《枕边人》 1安易 《枕边人》 泼茶香著 屋子里弥漫的就是一股子**的味道,门口处亲密绞在一起的衣物就像是纠缠在**的那对男女一样,紧得容不下其他的。纯白色的被褥间,女人起伏的身体妖娆得摄人心魄,黑发白肤,纤细的腰肢,嫩汪汪的臀,无一不刺激着身下的男人。 “叶之遥,你真的是在找死!”男人掐住她的腰猛地坐起来,狠狠地往上顶。 叶之遥被他顶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大叫着捶他的肩:“我早就活不了了,你不是早就不想让我活了么?” “对,我就是想弄死你!”男人咬牙说着,干脆腰部一用力,就将人往后放倒在**,一只手握住她不住跳跃的一捧丰盈,快速地进出她的身体。只几下,他又喘着粗气俯下身用舌裹着她胸前的红果儿咂弄得啧啧有声。 叶之遥只觉得下面好热好胀,上面又被他含得发痒,整个人就像只**的小母猫一样,扭着身子去蹭身上的男人:“我们和好吧。” 男人只愣了半分钟,很快又直起上半身,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头,更加用力地撞着她,叶之遥整个人都要被他撞到床下去了。最后,他闷吼着释放在了她的身体里面,汗津津的身体压在她身上,喘|息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 叶之遥一整夜都睡得浑浑噩噩的,半梦半醒间总是害怕身边的人离开,总要伸手去抓枕边人的胳膊,指甲狠狠地陷进皮肤里才觉安稳。她不知道今晚是不是也是一场梦,她害怕一清醒人又没了。有的时候,她真是渴望自己一睡不醒,至少那样子不至于那么孤单,即使一切都是虚的。 安易一夜未眠,一只手圈着身边的女人,盯着她抓得自己破皮流血的指甲,无声地长吁出一口气。小旅馆的天花板白晃晃的,外边马路上不断有车辆经过,车灯打在上面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叶之遥扯着他的衣角,一脸天真。 “高长,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希望你长高长大吗?” 那么遥远的曾经,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难受,他从不知道一个名字会让自己耿耿于怀那么久。后来,他变成了安易,她还是固执地叫他“高长”,不分任何场合,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更麻烦的是,两个字就像一把冰锥戳到他的心上,疼得不可抑制。 随手扔在地板上的电话不停地震动,他回过神来,轻轻放开叶之遥,下床捡起来去了浴室里。 向哲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过来,责问的意味很明显:“你在哪里?” “外面。”安易不欲多回答,打开花洒等着水温上来。 “你是不是又和叶之遥在一起?”向哲最烦他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直接叫了起来,“我在你家里等了三个小时了!安易,你和谁鬼混在一起,我都不管,但是叶之遥不行!” “向哲,似乎你也没有任何立场来要求我。还有,离开我家,我今晚也不会回那边。” “留在叶之遥那儿了么?”向哲嗤笑了一声,“安易,你可真能耐,以前想要留在我二叔那儿,拼命对我好,现在这是想甩开我?我告诉你,我没叶之遥那么好打发!我们走着瞧!” 安易烦躁地挂了电话,匆匆洗了个澡,披着浴袍回到**。叶之遥缩在那儿,像只小虾米,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被子,大概是当作了他的手臂。他掀开被子躺进去,将人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良久,才闷闷地传出一个声音:“叶之遥,我没得选择。” ** 叶之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浴室里传来洗漱的水声。她拥着被子坐起来,侧头别着身子看了一下自己的后背,雪白的肌肤上全是红痕,有的地方还有几颗牙印。 “还是一如既往的勇猛啊……”感叹了一声,她拿起已经被捡起叠放在床头的衣服穿好,趿着拖鞋也去了浴室。 安易正在洗脸,冷水扑在脸上,叶之遥凑近了都能感到一股寒气。他直起身子从镜子里同她对视,一个笑意盈盈,一个低眉冷眼。 “还是不想和好吗?” “对不起。” 叶之遥脸上的笑意更深,刚才提着一口气问出那句话,此刻像是被抽干了精力一样,靠在门上微微地喘气:“我早该想到的,你本来就是个没心的男人,是我自己下|贱,非得巴着你不放。” 安易慢慢敛起眉头:“你没必要这么说自己。” “高长,我问你一个问题行不行?” “嗯。” “你为什么要改名叫安易?因为向伟胜,因为向哲,还是因为那次在四川,我……” 安易突然回身打断了她,手握得死紧,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不管因为什么,都不可能是因为你。叶之遥,当初分手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了,不管向哲有没有出现,我都不可能再和你相处下去了,我厌恶死你的娇气和你的高傲了,我一直以来都在期盼着离开你的日子。” 叶之遥突然就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落下豆大的眼泪,砸在她光裸的脚背上,温温的,却觉生疼。 “我明白了,安易,你不是高长……我就当自己的心被狗啃着吃了……我不缠着你了。”她胡言乱语地说着,然后回身套上鞋,拎了包往外跑。 安易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被猛地摔过来的门,双手捏得咯咯作响。他知道,他又一次伤了她,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自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从选择这条路的那天就已经领略到了。刚开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反正时间还长,叶之遥可以等的。 可是,看到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等不到了,他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原来,人在面对一些人一些事的时候,真的会无力到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戾气。 ** 叶之遥回到家的时候,除了顾惜坐在地板上看电影,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她一脸脏兮兮的泪痕明显吓到了顾惜。小丫头双手撑着地板,惴惴不安地看着她,怯生生地问:“遥遥姐,你怎么了?” 她机械地牵着嘴角笑了笑,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吓人:“没事儿,你看电影呢?我上去睡会儿,午饭也不用叫我了,我累死了。” “哦。”小丫头乖巧地应着,甚至还想上前扶她去房间,被她笑着挥手躲开了后,才担忧地站在一旁。 叶之遥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头晕晕沉沉地疼得快爆炸,蹭着软绵绵的枕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高长站在她的床边,伸手极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遥遥,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哪里能不好呢?她那么喜欢他,一直等着他的那句话。她甚至暗暗发誓,只要他走出这一步,那么剩下的所有步子都由她踏出。彼时,她像每个陷入爱情不可自拔的小女孩儿一样充满甜蜜和斗志,到现在才知道,一往直前有多累。她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没有关心没有安慰,面对的只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冷言冷语。 她好想放弃,可是,她真的爱啊…… 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夜幕了,她竟然睡了整整一天。房间里还有人,坐在床尾,手上在翻着一本书。她惊得身体一缩,对方很快回过头来,淡淡地开口:“现在清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放松下来,又重新舒展开手脚躺在被窝里:“哥,下次请先开盏灯,这样很容易吓死人的!” 叶之远冷哼了一声,还是依言去打开了吊灯,手里还捏着那本书,叶之遥没心思去仔细看,只闭着眼睛假寐。叶之远静默了片刻,还是没能等来她的搭话,只好无奈地用手里的书拍了拍隆起的被子,压着声音问她:“昨晚和谁在一起?又去找安易了?” “他是高长!”叶之遥反应巨大,尖叫着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他是高长!” “对,他曾经是,可他现在叫安易。” “可明明就是一个人。” 叶之遥心里泛酸,眼眶也酸疼酸疼的,明明知道叶之远是什么意思,可她还是固执地不愿承认。早上才被他那么毫不留情地伤过,还是心心念着,想想都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 叶之远无所谓地笑笑:“不管他是安易还是高长,现在的事实摆在眼前,你总得拿出个立场出来。他现在选择的那条道你也清楚,反正你还想和他,那就必然会站在爸的对立面。遥遥,从小到大,爸最宠的就是你,我一直不明白,高长有什么好的,让你舍得拿爸去换。” 叶之遥没有回答,他也不强求,想了想,还是上前覆手在她的头上轻揉了两下:“爸妈不会不管你的,更何况,出什么事了我给你担着。” 叶之远知道妹妹恐怕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他也不愿多逼她,好多事要她自己明白,心甘情愿地去做才行。他叫了她下楼吃饭,手里还是拿着那本书转身出了房间。只是,手刚搭上门把的时候,就听见背后叶之遥小声嘟囔:“我舍不得的。” 他看过去,只见她又躺了下去,扯了被子将自己全身盖住,闷声闷气地说着:“哥,不管是你还是爸妈,我都舍不得去换。他现在是安易了,不是我的高长了,我死心了,我真的死心了。我现在想回来,还晚不晚?” 叶之远听了,心里翻滚得厉害,有些事他不太知道其中的纠葛,但模糊地能猜出个大概。对安易,他是有点仇恨的,但那没什么用,这样的衬托下,叶之遥就更让他心疼。 “不晚,再晚我也等着你。” 2你的种 ** 安易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向哲已经离开了,茶几上堆着几个精致的礼品盒子,想必是向哲带来的。他实在没有兴致拆开来看,靠坐在沙发上,随手扯开衬衣领子,烦躁地反手遮住额头,虚虚地叹出一口气。 对叶之遥,恐怕从今以后,他欠的越来越多了。昨晚的失控,他始料未及,现在想起来漏洞颇多,他却是疲于处理。向哲有句话说得很对,沾上叶之遥,他这辈子就安宁不了,这几年的藕断丝连,他花费几倍的精力去圆一个又一个的谎。 他好像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糕了……安易扒拉了两下头发,回卧室里拿了一瓶药收进兜里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向伟胜派过来的人已经在楼下了,见他从楼道里出来立刻就迎了上去:“易哥,向总让你去老宅一趟,大小姐昨晚回来之后发脾气了,这时候还闹着呢。” 安易点头,去车库开了车出来却是朝着和老宅相反的方向驶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怎么办?就这么回去?” “先跟着他,估计又是去见那个女人了,顺道去看看他做什么,等会儿大小姐问起来也好回话。” “行,真不知道易哥怎么想的,大小姐也不丑啊,就脾气差了点,他怎么就看不上?” “死脑筋一个呗……” 安易坐在中心广场的地下停车场,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来来回回地滑了十多次也没有拨出去。后面停车位上站着两个人,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心一狠就按下了通话。 叶之遥没有想到安易竟然会打电话过来,拎着电话挣扎了好半天,还是敌不过心里的那点期盼,接了。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她甚至隐隐地想哭,犯|贱的总是她一个人。 爱情里,果然陷得越深就越疼,就越容易犯|贱。 “你到中心广场来一下,我在a座的地下停车场等你。” 如约来到那儿,叶之遥一眼就认出了安易的车,还是三年前的那辆,她和他一起去买的。车窗上沾了厚厚的灰尘,蒙蒙的看不太清他的脸。她走近,对着半扇车窗的肮脏尘粒,看着车后座的一件女式大衣苦笑——那不是她的。 安易手里夹着一支烟,车门都没打开,从车窗里扔出一个药瓶来:“吃了,不要留种。” 他说完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一踩油门就轰了出去,后面很快有辆车追着出去,叶之遥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手里死死地捏着药瓶。胃里涌起一阵恶心,她蹲下身差点吐出一口酸水来,嘴巴里苦苦的,她恨得浑身发抖。 所有人都觉得叶之遥行事泼辣,帮着发小搞定软妹子,帮着亲哥追到萌萝莉,可她自己明白,哪有顺风顺水一世的人。原来,大坑在这里等着她呢,摔了一个大跟头,疼得人都快死了。她看出顾然对柳依的那点小心思,点出叶之远对顾惜的小想法,却独独栽在自己的爱情中,撞得头破血流。纠纠缠缠这么几年,始终像是他暖床的工具,她当初怎么就没看透这个男人呢? 扶着旁边的柱子站起来,叶之遥将手里的药瓶猛地掼了出去,一字一泪:“我的孩子,就算是你留下的种,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没资格选择生下来?” ** 向家老宅在西山的半山腰上,盘山公路一圈一圈看得人头晕。安易突然将车停在路上,转身将后座上的大衣扔出了窗外,车轮一碾就过去了。 他刚停好车,后面跟着车上就跳下两个人,其中一个手里还挂着他刚才那件衣服。见他吃人的目光瞪过来,那人讷讷地解释道:“这件衣服是前几天大小姐让我放进车里的……” 安易薄唇一抿,慢慢地勾出一个笑:“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扔?” 几人刚走进院子里,从楼上就掉了个玻璃瓶下来。对于这种情况,安易已经司空见惯了,进屋之后也不急着上楼,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不过三分钟,向哲就眼圈红红地就从楼上冲下来了。安易抬头看去,向伟胜踱步跟在她的后面,对着自己摇头叹气。 “安易,你就那么喜欢那个贱|人?”向哲怒气冲冲,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她就是个矫情货,你看中她哪一点?**骚还是**浪?一个狐狸精就勾得你魂都没了,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女人,才会将那个贱人看得那么重要?” 安易放下杯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不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想顺着你。” “那你就愿意顺着她、宠着她?” “我有没有宠着她,你不是一清二楚?” 向哲被噎住,她知道安排在安易身边的人已经暴露了,但要她咽下这口气也不太可能。小姐脾气上来了,一转身就朝门外跑:“你看我怎么弄死那个贱|人!” 安易脸色一变,上前就抓住她的肩,手腕一用劲就将她往沙发那边摔去。向哲穿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摇摇晃晃站不稳一下子就跌进了沙发里,错愕地看着面前怒气滔天的男人。 “你要是敢动她一分一毫,我就让你死!”安易站在沙发边,整个人像是笼在一片阴影中一样骇人。 《亚当与夏娃的生平》里说:“我一切的敌意、嫉妒和忧伤都与你有关,因为我是为了你的缘故,才被摔下来”。 那一刻,向哲似乎看到了那个一身戾气的魔王撒旦,那一刻,安易就是个为了自己的“夏娃”而充满噬人杀意的魔王。而他的夏娃不是自己,是叶之遥,她恨到骨子里的叶之遥。 向哲哭哭啼啼地跑上楼去,将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向伟胜示意安易坐下,兀自倒了杯茶,也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看好这两个年轻人,他年轻时也有好几个女人,直至现在也依然有很多。向哲只不过是他哥哥的遗腹女而已,当初大哥为了他被捕判了死刑揽下了所有的罪,大嫂生下向哲后就跑了,他也只得接手抚养起来。他没有孩子,所以对向哲的吃穿用度都按照着自己亲生女儿来对待的。 可实际上,他也只是个商人而已,在商言商,他在意的仍旧是利益。因此,向哲从被他接手的那一天起的价值,无非就是长大后能嫁个好人家,为他带来一笔可观的效应。 同时,安易钟情叶之遥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坏事,不是还有个把柄抓在手里么?对安易,他一直半信半疑,有叶之遥这个筹码,他当然不怕安易出现什么异动。 “哲哲的性格有点被宠坏了,你别太在意。” 安易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茶叶在茶水中打着旋儿,浮浮沉沉的,安易盯着直走神。不知道叶之遥有没有吃下那盒药,若是几年前,他这么对她说话,恐怕她会哭着暴打他一顿的吧,现在……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两个人,安易每每想起这几年,整颗心都像是浸在冰窖那般地凉,凉得发痛。 “明天公司有批货要转出去,你看着点。” 安易回过神来,呷了一口茶,声音平静:“天源新研发的药品?” “嗯。”向伟胜点点头,说到新产品,脸上带了笑,“保健品销路一向很开,这次投入了那么多资金,接下来就看收益了。这个环节上有你盯着,我也放心些,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等到产品上市了,你也就轻松了。” “分内事。”安易点点头,倒也没有多说。 “安易,”向伟胜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最终似是隐忍地开了口,“你一向是我信任的,如果……你应该比很多人都清楚我的脾气。只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做事,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我年纪大了,哲哲自有我大哥的产业继承,再加上我没有子嗣,这么大一摊子事总要有个人来挑的。” 安易还是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安易一抬头就看见了二楼阳台上站着的向哲。她见着安易一手扶着车门往上看,心头喜滋滋地正打算原谅他昨夜和叶之遥的厮混,下一秒,他就毫不留情地上车离去,气得她直接将手边的花盆挥了下去。 ** 叶之遥这次回家,叶墨什么也没说,仿佛上次的大吵不曾发生过一样。她多少有些赧然,每天话也不多,吃饭睡觉上下班都规规矩矩的。顾惜偶尔会来家里吃饭,四个人坐在一张饭桌边却也和谐,可这平静没持续多久,沈嘉佳就回来,顿时鸡飞狗跳。 3向哲 叶之远刚从医院下班回家,还没进门呢,就听见沈嘉佳的大喊大叫。 “你放她进来干什么?她愿意跟着那个男人她就滚,我就当二十多年前我白割了一块肉扔掉!” 叶墨的声音传来,似在哄着沈嘉佳。叶之远叹口气,拿出手机给叶之遥发了条短信过去,这才掏出钥匙开门。 “妈,整个楼道里都是你的声音。” 沈嘉佳这几年来,脾气变得很暴躁,叶之遥曾偷偷地抱怨了好几次,说她是更年期到了。起先,叶墨在家的时候,哄两句,他们两个小辈还能免遭殃。但最近几周,沈嘉佳完全朝着叶墨也控制不住的趋势发展了,两个小辈时不时地就会被念叨数落两句。 “小的气我,大的也嫌我是不是?” 叶之远无声地换鞋坐在沈嘉佳的右手边,伸手亲亲密密地揽着母亲的肩,语气比起哄女朋友顾惜时还要温柔几分:“妈,这次遥遥被伤透了不会再拧着干了,你别为难她。你也知道的,遥遥不也是你的宝贝疙瘩吗?” 听到说小女儿被伤了,沈嘉佳心疼得不得了,一时半会儿地又拉不下脸,只得板着一张脸嘴硬:“她伤了就想起家里了?我当时就说过了,我再也不管她了,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看着越来越像个小孩子闹别扭的母亲,叶之遥笑着在她肩上请拍:“妈——你话是放出来了,可真看见遥遥那个样子了,你能不管吗?你忍心吗?” “一个两个都是来讨债的!”沈嘉佳甩开儿子的手,向着丈夫翻了个白眼,走到书房门口时,淡淡地扔下一句话,“今晚叫你妹妹回来吃饭。” 叶之远和叶墨对视一眼,都耸肩笑了笑。 ** 叶之遥收到哥哥的短信,知道老妈处于发飙边缘,赶紧去了超市大采购。从零食区到熟食区,推车里堆满了沈嘉佳爱吃的东西。旁边有个年轻妈妈带着小儿子逛超市,粉嫩嫩的小团子手里握着一个柠檬,一个没拿稳,柠檬滚了下去。年轻妈妈还没注意到,那小团子便拿大眼睛盯着叶之遥不错开,她捡起来递给他,小孩子吧唧着嘴,双手撑着推车的边缘就想扑着亲她一口。 她没多想,捏捏小团子的脸,嘻嘻地笑着问:“不可以哦,宝宝亲妈妈就行啦,阿姨以后要让自己的宝宝亲亲呢。” 还从未见过拒绝小宝宝亲吻的年轻女孩子,还说得这么直白,年轻妈妈一下子就笑出声来。叶之遥不好意思起来,对着宝宝妈妈笑了笑,解释道:“我开玩笑的,宝宝很可爱。” 自己儿子被称赞,年轻妈妈挺高兴的,闲聊了两句,问:“你是准备生宝宝吗?刚才我听你对宝宝说以后和自己的孩子亲亲呢。” 叶之遥的神色黯下去,右手不自觉地就抚了抚小腹,嘴角轻扯,却是说不出的苦楚:“可能吧。” 如果几年前他没有提出分手的话,她可能早就有了宝宝了。也许真的是爱到了极致的原因吧,叶之遥从前的规划里早早地就将孩子纳入了。那时候,大学里流行“双证”齐全的说法,她没对别人说过,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是向往的。 那会儿,安易还叫高长,是个每天下午会穿过大半个城市到她的宿舍楼下默不吭声地带着她去最喜欢的小店里吃晚饭,然后又穿过大半个城市深夜回到自己学校的青涩男孩子。那个在雪地里冻得双脚都僵住的男孩子,在之后那么决绝地抛弃了她,叶之遥一触碰上这些记忆,甜蜜的,苦涩的,都会是一阵钻心地疼。 从超市出来,她两只手提满了袋子,穿过人民公园去乘地铁,刚拐过大喷泉,就看见了安易。他身边站了个女孩子,很年轻,穿着嫩嫩的天蓝色,仰着头对他笑。他温柔地回以一个笑,叶之遥站在几丈开外也能看见他眼里的柔光。只在原地站了两秒,叶之遥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既然答应了叶之远放弃掉,那么就一定要努力做到,即便是心如刀割。 ** “刚才那个是叶之遥?” 等到叶之遥走远了,安易才转过头来,却一下子就被旁边的人问了一句。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子,皱了皱眉,有些不耐。 那女孩子也不在意,暧昧地笑了两声:“既然控制不了,何必刻意做作?你需要给她一个理由,但很显然的,就目前来说,你更需要给向哲一个理由。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向哲就不会怀疑了?她只是一时迷惑了而已,等有一天她清醒了,你这火就玩大了。” 安易一直都对面前这个聒噪的女人带了几分嫌弃,今天听她这么一说,更是觉得心烦意乱。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手指弹了两下,抖落烟灰,他再开口的语气更是烦闷:“我的私事,你们没权干涉。” “你在叶之遥这事上这么暴躁,迟早会出问题。”那女孩子啧啧两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看着就像是一对甜蜜情侣,“叶之遥那里,那边安排了人,你可以放心。只是你那大舅子不太好打发啊,你那边只要进展顺利,适当的时候,我会找叶之遥好好谈谈的。” “算了。”安易摇摇头,朝着叶之遥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早就没了她的身影,“还是不要牵扯她进来,在所有的事都解决之前,她知道得多了,我更不好过。” “哦——”女孩子拉长了尾音,“亏得你还知道啊!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你现在叫安易,你就只能是安易,你拖拖拉拉地牵扯不清,最后害了的还是叶之遥。” “我知道!” ** 叶之遥回到家里的时候,沈嘉佳正在厨房里忙活,叶之远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赶紧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妈,我买了点东西,晚上弄着一块儿吃了吧。” 沈嘉佳手里还握着锅铲,一偏头就看见女儿讨好的笑容,心下又是一声叹息。她又能怎么办呢,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怎么办?十月怀胎,还是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生下来的,她要不心疼完全不可能。 “行了行了,你在这儿也是捣乱,先出去把碗筷摆好,等会儿就吃饭了。” “哦。”叶之遥喉头一哽,差点掉下泪来。 叶家四口,难得能聚在一起吃饭,整个晚上的气氛也还算活跃。吃过饭,叶之遥收拾了桌子,进厨房帮沈嘉佳洗碗。 水流在水池里溅起一朵小花,叶之遥动作木木地清洗着碗筷,犹豫了良久,拿眼角余光睃了沈嘉佳好久才紧张忐忑地开了口:“妈,对不起。” 沈嘉佳的双手一顿,带着满手的洗洁精泡泡将女儿搂进怀里,用手臂轻轻拍了两下。 “遥遥,犯错误没什么,你还年轻,谁没几个犯错的时候啊?妈妈希望的是你不会一直错下去,看着你为了一个男人就那么糊涂,我们都急,害怕你真的不愿意走回来正道上了。” 叶之遥被母亲这番话说得没能忍住泪意,簌簌地掉着泪,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点头。沈嘉佳见她这样,心里又酸又疼的,安慰了两句赶着她去拧了毛巾擦脸。她跟出来,嘱咐了叶之远两句,又赶紧回厨房给兄妹两个做夜宵。 叶之遥明天还要上班,玩了会儿就要回自己租的房子那边,叶之远负责将人安全送到家。 ** 一路上,兄妹两个都没怎么说话,兴许是哭过的原因,叶之遥觉得特别乏,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突然一个急刹车,惯性使得叶之遥的身体往前一个猛冲,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叶之远解开安全带,将她按在座位上,眉眼冷冷的,表情特别严肃:“在车上别下来!” 叶之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对面车上走下来一个人。向哲站在车前隔着挡风玻璃对她笑,她还有什么不懂的?挣开叶之远的手,一气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向哲站在那儿,路灯从她身后射过来,影子像是伏在地上的妖娆女人,在宽阔宁静的大道上显得格外狰狞。叶之遥甩上车门,上前几步,和她对峙着,从没有过面对面针锋相对让整个气场都变了味。 “叶之遥,我是该说佩服你呢,还是该说你贱呢?”向哲冷笑一声,“安易改名换姓摆脱你,你三天两头地贴上去爬到他的**,又看着她跟其他女人亲亲我我从来不承认你的身份,你什么感受?” “我什么感受,你不是也很清楚么?他不承认我,他有承认过你么?”叶之遥也跟她一样笑起来,“都是可怜人,又何必在我这里寻找优越感。向哲,其实我真挺可怜你的,你都成功分开我们两个了,结果还是没能在他身边。” 向哲被戳到痛处了,气得上前几步就想来抓住叶之遥。可叶之远见势不对,早就挡在了妹妹的面前,向哲再怎么骄横,到底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没能得手,向哲更是怒不可遏,抡起手里的包就对着叶之远乱砸一通。 叶之远不躲不闪扯了她的包扔在一旁,冷眉冷眼地看着向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对叶之遥动粗,所有人都没有资格!” 4报复 向哲气极,像是要把叶之远盯穿一样,狠狠地瞪着他。叶之远可不在乎这些,拉着叶之遥就要上车,向哲气冲冲地朝着自己的车跑去,探身取出香水座就朝叶之遥狠狠地砸过去。力道太大,准头却不太好,没能顺着她的意砸中叶之遥的脑袋,直直地蹦在了她的肩头。 她那么大的力气,又是这样硬硬的东西,叶之遥肩头一紧,霎时觉得痛得整个手臂都麻了。叶之远赶紧搂过她护在怀里,回头剜了向哲一眼,直接掏出电话就报了警。向哲虽然被向伟胜娇养着,但也对向伟胜有着几分敬畏,她又知道向伟胜是最不喜和警察牵扯上关系的,虽是不甘心,却还是不得不立马逃离。 叶之远哪里肯放过她,三两步就追过去将人从驾驶位上拎了出来,向哲吓得直尖叫。 警察来得很快,这么点小事说开了也不过是两个女人争风吃醋所致,只是叶之远坚持向哲是故意伤害,再加上向哲一口一个“贱人”骂得几个警察头疼,干脆将几人都带回了警局。 向哲一进去就老实了,思前想后的,不敢给向伟胜打电话,再加上有点炫耀的意思,就直接给安易打了电话过去。 叶之遥靠着叶之远坐在向哲的对面,听着向哲娇滴滴叫着“安易”面无表情。叶之远担心她,一下一下地给她揉着伤处。她笑了笑,拉下哥哥的手,轻笑着呼出一口气:“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为了别的女人,报复我的。” 叶之远的唇角也勾了勾:“难道不应该是看我怎么报复他吗?” 叶之遥用一种讶异的眼神看着叶之远,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这么血性过。从小到大,叶之远很疼自己,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没享受过哥哥为妹妹打架的高级待遇。她一度认为那是纯情小说才有的情节,没想到,叶之远居然…… 在她和安易纠缠不清的时候,她的哥哥竟然也成了这样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 安易慢吞吞地下楼,他其实压根不愿意去接向哲,他烦透了那个女人。可是向伟胜是决计不会去警局的,最后这事情还是得落在他头上。 到警局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大楼,深锁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收敛起情绪进去。 一进值班室,就见叶之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一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看她有没有事。那一刻,心都快跳出来了,生怕她被伤着一点。 叶之远想要用手臂隔开他,安易抓着他的手臂往一扯,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焦急地握着叶之遥的肩头,问:“有没有伤到哪儿?有没有觉得哪儿疼?疼了要出声,知不知道?” 叶之遥看着他只是笑,笑到眼眶湿润,差点哭出来。叶之远对着安易冷笑了一声,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抓着安易的衣领一拳就挥了过去。安易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笔挺挺地站在那儿,任叶之远的拳头砸下来。旁边的警察一看傻眼了,连忙上前拦住叶之远,可这个刚才还文质彬彬的温润男人,这一刻像是兽化了一般,红着眼还要扑过去。 叶之遥站在安易对面,盯着他嘴角的青紫,终于落下泪来。 “你看,对我最好的并不是你。” 安易粗粗地喘着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肌肉绷得很紧实,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 “安易,向哲在街上对我动手,我也不是非要追究什么,给我道个歉吧,两清了。” 她说两清了?怎么两清? 安易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着,疼得差点呕出一口血。 “什么意思?”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谈这事吗?” 叶之遥眨眨眼,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越过安易抓着叶之远的手,淡淡地看了一眼双目喷火的向哲。 “怎么了?道歉不行吗?” 向哲气得想上前刮叶之遥一个耳光,她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高傲让她羞恼,她恨死了她那种不可一世的模样。 “道歉!”这一声是安易发出的。 “她凭什么?”向哲觉得要自己给叶之遥道歉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安易,你要我道歉?你别忘了我顶着的也有我二叔的面子!” 叶之遥好笑地看着企图要用向伟胜来扼住安易的女人,心下更是不屑。靠男人来保护的女人无可厚非,她虽不喜,可远没有达到厌恶的程度;但是靠男人来撑面子的女人,让她觉得可笑又可悲。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注重自我人格的培养,所以,面对向哲这样的行为,她很是鄙夷,甚至连带着对安易都带了点轻蔑。 “我说过的,不要惹你不该惹的人……” 安易扫了一眼叶之遥和叶之远交握的那只手,即便知道他们是兄妹,可他还是……想要一把拉过叶之遥来。 “算了,我们叶家一直都秉承宽厚待人,向小姐不愿意,那我们也不好没皮没脸地追着要求,是吧?”叶之遥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哥,我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先回去吧。” 叶之远见她不欲再追究这件事,知道她还是给安易留了个情面,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算是和解了,警察也没理由再拘着人。简单地训了两句,就让人走了。 叶之远和叶之遥在前面,向哲跟着安易落在后面。 安易一直盯着前面两人的举动,见叶之远伸手去揉她的肩头,低声问她“疼不疼”,他便转头看了一眼向哲。后者只顾瞪着叶之遥,没能注意到他的目光。下一秒,他竟然抬手锁住她的肩,大力地就将她掼到了旁边的铁门上。 向哲痛得扶着铁门站不起来,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那么大的响声,叶之遥头都没回,倒是叶之远轻飘飘地扫视了一下,然后温温柔柔、无比心疼地问自家妹妹:“遥遥,疼不疼?” “快疼死了!”叶之遥自己揉了两下,实在不想呆在这儿,便催促道,“等会儿路上买点药酒吧,估计都青了。” 安易听到这话,眼眸又是一黯,瞪了向哲一眼,上车就踩了油门奔了出去。 ** 叶之远本身就是个医院,在处理伤处方面熟门熟路的,很快就料理好了叶之遥。他也不急着回去,洗了手出来颇为严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妹妹。 叶之遥从小就对叶之远的这种眼神犯憷,往沙发上一缩,又碰着了肩头,痛得“嘶”了一声。叶之远摇摇头,护着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又伸手拿过她的包将手机取出来放在茶几上。 “十点二十分,四十分钟的时间足够我们谈谈今晚的事。” 叶之远的食指轻点茶几玻璃面,一派不急不躁的好脾气模样,但叶之遥知道,他心里这会儿烦躁着呢。今晚的事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她想到过向哲会来找麻烦,但她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粗暴。向氏在本市那么响亮的名声,向伟胜唯一的小辈哪能受一丁点委屈,睚眦必报不才是他们的作风吗? 叶之遥状似轻松地笑了笑,对今晚的突发事件仿佛完全不担心:“现在有了心理准备,至少以后不会措手不及了。更何况,你也看见安易那个态度了,我倒还希望向哲多找我几次,每次过后可以看见她那么吃瘪,其实挺好玩的。” “你欠虐么?”叶之远十分不满,“让那个女人对你下手,然后指望另外一个男人给你报仇?叶之遥,你这想法挺高明啊?” 叶之遥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兄长的这句质问,她承认,表面上再怎么云淡风轻装不在乎,在看到安易为了自己收拾向哲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喜悦的。 大概最矛盾的事情就是这样吧,你不得不硬了心肠去斩掉一段感情,可还是因为一次出头或是一个微妙的动作就被喷涌出来的欢喜冲掉所有的理智。窃窃欢喜之后,便失去了再挥刀的意志,一次一次的越来越弱,到最后,功亏一篑。 很多年后,叶之遥想起来,还是会为这时的心境感慨不已。 “死丫头,油盐不进了是吧?”叶之远气得拿手指戳她的太阳穴,“他是你的全部吗?为了一个他,你非得把自己打进去吗?暂且不说你心里这么点阴暗的小想法,就说你提前支付自己的安全给向哲这个烂主意,你觉得合适么?就算他给你讨回来了,但你已经受到伤害了,算计向哲得来的那点快感能弥补你被她敲掉的缺口?” 叶之遥从没听过叶之远语气这么重的训斥,一时头脑空白,嗫嗫地不敢真的说出抱怨的话来。叶之远见她那样儿,又心软下来,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的妹妹。 “叶之遥,爱情不是你的全部,他也不是你的全部。你可以试试,没了他,你能不能过得很好。没了他,你叶之遥同样是活得下去的。” 叶之遥咬着手指甲,突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迎着叶之远惊愕的目光,问他:“如果顾惜明天告诉你,她不爱你了,她喜欢别人了,你怎么办?” 叶之远哑口无言,或许他会失控吧。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你自己到了那一步,哥,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个体,我们的情感会去支配行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倾向于感情而不是理智的。”叶之遥看着被咬得几乎要露出粉色指甲肉的手指,“哥,你看我的指甲,咬这么深,我也知道疼,可是习惯了改不掉戒不了。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的指甲被咬光了,没了东西,我当然不会再去折磨它了。所以啊,不死不活几年过去,说不定到我死心那天,一切都好了。” 叶之远上前将人搂进怀里,像他们小时候那样,轻拍着她的背心疼地哄着:“不要做傻事,保护好自己,疼得受不了了就来找我,你哥别的本事没多少,为了妹妹还是可以不顾所有的。” 叶之遥将眼泪在他的外套上乱抹了一通,故意拆台:“要是你家小想想欺负我怎么办?” 提起恋人,叶之远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有着说不出的喜悦和柔情。 “她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打她屁股!” “哎,你舍得啊?她还不就是一孩子,你别给打坏了。说起来,我真的挺羡慕顾惜的,有你疼着,还有我这么好的小姑子!” “……” 5伤害 ** 一晚上折腾下来,叶之遥也累得不行,送走叶之远之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热水漫过身体,每个毛孔都张开来,在这么怡人的温度下放松着,叶之遥都快睡着过去。可手机铃声偏偏不如她的意,在客厅里叫个不停,大有不接起就不罢休的架势。她郁闷地吼了一声,扯过浴巾裹在身上赤脚小跑着去了客厅。 来电显示的是他的名字。 来得还真快!叶之遥冷笑了一声,也不接电话,二话不说就去开了门。门外的男人似乎也早已预料到了,几乎是在她开门的同时就闪身挤了进去。 “安先生还真是熟门熟路啊。”叶之遥关上门,抱肩看着他,冷冷地笑。 往常,她不过也就是气极的时候,叫他“安易”,多数时间都是娇娇地喊他“高长”。今天,接二连三地这样叫了他好几次,脸上又是皮笑肉不笑的,他也知道今天这事怕是触到她的雷区了,她不发作他才会更心慌。现在看她愤怒的模样,他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她浑身上下就只裹了条浴巾,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肩背上,如墨的黑发间隐约可见柔滑的肩,以及上面的血痕。 “过来,我看看伤处。”安易手里拎着瓶药油,径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我给你擦擦药。” 叶之遥默了片刻,两人就那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峙,她一笑,轻佻地拢了拢头发,故意将被砸伤了的那边肩头露出来。 “我以为,你是来道歉的。擦药就不用了,要找个上药的人虽说不比找个上床的人容易,但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叶之遥,你真的很蠢!” 蠢到拿这样**的话来刺激我! “是啊,我很蠢,要不然怎么被你上了好几年?”叶之遥不肯退让地针锋相对,“哦,有件事我错了,以前最**的时候叫错你的名字了,应该叫你安易的。不过,也许我叫你其他的名字,会增加你的快感的吧?所以,安先生,原谅我啊……你看我多有礼貌啊,不像你那位向小姐……” 她的言语里间或地夹杂着轻笑,心底却是冰凉一片。此刻的她就像个幼稚的小孩子,用着这样粗劣的掩饰企图蒙蔽面前这个男人。 可是,哪一场爱情里的伤害不是有着相互作用的?打他一个巴掌,她的掌心不也得痛得红肿? “叶之遥,你怎么……”安易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纠缠在一起这么多年,见过娇纵的她,见过温柔的她,见过娇俏顽皮的她,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冰冷、漠然,陌生得让他有点害怕。 “我怎么这么贱对吗?”叶之遥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手指勾着他胸前的扣子,“你不是就喜欢作践我吗?上过之后,还要亲自送药过来,这不是作践是什么?” 她今晚的变化太大,同从前的那个叶之遥判若两人,安易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她闹他可以哄,她哭他可以安慰,就算是她动手打他,他也会不闪不避地受着。可是,她偏偏用了这样一个方式,将自己损得那么轻贱,却更加让他难受百倍。 叶之遥,你真是了解我,明知道,这样的方法才是最让我痛苦不堪的。很好,真的很好…… ** 向哲打电话叫了人过来接,一路冲回老宅闹了个鸡飞狗跳。 向伟胜被她闹得睡不着,耐着性子起床哄了她一阵,让人把安易叫回来。电话追过去,居然是关机,向伟胜了然地点了点头。 安易和叶之遥裹得越紧,他就越舒心。叶之遥的背景他早调查得一清二楚,叶墨暗地里想要搞翻他,他也清楚。现在,叶墨的女儿和自己下边的人混在一块儿,就这一点就可以堵死这个叶书记。当时,安易来路不明,也出现得那么巧合,虽说调查得来的结果是干干净净的,可一夜之间就甩了市委书记的女儿,没多久就被向哲引荐过来,实在是太过蹊跷。现在这么纠缠不清的,倒显得更真实了些。 向伟胜用起安易来得心应手,可对他这个人始终心存疑虑。他大半辈子的风浪都扛了过来,最后十几年要真翻船了,实在可惜和不甘。 这会儿,安易在陪着叶之遥吧? 这样,最好…… ** “不要动!”安易按住叶之遥不断挣扎的身体,一只腿压制住她的双腿,一只手控着她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另一只手去够茶几上的药油,“再动,疼了别恼我!” 叶之遥全身就裹了一条浴巾,刚才没注意,现在顺着安易炙热的目光一看,胸口处早就被扯开了,白嫩嫩的一片。他的眼神散发赤|裸|裸的欲|望,似是沉淀了太多的渴望在里面,眸子不若平素的清冷。这种浑身都笼罩在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下的刺激,叶之遥再熟悉不过了,她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身体从来都没有自控力。 “擦药?”叶之遥反问了一句,然后吃吃地笑起来,“想要上就直接说,用这么不入流的借口,最多哄哄四五年前的我。” 她边说边抬手去扯身上的浴巾,霎时白皙的身体显在他面前。她的胸不算大,却傲挺得漂亮,饱饱胀胀的两团柔软掂在手里热乎乎、软绵绵的,每次前|戏时,他都舍不得放开。叶之遥不见得有多瘦,但腰肢很是诱人,掐着那盈盈细腰,用力往她身体里插的时候,那自动自发扭起来的小蛮腰别提有多带劲。 安易的眼底都红了,掐着她的下巴就要吻上去,两人的气息在彼此的唇瓣上游荡,她突然抬起手按在右肩的伤处,言笑晏晏:“这个伤是因为你才有的……” 欲|望瞬间平复下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块早就成血紫色的皮肤,忍不住摸了上去:“疼不疼?” “如果我说疼,你会把你的向哲带过来给我道歉吗?”她眨了两下眼睛,一贯的天真顽皮姿态。 他怎么会听不出她口中的“你的”两个字咬得极重,不言不语地替她上了药,又一言不发地替她将浴巾裹好。他双手沾满了棕黄色的药油,熟练而自然地就朝着厨房里走,那闲适宽厚的背影看得叶之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 这房子是她还在大学的时候,他亲自替她选的,他当时认真谨慎地将周围的环境勘察了遍,才点头同意了她租下这房子。那时候,两人如胶似漆的,搬过来不久,两人就顺其自然地同居了。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同居的当晚就将她从外到内的变成了自己的女人。之后,这儿俨然成了两人的一个小家,即便是除夕夜,叶之遥也是回家吃了顿饭又溜了过来陪他。 那些日日夜夜、点点滴滴,今时今日想起来,真是讽刺无比。 “哭什么?”他甩着水珠走出来,见她泪眼朦胧地坐在沙发上,一时愣住。 女人感性起来,那种情绪任是谁都挡不住。什么承诺,什么决心,在这一刻通通被弱化掉了,除了因为现实产生的巨大悲伤,叶之遥再不能感知到其他。她沉浸在自己的情感里,全然没有意识到安易的靠近,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刻的情态外露早就推翻了上一秒的牙尖嘴利。 “不要哭。” 安易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甚至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就有这样悲伤的情绪。他只能凭着男人的本能将人抱在怀里,轻拍着细哄。 叶之遥哭了一会儿,慢慢地敛住了情绪,推了安易一把,恨恨地说道:“你也别抱我了,这双手不知道抱过几个女人了,我又不稀罕!” 安易知道那天在人民公园的那一幕,她怕是误会了,下意识地就想要解释,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硬生生地将那句解释咽了下去。叶之遥等了半天,还等不来自己想要的,干脆推开他往卧室走去。 “快滚,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 他没应,关了灯,仰躺在沙发上。黑暗里,她只模糊地看得见他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伴随着呛人的烟味儿,逼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说不清楚看见这个样子的安易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就在这一刻,她有点后悔刚才对安易说出的那些话。 字成词,词成句,句句都能戳进伤口最深处。他们彼此都太熟悉了,她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最能让他难受的那个点。 ** 安易今晚太累了,白天的时候,他独自去了仓库那边,向伟胜说的那批新货已经装箱了,整整齐齐地码了一个仓库。听下面的人说,研究科那边休整了几天,又打算抓紧研制这款药品的升级版。天源里所有的人都为此兴奋不已,这么短的时间内,都还没有投放到市场就要进行第二批的研制了,看来这批产品的确很好。 他在那边调研了一整天,晚上刚躺下就接到了向哲的电话,折腾了这么久也实在累了,躺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正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又看见叶之遥从房间里走出来了,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地直喊肩膀疼。他撑起身子,伸长了手去够茶几上的药油。可是她还和从前一样,扭着身体怕疼不让他碰,他很久没有见过她这么娇气的别扭样了,真的好怀念。 “不要怕,我亲一下就不疼了。” 他虽然觉得累得都快撑不起整个身体了,却还是坐起来搂过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拉下睡袍一低头就在青紫处轻吻了一下。 这一下成了再无法停下的开关。 6和好?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从肩头缠绵到她的脖颈,舌尖一路滑过去,凝脂般的皮肤口感极好,香香甜甜的。她嘤咛一声,抵着他的胸膛,娇娇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还爱我?” 他根本无暇回答,只狠狠地点了下头,又埋头下去。 他的一只手急切地伸进睡袍里,摸索到了那条熟悉花纹的内|裤,兴奋得眼睛一亮。也不管她是不是准备好了,两根手指捏住最薄弱的那段布料往旁边一拉,就将她的下身暴露了出来。她“嗯”了一身,抬起上身想要遮住那羞人的地方,可他偏偏不让她如意。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的手指邪恶地夹住那微微颤抖的花瓣,然后稍稍左右扭了两下。 “想不想要?”他见她双颊潮红,恶趣味地凑到她耳边问。 她抿着嘴不回答,他就将手指搅进那幽秘的地方,叶之遥咬着唇缩了缩小腹,忍着那磨人的一阵。他低低沉沉地笑起来,伸出舌舔了一下她咬在唇瓣上的贝齿:“遥遥,好多水,这么湿了,真骚!” 她被他这么说着,更觉下面痒痒的难受,也不顾他那些**|言浪|语了,挣扎着将下面往他手指上凑,呻|吟着:“我要,你给我嘛。” “要什么?”他故意调戏着她,手上仍是不紧不慢地磨着,一口叼住她一端的乳|尖,像个孩子似的咂弄了两下,就用牙齿轻咬着往上扯。 她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磨,没两下就挺着身体自动自发地让下面去套他的手指。她动着,手还不安分,“恩恩”着要去拉他的裤子拉链。他只顾绞着她的舌,吻得她的口水都包不住地往嘴角溢。不一会儿,她就得手了,隔着那层布料不耐地抚了两下,又用食指去勾他内|裤的边缘往下拉。 到她的手终于摸到那热烫的东西时,她“啊”了就交代在了他的手指上。她**着缩在他的怀里,感受着那喷薄而出的**顺着他还插|在自己身体里的手指流出去,又是一阵瑟缩。他坏坏地笑着,咬着她的耳朵。 “遥遥,我这么厉害啊,光用手指就让你高|潮了。” 她闭着眼红了脸不理他,他还没解火呢,正要提枪上阵,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起来…… 安易一个激灵从梦里醒过来,往下一看,裆部果然耸得老高。抹了一把脸,他朝着叶之遥的房间看了一眼才恼火地接了电话。 ** 向伟胜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在叶之遥那儿,顺便安抚了一下。安易对向伟胜这种把戏早就习惯了,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只粗声应了两下。向伟胜见他不太想说的样子,也不勉强,只在电话那头假意叮嘱了几句。 “这么多年,想要把天源搞垮的人不止一两个,你在我身边算是个得力的人,盯着你的人也不少。你如果真想和叶小姐,最好就看紧了,要是有人找到她头上,她一个女人家总是不好的。” 他的本意是提醒安易,他还有叶之遥这个弱点,要想控制他,只要控着叶之遥就行,别人可以那么做,他当然也可以。 安易也听出了他那点意思,可他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层。他和叶之遥之前那么多年不可能凭空抹掉,轻而易举地就能查出来。这对叶之遥,对叶墨,甚至是对整个叶家和沈家都不是什么好事。他之前听从那边的建议,假装疏远,将叶之遥推离自己的生活,相应的,他们会负责叶之遥的安全。可是今晚的事,这样的状况下,那边当然不可能出现来帮叶之遥解决这种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意外。而将叶之遥放在外面实在是不安心,既然向伟胜这么怀疑自己,那他干脆就顺着他的意,有叶之遥在身边,他费心看着点护着她,向伟胜那边自以为抓着了把柄对他稍稍放心了,他更好办事。 他来来回回地将其中的细节想了好几遍,又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得了对方的回应后,才拢了拢衣服去敲叶之遥卧室的门。 “明天一起吃饭,不知道简小姐有没有时间?” “好。” ** 叶之遥根本就没能睡着,中途出来看了一次,安易倒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她看了会儿,没忍叫醒他,回了房间后,却是再也入不了眠。 自己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有几次的周末玩得晚了,他就睡在客厅里。她那时候怕他冻着了,总是搂出来两床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的。这一次,他和衣躺在那儿,没了她的关心,她看着蓦地就涌了泪意上来。她知道,不该心软的,咬了咬牙,还是回了房间。 安易来敲门的时候,她正和闺蜜柳依发着短信聊天,知道是他,她也没有理会。他熟知她的脾气,也没有再敲下去,转去了厨房,炒了一大锅蛋炒饭出来。打开碗橱的时候,看着自己当初陪她在超市买的大碗还在,不由得笑了笑。 他小时候,父亲因为任务牺牲了,母亲跑了之后,直到被父亲的战友找到,好几天没吃饱饭了。他太小,但也知道今后是没父母了,战战兢兢地过了那段时期,食量却是突然变大了,那种挨饿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以前,和叶之遥在一起,他一顿的饭量能抵上她两顿的,所以特意买了这么大的一个碗留在她这儿。分手后,她竟然没有扔掉,安易的心底里漫起来一股喜悦,她其实真的很爱自己的吧。 这个认知让安易雀跃了好一阵。 叶之遥听到了他在外面的声响,这么久了也很是怀念他做的饭菜。晚上在家里,沈嘉佳做了夜宵让她吃,这会儿虽然不怎么饿,可馋瘾给勾出来了,嘴里不嚼点东西都觉得不舒服。她倒没被折磨多久,随着“嘭——”地一声,安易一手一碗蛋炒饭站在门口。 叶之遥看着地上的木屑气得炸毛:“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用这么暴力的招数了?” 安易挑挑眉,一如从前的痞样:“那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用锁门的招数了?” 他说完,场面就静了下来。叶之遥的眼角都泛着泪光,那些过往像是老电影一样一幕幕重放,引起最强烈的慨意。她看着那扇门,他看着她,两人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平。她褪去了犀利锋芒的伪装,他挥散了最沉重的算计,只余最纯净的情愫悠悠荡荡。 “遥遥,这一次,我们好好说说。”他舒出一口气,将手里的一碗蛋炒饭递给她,“很久没有进厨房了,不知道手艺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好。” 叶之遥也是长舒出一口气,似是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沉默着接过了蛋炒饭,二话不说坐下就吃。 两人就在吓人的静默里吃完了整整一锅的蛋炒饭,叶之遥的速度比较慢,他吃完了就看着她吃。不知怎么的,她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他惊慌失措,到处找纸巾,刚抽了两张给她,她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大力地用手背擦掉泪珠。 她的鼻尖都哭得红红的,他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她三两下地将剩下的蛋炒饭尽数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要说什么?说吧。” “遥遥,我们在一起有多少年了?”纸巾还是派上了用场,安易边说边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渍。 “有什么意义吗?现实是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早就被狗吃掉了。” 他知道她是借机在骂自己,她总是爱这样,一副淡定样子总以为他看不穿。可他爱了她那么多年,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早就刻入他的骨血里,他怎么可能看不穿?最爱的时候,她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被他塞满了优点,他喜欢她的每一处,所以他愿意宠着她这些小性子,才从不揭穿。可现在……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迫得他打破过去的习惯。 “遥遥,这时候,在我面前,只要你真心说一句话,和好行吗?” 叶之遥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上次她几乎是拼尽所有的勇气才问出了,被拒绝之后她是真的没有再敢奢望过。可是,他现在明明白白地这么提出来,她除了警惕之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态度来直面这个问题。 和好如初,的的确确是她所渴望的,但这并不代表叶之遥会去接受他无端抛过来的一段感情。在她的观念里面,双方都能够专注投入的一段感情才值得她去坚持,就像之前的她一样。正因为从最开始就能感受到他的真,才会有后面她不认命的争。 爱情要的不是敷衍,也不是屈服,如果真要放手,那么,叶之遥很确信,至死,自己都不可能再拥有这个男人了。 “为什么?”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安易见她疼成那样了,也不继续说下去了,拿了药油来给她抹上。这一次,她倒是学乖了,没有乱动,安安分分地坐着。他站在她面前,扯开她的睡袍,将倒在手心的药油往她的伤处抹。她默了一会儿,仍是执着地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和好了?” “如果我说的原因不是真实的,你能接受吗?” 7风声 安易在这一刻,清晰地明白,自己是怕了,真的怕了。在听到叶之遥说“两清了”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有口难言。他从没想过,自己和叶之遥会走到分开到干干净净的那一步,他也不敢去想象。他从没有用“凄冷一生”来往自己的未来上面套,可当那点苗头出现的时候,他却无力得要命。 不可否认,他爱叶之遥爱到血肉里了,可是,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秘密。他们曾经约定过彼此坦诚,可是……他清楚这些秘密如果让叶之遥知道了,所有的误会都会土崩瓦解。但同样的,她也会生活在看不清将来的战战兢兢中。 他真的不想再骗她了,她说出“两清”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她总有一天会哀莫大于心死的。他想要维持住她的心,他不能让她死心,那么他就不能骗下去。可……要他怎么说?要他怎么敢冒这样的险? 叶之遥看得出他的挣扎,连最后的那丝期盼也被掐灭了。她扶着他的肩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们会结婚的,会生孩子,我以为爱情那么深刻坚定的东西,谁也毁不掉。不知道是我高估了你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哥说得对,我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又有什么好呢?” 她说得那样凄凉,他隐忍得握紧的双手青筋暴起。她嗤笑了一声,拉开梳妆台的一格,里面满满一沓小卡片。 她居然还留着这个! 安易的眼神一亮,差点没忍住将她扣在怀里吻下去。 可她接下来的话一个大力就将他打翻在地,痛入五脏六腑。 “以前也老是吵,最后都是一人让一步,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交换着看。”她翻着那些卡片又笑了起来,“闹矛盾从来没有超过三天,可后来呢?分手了,你什么也不说,急了就往**扔。安易,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和你吵过之后被你压在身下做的时候,都会觉得特别委屈。我总是哭,可是你从来不哄,不过,我也明白,这种事情不是一个巴掌就能拍响的。是我下贱,是我不要脸,是我优柔寡断,我……我那么喜欢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的喜欢挥霍光了。我总还是需要一点感情来支撑着走完以后的路的……” 她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竟然坐在床边号啕大哭起来。 “我那么喜欢,为什么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我可以装作不在乎你,不在乎我家里人,可是,我自己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这些?有的时候想起来,我甚至会觉得,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安易的眼角也红红的,心里更是痛不可遏,他知道此刻的他和她是感同身受的。 人,活着,真的好难。可是,他们必须活下去,只有走下去,两个人才有可能。这一刻的结束,或许真的就成一个死局了。 “叶之遥。”哭的人是她,可是他的嗓子比她还要沙哑,他走过去将她的头闷在自己怀里,“你好好听听这里的声音。” 她仍然在啜泣,后脑勺被他扣着,出气有些困难,耳边是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我不说谎,我不骗你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有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说,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的。” “为什么现在不说?”她吸着鼻子问他。 他沉默着,放开她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她一直盯着他看,他也没动,任由她用探究的眼神来来回回地打量。她眼里的戒备太过明显,安易的心也刺刺的疼,那是他从未在她眼里见到过的抗拒。 外面吹着夜风,刮擦着玻璃窗户,呜呜得有些吓人。这样的天气对z市人来说并不陌生,每年的秋冬交接时分,总有那么几天是吹着这样的狂风。这样的天气对屋子里静默的一对年轻人而言,更是毕生难忘。什么才是最难忘记的呢?当然是痛到极致,才最是不敢忘。 ** 那年,安易提出分手便是在这么一个风声呜咽的晚上。 叶之遥怕冷,每到这种随处都能被风灌满脖子的时候都不太爱出门。和安易在一起后,也不能成天躲在家里不约会,在一起玩的时候,他便成了她挡风的那堵墙。她乐此不疲地往他怀里钻,他虽然绷着一张脸,却是动作极快地拉开衣襟让她缩在自己怀里暖着。 那天,两人走在街上,这么大的风,她冷极了,习惯性地就去扯他大衣的扣子。可安易却是做了一个让她这辈子都难以置信的动作,他不复从前的宠溺,只是带着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一把拍开了她的手。 他从来没对她用过那么大的劲,她一时有些懵,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他。 “叶之遥,你很烦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明明没有什么恶毒的词语,却比鸩酒还要烈性,灼得她整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那一刻,什么情绪都齐齐奔了上来,直往脑子里冲。委屈、不解、难过甚至是怨恨,前一天都还温言软语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叶之遥想不明白,自然也就接受不了。 “你什么意思?” “你是书记千金,我是个无父无母的,有的东西你耗得起,我耗不起,我们还是就这样吧。” 她努力地想要从他低垂着的眸子里寻找出玩笑的味道,哪怕一丝也足够了,可是那里除了厌恶再无其他。风吹过来,叶之遥整个人摇摇欲坠,整颗心也飘飘荡荡的,没了依靠。她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的,原来,以为真的只是以为。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我厌烦你了,跟你在一起我觉得累。”他没有再看她,却给了她最后一击,“可能我最初的决定就错了,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别人,现在要好过很多。” 他口中的别人,她知道是谁,那个高调地对着他穷追猛打的向哲,本市著名企业家的千金。她很想问他,既然那么在乎她的家世,为什么又那么不在乎向哲的家世?但是她不敢问,她怕答案更令自己难受。 叶之遥退开几步,死死地瞪着他,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你看着我说,你不喜欢我了,你要跟我分手!” 他沉默了很久,风吹得他的头发乱乱的,心麻麻的,狠了又狠,还是没能抬起头来说出那句话。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你微妙的一个动作,就会被人解读出勇气和希望。自此,这个没能按照叶之遥所说完成的沉默,拉开了两个人三年的纠缠不休。 ** 外面的风不知道卷起了什么东西,“啪——”地一下打在了窗户上,拉回了屋里人的回忆。 叶之遥移开了视线,推开他,冷冷地笑了笑:“我从前不是这么爱哭的人,你看看,这几年我哭了多少次?别人都说,长大了就该坚强,眼泪都是小孩子的工具。可我是越长大越没了那份坚强,我就像被你扯在手中的提线木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安易,我没了自我了,你觉得你的‘对不起’能够带给我什么?或者说,一句‘对不起’能够弥补什么?” 安易被她推开的时候,正好抵在书桌边,他被她的话伤得有些狼狈,但是他知道,有些东西真的是现世报的。当年,他伤叶之遥有多深,都会一点一点还回来。他烦躁得有些想抽烟,借用那样刺激浓烈的味道来麻痹一下神经,摸出一根来点上,吸了一口,又颓废地夹在指间没有再动。 “叶之遥,我这辈子坎坷无依,只有和你在一起那几年才稍微安心,有了点归宿的感觉。当初我自己亲手去毁了过往,现在怎么样都是我活该。可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难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叶之遥暗暗咬牙,他总能击溃她最薄弱的防线。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可是为什么在安易的事情上,她总是一让再让,难道这也是爱情的效应吗?呵,这样的爱情,真的好悲哀好卑微。 “上一次,我还心心念着和好,才几天啊,风水轮流转了。”她无声地扯扯嘴角,笑得比任何一次都勉强都难看,“安易,我有我所顾忌的人和事,你认为经过这么多的事,我家人会接受你吗?而我,自然是要尊重他们的决定的。更何况,你有太多的事瞒着我了,我是真的被你伤怕了,那些你所谓的‘不到时机’对我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炸弹。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你的又一个心血**,是不是明天又后悔了?” 以前那么辛苦,还是要忍受,不管多难,她始终没有怀疑过两个人曾经的感情。但他方才的闪躲,不管是言辞上还是神色上,都让她凉了心,真不敢再相信了。 她怕,空欢喜一场之后等待她的又是那样的万劫不复。如果最后是同样悲惨的结果,那么她宁愿不要开始。 “安易,我们还是算了吧,这次我放手了。” 8为了解锁 段子: 他们是同一个学院的,她一直暗恋他,但从来说不出口。有一次,她被寝室的姐妹派去买了六份午饭回来,满满当当地挂了两只手。收到不少诧异的目光,她脸一红,低着头快速地朝着宿舍走去。半路上,冲出来一个人拦住她。她抬头,居然是他!他淡淡地看着她问:“你们家的外卖电话是多少?”明白过来是被当做送外卖的了,她伤心又难过,抿紧了嘴不说话,却听见他突然笑了一声:“或者我把我自己当做外卖送给你,你要吗?” 她家隔壁住了一个年轻干净的小伙子,她默默地注意了他很久。有时在电梯里遇见了,她总爱盯着他看,而他总是在她看过来时不耐烦地皱眉头,几次之后,她就真的不敢再看着他了,只红着耳尖低下头。那天,半夜饿得受不了的她下楼去超市买东西,衣服穿少了,冷得发抖。突然就从后面贴上来一个人双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她惊慌失措差点大叫,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穿这么少还出门!看什么看,老是看,又不上来搭话!我等你那么久……” 她和他是初中到大学的同学,她家境不好,晚上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超市里做兼职。他是纨绔子弟,总是呼朋唤友地邀上一大群人在超市里买饮料买烟,然后在隔壁的网吧窝上一夜。清晨,她交班的时候,刚好遇上他从网吧出来,挂着一对黑眼圈跟在她后面回学校。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她喜欢他,所以在他跟在后面走回学校的每个早上都高兴得不得了。有一天,隔壁网吧老板递给她手机,说是他的。老板挤眉弄眼的表情,她看不懂,但不小心碰到解锁键的时候,她瞬间明了。手机的墙纸是偷拍的她的照片,上面p上了小小的一行字:以保护老婆大人为己任! 他是她的上司,很严厉,喜欢毫不留情地训人,却从来没骂过她。公司里所有的人都说他偏心,她也这么以为的,心里还暗暗高兴。有天早上,她买了早点给他,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 第 008 章 这天向暗恋许久的他表白,但早上一进教室就看见他的那群好友聚在一起揶揄他。 “你开窍了吗?是不是美女!” 他温柔一笑,有些羞涩地点头。她的心就在那刻碎了一地,以前他老是说她丑,周围那么多人说她漂亮,他还是固执地说她丑。她默默地转身,准备趁他没发现退出教室,刚迈出一步,就听见他懊恼地开口:“我以前老是故意逗她,说她丑,不知道等会儿告白她还会不会因为这个闹脾气不答应我” 9求婚 ** 叶之遥累得不想动,连眼皮都睁不开,闭着眼休息了会儿。她能感觉到安易抱起自己去浴室,匆匆地给自己冲洗了下,又抱回来,然后一直维持着搂着她的姿势躺在**。两人一时都无话可说,安易搂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又紧,才哑着嗓子问出了一句:“遥遥,想不想喝水?” 她事后总是觉得口渴,有喝水的习惯,久而久之地,喂她喝水也成了他的习惯。 叶之遥点点头,安易赶紧爬起来,刚套上裤子准备去外面接水,就见**的人睁眼看着他,淡淡地加了一句:“上次你给的药被扔了,你顺便出去买回来我吃了。” 两人还没分手那会儿,有时是安易戴套,他觉得不舒服,几次之后就不肯戴了。叶之遥又是想要生个孩子的,两人也就顺其自然了,有了孩子生就是了。后来,分手了,叶之遥更是加深了想要孩子的**,只想着,有了孩子,他便不会真离开了。所以,吃药这种事她从来没有提过,两人唯一的一次触及还是上回,他要求的。 这会儿,她突然这么平静地提出来,安易要接受却是无能。那次,碍着向伟胜,他不敢轻举妄动,孩子更是想都不敢想。现在,有了新打算,虽然当前情况下,要个孩子还是有些危险,但由她口中那么**裸地提出不愿,他心里像被一根大鱼刺狠狠扎住了,疼。 他手里还端着她的杯子,站在门口,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叶之遥躺在**,见他只顾皱眉,一动不动的,干脆自己掀开被子,下床找衣服穿。安易这才嚅着唇犹豫了两下,上前一把抱住她将人放进被窝里。 “你躺着,我去买!” 他穿好衣服,先是接了杯水放在她手边,又坐在床沿边用手指头磨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不知道在想什么,郁郁寡欢的样子。她挥开他的手,转过身去不看他,整个身体缩在被子里,嘴里涩涩地苦:“买了药你就回去吧,我怕向哲明天又来找我的麻烦。” 安易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钥匙,下了楼。 叶之遥等他走了之后,才松开咬得死紧的被子,嘤嘤地哭起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处理这段感情了,两人就跟在角力一场拉锯战一样,她稍微进一点,他就往后退,等到她终于想明白退步的时候,他却又不依不挠地追上来。她下定了那么大的决心想要结束,偏偏不如愿,又混到**去了。防线一再崩溃,要再筑起又谈何容易? 现在社会风气虽然开放,男女上|床也不是什么喊打喊杀的兽行,但叶之遥对于自己和安易之间这种动不动就**解决问题的关系很无力。这种在她看来,不是恋爱更像是一段畸形的纠缠,比任何利器还能戳刀子,刺得她心窝痛。 ** 安易买了药回来,拿出四分之一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片给叶之遥,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吞了下去。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脱下外套又钻进了被窝里搂着她。她不理他,他也不恼,关了灯,拿宽厚的手掌在她脸上轻轻地抚。 她睁着眼瞪着梳妆台的镜子,镜面里映着两人交叠而卧的姿势,亲密又讽刺。叶之遥不自觉地就将手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如果没有刚才那药片,这里会不会存在一个小生命?软软的唇,软软的小手,全身都软绵绵的,翘着小嘴巴叫她“妈妈”……她很想要个孩子,一直都想,但是她知道,安易给不了她,至少现在给不了。 安易将她搂得紧紧的,她一动他就知道了,什么也没说,只是顺着她的脖子吻了下去。叶之遥静静的,没有任何激烈的反抗,不一会儿就疲倦地闭上了眼。他听着她稳稳平静的呼吸声,却知道她根本没睡着,便又将人往自己怀里拖了拖。 怀里抱着一个香软可口的她,安易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但刚才折腾得她那么狠,还是有点心有余悸。最后那一次,她就那么……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自尊心,现在磨着她的双腿,他还在沾沾自喜。 叶之遥尽量忽视腿上传来的酸麻感,一心一意地想要入眠。身后的男人见她没有反应,更加大胆地将她的双腿夹在自己两腿间。火热的气息从后面喷来,挠得她的右腮痒痒得难受,她装作翻身想要挥开,却被他固执地圈在怀里,出气更加较劲。 难得见到他这么幼稚固执的一面,要不是情境不合适,叶之遥都快笑出来了。见她不装睡了,安易闷闷地笑起来,衔住她的耳朵咬了一口:“不装了?” 两人刚刚才大吵过,又进行了那么激烈的一场床|事,他那个样子实在是欠扁。叶之遥一巴掌扇过去恰好打在他的手臂上,手掌被硬实的肌肉硌疼,干脆扭到一边扯了床单来往自己身上裹。她这么使小性子的样子实则是他的最爱,事实上,这些小性子大多也是他养出来的。 心里一软,手上就先行动起来了,将快滚到床沿边上的人捞过来,被子蒙住,低头就吻了上去。叶之遥对这种动不动又开始亲吻上|床手脚不规矩的模式真是厌烦透了,使了劲地去推他。来回几次之后,还是被他得了逞,压住亲了好几口。她心里不舒服,又牙尖嘴利起来:“我还从来没发现你有这方面爱好,对着女人动手动脚的。” 安易心里舒服着呢,最近这段时间被她的冷言冷语和眼泪哭泣弄得难过极了,干什么都不得劲。这会儿吃饱餍足了,几乎都快忘了两人之前的争吵不愉快,此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遥遥,你闹你怎么样都行,不要提分开就好。” “现在受不了了?”叶之遥冷冷的哼了一声,“分手是你好几年前就提的,现在我主动一下成全你。” “对于过去的事,我很抱歉,找任何的借口都显得力不从心。你当我鬼迷心窍也好,当我脑子进水也行,原谅我行不?未来还有那么多年,你一下子就判了我的死刑,那后面的人生怎么办?遥遥,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给我机会来弥补好不好?” 听他的语气,整个人似乎是软化下来了,叶之遥想了想,转过身来同他面对面。 “既然难得有这么平和的时候,那我们真真正正地谈谈吧。” **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一时放下的确很难。”叶之遥见他抿着唇就率先开了口,“但是,你知道的,一个女人如果真的死心了,要让她再回头根本是不可能的。” 安易一听她说死心了,就难受,心脏就像被暴晒在烈日下煎烤一样,又疼又发紧。 “你死心了吗?叶之遥,你告诉我,你死心了吗?” “我不敢说我死心了。”他眼里的光亮还没消失就听见她接着说,“可是我在努力,我尽量地让自己好好地去接受一段失败的感情。” “失败?”他在黑暗里默默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喉头一阵腥甜,血气几乎喷出来。 “难道不够失败的吗?我用了好多年来抓住你,但是有一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在自欺欺人。有时候想想觉得挺可笑的,坚持了那么久,结果放弃只需要你一句话就催生了念头。你知道吗,安易,当你说‘吃了,不要留种’的时候,我觉得我都快死了,事实证明,死的不是我,是那段我视为所有的爱情……临到头了,对我有影响力的还是你。我爸妈和我哥为了劝我放手,费了多大的劲儿啊,你轻轻松松的几个字就好了。” 她说得满是自嘲的味道,他心里的钝痛更添了一分。 黑夜里,两个人面对面地侧卧在一张**,暧昧又亲狎,心头却是比荒漠的沙丘还要凄冷。 叶之遥又笑了起来,不再是那种冰冷讥讽的,而是淡淡的,看着真的像一个和恋人谈心的小女人。 “说实话,之前赌气来着,就想着看你怎么对向哲甩脸色。我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被她莫名其妙地打了,气愤是肯定的,看你对她那样我就解气。我哥说我这个方法不入流,我心里还不以为意呢,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这么纠缠你,也绕着我自己走不出来,真没意思。” 恐怕安易之前二十多年经历的所有痛苦加起来,都不及这一刻吧。她的话就像是一柄冷锐的刀,剜得他血肉淋淋,吸入胸腔的每一口空气似乎都成了毒药,让伤口发肿溃烂起来。 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将爱情当做生命的全部,但是也没有哪一个男人喜欢没有爱情的生命。他们可以冷血,可以残酷,但是当一段爱情活生生地摆在面前时,很难拒绝。再铁血的男人,也可以化为绕指柔。大抵“爱江山不爱美人”,也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他放弃江山的美人。 安易爱美人却也放不得江山,但叶之遥说“没有意思”,成了对他贪心的最残忍惩罚。 他的手握着她的,甚至微微发抖,在她讥诮的目光中,他竭力使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一个念头闪过,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成了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遥遥,我们结婚吧。” 叶之遥也是一震,她从来没想过安易会提出结婚的请求。以前,她只觉得他答应和好就算是最大的进展,结婚,她想都不敢想……她现在的心情,就好比你被告知手上握着的奖券最大也是个优惠奖,结果一刮开竟然是头等。 “怎么突然就……”叶之遥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了,自己深爱过或者说现在内心深处还有些爱着的男人突然求婚,即使不浪漫,但足够震撼了。 “我一直想结婚的,后来因为一些事就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前段时间发生那么多事,我也想了很多。可能结婚才是最好的,结了婚你就不会再离开了,我也可以好好保护你。”安易老老实实地回答,看了她几眼才又继续说道,“我们折腾来折腾去的,谁也不乐意谁也不高兴,弄得两个人一身伤又有什么好?以后我们两个好好的,什么事都好好说,好好商量,不要吵不要闹,这样不是很好吗?” 叶之遥真是想不明白,安易的脑子里到底存了什么事,她总觉得他在这几年里的反反复复很奇怪。 10现实 叶之遥真是想不明白,安易的脑子里到底存了什么事,她总觉得他在这几年里的反反复复很奇怪。她能感受到他会宠着自己,可是一转眼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他又凶又狠地压着她做,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安易本身不是这样子的,两人还好着的时候,他虽然是个冷性子,可是对她很温柔。 她也怀疑过,安易是不是有分裂人格,可观察下来也不像。她知道他有很多事瞒着自己,但是他不说她也没办法。是不是这些事影响了两人的关系,她也闹不清楚,偶尔试探地问两句,他就又恢复那种凶狠的模样。本来到了这种地步,两人也就算彻底破裂了,但她不甘心,他似乎也是半推半就的。纠缠没多久,他又像是后悔的样子,对她态度极差。来来回回地这么几次,她越来越难过,内心也越来越纠结难捱,跌跌撞撞地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所以,她不得不想,这一刻提出结婚,下一秒会不会又反悔了? “你想结婚,但是不要孩子,是吗?” “是。” 叶之遥轻轻一笑,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那么,对不起,还是好聚好散吧。” 孩子不是必需品,但孩子永远会是爱情的结晶。如果一个男人嘴上说着爱,但在孩子的事情上始终持反对态度,那么他口口声声的不是时机在叶之遥看来就完全是一个笑话。不是时机,不到时候,的确是很好的借口,其中的水分有多大直接取决于他能不能说出“为什么”。很显然的,安易根本就拿不出“不是时机”的点。 “孩子……我不是排斥,也不是不想要……”安易能够想象,自己的这几句话有多苍白无力,但是既然不想再骗她,那他就只能选择含糊其辞,“只是现在真的不行。” “和别人也不行?”叶之遥嗤笑一声,“你不想要,不一定别人不想,等到我真结婚的时候,恐怕我丈夫会是全然支持我生个孩子的。” 他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一骨碌从**坐起来,看着她依旧淡定躺在那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梗着脖子回道:“那也要看看谁敢娶你!” 他黑着一张脸,双手也按在她的腰上,叶之遥生怕他就这么来一次。刚才实在是被他弄得怕了,最后竟然还那么喷出来了,那种灭顶的滋味儿着实不太好受。为了不让他由怒气转为兽性,叶之遥破天荒地没有为了赌气和他对着来。 安易见她没有接话,索性去拿了梳妆柜里的卡片来,然后将她抱在怀里一张张地看过去。 ** 恋爱中的小情侣,情浓时恨不得对方跟自己就是连体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糊在一起。安易和叶之遥也是一样,刚确立男女朋友关系的时候,叶之遥几乎逃了一个月的课,天天陪着安易。安易的课不是太多,不得不去的就带着叶之遥一起去,能翘掉的就拉着小女朋友在校园里乱逛。 那时候年轻,都是性格棱角最明显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双方碰疼了,自然避免不了争吵一场。 第一次吵架,是因为安易将手机忘在了寝室,让叶之遥白白等了四个小时。她看着他捧着书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气得都哭了,可他哄了几句见她丝毫不见服软,也来了脾气,当场就扔下她回了寝室。 叶之遥站在空荡荡的男寝楼下,又冷又累,哭得都快背不过气了。她从小就是被捧在手里长大的,哪里见过安易这么硬性的一面啊,被他晾在这里,委屈得不得了。安易上楼之后,心烦意乱地在窗子边站了会儿,看她一直蹲在下面哭,叹着气换了件稍微厚点的外套又下了楼。 叶之远接到妹妹的电话,一腔怒火地赶过来,入目的却是妹妹笑嘻嘻地躲在年轻男人外套里的样子。安易,他是认识的,他舅舅是安易父亲的战友,小时候在舅舅家见过几次。后来,听说他再嫁到四川的母亲回来找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人带走了,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哥,你来啦!”叶之遥的声音嗡嗡的,刚才肯定哭得有些厉害。一向妹控的叶之远心里不爽了,瞥了一眼安易,酸溜溜地说,“把我找来就为了给我看这些?” “现在好了嘛~” 叶之遥从小就不谙世事,孩子气特别明显。撒娇时不同于刻意矫作,反而很自然。叶之远很享受,现在……叶之远看了一眼低头微笑地注视着叶之遥的男人……又多了一个享受的安易。 叶之远也谈过一两次恋爱,大学里的恋情大多都走不到最后,他不以为意这俩小孩儿的交往,谁知道后来的那么多年里全是两人的纠缠。所以,有的事怪来怪去也找不到罪魁祸首,不知道是叶之遥太执着还是安易太执着,兜兜转转的还是逃不出爱情的圈子。 ** “你第一次和我闹矛盾的时候,还找了你哥来。”安易怀里抱着她,抽出最底下的一张卡片,“后来有了写卡片的约定之后,还非得把那次补上。” 叶之遥也笑了,那时候很幼稚却也很幸福:“刚开始的时候,你完全就是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 她抱怨的模样颇有几分在学校时的娇怯样子,他心不胜荡漾,低头就在她的耳尖上咬了一口,舒服得直叹气:“那时候没想过天长地久,但似乎很轻易就能实现。等到真要有求的,又渺茫起来。” “求而不得太多次,终究会失去热情的。”她意有所指。 安易心下一凉,但仍是硬撑着对着她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故意带点痞气地说道:“如果是你求我,我哪次没照办啊?” 叶之遥恨不得把他手臂掐出个窟窿来,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明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还一脸痞相笑呵呵的,看着就来气。 “就说最近的一次吧,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截断,笑里更加痞气:“在**哪一次不是你一求,我就把子弹全射进去了?” “……” ** 叶之遥还要上班,起了个大早,也没管**还在皱眉哼唧了两声又睡了过去的安易。他看起来好像很疲倦,清晨看起来脸色就不太好。她觉得自己没多余的心思放在他身上,强迫着放下想要揉揉他眉头的手,,但是做饭的时候想了又想,还是多熬了点粥。 安易这一觉睡得有点沉,他昨天累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晚上又和叶之遥做了那么酣畅淋漓的一场,体力消耗太多。醒来时,房间里早就没了人,他也不避讳,去浴室冲了澡随手扯了浴巾来围住就去了客厅。 客厅的窗帘许是她上班前拉开的,外面的阳光透进来,洒了一地,看着就暖洋洋的。安易的心情此时也差不多就这么灿烂,分手后他还真的没有在这里过夜。不是不想念,恰恰是因为太想念,所以才有点却步不敢。 这么温馨有爱的地方,对上他现在的暗黑,让他从心眼里感到惭愧。 沙发上乱糟糟的,好几天没人收拾的样子,他匆匆做了个清洁,这才来得及去厨房找东西吃。小铁锅里剩了点粥,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真没见过谁在小米粥里扔香菜的,一看就是出自叶之遥之手。昨晚吃了蛋炒饭的碗还在卧室里,拿出来洗了两遍就往里倒粥。小半锅混了香菜的小米粥被他刮得干干净净的,勺子在铁皮上稀里哗啦的声响,就连粥油都没了,安易似乎还有点不满足,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 都快十一点了,早上六点过熬的香菜粥早冷了,可沙发上那男人吃得津津有味。 安易捧着个大碗,边看电视边喝完粥,连筷子都舔得光亮了。简单收拾了下,想起昨晚约了人,给叶之遥发了条短信就出门了。 ** 叶之遥收到短信的时候,看了眼发信人就没理了。安易也不是无所事事的人,不可能在她家呆一整天赖着不走,这会儿不知道是去哄向伟胜了,还是哄哪个小情人了。她反正也不乐意见到他,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回爸妈那边躲几天。 “叶大美女,娄总让你去下办公室。” “嗯。” 叶之遥回过身来,整理了下情绪,就去了总经理办公室。她前脚刚踏进电梯,后脚就有人不屑地嗤笑了起来。 “看着清高,说不定早跟三十层的那位搞到**去了。” “哎,你怎么知道?八卦下呗,这日子过得无聊啊……” “你没看她脖子上那吻痕啊?她刚才收拾东西弯腰的时候,我还看见她锁骨那儿有牙齿印呢!怪不得娄总这么关照,原来是**关照顺便工作关照啊~” “听说她是叶书记的女儿,人家官商之间的那些规则,你我心里都懂~” ** 安易在约好的餐厅里等了一会儿,简洁就来了,一身鹅黄修身裙,看得新来的年轻服务生眼睛都直了。 简洁点了两个菜,就将椅子搬到了安易的旁边,两人亲密地说着悄悄话,外人看来就是一对般配亲昵的小情侣而已。 “我想和叶之遥在一起。” 安易一来就是这么一句差点让简洁喷出一口茶水,她倒吸了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节骨眼上,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他居然还敢把叶之遥扯进来,真是疯了! “安易,你疯了?” 他没说话,淡淡地点点头,愉快地接受了这句话,简洁又吸了口凉气。 “来个现实点的!” “我想和叶之遥结婚。” “……” 简洁觉得凉气都不够吸了,这包厢怎么也不开空调啊! 11生死 简洁觉得今天的安易太让她惊悚了,仔仔细细地瞄了好几眼,对啊,是以前那个安易啊,怎么突然就……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安易对叶之遥的喜欢,或者说是实实在在的爱。 男人对自己中意的女人好,那是一种正常,可是,能够好到连命都不要的,恐怕她这辈子都只能见到眼前这一个。 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自我为上的自私感,可是这种自私在安易这儿完完全全被爱情压得死死的。在安易的意识里,除了叶之遥还是叶之遥,后来又加了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可是,简洁敢打赌,当事情的发展走到了叶之遥和任务不得不放弃掉一个的时候,安易的选择只会是放弃任务。 这个任务对安易来说不一定必需,但叶之遥对他来说却是赖以生存的氧气。说他懦弱也好,说他没意志也罢,可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着超越自我的崇高品质。他本来就是整个计划的意料之外,没有专业的训练没有严格的教育,那么他心里最重的是别的也无可厚非。 “别说结婚,你们现在复合都不行,她根本就不能掺和到这里面!”见安易紧绷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简洁思索了一下,又安慰道,“这么几年都过来了,你就不能再忍忍?大局为重!” “大局?”安易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我的‘大局’就是叶之遥,除了她,我还真想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对我还重要的。” “你父亲呢?”几乎是脱口问出。 这是他决定接受他们安排的唯一原因,他的父亲,那个牺牲了二十多年的士兵。 他对父亲的崇拜从童年开始,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也正因为这种极度的崇拜,让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一个难以抑制的悲伤圈子里。这个圈是他自己画上的,以对父亲的怀念和对致使父亲去世的恨意为支撑,他根本就走不出来。 直到,叶之遥的出现。 “简洁,我是个很现实的人,如果你们要说我不孝没良心也行。我很清楚我自己要的是什么,曾经我也觉得我应该为我的父亲做到,但是,有的东西,尝试了放手之后才知道自己其实没想象的那么伟大。我想要的未来,不仅仅是拥有完成这个任务的自豪感,我更想要有叶之遥参与的人生。” 简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是个女人,女人就没有不被煽情话语感动的。 “更何况……”他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却是没有送进嘴里,“我不认为她会和这件事冲突。” “不行,她在你身边,以你们两个这么亲密的关系,迟早会知道这件事,这本来就是一个冲突。上面不可能冒这个险,就为了成全你们两个的感情。” “我不是你们的在编人员,我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接受了你们的安排而已。” 他说的是实情,也是最大的忧患!当初决定发展他成为线人,几乎有三分之二的人强烈反对。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回过来一击。后来,山穷水尽的时候,却是临时任命。起初,一切发展得挺顺利,因为他父亲和向伟胜的生死纠葛,他也特别卖命。可是这两年,因为叶之遥的缘故,他的做法越来越让人担心。 当爱情和重任之间不能统一的时候,连接点就会呈现出一种特别消极的状态。现在,矛盾算是彻底爆发,安易几乎也到了消极的底谷。 简洁不敢想象如果因为叶之遥的横插|进来使得计划有一点破绽的后果,但其实这并不难预料到,他死、她死或者两个都死。 “你现在的情绪和状态很难和我达成关于这件事的沟通,这里面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包括叶之遥的安全问题,等你想透彻了我们再谈。还有,这件要求我会向上面传达。”简洁此时很怕和安易谈这件事,怕他一时冲动真的将叶之遥扯进计划里面,那可能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这个计划,他知情吗?”他突然开口叫住她。 “谁?” “我需要和一个与叶之遥有关的人谈谈,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人,包括你那个什么上级,我现在只相信他!” 简洁略想了想,就明白他说的是谁了。那位是不是知道这个计划,她不知道,可安易需要一个人来指路走出那个思维死胡同,她倒是赞同的。 “我只负责联络你和上级,如果你有要求,我会传达,其他的我不敢保证。” “嗯” 简洁走后,安易觉得心烦,坐了会儿干脆给叶之遥打了个电话过去。她没接,他便更觉得焦躁,服务生上菜的时候,没见到简洁还有点吃惊,被他一瞪就躲得远远的。他也没什么心情吃饭,随便夹了点菜吃,就结账走了。 刚坐上车开出两条街,后面就跟了辆奔驰slk敞篷车,他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那车是向哲的。 ** 叶之遥在娄一方的办公室里,对着满满几箱的牛奶欢喜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一看她这个样子,娄一方就觉得好笑,顺手还从给儿子买的蛋糕里匀出一份给了她。 “这次,你家老爷子可是跟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遥遥喝完了直接打电话,他管够!”娄一方想起沈老爷子那豪情万丈的样儿,差点没掏出手机来给他老人家照一张,“叶之遥,我这个搬运工做了这么多年了,啥时候能结束啊?我听大院里的人说你又和以前那男朋友搅一起了?” 提到安易,叶之遥难免心情受损,拆开一箱牛奶拿了一瓶出来,插|上吸管就开喝,压根不理会娄一方的问题。后者见她确实不太乐意,也就没有多说了,只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赶她出去。 “滚滚滚,你个丫头片子存心的是吧?这开了封又得我给抱下去。” 叶之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嘿嘿直笑:“小芳,小时候打架,我们可是归在一个派系的啊,别这么见外啊!” “哼,”娄一方冷下脸,“我要是见外,你这会儿还能在我的公司里领工资?叶之遥,把你那‘小芳’的称号给我收回去,上次我儿子还问,为啥我跟村里姑娘的名字一样,结果老子一问!操!人说遥遥姑姑说的,爸爸叫小芳~” 最后那个“芳”字被娄一方说得拐了好几个弯儿,活脱脱是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腔调,逗得叶之遥哈哈大笑。她这一笑,外面秘书助理们听得一清二楚,鄙夷的,不屑的,羡慕的都有,各种眼神全往紧闭的办公室那儿飘。 “我先下去了啊,牛奶你随便抽个时间给我送到我住那儿,我先拿点儿回去凑合几晚就成。”叶之遥拿了五瓶,两只手抱着,小指上还勾着蛋糕盒子,“谢谢你的蛋糕,给小核桃带箱牛奶回去呗,就说他遥遥姑姑送的!” 因为提到了小核桃又加上娄一方私下为人本来就比较风趣,叶之遥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心情大好。周围八卦的人早就散了,这会儿见她下来满面春风的模样,暧昧的一笑。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传言,只是懒得在乎罢了,每天想着安易的事都头疼,哪有时间来计较这些。 安易……叶之遥突然想起他昨晚的话,现在后知后觉地惊诧起来,自己拒绝了他的求婚!不过,倒也不后悔,一个连孩子都不要的男人,她实在没胆量也没信心和他建立婚姻家庭。老是听人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现在看来,她和安易注定了没结晶没结果的。 想到这些,叶之遥觉得太阳穴一涨一涨地疼,干脆请了假走人。 ** 安易将车停在路边一家超市前,进去买了包烟,出来时看见向哲的车居然就停在他的后面,连十米都不到。 真是个蠢的! 他吐出个烟圈,走过去敲她的车窗,顺手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向哲看着他一直抽烟不说话,她也就跟着沉默,什么都不说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苦尽甘来了,至少这个男人肯上她的车了,这么多年来仅有的一次。 那天,她被他摔在铁门上,肩膀青紫一大片,有几处皮肉都有点翻卷起来,擦上药的时候,疼得龇牙。她当时恨极,真想杀了叶之遥然后杀了他。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女人,霸道、强势、脾气大,可是她为了安易是可以敛尽所有锋芒磨平所有棱角的。他却不屑一顾,只知道围着叶之遥转,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 “你别跟着我了,我和叶之遥又好了。” 他还是没看她,只这么平静地说着。向哲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痛炸开了,这几年叶之遥和他不清不白的纠缠,他从来没说过这句话。现在,他这么一开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安易,我想杀了叶之遥。” “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知道的,我虽然跟着你二叔,却从来不沾这些人命官司。但是,如果你真的对她下手,那么我不介意背上一条人命。” 向哲差点哭出来,他淡然的样子比他狠戾的模样还要让她难受。因为她知道,安易是真的可以为了叶之遥做到一切的。那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怜顾,如果有一天安易能够为她说出这句话,哪怕是下一刻要她去死,她也甘愿。 爱到浓时,罔顾生死。 说到底,向哲和安易都是一类人。 12车祸 “为了叶之遥,你可以比任何人都狠心。”向哲的食指点点自己昨晚被他摔伤的地方,“叶之遥被我弄伤一点,你就要十倍地还在我身上。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叶之遥一个女人似的,你只为她考虑为她着想,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疼。” “你的喜怒哀乐与我无关。”安易瞥了她一眼,继续淡淡地说道,“我下手的确重了点,我很抱歉。可是我同样说过,不要去招惹叶之遥,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他说完便再也不看她了,拉开车门就走了。 向哲伏在方向盘上,肩胛疼得直冒冷汗,却也不及她心上疼痛的万分之一。泪眼朦胧中,只捕捉到了他驾车离去的方向,是叶之遥上班的地方。 向伟胜手下的小喽啰追求她无果后,总是偷偷摸摸地和别人说她没心没肺。她哪里是没心没肺,而是她的全部都捧在手上祭献给了一个男人。可是他不稀罕,一次次打翻,一次次碾在脚下。她却毫不气馁,每次都心甘情愿地用那样低微的姿势献上去,得来的依旧是失望。 大概真的爱,才会被他的不爱一次次伤害。 ** 叶之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前台小姐叫住她,说是有人等她很久了。顺着往接待区那儿一看,安易坐在那儿玩手机,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衬衣皱巴巴地绷在身上,显出紧实的肌肉轮廓来。还没到下班的点儿,楼下人不多,前台的几个年轻姑娘红着脸眼神直往那沙发上飘。 颈椎有点酸,安易收起手机在颈后按了按,一抬头正好看见叶之遥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往外走。他以为是前台那几人没给她说,带着怒气瞪了人家两眼,赶紧追上去。可刚推着玻璃旋转门出去,就见台阶下面冲上来一个小男孩,“啊——”地一声就抱住叶之遥的小腿。 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厚外套,米色休闲裤,帅气的黑色小皮鞋。他小脸红扑扑的,好像很兴奋,扒拉着叶之遥的小腿嗷嗷直叫。 叶之遥笑嘻嘻地蹲下身侧过脸让那小男孩“吧唧”一口亲上去,看得后面的安易脸色沉了一大半。亲过之后,小男孩还努力张开双臂圈住叶之遥的脖子,亲热地脸贴脸,然后眼珠子就盯着她手里那盒蛋糕转不动了。 “想不想吃?”叶之遥说这话时的温柔,让安易差点将那小孩子拎着扔出去。 小男孩点点头,颇有点羞涩的样子,自以为悄咪咪的其实嗓门大得出奇地说道:“今天早上爸爸出门的时候答应给我买的,他真的买了呀!” “爸爸”二字跟长了腿似的直往安易的心窝子里钻,那个“爸爸”是谁,他一无所知。这几年多是叶之遥绕在他身边,他在向伟胜那儿很多事情伸不开手,所以对她,除了一些威胁到人身安全的都不太管。更何况,叶之遥这几年对自己有多钟情,他心里有数。 可是,现在冷不丁地就冒出来一个“爸爸”,安易不可避免地吃醋了,还酸得要死。 “什么爸爸?” 那边一大一小两人其乐融融地说着“悄悄话”,压根没理他。叶之遥从包里拿出一瓶牛奶,在他的小脸蛋上轻咬了一口问:“我让你爸爸今晚带箱牛奶回来,小核桃喜不喜欢?” “喜欢!”小核桃的眼睛都快亮得发光了,“等会儿要回爷爷那里吃饭,遥遥一起去吧!晚上住家里,我带遥遥看爸爸给我买的新乌龟,绿绿的,好乖的!” 小孩子的本意是,回了大院那里吃饭,叶之遥肯定是要住在沈家那里的,他就可以带她去自己家里看小乌龟了!可是……这话到了安易耳朵里面,自然就理解成了这小子要让叶之遥今晚睡在他家,说不定还有那个“爸爸”! 正吃醋呢,乍一听,安易差点没气炸肺,一把抓着他的小肩膀将人悬空提起,气冲冲地问:“你爸是谁?” 小核桃吓得哇哇大叫,伸长了腿要去踢抓着自己的“坏叔叔”:“遥遥,救命!” 叶之遥先是一愣,再一细想就明白了,安易这是误会了。小孩子细胳膊细腿的,哪里禁得住他这么重的力道。她心里一急,上前就要将人抢下来,安易却偏偏不肯,死死地抓着,两眼喷火地看着她:“是哪个男人?” 小核桃在安易的手里扑腾,急得裤子都快踢掉了,一双小手也使劲挥舞着要打他。叶之遥现在心里只怕他伤到孩子,只能好声好气地让他放下小核桃。安易本来也没想把这孩子怎么样,一时心急就将人拎了起来。门口人来人往的,大多停了下来盯着他看,就连楼里的保安也往这边跑。 他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放下孩子,一副“我听你解释”的样子。可叶之遥抱着吓哭了的小核桃哄着根本没看他一眼,那小子在她怀里还恶狠狠地瞪过来,颤抖着手大呼小叫:“遥遥,报警!爸爸说的,遇上无赖要报警!” 无赖……安易的嘴角抽了两下,双手插兜,看着不咸不淡,丝毫不理会这小孩子,实际上双手握拳,恨不得将这小子一脚踢翻。在他女人的怀里,又亲又抱的,小孩子也不行! 何况,这小子是个男的! 他这方怒火滔天,醋意正浓,叶之遥安慰了小核桃两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抡着手里的包就砸了过去。 “你失心疯还是什么啊!他一个小孩子,你这么对他会给他心理上造成一些伤害的。”叶之遥的哥哥叶之远小时候因为父母以及爷爷家的事得过心理病,她从小就知道,她几乎是看着叶之远一步一步走出心理阴影的。所以,在对孩子的心理性格塑造方面,叶之遥一直很重视。 安易也明白她是想到叶之远了,她开口骂了他也只有受着。好不容易见她骂完了,才换了笑脸上前一把握住她的五指,缓缓轻柔:“是我不对,我给他道歉,我也就是急着了,我一想到你和其他男人就窝火。” 叶之遥冷冷一笑,轻哼一声,说:“我和谁跟你有关系吗?你和向哲,和那个蓝衣服的女人打情骂俏、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她一连蹦出好几个成语,安易脸上都快挂不住了,尤其是围观群众这么多,她怀里那小子捧着一盒奶得瑟地望着他,怎么想怎么觉得窝囊。但是叶之遥这两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没了从前的热情,还咄咄逼人,他是拿她真没了办法。 想起以前她追着他跑的叶之遥,安易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我什么时候和别人打情骂俏了……遥遥,你不要误会……” 那次在人民公园,他和简洁碰头,让叶之遥看见了,他知道她误会了,那他没话说。可是,和向哲……这话就说得过头了,除了当年分手那蹩脚的借口里利用了向哲,他和向哲完全没有任何瓜葛。就连后来进到天源,接近向伟胜,他都避开了向哲这条线。 那时候,要想走捷径就只有向哲这一条道,可安易是真不愿意。他知道,叶之遥膈应着向哲,如果真和向哲走近了,那依着她那个性子,转身就能找个其他男人。这几年,两个人虽然老是吵架,但是因为向哲的原因却是极少,大多是因为复合的事。也正是这样,这几年叶之遥对他才那么执着,她嘴上再怎么哭怎么闹,心里都明白的,他没有爱别人。 只是,没有爱别人,不一定就代表了他还爱着自己。 叶之遥看着他讪讪的笑,心头就冒火,抱着小核桃二话不说就拦了辆出租车。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甩他一个难堪,安易有点回不过味儿来。等到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得见出租车绿油油的车屁|股,他暗骂一声,赶紧开车追上去。 还没到交通高峰的时间,一路上畅通无阻,安易看着路线就清楚了,叶之遥要躲到她外公那儿去了。他腾出一只手来,准备给她打电话,斜旁突然冲出一辆车,硬生生地往他的方向撞过来…… ** 叶之遥的到来,让沈家上下都高兴坏了,沈家大孙女沈颖余在本地念大学,一听说表姐来了,哧溜一下就从学校里蹿回了家。 小核桃先回家捧了小鱼缸过来,然后就趴在茶几上,特别认真地让叶之遥和沈颖余给两只小绿龟取名字。两人陪着他玩了会儿,就吃晚饭了,沈老爷子惯例地要看新闻,刚打开电视没一会儿,就听见小核桃上蹿下跳地惊呼:“遥遥,你来看啊,这是下午那个坏叔叔!哇……他身上好多血!” 叶之遥心里一惊,丢开碗筷就往客厅走。 ** 安易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饿得肚子直叫。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将就着吃下去。车是不能开了,额头上还贴着白纱布,这幅样子也没法去叶之遥那儿,要是被她知道了是向哲撞的,估计嘴里说出的话能气死他。 打车回了自己那儿,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刚躺在沙发上想要歇歇,手机就响了。他也没看是谁,一只手横在眼上,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困倦地“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 叶之遥! 安易“唔”一声缓了缓干哑的嗓子,尽量使自己听着精神点:“在外面,忙着呢。遥遥,下午的事对不起啊,我就是被气到了,这几天事情也多,忙完了我来找你好好解释下。” 过几天纱布应该能拆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伤,就是这时候累得厉害。 “我看见新闻了!”叶之遥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吼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不稀罕!我还真不管你了!死在外面,也别通知我,我没那心情也没那工夫更没那资格给你收尸!” “……” 13车厘子 安易听得出她的怒气,但仍是默着没有说话,实际上他是不知道说什么。让她不要过来,说自己没事?这明明不是真实所想,相反地,他恨不得马上奔到她身边去。让她过来?那她必定会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伤痛患者,怎么敢让她瞧见! 电话两端的人都没有说话,沉重的呼吸声传到彼此那边,夹杂着细微的喘气,在两人的心头晕开一圈圈涟漪。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两人才会在现实的残酷和苦涩中品出一抹温存来。安易的伤处疼得如溃烂血肉被蚂蚁啃食那般,却因为她一通噼里啪啦的发泄而心头暖意融融。 她在关心,这真是个令人愉悦的事实! 叶之遥站在院子里,晚风吹过来,将裙摆扬得高高的。她一只手探到裙摆处,拽住,死死地压在腿侧。待到手臂紧贴在腿上的那一刻,她才惊觉出自己的颤抖。 新闻那一幕短短一分钟,他半边脸都是血迹,红艳艳的一片,交警围在那儿照相登记。记者的镜头从完全变形的两辆车打到他的脸上。他冷着一张脸,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神也只是淡淡地往镜头这边瞥了下,然后抬手挡住了脸。 就那么一个镜头,看得叶之遥整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不知道安易到底伤到了哪里,但看现场并没有救护车,她又稍稍安心了一点。可那么多的血……她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么惨的时候……仅这一次,她就像个快要溺死的人一样,担心、慌张以及无助。 沈颖余以前是见过安易的,看到新闻时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跑去房间给父母打了电话后,转头一看叶之遥站在院子里握着电话却又不说话,背影看起来苍凉得可怕。她站在阳台上,踟蹰了下还是张口喊道:“遥遥姐,妈妈说他们也看到新闻了,爸爸找熟人问了下,高长哥哥没受重伤。” 小丫头还是习惯地叫安易“高长哥哥”,从来都改不了。叶之遥被其中那两个字刺得心肝都快挤得一起了,生疼! 是啊,他是安易,可是……他依然是叶之遥的高长。改名换姓之后,被无情抛弃之后,被无数次地伤害之后,她还是会承认,他是高长! 长久的失望之后,安易的态度已经成为她心中永久的一根刺,可突然牵连到他的安全甚至是……生死,那种心头一咯噔,喘气都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 叶之遥喉头哽了一下,带着哭腔问他:“是不是在你家里?我马上过来找你。” 安易听她好像要哭了,赶紧轻声哄着:“我真没事儿,就破了点皮。新闻为了追求舆论看点,夸张着呢。都天黑了,你就别过来了,我过两天带你回学府路吃你最爱的麻辣香锅,好不好?” 叶之遥也固执,听他这么说,还是只那一句话:“我过来找你!” 安易无法,只得说自己过去接她,可叶之遥怎么可能答应。电话也没有挂断,直接朝着屋子里喊:“爷爷,我先走了,有空了我再过来。小核桃,我走啦,你给你爸爸说下,我明天请假不去上班了。” 她那么大声又凑得那么近,电话那边的安易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那小子居然也在! 居然还要给那个“爸爸”带话! 这个男人难得幼稚了一回,和一个小孩子吃醋还不够,借着机会赶紧呻|吟了一声。听到叶之遥关切的声音时,还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声音安慰她:“没事儿,刚才扯到了伤口,可能缝针的地方又裂开了。” 叶之遥焦急地吼他:“你给我躺好,别乱动,我马上过来!” 如果安易的心里住了一个小人儿,那此刻那个小家伙一定是在鼓掌欢呼。 小子,跟我比还嫩了点,爷当年可是刚满二十就拿下了叶之遥。 他一想到这里,又有点沮丧,当年追叶之遥的时候,几乎是一句表白就搞定了她。现在,想破了脑袋,温柔的、强势的、迂回的、直接的……各种办法都用上了,叶之遥还是无动于衷。以前绕在自己身边那个遥遥多好啊……安易感叹了两声,疲倦地闭目休息,这次苦肉计当头,可得把握好机会了。 要不怎么会有人说,男人是这世上最无耻的生物呢。除了惯常用下|半|身思考女人,还奸诈得无所不用。饶是安易这样沉静的男人,在这条路上似乎也游走地得心应手。 ** 叶之遥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晚上九点了。出租车司机接着电话,应该是家里打来的,粗粗应了几声就挂了。司机是本地人,和大多数干这行的一样——喜欢和客人唠嗑。挂了电话后,他对着叶之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儿子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叶之遥父亲叶墨的政绩口碑里不乏亲民,这也直接养成了她性格上的随和。听师傅这么解释,她也理解地回以一笑:“这么晚了,您还没交车呀?可真累。” “我还算好的,至少家里有老婆做饭等着,那些单身的年轻司机,交了车换班后还得回家自个做饭,那才辛苦。” 叶之遥偏头看了一下车窗外,这个城市的夜灯格外明亮,照得整条大道都亮敞敞的。街边的人三三两两地走着,却也不缺少拎着超市便利袋或者外卖带子匆匆忙忙往前赶的人。她突然就想起那年除夕夜,她守岁到十二点,偷偷摸摸地从家里的冰箱里翻出吃的一股脑倒进保温盒里,再偷偷摸摸地跑出去找安易的场景。 她知道,他从不回他母亲那儿,即便是过年。 那年,她和他在租来的小屋子里度过了生命里第一个不是家人陪伴的除夕。也是那一晚,安易第一次占有了她。在他彻底进入她的身体里时,她能感觉到他激动得腰部发抖,甚至快要使不出力气来。整整一夜,两个人用最原始的交|合接纳彼此,宣泄难以言说的幸福喜悦。 她相信,那时的他们拥有最轰轰烈烈的爱情。 “姑娘,这么晚回去是才下班吗?”师傅见她一直盯着窗外,脸上的表情似甜蜜又似惆怅,就随便找了句话问她。 “嗯,”她不想多说,指了指前面的超市,“师傅,就在那儿停吧,我去买点东西,家里人等着我做饭呢。” “哎,你们这些小白领也挺辛苦的。” 这个时候,超市里早就没什么新鲜的蔬菜了,她皱着眉头挑拣了好半天才选出几根芹菜来。转了一大圈,又在旁边拿了一盒豆腐,一袋小米,取了两盒车厘子。出去拦了一辆车,坐上去的时候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再想办法多做几个菜,也不知道他现在要不要忌口之类的。 ** 安易等着她的空隙已经累得睡着了,听到防盗门被拍得“啪啪”的响,才一个激灵醒过来。 叶之遥将手里的菜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随便找了双拖鞋穿上,也没怎么仔细看他,起身拎了菜就往厨房走。安易知道她生气时的别扭模样,不由得一笑,重新翻了双拖鞋出来换到自己脚上,再把自己的那双递给她。 “你脚上那是新的,穿着不暖和,穿我这个吧。” 叶之遥点点头,换了鞋子,随意地将头发挽上去,盯着明显没被人用过的锅碗瓢盆问他:“你养伤期间是只能吃清淡的吗?” 安易手里还拿着她换下的那双鞋,眼睛一亮,有点孩子气地嚷道:“太清淡的我吃不惯,我看你买豆腐了,做个麻婆豆腐吧,好久没吃了。” 叶之遥才不管他,将豆腐从盒子里取出来,切成两半,其中一半装在小盆子里接了水解冻,另一半放回盒子里进冰箱里冻着。然后淘干净小米,掺水煮着,切了芹菜放进去,加了点盐调味。最后将车厘子倒出来洗干净装在一个小碗里,端出去放在茶几上。 “我看看你的伤口。”她出去就见他靠在沙发上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心下不忍,掰过他的头来瞧,“除了额头上这些,身上还有伤吗?” 安易其实累得不行了,不想吃饭也不想说话,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可她这么动来动去的,他实在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干坐在这里。他也只好打起精神,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没事。” 他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着捏着,她倒是意外地没有挣脱,只用另一只手捏了车厘子放嘴里吃。小小的核在她嘴里绕了一圈,被她的舌卷着嘬干净了果肉再被吐出来,晶晶亮亮的,看得他小腹燥热。 炉上的粥滚开,咕噜噜地响,她去厨房里把火关小熬着,又将豆腐打成一个个小方块,放了料在锅里焖着。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他也伸手拿了颗车厘子往嘴里送。叶之遥也没说什么,本来就是买来给他吃的,只不过自己没好意思说而已,不然显得自己多上赶着来伺候他似的。 嗯……酸酸甜甜的,的确很可口。不过……安易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她也像颗汁水饱满的车厘子,摸一下咬一口都能喷出香甜的汁水来。 欲|望一旦萌生,似乎眼里的一切都成了催|情|剂。 安易默不作声地将小碗往前推了推,一只手扶着她的肩,一倾身,就吻了上去…… 14醉生梦死 叶之遥惊了一跳,反手撑着他的胸膛推开他,这人真是……脾性上来了,就喜欢随心所欲。她又不是时时念着那事,再加上他身上的伤,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 安易平时不可能放她轻易避开,可现在她死皱着眉头,明显一副“我很不情愿”的样子,他也只有顺着她的力道跌进沙发里。 空间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开始还没怎么觉得,这会儿倒有几分尴尬起来。 叶之遥看了一眼他还耸着的那处,即便是隔着衣裤,想象着那狰狞的模样,她都有些吃不消。嗓子眼有点痒,她却不敢大声地咳出来,生怕惹得他哪根筋不对又扑上来。对于这种不是针锋相对就是**相对的相处,她真的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她悄悄地齁了两下,总算是忍住了咳嗽,便四处看着打量起来。这房子比她租的那套要大得多,看摆设应该是安易买的。她以前来过两三次,每次都是一进门就往**去,一完事穿上衣服就走,有时想想不免自嘲地觉得这完全就是个“陪睡女”的模式。这客厅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在这儿,主卧那张床比任何一个地方一个物件要来得熟悉。 她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安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搂住了她,轻声问:“喜欢这里吗?” 叶之遥翻了个白眼,扭了扭肩脱开他的怀抱,仍是冷冷的样子:“不喜欢。” “那要不重新装修一下?”安易看起来若有所思,仿佛是在考虑从哪儿入手装修。 叶之遥没有立即回答,抿紧唇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承认,我赶过来照顾你,是我心里还没能完全放下。但是,这么一点牵挂也不足以我改变原先的决定。安易,我不能拿我后半辈子来开玩笑。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么我宁愿不要爱情。” 安易犹如被人一次次泼了冷水,霎时也敛了笑容,眉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愁:“遥遥,你要的,我会努力做到。可是,现在真的不行,我知道瞒着你一些事不好,可是我没办法。你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理解我一下,我们都不是那种不顾一切的小年轻了,很多事情不再是我们自以为。我也会觉得被压得喘不了气,可是,遥遥……如果你谅解一下,我真的会没那么有压力。” “我理解你,谁来理解我?”叶之遥彻底被激怒,顿时就恼了起来,“你前面几年任我怎么哭怎么求都不愿意,突然张口就是结婚,还不能要孩子,我能接受得了吗?理解你一下,明摆着就是不愿意把其中的原因告诉我。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的单方面,你根本就无法对我做到坦诚,由始至终都是你一个在决定,我自己抱着自己挣扎。你觉得,面对这样的情况,我能不能不闻不问稀里糊涂地和你在一起?” 她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却是死撑着没有落下泪来。他总说自己有难言之隐,可是她也委屈,凭什么她就要舍了自己成全他?她前面几年还没作践够自己吗?她是个女人,看着别人有男朋友哄的时候也很羡慕,可似乎这个男人铁了心一样,从来不知道哄哄她,就连说句谎话都不愿意。 安易一时无言,伸手想要搂过她,又被她狠狠地拍开手。他也不生气,仍然固执地压着她的腰,双手交叉在前,将她控在自己怀里。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处理好。那么,先不急着结婚,可你总得呆在我身边,等到你能接受我了,我们再结婚好不好?当然,我也有前提……” 他还敢有前提,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么轻易地就揭过这一篇和他重修于好! “不要和其他男人暧昧不清。”安易借机打蛇上棍,赶紧将那个“爸爸”驱逐出境,“遥遥,看到你和别的男人,我真的不好受。” 暧昧不清? 他还真能挑,她什么时候和男人暧昧不清了? 叶之遥气得随手扯了沙发上的靠垫砸他,虽然气得肺疼,但还是想着他身上有伤,并没有使大劲。 “安易,你个神经病!你以为我是你啊,上了床提上裤子还能去找别人!我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睡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她一激动就将那点心底话说了出来,安易登时心花怒放,压着她凑脸上就是一口:“嗯,我也有这个想法!” “神经!”她在他手臂上狠掐了两下,“滚开!厨房里还有我的饭菜!” ** 安易因为她那句话喜滋滋地斜躺在沙发上,叶之遥还在厨房里忙活,他干脆转了个方向,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垫着,躺在那儿看她的背影。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那么即使是一个模糊枯燥的背影,入了眼那也是一道胜过姹紫嫣红的风景。 他忘记了听谁说过,幸福也不过就是抱着孩子吃老婆递上的热气腾腾的饭菜。话间虽然字词粗糙,却比任何精致大气的华词还要容易让人幸福。人,既然没有那种足以活得精致的资本,又何必去追求呢?他从来都能够准确地定位自己,从小的环境使然,让他很轻易地就能从一团乱麻般的生活轨迹中理出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譬如此刻,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要的——是这样平淡的日子。不必轰轰烈烈、高调奢华,只要有她,一粥一饭也比人参鲍鱼要美味。 他满腔的柔情,被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有些懊恼地捏过手机一看,是向哲。安易下意识地就往厨房那边瞄了一眼,手上几乎是同时地切断了来电。他这几天似乎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向哲缠着这么紧,如果他只是单方面地抗拒,或者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她,那么叶之遥仍然很在意。 一个男人的决心,或许更应该让她的女人看到。 ** 叶之遥将粥盛了碗出来,还没拿筷子,就见安易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沙发上跃了起来,扒拉了两下头发往饭桌走。她冷眼看着,将手里的碗重重一搁,没好气地骂道:“屁颠颠那样,跟八辈子没吃过似的。” 安易摸了摸自己的胃,老老实实地……博取同情:“从医院出来,我就吃了两个面包,又冷又干瘪瘪的,这会儿胃也有点受不了。” 果然,她没有再说什么,取了筷子递给他,然后继续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车厘子。 安易也的确是饿了,这会儿闻着芹菜小粥的清香食指大动。就着一小盆焖豆腐连连吃了三碗。胃里暖烘烘的,整个人也舒服了,疲倦去了不少,又有了精神。一回头见叶之遥看电视正看得起劲,便自觉地收拾了碗筷去厨房。 叶之遥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却是什么也没看进去。她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态,就是不太想离开,磨磨蹭蹭地就想多坐一会儿。她知道他吃完了,也知道他自己去了厨房洗碗,想到他刚出了车祸本来应该自己做这些的,可是……她就是别扭地不想动,就想坐在这儿,在这个属于他的空间里多逗留一会儿…… 他洗碗应该没有多快吧? 反正,自己也就只坐一会儿而已! 她正心猿意马地偷瞄磨砂玻璃门后面那个人影,左手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转头一看,正好看到一条短信。 “我马上到你那儿来,我……” 后面的因为锁屏看不到了,来信人那儿显示的是向哲。 叶之遥的脑子几乎是轰地一下就炸开了,看到这样的短信,又是爱慕了安易那么多年的向哲,她难免会多想。 我什么? 大半夜的,来他这儿干什么? 叶之遥突然发现,向哲才是扎她最深的那根刺,总是在她稍有欢喜的时候就狠狠地戳一下。 安易在厨房里浑然不知这条短信的到来,他想起上次买烟的时候,正好看到柜台那儿一个孩子拉着自己的爸爸嚷嚷要吃果冻。他记得叶之遥一直都钟爱这类零食,不自觉地也买了几包,回来之后一直放在冰箱里。他有心讨好,从玻璃门后探出半个身子,问她:“遥遥,要吃果冻吗?冰箱里有,自己拿吧。” 叶之遥没有动,十指握紧又松开,一鼓作气地冲进厨房。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搂着他的脖子,主动贴上他的身体,红唇微嘟:“我们做吧。” 安易还没能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她的吻已经密密麻麻地落在他脸上,这样的情况,他怎么会再忍? 任她亲着,他先是在水龙头下冲掉了手上的洗洁精泡泡,然后将围裙一扯,抱着她的腰将人提到刚擦洗干净的料理台上。她的双腿被迫张开,他就站在她的两腿之间,手指却是已经利落地钻进了她的衣服里,沿着内|衣极有情|趣地抚摸着。 叶之遥微微喘着气,一只手不甘落后地下滑到他早已支起帐篷的某处,沿着那鼓胀的形状,上下来回摩挲。 他舒服得直想一口吞下她,手上的动作也粗鲁了起来,绕道后面解开双排扣,再一股脑地将她的上衣往上面推,直到堆在她脖子那儿。 胸口一凉,她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去遮,他却不让。她羞恼地瞪他,他坏笑着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的脸瞬间羞得通红。 “遥遥,你给那小子喝牛奶,我没意见,我想喝你的奶。” 她推搡着他的肩,他一笑,埋头咬在那绵软处,叼住一个乳|头真的像小孩子吃奶那样吸。他的力气当然大过婴儿,再加上她没怀孕没生孩子根本不可能出奶,奶|头被他嘬得刺疼。可越疼她越是满足,双手插|进他的发间,按着他的头皮迫着他往自己乳|肉上贴。 他的脸被她的滑腻软|肉挤着,别提有多舒服了。一个没控制住,就埋在那儿低吼了一声,热热的气喷在胸|乳上,那奶|尖尖颤巍巍地抖了两下,越发地挺立了。 叶之遥双颊绯红,双瞳若翦水,看得安易兽|性大发,恨不得将她插得死去活来。他将人从料理台上抱下来,两人换了个姿势,他靠在料理台抱着她,重重地揉着她的两瓣嫩臀。 “遥遥,要不要吃?” 两人不是第一次做那种事了,她立时就明白了他想玩什么,点了点头蹲下去,动手拉开了裤子拉链。他的那根迫不及待地从内|裤里弹出来,差点打到她脸上。前面小口见着她,激动得冒出两滴**,她抿着唇抬头看了下他,然后毫不犹豫地就张口含了上去。 嗯……好爽……他舒服得都快升天了,在她脸上奖励似的摸了两下,然后扶着她的头,自动地挺腰干着她的那张嫣红小嘴。 两人都在兴头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客厅的门啪嗒一声,还是随后的一声尖叫惊醒了沉溺在醉生梦死的两个人…… 15发怒 叶之遥吓得浑身一僵,他本来就喜欢**,她一直知晓,刚才也特别卖力。这一下猝不及防被他的粗大噎了,顿时吐出来跪在那里不停地咳嗽。安易还算镇定,但被撞破这种事多少有点尴尬。他动作迅速地提起裤子,将她拉起来,顺着拍拍她的背,这才开始整理她的衣服。 向哲立在客厅里,虽然没能直接看到两人激战,但磨砂玻璃上隐约投出的影子以及那浓重的喘息和羞人的舔弄声也足以让她明白那里面的两人在做着什么。虽然一直知道安易和叶之遥不是纯谈情的男女,可是想象和亲眼见到之间的差距冲击得她心头呕出一口血来。 他最爱的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那么亲密无间,而她站在那里像只受伤的狂兽,除了暴躁和愤恨,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安易的警告还在耳边,她相信他一定会说得出做得到,所以,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她今天下午还做了那样的事…… 厨房里,安易用手掬了一捧自来水给叶之遥清洗咳出的眼泪鼻涕。她连耳尖都红了,懊恼地推了他一把,然后乖乖地站在那里任他清理。至于外面的那个人……她愿意站在那里就站着好了。她看了那样的短信受了刺激,顾不得脸面就去引|诱这个男人,那么礼尚往来一下,她不觉得有什么。 叶之遥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这一点,她自己也不否认。 两人不能一直呆在厨房里,整理好了之后就出来了。安易一只手搂在叶之遥腰间,亲昵之态显而易见。叶之遥似笑非笑地盯着向哲看了一眼,回身就甩开了安易的手,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扯过纸巾擦拭自己脸上的水珠。 安易摸摸鼻子,走过去帮她,却被她躲开。他觑了她一眼,执着地又扯了几张拉过她的手先把她手上的水擦干了,再捏着她的下巴细细地擦脸上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向哲胸肺都要气炸开了。她自小在向伟胜身边长大,也不是什么小家子做派的女人,对上叶之遥挑衅的眼神昂着头就走到安易旁边坐下。 安易压根没有看她一眼,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上的事情。叶之遥倒是斜着眼睛瞟了两下,然后一巴掌就打掉了男人的手,质问道:“她怎么会有你家的钥匙?”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他无奈地挠挠头发,赶紧撇清自己:“绝对不是我主动给的,嗯,我也不愿意给。” 他这么急切的态度比他的话还要伤人,向哲双手死死地抓着提包的带子。能够跟叶之遥耗这么多年,她当然也不会那么蠢。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叶之遥明晃晃的针对,沉着一张脸道歉:“安易,我下午那时候就是一时脑热,我不是故意的,我……” “你是不是故意的,等着交警来裁定就行了。”他冷冷地说道,然后伸手取过手机就拨了电话出去,“今天下午的车祸,我不会接受私下和解。向哲现在在我这里,我很不愿意看到她。” 向哲知道他是打给向伟胜的,这下也坐不住了,夺过手机就往沙发一边扔去。 最能激怒一个女人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的,是她们心上那个人最无情最冷血的对待。 尤其是,下一秒,他还对着另外一个女人温柔以待。 几乎只是一秒,向哲就被触怒,拖过茶几上的任何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朝叶之遥砸过去。安易反手就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刚才还装着车厘子的小碗噼啪一声就从他身上弹跳到沙发上。接着是烟灰缸,汽车杂志……上面所有能砸的东西都逃不过向哲的手。 叶之遥眼前是他宽阔的背,背阔肌鼓鼓的,看起来应该是在极力隐忍,处于即将发怒的边缘。她的手边扣着小碗,车厘子滚了一沙发。接二连三地被向哲暴力相向,叶之遥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容忍自己缩在安易身后,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软脾气的人。 “你以为这是你的向氏,站在这里发脾气?”叶之遥推开安易,指着向哲的鼻子骂道,“还真的给脸不要脸了,上次在警|察局还没闹够是吧?案底一抹就想着再进去是吧?那要我成全你吗?” 三人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向哲一直都有听说叶之遥的脾气大,可这么多年交锋下来,见她软趴趴的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被她这么一骂,她心头一梗,不甘示弱地也骂了回去:“你一个爬人床的婊子有什么资格骂我!” 安易听她这么说叶之遥,第一个就跳了出来:“向哲,这是我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无理取闹?” 向哲还没来得及接话,叶之遥又噼里啪啦兜头一阵痛骂:“婊子那也得多爬几个人的床,我就跟他一个男人上了,那又怎么样?**的,你还骂天咒地吗?呵呵,我爬人床?他往我**爬的时候,我不高兴没那心情还得一脚踹下去,你算什么东西,这么骂我?我一直忍着不说,你就当我软柿子好捏呢?” 叶之遥说到这里,撩了撩头发,又坐下来,完全一副不屑再看她的模样,慢悠悠地开口:“你倒是想往他**爬,可人家不愿意。要搁古代,你最多也就是个想要爬男人**但没成功的低等丫头而已。一个暴发户,家里手头握着点钱,就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谁都应该宠着你惯着你天下男人由你睡,又不是四海之内皆你|妈!” 向哲被娇滴滴地养大,身边又多是男人,哪个不是宠着她让着她,骂人的话跟着向伟胜手下学了点,可跟叶之遥一比,简直是战斗力弱爆!她哪里见过女人骂架的阵仗,目瞪口呆了一阵,正准备回击,却又被叶之遥抢了先。 “骨头里就是些不入流的低贱玩意儿,在我面前玩高贵,也不怕g市的人笑话。” 叶之遥的父亲叶家虽然平凡,但父亲好歹也是个市委书记,母亲沈家更不用说,真正的高门大户,军政世家。相比之下,甩了暴发户一般的向家不知道几条大街。 她的这一番话拐着弯的将向伟胜也骂了进去,气得向哲脸通红。 手边已经没有可以砸的东西了,向哲像头发疯的狮子,埋头冲过来就想扇叶之遥两耳光。 安易半路截住,握着她的手腕,将人往门边拖,然后用力一推将人关在门外。落了锁之后,他回头正好看见叶之遥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叹了口气,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遥遥,不要多想。” 叶之遥没有说话,可心里却是大大地嗤笑了一声。 不要多想,但凡是女人遇上这样的情况,能不多想吗?除非她不爱那个男人,否则按照向哲那样的路数,真能闷声吞下那种暴力的恐怕一百个里面都难找出一个。是人三分脾气,她叶之遥也不例外,若你好言相对,那她也会笑脸相迎,可是三番两次地这么粗鲁,不好意思,她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 向哲根本没有离开,面子都掉光了,索性就豁出去了,拍着门大叫:“安易,你出来!” 屋里的两人只装作耳聋,一个继续收拾厨房,一个捧着果冻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对门的邻居见不得了,打开防盗门上的小窗劝了两句。向哲正是脾气上头的时候,连带着将那邻居一家都骂了个遍。人家刷地一下黑了脸,回过身去就拿起电话报了警。警|察上来的时候,向哲像个疯婆子一样地对着防盗门又捶又打的,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她持续的动静一直亮着。明黄色的灯光下,照得她头发枯黄,看着更加狰狞。 叶之遥听着外面又哭又闹的声音伸了个懒腰,都大半夜,向哲不离开,她自然也不能走出去。正烦闷间,安易擦着手走过来,见她困得哈欠连连的,便低声问:“要不今晚就在这边睡下了?我明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早点睡吧。” 她没理他,缩在沙发上等着警|察将向哲弄走,自己也好回家。听外面的说话声,似乎差不多了,她正准备从猫眼里看看,就听见向哲突然拔高的声音:“安易,你个王八蛋,当年为了接近我二叔,你对我好,现在就想一把甩开,你没种……” 她大约是还想骂下去的,可旁边的警|察听不下去了,扭着人走了。 叶之遥双手抱肩,斜睨了安易一眼:“为了接近向伟胜,对她好?仅此而已吗?” 她满脸都写着“我要问罪”的字样,安易觉得又无奈又可爱,抓住她的肩带向自己怀里。叶之遥当然不肯,扭来扭去地不愿意就范,可他的力气自然是她所不能比的,没两下,整个人就被压在了沙发上。他低头从她的鼻尖吻到她的耳垂,然后贴在那里吭哧吭哧地出气。 大腿上还抵着一根再次苏醒的某物,叶之遥恼地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安易这才慢吞吞地说出实情:“我哪里有对她好?我都不知道她这奇怪的言论怎么来的……当时刚去天源,还是个最底层的,不过是帮向伟胜解决了点麻烦,他才让我进去的。他事多,根本不可能记住我,转眼就忘了有我这么个人。虽然帮了忙,可一直也做着最底层的工作,包括给向伟胜的侄女打杂。可能,一直对她有点冷,突然为她做事了,她就误会了。” “对她冷,后悔了?” “当然没有,除了你,我对谁热情过?” 叶之遥这才有点满意,撇过脸不说话,过了好久,才问出最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分手之后为什么改名字?” 他以前那么抗拒放弃掉父亲给予的姓氏,可转眼间就改了姓,这一直都梗在她心里的一根鸡骨头,划得内脏难受。 16安逸 ** 安易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纠结于这个名字,事实上,这个名字的的确确藏着他的私心。 他的母亲在收到父亲牺牲的消息之后就跑了,带着父亲每个月寄回爷爷奶奶家的生活费。年幼的他茫然地坐在**,看着母亲不停地往一个大袋子里塞着东西,他无措的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他那时候虽然小,但是隐约也能听明白大人们的话——爸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他不知道永远有多久,他只知道他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母亲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抹了下眼泪就跑了。等天亮之后,奶奶进来叫他起床,看着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坐在上面的木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接下来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是人间地狱。 他每天都处在饥饿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也不回来了,为什么爷爷奶奶整天都在哭,为什么他要在这些亲戚家里。他不想去别人家,他们老打他骂他,让他干好多活还不让他吃饭。他每天蹲在农村那种高高的门槛边,看着别的小孩子捧着大碗吃饭吃肉的时候,只能偷偷吞口水,然后趁着下午干活的时候跑到后山的小泉那里喝一肚子的水。运气好的话,他可能会捉到一只小田鼠,然后用石头砸晕了,扔在火堆里烧得它吱吱地叫,等到小田鼠完全成了一团火红的焦肉,他再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那时候天天数着日子,觉得每天的时间都好长好长,天亮睁眼到天黑睡觉怎么那么久怎么那么难熬。他在这样的苦难里渐渐地开了心智,渐渐懂了什么叫认命。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么下去,每天吃不饱,晚上被冻得缩在薄被里,然后像头牲口一样给别人干活。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和爸爸一样穿绿军装的人,他知道机会来了,他默不作声地做着和从前一样的事,依然趴在后山那条不太清澈的小泉边将嘴凑过去,喝了满满一大口然后一脸满足地咽下去。果然,那个叔叔看不下去了,抱着他回了家,随便收拾了两下就走了。 离开自小生活的地方,他一点都不难过,那里没有了爸爸,有的只是掺杂着饥寒和劳累的痛苦记忆。他甚至微微笑着朝着那个淡出视线的小村庄挥了挥,他终于告别了那里,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呢?他双手托着下巴,兴奋地想象着。 每天都一桌子菜?暖烘烘的被窝?还是每天上学放学的快乐日子? 他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有预料到……等待他的还有一个牵绊一生的小女孩子。 ** 他去了大城市,后来又跟着另外一个叔叔,还有一个会很温柔地笑的阿姨。他过着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仍旧不太爱说话,可是每天都过得好开心。他以为这就是奶奶说过的福气,所以他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一件事走好每一步路。 可能是上天看他太努力,于是给他送来了此生最好的礼物。 她是沈叔叔的外甥女,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蓬蓬纱裙,一转圈就像朵娇嫩的花。她特别爱笑,还特别黏她的哥哥,那个叫叶之远的男孩子。她穿着一双小拖鞋“哒哒哒”地跑到沈叔叔面前,双手抱在一起,笑嘻嘻地讨着红包:“舅舅,祝你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沈叔叔让林阿姨给她红包,她竟然不知足地要三个:“我要两个,哥哥要一个!但是,哥哥那个也给我!” 那时候的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笑,心底竟然冒出一阵羡慕来:她的笑真好看!啊……还有她笑起来的声音也好听,跟老家那座寺庙大殿檐角挂着的小铃铛一样,清脆,悦耳,比什么都动听。那会儿,他还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做“感染”,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偷偷摸上嘴角的时候能够描摹出一点弧度。 那天下午的时光,是他学会“幸福”这个词语的时候唯一能套上的一个怀念。那个小姑娘一手拉着她的哥哥,一手拉着他,带着他们满院子的跑。他嘴上没有说话,却是脚步未停地跟着她。当她垂涎枣树上的青枣时,他二话不说地就爬了上去。 她笑咯咯地捧了两手的青枣,一股脑地都塞到她哥哥的手里,然后选了一个大个的咬了一口,有些为难地看着哥哥。他以为她会把最大的那个给她的哥哥,说实话,他有点嫉妒。可谁知,她犹犹豫豫了半天,竟说:“哥哥,这个小哥哥爬树好辛苦的,这个枣子甜,我们给他好不好?” 叶之远是出了名的疼妹妹,抿着唇视线在两人身上走过几个回合,最终点了点头。叶之遥兴奋地扑到他身上,高高兴兴地将那个还硌着她牙印的青枣塞到他嘴里:“小哥哥,你吃这个!我尝过的,甜!” 当然是尝过的了,上面还有牙印呢,小小的看着就觉得稚嫩可爱。他边点头边腼腆地笑:“我叫高长,我听沈叔叔叫你遥遥。” 真是好听的名字,配上软乎乎粉嫩嫩的她正好。 叶之遥使劲点头,看他咽下自己挑的青枣,欢快极了:“对呀对呀!你叫我遥遥啊,我叫你高长哥哥!不过你的名字好奇怪啊,高长,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希望你长高长大吗?” 他很想告诉她,没有爸爸妈妈了,可是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他突然发觉没有父母似乎是件很自卑的事情,她站在旁边笑得那么开心,她有父母疼着,这些自己都没有。站在她的身边,就像是站在公主身边的乡野村人一样。 小高长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生怕叶之遥再追问太多。叶之远年纪比他们两个要大一点,可能是听父母提过,所以一把拉过叶之遥选青枣吃,很快就让她将那个问题抛在了脑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叶之遥跟个小仓鼠似的塞得两腮鼓鼓的,就又想爬到树上去摘。 “遥遥,我再给你摘点吧。” 小丫头直摇头,偷偷地往舅舅家看了一眼:“不吃了,回去之后妈妈知道我没洗就吃了这些会不高兴的。” 那天阳光正好,她仰着头,粉粉的小脸蛋被阳光晒得微微有点出汗,一双小耳朵小巧可爱,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的小绒毛。高长一时看痴了,甚至还讷讷地伸出手在她的耳垂上捏了下。小遥遥被他逗得哈哈直笑,也踮着脚去捏他的耳垂。 那是小高长年少的岁月里唯一一个甜蜜的午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用糖浆做好的刻度,舔一下能甜到心尖上。 可是,这样的比喻从他青春期后终于被另外的一个形容所取代。 彼时,他十五岁,已经被嫁到四川的妈妈接了去,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对着“初恋”两个字傻笑。 ** 再次见到叶之遥,是在高考完的那几天,他出门买水果回来。刚走过一条街,就听见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叶之遥,据说这个小镇是出了名的艳遇多,我们这里你长得最漂亮,要是有多余的就介绍给我们呗!” 他的身影顿住,两只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他动作僵硬地回头,眼里只余一个年轻女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手里拿了一串葡萄往嘴里送。 有没有一种感应,在时隔多年不见之后,还能一眼认出她来?如果你把这叫做心有灵犀,那么高长一定会气呼呼地反驳,那只能用爱情来定义。 叶之遥边吃葡萄边掏钱买路边小摊上的烤肉串,然后哼哧着咽下烫人的肉串,伸着小舌头哈气:“这种又辣又腻的东西配葡萄吃着真舒服!叔叔,用你们四川话说,这个叫什么?” 那卖肉串的大叔只顾着生意,根本无暇顾及她的问题。高长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她:“四川话应该说好安逸哦~” 几个女孩子只当这是叶之遥的艳遇,挤眉弄眼地就往旁边自动让开了道。她警惕地看着他,然后发现了点什么,歪着头上下打量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他一笑,不急不缓地将苹果塞到她手里。 “遥遥,这次同样没有洗,很脏,虽然沈阿姨不在,但是你就这么吃下去的话我也不会高兴。” 小丫头终于确定了是记忆中那个人,哈地一声就跳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托着她的背不让她掉下来。而她的同学估计都看傻眼了,你推我我推你的,谁也不敢上前来问。 叶之遥翘着小嘴窝在他怀里直笑,笑过之后又特别委屈地嘟囔:“我后来到舅舅家去玩,你就不在了,舅舅说你被妈妈接走了。哼,你都不提前给我说一下,我伤心了好久的。” “是我不好。”他笑着一口应下错误,“以后不这样了,过来古镇玩的吗?来了几天了?住在哪里?” 叶之遥将手里的苹果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脆生生咬了一口,如小时候那般笑眯眯地看着他。高长的心跳在那一刻都快漏掉一拍了,想也没想地就凑在她啃咬过的那里咬下一块果肉,嚼得脆响。这样的亲密看得那些小女生又是一阵目瞪口呆,可高长浑然不觉丢脸,好像只有这样的亲昵才能表达心里的巨大喜悦呢。 真好,他的初恋又来到了身边,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高长甜蜜蜜地想着,自然是没有的,拉着叶之遥的小手陪着她们几个同学在小镇上乱逛。叶之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路都叽叽喳喳的,更多的是在重复他刚才说的那句方言:“好安逸哦~好安逸哦~” 好安逸哦…… 高长也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四个字,身体里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幻化成蝶…… 17兼得 ** 叶之遥窝在沙发上听安易简略地说了两句名字的由来,也想起高考后去四川游玩的那段经历。咬着指甲回味了一下,她拍拍裙子站起来,然后提起自己的包:“那行了,我先回去了。” 安易本来以为她今晚是要留下的,一听她说要走,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毕竟向哲刚才闹了,他再强留的话,怕她反弹更大。即使是再不情愿,安易还是拿了外套接过她手里的包往楼下走。叶之遥因为他动作间的自然而然愣了片刻,眨了下眼睛藏起眼里涌动的情绪,慢慢跟了上去。 这种老旧的房子没有电梯,两人只有走下去,中间始终隔着两级楼梯。他将自己的背整个对着她,挺拔,宽阔,比楼道间暖黄的灯光还要让人安心。叶之遥看得鼻酸,吸了下鼻子,忍住奔涌而出的泪意。 他听了回头看她一眼,沉默着将手里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她也默默地拉拢了衣服,一句道谢也没有。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出声打破这难得的暖意静谧。没有争吵,没有眼泪,空气中除了清浅的呼吸和沉沉的脚步声,还有他的味道。不管是前面那个像一堵墙一样站立的男人,还是身上带着些温度的男士外套,都散发出淡淡的熟悉味道。 鼻端萦绕着的没两下就钻到了心上,轻轻绕绕地挠着柔软的某处,撩拨着她的情绪。 下了楼,他赶紧贴到她身前,挡住吹来的风,伸手理好她被吹乱的头发,问:“冷不冷?” 叶之遥摇头,然后去扯他手上的包:“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你自己上去养着吧,记得换药,记得不要碰水,哦,对了……冰箱里还有半盒豆腐,不要放久了,容易变味,这几天吃清淡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就隐了下去。他的眼睛格外清亮,像沾了水一样,柔柔地盯着她看,唇边也挂着浅浅的笑。叶之遥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拦了辆车就坐了上去,安易不紧不慢地撑着车门。她撇过头不看他,心跳重似擂鼓,咚咚咚的,就快震出胸腔了。 他从兜里翻出点零钱给她,一丝不苟地叮嘱司机:“师傅,您把她送到楼下,送到小区里面,她住那儿有点黑,您把车灯照着,看她进了楼里再走行吗?” 出租车司机一口应下,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后座的姑娘,嘿嘿笑着打趣:“姑娘,你男朋友真会疼人。” 安易也不害臊地借口:“应该的。” 叶之遥:“……” ** 叶之遥回到自己那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睡意袭来,她什么也没管,倒头就睡。这一觉也睡得十分香甜,一觉无梦到了天亮,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接到了父亲叶墨的电话。她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早上十点,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联系自己,他这时不应该很忙吗? 她带着点疑惑地捞过手机,叶墨在那边的声音生硬又严肃:“今天要没事的话,回来下。” 她应下来,躺在**,用晨醒后还不太清晰的思维把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都捋了一下,除了和向哲的这两次交锋,实在没想起有什么不太和谐的事发生过。叶墨也从来没有因为向哲责怪她什么啊,怎么现在突然就很生气的样子? 懊恼地拍了两下床板,叶之遥只好给叶之远打去了电话求助。得到哥哥答应陪她一起回家的满意答复,扔了手机,她又钻进了暖暖的被窝,真是……还想再躺一会儿,真暖和。 ** 叶之遥滚进被窝里开开心心地再次睡过去,安易却是心焦火燎地在茶楼里等了两个小时,也没能等来他想见的那个人。 简洁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看着像是刚从对面商厦里血拼出来的女人。她将七八个袋子全都放到安易脚边,然后撒娇似的哼了两声:“里面有我帮你买的,等会儿别忘记拿了,累死我了……” 安易垂着眼眸没有看她,吹了茶沫子喝了一口热茶,问她:“人呢?” “他不同意。”简洁脸上还是带着笑,故意贴近安易,压低了声音转述那人的话,“他很感谢你的付出,但是如果要以叶之遥的安全做风险,他不愿意。他让你就当是他自私,这事涉及到叶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行。当然,知情人除外。” 安易大概也能料到他的拒绝,但还是有点儿失望。这条路子又走不下去了,还能怎么办? 男人不缺斗志,男人不怕失败,可是,他们的意志往往真不是无往不胜的。没有人愿意接二连三品尝被逼到绝境的滋味,但多数下又是不得不去面对。当这种面对变得越来越艰难的时候,又是在无人可倾诉的情况下,负面情绪很快爆发,比如……暴躁。 安易“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拎起那堆袋子冷着一张脸准备离开。简洁也变了脸色,连忙扯住安易,着急地低声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意气用事?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们很麻烦,而且这对叶之遥本来也没有多大好处,你为什么非要把她牵扯进来?之前发展你的时候,上面也跟你保证了,叶之遥那边会尽力保证她的安全。” 她这一番话说得安易的脸色更加难看:“如果你们真的能保证到她,我会这么急地把她弄到我身边来?” 简洁和他合作这么多年,将他和叶之遥之间的感情看得清楚明白,叶之遥在他心里是什么分量不言而喻。可是,在她看来,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她能理解他对叶之遥的心,但是她无法理解他的做法。本来这个计划里牵扯到他进来就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现在弊端频生,完全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地雷。他最近几次的做法,上面早就有将他拉出来的想法了,只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实在太可观,一时也就没有动。如果他执意下去,他必定会退出来,那么之前所有的一切就真付之东流了。 安易这会儿正焦灼难安,他又是未经过正式训练的人。遇上这样的问题,当然第一个反应不会是大义凛然地将正义摆在最前面。他行事一向我行我素,散漫惯了的人就像脱缰的野马,想要控制住缰绳很难。 “计划的事,我不会放下,我也会对叶之遥保密,我只有一个要求,叶之遥必须呆在我身边。”安易顿了一下,不容置喙地说道,“上次向哲的事,你们的确不太好插手,我来就是名正言顺,这中间完全不冲突。” 简洁一时拿不出话来反驳,她能够明显感受到安易对这件事的在乎以及势在必得。说实话,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而言,她是有点想喝彩的,血性的男人不该只单单是一个高举仁义旗帜的。人生来就是七情六欲,如果真的要靠牺牲另一种情|欲来成全“大义”,对安易对叶之遥都有点不太公平。但是……站在她的职业角度来说,安易的这种做法应该是被唾骂的吧?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弃了任何一个都觉得不甘。 他那么强势地要兼得,真不会出问题吗? ** 叶之遥还没到家,竟先接到了安易的电话。昨晚他亲口承认了名字的由来,两人的关系好像没以前那么剑拔弩张了,但她仍觉得别扭。尤其是向哲的出现,更是让她膈应地连带对他有了怒意。 “你在哪儿?” “回家的路上。” 安易竟然沉默了下来,她诧异地喊了他一声,才听得他淡淡地说:“那你今晚还过来吗?我手有点疼,没法做饭,外面那些又油腻又不卫生!” 他分明就是想用这一招吃死自己,这么明显的举动,叶之遥气得直骂:“无耻!” 他痛痛快快地就顺着她的话道:“还好吧。” “吃不死你!” “你也可以选择另外的方式让我死……比如,**?” “滚!” “那厨房也行,昨天被打断真扫兴,要不今天接上?” 他越说越没正形,叶之遥愤愤地掐断电话,一抬头,不偏不倚地对上叶之远的笑意。她答应了叶之远要慢慢从中走出来的,不知不觉地又陷了进去。就好像是以前上中学时,每次考差了,指天发誓地说要努力,结果发奋不到三天,准是疯玩得不可开交。 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是叶之远曾经对她的评价。 叶之遥尴尬地笑了笑,叶之远这次也没说什么,伸过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戳了戳:“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开窍,爸今晚说什么,你别顶嘴,听着就好,过后我再帮你解释。” “嗯,真感谢妈当年生了个你!” “所以,我也就一辈子帮你擦屁股的命!” 兄妹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到家门时,叶之遥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开门的是沈嘉佳,指了指书房就往厨房跑:“你们爸在上面等着你俩熊孩子。” “哎,我是熊孩子也就算了,哥也是啊?”叶之遥笑嘻嘻地问。 叶之远推了她一下,也笑了:“我是跟着你挨骂的好不好!” 叶之遥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得叶墨的低斥:“嬉皮笑脸地成什么样子?” 这还是父亲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训斥她,她心一颤,赶紧低头换鞋,跟着叶之远上楼。 叶墨已经在书桌后坐下了,见两人进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和安易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别给我说非他不可,我不爱听,说点实际的!” 18矫情? 实际的?难道要说两人在**滚来滚去好几年了吗? 叶之遥瘪嘴,下巴微扬,冲着叶之远点了点,超级妹控的叶医生赶紧上前将妹妹拉到身后。都是年轻男女,他当然能够想到叶之遥和安易发展到哪一步了。可老辈人能不能理解这种婚前性行为,他心底有点犯虚,生怕父亲会因此责怪叶之遥。 “你们两个今天也别想打马虎眼地把这件事混过去,你站旁边去,叶之遥,你说说看,你和安易到什么地步了?”叶墨瞥了一眼儿子,示意他站到一边去。 叶之遥见父亲认真的样子,也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地就说了出来:“分手了,他现在想和好,我没同意。” 叶墨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只略微皱了下眉,但很快就松开了,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听她继续交代的模样。 “既然不同意,之前那么多年揪着他不放,死认着他又是为了什么?” 叶之遥看了一眼父亲面上的表情,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他现在……不想要孩子,我怕他是逗着我玩,所以不敢立马答应。” 其实,她不太想在叶墨面前这么说安易,她怕父亲对他不太好的印象又加深了。不管最后自己和安易走到了哪一步,父母这边,她实在不太愿意看到一些类似厌恶的情绪。 “叶之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是什么?”叶墨轻哼了一声,茶杯被重重地搁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惊得她肩膀瑟缩了两下。 “你就作吧你!你矫情来矫情去,畏畏缩缩的,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底气给我说曾经那句‘非他不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了,你就把你们两个的事摘干净了,回来,我给你找个好的处着看,合适就成,不合适咱们再慢慢找。如果你还想继续,你就好好地给我和他谈清楚。你现在上不上下不下地和他拖着,你想要的结果一个都不会有。” 矫情吗? 年轻女孩子患得患失,在她看来似乎很正常呀。 叶之遥不由看向叶之远,习惯性地想要从哥哥那里找到些答案。 叶墨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警告性地咳嗽了一声,又狠狠地瞪了叶之远一眼,怒斥:“她小时候是个什么性子,你能不知道?你看看,这么多年下来,你宠着她,什么都替她做干净了,她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叶之远摸摸鼻子,不好再说话,只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叶之遥见连累哥哥被训,心里有点不太好受,便有些抱怨地叫了叶墨一声:“爸……” 叶墨喝了一口茶,勉强压下胸腔里越烧越旺的怒火,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同女儿讲道理:“遥遥,正因为爸爸曾经吃了亏,所以爸爸才希望你们兄妹两个能够在这方面强大起来。虽然你是个女孩子,可天底下没谁规定了女孩子就得永远都缩在后面,你得挺直了腰站起来,别人才能看到你的能力,你才更容易得到你想要的,知道吗?你畏畏缩缩的,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能有什么好?你如果想要面对,那你就真真正正和安易谈谈未来,这条路怎么走,难不难走,那都是你们的事。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走下去了,那么你就该毫不犹豫地寻另一条道,否则你占着他的主干道,又能做什么呢?” “哦。” 父亲在大多数的孩子眼里向来是无所不能的象征,所以他们几乎从小就对父亲带着很深的崇拜感。叶之遥自然也不例外,这世上最让她崇拜的男人不是哥哥叶之远,而是父亲叶墨。因此,在听到叶墨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终究是怀着一种神圣而又笃信的心情去接纳的。 “行了,你先下去给你妈帮忙,我还有话和你哥说。” 叶墨挥挥手赶走了叶之遥,又恢复那种气定神闲的姿势,盯着叶之远看了足足有三分钟。 叶之远被他看得不自在,却又不敢抗议,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叶墨喝了快大半杯茶,才开了口,一张嘴又是一个问题:“你最近忙不忙?” 叶之远心知父亲肯定是知道自己托人打听的事了,心里一动,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还好,医院那边这段时间病人不太多。” “哦,”叶墨看他一眼才接着说下去,“怪不得最近你闲得发慌……你做事一向稳妥,我也就随着你,可你这次怎么弄的?涉及到你妹妹,就四处露马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想要伸手去碰一下?” 他这么说,算是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了,叶之远想到这里又有些高兴。他从那天在叶之遥的一本书上看到安易曾经留下的一个名字,就有些怀疑了,后来想办法找了些熟人去查,结果还没出来呢,叶墨就率先帮他确认了。 这样看来的话,其实安易也算是身不由己了。 “你妹妹的事,你不用再管了,你看看你找的那些人。一个二个,年纪轻轻,手脚一点都不利索,前头做事,后面还要人跟着抹痕迹。” 叶之远找的全是从小一个院子长大的,现在进了社会,多少有点能力,被父亲这样评价,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本意也只是想要知道内情而已,现在得到我想要的,我当然会收手。爸,您放心!” 他口中的“放心”,叶墨心中明白说的是什么。他背过身去叹了一口气,这次要不是涉及到一双儿女,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对叶之远松口。好在,叶之远也只推测到了一些皮毛的东西,他也就顺水推舟地默认,免得他这里横生枝节。那边不出意外,一年之内就能收网,要是因为叶之远这一举动前功尽弃,他真能悔死。 叶之遥那里,看似他说通了,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比谁都倔,这话也只能她自己慢慢下去咀嚼透了才行。 ** 叶之遥吃了饭照样要回自己那里的,昨天让小核桃带话请了假,一整天也没做什么事,明天还是得去上班。 照例是叶之远送她,可车都还没有从车库里出来,安易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吃饭了吗?” 叶之遥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难道我自己家里还能饿着我?**点了都还没吃饭?” 安易今天脾气特别好,笑呵呵地嗯了一声,再接再厉地问她:“还要再吃点吗?” 叶之遥最烦他这样,什么都要用当借口挡在前面,从不直接说出自己心里想的。她是个暴脾气,火气一上来,昨晚因为回忆那点小美好又被冲击得荡然无存了,没两句话就开始烦躁起来。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我哥快出来了。” 她这么不耐烦的语气,安易也有些不悦,可转念一想,和他哥在一起总比和那个小胖子的“爸爸”在一起气他要好。当即,他便开口要求道:“别让你哥送了,我过来接你。” “哼,你来接我?哟,买新车了?昨天可是才报废了一辆呢。”叶之遥不冷不热地刺着他。 她心里因为昨天车祸的事不舒服了大半夜,只要一想到是向哲开车撞了他的车,她就想上前左右开弓给她几巴掌。所以,暴力从来都不是男人的专利,只是他们更容易付诸实践而已。 听她提到报废的那辆车,安易也心疼得不得了,那是他的第一辆车,还是叶之遥和他一起去买的。 和心爱的女人之间,所有的第一次都显得很珍贵。 “我借了一辆车,那辆我送去修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用。” “你的车我可不敢坐,说不定下一秒从哪儿冲一辆出来,我没你命大,躲过了向哲的一次两次攻击,第三次我可不敢拿命去赌。” 叶之远坐在驾驶室朝叶之遥鸣笛,她跑过去的同时就挂了电话,动作爽快干脆,没有丝毫犹豫。安易也听到了连续的两声汽车喇叭声,然后对着已经黑掉的屏幕摇了摇头。 ** 叶之遥刚站到玄关处,就瞧见了厨房里透出的灯光,她往门外退了两步,正要打电话叫保安,就见安易端着他那个专属大碗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回来了?我饿得不行,就做了点鸡汤泡饭吃,你要不要吃点?” 叶之遥心里一梗,差点没把手上的拖鞋朝他扔过去。 这什么人啊,大晚上的跑到她家里来吓人,她以为是小偷,这会儿手都还有些发抖。 “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上次下楼买药的时候,偷偷去配了一把钥匙。安易也不会傻到实话实说,只挑了挑眉毛,端着那个大碗蹬蹬蹬地又跑去了客厅。 叶之遥气得将门摔得震天响,换鞋进去一看,安易盘腿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毯上,优哉游哉地边吃饭边看球赛,俨然是将这儿当成了他自己的家。她也是眉一挑,动作和他如出一辙,毫不客气地走过去,一脚就踢在他的大腿上。 她像小猫儿似的力气哪里能弄疼他?他面不改色地继续看着电视,她心里不解气,抬起脚就要往他两腿中间的那里踩。 安易一个迅猛地扑身而上,将她压倒在地毯上,用贴了白纱布的那处亲昵地蹭着她的额头。 “宝贝儿,这里可不能踩。” 19饺子 ** 后来是谁先开始的,叶之遥已经说不清了。安易蹭着蹭着就起了火,可自己不也积极配合了,在他脱下她的内|裤时,她甚至抬起臀部顺应了他的动作。 两人就躺在地毯上,她一丝不挂地被他压在身下,媚眼如丝,一条腿挂在他腰间慢慢地磨。他亦是裸裎相见,双眼不眨地看着她,一只手按着她的腰,一只手在她小腹上游移。都是成年人,又是对方唯一的性经历,有些东西除了默契更有一触即燃的热情。 安易看着她的脸蛋,嫩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没了十几岁时嘟嘟的婴儿肥,却也不似当下流行的锥子脸。圆滑细嫩的小下巴,他两根手指抚过,又轻轻地在脸颊上捏了捏,顿时指腹都被那滑腻的触感俘虏,再舍不得离开。叶之遥躺在身下,哼哼唧唧的,眯着眼,活脱脱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他轻笑着用唇舌代替了手指,在她脸上又啃又咬的,她不满地瞪他,他就安抚性地在上面轻舔。她被弄得全身都战栗起来,下面早就春潮泛滥了。他又是一阵轻笑,那只在小腹上不断安抚的手也已不满足地上走,然后握住她的一捧白雪在指间重重地**。 叶之遥喘了一口气,双手抵着他的肩,将他稍稍推离了一些,忍着下|身将要喷薄的欲|望,对上他被情|欲浸染得如深墨一样浓黑的眼眸。 “嗯?”鼻音上扬,他不满地询问。 “我爸今晚找我谈了话,我也想了想。”她默了下,仔细地看他的表情,见他平平静静地看着自己,又继续说下去,“好像一下子就被说明白了一样,以前我那么倔的性子,什么都为自己想,想方设法地为自己过得好,这几年为了追上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我爸说得对,女人也有强势起来的权利。” “所以呢?”他突然就变得有些暴躁起来,他害怕她又会说出些让自己难以自控的话。 “不管我做什么事,我总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为自己好。我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一次我依然寒了心……”她都能看见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伸手摸上去,“那么,我们是真的完了,这次不是赌气,是真的。你应该知道的,叶之遥从小就霸道,什么事情都是说到做到的。” 他点头,激动得想哭,这种感觉不亚于你被推到了悬崖边上,追上来的人却说我是来拯救你的。那种在绝境里逢生的感觉,无论怎么表达似乎都有点达不到宣泄的效果。安易喉头有些哽咽,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粗粗地喘气。 两人裸|身相贴,男人滚烫的肌肤和自己的密切紧贴在一起,叶之遥小腹不由得又空虚了一份。好在她本就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女人,想要就会自己动手。安易还没沉浸在情绪里没能出来,就感觉到有只软绵绵的手往下握住了自己还硬挺着的某处。 他低笑了笑声,她心一横,用了力地收紧力道:“谁把我撩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还好意思笑!” 她凶巴巴的样子特别可爱,安易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一下一下套弄自己那里,俯身凑到她耳边,让人脸红的话随口就来:“遥遥,你想办法让它更粗更硬一点,等会儿爽死你!” 叶之遥两颊绯红,空着的那只手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流氓!” 他笑眯眯地轻哄:“好好好,我流氓,你不也挺爱我这流里流气的劲儿吗?” “……” 叶之遥很少见到安易有这么恶劣的一面,从前他性子淡,虽然**也猛,可也没这么大胆开放的时候。这几次床事看起来,这个男人真不是个善茬,什么来劲儿就来什么。当然,她也不是那类在男人身下只知道嗯嗯啊啊的女人,一咬牙,腰身一挺,她就自动自发地拿自己下面的湿润去摩擦了他的粗大。 安易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噎在心头。 这个小妖精! 男人当然是不甘落后地挺身滑进了花径,登时湿热的嫩肉一层层涌上来,绞紧了他那里。头皮阵阵发麻,快|感一**蜂拥而至,两人都是一阵呻|吟,心里却又都骂了一声。 叶之遥:这个混蛋就不能温柔点吗?! 安易:真他妈的舒服! ** 结束之后,安易趴在她身上歇了会儿,起身套上裤子去给她接水喝。 叶之遥爬起来靠在沙发边上扯了纸巾来擦自己下|身不断涌出来的**。刚才到最后关头的时候,他想要抽出来,她没允许,双腿圈着他的腰死死压着,还自己扭腰动来动去地勾着他,他迟疑片刻也就放弃了,顺着她的意思内|射了。 安易从厨房出来,看着她佝偻着身体的样子皱了皱眉,却仍是没说什么。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他拿过她手里的纸巾帮她擦拭干净,问她:“要不要先洗洗?我晚饭还没吃,下去超市买点吃的上来,你先泡个澡,有什么想吃的吗?” 叶之遥也不饿,就是浑身酸软无力得很,不耐地推了推他:“滚滚滚!” 安易被骂,没有生气,反倒是骚包地笑了,那笑直看得叶之遥心头起火。等他穿好衣服下楼了,叶之遥躺在浴缸里看着自己腰上的手指印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父亲突然这么郑重地对待她和安易之间的事,她也不是个傻子,中间肯定有问题。反正是自己的父亲,再怎么样也不会害自己的,她听了当然会静下心来好好想那些话。想过之后,似乎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她长久以来对两人复合很执着,执着到迷失自我,对一个女人来说迷失并不是件好事。 犹犹豫豫不是她的风格,也不是她应该有的,既然安易现在有复合的想法,那么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孩子这方面,生孩子的是她又不是安易,她做主的事他能怎么说?所以她现在纠结于孩子的问题上实际意义不大。更何况,现在的关键点在于她还想不想和安易在一起,那些再也不爱的话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叶之遥也肯豪赌一把,最多两年,等到她二十八岁,如果无力改变现状,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二十八岁,对于很多女人都是一个坎,如果她们不是不婚主义或者丁克族的话。 女人没有多少年华可以用来挥霍,这一点,叶之遥现在深以为然。 想到这些,她又笑了起来,**那点事,她是个有洁癖的。跟了安易之后,她也接受不了和别人做,床头柜里的药她明天就想办法换了,以后就算没能在一起,有个孩子总是好的。 她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有点疯狂,但是转念又一想,既然心理上接受不了和别人了,就当是离婚了自己带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 安易靠在电梯里时也有些疑惑,不是说不同意吗?怎么突然就松手了?叶之遥的转变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听了叶墨的话想通的,这个毋庸置疑。可是叶墨为什么会转变想法?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或者,那人是沈家的人,不是叶墨? 他从来都是单线联系的,虽然知道这个案子早前作为商业犯罪案一直都是叶墨负责,后来发现向伟胜不那么干净了就转到了缉毒打黑这边。所以,他一直以为上头的人应该还是叶墨,难道后面又换了? 想来想去的,还是一团糟。现在如愿以偿了,叶之遥回到身边,他费心点看着就好,其他的他也不欲多想了。这么想了会儿,他放松了下来,在超市买了些她喜欢的零食,又买了点速冻的饺子。 俯身在冰柜那儿选口味的时候,旁边有个小女孩蹦蹦地直往旁边大冰柜上跳。小姑娘的两根细辫子一跳一跳的,看着特别有趣。他瞥了一眼,见她眼巴巴地看了会冰柜里的各种冰淇淋,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着问她:“要我抱吗?” 小姑娘嘿嘿一笑,应该在换牙了,门牙没了,黑黢黢的,看得安易发笑。他笑得揶揄,那小姑娘机灵地察觉到,小手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点头:“呜呜,窝次冰淇淋。” 叔叔,我吃冰淇淋。 小姑娘软软的嗓子含糊不清地说着,安易心里一片柔软,单手抱起她去看冰柜里的冰淇淋。小孩子高兴起来,容易扑腾,这个小姑娘拿了两盒后就在安易臂弯里扭来扭去。他怕碰到自己的伤口回去挨骂,赶紧放下她。 小姑娘很有礼貌,道了谢抱着两盒冰淇淋就跑了。他提起放在旁边的篮子,看着那个小背影翘了嘴角。 其实,有个孩子挺不错的。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现在这样的情况,即便是想要,他也不敢冒险。刚才叶之遥的举动,他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还是想要个孩子的。他有点头疼,叶之遥的个性说一不二,她想要,阻拦是没有用的。上次买的那瓶药估计转头就会被她换掉,避孕的事还是只得从自己入手,再说了,老吃那药对她也不好。 又转去生活区买了几盒安全套,安易这才结账回去。 ** 叶之遥等到水变得温凉了才出来,随手拿了浴袍穿上,趿着拖鞋出去。 安易正在厨房里煮饺子,她眼尖地看着饭厅的桌子上还有些他买的零食,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坐下就拆来吃。他回头瞅了一眼,看了下时间,不算太晚,也就没有限制她,任她百无聊赖地吃了几袋。 他端着碗饺子出来,用手指搔了搔她的下巴,像逗只小哈巴狗似的:“别光坐着吃,去给我调个蘸酱来,炉子上我温着鸡汤,等会儿你也喝一碗。” 叶之遥懒得理他,将手里刚吃完的果冻盒子扔向他:“我又不吃饺子,要弄蘸酱自己去!” 他自己也会,可总弄不出她调的那个味儿,当下死皮赖脸地抱着她的腰在她脸上乱吻:“去给我弄个,我给你再拆个果冻,好不好?再等下去,饺子就该冷了。” 叶之遥不甘不愿的,却还是抬脚往厨房里走,嘴上不停地骂道:“迟早懒死!” 安易呵呵笑了下,扯过购物袋,翻出盒什锦果冻,拆开后先自己吃了一口。 嗯,qq滑滑的,像她的嘴唇,挺不错。 叶之遥拿出个小碟子,按照他喜欢的口味,学着四川那边的做法,倒了点酱油加了两滴醋,然后挑了点味精、花椒末和辣椒油加进去,搅拌两下,用筷子蘸了点试了试咸度,端出去给他。一出去就看见他在那儿吃果冻,沉着脸过去,再一看,气得不行。 他竟然把里面的果肉都挖出来吃了个干净! 叶之遥转头就在他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松开来时气呼呼地质问:“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是地主出身还是财主出身啊,专挑好的吃!” 安易挑眉一笑:“这些可都是我买的啊,我就吃点果肉,你不是爱吃果冻嘛,我把果冻都留着给你了。” 明知道他是逗自己玩的,叶之遥还是生气,冷哼一声,扒拉过他的碗。她走进厨房,他赶紧跟过去,就好笑地看见她拿筷子把每个饺子都戳烂,然后把里面的肉馅装到另一个碗里,把一碗饺子皮递给他:“滚出去蘸你的酱去!” 于是,这一晚,有人吃了一碗的肉丸子,腻得胃疼,有人吃了一碗的饺子皮,饿得肚子咕咕叫。 ** 安易车祸后面这两天都没去天源上班,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了。没车不能送叶之遥过去,他只好跟着她挤地铁,然后将人送到公司门口。等到人打卡进去了,没能得到吻别的某人才悻悻离开。 天源那边,第二批货已经开始投入生产了。向伟胜似乎特别看重这批货,亲自跑到车间来视察了好几次,也叮嘱他一定要看紧点。 他这么紧张,安易当然也紧张,里面的黑水看起来要淌进去了。 天源不是向氏的核心产业,前几年盈利也不是很多,可向伟胜似乎一直对这个子公司很舍得投入。做保健产品这类的,其实没什么高科技,里头那点技术也不是什么特级机密。可是向伟胜特别在意,除了将研发部单独搬到一栋楼外,更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安易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进去,只好改变策略,从成品下手。 车间里堆着第一批货,安易趁着工人忙着装箱的时候拿了点出来,凑在鼻尖闻了闻,和平常的保健药物没什么区别。胶囊内的药粉他也没法当场就拆了来验,用小袋子装了点放好。刚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向哲挽着向伟胜的手往车间这边走。 20体贴 ** 向哲看见安易的时候,心头一紧,有点忌惮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叔。那晚被警|察带出来之后,向伟胜没多久就知道了那件事,将她叫回老宅那边狠狠地骂了一通。她心里不服却又敢怒不敢言,死咬着牙捱过那阵骂,回到自己房间哭了半夜,将叶之遥翻来覆去地又骂了数十遍。 向伟胜见安易在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他这几天明目张胆地将叶之遥带在身边,消除了自己不少疑虑。这个年轻人的确可靠,做事也靠谱,当然在他心里更靠谱的是,他有本事将叶墨的女儿笼络在身边。就这一点上,他就有了一直将安易留在天源的心思,他就不信叶墨能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半分。 只要叶墨操心一星半点就好了,向伟胜看了安易一眼就笑了起来,就算是一条缝隙,他也能从那空子里钻过去。 安易看也没看向哲一眼,对着向伟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身又去了另外一个车间查看。向伟胜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向哲却是狠狠的一眼剜过来,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他厌恶透了这个女人自大、恶毒的一面,用不屑的目光来表达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他脚步一转就往办公室走。 向哲尾随其上,站在厂间的空地上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那个贱|人好看!” 安易冷冷地哼了一声,鼻子一皱,像是十分嫌弃她一样:“你除了像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还能干什么?我说过的,叶之遥这个人不是你能碰的,你趁早打消了那个念头。你这么接二连三地进那地方,如果还不懂得收敛,迟早连累向氏跟着你一起遭殃。” 后一句话是说给向伟胜听的。 他才没闲情去料理向哲这种阴毒的手法,但是他也不会放任她冲着自己的女人动手。她是向伟胜的晚辈,他没有那个道理替他管教,提个醒总该是可以的。 向哲一直知道这个男人面对自己的时候没什么好话,被喜欢的男人骂成疯狗,她心里也难受。可是一想到叶之遥和他甜甜蜜蜜的情景,她就咽不下那口气。 叶之遥是官家千金,她是富家小姐,两人明明是同等的人,她凭什么要一世清高的样子?她有什么资格处处压自己一头? 向哲虽然从小就没了父母,但在向伟胜的照料下,也算是顺风顺水地过了二十多年。叶之遥是她的第一个跟头,安易就是第二个。这两个人在一起对她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一场锥心的炫耀。她嫉恨到了极点,安易越是将叶之遥护得紧,她就越是愤恨。 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因为在某一方面不如其他人而产生的羡慕,当这种羡慕不受控制地愈演愈烈,就会出现类似于嫉妒的心理。可当这种心理在长久的不如意下逐渐扭曲时,就会变成一种恨意。 向哲便是如此,她对安易到底还有没有情意,从她开车撞向他的车时就说不清楚了,可是对叶之遥,她彻头彻尾的满满都是恨意。 她眼底的滔天怒意还来不及收起,身后向伟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如果你再敢胡来,就滚回到你亲妈那里去。” 向哲垂着头,微微点头应下。 ** 叶之遥在公司忙了大半个上午,等到手头的事情终于做完才得以轻松地伏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可就是这么一点儿时间,也有人不愿意放过。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几个八卦人士,在她们都快发光的眼神里头痛不已。 “之遥,今早上送你来那男人是谁啊?” “叶之遥,够不够意思嘛,有了男朋友还藏着掖着!” “遥遥,反正没事做,来说说呗。” “……” 还好,娄一方的秘书下来,及时地将她从一堆八卦女人中解救了出来:“遥遥,娄总让你赶紧去办公室一趟。” 她前脚一走,后面几个同事又都不约而同地嗤笑了一声,窃窃的声音听得那秘书心烦。 “傲什么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李秘书,你也得给娄总透透气啊,别让她给骗了。” 那秘书跟着娄一方好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叶之遥和娄总之间那点关系,推了推眼镜,略带警告地瞪了一眼这些人,就走了。 娄一方正在给小核桃打电话,见到叶之遥进来了,朝她打了个手势,继续训着电话那端的儿子。叶之遥坐了会儿,闲着无事自顾自地拿了盒牛奶喝。 一盒都快见底了,娄一方才收了线,好笑地看着她:“听说你今天带了小男朋友来上班?” 叶之遥翻了个白眼,呵呵冷笑:“比不上你的小女朋友小,哦,不对,应该是你的小媳妇儿。不过,小芳,说真的,我给你支个招。你如果真的想把倾情找回来,你就对小核桃温柔点,小核桃肯定知道他妈在哪儿。” 娄一方可没那个心情和她谈论自己的前妻,脸色沉沉地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扔到她身边,语气也不太好:“我去接儿子的时候,你家老爷子给我的,他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放个长假,让你自己好好调整调整。” 叶之遥拿起那个小袋子瞧了瞧,浅紫色的布袋,上面绣着朵梅花,那是她祖母的东西。她思忖了几分钟,点了点头:“嗯,算我提前把年假休了吧,我去奶奶那边玩一段时间。但是这事儿你别给我爸说,他知道了肯定让我妈过来陪我。” “行,但是你那小男朋友能瞒得住吗?”娄一方淡定地喝了口茶,无视叶之遥飞过来的眼刀,悠悠地说道,“叶之遥,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我也给你支个招。现在满城等着看你爸笑话的人不少,他愿意宠着你,你也得长点心。你哥前段时间为了你,可是惊动了我哥的势力了,我不偏不颇地说一句。你如果真的只认定了那一个男人,你就算躲开周围一切想破脑袋也没用,你如果离了他也没什么不可的话,那你就趁早抽身,省得你全家上下都跟着折腾。” 叶之远竟然借了其他人的势力?做了什么? 叶之遥无法得知,联系到父亲昨晚的反常,总觉得有什么事要想通了,但偏偏又差那么一点。最近这一系列的变故,不管是家里的态度还是安易的态度都让她有点措手不及。整个脑子像是被一团浆糊粘住了一样,弯弯绕绕地想起来,脑仁就疼。 “要你说!你个婚姻失败者!”内里再怎么弱,外表还是得掩起来,不能丢脸,叶之遥从小就深谙这个道理,“我走了,下班了我让他来搬牛奶。” “死丫头,信不信我给你来场办公室绯闻,让你那男朋友看看我们有多‘亲密’!”娄一方作势要起身。 叶之遥将手里的牛奶空盒砸过去,盒子不偏不倚地跌在他身上:“滚蛋!你还是管好你那群追随者吧,天天在下面八卦,一群叽里呱啦惹人烦的乌鸦,当自己是莺莺燕燕叽叽喳喳。” “……” 她这个形容让娄一方差点没笑喷出来。 ** 安易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到了五点过就起身穿好外套往外走,他得去接叶之遥下班。现在那女人完全不像以前那般唯他是瞻,他要不时时刻刻看牢,没准儿她转眼就跑远了。想到她那野性,他心里真是挠挠地痒,就想将人抱在怀里狠狠地揉弄一番叫她求饶。 一出门,向伟胜刚好往这边走,顺手就递给了他一把车钥匙:“这次是哲哲不对,这车我替你选的,你又要接送女友又要赶过来上班,没车不方便。” 安易眉一挑,唇一勾,笑了:“谢谢向总。” 在向伟胜满意的笑容中转过身,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这是暗示自己他掌握了所有的信息,包括叶之遥的。然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送来一辆车……安易转动着手上的钥匙圈,冷哼了一声,做了太久的上位者和胜利者,真当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蠢蛋、软蛋?自大到这个程度,安易还真想拊掌大笑,人不懂敛其锋芒,早晚有一天死在那上头。 从天源出来后,他就给叶之遥打了电话过去,后者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嗯嗯地应了两声就挂了。他紧赶慢赶地去了她上班的地方,刚到楼下,就见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旁若无人和身边的一个男人说话。看那笑眯眯的样子,好像还挺高兴的,安易当即就拉下了脸。 娄一方对上男人阴测测的眼神,有些无辜地撇了撇嘴,他完全就是被当做苦劳力拉下来的好么!那么仇恨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来了?”叶之遥连个笑都没有,一只手还在包里找着东西,头都没抬下,“娄总,谢了啊,回头再有东西直接给他说就行了。我们家这位别的事不说,就是为了我跑得可比谁都快,这点比你家那个要强得多。” 娄一方的笑也快挂不住了,正准备回嘴,就听见安易故作诧异的声音:“咦,娄总的那位也是个男士?” “……” 这下,笑容是完全挂不住了。 叶之遥坐到车上的时候还在笑,包里的奶糖被全部翻了出来,她剥了一颗塞进身边男人的嘴里,眉一挑,问:“你是故意的?” 安易的确是故意的,他之前不认识娄一方,但是一听叶之遥那声“娄总”立马就回想起来了这人是谁。他和叶之遥谈恋爱那会儿,没少从她口中听到关于这位娄总和他那位女朋友的事迹。这么一想,联想起那天的小孩子,心里一下子就通透了起来。不过,想明白了是一回事,看他和自己女朋友谈笑风生又是另一回事。在叶之遥说出那话时,心头虽然舒服了点,可还是毫不犹豫地就一句话击了过去。 “嗯,故意的。” “不得不说……”她故意一顿,“干得漂亮!” 安易含着块奶糖,淡淡笑了笑,直接将车开到了商场门口。叶之遥疑惑地看向他,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解释道:“约了个人,晚上一起吃饭吧,这时候时间还没到,我们先逛会儿。我想买件衣服,你陪我!”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底气十足,叶之遥想着过两天要走也就存了先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多说地就推开车门下去了。 ** 商场里暖气打得十足,叶之遥逛了没一会儿就出汗了,外套脱下来,被男人顺手就接了过去,这个动作惹得她又是一阵侧目。 以前谈恋爱那会儿,他可没这么体贴。虽然也会帮她拿衣服,可大多数时候没这么自觉,如果自己不放到他手上,他也没那个觉悟主动去接。这男人,变化的似乎不止是性格方面,好像全身上下所有都变了样。 安易倒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以前年轻又是第一次谈恋爱,本身是个呆硬性子,是真的不懂男女之间那些小温情。那时候,他就一个想法,对叶之遥好,其他的顺其自然。现在,虽然也是想着对叶之遥好,但基本是围着“一切以叶之遥的要求为基准”而开展的。再加上,年岁渐长,一个男人在很多方面的沉淀也让他明白,体贴其实是大部分女人渴望的。 既然叶之遥会喜欢,那么他就要努力做到! “嗯?”对上她的眼神,他有些心悸。 “你变了。”她立时下了结论。 “不喜欢吗?”他笑笑,“这么多年了,哪能一层不变。” “也对!”她也笑了,“我也变了不少。” 她话里话外都透着股子世事难料的味道,安易心头不喜,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捏了捏她的指尖,他亲密地揽着她的腰进了一家男装店。 ** 两人这一圈下来,买了不少东西,安易大包小包地拎着,叶之遥两手空空,引得过往的小姑娘红了眼。她似笑非笑地拿手指戳他的胸膛,戏谑道:“不错嘛,走哪儿都能吸引女人,这下子连小姑娘都避免不了你的魅力了。” 她怪里怪气的腔调,安易听着高兴极了,嘿,吃醋了! “嗯,你就是小姑娘!” 叶之遥张了张嘴,没能接上这句调侃,索性眼一瞪不理他。安易见了那娇娇俏俏的样子,又是一笑,将袋子都移到右手上,左手去牵她的手,唇角微翘:“走了,小姑娘,该吃饭了。” 这一次,她很快就反击了,挽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巴上去,极其大声地回道:“好呀,叔叔!” 四周的人都因为她那声“叔叔”将目光聚集在安易身上,他尴尬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沉着脸拽着她快步走出商场。一出去,叶之遥就没能忍住,足足笑了三分钟。 ** 叶之遥一路上并没有问他约了谁,只做不感兴趣的样子。反正现在两个人是在一起了,他那些圈子自己早晚都要接触到的,她也不急。 可是,到了包间的时候,见着等在那里的人她还是吃了一惊。 一身水蓝色衣服,就是她上次在人民公园见到的那个女人。 那时候,她和安易在一起俨然一对情侣…… 21明目张胆 简洁在看见叶之遥的那一刻也愣了下,心头一跳,惴惴不安地睨了安易一眼。后者却是镇定自若,将手里的袋子放下,双手搭在叶之遥的双肩上,推着她坐下,慢悠悠地倒了杯茶给她,才漫不经心地介绍:“简洁,这是你嫂子!” 简洁一怔,看了安易一眼,才笑着开了口:“嫂子好。” 叶之遥从没听安易说过有妹妹,又见简洁虽然笑得真诚,却仍是时不时地去瞪他,她心里也有点不痛快了。哥哥妹妹这种把戏她见得不少,里面实际上是些什么猫腻,她心里一清二楚,想到这里,脸色有点沉下来。 安易本以为这下该解释清楚了没误会了,结果一转头看见她磨牙瞪眼的样子,略想了下,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你别多想,真是妹妹,我爸那边的。” 被他这么一下子挑破,当着简洁的面,叶之遥也有点脸皮薄,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从那堆袋子里扒拉一个出来,递到简洁面前,叶之遥笑得比先前暖心多了:“这是我们刚才特意买的,喜欢吗?” 简洁收到安易的眼神,也没拆开,接过来就笑呵呵地去挽叶之遥的手臂,两个人亲昵得跟亲姐妹一样:“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安易这才放下心来,一只手横在叶之遥腰上,将人捞回自己身边。 刚才在商场里,他说了要给一同吃饭的人买份礼物,东西是叶之遥挑的。服务员拿袋子装好递过来时,是他伸手去接的,在天源厂间拿到的样品也就这么放了进去。 他和简洁实质上也就是个上下线的关系,除此之外清清白白,连朋友都不是。其实,向哲是知道简洁的存在的,只以为是他花心风流的存在,只以为简洁是个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女孩子,而安易也舍得在她身上花钱,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其实,两人每次互赠东西,都在中间传递着他需要的资料或者他找到的证据。 这个方法还是简洁想出来,毕竟没有谁会去注意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和一个花心又舍得花钱的男人。 东西送了出去,安易也松了口气,可简洁就不那么想了。他把叶之遥带来见自己,这个举动绝不可能单单只是借着叶之遥来打掩护。从前那么多次,他从没利用过叶之遥,现在当然也不可能突然就用这个办法。他是不是真的对将叶之遥留在身边铁了心了?所以,变得有点明目张胆,擅自就将人带到了自己跟前。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叶之遥,虽然知道她现目前还不知道安易有个什么任务,但难保天长日久,安易脑子一热就和盘托出。 进行过专门训练的当然知道保密条例,以任务为首要的也知道守口如瓶的重要性。可是,很明显的,安易不属于两者的任何一个。他不是专业人士,他事事以叶之遥为主,重情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处处都是爆点! “你让简洁点吧,我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放包里没注意。”叶之遥将菜单递给简洁,拿着手机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在安易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她那点小手劲,他笑呵呵也就接受了。简洁在旁边觑了他好几眼,见他脸上止不住的笑,忍不住将菜单往旁边一扔,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安易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你放心,该保密的我也懂,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但是叶之遥归我管这事上没商量。” 简洁心焦火燎地坐在那儿,恨不得将手上的杯子抡一个圈大力砸到他脸上去。叶之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女人,说是出去打电话,明显的是看出自己有话要和安易说,体贴地腾了地方。她一出去,心思重的她就又腾起了一股焦虑感。 “我放心不下,尤其是当你对着的是叶之遥的时候!”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句话,安易却是淡淡地笑了笑,往后一靠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那儿,双手一摊:“啊,那没办法。” 简直就是个无赖样!简洁直接将手边的菜单扔了过去。 安易也不恼,一伸手就接住了,还是那副懒懒的样子。 “我说过了,她归我管,其他任何事都好商量,就只有叶之遥,对我来说,任何人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信我,当然最好,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们尽可以放心,当年我答应了你们,这么多年过来,我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总会想办法捞点本回来的,所以,任务,我还是会继续下去的。” 简洁皱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样子的人?” 安易听了这话,倒是敛了笑,一脸的深意:“那时候我还没被逼到绝路,那时候的我还自信着呢,叶之遥等着我呢。可是,你看看最近发生的事,她被向哲欺负,她要和我决绝,我还能忍么?你知道我和你们最大的不同在什么地方吗?你们因为一直接受过专业的观念灌输,所以你们自己心里就只那一个信念。可是,我没有,我明白我自己想要什么,是作为我个人而言的自己,不是为这个任务而言的一个僵化的人。” 简洁被他说得愣愣的,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看起来不太能接受这话但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来。安易任她在那儿纠结,起身出去看叶之遥。 ** 一到大厅,就见叶之遥随便找了个无人的座位拉开椅子坐在那儿打电话。他走过去,贴着她的身体挤在一张椅子上坐着,耳朵都快贴在她的电话上了。 叶之遥狠狠地将他的头推开,寥寥地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安易笑眯眯地搂着她的腰,一脸痞相,映在她眸子里就跟只嘿嘿直笑的哈士奇似的。 “哥哥妹妹的,话说完了?” “我跟她没什么话说,倒是跟你有很多话说。” “我又不是你妹妹。” “怎么不是,情妹妹也是妹妹,更何况,你叫哥哥叫得我心都酥了骨头都软了,我能记不住?” 又来了……他每次这种腔调,叶之遥心里就不舒服,总觉得这和以前那个男人不一样了。不知道是男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这样,还是安易故意作出这个样子逗她玩,其实,她心底实在是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有点陌生,还有点疏离,他每每用这种痞痞、坏坏的样子面对自己时,她都会觉得他在遮掩着什么。虽然几次下来,她也没发现什么,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有句话对你说。”叶之遥一只手转着手机,沉吟了半天说了这句话。 安易靠过去,在她耳尖上咬了一口,语带笑意:“嗯,说吧,哥哥听着呢。” “如果你再敢骗我,我绝对会让你死得很有节奏!”她说完也不管他,站起来就往包间里走。 安易在后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脾气越来越大了,眼睛也越来越厉害了。他当然有事骗了她,远的不说,就简洁这事上,他就骗了她。鬼来的妹妹!他父亲那边的亲戚,他从离开家乡就没再联系过了! ** 简洁和叶之遥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席间两人相谈甚欢,从最新追的韩剧到最近一些品牌出的香水和首饰,两人几乎用了一整顿饭的时间兴奋地讨论。安易在旁边不停地给叶之遥夹菜,秉承着好男人的风度,没有打断两人。 饭后,简洁自己回家,安易送叶之遥回去。两个女人在酒店门口还有点依依惜别的样子,安易上前抓过叶之遥往车里塞,黑着一张脸对简洁稍稍示意了一下就开着车走了。 叶之遥坐在车里,突然就没了刚才的兴致,蔫蔫地靠在那儿,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易伸手过去在她脸上摸了摸,轻声问道:“累了吗?今晚是去我那儿还是去你那儿?” 她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没回答,盯着窗外。安易牵了牵嘴角,不时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或者揪揪她的长发,她烦不胜烦,忍了几分钟就爆发了:“你烦不烦啊!在车上就动手动脚的!” 安易先是一愣,很快又笑起来:“行,回去动手动脚!”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安易将她的犹豫和纠结收尽眼里,不露声色地关了车内的音乐,等她缓了很久,才问:“今天不太高兴吗?看着恹恹的小模样,很没精神似的。” 叶之遥还是没有回答,抿紧了唇看着窗外。安易的眼眸沉了沉,也没有再问,将车开到了自己楼下,探身过去解她身上的安全带:“离这边近点就先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叶之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盯着他的手,好半晌突然问:“简洁不是你妹妹,对不对?” 22谎言 “简洁不是你妹妹,对不对?” 安易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缓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胡思乱想什么?还吃醋呢?” 叶之遥没动,睃了他好几眼,慢吞吞地整理被他弄乱的长发,也不下车,看起来镇定极了。她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安易心里更加发虚,手心里隐隐地都有了汗。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头发又去整理衣服,他舌头打着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弄好了一切,从包里拿出手机,搜索了几个页面给他看:“我们刚才讨论的,这款包,一万五,这条裙子的定制成品价是十万以上,还有那些首饰……我从来不知道你父亲那边的亲戚这么有钱,对这些东西了解得那么清楚。” 他父亲那边不过就是个小村庄里的穷村民,买件衣服上了一千在他们村里都是件人人眼红的事。这种动辄上万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想都不敢想。但是简洁的谈吐根本不像是很惊异,若说她是后来在g市耳濡目染也有了点功底,可叶之遥一看她那身穿着就否定了这个假设。再耳濡目染也不可能不顾自身家庭条件,穿件八千多的衣服完全不当回事吧? “我说过的,你要是再骗我,我就让你死得很有节奏。”叶之遥拎着包,撩了撩头发,在安易回神之前就推开车门下去。 安易心底一凉,赶紧拔腿追上去。他是真没想到,女人连这么点细节竟然也能注意到。看着前面腰背挺得笔直,高跟鞋踩得哒哒哒的女人,她有多久没露出这么女王的气势了?回想起两人那段初恋时光,对她这种时不时透出来的范儿还真是怀念异常。 可怀念归怀念,现在的当务之急……安易想想都觉得头疼,念书那会儿,他从没对叶之遥撒过谎,所以也不知道这样触她雷区的事实际上是个无底洞。有过一次就有第二次,久而久之,好像说出的话有一半都是假的,一个谎言出现了,有了漏洞,需要第二个谎言来弥补。雪球越滚越大,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被那些谎言一击即中倒地身亡。 ** 叶之遥没有钥匙,等着安易掏钥匙开门的空隙,从包里把娄一方带给自己的那个小锦囊拿出来递到他面前。他以前见过这东西几次,目光随意一瞥,顿时就变了脸色。推门而入,她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他拦腰抱起抵在玄关处的墙上。 她眉轻挑,一只手拨弄他胸前的扣子,一只手去摸他的唇。前两天才做好的红艳艳的指甲在灯光下泛起妖艳的光泽,安易扛得住所有的变故,唯独抵不住她的**。才被撩了这么两下,火气就散了,一张口就含上了她的手指。舌尖在指尖绕着,津液濡湿着她的纤指,牙齿轻轻啮咬,两人倒像是在闹着玩耍。 “我背疼……”叶之遥娇娇地抱怨。 “嗯。”安易声音粗哑地应了下,托着她的屁股,将人抱到沙发上,然后压住。 叶之遥被他压得密不透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乖乖地任他吻了一会儿后,实在受不住了就拿指甲去戳他腰间的软肉。他不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沉着声音问她:“为什么要走?”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就是去我奶奶那边住一阵子。”她笑着左右摇头躲来躲去,双手也不闲着,死命地推开,“我爷爷的意思是让我过去散散心,反正我也请好假了,呆在这边成天没事做,还不如去那边清净几天。” “那我呢?”他问得好像有点委屈,跟顾惜带到家里的那只小奶狗似的。 “你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还离不得我啊?”叶之遥抬起身子咬了他一口,“我告诉你啊,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要是养个小妖精,到时就算你在我奶奶老家门前把地板跪穿了我也不回来。” “除了你,谁还能是我的小妖精?”他侧过脸,随她咬着,话语间是说不出道不尽的宠溺。 “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放过你了,简洁怎么回事?”叶之遥戳戳他的胸膛,霎时就冷了脸色,“别那些哥哥妹妹的给我鬼扯,我要听实话。丑话我说在前面了啊,你要真骗了我……我对你就不止失望这么简单了。” 安易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低垂的睫毛掩住了内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她不满地拍了他两下,催着他回答。他抬头时,脸上挂着笑,眼眸若深潭让她看不清其中的情绪,整个人却是没有丝毫的慌乱:“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都撂下狠话了,我还敢?” 叶之遥状似不信地审视了他好半天,见他唇角微勾,真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也就满意了。安易心里一松,凑上去在她腮边细细地咬。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没说是他妹妹,也没说不是,只是说清了他和简洁之间没什么私情。叶之遥本也就只是计较这一点,再加上被他接连的吻弄得晕晕乎乎的,根本无法细想其中的猫腻。这件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她也怕男人不愿意放自己离开,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让他吃了个满意。 ** 叶之遥口中的奶奶不是沈家现任的老太太,是沈老太太的远房表亲,m镇的富家小姐,家里的独女,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家里在m镇有个大宅子。这位姨奶奶一生无子女,特别疼爱叶之遥,姨奶奶去世前,立了遗嘱,这宅子交到她的手上。后来,沈家的人偶尔也会过去住段时间,因此那边一直都有人看管打扫。 她到的那天上午,老管家差点喜极而泣,他是一直跟在姨奶奶身边的,算是看着叶之遥长大的,也喜欢得不行。叶之遥刚跨进门槛,老管家就把准备好的水果端出来了,都是叶之遥小时候喜欢的,然后又是帮忙拎行李,又是连忙吩咐下面人做饭的。 老人家那么热情,叶之遥自然也高兴,午饭之后,小睡了片刻,就邀了老管家一起出门闲逛。老管家连连应下,背着手和她一起出去了。 其实这个镇子也没多大,人也不是太多,却更合叶之遥的心意。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一阵,在一座小桥上坐着歇脚。老管家握着叶之遥的手很是激动,指着这指着那地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逗得叶之遥哈哈大笑。 “遥遥,这次要住多久?” 叶之遥看了会儿河里的野鸭子,笑了笑:“不知道,最近我心烦得很,就想多住几天,好好调节一下。” 她曾经也带安易来过这里,老管家当然也知道两人之间的事,见她这样,知道又是因为感情的事不顺心了。老人家最是相信缘分一说的,拍拍她的手劝慰道:“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靠的是缘分,是你的总会来的,你也不要想太多。” “嗯,曲爷爷,我们又在一起了。” “那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总觉得他变了,他不是以前那个人了,而且,我感觉他很多事都在瞒着我。当然,我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留一定的私密空间给对方的。可是他瞒了太多,我就开始觉得有点不信任了。”叶之遥说到这里,轻飘飘地叹了一口气,“他这样,我越来越没安全感。小时候,我爸妈的事我也知道,所以我以为自己强势一点,很多东西都能争取到的,可到了现在,我才发觉,好多东西争取到了也是飘飘离离的,始终有点疏离。” 老人家也跟着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是个年轻人,有大好的时光,敢去争取的确是件好事。更何况,恋人之间的感觉以及纠葛,外人看得再透也难以点醒局中人。他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想着让她呆段时间,慢慢来化解吧。 可是,谁都没想到,“慢慢”促成了叶之遥和安易之间最致命的一个转折点。 23吵架 ** 叶之遥走了之后,安易似乎连天源那边都不爱去了。向哲知道后,在向伟胜面前抱怨了好多次,后者没什么反应,相反很乐见其成似的。她又急又恨,偏偏安易完全当她是空气,偶尔在公司或是聚会上遇见了,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从前为了追安易,闹得整个圈子都知道,佩服她的有,但更多的是打着看笑话的心思。现在安易做得这么明显,那些明里暗里都觉得这事上不了台面的人,早就笑弯了腰。大家都是g市的富商后代,但像向家这种外来的暴发户不太多,本地人当然觉得排斥,连带着他们的继承人也看不起向哲。 可是向哲一直都自比天高,叶之遥看不起她,其他人也嘲讽她。其他人的家世深厚,好几代累积下来的名门望族,向伟胜都处得小心翼翼的,她自然也不敢猖狂。可是对安易对叶之遥她更是恨了几分,这两人虽然一人家里是权贵,可那又怎么样,她向家是g市的商业新贵,市政那边巴着的人多着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向伟胜那么忌惮叶家,叶墨这么多年都调查着向氏的产业,不也被她二叔轻易就解决了吗? 向哲想到这里,心头不免一阵喜滋滋的,她就爱看和叶之遥有关的一切事事不顺心,她就想看叶之遥撕掉她那层清贵的面皮。人人说起她两人,都摇头嗤笑“云泥之别”,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那个脏污的泥! ** 安易没去天源,倒不是因为叶之遥的缘故。上次的样品交给简洁,那边还没能把结果传过来,天源那边第一批货得等开春才上市,而正在研究的新品还在探索中,天源那边确实也没了他什么事。向哲告到了向伟胜了,那个年逾半百的狡猾狐狸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角挤在一起的皱纹,他还是能摸到他心底的几分乐意的。因此,他也就顺水推舟地懒在了家中。 叶之遥的电话来得并不频繁,他甚至觉得她到那儿要躲的是不是自己。要不是他坚持每天早晚两个电话,他都怀疑她不会愿意和自己握着手机聊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一如此刻。 “今天晚饭吃的什么?” “小粥。” “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行。” “我想你了。” “嗯。” 安易一时有点语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去了,叶之遥似乎并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兴趣。等了好几分钟,见他也渐渐沉默了下来,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就说要挂了。他本就因为这个不悦,现在听她这么不耐烦的语气,更加不高兴了。 男人,再是喜欢一个女人,自身的脾气也不可能磨灭得一干二净。况且,男人本就不像女人那样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心里有了疙瘩,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女人,一时怒气上头,也就冷了脸色。 “你觉得那儿特别好,玩得乐不思蜀了?” 他语气冰冷,叶之遥如何听不出来。她的性子本就着好强,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难受,嘴上更是毫不退让,同样冷冷地回道:“是,我不想回g市了,我就恨不得一直住在这里。” 如果你有过和男朋友闹不愉快的经历,那么你一定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了刺,百分之九十都没有经过大脑的深思熟虑。叶之遥此时就想着好好地刺一刺他,于是就口无遮拦了起来,什么难听说什么。 “我就爱呆在这里,我舒心了,干什么都好。我就是不爱回去,这个谁那个谁地烦我扰我。你魅力大着呢,向哲啊还有什么其他小姑娘多得是,我走了正好腾地方。” “腾什么地方?”她越说越离谱,安易恼得一下子没了风度,边抓着头发边怒问。 他声音的怒气传过来,她淡淡一笑,快速地答了一句就掐了电话。安易气得满屋子乱走,可走到哪儿都能看见她生活过的痕迹,洗漱了扯过被子蒙头一睡,她最后那句话就跟一枝藤条似的,下下都抽到他心上。闷疼之下,怒气又更盛了,翻腾了两下还是睡不着,黑着一张脸起床穿衣拿着车钥匙就出去了。 什么叫正宫娘娘让贤?什么叫扶了其他女人上位? 开着车的安易恨不得立马弃车飞过来好好收拾她一番,捶了方向盘一拳,他咬牙切齿地爆了句粗口,又踩着油门换挡加速。 ** 叶之遥和他争了口舌,心里也难受,蒙着被子睡了半天还是清醒得要命。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地快睡着的时候,门外又是咚咚咚的声音。 老旧的木门拍起来声音沉而闷,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有点渗人。老管家起来开门前扬声问了好几遍,外头才有人郁闷地沉声回应:“曲爷爷,是我。” 这么多年了,老人家根本不记得他的声音了,可听对方是认识自己的,也就开了门。待看见门外那张隐约还蕴着愤怒的脸时,曲爷爷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心性淳厚,对人从来都是乐呵呵的,但当年叶之遥哭着被家里人送来这里,哭了整整三天的凄惨样子,他还犹记在心。 老人家年纪在那儿,别的特点不明显,可就是特别护短。这会儿见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也不放人进来,只是拿着手电筒在安易脸上晃来晃去,嘴上也“无意”地嘟囔道:“是谁啊?我怎么有点看不清啊。” 安易心里焦躁上火,但是面对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只好压下烦躁,温声回答:“曲爷爷,我是高长啊,以前和遥遥来过。” “哦……”老人家恍然大悟的样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两眼,“不是说,高长改名了吗?哪来的高长啊?” 安易笃定曲爷爷就是故意为难自己,可那又有什么法子,他人都站在这儿了,当然只能任人宰割了。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淋着雨解释了一会儿,老管家这才满意,转过身,不咸不淡地让他进来。 他出来的急,薄衬衣外面就套了一件薄外套,晚秋的夜晚风凉,再加上站雨里淋了那么久,一进来就冷得打了个颤。叶之遥已经起来了,看着他那样,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转身就走了。曲爷爷才懒得管他,让他坐会儿,自己早就躲回了房间。 安易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屋子里,时间难熬,叶之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又冷又急之下,竟是连连咳嗽到肺疼。捂着嘴忍过那阵嗓子眼的痒意思,他一抬头就见叶之遥披头散发地捧着个什么东西过来了。等她到了跟前,他才看清她手里端着碗姜汤。 “喝了,都已经感冒了。”她的神色还是不太好看,语气也不太好。 可来时的一腔怒气就在这话里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他接过姜汤大口大口地喝掉,她抽了纸巾递给他:“二十多岁的男人跟个小孩子似的,喝汤还糊嘴上一圈。” 这算是和好了吧?安易想了想,越加高兴起来,得寸进尺地凑过去:“麻烦女友大人给我擦一下。” 叶之遥的气可还没消,将纸巾扔在他脸上,冷着脸往房间里走。安易笑呵呵地擦了嘴跟上去,将人拖进怀里抱住。从前就跟只小野猫似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服软,在他怀里扭啊扭啊,力道没解开半分,倒是引得他一身的火。 觉察到他下面直挺挺地顶着自己,叶之遥脸一红:“我说呢,大半夜地赶过来,连在外面吹冷风淋雨都受得住,原来是想这个事啊?” 安易知道她心里还梗着,见她明明红着脸却仍软不下语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才和好多久啊,又因为些小事闹矛盾。” “是我要闹的?”某人斜眼睥睨另一个人。 “我错了。”男人很没骨气地赶紧认错。 “哼,明白就好。” 两人面贴面地抱了会儿,情绪也都平静下来了。叶之遥轻轻扣着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始自我反省:“这事也不全怪我,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可是,你那样说话,还是那样的语气,我真的生气,还有点难受。” 总算是说出来了,安易长舒一口气,亲亲她的脸颊:“我能跟你置气这么久吗?过了那阵气头也就过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真的想赶过来掐死你!遥遥,我们两个和好的事,我觉得其实挺一波三折的,所以,我们都好好,不要闹不要吵好不好?我刚才脾气不好,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可你也不该说那些气话。下次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怎么收拾我啊?”她意有所指地往某处瞟了一眼。 “你说呢?”他咬了下她的耳朵,手滑溜地顺着衣服贴了进去。 叶之遥一阵喘息,却按住了他的手:“没套子。” “我不在里面射。”他也是气息不稳,一低头就热切地吻上去。 24未完 叶之遥觉得自己就像只被他捏在手心的小蚂蚁一样,煎熬……他的手热似火,握着她的丰盈,舌尖极有技巧地钻入她的耳中,湿漉漉地刷来刷去,逗弄她腿软几乎站立不住。 在**,安易一直都是主导的那一个,即便是叶之遥有心勾得他天雷地火,他也从不肯让她霸道地占据主攻位置。 她莹润的小腿圈着他的腰,一下下地承受着他的深入,气息粗重,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扣在他**的肩背上。安易“嘶”了一声,感觉到下面的勃发被她的紧致夹得舒爽至极,忍不住眯眼哼哼起来。叶之遥更甚,边哭边叫着,整个人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样。 他掐着她腰的手越来越大力,到后来像是放了狂一样迅猛地进去,叶之遥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长着小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十指紧扣的地方燃起一阵阵强烈的冲击,激得她像要将五指齐齐嵌进他的手背里一样,死死地抵着。 安易吃痛,那里偏又舒服得要命,心头一紧再一松,就释放了出来。 两人都在兴头上,根本就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等到情|欲平复了下来,叶之遥气得狠狠地握拳捶他。 “不是说在外面吗?现在怎么办?” 安易自知理亏,蹭着她的脸讨好着:“是我不好,乖,不要急,就一次没那么巧合的,我记得今天是你的安全期。” 对这种事,叶之遥也没想过要躲开,家里那瓶药被自己换掉不就是最好的态度说明吗?可是,女人在床事后总是爱对未来深入追究的。在安易说完这话之后,她心里又有点过不得了,眨了两下眼睛问他:“如果怀上了怎么办?这个事又不是你说了算的,万一真有了孩子呢?” 她眼底的希冀,他如何能看不出来?只是……他毕竟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如果有了孩子,那么就生下来费心地养大他。他需要考虑的太多太多,孩子的到来会给他给叶之遥带来什么顾虑,孩子的安全,孩子的未来……每一个都是大问题,如果真的打算要孩子,必须将现目前所有的障碍都一一清除。那么,时间是必要的。 叶之遥的眼神从渴望到慢慢冰冷,到最后如一层死灰。她知道他听懂了,可是他装傻充愣的反应还是伤到她了。这一次,她也没有再和他吵,推了推他,然后侧身躺在一旁,静静地盯着对面桌子上的花瓶。安易也知道她怕是又难受了,双唇开开合合好几次,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双手都变得有些拘谨,不知所措,他的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侧脸在她的颈侧不断的安抚磨蹭。叶之遥闭着眼装睡,他仍是执着地蹭着,逼得她不得不翻身面对着他。 “我真的很想要个孩子,或许你觉得我的这种固执难以理解。可是,安易,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爱到了极限,那么你会很希望有一个爱情的见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现在……我一直都只有你一个男人,没有其他的感情经历,可是我也知道爱情不该是我们这样的畸形模式的。” 她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完这些话,安易的心底随着那些字眼一下一下地抽疼起来。 “遥遥,我不是不想要,只是……” 她笑了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只是想说说我那点期盼而已。” 明明是笑着的,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安易看着她又闭上的双眼,喉头哽咽,心下冰冷,将她搂紧了些。叶之遥缩在他怀里,同样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原来还是做不到完全地交付啊……她有些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她以为她不会在乎的,人都在身边了,他不愿意说有什么关系呢?这是自己太贪心了吗?但是,她还是很在意他的隐瞒啊…… ** 一觉睡到天亮,两个人的精神看起来都不太好,曲爷爷对着安易依然没有好脸色,早餐只给了他一碗小粥一碟咸菜。几人吃过饭,沿着小镇的石板路慢悠悠地游逛,叶之遥的兴致挺高,安易瞧了半晌,见她始终挂着笑,心里也高兴,牵着她的手脚步轻快。 昨晚的事两人都闭口不谈,叶之遥在路边小摊子上看中了一条串着小铃铛的手链,正兴致勃勃地拿给安易看。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摸了摸她的脸,退到一边接起来。 简洁的声音带着点失望又有点懊恼:“你在哪儿?” “出什么事了?” “回来吧,结果出来了,没问题,表哥~~你又有的忙了!” 居然没有问题! 安易对着手里的手机皱眉,难道源头就找错了?或许向氏的问题根本就不在天源?还是说向伟胜有所发觉将不干净的东西移走了?如果真是最后一种可能,那么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叶之遥,就算是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向伟胜面前。 想到这里,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想要恢复点清明的思绪。 叶之遥在前面没见他跟上来,回头却见他满脸沉思又很是疲倦的样子,眼神黯了黯,她若无其事地笑着握了手里的铃铛串冲他晃了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暂时压下那些事,牵着她一个个小摊子的看过去。 长街的尽头就是小镇上那座桥,曲爷爷早就躲进了路旁的小茶馆里好给两人留点独处空间。两人累了就坐在桥头的石墩上休息,因为恰逢周末,人很多,有小镇上的中学生路过,见着亲昵地靠在一起的两人,都捂嘴笑起来。 安易心思重,又想着天源的事,倒是没有多注意,一只手框着她的肩,一只手随意地捏着她的手,姿势暧昧至极。叶之遥被来来往往的十七八岁少男少女嬉笑着打量,脸颊一片通红。不太好意思地抽回手,又推搡了他几下,安易老神在在的。她不悦地皱了下眉,却仍是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饿了,带着人回去了。 叶之遥直觉里认为安易肯定是又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了,趁着他去厨房帮忙做饭的时候,她从他的外套里翻出了他的手机。回想起他接过电话之后的反常,她毫不犹豫地就翻到了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简洁打来的。 安易手里端着三碗饭,站在饭厅里朝里屋大喊:“出来吃饭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回去,神色如常地在他身边坐下,还不忘给曲爷爷夹了些蔬菜。安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一边照顾着她,一边大口地吃饭,好像赶时间一样。她食不知味,试探性地问他:“很忙吗?” 安易愣了一下,很快咽下嘴里的饭粒,答道:“嗯,g市有点事。” “工作上的?” “嗯。” 上次,简洁并没有说她是在天源上班。叶之遥更觉桌上饭菜那里下咽,她不想怀疑的,可是,安易为什么要说谎?明明是简洁打来的电话,他为什么会说是工作上的事?男人在另外一个女人的事上骗自己的女朋友……叶之遥突然觉得好笑,她那么自信地以为简洁和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可是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无情地嘲笑着自己的愚笨。 “简洁最近在g市怎么样?上次还约好了一起逛街呢。”她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他。 安易头也没抬,继续扒拉着饭菜:“不知道,好久没联系了。” 叶之遥这下彻底没有食欲了,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直直地盯着男人看。曲爷爷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问她:“遥遥,这几天我看你在镇上也玩了个透,什么时候回去?” 叶之遥对上安易炙热的眼神,连个笑容都不想给他:“曲爷爷,反正我没事呢,不急着回去。娄一方那边,我说好了,他给我放长假。” 曲爷爷暗自叹气,也不说话了,叶之遥也埋头吃饭,留安易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 吃过饭,安易就要赶回g市了。临走前,还是决定让叶之遥跟自己一起回去,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他实在不放心。之前以为向伟胜毫无察觉,他也可以适当放松点,可现在,他没把握之下也就不太敢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不回去。”叶之遥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翻了个身,看都不愿意看着他,“我现在在这里挺好的,清净。” “你喜欢清净的地方,我们回g市也可以找到的,对不对?如果你真的喜欢这里,我以后有空了再陪你来也行。现在,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在g市也安心不下,你就当是陪陪我,嗯?”他知道她又别扭了,耐心地柔声哄着。 “我这会儿就想呆在这里。”她闷声说道,“你如果安心不下,就不要回去了。” “我那边有急事必须赶回去。”他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用唇去吻她的鬓发,“听话,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说了,我不想回去,特别是我不想跟你回去。”叶之遥感觉泪腺已经快滚出水珠儿了,死咬着唇不松口。 “你又闹什么别扭?”他摸摸她的头发,“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不要说这些气话。” “你不爱听就算了,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不用向你报备,也不用你来安排。”叶之遥已经快哭出来了,手反过去使劲推他,“滚滚滚,看着就烦,等我玩够了就回来!” 安易无法,只得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行,那你随时跟我保持联系,不要不耐烦不要到处乱跑。” “嗯。”她缩在被子里应道,感觉到他出了门,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呢?他跑到另一个女人那里了,她怎么办? 叶之遥猛地坐起来,恨不得拿了菜刀冲去砍死那对狗男女! 25云泥之别 ** 安易匆匆忙忙地回到g市,很快就约了简洁出来。前次采集到的样品送上去之后得到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本以为蛰伏这么久,是时候收网了,结果一场空。巨大的失落席卷而来,包括他们两个在内的人都有些泄气。 “会不会是天源真的没问题?”简洁的神色难得凝重起来,手里捏着个透明小袋子,里面就是上次从天源带出来的东西。 “不可能。”安易拿过那个小袋子看了好几分钟,“向伟胜的钱绝对来路不正,我碰见过几次他在账目上的遮遮掩掩。更何况,天源的研发那边,我试过,除了向伟胜根本没人能够靠近。上次抓到那个有什么进展没有?” “没有,还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做主的。”简洁苦笑,“明明知道后面肯定有人授意,却是没有证据。看着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大摇大摆地在面前晃,那感觉……啧啧,都不知道该怨谁。” “她别怨我就行。”安易笑得有些无奈,“再这么拖下去,她怕是真的要怨我了。” 简洁听了“嘿嘿”地笑了起来,拍了拍男人的肩,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架势:“你又想结婚了?” “不是我想。”安易斜乜她一眼,语气极为不满她的揣测,可这种傲气没能持续一会儿,他整个人又像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软塌塌地靠在椅子上,“她想要个孩子。” 简洁也愣住了,和叶之遥相处过一次,感觉她和g市的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并不是那种很传统的女孩子。她还年轻,怎么会这么早就想要生孩子?其实,简洁这会儿还是有些触动的,一个女人如果在大好年华为男人心甘情愿地孕育子嗣,那么谁都无法质疑她的深爱。 安易揉着眉心,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我想办法接近天源的研发部,有进展了再联系你。” 简洁点头,提着包准备离开的时候,正见安易暖暖地笑着,手指在屏幕上翻飞着回短信的模样。难得见他有笑得这么轻快温柔的时候,不用想就知道对方是叶之遥了。这两个人耗了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终成眷属。简洁突然又觉得有些幸运,如果自己有个恋人也是卧底的话,恐怕自己迟早受不了。 ** 曲爷爷觉得叶之遥自安易走后就变得沉默了,每天窝在宅子里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到处逛着玩。安易走那天中午,她午睡没有出来送,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又变了性子呢?再说了,沈家的外孙女,凭什么要亲自去送一个伤了自己心的男人?想到这里,他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就背着手出门买小玩意儿回来哄叶之遥开心。 叶之遥实在是提不起什么精神,她说过,如果安易再骗自己,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可现在,等到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她却是毫无办法。回想这一段时间走过的路,甚至比镇子外面的那条鹅卵石小路还要硌脚,每一步都走得脚心柔软的一处疼痛难忍。 小时候,你一定听过美人鱼的传说,小美人鱼幻化出双脚的那一段,相信你一定会和曾经的叶之遥一样有过泪眼朦胧的感受。从前的她以为,爱情就是磨难,就是在痛苦中一步一步熬过去,以为有情饮水饱,以为为了爱情就算疼死也心甘情愿。 可当安易开始骗自己的那刻开始,叶之遥觉得一切都变了。 爱情,面对的不该是一次次的失望,不该是这样对着毫无将来可言的黑暗傻乎乎地憧憬。如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还会动心吗?叶之遥伸手按了按泪腺,很疼却好过落下泪来。踟蹰了这么多天,哭也哭够了,叶之遥突然有点惊恐地发现,自己还是一筹莫展。 没成年的时候,任何事都有叶之远担着,后来,出了事有安易想办法,现在……原来自己早就被养废了。她喝了口茶,掩过口中苦涩,却无论如何都遮不下心头眉间的忧愁。叶之遥拿出行李箱,收拾好了东西,没给g市那边的任何人提前招呼就回去了。 没有回家,她径直拎着箱子去了安易那儿,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出来。隔壁的邻居早就不堪其扰,打开门上的小窗说对面的男人已经几天没回来了。她的心越来越凉,给安易打了电话过去,还没接起就被挂掉了,冰冷的女声提醒着对方的拒绝。她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这次直接是关机。 这下算是彻底完结束了吗? 叶之遥坐在箱子上,双腿提不上劲,靠在防盗门上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叶之远打了电话过去。 “哥,你来接我一下,我……” 她的声音沙哑,吓得正在开会的叶之远随手脱下白大褂就跑出了会议室。 等到他赶到安易的住处时,叶之遥脸色苍白地坐在行李箱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嗓子眼里都是涩涩的味道,走过去将手扶在她肩上,还未及出声,就见她抬起头来,两瓣唇颤颤地开合了两下,滚下一行泪来。 “我难受。” 忍了那么久,还是哭了起来,叶之遥坐到车上的时候,没多解释,遇上叶之远的眼神时一律用敷衍的笑容迎上去。看着妹妹那样子,叶之远跟被捅心窝子那样的痛,一路猛踩油门回了自己的公寓。他停好车就立即将车门锁死,解了安全带,一双眼透着犀利的光看着她。 “怎么回事?” “没怎么。” “叶之遥,你他妈不是说会照顾好自己吗?” “我妈也是你妈。” 叶之远气得一下子对着方向盘拍了下去,沉闷的一声响,才让叶之遥放下手中紧抓的包带,回头认真地看着他。 “你想要我怎么说,说我被他骗,还是说他在外面可能有女人了?” “怎么会?”叶之远被叶墨透过一点底,对安易的抵触情绪并不那么大了,下意识地就反问她,“你是猜测还是……” 叶之遥将手机递给他:“你翻翻记录,我一共给他打了二十三个电话,除了一个是被掐断,后面的全都是关机。哥,你能帮我查一件事吗?” “什么?” “查查他的老家那里到底有没有一个叫简洁的表妹。”叶之遥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像是要把某人生吞活剥一样。 “嗯。” 叶之远心里稍微有点理清了,应了下来。虽然安易背后的事情在父亲的提点下,他模糊地猜到了,但是并不代表,他的天平就偏向了安易。叶之远这个人特别护短,涉及到妹妹,不管什么原因,他总归要向着妹妹一点。如果安易因为一些原因伤害了叶之遥,那么即便那原因不是什么龌蹉的,他也不会轻松地就任由他继续下去。 ** 安易此刻还不知道叶之遥已经回来了,看着和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的向哲,再看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十分不悦地将唇角抿得死紧。 “我问你,叶之遥她给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向哲也是满脸怒气。 安易真觉得是莫名其妙,叶之遥对向哲这种人要么正面交锋,要么就不屑,这种到处在圈子里嚼舌根的小女孩手段,真的不是她的风格。 “不是每个女人都和你一样喜欢玩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向哲手一扬就将手机掼了出去,安易本就不悦,这下彻底被激怒,随手抓了个文件就砸到她身上:“向哲,我说过,你不是我什么人,我也不是什么好男人。我不打女人,那是针对平常人而言,如果你真的想要试探下我的底线,你尽可以试试。” 今天g市有个小宴会,无非就是本城的一些名媛成立的会所在月末的聚会。向哲早年进入,凭着向伟胜的财富即便很多人看不惯她,仍是保持了面上的风平浪静。可今天,她刚进去,就听见成堆的人议论她因为追求安易多年未果的事,这些她听了就容易发怒,可心里那点不痛快还没完全爆发呢,就又听到另外一拨人对叶之遥促成顾然婚事这件事加以赞赏。 顾然是本市最年轻的黄金单身汉,旗下的青林是g市的第一企业,小报曾经将他奉为本市的第一企业家。顾然之前没有任何绯闻,突然就爆出结婚的消息,实在是g市的一大重磅消息,后来圈子里有世家千金听了顾然新婚夫人的名字才恍然想起,这不是叶之遥小玩伴的名字,没落的柳家小姐吗?有心人也问起过顾夫人,后者大大方方地承认和叶之遥是好朋友,顿时圈子里对叶之遥的好感又加了一层,尤其是乐于见儿女早日成婚继承家业的家长们。 所以,圈子里的人谈论起叶之遥,真的只是当八卦来谈的,可向哲任性惯了,完全没管那么多,叶之遥不在本市,她只好跑来质问安易。 安易拉开门,大步往外走,路过向哲身边的时候,冷冷一笑:“蠢到来质问我?向哲,不要以为叶之遥和你一样尽做些掉份的事,知道云泥之别吗?她就是天上那个,你连地上那个都比不上,更别提跟她比了。” 26无望与坚持 ** 安易下了楼就给叶之遥打电话,今天中午她在电话那端还抱怨着m镇隐隐有下雪的势头了。他那时候正忙着出门去见简洁,哄了两句打算晚上好好地趁着她怕冷这点将人诱回来。拨了过去,一直都是无人接听,几次之后,就变成了关机。 叶之遥坐在叶之远的公寓等着顾惜过来吃饭,兄妹两个一个闭目养神一个出神发呆,屋子里静悄悄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凑了过去。叶之远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之后往后一靠,朝着还在闪烁的屏幕努了努嘴:“你打算怎么处理?” “等你查出结果了再说。”叶之遥果断地按下拒听,拾起放在旁边的杂志搭在自己腿上,满脸平静地低下头去看书,“小芳说你借了他哥的关系查了什么东西。” 叶之远皱眉,很不淡定地将放在她面前的小点心全都收了起来:“和你没什么关系。” “那你紧张什么?”她学着他的样子抱肩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有吗?” “收走我面前的东西,难道不是恼羞成怒了?” “你想多了,顾惜快来了,这些是我买给她的,不是买给你的。” “……” 私下查安易的事,他没想过要叶之遥知道,一直都闭口不提。好在只要他转移话题,叶之遥一般都不会再追问。两人各自做自己手头上的事,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顾惜从学校过来的时候,叶之遥趴在沙发上睡得正舒服。 迷迷糊糊觉得身上被什么厚重的东西覆上,叶之遥突然惊醒,就见顾惜蹲在自己面前,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嘿嘿,遥遥姐,你醒了啊,走,我们去吃火锅!” 顾惜的苹果脸圆圆的,看着特别可爱。叶之遥掀掉身上的毯子,一把抓过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用力往中间挤着玩。顾惜对她一向是言听计从的,笑眯眯地由她玩着,小嘴被挤得嘟起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叶之远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对两人的幼稚游戏不感一点兴趣,将小女友从妹妹手上解救出来,让叶之遥穿上外套出去吃饭。 顾惜,小丫头一个,只隐隐约约听人说过早年安易和叶之遥之间的事,叶之远并不希望她知道的太多,也有些刻意地在她面前回避这些。一路上,小丫头高兴坏了,挽着叶之远和叶之遥叽叽喳喳地聊着。到坐下的时候,更是直接舍弃了男朋友,贴着叶之遥坐下又是帮忙拿油碟又是帮忙递菜单的,殷勤得叶之远黑了半张脸。 “坐过来!” “干嘛啊?”顾惜不满地耸了耸鼻子,“我喜欢挨着遥遥姐坐。” “过来!”叶之远才不管她的,二话不说就过去捉人,吓得顾惜哇哇大叫。 叶之遥一边点菜一边抬头看两人,蓦地就笑了起来。 以前,她和安易是不是也这样过?旁若无人地闹着笑着,从不计较别人的目光,从不害怕会因为意见不合就伤了对方的心。那些年华里,所有的恩爱甜蜜都是实打实的,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飘渺。 “哥,你们这样真的挺好,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啊?” 叶之远捏着顾惜的手,嘴角噙着笑:“至少等她毕业吧,我倒是随时都有准备的。” 叶之遥暧昧地笑着,冲已经红了脸的顾惜眨了眨眼。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年,顾惜毕业的时候就真的是毕业证、学位证和结婚证三证齐全了。 ** 那边三人坐在热热闹闹的火锅店里,安易坐在自己冷冷清清的公寓那边都快急疯了。叶之遥的手机一直关机,他担心她又因为什么和自己置气了,但更担心的却是叶之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从前就很少接触到叶之遥的其他朋友,现在更是想找个人问问都不行。 心急如焚地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回电。他实在是等不了了,匆匆地下楼开了车往m镇赶去。到小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老宅外面的红灯笼亮着,像是盼归的妇人举着烛火照亮回家路似的。 曲爷爷肯定已经睡了,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一步使劲拍门。曲爷爷这次来得挺快,在看到门外的人时一脸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遥遥呢?”其实,在曲爷爷问出这话的时候,他的心就凉了一半,叶之遥应该不在这里了。 “回去了啊,你不是每天都在和她联系吗?”曲爷爷很吃惊,安易每天都有打电话过来,他是知道的。他以为叶之遥回g市也是通知过他的,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是完全不知情。 “我知道了。”喉头一阵腥甜,但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出了事,而是不愿意联系自己,不然为什么回g市也不告诉自己? 连老宅都没进去,连夜又从小镇上赶回市里,安易干脆没有去自己那里,驱车直接去了叶之遥的公寓。拿着上次自己私下配好的钥匙打开门,毫无意外的没有她的身影。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么久,他也觉得疲惫,和衣靠在沙发上,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前两天还好好的,甚至今天中午打电话的时候都很正常,怎么突然人就躲走了?她没在这儿,多半就在叶之远那里,他稍稍想了会儿就能料到。可是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她现在这样又是因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在一直努力迁就她,可是怎么…… 在此时的叶之遥来说,爱情像大团大团的浓雾,她看不透了。可对此时的安易来说,爱情更像是一缕烟,明明就是那样的,可是怎么都握不住捉不住。他也尝试过用她的感受来加在自己身上理解她,可还是觉得无能为力。任务不能开口说出,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修补两人之间的裂痕了。他以为就目前而言,两人至少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要天源的事一了结,知道真相的她肯定会体谅自己。 可是一转眼,人就躲回去了。 ** 叶之遥晚上和顾惜睡一个房间,在**翻来覆去地总睡不着,顾惜也渐渐地被弄没了睡意,索性拥着被子坐起来和她聊天。她能感觉到叶之遥的不安焦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害怕。女孩子大多细腻些,或许叶之远对她强撑着的那一面没有过多怀疑,可是同样身为年轻女孩子的顾惜很明显就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遥遥姐,你是不是因为他难过了?”顾惜眼睛亮亮地看着叶之遥,“你不要太担心,男人嘛,又不是像姨妈巾这样的女性必需品。你有什么事,不要憋着呀,不是还有叶之远在吗?你有什么事,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叶之遥对这个贴心的小嫂子打心眼里喜欢,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小,捏捏她嫩嫩的脸,她噗嗤地就笑了起来:“别忘了,你嘴里的叶之远也是个男人。” “不一样的!”小丫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因为他对我很好,如果他对我不好,我也不会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遥遥姐,我一直有话想对你说,可是叶之远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我也就一直憋着,他现在不在,我能说些话给你听吗?” “可以。” “遥遥姐,我爸爸和我妈妈以前刚结婚的时候,遇见一件特别恼人的事。当时,好多人都以为我爸会因为我外公的事放弃我妈,结果我爸二话不说就从部队里回来求我爷爷帮忙。” “小丫头,怎么突然给我讲顾叔叔的爱情故事呀?” “我的意思是,我虽然小,可是我知道爱情这条路并不好走,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肯定能过得到他想要的。遥遥姐,我也听别人说过一点你和你男朋友的事,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但是如果你真的确定了是那个人的话,就坚持下去吧。当初要不是我对叶之远软磨硬泡的,他哪能那么早开窍呀?” “可是当你坚持很久,一次次失望的时候,可能真的连坚持的勇气没有了。”叶之遥苦笑了一声,“你和我哥一定要好好的,互相心里有什么,一定要摊开来说,不要积聚久了变成了厌恶。顾惜,你和我哥如果没什么意外,这辈子应该不会分开了,一个人一辈子只和一个他走下去太美好了。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 “既然前面有失望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呢?或许真的只差那么一点了,遥遥姐,不管怎么样,你只要觉得是幸福的我就挺你!我是你的头号脑残粉哦~”顾惜嘿嘿笑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枕头里,“遥遥姐,你一定会幸福的!” 幸福?叶之遥淡淡地移开目光,可是现在觉得幸福越来越淡,越来越远了,怎么办啊?我也想要努力一下,但是安易……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让我难过? ** 安易早上五点过就清醒了,随意地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叶之远那里。到七点半,叶之远准时下楼去上班,身后跟着个女孩子,不是叶之遥。叶之远手里提着她的包,那姑娘在后面吃着早餐,时不时地说着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叶之远自然也看到他了。 “遥遥在你这里吗?” “在。”叶之远回答得很干脆,“她情绪不太好,也不会见你,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 “她……”安易听得直皱眉。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不要只知道一味地伤害她,可以吗?即便你只是无心或者迫不得已,可是叶之遥是个活生生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她,让她心痛。” 安易有些惊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叶之远似乎知道什么,太过明显的话里有话。 “走啦!”顾惜上前去拖叶之远,临走前还不忘对着安易说了一句:“你如果一直让遥遥姐看到的是无望,那么她迟早有绝望的那一天。” 安易对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半晌,再抬头看了一眼楼房,一脸的若有所思。 27失望 ** 叶之遥一觉睡到了快十点,冬日的暖阳照进来看着温和,她却仍是眯着眼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手机从昨天关掉之后就一直没有开机,过了这么一夜,她估摸着安易没有那么大的耐性,也就摸过来开机。可很快地,她就头疼了起来。 安易绝对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耐心得多,整整四十二通未接来电提醒生生地卡住了系统。将手机扔在枕头边,去给自己简单地做了份早餐,肚子饱了才回来收拾床铺。手机又提醒有短信进来,她看了一眼,还是安易的。 “起床了吗?” 很平常的四个字,看来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了。叶之遥撇了撇嘴,并没有回短信,给自己好好地收拾了一番,甚至简单地化了个妆,这才拎着行李箱下楼。 等着电梯的时候,她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才吃过早饭,午饭是没什么胃口了,更何况,楼下还有个战场需要她披甲上阵。给叶之远发了条短信过去,简单地说明了下,考虑了良久还是没有说自己打算回家躲一阵的想法。 虽然现在萌生了这个念头,但是她还是留了一丝余地,给自己,也给安易。经过一夜,脑子不像之前那样跟团浆糊似的,清明起来之后,对顾惜的话也有了几分认同。她坚持了这么多年,如果就这么一下子放弃掉,可惜又不甘。至少,在叶之远的结果拿出来之前,她对他还是存着侥幸心理的。 ** 安易坐在车里,一直等着叶之遥起床,发出去的短信没见她回过来,可又怕她被吵醒起床气爆发,只好干坐在车里抽烟。叶之遥下来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安易的新车,驾驶室的车窗半开着,他的手时不时地探出来抖落烟灰。她在原地看了会儿,唇瓣都被咬出了牙印,才拖着箱子走过去叩车窗。 他没料到她就这么下来了,急急忙忙地将车窗打开,将手里的烟掐灭,笑得讪讪的。叶之遥也不说话,倾身过去按下后备箱,将箱子放了进去。安易全程插不上手,就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她一直不说话,他心里更没底,跟着坐进车里,讷讷地看着她。 “这么死盯着我看干什么?”叶之遥笑了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昨天回来的。” “我昨天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因为一宿都没怎么睡,安易的嗓子喑哑得难听,“遥遥,这种感觉很不好。联系不到你,赶去m镇,却被告知你已经走了。赶回市里,到处都找不到你,后来去了你那里,也没见着你,,隐约猜想你在这里,早上就过来了。” 他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她静静地听着,嘴角甚至带着笑,像是平时最寻常的样子。可没有不满,没有解释,也没有抱怨,这么淡漠疏离的模样,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一时找不到话说,气氛很诡异,两人一个不咸不淡地笑着,一个泄气恼火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小区里的阿姨大爷们围着绿化带散步说笑,一辆车给两人围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叶之遥看着外面的热闹,再看了一眼旁边男人紧皱的眉头,突然就觉得心里难受。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只手毫不怜惜地攥住了她的心脏,一下子猛力地收了力道,捏得她生疼。 “遥遥……”安易烦躁得去摸烟盒,抽出一支烟来夹在指间却又没了心情,“你这样,我真的很着急。有什么事你发脾气,或者你怎么样都行,可是你不要给这样玩失踪。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动不动就躲着对方的行为,其实挺伤人的。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里犯了气,遥遥,我不是万能的,你不说我也猜不到。你觉得哪里不好,说出来,我尽力去改变,这样不好么?” “你觉得着急?”叶之遥觉得特别讽刺,她被他骗,回来之后被掐掉电话,难道她就不着急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安易,半斤八两的事,我也不想再说过多。我现在情绪很不好,我也控制不了,你让我回家去住几天。” 安易极不愿意放她独自一个人回去住,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了,两人没热乎几分钟,更像是隔了万重山。他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曾经发生过的什么又让她膈应了起来?天源那边的事,他有点急躁,现在加上她的有意抵触,他觉得整个人的压力特别大,负在他的身上很累,却只能咬牙承着。 “原因呢?”忍着呼之欲出的怒吼,他压着火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温和点。 “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告诉你。”过几天,不管叶之远带给她的消息是什么,她都会将所有的都一一坦白,毕竟她不希望第二次还同第一次一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安易憋闷,一路上将车开得飞快,在将叶之遥送到了市政家属院时,更是一句话都没说,拿出她的箱子递给她。她眼底似乎有水光,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他心里恻恻的难受,想要拥抱她一下,但人来人往的,他又觉得不妥。手臂好几次抬起,都被小区里出来和她打招呼的人打断,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进去吧。” 叶之遥点头,拖着箱子就走了。 如果安易能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送她回家,那么他一定不会顾及到其他人的目光,坚定地拥住她。 ** 叶之遥下午就回了公司,在电梯里遇上娄一方的时候,对方对着她挑挑眉,痞痞的样子看得她很想上前揍一拳。 “我还以为你是要彻底休假不回来了,我昨天路过你家时,老爷子还在感叹你在小镇上玩得乐不思蜀呢。”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彻底休假,我是没意见啊,工资怎么算啊?” 娄一方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我不介意你连着休婚假,然后休产假!你放心,按着咱们从小的关系,这两个假我给你额外多赠送几天!” 叶之遥呵呵一笑,故意踩他的痛脚:“我记得那个时候倾情还在月子里呢,被某人气得一去不回,都多少年了啊,宁愿不要儿子也不愿意回来看那个负心汉!” 娄一方咬着牙双手都快掐上她脖子了,可转念间又收回了手,神秘兮兮地笑着:“你哥和我哥算是同年龄中玩得最好的。之前呢,借了我哥的手查人,昨晚又这么做。今早在家里的早餐桌上,听到点八卦,小遥遥,我可不敢保证你听了之后还有心情跟我对掐……” 叶之遥就拜托了叶之远查那一件事,那么娄一方的哥哥查到的……她想过结果可能会让自己失望,可被人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失望在那种滔天的难受中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如果说在之前,想象的失望是被她拼命压制才觉可以接受的,那么此刻这种被别人挑破的痛苦在她胸腔里就是战无不胜了,每一处都被撞得疼。 “小芳,你是你哥的托吧?” 娄一方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聪明,有些尴尬地点头。叶之远今早上也知道了查出来的结果,可就是对叶之遥开不了口。还是他哥当机立断,让他给叶之遥带话。 爱情这玩意儿,他经历过,当然知道有时候残忍才是最好的利器。手起刀落,斩断了她所有的痛苦来源,总要好过今后以泪洗面,日夜都被痛苦充斥。 “我知道了。”叶之遥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让我缓冲一会儿,就好了。” 熟知这丫头的性子,娄一方没怎么安慰,只是在她出电梯前往她肩上拍了拍:“反正哥哥们都在!” “谢谢。” ** 安易丝毫不知叶之遥这边的情况,天源的第二批产品已经开始投入生产了,他又开始忙了起来。向伟胜似乎还是信任他的,依旧让他负责厂间。成品还没出来,原料那边他依然不敢放松,上班的八个小时,几乎全都泡在了厂房里。 他从前很少接触到天源的这一块,工人和他并不太熟悉,只知道是向伟胜从向氏的总部直接空降过来的“关系户”。时间一长,大家见他每天都在厂房里忙活,对他这种被**oss直接任命却还是兢兢业业的人也不敢怠慢了。 安易对其他人基本都一个表情,成天晃荡在厂间,不少的人望而生畏,手上的动作也麻利了起来。因此,对于他时不时地伸出手指随手戳戳成堆的原料再提出疑问,都是很热衷回答的。这就直接方便了他很轻松地取出第二批产品的原料。 回到办公室之后,他再小心翼翼地将指腹上沾着的原料刮下来装到袋子里,约了简洁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有点轻松,按照这几天的惯例给叶之遥发了几条短信过去,无非就是问些琐碎的生活日常而已。大多数时候,她是不理会的,但他倒是我行我素地坚持了下来。这次发过去,等了快十分钟依然没见回信,他往椅背上一靠,将手机往桌上轻轻一扔,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之遥,你还要我怎么办呢?” 28分手 ** 叶之遥很快就恢复了寻常,迈进办公室的步调和往常都是一模一样的。堆积了那么久的工作,不会因为娄一方的关系就减免得干干净净,打起精神忙起来,安易也渐渐地抛在脑后。一整个下午,她忙得就像只陀螺,转个不停。 可到了下班时,忽然的空闲之下,叶之遥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就想用大堆的工作来麻痹自己。而这样的麻痹之后,到底是对查出来的结果的一种逃避,还是这只不过是单纯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她不得而知。但回过味来的这一刻,她希望这个下午所做的,不会是因为对安易欺骗自己的一种选择性无视,毕竟错的不是自己,那她就有足够的理由挺直了腰来面对。 同事66续续地都开始走了,她整理好桌面也走了出去,却是走到空无一人的茶水间给安易打了电话过去。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他接得很快,听声音似乎很高兴。可他的反应越是这样,她便越觉得可笑。人的情绪真的很微妙,以前不知道他谎话连篇,他的冷言冷语都可以在她心里荡起涟漪,现在……哪怕是最甜蜜的言语,都让她觉得讽刺。 “今晚一起吃饭吧。” “今晚我约了人,我陪你吃夜宵行吗?” 对于他的抱歉,叶之遥再没了兴致,答应了一声就径直挂了电话。她本来就不是冲着吃饭去的,什么时候都无所谓。可他说约了人的时候,她不得不承受,隐隐的有些别的情绪涌上来了。约了人?恐怕又是简洁吧……这么含糊的理由,除了是和简洁,她也想不出是其他人。 不过,真的无所谓了! 叶之遥无声地牵了牵嘴角,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告诫自己。 ** 刚踏进电梯里,叶之遥就接到了娄一方的电话,后者让她在停车场等着。想必是不太放心她,娄一方没有让她多等,甚至难得绅士一回,下车替她开了车门。 “小遥遥,哥请你吃饭!要吃什么,尽管点,哥别的没有,就票子多!”娄一方一边开车一边说,“先去接我儿子放学,这小子跟我说太久没见你,想得不得了。” 说到小核桃,叶之遥乐了,对着娄一方扬了扬下巴,语气无比自豪:“小核桃对我是真爱!小芳,要不咱俩打个商量呗,让你儿子入赘我们叶家,给我当童养夫呗!”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死丫头!你是要老子断后吗?”娄一方朝着她的脑袋猛推了下,“想都别想!” 叶之遥见他那模样,脱口而出:“你不打算结婚了啊?” 问出之后,她又觉得尴尬,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两声。娄一方平时在娄家没少被父母逼婚,他从来都是吊儿郎当地混过去,这次,竟是大大方方地就回了叶之遥:“是啊,不想结了。我活在这世上不是为了哪个女人,我活得开心就好,没必要去给自己找不痛快。等我替小核桃赚够了未来的资金,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到时候随便哪个地方走走玩玩的也挺好,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今后也是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叶之遥本就是无心的,意外地听到这么一番话,她其实也挺不是滋味的。从小一起长大,都有过那么轰轰烈烈的青春,现在双双落得这样的结果。 爱情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别一副惋惜感慨的表情,”娄一方轻声笑了起来,眼里的光也黯淡了下来,“我不是什么好男人,倾情那么好的女人都被我逼走了,我干嘛还去祸害别人?” 叶之遥也找不到安慰他的办法,只得扯开这个话题,催着他赶紧开车去接小核桃。 ** 接了孩子,一大一小两位男士表示,晚饭由女士做主。叶之遥看了看时间,不算早了正值饭点上,鬼使神差地,她就说出了上次见简洁的那家餐厅。另外两人自然没有意见,三人就去了那儿。一路上,叶之遥多少有点期盼他不在,如果简洁和他在那儿,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还好,被服务员引着进了包间也没看到两人,心底微微地松了口气。小孩子坐不住,小核桃没一会儿就在旁边跳来跳去的,玩累了就趴在叶之遥的腿上和她说话,一顿饭吃吃停停,差不多三个小时才结束,这之间,安易没有来任何电话,他那里应该还没有散场。 娄一方抱着儿子走在前面,叶之遥跟在后面,小核桃抱着爸爸的脖子跟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一路不停。叶之遥有点心不在焉,尽力集中精神逗着小核桃。小孩子越来越兴奋,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紧紧抱着自己父亲的脖子,然后大叫起来:“爸爸,你看,就是那个大坏蛋!” 叶之遥跟着回头,就见安易从另一个包间走出来,后面跟着简洁。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安易低头看手机,简洁却是看到了叶之遥,见她脸色难看,连忙抬手戳了戳安易的手臂,小声提醒:“你女朋友看着你呢。” 他正想给她打电话,听简洁这么一说,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叶之遥的目光。心脏赫然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她的目光穿过大厅传过来,他看到了什么?似乎是悲哀……她的身边站着娄一方,同样沉着张脸盯着他。 两个人都不太对劲,眼神不对,气氛不对,安易大步走过去,还没能到叶之遥面前,就见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外走。当场被晾在了那里,安易有点莫名其妙,正要追上去,就被旁边的娄一方拦住了。他讶异地发现对方的目光里含着很大的怒气,怎么突然之间就什么都变了? “本来你们的事,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从小一块儿玩到大,对我们来说,叶之遥和自家妹妹没什么区别。你若是个男人,就别那么恶心她!” 来不及想明白娄一方的话是什么意思,安易就见叶之遥又回来了,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渗得他每一根骨头都难受,身后的简洁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也不欲搅合进他们的事情之中,对安易说了句就走了。经过叶之遥身边时,她礼貌地笑了下,叶之遥也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极为冰冷。 “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我也不想和你在这里闹。” 叶之遥说完就往外走,安易也快步跟上。 两人就近选了旁边一家咖啡馆,找了个稍微有点偏僻的位置。叶之遥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安易坐立难安,他觉得自己就像只蹲在井底的青蛙,等到有一天跳出了那口井却发现,面前的所有都不是他熟悉的风景,连那方小小的天也变得那么宽广,广得他好像什么都捕捉不到。 “这是上次在小镇上,你给我买的东西。”叶之遥从包里把小盒子掏出来推到他面前,“其他的,我没带在身上,后面让我哥给你送过去吧。” 安易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对,你当年没用正常的方式对待我,现在不清楚也不奇怪。”她话里的每个字都带了刺,找准了他最弱的地方肆意扎下去,“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不会稀里糊涂随便找个借口来当做分手理由。当年我自己就受过那样的苦,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不会那么狠的。” 她说不会那么狠,可是他觉得现在她就好狠。他这几天能够感觉到她的故意疏离,可他从来都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她会说这些话。他想好了所有的可能,可怎么也想不到结果兜兜转转这么久又回到了那时候,那时候叶之遥说就这么算了,他就心似针锥,现在……他狠狠地收紧了五指才勉力克制住将她扯进怀里死命抱着的动作。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我没说是玩笑。”叶之遥收回手,端起面前的咖啡啜了一口,对上他通红的眼,左手狠狠掐在大腿上,企图借着疼痛让自己理智起来,“我问过你,简洁是你什么人,你说是你妹妹。我问了你几次,你哪次对我说过实话?安易,你老家那里,找了个遍,也没有一个什么表妹。” 安易浑身一震,叶之遥居然会一直怀疑然后去查。可还没容得他解释,叶之遥又开口说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男人是什么心思,但是这种左拥右抱的,我觉得恶心。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做不到在你骗了我之后,还要自己骗自己一回。你以前对我的态度,任何人看了都说我是在犯贱,后来,我还以为是苦尽甘来。原来,真的没有那么好的事啊,我没那个命,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是我自己天真了。我说过的,如果你真的骗了我,我会让你死得很有节奏,可到了现在,我还是下不了手,毕竟我不像你,可以做到那么潇洒。不过呢,我也始终相信,时间问题而已,早晚的事,没有谁一辈子都非谁不可,哪里有那么永恒的事呢?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 当然不是! 没有谁一辈子都非谁不可? 可是他这一辈子就是非叶之遥不可啊! “我们真不是那样的,遥遥,你别误会。”明明心里有千万句解释,可偏偏不能说出来。 “好,你们不是那样,我只是把我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已,你们怎么样和我无关,毕竟……我们不会是恋爱关系了。” 叶之遥拎着包就要离开,安易动作极为矫健地蹿起来按着她的肩将她困在沙发上。他气极,全身都在抖,力气却是大得惊人,不允许她有任何反抗。 “你说过,只可以有我一个男人!” 叶之遥更觉他恶心,在意的原来是这种事,那次关于“枕边只得一人”的承诺真像个天大的笑话。 “是我太幼稚太天真了,我刚才说过了,时间问题而已。” “叶之遥,你怎么这么狠?你他妈对我怎么这么狠?”他快要气疯了,简直要把她的肩胛骨捏碎。 “给我留点面子,不要在这里闹。”、 叶之遥神色仍旧冷冷的,有服务生已经往这边瞧了好多眼了,他只得松了力道。她趁机从另一边绕出去,头也不回地就离开。 安易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糟,他怎么就让两个人到了这个地步?不是没有过分手,可那时她坚持着在一起,从没改变,他暗暗地守着那份心,也从来没有变过。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无力反击。 叶之遥一走出咖啡馆,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饶是再坚强,在这一刻也不免难过。 坚持了那么多年,那么长的时间,放弃却连三分钟都没有。 这就是爱情吗? 29平静 看到叶之遥走出去,被等在外面的小核桃拉住手,安易才像是猛然醒过来似的追出去。她刚好打开车门将小核桃抱进去,手臂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如果不是手上传来的剧痛,叶之遥相信自己对上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眸子,一定又会心软。 女人是水做的,可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拥有如水柔情。叶之遥承认,在这一点上,她的的确确做得不如别的女人,或许那个简洁比她更适合小女人姿态。可是她有自己的生活态度,什么该是自己的,什么不该是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她分得清楚异常。 “如果你有当初分手的一半洒脱,我想我至少还会有点欣赏你。”叶之遥想要抽回手,但奈何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你的理由苍白得可笑。”没有做过的没有想过的,安易当然不会承认。 “是吗?”叶之遥脸上本还有些泪痕,霎时拉下一张脸,全然没有梨花带雨的模样,却又更显得整个人憔悴至极,“两个人中间插入了第三个,你觉得这段路还有必要继续走下去吗?你从来没有因为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让简洁和你自己保持距离,那么,我腾出位置,你们两个愿意甜甜蜜蜜亲亲近近的,那也没关系,我走了就行了。” “她和我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叶之遥,你不相信我么?”安易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其实没什么说服力度,但是他除了重复这句话还能说什么?说简洁是警|察,还是说自己是卧底?哪一个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都不能说出来。 “对!我不相信你!”叶之遥点头,将手里的包扔进车里,借着安易攥着手臂的力道站在街道边躲过后面车辆催着娄一方向前行的喇叭声,“好聚好散这话,做到了比什么都好,如果你非要给我难堪,那我也无法可说。但是,安易,你记住,今天你给我的一切只会让我觉得你这个人更加厌恶而已。我可以忍受我拿热脸去贴你,我可以忍受你和以前很多次一样用尽各种办法想要将我推离你身边。可是,我受不了你骗我,那种心底里就让我觉得你只是在玩的感觉,很伤人。” 安易的手松开,他能够理解她说的那种感觉。一种心灵上的被排斥感不信任感,她不会喜欢,所以她觉得难受。可是……自两人和好开始,他只在简洁的事上骗了她一次,就这一次就再不可饶恕了吗? 面对简洁的时候,他坚持着要将叶之遥牵扯进自己的生活中,可是到现在,面对叶之遥的质问,他却无法再有坦白一切的冲动。他不是什么勇于牺牲掉自己一切的人,可是他也不是什么嘴软的男人。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本性,容许不得他和盘托出所有的真相。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男人,他就是这样一个挣扎在男儿本性与铁骨柔情之间的男人。 “我该说的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从今往后,我退出,放弃这么多年的坚持。桥归桥,路归路,恭喜你得到你一直都想要的,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这是叶之遥那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桥路两分,从此各安天涯,再无瓜葛。 ** 安易那里还有着叶之遥公寓的钥匙,当时既然把话说得那么决绝,那么她也不会再呆在那里等着他上门来找。当天晚上搬回了家里住,一周后让叶之远过来帮忙她收拾东西,顾惜吵吵闹闹地要跟着一起,她干脆就不去了,免得碰上安易。 顾惜对于两人再次分手的消息有点遗憾,这种情绪在公寓里见到安易的时候就直接演变成了愤怒。小丫头继承了母亲咋咋呼呼的性格,在叶之远去卧室里收拾衣物的时候,对着安易颤悠悠地竖起了中指。 “对你就两个字,鄙视!” 被骂的那人手里捏着公寓钥匙,阴沉着一张脸丝毫没理会她,只看着叶之远在主卧和书房之间来来回回的身影。这套房子经历的几乎是他和叶之遥几年情感的同步,从甜蜜到分手再到现在,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这个公寓在叶之遥心里的地位是不是同样重要,但在他自己来说,它是一个见证,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哼,挺能装的。”顾惜见他没有反应,将手里的东西往沙发上一扔,就气呼呼地去帮叶之远了。 安易觉得嗓子都快干得龟裂出一道大口子了,又疼又涩。 他在这儿住了七天,下班路过超市的时候,进去买了菜带回来,按照叶之遥的口味做好。七点左右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饭桌边一声不吭地吃完一顿饭,然后洗碗,看会儿电视,洗澡,睡觉。一天二十四小时过得特别快,他知道,自己不是还在奢求着什么,也不是故意做给谁看。他只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试图让自己感觉到她还在。 晚上躺在**睡不着,他也会嘲笑自己是个疯子,可是除了用这样愚蠢的办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好受点。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听宿舍一个男生很肉麻地和女朋友打电话说着情话,那个男生有次极为深情地说了一句“你就是我世界里的光芒,照亮我一整个世界”。 他曾经对这种话也嗤之以鼻过,可是到叶之遥真真正正离开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世界也黑了…… ** 叶之远收拾好了东西,让顾惜去帮忙再检查一下就去了客厅里和安易对着坐下来。他临出门的时候,叶之遥交代了几句,他总要说清楚的。 “遥遥说,钥匙你交给我就行,她放在你那儿的东西也不要了,你处置了就行。” 安易没点头却也没拒绝,只是沉眸了很久,才哑着嗓子问他:“遥遥最近好不好?” “很好,多谢关心。”叶之远似笑非笑,接着补了一句,“吃得好睡得好,我原本还有些担心她,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了。” 安易听了这话,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拳头捏着咯咯响。他不是什么拿得起也放得下的男人,他说不出什么只要她好就好的话,他听她过得这么好除了有点悲凉,更多的是生气。他过得这么糟糕,靠着那点仅存的理智勉强维持着日常生活,她竟然吃得好睡得好! 他这边兀自生气,叶之远动作极快地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小女朋友站在他面前。顾惜是个忍不住气的,横眉竖目地对着安易就吼:“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又不是你家,还真是脸皮厚!” 叶之远宠溺地一笑,跟着说道:“一套房子而已,比起妹妹,我当然更在意妹妹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安易哪里能不明白两人的挤兑。虽然这里有着属于叶之遥的一切,可是老这么占着这房子的确不太好。将钥匙交给了叶之远,东西也没收拾,转身就走了。 他的脸色难看得可以,顾惜又觉得不爽快了,嘀嘀咕咕地骂起来:“这么一说就跑了,东西也不要了,跟谁发脾气呢!” “放心,他会回来的。”叶之远说得胸有成竹。 ** 安易的确很快就回来,光明正大地就回来。 他出去后也没走多远,去了房东那儿,用更高的价格将房子重新租了下来。叶之遥一住这么多年,突然来说要退房,她还愁没法租出去。她从前是见过这个小伙子的,听他说想租就知道人小两口闹矛盾了,小伙子还深情着呢,于是痛痛快快地就签下了合同。 叶之远自然知道这事,但还是隐瞒了下来,并没有对叶之遥说。 其实,叶之遥和他对安易说的完全不同,她每天还是去上班,食量没见增多没见减少,一切习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这么平静,家里其他人反倒是不自在了,老爷子手一挥,这个周末全家去这儿玩,那个周末全家去那儿玩,集合了整个沈家陪着叶之遥,就怕这宝贝疙瘩不开心。 叶之遥的表现仍是淡淡的,不反抗不拒绝却也并不热烈的参与,只当是最寻常的家庭聚会而已。 其实,她并不是一直无动于衷的,刚回来那天,心里也难受。可是,叶之遥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痴爱女,睡一觉,按时上下班,几天下来,觉得日子也就那样。太阳每天东升西落,生活还在继续,不会因为她没了爱情就天翻地覆,那么她悲天悯人又有什么用呢? 之前那么多年,为了那个男人,活生生地磨掉自己的骄傲和锐气,落得的不也是这么一个结果。既然这样,还不如随心所欲,让自己过得开心,毕竟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她不愿意做被掌控着的那只风筝,那么就一定要做握线的那个人! 本来一切平平静静的,也可以就这么过去了,可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意外让叶之遥彻底慌了手脚…… 30宝宝 “怎么办?” 顾惜咬着指甲,眼神不时地朝那张化验单飘去,看着叶之远阴沉的脸忐忑不安。叶之远揉着太阳穴,用同样的目光看向对面椅子上的叶之遥。她虽然也慌张,可细瞧之下,不难发现她其实并不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叶之遥承认得很快,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当然是她自己第一个发现的,但因为不太确定,就过来了这边检查。结果不出意料,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以前她想要的时候,孩子迟迟没有,她偶尔吃药,后来偷偷将药换了,安易多是带套也没让她吃。现在两人没下文了,孩子不期而至,抚着肚子,第一次当妈妈的她很是无奈。 叶之远沉着一张脸让办公室里的护士出去,等到门都掩上后才问她:“前两天提出要把今年的体检提前,也是因为这个?” “嗯。”叶之遥点头,两手一摊,“现在有结果了,哥,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了,这个孩子,我想生!” 叶之远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亲生妹妹的身上。在拿到护士给的检验单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安易,可是叶之遥很快就让顾惜过来拖住他。恐怕是早就想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做法,所以才会在昨天执意要他把顾惜约上的吧。 “你知道的,我作为一个医生,即便不是妇产科,我也还是知道点常识的,所以我不太希望你打掉孩子。”在这一点上,两人的意见倒是一致,“但你有没有仔细考虑过今后?养大他,全家自然是尽力给他最好的,可是,孩子大了总需要父亲的,到时他问你要爸爸,你从哪儿变一个出来给他?” “他本来就不想要孩子,我又何必告诉他,让他连带着讨厌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叶之遥脸上的笑有点漫不经心,“哥,我会好好教好孩子的,以后如果为了他,说不定我还会接受另一个人。我明白父亲对于孩子的意义有多重大,可是那个角色不一定非得是他来扮演,对不对?” “你肯接受其他人?”叶之远明显觉得她那话不太靠谱,如果真能接受其他人,那这几年耗尽光阴落得一身伤又是为了什么? “我那天对他也说过,时间问题而已,说是永远不忘,可谁知道永远又是什么呢?”叶之遥继续笑着,“反正我觉得有个宝宝挺好,和我血脉相连,小小的鼻子,软软的嘴唇,我会将我所有最好的都给他。有个延续,至少对我而言,是种支撑。我前面这么多年过得浑浑噩噩,混乱不堪,但是我希望他会成为我今后人生中的一笔亮色。哥……我真的不想在很多年以后想起来会难受得难以向别人启齿,我曾经也是有个孩子的,可是最后我放弃了他……我不想要去尝这样的苦水。” 顾惜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到叶之遥说到这里时,她再也忍不住,哽着喉咙承诺:“大不了我们一起养呗,叶之远,就当是我们的呗。” 叶之远虚虚地叹了一口气,在顾惜的脸上摸了下,又转头认真地看着叶之遥:“他是你的孩子,我或者谁都没有权利剥夺他来到这世上,只是……遥遥,父母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不是你心血**,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要他,那么你就一定要做到你应尽的义务。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肯定会比一般的父母要艰难许多,但是既然你做了决定,那么就一定要好好地做到。” “我知道。” 叶之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内心像是支着口大锅滚着沸水,又烫又鼓胀,要把整个胸腔都撑破似的。一串串气泡滚开来,她甚至觉得它们似乎要冲破自己的身体翻涌而出。那样激烈的情绪感应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小不点对妈妈允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欢呼?还是那么小的一颗“花生米”哪里懂得这些,叶之遥却偏要这么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孩子是个乖巧懂事的。 ** 安易在叶之遥那里住下后,过了最难熬的初始一月,慢慢地适应下来,味同嚼蜡地品着每一天的生活。第二批产品的原料已经送到了简洁那里,带回来的消息依然是没有问题。这下,他又烦躁了起来,明明知道向伟胜那里有问题,可一直都握不到证据,这种恨不得一刀子就捅破窗户纸却一直都没那把利刃的感觉实在太焦人。 向哲似乎被向伟胜警醒了过来,很少在他面前晃,只是偶尔他被向伟胜叫去老宅那边,两人也会遇上。大多数时候,向哲都是一副阴冷狠戾的模样看着他,并不多言。他又恢复了单身的消息已经在天源里传开了来,向伟胜也没有对这事发表过什么明确的看法,只看着他的目光明显不如从前那般热切。 “天源最近怎么样?”向伟胜的声音拉回他,“接下来就是外面的胶囊壳了,这个环节你也跟进盯着点,省得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 “嗯。” “明天是开始的第一天,我会来视察下,你让天源技术部准备一下。” 安易微微一愣,点了点下头。 ** 从老宅回来之后,安易一直都靠在沙发上回想向伟胜说明天要去天源视察一下时的表情。他跟在向伟胜身边这么多年,又很是刻意地想要琢磨透他,对他的神态也算是了解了七八分。如果他真的特别在意一件事,那么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一般都会稍稍地耷拉下来。 他当时就坐在他的下手,看得清楚明白,向伟胜对这事很上心。可原料期间,他几乎全是放手让他去做了,怎么到了不太重要的胶囊壳期间竟然会显得那么在意?更何况,第一批产品的时候,他在这个环节上也没见有多上心,到了第二批,竟然还会让技术部那边也准备起来…… 想得太多,疲倦得难受,但好在总算有点希望。他起身去厨房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刚扒拉了没两口,电话就响了。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等到铃声连续响了三次,他才接了起来。 “喂,妈——” “抽个时间回来一下吧,你叔叔他病得很厉害。”那头的声音有些哽咽,“既然你随了他的姓,这么危险的时候还是……回来看一看他吧。” 安易从大学出来念书之后,就再没回过那里,当初改名的时候也仅是打电话回去说了下,安志辉二话不说地就同意了。就冲着这一点,他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母亲的提议,当初刚到安家的时候,虽然安志辉想要让他尽快抹掉关于亲生父亲的记忆这一点让他反感,但是不得不承认,安志辉是真对自己好。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一趟。 第二天,陪着向伟胜去了天源,下午就赶了回去,打算等到明早又赶回来,这边既然有了怀疑点,那么他也不敢耽搁太久。 ** 叶之遥不知道安易已经离开g市了,她这几天都住在叶之远这里。怀孕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告诉家里,依着家里长辈的性子,安易那儿是绝对瞒不了的。叶之远一拍板,知情的三个人就编了个理由串好了口让叶之遥长期住了下来。顾惜也不常回学校住了,大一的课很轻松,课后基本就在叶之远这儿照顾叶之遥。 刚开始几天,她不敢乱跑,跟娄一方请了假休养了一阵子,又觉得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不习惯,再加上避免安易那边怀疑,一思索也就回去上班了。不知道是因为她每天出门前都会抚着肚子和宝宝说话,还是天性的原因,宝宝特别的乖,没有多大的妊娠反应,每天安安静静地呆在肚子里健康地成长着。 其实,日子每天都这么过去也挺好,至少现目前来说,叶之遥不太想奢求其他的。中途不是没有见过上门找过来的安易,大多数时候,她把他当空气,不予理会,他还是固执地跟着她,走一段路然后回去。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可是在安易的短信到达她的手机上时,叶之遥竟然有种“已是经年”的时间感。 “如果可以,我想要给你的是一个家。” 很煽情的一句话,叶之遥看着却是没有什么大的感觉了。 如果一个男人说的话有三分之二都从没有实现过,那么你再次听他说那些话时,你还会有触动吗? 当然不会!小时候听过了《狼来了》,总是对那个放羊的小孩子表示嘲笑,可当这件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时,原来剩下的只有空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了,一颗心都被他搬空了。 叶之遥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做手上的事,很快地那条短信就被其他的短信盖过,压在了收件箱的底层。 ** 到肚子慢慢显出来的时候,叶之遥再不敢去上班,在g市也难免遇到熟人,最重要的是她害怕被沈家、叶家或者是安易看到了。叶之远对这事也没有什么能帮她的,只好给她出主意,让她去找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柳依。 顾然现在对柳依宠得无边无际,让柳依找顾然肯定有办法将她藏得密不透风。 叶之遥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给柳依打了电话约好时间见面。可能是事先叶之远就已经告诉了她关于宝宝的事,所以柳依不是特别吃惊,只是说话时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瞪出一个窟窿似的。 “我给顾然说了,等会儿晚上一起吃晚饭,具体怎么办,到时他会给你说……叶之遥!我先不动你,等我干儿子出来了,我再慢慢收拾你!” “……” 31她结婚了 ** 晚饭时,顾然来得有点迟,其实因为柳依的关系,他对叶之遥一直都挺和颜悦色的。这会儿,见她肚子上像扣了个小锅,他似乎还多了点好奇,不时地瞟了两眼。他多数时间就是个大冰脸,即便是在柳依面前有点温和,可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叶之遥看得好笑,拉着柳依的手放到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你家那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来摸摸你干儿子。” 柳依早就想将手抚上去,可人家妈妈没开口,她也不太敢。现在叶之遥主动让她摸上去,她也就喜滋滋地凑了上去。两个女人玩了一会儿,兴致越来越高,却是将顾然扔在了一边。叶之遥见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心里倒也不犯憷,反正这位的命门被她拿捏得十分到位。 “差不多行了啊。”顾然见自己老婆一心扑在叶之遥的小腹上,不满到了极点,一把将柳依抓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喜欢,我们也可以有。” 叶之遥见好友的耳尖迅速充血,再看男人一脸自得享受的模样,狠狠地瞪了后者一眼。 三人坐下吃饭,顾然照顾柳依,柳依照顾叶之遥,一顿饭将将吃了三个小时。到最后,柳依竟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 第 031 章 地,虽然很适合她养胎,可还是有些担忧:“向家在那边有宅子么?如果这事他通过向伟胜,我可能还是会觉得有点困难。” “没有,”顾然皱眉,“他怎么和那种人有交情?富乐山是我们开发的,当初的定位是世家大族,不是暴发户土财主。” 叶之遥这才放下心来,真诚地对着顾然说了声“谢谢”。又要瞒住家里,又要瞒住安易,她能想象到其实并不容易。即便顾然和自己是从小一个院子长大的,可远远没有达到可以费心劳力帮她的交好度,大部分是看在柳依的面上,这份情不管怎样都值得她感谢。 ** 安易见继父其实没母亲说的那么严重,也略略放了心。上了年纪的人没有儿女在身边,多少有些孤独,安志辉见了安易十分高兴,两人在病房里就交谈了很久。天南地北地说着,安志辉最后叹了一口气,感概了一番。 安易本就不多话,安志辉说什么,他也跟着应几声。可他没想到,安志辉竟然会将话题扯到叶之遥的身上。那时候两人都还小,他和叶之遥小时候的那点关系在自己母亲面前其实有点尴尬,所以那时候的叶之遥住在他家里的几天并没有多得待见。他以为家里的人早就忘了那个小姑娘,没想到原来他们都还记得。 “那个小姑娘看着太大气了,不像个十七八岁的,虽然有点调皮,可是对着我和你妈的时候,气势还是显出来了。”安志辉感叹道,“我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服服帖帖过,结果对那小丫头可真上心。我记得冬天她来了一次,要吃你养的那棵枣树上的青枣,你还真二话不说地就爬上去摘。我和你妈那么多年都尝不到一个,你竟然就愿意让那丫头吃了吐一地的核。” 其实,那棵枣树本就是为了她种下的…… 安易嗫嚅了好半天,还是没好意思对继父说出这话。 安母在旁边给两人削水果,听了安志辉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个小丫头别看着小,脾气可大了,我记得当时就因为你忘了在早上叫醒她,嚯~起床之后,气得光脚就往外跑,把我都吓了一跳,她家那个背景,我还真怕她在我们这儿出什么事。” 安易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跟着父母笑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以前的叶之遥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后面几年被自己磨成了那样,所有的脾性都没有了。现在想起来,他突然不知道再回去如果见到了叶之遥,他应该说些什么。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角度做着每一个决定,分手、和好,他从来没有给过叶之遥选择的权利,她能走过这么多年都不曾离开真的很难得。 现在毫不犹豫地离开,恐怕真的是自己伤她太深了吧? 此时此刻,并非大彻大悟,只是将她承受过的都加诸于自己身上品了个遍而已。 安易看了一眼自己发出去再没了任何回音的短信苦笑,有时候,现世报来得真快! ** 叶之遥住进了富乐山,叶之远负责应付家里,她负责安心养胎,知情的几个人默契地闭了口,就连娄一方都被顾然糊弄了只以为她陪着柳依瞒着家里去了外地玩。 安易回g市的时候,还是住在叶之遥之前租住的那间公寓里。这期间,他没有去找叶之遥,因此根本就不知道叶之遥已经没在城区里了。有天下班时,他没忍住,跑去她上班的地方守了好久,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可等到整栋楼的灯都熄了也没能见到她的身影。 他以为她今天可能是没来上班,或者再糟糕一点,躲着自己。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她看了不愿意见很正常,然后又有点自暴自弃了。男人烦闷的时候,酒就成了最好的伙伴,安易离开那儿之后也不想回去了,找了个地方叫了一堆酒闷头就喝。 说来也巧,那家酒吧是本城很多二世祖钟爱的,时不时就喜欢在这儿聚一聚。 安易坐下没多久,就见一群年轻人呼啦啦地冲进来往楼上包间走。他瞄了一眼就没理会了,落后的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着话,他蓦然就像被雷击中一样,僵在了那里。 “上次在你家那边见到那个挺漂亮的,看得出来家里挺有料,你怎么不加紧点追到手?我知道的,老头子都中意那种女人,有她,你家里就不会催你了。” “你说叶之遥啊?没戏,她结婚了,你就是远远见了个脸,她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冲了个男人出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眼里的煞气怎么都挡不住。 “你刚才说谁结婚了?” 他像是要吃人的样子,骇得对方结结巴巴地老实回答:“叶……叶之遥啊,我……我听别人叫她这个名字……” 她竟然结婚了?他不过忍了几天没去找她,她竟然这么快的时间里就又找好其他人了? 安易觉得,有东西轰然倒塌了…… 那是他的精神世界…… 疯了一样地跑出去,他便错过了那人后面一句嘟囔:肚子都大了,又住在富乐山养胎,肯定是嫁给里面的谁了,也不知道那房子是谁的,一直没见到那家人。 安易现在的世界里只剩下找寻。 到了市政那边,守门的大爷不让他进去,他只好给叶之遥打电话,无人接听。他一急,直接攀着铁门往小区里面翻,吓得老大爷大喊大叫起来。这时候还不算太晚,小区里的人很快出来,他谁也没理,一门心思地往里冲。 其他人自然是拦着不肯的,他着急得不行,喊着叶之遥的名字。本来都有人准备报警了,一听他竟然叫着叶书记的女儿,摸不清状况又怕尴尬只好打电话给叶家。 叶墨不在家,是沈嘉佳下来将他领上楼的,看着安易她更是没有好脸色,话也说得极难听。 “我问你要女儿的时候,你说的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我女儿和你没瓜葛,怎么现在又跑到我这儿来要她了?” 安易也知道当初的事的确错在自己,等沈嘉佳刺了自己好久,才讪讪地开口:“我想见见遥遥。” 沈嘉佳冷冷一笑:“想见她,你自己找去!我巴心巴肝地养着一个女儿,从来舍不得她吃一点苦,最后被你那么对待!什么玩意儿!年纪轻轻的,尽作些腌臜事!” 安易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正面红耳赤间,就见叶墨开门走进来,看到他的时候目光一闪,也沉下了脸…… 32破绽 沈嘉佳见丈夫回来了,径直上楼将安易交给他来处理,在她看来,面对一个那样作践自己女儿的男人实在是一件很倒胃口的事。 叶墨脱下外套,将袖口挽了上去,慢腾腾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坐在沙发上,眯着眼问安易:“有什么事吗?” 安易在他面前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不敢有丝毫地放松,见叶墨敛眉看似不悦,他只能耐着性子又回答了一遍:“我想见见遥遥。” 叶墨点点头,却又没了下文,只盯着他看,看得他心头发毛,才反问道:“我正想问你呢,遥遥在哪?” 安易错愕,他以为叶之遥想要躲着自己,就一定会回家。可现在看叶墨的神情,也并不像是在说笑,叶之遥真没回来?那……她会去哪里?既然叶墨都不知道,那么肯定没在叶之远和沈家那边,可除了这几个地方,她还能去哪里? 叶墨前段时间听叶之远说叶之遥陪着柳依去了江浙一带玩儿,还特意嘱咐了如果有人找上门来一定要瞒着叶之遥的行踪。这个“有人”是安易无疑,可看他心急火燎、面色灰败的模样,他也有了点怀疑。据他所掌握的消息来看,两人明明已经和好了,怎么突然又……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 “对不起,打扰了。”既然这里找不到叶之遥的踪迹,安易只好起身离开。 叶墨并没有作多挽留,稳坐在沙发上没动,只在安易打开门将要走出去时,淡淡地开口:“任何情况下,我尊重的都会是我女儿的选择。因为她是我一辈子捧在手上呵护长大的明珠,我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这是我的态度。” 安易知道叶墨这是在警告自己,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伤了他的掌上明珠,那么他就没有资格站在他面前说任何的硬气话。 安易突然有点懂了当初刚和叶之遥在一时她说的那句话——如果我爸知道我还没满二十岁就和你在一起了,那他肯定会气得将你狠狠地揍一顿。当时,他以为只是因为家长对孩子早恋的反对,所以在听了叶之遥这么说后,只是一笑置之。到现在,才明白,哪是因为早恋,而是自己千疼万宠的宝贝女儿,他怎么能乐意看着另一个男人轻易地入驻她的生命然后喜怒痴嗔都只与那人相关,怎么会舍得? 叶墨说完这句话看安易站在原地愣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耐心地等着,只听得他低沉地道了声谢,就推门离开了。 这一声谢,叶墨知道,自己当受得!天知道他刚才忍得全身的青筋都暴起了,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挥拳向他。 沈嘉佳在楼上听见关门的声音,才从卧室里走出来,问叶墨:“你告诉他了?” “没有。”叶墨笑了笑,伸手拥住妻子,“叶之遥这次离开这里,不会那么简单的,下次叶之远回来了,你问问他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问?”沈嘉佳拧眉,“合着在家里就我一个人做恶人呢?” “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们?”叶墨挑眉,在妻子的肩头揉了两下,“只是让你去试试水而已,叶之远稍微有点破绽,我们还能看不出来的话,那这二十多年就是白费心了。” “明天周末,他回来吃饭的时候问问吧。”沈嘉佳点头,但是又不可避免地担心起另外一个来,“你说遥遥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柳依才结婚没多久,去哪儿玩不得顾然陪着么?现在顾然在g市呆着,遥遥和柳依高高兴兴地出去玩,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 “青林最近有个大工程,顾然走不开很正常,可柳依也不是那种不管别人只顾自己玩的。更何况,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叶之远那儿我还能不知道么,无非就是串好词了对付我们。这事你把顾惜拉来,有她捣乱,准让你儿子乱了阵脚,而且,这事还不能让顾然知道了,那小子比谁都精,他一搅合,这事又没戏了。” 沈嘉佳点头应下,靠在叶墨怀里直叹气:“大的小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叶墨温和地一笑:“当初我们两个不也是?年轻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一并扛下,但其实背后仍然需要父母撑着。” ** 叶之遥不知道安易找自己快要找疯了,每天在富乐山那边过得挺悠闲的。 柳依前段时间在外地出差,顾然干脆让她借着这事谎口称和叶之遥去了外地。现在她回来了,叶之遥还是得躲着,柳依利索地跑回单位请了几天假,剩下的就交给了顾然,她只顾在这几天陪着叶之遥就好。 叶之遥的肚子看着比前几个月又大了一点,可不知道是心思过重还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完全不像是其他孕妇那样长得圆滚滚的。除了大肚子,她仍然是细胳膊细腿的,就连柳依有时见她楼上楼下地扶着楼梯走都害怕她那双细腿能不能撑得住。 顾惜也是每周都往这里跑,甚至还学了几个菜,就想着法子做了给叶之遥补充营养。叶之远隔一段时间就会带了自己医院的医生护士过来替她检查。一大群完全将她当作国宝对待,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毕竟这是他们中间怀有下一代的第一个,无论如何,大家还是很期待的。 叶之遥怀了孩子,像是换了个性子似的,爱笑却不爱说话了,柳依本是恬静的性子,现在为了逗她开心,卯足了劲地说着趣事,倒是越来越像从前的她了。 有时候,私下里摸着小腹,叶之遥也会轻轻地一笑,语气温柔地对着宝宝说话。 “宝宝,你看舅舅和这么多的叔叔阿姨都在等着你出世,所以你一定要乖乖的,好好的。等到你来到这世上,妈妈一定会将你照顾得好好的,妈妈一心就只照顾你好不好?” 她一直固执地不去提“爸爸”两个字,她害怕孩子听到了反应太大,她知道宝宝在妈妈肚子里时,其实对父亲的声音是很渴望的。可是她怕在孩子知道爸爸存在时会失望,她宁愿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个爸爸,也不愿意他知道爸爸其实是不喜欢他不希望他来到这世上的。 安易现在什么样子,过得怎样,她都无暇去顾及,她只想好好地养胎,等到宝宝出世。所以,她每天都逼着自己吃下一大桌子菜,她虽然面上不露,但是面对自己并不太丰盈的体态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宝宝营养跟不上。宝宝也很乖,从不闹她,有时候半夜睡觉抽筋,身边没人陪着,她不敢坐起来,躺在那里摸着肚子,不一会儿缓过来了才慢慢靠起来,每当这时肚子里的宝宝就会踢一脚,然后又安安心心地睡过去,仿佛是在安慰妈妈。 到后期,大家都不敢大意,顾惜在这边住下,叶之远也请了人过来帮忙照顾,半年多的时间,就这么悄然溜走了。 ** 安易快把g市翻个遍了,还是找不到叶之遥,她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叶家没有她的踪迹,沈家也没有,他甚至跑到叶之远楼下去守株待兔,可整整一个月下来都一无所获。叶之远一口咬定她去了外省,可是他借用了向伟胜的势力去查也查不到叶之遥去了哪儿。 简洁见他人消瘦得特别厉害,有心劝导两句,也被他不软不硬地抵了回去。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说得再多,其中什么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更何况,简洁心里也清楚,安易现在不愿意别人再提起叶之遥了,不知道是想自己独自舔伤,还是真正走出来了,他又回到了起初那个他们看好的安易,沉默,冰冷…… 他每天按时去天源,每天默默地听着向哲的嗤笑,每天一个人回到叶之遥以前那套公寓,他闭口不提叶之遥,好多人都以为他遭了这次就该放下了。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找她。就算结婚了,又怎么样?祝福她?那全是一些狗屁话!他放不了,他也放不开! 六个月,接近两百天,每一个日升月落,他闭上眼全是她,睁开眼又是一室冷清。他本来以为,她那么决然地离开,留给他那么沉的孤独和想念,他应该是恨的。可是,想要恨也很难,如果真的恨了,那么又何必在意呢?正因为恨不起来,也就放不下爱了。 上次怀疑第二批产品的胶囊壳有问题,向伟胜也看管得很严,基本就没怎么管他和叶之遥的事了。在最初的问了几句之后,也就没有再多理会了,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天源那边。安易每天上班八小时,剩余的时候几乎发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找叶之遥。 向哲知道了之后,那股优越感又萌生出来了,有事没事就爱去他面前晃荡,再时不时地刺他两句。安易没多理她,日复一日上班、找人。即便是向哲笑他是痴心妄想,即便向哲说叶之遥再不会回来,即便向哲说叶之遥是跟着其他男人走了,他也只是微微一怔,然后依然找了其他关系其他途径去找。 顾然将g市这边瞒得太好,叶家和沈家那边早就起了疑,只查到叶之遥并没有离开g市,却也没了下一步线索。叶墨将叶之远召回来,沈老爷子也赶了过来,他死咬着牙不肯说,气得叶墨当场就要拿家法。还是顾惜见叶之远真挨了两棍子,这才吓得招了。 沈嘉佳听了顾惜的话,坐在那里,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 “顾惜,你给你二哥说说,让遥遥回来吧。她那么小,怀着个孩子,一个人住在那里,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 顾惜赶紧答应了,到一边正准备给顾然打电话,就听得沈老爷子拐杖重重地一拄:“回来什么?也别给顾然说了,直接过去,我还不信了,他顾家孙子还真拦着我!”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富乐山走。几人没走多远,安易立马就收到消息了,那还是他长久和市政小区看门老大爷套近乎的成果。老大爷见叶家这么多人大半夜的往外赶,觉得有点奇怪,就多嘴问了两句。车里的人都只说出去,再一看,叶夫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老大爷想来想去也只能猜到可能和叶之遥有关,赶紧给安易打了电话过去。 叶家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 安易放下电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33她怀孕了 ** 沈老爷子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按捺不住地给顾然的爷爷打了电话过去,话也不多就一句:你家顾然把我宝贝孙女藏起来了还瞒着我们家的人。叶之远本来觉得这事麻烦顾然就是欠了个人情,听老爷子打电话去顾家却是拦都拦不住,转头一看,顾惜也一脸惨白要哭不哭的样子。 在家里那会儿,被叶墨打的时候,第一棍子下来他就知道着道了,根本就不疼,看着力大棍粗,实际上就是个表象,落下来轻轻的。几乎是瞬间的,他就想到叶墨的算计了,拼命给顾惜使眼色,可那丫头只顾凄凄地盯着他被打的背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提醒,就那么全部招了。 家里人对那个孩子是什么打算,叶之远完全没底,站在他的角度,他和叶之遥的意见是一致的。他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本职,他比任何人都更看重一个生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那个孩子,即便还只是个没有出世的,可如果真被剥夺了活下去的机会,他不忍看到也不愿看到。 “孩子几个月了?”老爷子坐在后座上发问。 叶之远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爷子的表情,才回答道:“快八个月了。” “顾然这小子还真是费心了,能够瞒我们这么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老爷子眯着眼盯着车窗外,继续问叶之远,“现在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知道?” “孩子两个月的时候检查出来,我就知道了,除了顾然夫妻两个,还有我和顾惜,就没人知道了……当然现在包括你和爸妈。” “孩子的父亲那里呢?” 这一次,叶之远没有回答,他知道安易一直在找叶之遥,说实话,在他看到安易在自己公寓下面蹲了一个月的时候,他也有点动摇。也许安易并不会排斥那个孩子,但是既然叶之遥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会贸然去破坏,叶之遥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他事事来替她做主。 没有回答,却是胜过了回答。沈老爷子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声,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轻轻一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这孩子我们自己养,就跟着丫头姓,要不跟着姓沈也行。当年你爸和你妈出事的时候,我们家都还能挺过来,还真不信没了一个男人就不行了。” 老爷子的话让叶之远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只要老爷子拍板了这事基本就算有了定数了。可是旁边的顾惜不清楚,还以为老爷子不管事,像自己家里就是自己父亲说了算,爷爷说的话都没那么大的影响力。所以,小丫头一路上都在回想叶墨挥着棍子往叶之远身上敲的样子,在车上都是坐立难安的。 叶墨和沈嘉佳在后面那辆车上,老爷子的意思是不能吓着丫头,先将自己的想法给叶墨两口子透个气。可是顾惜却以为他是等在那儿好听叶墨的意见,吓得她找了个借口就往别墅里冲,看看顾然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 叶之遥吃了水果和柳依说了会儿话,正准备睡觉了,就见顾惜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她以为叶之远出了什么事,正要焦急地问,就见顾然从楼上下来揽着柳依的肩往楼上走,边走还边一个劲儿地对着柳依委屈地诉苦:“这事吧,压根就不该相信顾想想,她那个大嘴巴,没什么事能够瞒住别人的。现在好了,老头儿亲自打电话来用最高分贝对我吼了一顿,这次连老爷子都火了,让我明天回去领罪呢。媳妇儿,怎么办啊?你男人估计在劫难逃了……” 柳依往落地窗外面瞧了两眼,夜色中有好几个人匆匆走过来,她知道叶之遥的家人找过来了,虽然着急可又没有办法,只好跟着顾然往楼上去避开。她和叶之遥的关系再好,这种家事她也不能插手,碍着自己在,叶之遥的家人可能不会说什么,可家人心中存着个疙瘩老不解开也不是什么好事。 叶之遥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招呼着顾惜将自己扶到沙发上坐好,见小姑娘急得都快哭了,又柔声安慰了她两句。 “没事儿,我肚子里可是有块免死金牌的,他们不会怎么样的。” “遥遥姐,叔叔他们会不允许你生下孩子吗?”顾惜知道顾然说得很在理,如果自己嘴严一点,就不会引来叶之遥的家人了,因此现在面对叶之遥,她很愧疚,“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有你,他们迟早会找过来的,我爸好歹在官位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恐怕是早就想到了,所以想好了办法逼着你说出来,他对我哥怎么样了吗?”叶之遥怀了孩子,心头却依然透亮。 顾惜点头:“他拿家法打叶之远,我……我一慌就说了,遥遥姐,如果他们真的不愿意接受孩子,我让我二哥再想办法吧。” 叶之遥拍拍她的手,笑容更加温和起来:“我自己的宝宝,作为妈妈,我应该做的是自己保护好他,老是依赖别人也不行,对不对?顾惜,不用担心的,这事真不怪你,我爸老狐狸一个,你这只小白兔哪里斗得过他?” 叶之远小时候因为别人的打骂有过心理疾病,在孩子的教育上,叶墨夫妇根本不可能下狠手打,只不过是故意做戏给顾惜看,逼着顾惜慌神而已。该来的迟早会来,她躲来躲去地也没用,还不如就着这个机会一并都解决了。 这么想着,叶之遥更加不觉得慌乱了,拉着顾惜坐在客厅里等着叶之远几人的到来。 在叶之遥的一番安慰下,顾惜还是觉得自责,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还是紧紧握着叶之遥的手。自她记事以来,叶之遥就算是她的偶像了,真正的女神级别人物。现在女神被她害得可能会被家里逼着放弃掉自己的孩子,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其实还有那么点不能接受,以及对叶家的一点埋怨。 叶之远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小女朋友瞪圆了眼看着门口方向的样子。相反,叶之遥笑得一脸淡然,甚至撑着沙发站起来,挺着个大肚子对门口的几人打招呼。 沈嘉佳看到女儿那个样子,泪珠子一下就滚下来了。女人怀孕期间,没个男人在身边嘘寒问暖,那是什么感觉,她连想都不敢想。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心肝,从那么小的姑娘养成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最后却是由她大着肚子躲在外面,没有家人的陪伴和照顾……沈嘉佳简直都不忍多看叶之遥一眼。 叶墨看到女儿站在那里浅笑的时候,喉头一紧,也是心疼得要命。他走过去,却不敢将她拥在怀里,手足无措了好久,才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哑着嗓子问:“孩子有没有闹你?过得辛不辛苦?” 叶之遥笑着摇了摇头,提起孩子时满脸的骄傲:“没有呢,他可乖了,到现在我都没吐过几次,每次检查的时候,医生也说宝宝很健康。” “那就好。” 叶墨最后憋出这么三个字,搓着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叶之遥要镇定许多,让老爷子几人进来坐,自己还要去倒水,惊得顾惜一下子蹦起来,哒哒哒地跑去厨房拿杯子。 叶之遥不知道家里对这个孩子有什么结论没有,她有自己的决定,不管他们说什么或者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坚持挺住。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她只要宝宝平安健康的出生,然后由自己呵护长大。这是她身为一个母亲的义务,也是她能够给孩子的全部的爱,既然孩子不能有父亲陪伴在身边,那么她会竭尽全力地弥补他。 沈嘉佳还在抽泣,叶之远和顾惜一左一右地劝慰着,叶墨和老爷子浓眉深锁地盯着叶之遥的肚子,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只不时飘着啜泣声。叶之遥摸了摸小腹,在心里暗暗地对宝宝说着话:“宝宝,妈妈等会儿有话要说,今天晚上你也要乖乖地睡觉,捂着小耳朵,妈妈说的话都不要听。” 对着宝宝说了好几遍,叶之遥才对着面带愁色的几人坦白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安易包括自己请柳依帮忙找顾然将自己带到了这里。她完全像是个述说着别人故事的局外人,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所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了,反正也过去这么久了,再怎么难也熬过了这么多的日子。对于今后,我现在无欲无求,就想好好地守着孩子,不管安易的态度是什么,既然我怀上了这个孩子,那么我就有责任让他平安长大。他的父亲不期待他,可是我期待,前面那么多年,我过得毫无意义,现在我想要在孩子身上找回我自己,我可以为了他丢掉我所有的懦弱。” 她这么一通话,让老爷子激动地用拄杖敲了地板好几下:“老呆在这里没个人照顾,家里都不放心,等会儿跟着回去,就住在我那儿,他要真有本事找过来,先堵了门口警卫的枪再说!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大院里养胎,你爸妈也都过去住一段时间,直到孩子出生。” ** 安易赶到富乐山的时候,载着叶之遥的车刚好从里面出来。她不愿意见他,身上搭着薄毯子坐在后座没有露面。老爷子见状,亲自下了车,对着安易左瞧右看了好几分钟,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们沈家和你再怎么没瓜葛,当年我儿子也还是照顾了你那么几个月,你也该记得的。我这么说,不是要你怎么回报,只是想着你以后不要再让我们觉得脸上难看了。” 安易一直抿着唇,等到老爷子说完了,只固执地重复:“我想见叶之遥。” 老爷子侧身一让:“可以啊,遥遥就在这里面的别墅里住着,你想见就去好了,没人拦着你。” 他这么说,安易心里一时想得更多,回想起那天听人说她结婚了,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她……她一个人……还是她和其他人?” 老爷子突然就变得笑眯眯的,看着还有几分喜色:“我怎么会允许她一个人住在这里,这不她怀孕了么?我们过来看看。” 怀孕了?怀孕了! 安易的脑子轰地一下就炸开了,双拳捏得死紧。 别人说她结婚了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她回来,就算抢也要抢回来。现在,却是没有任何主意,她怀孕了……怎么会这样? 他难受得想要大哭,眼底一片猩红…… 34孽缘 顾惜就坐在前面,听到老爷子的话时,下意识地就回头去看后面的叶之遥。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薄毯紧紧地贴着她隆起的小腹,两只手也紧紧地贴在上面。顾惜稍稍放下心来,给顾然打了电话,让他出来处理。 尽管老爷子恨不得一拄杖敲下去将安易敲成骨渣,但未免他回过味来,也不想多逗留在这里。微昂着头眯着眼又对着他冷哼了两声,沈老爷子才转身回了车上。可他刚坐进车里,叶之远就探身摸了摸顾惜的脸,问她:“你二哥什么时候来?” “电话是柳依姐接的,应该很快吧。”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叶之遥立马就知道了,皱着眉快速地看了一眼外面靠在车边的安易:“哥,适可而止吧,他现在这样也经不住你怎么下手,我的那份就算了,我自己种下的苦果,我自己吃就好了。宝宝的那份,你替他讨回来,算是你这个舅舅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吧。” “嗯。”叶之远点头,解开安全带,走了下去。 他只是和安易面对面地对着,谁都没有动身形,像是两尊雕塑一样立在浓重的夜色里。安易能够感觉到叶之远盯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嗜血的味道,可是他无暇去顾及,他的整个大脑都被叶之遥已经怀孕占据了。过往的一颦一笑像是连续不断的旧默片在脑子里滑过,将他的心脏烙下一个巨大的洞,在这寒夜里被冷风灌满,痛得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顾然匆匆赶过来,颇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对峙的两人,然后径直上了车将车往山下开。 等到车子滑出了一定的距离,叶之远才收回目光,讥诮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安易:“你现在这副深情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的呢?我自问我妹妹对你做到了一个女人可以做到的所有,你糟蹋她那么多年,难道现在不该称心如意了吗?她终于肯离开你了,从此之后,她有她的人生,你有你自己的世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至少她给了你一个完整的世界。” 安易的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最终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点燃,长长地吐出一口眼圈,他才勉强开了口:“她嫁给了谁?” 叶之远一直抿着唇没有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得他的眼圈在那眼神下慢慢红了眼圈。他讥讽凉薄的眼神只是在提醒着他那种骇人的真实感,提醒着他这个难以让人接受的消息,叶之遥已经嫁人了,而且有了别人的孩子了。 她怎么可以? 她为什么不等他? 一根烟很快就燃尽,叶之远看着他将烟蒂狠狠地踩在脚上,才再次开了口:“你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后悔得要死!安易苦笑着转身去开车门,手刚摸上车门,后领就被人紧紧抓住,他条件反射地就要伸手去格开身后那人。可当侧眼瞧见那是叶之远之后,伸出的手又落了下来,他知道的,这一顿挨揍是他一直都欠着叶之远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幅样子让叶之遥寒心了多少次?”叶之远一拳就砸了下去。 安易无话可说,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闷声不吭地承受着叶之远的拳头。嘴角已经被打破了,有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可那哪里抵得过心尖的那点苦涩。 “每一次都是这样,给她希望然后再狠狠地将她的所有期待都狠狠踩在脚下,这样很好玩吗?还是这样就满足了你的恶趣味?看着我妹妹挣扎,你就很爽是不是?既然你给不了她所要的,就放手!每次让现实狠狠地扇她一个耳光,然后装出这个深情的样子哄得她回到你身边,特别有满足感是不是?你如果爱她,就不会舍得伤害她,你如果不爱她,就放手让她回来不要伤害她!我们全家上下都捧在手里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着的人,就活该被你那么欺负?” 叶之远这番话说得安易愧疚至极,明明不是他的初衷,可是却无从反驳。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反反复复的挣扎也成了她的痛苦之源。他以为只要自己牢牢将她抓在手里就好了,他以为只要自己将隐藏的真相告诉她就一切都释然了,他以为她不会离开自己的,他以为她的爱是无往不胜的。 可是,安易没有想到的,如果一个女人真的无法从爱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未来,那么及时抽身才是最聪明的做法。而叶之遥从来都不是蠢钝的人,正因为一次次的失望和受伤,才让她比他更懂得不是什么都必需爱情不可的。 当你年轻气盛的时候,你总以为浓烈的感情是生活的全部,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它们都很轻易地就被你供奉到了最巅峰的地位。可是,当你真正开始去探究它们的真谛时,你才会发现,原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拥有永恒的至高权利的。 没了爱情,生活还在继续,没有了他,叶之遥同样要活下去。 这个认识清晰又残忍,剜着安易的心,血肉模糊,伤口横陈。 叶之遥又是一拳砸了下去,安易咳出一口血来,他这才罢了手:“收起你的惺惺作态,从此之后,你和叶之遥再没有任何瓜葛。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伤害我妹妹,我不管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伤害到了我妹妹就是不行。我不是什么正义凛然的人,我只想要保护好我在意的人!”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是耐人寻味,可是安易现在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用手背狠狠地擦掉嘴角的血沫子,他扶着车身站起来,垂下头,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对不起。” 叶之远冷冷一笑:“这句话,叶之遥不知道够承受多少句了。” 说完,叶之远就沿着下山的路走了,再没回头看身后的安易。半道上,追上了顾然故意停在那儿的车,他没着急过去,而是敲了敲车窗让顾惜先下来,示意她先给自己擦掉手上的血迹。顾然也下来了,摸着下巴直笑:“战况不错嘛。” 叶之远没有理他,等到顾惜停了手中的动作,他才抬头对那头的人道了谢:“谢了。” “没事,你好歹也算是我堂妹夫了,这点忙还是要帮的。更何况,你妹妹跟我老婆的关系可不一般,为了晚上不睡客房,怎么样我也要把她的事当成正事来处理。”顾然挥了挥手,双手插兜往后走,“我先回去了,柳依还在等着呢,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成。” 顾然慢吞吞地走回去,竟见安易还没有走,靠在车身上,微弯着腰,不知是不是因为叶之远刚才揍得太狠了。他冷笑了一声,错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清冷的声音响起:“真这么爱的话,之前那些折磨又是为什么?你既然爱她,就该将她宠着爱着,人家姑娘家又不是生来就是让你糟蹋。” 糟蹋,这是今晚第几次听到这两个字了?安易自嘲地想了想,却被这两个字刺得活生生地剥了骨肉般的痛。在所有人眼里,他对叶之遥的所作所为可能真能够被两个字套上了,或许在叶之遥的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面前的男人和叶之遥闺蜜的事,安易是知道的,他的那番话,安易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去驳斥。顾然也没想怎么点拨他,他又不是个什么大圣人,前面家里还有自己的老婆等着,他才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男人身上。 富乐山上静悄悄的,安易回头看了一眼别墅群,不知道叶之遥住在哪一栋,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巧笑嫣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拉着那个男人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那么想要个孩子,他一直不松口,一直不愿意给她,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告诉她,自己对孩子也是期待的。可是现实的情况下,孩子的到来只会添一个很大的麻烦,他不敢冒险。现在连她都走了,他还能怎么有个自己的孩子? 坐进车里,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安易才惊觉翻涌的情绪都汇在了一滴冰凉的**里滑出眼眶…… ** 叶之远回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一路闷声将车开回去,顾惜也安静得出奇,只偶尔拿眼神担忧地睃着他。 到了大院时,沈嘉佳搀着叶之遥往屋子里走,顾惜想要回家,叶之远送她过去。 两人沿着静悄悄的小道往顾家走,快到家门的时候,顾惜才讪讪地开了口:“叶之远,你不会怪我吧?” “瞎想什么呢?”叶之远揉揉她的头发安慰道,“我爸早就猜到这事了,不过是逼着我们承认了而已。现在这样也好,至少遥遥在家里有人照顾着,我也放心很多。” 顾惜点头,又开心起来:“那我以后经常去你家,守着小宝宝在他妈妈的肚子里长大,他出生之后才会跟我亲。” 叶之远将她拉进怀里亲了亲额头:“嗯,顾惜真乖~你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小时候,我家里出了那样的事,父母都觉得有些亏欠我们两个,所以才一直都什么都随着我们来。在加上我小时候那个样子,遥遥就成了那样的性子。吃了这么多苦,也死咬着不说,如果我不替她出头,她就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咽下所有了。这段时间,可能有点冷落你了,你不要在意,好不好?” 他温声哄着,她还会在意什么?本来叶之遥的情况她从头看到尾,心里也跟着难受,回身抱了抱他,她开口叹息道:“遥遥姐挺可怜的,别看她不太在乎的样子,其实她现在比我们谁都难受。” 叶之远抱着她没有说话,叶之遥心里的痛,他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 叶之遥回到沈家后,晚上由沈嘉佳陪着睡,到得半夜,突然抽筋起来,稍微呻|吟一声,沈嘉佳就醒了过来。 叶之遥咬着牙还在等那阵抽搐的痛感过去,小腿就被人轻轻地按摩了起来。她睁眼看过去,沈嘉佳坐在床尾,正慢慢揉捏着她的小腿,缓解抽筋的痛感。眼眶微微有些泛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半夜醒来时,有人照顾,到这一刻,叶之遥才真真正正觉得自己像一个孕妇。 虽然性格要强,但毕竟是从小被家里人当成宝贝呵护长大的,看到别的孕妇有人陪有人照顾的时候,心里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特殊,宝宝这么乖已经让她欣慰不少了,现在又有家人嘘寒问暖的,叶之遥心头一暖,情绪就没有控制住。 “妈——”喊出这么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千种情绪就那么卡在了那里。 沈嘉佳抬头见女儿眼带泪光,心头也是一酸,憋出个笑拍拍她的手:“都是快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似的,当心以后孩子出来了笑话你啊。” 叶之遥笑起来,满脸的骄傲:“宝宝很乖的,从来不闹我!哥给我找的那个阿姨都在说,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子,从来不闹腾妈妈。在富乐山那边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吃很多,但是从来没有出现什么犯呕的事。宝宝从小就知道体谅妈妈,以后肯定也会很乖巧听话的。” 沈嘉佳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肚子,问她:“你哥带你去做产检了吗?” “没有,怕被发现,一直都是带了医生去富乐山的,顾然也找了他的私人医生来检查。” “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明天妈陪你去。” 叶之遥点头,微微偏头,脸颊在母亲的手臂上蹭了蹭,困意上来了,她嘟囔着又要睡过去:“妈,在富乐山的时候,有一次差点熬不下去的时候,宝宝突然就胎动了,在肚子里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我那会儿就想,是不是宝宝真的很想来到这世上,知道我快撑不住了就生气了。后来,我就决定拼着命也要将他生下来没有爸爸也没关系,我一定会给他最好的,我想要看到他平安快乐的长大。那样子,我这辈子也算是满足了。” 沈嘉佳被她说得眼泪又涌了出来,叶之遥知道要保护好孩子,知道自己必要撑起后面的日子。可是,她也是自己从小宠到心坎里的孩子啊,自己见到伤痕累累又强撑着女儿又怎么会不心疼? 这一场孽缘不知道谁对谁错,沈嘉佳只希望,从今往后,她的女儿不再受到一丝的伤害…… 35不后悔 ** 安易那日从富乐山回来之后,彻彻底底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本就不太聒噪的性子变得更加沉闷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像个六七十的老头子一样,整天沉默满目沧桑。向哲笃定他是知道叶之遥的什么消息了,再听圈子里的人说叶之遥有孩子了,听说孩子父亲是住在富乐山那一带的,她心里又痛快又难受。 看到安易这么难受,她心头就腾起一阵畅快的感觉,当初他为了叶之遥看都不看别的女人一眼。她那么放低姿态都得不到他的一眼垂顾,她早就恨透了他那个样子。现在他那么难受,她瞧在眼里更加说不出的高兴。只是在知道叶之遥嫁得那么好的时候,她心里又像是被猫爪子狠狠挠了一下,又羡慕又嫉妒。被一个男人睡了那么多年,居然还能那么好命地嫁给富乐山那一片的人,她叶之遥的运气怎么那么好?! 向哲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安易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要看到他现在难受得要死,过去那些在他那里得到的挫败在那一刻都瞬间消失了。 安易根本没空理会她,甚至是将她当成一个疯子一样看待。有时在天源里碰到她,对上她幸灾乐祸的目光,他都会嗤笑一声转身离开。都是可怜人而已,她看笑话的态度也不见得比他幸福多少,所以,安易从不搭理她。 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叶之遥,那晚之后他也曾试图去找过她,可是她的消息却是再无半点。他知道富乐山那边的人算是g市这里的名门望族,叶之遥嫁到那里并不奇怪。可是她竟然没有出席过g市的一次活动,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再传出来,他也慢慢有点回过味来了。 那晚,除了叶家和沈家的人,出门送客的竟然是顾然,如果叶之遥真的住在里面,即使是怀孕了,她的丈夫不可能不出来,反而是顾然出来的。老爷子那话也说得含糊得很,不是一个人住里面,但也并没有说还有其他男人。只是怀孕这一点……安易每次想起都会皱眉头,和叶之遥最近一次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是在m镇,是不是一次就怀上了,他也说不准,总得先找到人再说。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尽管很麻烦,但他仍然是很欢喜的,毕竟是自己和她的骨血孕育下来的一个生命。可是,如果孩子是别人的……安易有些难受地按了按眉心,如果她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孩子自然就和他亲生没两样,如果不愿意……他恐怕一辈子都放不下,却也不舍得再让她痛苦。 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有时想起她,心钝钝地疼,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再不分开。有时候想起老爷子和叶之远的话,他又恨得要命,她怎么能那么狠心,她怎么舍得就那么放弃了? 简洁那边最近也催得很紧,第二批保健品就要上市了,g市的暗道又开始大面积地猖獗起来,每次都是这么巧合的时间关系,次数一多就没人相信仅仅是巧合了。第二批的胶囊还没能拿到样品,向伟胜实在是盯得太紧了,他根本就没办法下手。 最近被抓的几个毒贩,都说在等待原料,可是原料究竟从什么地方提供,根本就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蛛丝马迹寻过来,也只能确定可能和向伟胜有关,可最关键的还是没有证据。所以,上面给他的压力也特别大,就这么几重压下来,安易的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 刚从富乐山回来的时候,每天以酒为伴,每天几乎是按照三顿饭的量来喝酒。喝了就随意地倒在客厅里睡,第二天醒来头晕沉沉地,却仍是拖着个疲倦的身体去天源上班,几天下来,喉咙算是彻底伤了,胃里也有点受不住。 这天下班之后,安易就去了医院打算取点药吃。 刚进大厅的时候,就见到了沈嘉佳和顾惜在那儿排队挂号。他也没有多想,只是认为是叶之遥的母亲,理所应当地上前打招呼。可后者看到他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的惊慌,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扯过顾惜站在自己旁边,并不理会他。 安易也没觉得有多难堪,毕竟之前自己伤了人家的女儿,沈嘉佳能够应一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说了两句也就只能离开了,可刚转身就看到了顾惜投过来的古怪眼神,再一抬头,就见前方的椅子上坐了个女人,旁边还站着个穿军装的男人。 他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不是因为叶之遥身边站着个年轻男人,而是……她的肚子已经隆起很大,安易再怎么没常识也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是近两三个月才有的。那个孩子……会不会是……他不敢往深处想,脚步都踉跄了,大步跨过去,站在她面前,唇瓣颤抖了两下,连叫她名字都提不起力气来。 ** 叶之遥今天是来做产检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都不太方便,沈嘉佳怕路上有什么照顾不过来的,就叫了沈老爷子的警卫员一起。到了医院之后,因为是妇产科人太多,沈嘉佳就想着让警卫员护着她在这里等着,有个男人在总比她一个女人被人挤来挤去的好,没想到,竟然让安易看到了这一幕。 好久不见。 四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肚子里的宝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活跃,在她的肚子里兴奋地踢来踢去。叶之遥脸上依然笑着,双手摸上去,在心底耐心地哄着。 宝宝,他是爸爸,可是不要这样,不然妈妈会伤心会哭出来的。 安易的手伸过去,还没能触碰到她,就被身旁的男人伸手挡住。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瞪着他的目光有些警惕:“干什么?” 他有些讷讷地收回手,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叶之遥的小腹。五味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一样,齐齐地涌上心头,酸甜苦辣咸在这一刻呛得他真的要哭出来了。 孩子……那是他和她的血脉,是她和他的结晶,是她和他的延续。 如果这一切都是个梦,安易觉得自己怕是再也不想醒过来了。 “没事儿,我们认识。”叶之遥对警卫员笑了笑,然后又抬起头对着安易笑了笑,“终于还是被你发现了。” 她这算是承认了? 安易高兴得快要疯掉了,恨不得上前抱着她亲一口。 她身边那个穿军装的男人似乎已经看出了点什么,别开脸站在一边。安易走过去,站在两人中间,目光就没离开过叶之遥的肚子。沈嘉佳和顾惜已经发现这边的异常了,却仍是镇定地挂了号走过来,扶着叶之遥站起来顺势将安易推到一边。 安易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什么,见着人走了,又只得赶紧追上去。 沈嘉佳带着叶之遥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安易厚脸皮地跟着挤进去,正好听见医生嘱咐她:“如果你还是想要顺产的话,后面还是得适当运动一些,散散步之类的。另外,你的预产期也快到了,家里人也多留意一下,如果在预产期之前就发生了情况,一定要及时往医院送,孩子的父亲呢?让他这段时间……” 医生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听得叶之遥说道:“我和孩子的父亲分开了,目前就是我一个人。” 安易当场愣住,叶之遥的话就像是一盆兜头冷水,将他全部的期待浇灭得干干净净。眸子沉了沉,他上前,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沉声问医生:“我是孩子的父亲,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仍是说了些注意事项。期间叶之遥一直带着笑,一句话都没说,等到医生说完之后,她才撑着桌子站起来,然后挽住那个穿军装的男人,扶着腰往外走。安易追上去,却被那个男人护着她的模样刺得眼睛生疼。 顾惜也在后面跟着,见着他那样,温温地一笑,对着他挑了挑眉:“难受吗?自作自受的滋味好吗?安易,我早就说过,你要是能给她想要的,你们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说到底,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而已。你现在有多难受,当初遥遥姐就有多难受,这种感觉回到你自己身上了,还真是报应,就连孩子恐怕以后都不想叫你一声爸。” 她的最后一句话算是彻底刺伤了他,安易眼底血红地盯过来。顾惜却也不怕,冲着前面叫了一声“遥遥姐”,就跟了上去。沈嘉佳紧跟其后,看都没看安易一眼就走了。 ** 一走出医院大门上了车,叶之遥就撑不住了,鬓角都有些汗湿了,头发粘在额角。双手轻轻地抚着小腹,她低声轻喃:“宝宝,不要这样,宝宝你一定要乖,一定要乖乖地呆在妈妈怀里。” 叶之遥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肚子里的孩子,往常十分乖巧的孩子不知怎么了,一直踢着她的肚子。安易每每靠近她一些,孩子就要在肚子里踢上一脚。可能孩子真的是想父亲了,叶之遥一直都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她怕最后孩子对安易太过渴望,最终得到的只是厌弃。 “怎么了?”沈嘉佳见她满头大汗,赶紧拿手帕帮忙擦。 “没事,宝宝有点调皮。”叶之遥侧过头,看见安易急急忙忙追出来的身影,赶紧对着司机喊道,“快走,不要让他跟上来了。” 司机点头,一轰油门就将车驶出了老远。安易也注意到了,赶紧上了自己的车追出去,前面车上坐着个孕妇,不敢开太快,后面车上顾及着前面的叶之遥,也不敢跟太紧,一路就这么平安无事地回了大院。安易被门口的警卫拦下,发疯似的给叶之遥打电话,先是被掐断,他不死心地又打过去,接起来的却是一个男人。 “遥遥!”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叫着她。 “遥遥已经休息了。”那边就只有这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他再打过去,那边就是关机了。 安易无法,只得编辑了短信传过去,等了一会儿不见回信,便又折身回了医院。先前那个医生见他又回来了,也没拿睁眼瞧他,只是埋头看病例。安易这会儿心里焦急,也顾不了那么多,只问那医生:“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个孕妇一般是什么时候来做产检?” “谁?”那医生故意问道。 “叶之遥。”安易也只能耐着性子回答。 “哦,你是她什么人?” 刚才在这儿明明说了自己是孩子的父亲,现在问出这话,安易实在没了耐心,干脆挑明了来:“我想知道孩子怎么样了?以及她下次产检的时间?” 医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见安易这样,索性将病历本往旁边一放,带着公事性的笑容问他:“请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孩子的父亲?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孕妇每次产检都是别人陪着,没有丈夫陪着的。我也从来没见过哪个孕妇,就快临盆了还是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来医院里。” 安易被说得面红耳赤的,等着中年医生噼里啪啦地说完一通,才开口:“希望你能告诉我答案。” “对不起,不泄露病人的信息,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医生将病历又扯了回来低头看起来,不再理会对面的安易。 安易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得到回答,只好退出来。医院旁边全是花店,安易开着车一路滑过去,忽然看见有两家花店中间竟然有家孕婴店。鬼使神差地就下了车,安易进去,满目的都是小婴儿的东西,粉粉的衣服,小玩具,小奶瓶……他挨个看过去,都快能看见叶之遥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婴儿的模样。 ** 叶之遥在家睡了一会儿,起床的时候,孩子又闷闷地踢了她一脚。她知道,宝宝对于第一次见爸爸的兴奋劲已经消停了,现在更像是赌气一样。她就那么躺在**,摸着肚子慢慢安慰:“宝宝,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开心呢?是因为见了爸爸吗?可是,宝宝不喜欢妈妈了吗?” 宝宝像是附和一样地又踢了一下,叶之遥又是一笑:“宝宝,有妈妈在不好吗?妈妈给你都准备好了漂亮的小衣服,妈妈还给你买了小鸭子,以后妈妈陪你玩好不好?” 估计是累了,宝宝也没有再踢了,安安静静地缩在妈妈的肚子里。可是叶之遥却是难受得要命,在看见安易的时候,她本来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说清楚的。马上就要临产了,她也不用怕他怎么阻拦孩子生下来,所以就想着干脆和他借着这次断得干干净净的,可结果却被宝宝的兴奋势头坏了事。 叶之远捏着她的手机从外面走进来,顺手端了果盘进来。叶之遥被扶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果,等着他发问。果然,没一会儿,叶之远就问起了这件事。对他,叶之遥向来没什么隐瞒的,一直都是有话直说。 “总不能瞒一辈子,现在发现了也好,至少早点说清楚吧。孩子我是决意要生下来的,我只是希望他不要过多干涉,毕竟孩子小很容易受到些影响。现在的情况本来就这么复杂,如果宝宝的环境再因为他变得更加不好,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个你放心,孩子就放在这边吧,或者你要出去住,我给你找房子,顺便还要考虑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 “嗯。”叶之远能做到的他基本都做到了,叶之遥对这个哥哥实在太感激,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习惯性地伸手握着他的手撒娇,“哥,以后我有了宝宝,你还是得疼我,不能只疼我的宝宝了。” 叶之远笑起来:“都快当妈妈了,还这么幼稚。今天下午,我和顾惜出去给宝宝买点东西,你在家好好地翻翻字典,给宝宝取名字。” 提起名字,叶之遥又有些头疼:“爷爷说得找个大师根据八字来取,我就怕他给取个不太好听的,这可是得跟着宝宝一辈子的,我不敢马虎。” “放心,最后大权还是交到你手上的。”叶之远摸摸她的头发,良久之后,突然问她,“遥遥,以后也不会后悔吗?” “有什么后悔的呢?都不想爱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36再度相见 叶墨进来的时候,叶之远和叶之遥正说到高兴处,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到一双儿女这样开心,他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自从叶之遥回到家里养胎,他每天无时无刻不担心她出问题,毕竟没有个男人在旁边知冷暖,他怕遥遥或多或少地会受点影响。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儿女脸上的笑容时一扫而空,叶墨笑呵呵地将手里的东袋子过去。 “今天经过一个玩具店的时候买的,店员说是男孩子女孩子都爱玩的。” 叶之远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暖黄色小鸭子笑了起来:“这下宝宝可有得玩了,前两天我和顾惜才买了这玩具。” 叶之遥轻轻在叶之远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朝着叶墨嘟嘴撒娇:“爸,你过来坐会儿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说话了。” 叶墨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都回来得很晚,而叶之遥每天又睡得早起得晚,因而两人真正见到面的次数并不多。有些话,叶之遥一直都想对叶墨说,现在无论是气氛还是时间上都刚好,她也想借着这么好的机会**一下心底那点话。 叶之远看妹妹的神情就知道她是有话要单独和父亲说,顾惜还在楼下等着他,他也就掩上门出去了。 叶墨坐到床边,看着女儿圆滚滚的腹部,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遥遥辛苦了。” “不辛苦。”叶之遥抓住父亲的一只胳膊,摇晃了两下就抱在了自己怀里,靠在父亲的肩上,她舒舒服服地嘘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道,“都是为了我自己的宝宝,怎么会觉得辛苦?就像爸爸为了我一样,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从没听女儿说过这么煽情的话,叶墨一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上下滚动的喉结泄露着他此时的激动。小时候,遥遥总爱在他怀里撒娇,后来安易进入她的生命,她渐渐地不再像幼时那般依赖自己。偶尔忆起从前,他还是会无奈地感叹“女大不中留”,现在女儿带了一身的情伤回来,他心疼他难过。但直到靠近自己怀里的那一刻,他才惊觉其实女儿的心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家。 “这么大的人还喜欢在爸爸这里撒娇啊?”叶墨宠溺地在女儿的手背上轻拍,像是小时候哄她入睡那般轻哄了两声。听到她嘟囔着直说舒服,他的眸子又黯了黯,唇紧抿着,好半天才又开了口,“遥遥,是爸爸对不起你。小时候,让你们兄妹两个过得并不太好,现在,你又是这个样子,爸爸……”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易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就是没法对叶之遥说。看着女儿每天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可他因为知道隐在暗处的那份不得已,才更是心疼她。叶之遥算是其中最无辜的那个人,平白无故地被牵扯了进来,却成了一个牺牲品。 叶之遥不明白父亲怎么会突然说这话,她以为父亲只是在意自己没有得到家里的照顾,便赶紧安慰道:“我们就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爸,我有话一直想对你说,趁着现在,我也一并说了吧。” 她眨了眨眼,仍是笑着的,眼底却已然湿润了,努力压了压嗓子眼,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哽咽。 “爸,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和妈为了我费了不少心,是我自己不争气,你们辛苦了。从前的事,到现在为止,也就算是过去了,既然过去了那我也不想再去提起了。我只希望今后的日子里,我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好好地带着宝宝走过未来的几十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该承担一些事了,所以,在后面,我想回去工作,娄一方那边我也说好了,会调去一个相对轻松的职位,也方便我有精力照顾孩子。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我还是想出去住,毕竟我不能靠你们一辈子。” 叶墨知道女儿这才是真的长大了,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他点了点头。谁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在自己的怀抱里呆一辈子,但是叶墨也很清楚没有哪一对父母真能照顾女儿一辈子,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她有她自己的未来,她需要对它们负责,这一点毋庸置疑。更何况,她自己的孩子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总该给孩子一定的标榜力,不能让孩子觉得自己的母亲就是需要依赖家里一辈子的弱者。 “嗯,我另外给你找处房子,既方便孩子上学又方便你上班。如果实在心有余力不足,就带着孩子回来吧,我和你妈帮忙带自己的外孙,也很是乐意的。”叶墨慈爱地看着女儿,依稀回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现在也是要做妈妈的人了……” 叶之遥能够感受到父亲内心深处的那份不舍,可自己一个二十多岁手脚健全的人总不能真在家里靠父母一辈子。 关于这件事,家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对沈嘉佳透露半分。大家的心里很清楚,若是沈嘉佳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虽然沈嘉佳嘴上风风火火的,对着谁都能说出个两句不满意来,可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这段时间照顾叶之遥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接手,每天累得倒床就睡,第二天仍然是精神百倍地出现在叶之遥的面前。叶之遥知道,沈嘉佳从没说过,但是她的的确确是很疼她的,一点都不输于她的父亲。 ** 安易每天早上都会抽出时间在医院守着,一直没能见到叶之遥。他又去问了那医生好几次,约莫是得到了沈家的嘱咐,那医生的语气更加强硬,丝毫不松口,到后面几次,竟是叫了医院的保安来将他轰出办公室。 那一次,办公室外面的蓝色塑料椅子上坐着好几个孕妇,看着他狼狈的模样都探头探脑地往医生办公室瞧,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安易有些尴尬地站在外面,见每个孕妇身边都有一个男人陪着,想起刚才医生数落的那些话,愈发觉得耳根发烫。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现在还能说什么呢?本来就是自作自受,叶之遥怀着孩子宁愿嫁给别人也不愿意让孩子认他这个父亲,这能怪谁?如果不是他伤透了她,她能这么决绝?所以,咎由自取,这四个字完全可以用在他自己身上。 以前不想要孩子的时候,他是真怕她怀上,现在有了,他又是欢喜又是懊恼。但是再纷杂的情绪也只有他一个人承受,除了暗骂一句活该,他又能怎么样呢?沈家进不去,医院这里又等不到叶之遥,他每天就像个活僵尸一样,木着一张脸跳来跳去,内里却是什么都被掏空了,空得难受。 向哲的电话来得很突兀,就在他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的来电就到达了他的手机。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反正眼不见为净,他也乐意不见到她。在阴阳怪调地笑了他好几个月之后,向哲就销声匿迹,现在突然接到她的电话,他也很是疑惑。 “安易,你说叶之遥肚子里怀的是你的野种呢还是别人的野种呢?” 就这一句话,电话突然被掐断了。也就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安易慌乱起来。向哲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么多年也了解了不少,他以前就不放心让叶之遥和向哲碰面,现在叶之遥肚子里还有孩子,他更是不敢让她面对向哲。 电话打过去,响了很久,向哲才接起来,他还没能问出话,就听得叶之遥的声音隐隐从电话那端传过来。瞬间地,他就冷了脸,沉着声音问她:“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向哲呵呵地笑,那笑声钻进他的耳朵里,简直要掀起他内里所有的暴力因子。他没时间也没兴趣和她这么耗着,只急切地又问了一句:“叶之遥在哪里?” 这一次,向哲痛快地就将地址报了出来。 ** 他赶到的时候,就见顾惜挡在叶之遥面前和向哲扭打成一团,叶之遥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电话焦急地往门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他看到她的一瞬间,她也看到他了,微微一愣,却是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只当他是个陌生人一样。 那一眼透着的冷漠抽得他心脏痛得要死,快步走过去,他将她拉到一个拐角处,然后仔细察看她有没有受伤。叶之遥拍开他的手,眼角眉梢都吊着寒意,语气也是极为淡漠的:“向哲既然是你招来的,那么这事怎么解决,你总要拿个态度出来。” 那边,向哲一直在尖叫,闹得人头疼,顾惜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的,等会儿叶之远来了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安易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皱着眉走过去,将两人拉开。向哲指着顾惜直喘气,顾惜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叶之遥走过来替顾惜整理头发,安易怕向哲再发疯,挡在叶之遥面前不敢离开片刻。向哲见了这个情状,又要骂起来,刚喘匀了一口气,话还没出口,就见叶之远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看了顾惜一眼,眸子一沉,厉声问:“谁干的?” 顾惜嘿嘿一笑,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37挨打 ** 向哲和叶之远在之前因为叶之遥的缘故就有过一次正面冲突,他当时暴怒得像是要嗜血一般的模样,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性子冲,却也对他有几分忌惮,毕竟她从不是个舍得让自己吃亏的人。所以,在叶之远出现时,她立马就保持了沉默,死抿着唇不说话。周围这么多的人围观,她就不信自己一言不发,叶之远一个大男人敢在这里对她怎么样。 可她还是低估了叶之遥和顾惜在叶之远心里的重量,她也高估了叶之远的忍耐力。在他的眼里,这世界上也就两种人,对顾惜好的,对顾惜不好的,最是疯魔那段时间就连叶之遥也是划归其中的。很不幸的,叶之遥属于前一种,向哲完完全全属于后一种。 安易冷漠地挡在叶之遥面前,也没看向哲,扶着她往旁边走,这儿人多气闷的,他怕她受不了。叶之遥倔强,却也懂得抓时机。这么多年下来,她比谁都清楚怎么样将向哲刺激得发疼,既然摸上了门道,那么她自然不会放过。 叶之遥从小脾气绝算不上软,这一点在护自己人身上表现得特别明显。安易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她满脸的不在乎,使劲地想从他手里挣扎开。安易怕她伤着自己,不太敢真用力,见她挣脱得厉害,只好松了力,然后用手臂替她圈出一个虚虚的空间来,以便意外时保护好她。 他一副准爸爸的姿态,叶之遥嘲讽地一笑,踱步走过去,一只手紧紧抓着叶之远的手臂,另一只手推搡着安易。其实她根本不敢用力,也基本没什么力气,但是脸上的厌恶表情太过逼真,安易浓眉深锁,认为她是真生气了,看她那样,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往旁边过道让步。 叶之远一手牵着顾惜,一手去按叶之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喘着粗气瞪安易,又恶狠狠地瞪了向哲一眼:“安易,有些话不太好听,那我也撂在这里了,这件事你要是不解决个干净,就别怪我仗着做母亲这一点让你这辈子都和孩子亲近不了半分。” 安易一听,也没细想这话的可靠性,就只觉得似乎有戏。也许是连日的打击让他此刻只被那种巨大的期盼和喜悦占满了,他压根就没有去计较其他的。他这边还在想着怎么样将这件事处理到令她完全满意的程度,那边向哲却是呆不住了。 她见着叶之遥那股气势下,安易还舔着脸凑上去,而面对自己的时候,被他一巴掌打落的永远都是他给的态度。心里的怒火根本就平复下来,偏偏叶之遥还挑衅似的抬头乜她一眼。她知道自己此刻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明明知道有叶之远和安易在场,她不能那么冲动,可是叶之遥那一眼她就是受不了。 她简直要发疯了! 安易和叶之远一左一右地守在她身边,她瞧了两眼,旁边的顾惜就成了发泄的对象。 叶之远知道向哲见了叶之遥之后的那疯癫样,他一直都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眼珠血红,皱着眉一手横在叶之遥身后,一手将顾惜拉在自己身后。 顾惜从小就是在部队里和一群小子一起长大的,打架这事没少参与。第一次见到叶之远的时候,她还正把楼上的小胖子压在下面打呢,所以对顾惜而言,打架就跟每天要吃三顿饭一样平常。她年少时就视叶之遥为女神,女神被人欺负了,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念头,谁要欺负叶之遥,她就扑上去!因此,在接触到向哲的眼神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蹦了过去。 叶之远着实没有想到顾惜反而会扑上去,向哲的一巴掌直直地就朝她扇了过来。他心一紧,赶紧将人往回拉,堪堪躲过那巴掌,却被向哲的指甲在颈侧划了两道红痕。 顾惜是谁啊?她父亲当年是为了她母亲敢只身一人往毒枭窝里闯的人,这样的硬汉子教出来的女儿怎么会弱?只呲了呲牙,顾惜就挣开叶之远的手,又和向哲扭打在了一起。 这眨眼间的功夫,两人又打成了一团,周围看热闹的人兴奋了,嗷嗷叫着看两个女人。女人打架不像男人,拳脚招呼上去就算了事,向哲仗着身高优势,不是往顾惜手臂上掐就是扯她的头发。可顾惜从小就是在男人堆里打出来的,不屑那些招数,提着腿就往向哲腰上踢。向哲吃痛,扯着她的头发更不敢松手,顾惜咬着牙,又是一脚过去。 其他的人什么样,叶之远没多余的眼光去看,他就看到顾惜被扯着头发,脸都疼得扭曲了。心里一疼,上前捏着向哲的手,将顾惜的头发解救出来,死拧着眉开口问:“她刚才还做了什么?” “骂遥遥姐,骂我,打遥遥姐没得逞,就打我!”顾惜恨恨地回答道。 叶之远点了点头,大步跨上去,对着向哲就是一巴掌。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任是谁都能看出叶之远那一巴掌扇得有多用力。向哲一时被打懵了,整个人撞在旁边椅子上也没有反应,就连旁边的叶之遥都吓住了,推开安易赶紧走过来。顾惜也从没见过叶之远有这么凶猛的时候,像是要吃人一般,整个人戾气太盛。 “以为我不敢女人?那对方至少也得是个人!”叶之远寒着一张脸慢慢地说道。 ** 不知道是谁报的警,记者也来得很快,餐厅外面很快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安易仍然是守在叶之遥身边的,向哲捂着脸站在一边,盯着安易直笑。刚才叶之远那么大的动静,他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心一眼的都只有叶之遥。如果叶之远不出手,但凡向哲敢对叶之遥怎么样,他也会出手的。但向哲先扑向了顾惜,那么替自己女人解决这种事,叶之远自然比他率先了一步。 “你不去看看?”叶之遥摸着肚子,拿话刺他。 安易淡淡地对着向哲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该在意什么,我还是清楚的。” 叶之遥丝毫不为所动,只边检查顾惜脸上的伤边不冷不热地又将话绕了回去:“她喜欢你一场,你可真够无情的。不过,这也正常,你不是对谁都无情的么?我早就领教过了,现在轮到她了,还真是一个轮回报应。” 叶之远就在旁边,也听见了这话,哼哼了两声,摸了摸顾惜的伤处,又将叶之遥扶到旁边坐着休息。安易跟过来,两个男人谁都没有看谁,倒是顾惜在旁边不冷不热地说两句。安易一直都沉默不语,直到顾惜说到“总爱作出深情的样子,遥遥姐被欺负的时候连个影子也见不到”的时候,他才慢慢站直了身子,盯着顾惜。 顾惜根本就不怕他,亦是直勾勾地回盯过去。安易偏头看了一眼,叶之遥嘴角带着无所谓的笑,眼神凉凉的。他知道,顾惜刚才的话实际上是入了她的心了,面上越不在乎,那话在她心里就钻得越深。好不容易抓着人了,他又哪里愿意她继续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我很早以前就对向哲说过一句话,”安易说着话的时候,目光死死地锁在叶之遥什么,周遭的所有都成了无关紧要,“我不怕背负人命,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眷恋的……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真的因为她出了什么事,杀了她偿命,这种事我做得出来的。” “神经病!”本来是极霸道、关切、深情的一句话,在这样的场合下,却是吐露得不合时宜。叶之遥想起向哲刚才的嚣张样,对安易此刻的话越加地觉得恶心。顾惜说的话是真的入了她的心,每一次都差一步,每一次都是她被向哲骚扰之后他才到,然后他又是一副深情的模样,可每一次她都得闷着性子吞眼泪。 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么虚伪的?叶之遥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正替顾惜揉着手臂的叶之远,坚定地甩掉了那个荒谬的结论。至少叶之远对顾惜不是那样的……身边有那样让自己艳羡的一对,再回头看身边的男人,只觉得可笑,这就是她追着跑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 这里闹得那么凶,警|察将人往局里带,叶之遥是个孕妇,有个女警|察琢磨着找了几个人护在她身边。安易一直不肯让位,几个人只好作罢,围着外面挡着蜂拥而至的记者,几人匆匆往外走。 记者早就得到消息说这几人不简单,再仔细一看,不就是叶书记的儿女,向氏集团董事长的侄女吗?外面一下子炸开了锅,一群记者对着向哲红肿的脸猛拍。还有一部分人对着叶之遥的肚子猛按快门,安易扯下外套替她挡着肚子,有记者不死心凑近了来拍,安易扯过照相机就往他怀里扔。 这个男人在这样的情形下竟然还敢动手,其他记者只好将话头对准了叶之远和向哲。向哲在这种情况下又开始疯起来,知道叶之远和叶之遥顾着叶墨不太敢说什么。反正她现在在圈子里早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了,又嫉恨叶之遥,所以什么有的没的都往外说。 叶之遥冷冷一笑,当着所有人的面开了口:“疯狗逮着谁咬谁,我终于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向哲,要不要我把你对我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抖出来,反正大家都是当消遣来听的。” 向哲咬牙,反手就去推叶之遥…… 38沈嘉木 ** 叶之遥没料到向哲竟然疯到了这个地步,第一反应自然是去保护自己的肚子。已经快要到预产期了,她动作起来也很是笨拙,眼看向哲又要冲过去,她一急就紧紧地抓住旁边人的手。她的旁边就站着安易,早就先她一步反应过来,一手反握住她,身子往前一档,任凭向哲怎么推搡也不动。 警|察本来因为这么多的记者在场,料想以几人的身份,应该不会起波澜,所以围在叶之遥两边的警|察也只注意到了记者。谁想向哲的脾气竟然坏到了那种程度,在这么多的媒体面前,也敢厮打怀孕的叶之遥。 四周的记者两眼放光,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八卦新闻?当年,向伟胜刚来g市的时候,向哲年纪不大,但十分娇纵。当时跑娱乐版的前辈没少抱怨这个向哲,仗着家里有钱和一众小明星打成一片,借用向伟胜的势力打击他们。现在她和叶之遥这样的人闹起来,指不定怎么热闹。 可很明显的,有人不太乐意这样的事发生。警|察将向哲隔离开,安易依然挡在叶之遥面前,向哲挤不过去,只好在那边高声大骂:“叶之遥,你肚子里那块肉怎么来的,要不要我说出来给在场的人听听?这个贱|人当年被男朋友甩了之后,还……” 记者这下**了,这么劲爆的八卦就这样被公开了? 向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不同于先前的吵闹,现在的场面霎时静了下来。 向哲之前挨了叶之远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现在却是半边脸都麻木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动手的男人,嘴张了好几次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安易没少警告她,可是碍着向伟胜的面子,从来没有真资格地动过她。那次在警局门口的时候,她以为那就是极限,现在这样在媒体记者,还是大街上被他甩了一个耳光,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耻。 “向哲,不要一再地挑战我的底线。”安易的视线冰冷,吐出的话却比那还要冷漠十倍,“不管是叶之遥还是孩子,都是我想要保护的。如果谁想要伤害……向哲,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近似于宣誓的几句话,旁人又怎么听不懂。一时之间,哗然一片,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安易猛拍,他不躲不闪,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向哲。前面的叶之远和顾惜也回过了头来,两人均是愣住了,实在是没有想到安易还会再出手。 “叶之远……” “嗯?” “遥遥姐好像更难过了……” 叶之遥的确难过了,她不知道对这个男人来说,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有弥补了就好了。像这般,向哲的话已经出口了,她还能怎么样?他打一顿,那些话就可以收回去吗?每一次都是自己伤痕累累过后,他就急急忙忙地过来,然后她还要感恩戴德吗? 叶之遥真觉得讽刺,淡淡地从安易掌心里抽出手,对着旁边的警|察轻声说:“我现在身体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护着下周围?我不想孩子受到什么影响。” 那警|察也是个年轻的,刚毕业没多久,乍见这么混乱的场面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另外一边的女警推了他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叶之遥往前面警车走去。 安易手心一空,心底更是一凉,见叶之遥头也不回地走了,除了跟上去别无他法。更何况,当着警|察的面,他又动手了,怎么也要进去下的。 向哲的头发乱糟糟的,双颊肿得简直不能直视。被警|察拉着往前走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有记者不时捏着刚才被打的话头提问,她都没有抬头,一反常态的安静。直到快要上警车的时候,她突然回身,阴阴地一笑,开口道:“叶之遥的孩子,不过是个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可怜虫而已。那个男人,很多年前就甩了叶之遥,那个男人跟我周旋了这么多年,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反倒是叶之遥不死心地贴上来。” 她的这句话爆点实在是太多,周围赌着的记者又开始沸腾了。叶之遥本来已经坐上了警车,听得这话,拳头捏得死紧,目光死死地落在外面的安易身上。安易僵在原地,向哲那些话更像是戳他心窝的刀子,提醒着他曾经对叶之遥做过的混账事。 顾惜火冒三丈,又要下车去,叶之远坐在她旁边牢牢地按着她的手。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并不理亏,即便是打了向哲,他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他们的父辈不一样,无论是他们家还是顾惜家里,这样的新闻传出去都不算是好事。现在为了叶家、沈家、顾家还有顾惜母亲的宁家,他们也只有暂时咽下这口气。 可是他们必须忍着,并不代表其他的人会忍着。 向哲还没从刚才那阵痛里缓过来,眼前一花,又被男人扇了一耳光。这么迅速的动作,惹得记者阵阵惊呼,快门按个不停。 她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正要大吼大叫起来。就被安易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她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杀了自己。她在向伟胜身边长大,她知道一个人动了杀念时有多吓人。 我还不知道你颠倒黑白的本事这么大……”安易的神情冷峻得骇人,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方面骗了叶之遥,说我不喜欢她,我这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我早就看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至于孩子,他凝聚了我全部的期待!” 峰回路转,高|潮迭起,傻子都听得出来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向哲爆料里的男主角。其他几人嘴里撬不出什么话来,他们的目标又对准了安易。可是这个男人着实不好应付,沉着一张脸大步往前走,丝毫不理会记者的提问。随后,向哲也被带走,记者中的一部分又是兴奋又是遗憾地往报社走,另一部分则是马不停蹄地又赶去了警|察局希望还能挖出点什么有价值的新闻。 车上,叶之遥一直都没有说话,可能是经过这么折腾有些累了,她一路上都靠在叶之远身上。 安易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红了,但是他稍稍向她靠近,叶之遥就警惕地看着他,然后叶之远就会毫不掩饰地瞪他一眼。他有些讪讪地握了握拳,但是眼睛始终盯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沈家和向家都有人等在了警|察局,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沈家来的会是叶之遥的舅舅沈嘉木! 面对父亲昔日的战友,安易全身都颤了两下,有什么情绪急欲喷涌出来。沈嘉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却偏偏让他觉得难受万分。因为,他是他这辈子除了父亲之外最让他敬重的人。 “舅舅,颖余。”叶之遥和叶之远也有些意外。 沈颖余高高兴兴地去挽叶之遥的手臂,孩子气地将顾惜挤到一边。叶之远没好气地拍了拍表妹的头,然后将顾惜拉到怀里。 沈嘉木一直看着小辈间的互动,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安易一分半点。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沈叔叔”。 沈嘉木淡淡地“嗯”了一声,沉思了片刻,对他说道:“等会找个地方坐下说会儿话,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变化了不少。”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安易听在耳里,落在心上,心酸得要命。他知道,沈嘉木这话是在为自己侄女抱不平。 在沈嘉木面前,他永远像个现在自己崇拜的英雄面前的小孩子。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引出他的情绪,不管是兴奋还是失落。 事情很快就处理好了,向哲被向伟胜派来的人接走,沈嘉木让司机将叶之遥几个送走,自己则是叫住了安易,找了个废弃的旧仓库。 安易苦笑,他很明白沈嘉木将要做什么。前段时间被叶之远打的那一顿到现在都还隐隐有点痛,伸手按了按伤处,他却是半点都不退后。 ** 沈嘉木走在前头,回身就是一脚踢过去。他是军队出身的,这一脚又是用了全力,安易一下子就被他踹翻在地。 他没等他站起来,又是一脚过去,鞋尖恰好落在上次叶之远留下的伤处,闷闷地哼了一声,安易撑在那里却是没有一句抱怨。 “你是不是觉得没人管教,所以就能无法无天了?”沈嘉木拎着他的衣领又是一拳,“早知道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就不该放你跟着你妈走!早知道你是这么对遥遥的,当年我就不该在她父母面前替你打包票!” 安易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沈嘉木打够了,风纪扣早就解开了,微微喘着气,犀利的眸子一直盯着安易:“这一顿打是为你父亲,为我当年将你带到沈家,也为遥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谁!” 39终点 ** 沈嘉木走了之后,安易伏在地上缓过肋骨下的那阵剧痛,吐出口血水来,挣扎着坐起来,靠在旁边废弃的机器旁。沈嘉木是真的对自己失望至极,才会下这么重的手吧。有些失落地抹掉嘴角的血迹,他站起来准备往外走,一抬头就见叶之遥皱着眉站在外面。 两人一时都找不到话来,安易现在这么个狼狈样子怕吓到孩子,一直都垂着头,没敢拿自己沾了灰尘和血污的脸对着她。叶之遥手里捏着个袋子,边角都被她捏得皱了起来,黄色袋子有些透明,安易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是类似于照片之类的东西。 “这是宝宝的b超照片,”叶之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也没敢去看他脸上的伤,只垂眸低声说道,“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给你看看的。” 安易简直是欣喜若狂,动作急切地接过袋子,幅度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其实,照片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一颗小花生米大小的阴影,慢慢地到后面器官成型。那些他错过的每一份陪伴都在看到这些的那一刻成为他永远的遗憾,他一边看一边两眼放光地朝叶之遥的肚子上看。他欣喜的模样让她鼻子酸,肚子里的宝宝也有些高兴似的小胳膊小腿儿一伸,踢了她一脚。 “他乖不乖?你怀着他的时候辛不辛苦?”他靠近了些,双手讷讷地往前了两下,很快又讪讪地缩了回来,像是怕吓到她似的。 “宝宝很听话,从来不闹我。”叶之遥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一扣,宝宝立即兴奋地踢了一下,恰恰好踢在他的掌心上,安易都快嗷嗷地叫起来了。 难得有这么平静的时刻,两人像是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和每一对第一次做父母的小年轻一样,在忐忑中欢喜。一会儿看看b超片,一会儿摸摸肚子和孩子打招呼,在这个破败的工厂里,两人都尝到了久违的安宁,一种心灵的归属感在此时此刻慢慢腾升。 可时间总会过去,叶之遥很清楚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安易,我不想再闹下去了。” ** 他还沉浸在和孩子亲密接触的愉悦中,被她一句话就浇灭了所有的兴致。不得不承认,心底是有点恐慌的,他前半生生活得太孤独,只有一个叶之遥陪在身边。他不希望叶之遥离开,他不想看着她和孩子在别的男人身边。 他想要……努力地抓住叶之遥…… “那就不闹了,好好下去。” 叶之遥见他的手掌都缩了回去,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可有些话不说开来,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纠纠缠缠,没完没了,最后又是一团糟糕。 “你现在还是不期待这个孩子吗?” 安易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说出那些决绝的话,他就放松了一些。 提到宝宝,又有哪个父亲不喜欢? “不会,我喜欢他,我希望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会把最好的给他。” 叶之遥也舒了一口气,只要不和她争夺孩子的处置,她就放心了。 “那么,孩子,我想要生下来,到时你可以来见他,可以陪他玩,包括孩子的以后,有什么决定的时候,你都可以参与。但是,孩子必须跟我姓,必须在我身边长大。” 安易突地又冷了脸:“孩子在我们两个身边长大不好吗?” 40临产 ** 沈家和叶家的所有人都在迎接着这个孩子的到来,本来家里有经验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沈嘉佳一见女儿疼得直呻吟,想起自己以前生孩子的疼,一时也有些慌神。反倒是叶之远最是冷静,吩咐顾惜去帮忙收拾东西,自己抱起叶之遥出门。 这么大的动静,沈老爷子早就醒了,老人家也心急,非要跟着去医院。于是,一大群人就浩浩荡荡地赶去了医院。 路上,叶之远一直搂着叶之遥,柔声安慰着。除了最开始的那阵惊慌,叶之遥也很快地就冷静了下来,咬着唇硬是不肯逸出痛吟声。 顾惜就坐在副驾驶室上,转头看了一会儿,叶之遥死死地抓着叶之远的手,痛得嘴唇直哆嗦。叶之远身上的衬衣都被汗给浸湿了,他是学医的,自然知道女人生孩子时有多遭罪。可这事他又不能替她,只好一遍遍轻声安慰。 叶之远眼角余光看到顾惜在包里翻来翻去,然后拿出了手机。他心头一跳,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出声喝止道:“顾惜!” 叶之遥被他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朝着顾惜的方向看去。可是顾惜明显不愿意听他的,固执地开始拨号码,她似乎不太熟悉,又从包里翻出张小纸条,边看着纸条边拨号码。叶之遥没心思问她是打给谁的,下面黏糊糊的,羊水已经破了。 叶之远却不想这么就让她给那人打电话,见顾惜不听自己,气得伸长了胳膊在座椅上拍了一下。顾惜还从没被叶之远这么对待过,脾气也上来了,挑衅似的瞪着叶之远,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迟疑。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对面那人被吵醒,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顾惜怕叶之远过来抢电话,着急地扔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叶之遥痛得剜心挖肝似的,扣着叶之远的手臂,问:“是不是打给他的?” ** “遥遥姐要生了,你快来医院!” 安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懵掉了,甚至是傻傻地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被自己呼得痛痛的,可他却是欢喜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随便找了衣服裤子套上,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跑。 去医院的路上,想了太多,心里也越来越忐忑起来。没吃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的,女人生孩子是怎样危险痛苦的一件事,他听不少人说过。心急火燎地给顾惜打电话过去,那边却是无人接听,越是这样没有消息,心里越是着急。 到了医院之后,安易几乎拿出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奔跑速度,跑上妇产科,在前台气喘吁吁地抓住一个护士,问:“产房在哪里?” 那护士像看个神经病一样地瞟了他一样,轻飘飘地回答:“产房在住院部,这是门诊部。” “……” 安易又急急忙忙地往住院部跑去,找到产房的时候,叶之遥早就进去了。门口堵着好几个人,安易大汗淋漓地走过去,对着顾惜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寻了个离老爷子比较远的地方坐下。他知道沈家人有多排斥自己,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们真不让他看孩子第一眼,他真觉得这辈子无趣了,所以他不敢妄动。更何况,沈老爷子旁边还站了那个男人,他心里酸溜溜的,更加不想凑过去。 ** 叶之远去办理了手续过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安易,一贯温润的男人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冷,狠狠地瞪了顾惜一眼。顾惜心里也窝火,她的本来意图就是想要为叶之遥好,可是叶之远现在这个态度,明明就是责怪她了。 “沈爷爷,宝宝的爸爸来了。”顾惜挪到沈老爷子旁边,故意不提安易的名字,直用“宝宝的爸爸”来称呼他,把叶之远气得够呛。 沈老爷子顺着顾惜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安易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讪讪地笑了笑。可老爷子很快就回过了头去,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正不知该坐下还是走过去,就听见老爷子沉声道:“站那么远干什么?等会儿孩子出来了,护士抱给谁?” 安易霎时就嘿嘿笑了起来,傻里傻气的样子看得顾惜直撇嘴。 真不知道遥遥姐喜欢他什么,笑起来这么傻! 叶之远听了老爷子的话后,脸色一变,但仍是压根就没拿正眼看他。安易也不甚在意,只是有些着急地坐在那儿,惴惴不安地看着沈嘉佳,犹豫了好久,才问:“阿姨,里面现在什么情况啊?” 向家已经因为涉毒被曝光了,叶墨回来向他们坦白过,安易其实是卧底。站在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来说,她对安易是卧底这事儿是有些唏嘘的,但是作为叶之遥的母亲,她对安易过去那些事还是很不满。对此,叶墨其实不太认同。男人和女人在一些事上的看法,实在是差别太大。他觉得安易那是不得已,即便是伤了叶之遥,那么是没那个缘分,虽然他心里也不舒服,但也不能一味地怪安易。 可叶之远的看法和父亲的却是恰恰相反,虽然对安易的事情心里有数,可是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叶之遥躲在房间里哭的时候,他还是怒不可遏的。同样身为男人,同样有想要保护的人,他不能理解安易的那种思维,难道不该自己默默地承受下一切将那个人保护得密不透风吗? 因此,在安易问沈嘉佳的时候,叶之远干脆别过了头了,捉住顾惜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沈嘉佳也是一脸的焦急,可回答却是淡淡的:“我也坐在外面,你问我,我去问谁?” 安易有些窘迫地“哦”了一声,还是随后赶来的叶墨解了围,和他说了几句算是打破了僵局。 **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守在产房外面的人似乎都喘了一大口气。老爷子是第一个抱孩子的,孩子还没长开,皱巴巴的皮肤看起来像只小猴子。老爷子喜欢得紧,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停地给沈嘉佳说:“你看,真跟遥遥小时候一样,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安易在旁边羡慕得眼红,可是长辈在前面抱着,他又不敢去抢,只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叶之远在后面看了特别解气,正准备上前也抱抱孩子,就听得孩子哇哇地大哭起来。老爷子还是笑呵呵的,直夸这孩子嗓门大,沈嘉佳接过孩子哄,孩子还是哭,叶墨也接过去哄,孩子依然大哭不止。 那边安易见叶之遥久久没出来,拉着护士直问,得到护士让他放心的回答时才微微舒了口气。刚回过身,就听得老爷子吩咐:“叶墨,把孩子给她爸爸抱抱,总不能孩子的父亲都不沾手。” 安易一愣,激动地接过孩子。说来也怪,刚刚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一到了他的怀里,就吧唧吧唧嘴巴不哭了,闭着眼睛睡觉。安易的心都快被泡软了,看着那还没长开的眉眼,低头凑上去吻了一下,胸臆间除了喜悦,更多的是感激。 感激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感激她成为他和叶之遥的延续。 “宝宝,我是爸爸!” “宝宝,爸爸很爱你和妈妈!” 41选择权 ** “宝宝,我是爸爸!” “宝宝,爸爸很爱你和妈妈!” 他的声音并不太大,可医院这么安静的地方,其他几人自然也都听见了。别人倒没有多大的反应,再如何不满,血缘这一点是割不断的,他说这话本就比任何人更有立场。顾惜激动得上蹿下跳,叶之远拉都拉不住,跟个小火箭炮儿似地冲过去,伸出手指想要挠小宝宝的脸蛋。 “好可爱!能给我抱一下吗?” 安易根本不愿意撒手,他的小宝贝在他臂弯里,就算是睡着了,他也舍不得移开一眼。见他不情不愿的,眼一横就要揭旧账:“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 叶之远在旁边直哼哼,安易将孩子交到顾惜手里,眼珠子都不错开一下地看着她哄孩子。没两分钟,就劈手从顾惜怀里将宝宝抢了过来,顾惜瘪嘴正准备表示不满,就见产房的门打开,叶之遥被推了出来。安易在那一刻觉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满腹的情绪却不知道该如何化为语言。 可那些话他却没能有一句说出口,叶之遥躺在那儿累得早就睡着了。他抱着孩子三两步上前,低头看看她,又低头看看怀里安睡的女儿,一颗心填得满满的。在这一刻,以前的所有奢望都得到了实现,安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终于熬出头了,可他可以肯定的是有叶之遥和宝宝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叶之遥还要住院几天,沈嘉佳问清楚之后,一群人又呼啦啦地簇拥着人往病房走。安易有心陪在叶之遥身边,可人实在是太多,叶之远有意格开他,他抱着宝宝反而站到了外围。护士上前将宝宝抱去检查,他两手空空地站在那里,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抬步追上叶之遥。 老爷子见他进来了,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叶墨几人都还站着,安易哪里敢坐,只得解释自己站着就好。老爷子也不勉强,摆摆手,眯着眼去看**安睡的孙女,再抬眸看向他:“既然事情是这么个走向,现在孩子也有了,你有没有考虑过遥遥的将来?” 遥遥的未来? 所有的人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均是一震,老爷子这是想要将叶之遥的命运交到安易手上吗?这么**? “爸!”沈嘉佳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现在遥遥还没醒,你就让他做出个决定,不太合适吧?” “遥遥醒来,我还是这句话!”沈老爷子似乎有点一意孤行的意思,“你那个女儿,要不逼她一下,她能顺着自己想要的路走?不过就是受了伤,就伤得怕了,你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了?你难道忘了小时候她被老林家的狗咬了一下,从此就再不提养狗的事了?她不喜欢了?只是吓着了而已。” “可是……”沈嘉佳还欲再说什么,就被旁边的叶之远一把拉住了。 “爷爷,我反对。就算是怕了,那也要遥遥自己做决定,我们任何人都没有那个权利。您觉得她因为害怕不敢正视自己的心,但是如果她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心理,她今后的日子还没开心吗?不管她现在是什么状态,我还是希望您不要插手这件事。” 他的一番话说得沈老爷子眉头紧锁,一脸不悦。期间,安易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实则是他也不太赞同老爷子的观点。叶之遥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又是一个母亲,她有决定她自己人生和未来的优先权。他喜欢她,喜欢到这辈子离了她就觉得了然无趣,可他不愿意让她束缚在自己的喜欢里。 他不能没有叶之遥,但是他不想绑一个再不爱自己的叶之遥在身边。 “你怎么看?”老爷子抬抬下巴,对着安易点了点。 “等遥遥的答案吧。”安易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就在众人的注视中坐到了床头,再没有开口。 ** 护士将宝宝抱进来的时候,叶之遥还没有醒,她前段时间没有一天睡了好觉,现在晕沉沉地却是极其贪恋床褥,不肯醒来。 老爷子已经被叶之远几人劝回去了,病房里只有安易和叶墨夫妇。小宝宝在旁边的小床里睡了一会儿,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像是一只小猫咪似的声音敲在安易的心上,软得一塌糊涂又心疼得不得了。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他就过去将孩子抱进怀里。 沈嘉佳见得多,对着手忙脚乱的安易一个劲地翻白眼:“将孩子放回去,你这样抱着她睡,以后成习惯了,每天都要人抱着睡,遥遥怎么休息?” 安易可舍不得自己闺女号啕大哭,不就是晚上睡觉麻烦了一点么?这有什么难事,他抱着睡就好,绝对不会累着叶之遥的:“没关系的,以后每天晚上我都哄着她睡吧。” 沈嘉佳冷冷一笑:“你哄她?孩子是要跟着我们的,你怎么哄她?既然选择权是在遥遥手上,现在也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你一时痛快,将孩子宠出来了,以后累的是遥遥,你还真是舍得。” 安易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刚将宝宝放进小床里,她就张大了嘴哭起来。他心疼,赶紧又将孩子抱了起来,在怀里一拍一拍地哄。沈嘉佳见他这样固执,倒是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了,毕竟被他哄着抱着的那个是她的外孙女,见她哭,她也心疼。 叶墨一直坐在旁边,见沈嘉佳不满地哼了两声,到一旁打电话吩咐家里阿姨做些汤水过来,他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拍了拍妻子的手:“好了,孩子的事你也别插手了。遥遥是个什么性子,你能不知道?她喜欢的,不喜欢的,我们也做不了主。” “可我就见不得他那样,当时把遥遥弄成什么样了,现在就因为他是卧底,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了?”沈嘉佳说起来还是忿忿的,“我没那么大度,我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现在说算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叶墨,你也别想囫囵过去,这事儿我就不信,你不知情!” 叶墨还是温吞地笑,按住她的肩将人往外带,边走边说:“这么大的事,我能随随便便就给你们透底么?当初要不是你儿子手脚太快,心眼又多往上面查,留下马脚,我能暗示他?你放心,遥遥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不会再胡闹了。更何况,现在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要让遥遥带着孩子嫁给其他人?你没看见刚才他看小李的眼神,我估计是误会了,要是遥遥真嫁给其他人了,我还担心他要做出什么大事来。” “我知道,你们父女两个都存心不让我舒坦两天!”沈嘉佳一路念叨着,狠狠地瞪了叶墨两眼。 ** 叶之遥太累了,一闭上眼就觉得眼皮沉得再不想张开。 这一觉睡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甚至能隐约听到旁人说话的声音。开始是很多嘈杂的音,她听不清每个人说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好累,好想睡觉。她好想告诉他们,不要吵了,她只想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全身都没有力气,整个人像是溺在水里一样,很累却动弹不得。到后来,渐渐安静了下来,她似乎听到了男人低沉的哄声以及婴儿的哭声。 婴儿……是她的宝宝吗? 叶之遥猛地醒过来,下面火辣辣地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完全使不上力。微微地呻|吟了一声,再一睁眼,就见男人怀里抱着个小包袱满眼带笑地看着她。 “将宝宝抱过来我看看吧。”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不堪。 安易将宝宝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枕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明明很疼,却还是忍着没有说出口,笑着在宝宝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可宝宝刚眯上眼,被爸爸放在**,正嗫嚅着唇想要哭,现在被妈妈这么一打扰,觉得委屈得不得了,哇哇地就哭了起来。叶之遥也是第一次当妈妈,被她这么一哭,心都碎了。 “她怎么哭了?宝宝怎么了?”她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满脸惊慌地去看安易。 他抱起孩子,轻轻哄着,宝宝扯着嗓子哭了一阵,很快就又睡着了。他用脚轻轻勾过凳子在床边坐下,一低头就对上她蒙了一层泪的眸子。小的哭完,大的又开始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两手腾不开只好用脸贴了贴她的脸,问她:“怎么哭了?” “她为什么要哭?”她心里酸酸的,自己那么辛苦地生下她,只不过亲了一下竟然还哭了。 安易低低地笑,又用脸蹭了蹭她:“她认床呢,不肯睡床,你要不要现在亲亲她?” “不要!”她赌气似的别过脸去,不出三秒又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怀里的小宝宝,“要……” 安易轻笑,将宝宝递过去,她一侧过脸就在女儿的脸蛋上吻了一下。叶之遥高兴坏了,还准备再亲一口,安易突然一缩手将宝宝抱了回去。她正准备问他,就见他阴沉着脸,对着病房门口,懒洋洋地问:“你来做什么?” 42吃醋 叶之遥偏过头一看,愣住了。听安易的语气,她本以为会是向哲,却不想门口赫然站着的是小李。再一看,小李手里拎着个保温桶,之前沈嘉佳就给她打过预防针的,所以她估摸着那里面装的是下奶汤。正准备开口让小李进来,却听见安易跟吃了火药似的冲着门口的人“砰砰砰——”地开火。 “我们宝宝很粘我,睡觉也要我抱着。”他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还故意把“我们”两个字说得极重,叶之遥差点笑喷出来。 那头小李更是莫名其妙,看着安易的眼神就跟看一个神经病一样。见过这男人好几次了,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很正常的一个男人。他依稀也知道一点叶之遥和这男人之间的关系,刚才又因为陪着老首长的缘故,听到了老首长对他松了口,这下莫不是高兴得傻了? 安易一直都以为这男人能陪着叶之遥去做产检,就连叶之遥生孩子也在医院,现在又是送汤水过来,那么估计他就是叶之遥嫁的人了。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据说叶之遥是嫁入富乐山的,可是这个男人……他瞟了一眼肩章,似乎不太像能住进富乐山那一片的。或者,他的家世很好? 叶之遥见安易紧锁着眉,一脸戒备地看着小李,心里知道他是误会了。可她也没有想解释的念头,反正两人已经分开了,很多事情没有必要再上赶着去解释清楚了。她想得很明白了,今后不管怎么样,只要安易不会和自己争宝宝的抚养权,那么一切都无所谓。 “我妈让你送汤水来的吗?”叶之遥躺在**对着门口的小李笑了笑。 小李点了点头,绕过安易,将保温桶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心里记着沈嘉佳的嘱咐,动作麻利地拧开了盖子,浓郁的鲫鱼汤香味一下子就飘了出来。叶之遥经过顺产,又累又饿,只是闻着这味道就食指大动了。所以在小李问她要不要将床摇起来的时候,她笑着就答应了。 两人在那儿说着话喝着汤,安易在旁边抱着女儿干看着,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心里酸得不行,可又怕再惹恼叶之遥,只能抱着女儿坐在床边,时不时地凑上去给叶之遥递纸巾之类的。可叶之遥不领情,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盯着他怀里的女儿,时不时地和小李说着话。 “爷爷呢?” “老首长在家休息呢。” “我爸上班去了吗?我妈和我哥呢?” “顾小姐在家和沈阿姨研究给你煲什么汤,叶大哥去给宝宝买长命锁去了。” “哦。你吃过了吗?” …… 安易气得肺都要炸了,他这么大个活人在这儿,守了那么久也没吃饭,怎么不问他啊?! 吃醋的男人尤其幼稚,安易也不例外,抱着宝宝就要往外面走。叶之遥在后面急了,怕他就这么带着孩子就跑了,赶紧大叫起来:“你干什么?把宝宝放回来!你要带她去哪里?” 安易头也不回,酸溜溜地说道:“我去吃饭,我还没吃饭。” 他这么一说,叶之遥和小李都是一愣,前者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小李的眼神在叶之遥和安易之间流转,毕竟是年轻男人,感情上那么点事虽然朦胧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也有女朋友,并不是不识滋味的小男孩子,所以在看清安易那点吃醋心理,听出他话里的委屈和不满时,他很明智地选择了退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人。 小李这一走,安易心里又过不得了,抱着宝宝脸色铁青地坐在床边,还不忘嘟囔两句:“他就这么对你的?” “那你要人家怎么样?端茶送水,鞍前马后?”叶之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都做不到,还要求别人做到?” 都这样了,她还帮那个男人说话! 安易简直快要气得喷出一口血来,他故意低头去蹭女儿的脸,将那副亲近甜蜜的样子摆在她面前。他就是小心眼地想要那个男人知道,这是他和叶之遥的女儿,女儿和他可亲近了。即便是那个男人不在这儿,但是叶之遥看到了也是一样的效果。 对于他这种幼稚无趣的行为,叶之遥一点都不想理会。可是女儿还在人家怀里,总不能真不管不顾,深吸几口气,叶之遥对他摆出一个笑:“把孩子给我抱抱吧。” “伤口疼不疼?”安易刚到医院的时候,就听医生说了她是顺产的,担心她伤口疼,他一直都不敢将孩子放到她怀里。 “没事。”怎么会不疼,可是为了那个小家伙,叶之遥只觉得一切都值得,“给我抱抱吧,我都还没抱她呢。” 安易让她躺好,然后将女儿小心地放在她的胸口处。叶之遥稍稍低头就可以看到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小小一个,宝宝被小衣服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可她还是觉得小女儿就是软软嫩嫩的一团。她完全不敢用劲,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胸口的起伏碰得她不舒服。 这是她的女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小小的眉眼,现在还看不出来像谁,她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女儿是最好看的,每一处都是绝妙的。她正欣欣然地仔细端详女儿长相上的每一个细节,就见明明还闭着眼乖乖的女儿张了张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儿就扯开嗓子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了。 叶之遥急坏了,第一次做母亲,见女儿哭得这么伤心,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鼻头一酸,也滚了泪珠子下来。安易在旁边被两人哭得心脏一紧,将女儿从她胸前抱起,哄哄女儿又去亲她脸颊上的泪珠。 小宝宝到了爸爸怀里,很快就止了哭,叶之遥见女儿一到了她爸爸怀里就不哭了,心里更加难受起来。安易见她那模样,又是一笑,拿鼻尖蹭了蹭她的侧脸,好笑地说道:“怎么了?你看宝宝都不哭了,你还哭呀?你这样,我怎么敢让宝宝以你为榜样?一大一小两个爱哭包?” 叶之遥吸了吸鼻子,头在枕头上蹭来蹭去的躲开他的亲昵。安易倒是不以为意,他怀里还有个让他不敢轻易动一下的小宝贝。叶之遥缓过那阵,觉得自己特没意思,跟个小孩子似的。敛了心神,躺在那儿看安易轻拍着哄女儿入睡,看了良久,心头莫名地发慌起来。 宝宝这么粘他,以后…… 一想到安易要带走自己的女儿,叶之遥全身都紧绷起来。如果安易执意要带走女儿,那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她绝不可能轻易松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 “怎么这么看我?”孩子已经睡着了,他不敢大声说,压着嗓子问她。 “安易,孩子跟着我,你没意见吧?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跟着你姓也可以,只要她跟在我身边就好。”叶之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盯着他不放,生怕错过他什么表情。 安易也是怔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叶之遥对自己的事还不知晓,他以为她从叶墨或者谁那里已经知道了。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她:“如果过去很多事情都可以推翻的话,你还会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你什么意思?”叶之遥皱眉。 “他们都没有告诉过你吗?”安易勉强笑了笑,“遥遥,我是卧底。” “什么!”叶之遥乍听到时,只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懵了,接着便是从脑子里搜索出了自己看过的所有有关卧底的电影。五六部的情节重叠在了一起,却没有任何一部有安易的影子。 卧底? 卧底不都应该是警|察或者军人吗?卧底不是都应该不和认识的所有人有瓜葛的吗?卧底不是应该将整颗心都放在罪犯窝里的吗?这些和安易没有一个符合的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告诉你,可是这的的确确是真实的。”安易又笑了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温柔,“遥遥,这就是真相,你愿意跟我一起面对吗?” 叶之遥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她想过太多情况。安易可能真是因为她的脾气不好,所以有些忍受不了选择了分手。或者,安易受不了向哲家里的**,选择了放弃她。再过分一点,那就是他本就是个三心两意的人,所以提出分手。 很多想象的原因,却没有一个和他是卧底相重叠。 “遥遥,我对你爷爷说过,我会把选择权交到你手上。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是因为其他,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面对你自己的心时能够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想用其他的所有来束缚住你。” 叶之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应该怎么做。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蚕丝裹得严丝密缝的茧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快要没思维了。 她难受得快要疯掉,根本接受不了也消化不掉这个事实,他却仍是步步紧逼。 “遥遥,你还要我吗?” 43初乳 “遥遥,你还要我吗?” 叶之遥混乱不堪的思维里面,霎时只剩下这句话在飘荡。从前,她是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着,突然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施予者,这样的转变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更觉得措手不及。 安易见她一直没有回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反正就是各种不舒服。当时,用一个“选择权”向沈家和叶家的人做了表态,实际上也是做了一个承诺。他承认,他在这事上,还是耍了个心眼,他用这样看似自由的方式博得了所有人的一层好感。他太了解叶之遥了,如果他执意像沈老爷子说的那样逼她,她只会反弹得越来越厉害。 不论如何,过去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对于叶之遥心里有他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女人恋旧,他也能摸清一点门道的。所以,其实叶之遥拒绝他的几率其实很小的。那个真相背后的正义会一点点击溃她的防线,而深情会成为她唯一想要抓住的东西。 “那么……”她抬起头来,“你能告诉我之前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没有发生过的吗?” 他想她也许会激动得哭,或者会大骂他为什么隐瞒了这么久。他想来想去,心里忐忑难安,却从来没有预料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不安感渐渐在心里蔓延,他抿紧了唇,一直没有给出回答。因为他知道,有些话,只要他一开口就真的输了。 叶之遥一直等不到他的回答,微微一笑,比刚才那个勉强的笑还要难看:“为什么不回答?” 他还是固执地抿紧了嘴,抱着宝宝坐在那里,吝惜于给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能,对不对?”叶之遥还是笑,好一会儿之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是卧底,这是真实的,可是你从前那样子对我,也不是假的啊。你有你的正义要匡扶,所以你就打算牺牲掉我对吗?安易,其实在爱情上面,你从来都没有学会过,你用你所谓的爱划出一个牢笼将我禁锢其中,即使我撞得头破血流,你也不曾动容。要比起自私,谁比得过你呢?” 她的一言一语就像是一把大锤子,狠狠地敲在他心上,每一下她都用足了力气,所以他也疼得难以忍受。听着她的怒斥,他本想要反驳,可是搜刮了所有的字词,都拼凑不出一条合理适当的理由出来。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知道的,她即将给他做宣判了。 可是,他握有正义的十字架,却在爱情的耻辱柱上被她永远地钉死了。 “即便过去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你是卧底’这么一个理由来解释,可是我还是不想再继续了。”叶之遥目光坚定,果然下了最后的宣告,“我要的不是一个永远都不懂得爱的人,那样的话,我只会越来越累。在你那里我耗费了那么多,现在就只剩这一点去爱的勇气了,我希望好好保留它们,不是在你身上继续挥霍干净。” 在她问出那句话时,他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决定,对她而言可能是解脱,可他来说,却是永远的梦魇。 “你说我不懂爱,那你为什么不可以教我?”口腔里满是苦涩的味道,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叶之遥的话,还是因为自己只能做出无力的挣扎而觉得无助,“遥遥,你教教我,好不好?你教我怎么去爱,我一定好好去学,只要……你别不要我……” “这么多年还不够吗?”叶之遥凉凉地说了一句就别过了头去,“我只有一个要求,把宝宝留给我吧。” ** 叶墨和沈嘉佳过来的时候,安易坐在门口的蓝色塑料椅子上,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却让谁都能品出其中的落寞来。沈嘉佳挑了挑眉,不再看他,转身就进了病房。叶墨对着妻子的背影摇头失笑,抬步走到安易旁边,坐下。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就那么傻傻地盯着病房的门。过往的护士医生有认出叶墨的,满含激动地朝叶墨看过去,后者得体地点点头,安易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突然就笑了起来。 “如果真能做到八面玲珑,今天我也不会这么为难。” 叶墨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在外,你换上面具,对着哪种人说哪种话,这是这个社会的生存之道。可是,回到家里,对着你能付出真心的人,还是隔着一层面具,那样不会累吗?哪有什么八面玲珑,不过是在她面前,你需要打破伪装而已。” “所以,我现在这样是活该吗?”无奈地叹气,安易抬头揉了揉眉头,疲惫不堪,“现在真算是一无所有了,就连未来都不看到的感觉。” “我的女儿是什么样子我知道,固执了一点,脾气犟了一点,可同样的,最受不住的就是坚持。”叶墨站起来,在安易肩上似有暗示地重重按了一下,“不让自己后悔的唯一途径,就是竭尽全力地去争取。” 安易点头,视线一转,刚好看到扶着老爷子过来的小李,瞬间又沉下了脸。叶墨自然也注意到了,再看身边这个年轻人的脸色,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就觉得很想笑,即使还有点恶劣因子在身体里,但他也明白,爱情最经不起的就是误会。摇摇头,叶墨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小李只是老爷子的警卫员而已,就这一个身份,别无其他。” 安易的那点醋意被叶墨识破,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心里恨不得将叶之遥拖出来压在怀里狠狠地**一番。那个臭丫头居然敢骗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竟然拿那样的情景和言语来刺激他! 沈老爷子走进了,看见安易那一脸沉闷样,不屑地哼了一声,问他:“怎么样?你的选择权有效果么?比起我的强势更喜欢哪个?我还真是白给人送枕头了,人家根本就不领情。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看不懂的?你不就是想要得到一点好感么?除了叶之远几个,谁给你加分了?恐怕在遥遥那儿,你早就成负分了,翻不了身了。” 老人家说得直白大胆,安易一阵面红耳赤,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有些讪讪地垂头站在那里,正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病房里突然就传来宝宝的哭声。听那凄惨的声音,似乎是伤心极了,安易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推门而入,却正好对上叶之遥掀起衣角给女儿喂奶的画面。 因为怀孕生孩子,她的胸围涨了不少,饱满白嫩的半球像只活脱脱的小兔子闯进他的视线里。她泪眼朦胧地看过来,他更是下腹一阵燥热,她怎么就那么……他退出来,默默地掩上门,就连心肝宝贝小女儿的哭声也不理会了。 叶之遥在里面急得直哭,沈嘉佳在一旁柔声安慰:“坐月子呢,还掉眼泪,小心以后落下病根。” “可是,她老是吃不上奶,怎么就出不来呢?”喝了那么多下奶汤,乳|房也是胀胀的,可宝宝就是吸不出来乳汁,看着女儿饿得嗷嗷哭,她又是心急又是心疼。 “第一口都这样的,去找个小孩子用劲吸一口,初乳出来了,后面就顺畅了。”沈嘉佳她们这一辈大多都是这样的做法,因此,一时也没有想起吸奶器的存在。 “这里哪有吸奶器啊?”叶之遥一听更急了,她认识的小孩子也就小核桃一个,大院离这里虽说不远,可去接人一来一回的也得费不少时间。宝宝还那么小,饿得直哭,她这个母亲看着实在可怜。她想起刚才抬头看见的那个人,牙一咬,对母亲说道,“把他叫进来吧。” “叶之遥,你疯了?”沈嘉佳几乎是立即就跳了起来,“他……你们两个人这时候再有什么瓜葛,后面你们可就真扯不清了?” “妈……”叶之遥也着急得不得了,可是为了女儿,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他是宝宝的爸爸,这事也就这一层关系,没其他的,我不会多想的。” “你不多想,可要他做那样的……他难保不会多想,遥遥,你可想清楚了?”为人|妻子二三十年,沈嘉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女人的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在日后成为他们有力的借口。 “你把他叫进来吧!”叶之遥急得满头大汗,宝宝还在怀里哭,她低头看一眼女儿的红脸蛋,越发着急地催着母亲,“宝宝这么哭下去,我真的看不下去。” 沈嘉佳也无法,总不能她趴上去吸自己女儿的奶吧?再说了,生叶之遥的时候,叶墨也有帮她吸过。她见叶之遥坚持,也就帮女儿拉下衣服,开门出去找安易了。 安易一直都守在外面,脑子里还是刚才见到的场景,一时心神荡漾,怎么也压不下心头那股欲|火。他正煎熬着,就被沈嘉佳从后面拍了一下,回过头见是她,他赶紧收敛起深思,问她:“阿姨,宝宝一直在哭,怎么……” 怎么叶之遥喂着奶也还是哭呢? 可是,这后半句他实在是说不下去,尤其面对着的人还是叶之遥的母亲。 “你进去一下,帮帮遥遥。”沈嘉佳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他不疑有他,赶紧推门进了病房,还不忘快速地将门关上。一进去,叶之遥正坐在**,一见他进来,赶紧掀起衣角,捧了自己一边的丰满,对着他。安易差点飚出鼻血来,那么**的美景,他真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其实……好久都没有碰过她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炙热起来,下|身某处也丝毫不甘示弱地硬挺起来。 “孩子吸不出奶来,你帮忙吸一下吧。”叶之遥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她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衣服,对他解释道,“你吸出第一口就好了,她后面吃着就顺了。” 安易点头,走过去,也不太自在,毕竟是在病房里,不像自己家里那么私密。坐在她身后,帮她撩起衣服,深吸一口气,身子再往前移了移,就着从后面半环住她的姿势,一低头,就将一颗鲜嫩的红果含进了嘴里。 44奶泡泡 叶之遥倒吸一口气,他温热的口腔包裹住她娇嫩的顶端,喷出的热气打在敏|感的肌肤上,激得娇|乳颤了一下。身后有东西抵着自己的臀部,她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到那热度和硬度,她也只能装傻,不敢动也不敢移开。 安易不是没有过吃她那地方的经验,微微用力一嘬,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射|进自己的口中。微甜,带着腥味,他竟是一口就吞了下去。听着他喉咙间传来的“咕咚”一声,叶之遥整张脸都红了,推开他,迫不及待地就将女儿往上托了托。 他坐在身后,视线良好,角度绝佳,刚好看见她自己的青葱手指夹住乳|尖尖往孩子嘴里送。那处似乎更硬了,他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扯了旁边陪**的被子盖住已经隆起的某处,深吸着冷气想要平复下来。叶之遥一心一意地扑在孩子身上,也就没有再管他。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安易这才看向吃得脑门上都出了一层薄汗的女儿,抬手轻轻抹掉她额头上的汗珠,问正满脸慈爱的女人:“她吃饱就要睡吗?” “不知道。”叶之遥方才对他说得那么坚决,现在两人又像没事人一样说着话,难免有些不太好意思。 安易似乎丝毫不觉,一直守在床边,不肯离开。到沈嘉佳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抱着吃饱了又睡过去的小宝宝。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其实他已经很累了,可是仍然打起精神来坐在叶之遥身边。到此时此刻,安易才突然发觉,其实自己也怕了。 他怕回去睡一觉之后,叶之遥又带着宝宝走了,从前向伟胜还没被他送进那个地方的时候,他还能接着向伟胜的人脉去查。现在,他无权无势,没一点人脉基础,沈、叶两家想要将人弄走,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他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放松,他只能时时刻刻地警醒着。 病房里出奇的安静,几人都不说话,气氛静得诡异。叶之遥喂了奶又睡了过去,沈嘉佳在旁边忙活着收拾东西,老爷子就坐在沙发上养神。叶墨去了外面接电话,回来的时候对着安易点了点头,开口道:“市局那边要你过去一下,孩子就先交给遥遥她妈妈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安易现在是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呆在这里,他不想离开叶之遥的女儿半步。 “市局那边,我后面再过去吧,现在宝宝刚睡着,我怕没我抱着,她会睡不着。” “哪会那么娇气?”叶墨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这边不会出事的。市局那边应该是对后面有安排,毕竟是关系到你之后的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到场一下比较好。等会儿,晚上再一起过来,正好,我也好好陪陪我的小外孙女。” 叶墨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安易当然不好再坚持下去,将睡着的宝宝交到沈嘉佳话里,看了叶之遥一样就走了。 ** 市局那边找他,的确是为了一些后续的事。他住的那套房子,还有车都是向伟胜送的,现在需要收归,这些他都没有异议。同时,市局也提出安排他在市局里工作的事。他不是警校出身,也不是正规编制进来的,只不过做一些文职工作或者片警这方面,这个可以参考他的意见。 说实话,安易对这方面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他从前也没想过要什么特别出众的工作,不过有叶之遥在身边,现在再加个女儿就好了。他这么好的态度,事情也办得很顺利。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市局局长叫住他,将一个档案袋交给了他。 “这是你的原始档案,你今后自己带上,到任职的时候再交过来吧。” 他点头,接过档案袋,回到自己那套房子收拾东西。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现在说搬就搬,其实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舍的,可他一向知道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收拾好东西,坐在沙发上,打开档案,粗略地看了看,是他从小到大的所有档案资料。 父亲那一栏写的是他生父的名字,安易这么多年来 第 044 章 到足够的证据时,本来准备回中国的。可是因为一次失误被发现了,证据送了上去,毒贩的几个头领被抓,他父亲被毒枭老大的兄弟不停地注射毒品,最后痛苦地死去。 那个毒枭老大就是向哲的父亲,而那个下令给他父亲注射毒品,让他临死前受尽折磨的人就是向伟胜。 现在早就回忆不清当时听到这个真相时,他是什么感受了。他只记得那天的晚霞特别漂亮,像是天边染上了一大片暗沉的血,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找到叶之遥。那天晚上,他们肆无忌惮地做|爱,叶之遥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晕过去好几次。 其实,没人知道,那晚,他掐着她腰部的手抖得有多厉害。他只敢在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一次又一次地发泄中搂紧她,他必须确认还有人陪在自己身边。 **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安易意外地看到了向哲,他本来以为向伟胜已经把向哲送走了。那天,警|察进来带走向伟胜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向哲不见了。向哲并没有参与其中,就连向氏的产业,向伟胜都没有让她插手。这一点倒是让所有人都意外,但惟独安易知道,向伟胜不过是想为自己留个后招而已。 向哲从小就没了父亲,由向伟胜亲自抚养长大,而且还那么溺爱。向伟胜在向哲生命里有多重要,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向伟胜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向哲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正如安易所想的那样,向伟胜希望在翻船之后,由向哲亲手为自己报仇。 安易将收拾好的东西放进借来的车子后备箱里,一抬眼就看到了向哲站在旁边。这么多天不见,她变了很多,从前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在这一刻落魄得比街边的小乞丐还要可怜。她的双手都紧紧抓着衣侧,看着他的目光怨毒异常。 “是不是你?” 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安易将东西放好,直直地盯着她,坦然地点了点头。向哲的瞳孔猛地收缩,咬着牙继续问:“为什么?” 安易的目光也变得阴冷起来,将车厢后盖狠狠地往下一按,完全没有躲避她质问的意思:“为什么?你父亲和你二叔害死我父亲的时候,有人问过为什么吗?就因为他们是毒贩,我父亲是卧底,所以他死了就是理所当然,所以他就应该牺牲?” 向哲一时哑口无言,可安易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继续说道:“你二叔是个毒贩,他害了那么多人,足够他拿命来抵了,那么多命案,他一条命还真是便宜他了!我不想和你说什么正义大道,你从小接受的是什么,你吃穿用度是多少人用命换来的,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作何感想。你心里再不认同,我就是列出一百条罪状,向伟胜在你心里的地位也无可动摇。正义或者其他什么,在你们心里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东西。” 向哲的手指捏得死紧,看着安易的眼神变得了然起来:“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没有变过,你还是从前那个高长。你永远都瞧不起我,在你心里永远都只有叶之遥。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她是公主,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不值一提的,是不是?” 这一次,安易没有接话,心里却不以为然。不是只有叶之遥一个人是公主,而是他的生命里本来就只有一个公主。一个叶之遥,足以支撑起他整个心里王国了,那个宫殿里只容得下一个叶之遥居住而已。可现在的向哲,明显不太想听到这样的话。他现在都应顾不暇,当然不会笨到去刺激她,让她将矛头对向叶之遥。 “安易,或者我现在应该叫你高长了……”向哲癫狂一样地大笑起来,“你有本事就一辈子把叶之遥看紧了,否则我要你们后悔一辈子!哦,对,还有你们那个可爱的女儿!” 安易心里一惊,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不再理会她,上了驾驶室踩了油门就走。 向哲还站在原地,手指都快将衣摆抓破了,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我一定要让你们后悔……” ** 安易也没有去市局给他安排的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医院。他到的时候,叶之遥正在吃饭,看见他来了,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埋头继续吃,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似的。他也没说什么,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就探身去看旁边小床里的女儿。 本来他离开后睡得好好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感应到爸爸的到来,他一倾身过去,她就哇哇地哭起来,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他本就是心疼孩子的,见小姑娘闭着眼,眼泪不停地留下来,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将人抱起来,轻轻拍着哄着。 叶之遥在一旁都要看傻眼了,差点打翻了手里的保温桶。沈嘉佳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安易臂弯中的宝宝,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那么粘父亲?遥遥小时候也被叶墨宠得快要上天了,可也没这么粘她父亲的。更何况,宝宝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 “宝宝,爸爸在这儿呢,哭什么呢?”安易说得温柔,还不忘轻轻地在宝宝的小脸上吻两下。 小宝宝呜咽了两声就停了,估计是睡饱了,睁开眼好奇地对着安易。这还是安易第一次看见她睁眼的样子,顿时惊喜得抱住他的小姑娘又亲了两口。那边叶之遥和沈嘉佳是真的傻眼了,对视了一会儿,两人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有。 醋意,羡慕,还有点小嫉妒。 叶之遥气呼呼地哼了两声,捏着拳头捶了两下病床,高声说道:“宝宝醒了,抱过来我看看,是不是要喂奶了。” 安易现在压根不敢惹她生气,再不情愿也只能把宝宝抱过去。可谁知,刚才还好好的宝宝,一到了叶之遥怀里又开始哭起来,这下安易听不得了,赶紧抱过宝宝。叶之遥张大了嘴,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边开开心心的父女两个,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小白眼狼,有本事饿了的时候不要找我!” 安易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和宝宝大眼瞪小眼。宝宝嗯嗯了两声,对着她爸爸吐着奶泡泡。安易觉得好闻又好玩,连连地低头在宝宝的脸上亲吻:“这么爱吐奶泡泡,跟只小鱼一样,我们宝宝就叫小鱼好不好?” 小鱼?这什么名字?叶之遥不屑地哼了两声,简直是难听死了!难道要小鱼长大了被别人笑话父母没文化吗? “小鱼,小鱼……”安易可不那么认为,对这个名字喜欢极了,不厌其烦地叫着。 叶之遥懒得理他,干脆蒙过被子睡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安易抱着宝宝竟然就在旁边睡着了,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现在撑不住也很正常。可是,奇怪的是,宝宝竟然没有睡,正咿咿呀呀地对着他的下巴吐泡泡…… 45不能原谅 沈嘉佳见叶之遥醒过来,赶紧将小宝宝从安易的怀里抱出来搁在女儿怀里,嘴里还一个劲念叨:“怎么这么个小不点就只粘她爸爸,你没事的时候多抱抱,别以后孩子不亲你了。” 对于孩子特别亲安易这事,叶之遥心里也有酸意,她辛辛苦苦十个月,本来以为是个乖宝宝,从不闹她,就连妊娠反应都很少。可没想到……这么小的一团,除了吃奶、睡觉、吐泡泡,她几乎不会做其他事,怎么就知道窝在她爸爸怀里玩,一换人就哭呢?这样的技能她怎么学来的? 叶之遥接过女儿,正准备好好地陪着她玩玩,就见本来还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宝宝,突然就哭了起来。已经习惯了女儿随时随地、想哭就哭的个性,她淡定地轻拍着心肝宝贝地念着,可宝宝就是停不下来,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看着着实可怜。 安易好不容易才找到点时间补个觉,睡得有点沉,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到似乎有婴儿在呜呜地哭。脑子里 第 045 章 是让我觉得你真心实意想要保护我,那么我现在也能找到不分开的理由。可是,很可惜,一次都没有。你带给我的除了失望,还能有什么?你有你的正义感,可我这么多年伤得血淋淋的,那也是事实。安易,我这个人很自私的,我想多为为我自己,我不想因为所谓的事实真相就默默地喝掉你给我的苦水。我受不了,我也做不到。” 所以,我想,我真的不可能原谅你…… 46主意 ** 叶之遥根本就摸不透现如今的安易是什么心态,不管她是抗拒,还是冷眼旁边,他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下班之后往她的公寓跑得十分殷勤。有时候,她带着孩子回家里,晚上叶之远送她回来,总能在楼下遇见他。不是没想过换地方,可这种事瞒得了这一阵,总不能一辈子瞒着,更何况,小鱼很喜欢他。 自从宝宝五个月开始,睡觉时必定离不开安易,为此叶之遥头疼了好久。她白天上班,自然是想要抓紧晚上的时间陪宝宝,所以请来的阿姨从来都是做好晚饭就回家了。刚开始几天,她还能撑着精神,哄宝宝入睡。可宝宝总是要等安易来哄才肯睡过去,否则即便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要呜呜地哭两声。叶之遥第二天还得早起上班,被女儿折腾了这么两次,实在有点吃不消。安易再过来的时候,她也就算是默认了,可也有一点要求——他不能在这里留宿过夜。 安易笑眯眯地接受了这个要求,每天下班后,大包小包地拎着过来,一进门就直奔婴儿房。小渝亭长得胖乎乎的,穿着嫩黄色的小裙子,每次看见安易都咯咯地笑个不停。有时,他不太忙,便会早早地过来,将女儿放进小推车里,然后推到厨房门口,自己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小渝亭只要能看见爸爸的身影,能听到爸爸的声音就很乖,她也不哭不闹,咿咿呀呀地蹬着腿玩着手指。 这天,叶之遥刚下班的时候就被叫住了,上个月的绩效评下来了,整个部门都涨了工资。部门经理提议大家聚聚餐,她担心孩子本来不想去,可是公司上下都知道她家和娄一方家里的关系,当然不可能轻易放人。刚来的部门经理也一个劲地劝着,她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家里阿姨。 她打的是家里的电话,可接电话的却是安易。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事,可很快地,又理直气壮起来。他是渝亭的爸爸,照顾一会儿孩子又有什么呢?这么一想,她自然而然地就挺直了腰背,口齿清晰,没有打一个顿:“我今晚有事,你能帮我在家里看着宝宝吗?我可能会稍微晚点回来。” “嗯。”安易不置可否。 他这样,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补上了一句:“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嗯。”安易放下电话,脸贴着女儿的,轻轻地蹭,“小乖乖,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渝亭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好玩,笑个不停,甚至用软乎乎的小爪子去挠他的脸。安易将女儿的手握在手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子带你去,妈妈会生气的。小鱼乖乖的,爸爸去给你弄吃的,我们吃饱了出去遛弯,顺便去接妈妈!” 阿姨还在厨房里做饭,菜刚切好就被安易打发走了。他挽起袖子亲自动手,将胡萝卜磨成泥,搅拌在小渝亭的米糊糊里,拿了小勺子小口小口地喂她。宝宝和他玩了这么久,胃口大开,很快就吃完了小半碗,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咿咿”了两声,似乎还想吃。安易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吃得肚子圆滚滚然后半夜难受折腾叶之遥,移开碗,他拿小手帕替女儿擦干净嘴角,然后在女儿的脸上极响亮地“啵——”了一口。 “小鱼先自己玩会儿,爸爸先吃饭,然后一起去找妈妈。” 小家伙竟然似懂非懂地回应了两声,然后盯着自己的小手看。见女儿这么懂事,安易欣慰地贴贴她的小脸,自己去捧了碗筷出来大口吃饭。 ** 叶之遥坐在位置上都是晕乎乎的,她心里着急,想要早点回去照顾孩子,可部门经理偏偏不放人。她喝了两杯酒,可也没醉到什么都不分的地步,部门经理眼底的那点深意她不是看不懂。以前,娄一方对她的态度太特别,公司里的人大多也知道她的家世,所以真正打她主意的人并不多。这个部门经理是今年开春才从子公司升上来的,也不是g市人。 对这个刚来一个星期就对自己大献殷勤的男人,叶之遥反胃至极,尤其是在看见他挺起,仿佛是怀孕好几个月的大肚子时。若是从前,叶之遥早就找上娄一方处理了,只是生了孩子的叶之遥,在很多时候都比从前要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她总不能得罪整个g市的人,自然是能容忍的都自动自发地退让一步罢了。 “来来来,之遥一定要和我喝这两杯,自从你来了我们部门啊,业绩还真是不错!”那部门经理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过来。 叶之遥真不想带着一身酒味儿回去抱宝宝,她从小就是跟着老爷子和父亲在应酬桌上混的,自己几斤几两能不清楚?这会儿头晕晕的,等两杯下肚可就真的没法了,成心灌醉女人的男人打的什么主意,又有几个人能不明白? 同部门的人看不太下去,起身帮忙要挡酒,可那经理握着两杯酒不肯让步,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叶之遥心烦意乱,包里的手机刚好响起,拿出来一看竟是安易。这要是搁在往常,她自然不会理会,可是当下的情形,她毫不犹豫地就接了起来。 ** 电话那头,宝宝不知道在闹什么,咿咿呀呀的,听得叶之遥刚腾起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他在那边似乎低声哄了宝宝两句,才开口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叶之遥又犹豫了,两人现目前的相处状态让她头疼,可是她宁愿面对着安易头疼也不愿意对着那个色眯眯盯着自己的部门经理。她打定主意,正准备开口回答,他那边竟然急匆匆地挂了电话。刚平息的怒火又蹿起来了,叶之遥一咬牙给叶之远打了电话过去,简单地说了下情况,让他马上过来接自己。 那经理一听叶之遥要走,当然不愿意,又是拉拉扯扯的。叶之遥脾气上来了,一巴掌就拍掉了经理手里的酒杯,神情也冷了下来:“王经理,我说过了,我不喝酒。” 包间里霎时就静了下来,叶之遥的态度很明显了,大家看看两人,一致地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这事他们掺和进去了,对谁都不好,叶之遥正在气头上,王经理在大家面前落了面子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可不想冲上去做那把炮灰。更何况,以叶家的能力,叶之遥处理这点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叶小姐架子挺大的,年轻人脾气也挺冲。”王经理已经收起了精光的笑,这样的女孩子他见得并不少,自恃清高而已。他早年的时候,因为妻子压制的关系,在外面并不怎么敢乱来,这几年位置是升上来了,妻子也不太敢说什么。他当然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不及你王经理架子大。”叶之遥吐出这句话也不想理他,问服务员要了一杯温水,坐在座位上等着叶之远过来。 现在这个局面,其他人坐立难安,不敢开口说走,却也不想再留下来。那王经理死死地盯着叶之遥,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包间里,静得诡异,就连门口的服务员都对视了两眼,然后别过了头去。 王经理贪婪地将目光在叶之遥身上一寸寸地流过,他是真挺欣赏这个女人的,身材、相貌、能力不知道甩了家里那位几条大街。年轻更是女人的资本,叶之遥未经岁月雕琢的白嫩皮肤更是让他心驰神往。男人嘛,逢场作戏很正常,王经理不以为然地想到。 王经理正琢磨着刚怎么下手,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抱着个孩子走了进来。 ** 叶之遥看到安易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傻傻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小渝亭在爸爸怀里“呀呀”地叫着,对着叶之遥直流口水。他叹了口气,动作熟练地从兜里摸出一条还飘着奶味的小手帕替孩子擦掉了嘴角的口水,顺便还拍了拍女儿的小屁股:“怎么不见对着爸爸流口水呀?这才一下午不见妈妈,就开始流口水了?” 小渝亭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是咿咿呀呀地叫着,双腿使劲地扑腾。叶之遥走过去将女儿抱进怀里,压低了声音问他:“我记得我刚才没给你说我在这儿,你怎么找过来的?” 安易浅浅一笑,指了指衣服上的警徽:“跟同事走了个后门。” “无耻!”叶之遥暗骂一句。 部门同事从来不知道叶之遥居然有孩子了,她休假的时候还不是这个部门的,回来之后,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不像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啊。她平常也不爱凑八卦,哪像那些抓着一点事就要侃个天花乱坠的妇女大妈,所以在看到叶之遥抱着宝宝的时候,几乎都呈目瞪口呆的模样。 王经理没有想到,叶之遥居然是结过婚的,还有孩子。这会儿正懊恼着,包间的门一拉,又有两人进来了,看见来人,他感到一阵腿软。尤其是在那个男人抬腿就走向叶之遥抱起她怀里的小孩子,“吧唧”亲了一口时,王经理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47呵呵 叶之远看到安易也在这里时有以疏间的惊讶,很快平复过来,过去从娄一方手里将小渝亭解救出来。叶之遥心里明白哥哥刚才看自己那一眼里包含了什么意思,她有些赧然,却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合适地方。叶之远也没有理会那边站着的两人,只探出一根手指让小渝亭握住,温润的脸部线条愈加柔和起来。 “宝宝有没有想舅舅?嗯?” 安易见女儿被娄一方抱着亲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冲上去,自己的宝贝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那么亲密?可现在小渝亭在叶之远怀里,他也只有苦笑了,这个大舅哥很不好应付。现在老婆都还没追到手,自然是要适当地走一下曲线救国的路子了。 王经理看了看站着三个男人之中的叶之遥,懊恼地拍了拍头。早知道是这么一尊大佛,他早就供起来了,哪里还敢有其他的心思?虽然娄一方进来后一句话都没说,但联想到刚才的事,他还是止不住的心里犯虚。 其他人更是早就知道娄一方对叶之遥特别,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讶异的。只是……在场的大多数单身女性都将目光放到叶之远身上。叶之遥的哥哥,家世极好,长得又这么出色,完全可以排在本市黄金单身汉榜单的前列。可明显的么,叶哥哥全身心都投入了逗小侄女上面,从头到尾都无视了众多单身女性的火热目光。 “王经理,部门聚餐呀?”娄一方似笑非笑地扯过一边的椅子坐下来,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引得后排的小职员低声惊呼。 王经理的脑门上全是汗,双手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娄、娄总……您怎么来了?” “这不是被抓来充作司机的嘛!”娄一方撇撇嘴,“叶之遥回家晚了,她家里人都不放心,人呢,又是在我的公司里上班。虽说这下班时间不归我管,可这要是下班后出了什么事,她家里老爷子能抱着枪追得我满院子跑。” 王经理嘿嘿干笑两句,样子讪讪的:“娄总说笑了,呵呵呵……” “我可没开玩笑。”娄一方脸色一变,朝着叶之遥抬了抬下巴,语气轻佻,“妞儿,说说小时候被我推了一下,你爷爷是怎么收拾我的!” 他话里的暧昧,旁人怎么会听出来?安易心里有火,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才勉强忍住没有在叶之远面前揍那个男人。他能忍,不代表别人能忍,叶之遥“啪——”地就在他的肩上甩了一巴掌。娄一方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叶之远又是“啪——”地又是一巴掌拍在肩上。 “叶之远,行了啊!”娄一方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叶之远抱着孩子,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下次再这么对我妹妹说话,也就不只是这么简单的挨两下了。” 娄一方差点被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叶之远从小就是院子里心眼最多的那一个,那时候欺负叶之遥的男孩子都被他收拾过,娄一方吃过亏,那种感觉记忆犹新。 “哦,叶少,我错了。” 叶之远瞥他一眼,抱着宝宝往外走,安易沉默了一会儿跟了上去。叶之遥落后两步,对着娄一方皱眉道:“你还是悠着点吧,也别太过了。” 娄一方不耐烦地挥手:“行了,我有分寸,你还是赶紧出去看看你男人和你哥吧,我看着叶之远的神情有点不对,这不孩子也在么,要是怎么了,倒霉的还得是我,你家老爷子和我家老爷子得骂死我。” 叶之遥一离开,包间里的气氛又变了,所有人都觉察到了娄一方这次是真动怒了。王经理两股颤颤,一个劲儿地给身后的人使眼色,可到了这当口,谁又敢替他出头呢?额上全是汗珠,王经理连擦一下都顾不得,只能讪讪笑着给娄一方倒茶。 “倒茶就算了,我马上就得走,我就想说两句。”娄一方站起来,眼神淡淡,“你们下班怎么样我不会干预,别是利用职位下班干点其他的什么,别怪我不留情面。还有,叶之遥那儿,以后少拉她参加这些乌七八糟的聚会。我要说的也说完了,你们继续。” 话虽这么说,可谁还敢继续啊,在娄一方走了之后,俱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王经理瘫软在座位上,茫然地看着6续走出包间的同事。心有不甘之余,他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抖着声音问:“叶之遥和娄总是什么关系?” “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啊,”那人偷偷瞧了一眼包间门,确定娄一方已经走远了才接着回答道,“叶之遥的父亲就是市委的叶书记,她外公和娄总的爷爷都是一个军区大院的。所以,两人都是俗称的**,红三代!” 王经理是真没想到叶之遥看着闷不吭声的一个小女人,居然来头那么大。这会儿听了下属的话,惊得背上又蒙了一层冷汗。 ** 叶之遥走出去的时候,宝宝已经在安易怀里了,叶之远坐在车里,嘴里叼着一根烟。这情景倒是大大地出乎叶之遥的意外,叶之远一向自持,很少有碰烟的时候,还是在宝宝的面前。如果抽烟那个换做是安易,她还容易相信一点。 安易的手在宝宝的鼻子面前扇着风,看样子是想替她扇跑烟味。叶之遥走到两人身边,两个男人很默契地就停止了谈话,叶之遥看着叶之远手里的烟皱眉。叶之远似乎也意识到了,很快掐灭烟头,还很绅士地到了歉:“抱歉。” 叶之遥很轻易就感受到了叶之远的心情不太好,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叶之远就催着娄一方走了。叶之遥有些郁闷地瞪了安易一眼,后者只是笑眯眯地单手抱住孩子,用空出的那只手牵住她的:“不要多想,只是因为顾惜的原因而已。” 酒气上浮,叶之遥有些心烦意燥,挣开他的手往前走。安易过来的时候也是步行,这会儿抱着宝宝跟上她,三人看着倒像是吃了饭出门散步的一家人。小渝亭特别可爱,小爪子搭在爸爸的肩上,粉嫩嫩的小嘴唇贴在爸爸的腮边,吭哧吭哧地喷着热气。 安易的心都快被融化了,拍拍女儿肉肉的小屁股,宠溺地笑道:“喷了爸爸一脸的热气了,痒痒的,小鱼换一边好不好?” 小丫头可不管爸爸舒不舒服,只要挨着最亲爱的爸爸就好,当然才五个月的小婴儿也听不懂。小渝亭丝毫不在意爸爸说什么,只是软软地趴在爸爸胸前,还是拿软软的唇贴着爸爸。叶之遥在旁边看着,酸意又上来了,可她浑身酒味,又不敢上前抱过女儿来。 安易只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握起女儿的小手往她脸上挠了挠,小丫头嘤嘤地扭着身子不愿意。叶之遥这下是真的心碎了,竟然被女儿这样嫌弃,轻哼了一声拎着包就往前走。安易在后面摇头失笑,快步追上去,从她手里拿过包,偏过头问她:“我让她乖乖地呆在你怀里,好不好?” “你让她?呵呵……”叶之遥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安易发誓,他这辈子最恨的两个字就是——呵呵。 小渝亭巴巴地亲着自己的父亲,小手更是将爸爸抱得死紧,生怕被交到妈妈手里似的。安易拉住叶之遥,抱着怀里的小树袋熊,问她:“你约了明天和顾惜吃饭?正好明天我不用上班,小鱼我来照顾,你好好劝劝顾惜,她再那么一意孤行下去,你哥迟早会崩溃。” 叶之遥挑眉:“你什么对顾惜的事这么上心了?” “上次要不是她,我怎么能看到小鱼第一眼?我怎么能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在某个层面来说,我应该感谢顾惜的。今晚你哥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他现在状态很不好,难道你不担心?你担心他,你愁眉苦脸的,我能好受?” 他这一番甜言蜜语,说得叶之遥哑口无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安易知道她又别扭了,揉揉她的头发,牵着她往前走。这一次,叶之遥没有挣开,任他牵了会儿。走过两条街,叶之遥见小渝亭快要睡着了,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却被安易一把拦住了。他将女儿交到她手上,快速脱了外套盖在女儿身上,揽过她继续往前走。 “遥遥,就这一刻,你有没有想过和我过下去?” 48痛 “遥遥,就这一刻,你有没有想过和我过下去?” 叶之遥诧异地抬头看他,他的半张脸都隐在夜色里,路边的灯光打过来,脸庞上一圈淡黄色的绒毛。小渝亭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小嘴还是亲在他脸上的。这一幕温情又安宁,看得她险些红了眼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一刻,她是很向往这种生活的。 “想!” 安易本来以为她还是会一遍遍躲避这个问题,却没想到,她这一次会这么痛快地给出这个回答。那个回答是他心心念念所想,此刻真真正正地从她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他高兴得整颗心都快蹦出来了。怀里的宝宝似乎都感受到了什么,贴着他“咯咯”地笑起来。 “小鱼知道爸爸在高兴什么吗?”他捏捏她的小脸蛋,揽住叶之遥的肩,温声道,“其实,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两个折腾来折腾去的就显得太矫情了,是吧?” “你想说我矫情就直说。”叶之遥瞪他一眼,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波带水,似醉未醉,看得安易心一紧,口干舌燥得厉害。 “又胡说!”他像是多年前那样曲指在她的头上敲了两下,“最近一段时间,你冷着我,我也想了好多。你觉得我骗了你,你觉得我不顾你的感受。可是你为什么不往其他的地方想想呢,我为什么要骗你?遥遥,过去的事,不管我怎么说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是已经发生已经存在的,纠结太多,我难受你也难受。我们为什么不向前面看呢?你觉得我不好,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试试?很多事情,总要试试才知道的,不是吗?” “你们总说试一试,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试过一次后我还是受伤了的话,我怎么办?”叶之遥的手被他握着,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大家可能都觉得我作,觉得我就是想为难你。可是,我为什么就是不能不为难我自己呢?你也说了,过去那些是事实,事实又怎么可能因为弥补就不抹掉了?至少,我可能会记一辈子的。” “是不是我现在所有的保证都没了可信度?” “是。” 两人就此沉默,谁都没再开口,因为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两人慢慢往前走,小渝亭不安地蹬了两下腿,贴在安易胸前哭了起来。她甚少在父亲面前哭,安易怎么哄也哄不住,更恼火的是根本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哭。叶之遥在旁边看着也心急,将女儿抱在自己怀里,轻拍了两下哄也没用。 小渝亭越哭越厉害,引得旁边一个过路的阿姨直摇头,安易整个人也是慌的,可看叶之遥那个样子他也只能努力地镇定起来:“没事儿,别急,你抱好她,我拦车马上送医院。” 旁边的阿姨啧啧了两声,好心地提醒道:“你们两个一看就是没带过孩子的,这天气就快热起来了,孩子皮肤这么嫩,被蚊子咬了你们也不注意。” 两人这才顺着阿姨指的地方一看,小渝亭的小腿上红了一片,好些小疙瘩。安易心疼坏了,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大堆的花露水和痱子粉,孩子皮肤娇气,他不敢抹太多,只用指腹沾了一点花露水轻轻抹在小渝亭的腿上。 清清凉凉的感觉散开来,孩子安静下来,眼泪汪汪地趴在妈妈怀里。安易从叶之遥手臂里将孩子抱起来,手背抬了抬,在叶之遥眼下擦了擦:“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遇事焦急心慌就知道哭?” 叶之遥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其实她不是这么爱哭的,可每次只要关乎到孩子或是每次有他在身边,她就很难理智下来。对上安易玩味的眼神,她狠瞪了他一眼,拎着超市购物袋气冲冲地往前走。安易眼角带笑地低头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小鱼,妈妈害羞了……所以,爸爸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 回应他的是女儿咿咿呀呀的撒娇声,以及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 周末,叶之遥早早地就起了床,打扫好房间,把小渝亭昨天换下的衣服洗干净。回到房间的时候,刚好看见小渝亭醒过来,小孩子这会儿倒是不爱哭了,躺在**咿咿呀呀地用手抓着枕头边的小海星玩偶。她走过去在女儿脸蛋上亲了亲,小丫头看了她一眼,哼哼了两声就只盯着自己的玩偶了。那嫌弃模样,气得她也不逗她了,轻哼一声去了厨房给她做早饭。 将米糊糊冲好水调好,她端着小渝亭专属的小碗喂她吃饭。平时在吃饭时特别乖的小丫头不知道是没饿还是真不喜欢妈妈,无论叶之遥怎么诱哄,就是不肯张口。小银勺子送到了她的嘴角,嘴唇上满是米白色的糊糊,可她就是不肯吃。叶之遥脸一沉,小丫头看不懂,咿咿呀呀地拿玩偶去碰她手里的碗,这一下叶之遥彻底被惹怒,将勺子“啪嗒”一下扔回碗里,问还嘻嘻笑着的小人儿:“是不是不听妈妈的话了?” 那么小的人儿,连妈妈都不会喊的小姑娘,哪里听得懂妈妈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哇,妈妈的脸色一会儿变一会儿变的,真好玩! 于是,小丫头咿咿呀呀的干脆拿玩偶去打妈妈的脸玩。 母女两个正僵持着,安易就过来了,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叶之遥干脆将碗往旁边桌子上一搁,回房间换衣服了。 看见爸爸来了,小丫头又开始兴奋了,恩恩了两声,又想用手中的小海星拍爸爸的脸。可是爸爸明显没有妈妈那么呆萌,往后一扬就躲过了。小姑娘嘴巴张成“o”型,不甘心地又打了一下,又被躲开了,这下小姑娘难过了,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安易一见小哭泣包又要开始掉泪珠了,赶紧将脸凑上去,任她胡乱地打了两下,哄得她开开心心的。 叶之遥换好衣服出来,坐在沙发上收拾提包,头也没抬地说:“先喂她吃饭。” 安易点头,目送着她开门离开,才端起小碗一勺勺地喂小渝亭。喂食的人换成了最喜欢的爸爸,小渝亭当然高兴了,吃得吭哧吭哧的,安易见她那欢乐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今天爸爸带你去逛街,妈妈的生日就要到了,小鱼送妈妈生日礼物好不好?” 小姑娘呀呀两句,安易拿纸巾擦擦她的嘴角继续说:“当然爸爸会准备最好的礼物给妈妈。” ** 叶之遥来到约定的地点,顾惜早就已经坐在那里了,令人吃惊的是叶之远竟然也在旁边坐着。 叶之远见着她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问她:“小鱼呢?” “在家呢,没敢带她出来,等会儿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叶之遥坐下答道,打量了两人一番,问道,“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他神经病犯了!”叶之远还没来得及回答,顾惜就抢先道。 “……” 叶之远瞪了顾惜一眼,起身气冲冲地往外走,叶之遥赶紧坐到顾惜身边,挽着她的手,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外面,确定叶之远走了,才问:“你怎么把我哥气成那样了?昨天他也是这么个样子,都把我吓了一跳。” “还不是因为叶壮壮和你妹妹沈颖余,哎呀,烦死了,不说他了!遥遥姐,你该把小鱼带出来的,我好久没有和她玩了。”顾惜笑眯眯地说道。 “她爸爸在家照顾她呢,今早上那小没良心的还打我脸来着。”叶之遥一提到女儿就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有仇,我就没见她跟我对盘过。以前我一抱她就哭,现在我喂她吃饭都还要打我了。怀胎十月,辛苦生下她的是我,结果一见她爸爸就眉开眼笑的。” “小孩子嘛,我也很粘我爸啊,我妈管得太严厉了。”顾惜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看起来好像特别忧愁,“父母对孩子的成长意义是不同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真的像现在这样下去呀?我听叶之远说你家里都不掺和你们的事了,好像沈阿姨都决定随便你做决定了。” “选择权一直都在我手上的,可是顾惜,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说不掺和,我就能心无旁骛的。”叶之遥拨弄了一下手机上的吊坠,无声地笑了笑,“下半辈子是就凑合着下去,还是另寻他人,我要考虑的实在是太多了。” “遥遥姐,你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啊?喜欢就去争取,不喜欢就走人啊。” “顾惜,你和我哥太顺风顺水了,总觉得一切都那么简单。我这么给你形容吧,我安安静静地呆在一片森林里,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人抡起斧头对我一顿猛砍,我痛得快要死了。然后他停下了,抚摸了我两下,说我错了,我以后不砍了。那被砍掉的地方怎么办?我要一辈子都带着那伤口吗?” “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点伤口?” “因为我痛过。”叶之遥闭了闭眼,“痛狠了才会深刻……” 49病态 顾惜一时有些无措,她毕竟年纪小,又只经历了一个叶之远,自然不懂叶之遥的感受。如人饮水的事,旁人再怎么指点都跳不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个圈。她今天约了叶之遥出来本就不只是想要劝她,更重要的是她想要让叶之遥陪她去买戒指。 叶之遥听她说后,吓得瞠目结舌,据她哥的说法,并不急着和顾惜结婚,那现在女方急匆匆地去买戒指是什么意思?对此,顾惜的解释,则是赌气之下略显坑人。 “反正我不和他结婚,我就买,买了留着给别人!” 叶之遥这才明白过来,这两人又闹起来了。看着顾惜气得红扑扑的脸蛋,叶之遥摇头失笑。不知道当事人怎么看,在她眼里,这两人能够遇上对方真是天大的福气。从小到大,两人你护着我,我宠着你的,在一起之后,吵架频繁,却是一次都没分开过。叶之远有多认真,叶之遥是知道的,所以,即便顾惜老是在她面前抱怨,她也没有一次怀疑过这两人的结局。 有些人是注定要一辈子不分离的,而有的人注定要坎坷一生的…… 叶之遥牵牵嘴角,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悄悄摸了摸,她从来没有戴过戒指。 女人的逛街能力指数实在太高,两人几乎横扫了两个商场,从一楼的鞋子到四楼的珠宝,几乎每家店都逛了个遍。顾惜是家里长辈,上面堂哥宠着,从来不缺零花钱,叶之遥是工资可观存款也可观,两人一路刷过去,商场的店员都快笑开花了。 到了珠宝店的时候,顾惜捧着脸,手肘撑在柜台上,一脸遗憾地看着一溜儿的钻戒,问叶之遥:“怎么没有黄金的啊?” 叶之遥一头黑线地看向她,这孩子的腕表是卡地亚的新品,手上的链子是蒂梵尼的新款,真不像是完全不懂珠宝的人。 “妹子,黄金是在那边那家店的,这是蒂梵尼的专卖……” 顾惜恍然大悟,在店员快要僵掉的笑容中一呼而起,拉起叶之遥就往黄金店里跑:“走走走,我要去选我最中意的那个。” 叶之遥无奈地跟着她过去,却见她兴奋地指着一个男戒两眼放光:“遥遥姐,我就让叶之远带这个!他的气质也就配这个,就要这个了!回家跟我横,我就选定这个了,我看他怎么跟我横!” 对着那个戒指上硕大的一个“禄”字,叶之遥是真的笑不出来,一声笑憋在胸口,都快气闷晕过去了。想起叶之远见到这戒指时可能出现的表情,她嘴角抽了两下,赶紧拦下顾惜:“我觉得……你还是慎重比较好,要是我哥真看到这戒指了,我不敢保你不被打屁股啊……好了,还是赶紧去看看其他的吧,我买条链子送你,算是你们两个的订婚礼物了。” 顾惜毕竟还是个小女生,一听有礼物,屁颠颠地就乐了:“好啊好啊,女神买的,我当然喜欢了!嗷嗷嗷~” 叶之遥见她那兴奋劲儿,笑吟吟地跟上去,还没走到顾惜身边,就见斜旁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她一时有些怔住,待看清那人是谁后,脚下一转,连忙往旁边一侧,避开了她。顾惜听到了响动,从那家店里跑出来一看,登时脸都黑了,冲上来将叶之遥拉到自己身后。 “怎么?要打架啊?”顾惜龇牙咧嘴的,将袖子往上撸了撸,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样子。 向哲看着叶之遥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眼睛微微一眯,极其不屑地哼了一声:“叶之遥,你现在是高兴了吗?” 叶之遥淡淡地笑了笑,丝毫不畏惧地迎上向哲凶狠的目光:“说真的,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存在那么大的恨意?因为安易没有接受你?可是,事实证明,你也不是那么爱他。现在我是真正明白了,你就是一个疯子,你只不过见不得我好而已。向哲,从最开始认识到现在,我有什么地方碍着你了吗?你有什么立场希望我过得不好?” “你当然碍着我了!叶之遥,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死在这里!”向哲眼底带着血丝,咬牙切齿地说着话,瞪眼看着叶之遥的样子着实狰狞,十分吓人。 “所以呢?你恨我,你希望我现在就死,我就死了吗?”叶之遥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你输就输在你一辈子都希望世界臣服在你之下。你不是神,你无法主宰这个世上太多事太多人,你觉得不顺心那太正常了。因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可是我没见谁像你一样发展到这么病态的心理。” 向哲此刻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满心满眼都是向伟胜那天被警|察带走时的模样。她永远都忘不了向伟胜看她的那一眼,她知道她要复仇。她这几个月跑遍了整个g市,但凡当初和向氏有一点瓜葛的,全都避而不见。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去找曾经有意于自己的一些男人。可只要一开口提到向伟胜,几乎所有的人都让秘书将她“请”了出去。 她知道,向氏玩蛋和安易有关,半年前她见过他一次之后,她还偷偷去看过他。那个男人有时抱着小孩子在外散步,那个男人在超市里采购了几大袋东西边走边神色温柔地打电话……向哲简直要疯了,凭什么他现在一拍屁股走人就什么都了了,可她还要永久地在痛苦里沉沦? 向伟胜根本没给她留多少钱,她今天来就是追着一个男人来的,那人以前和向氏生意上有些往来。她真的被逼疯了,没钱没势的时候才知道每天生活有多难。 不曾想,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叶之遥,她看起来比以前长胖了一些,和顾惜笑闹着。向哲真是恨死了叶之遥,她脸上的笑像是在嘲弄着她的落魄,真是难以饶恕。她恨安易,她更恨叶之遥,她想报仇,她更想要将叶之遥狠狠地折磨死。 ** 顾惜眼里冒星星地看着叶之遥,目光转到向哲身上的时候,又换上了赤|裸|裸|的厌恶。这样的目光,向哲这几天接收了多少,她心里真没觉得顾惜比自己要高尚多少。如果不是仗着家里,顾惜能这么趾高气扬地看她吗? “叶之遥,不要以为现在向氏没了,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向哲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叶之遥,你真的要祈祷别有一天落到我手里了。” 顾惜对向哲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遥遥姐,她脑子有病吗?” 叶之遥拍拍小姑娘的头,笑了笑没说话,顾惜想了会儿,摸出手机来发了条短信出去,又赶紧上前挽住叶之遥的手开心地往珠宝店走去。 ** 叶之遥看到渝亭的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瞪顾惜,后者缩缩头,做了个拉链的姿势,抿紧了唇什么也不肯说。小渝亭坐在爸爸的臂弯里,小手握拳直往嘴里塞,口水流了她爸爸胸前一片。叶之遥看着黑色衬衣上那块明显的水渍,眉毛挑了挑,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抱到自己怀里。 “带手帕了吗?”叶之遥一边将小渝亭的小拳头从嘴里取出来一边问安易。 他闷着笑,然后将满是口水的小手帕展开在叶之遥面前抖了两下:“咳咳,我建议还是由我抱着她比较好。”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这句话,小渝亭竟然咿咿呀呀地用小脚掌在妈妈的肚皮上蹬了一下,然后偏着身体要往爸爸的方向扑。顾惜在旁边都快绷不住笑了,看着自己女神气得手臂都在抖的样子,赶紧将小侄女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她本身就是个半大孩子的性子,这会儿抱起孩子来,却是煞有介事:“小鱼呀,你再这么下去,你妈妈都快成怨妇了。别的怨妇都是怨男人,你妈妈是怨女儿呀。小鱼乖乖,阿姨教你,以后一定要多亲亲妈妈呀,你看你妈妈吃醋的样子多吓人呀!” “顾、惜!”叶之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还是我来抱吧。”安易上前两步挡在叶之遥和顾惜中间,将孩子抱进怀里,毫不在意孩子又开始淌口水在自己的衣服上。叶之遥看他为了女儿那样子,横眉竖目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就朝餐厅走去,安易对顾惜点了点头,赶紧追了上去。 “刚才见过向哲了?” 他追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叶之遥本来还算淡定的,这下又发怒了。 “你倒是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安易自知又踩到地雷了,叹了口气:“我要是不问你,你又得说我不管你的感受了,我现在这不正问你么。” 叶之遥这次照样只回了他两个字:“呵呵。” 安易再一次将“呵呵”列入此生最讨厌的词汇黑名单中。 50迷茫 ** 吃过饭之后,小渝亭就困了,趴在爸爸胸前呜呜地哭了两声,眼睛都睁不开了。叶之远见小侄女那样子一把拎起顾惜就外走,顾惜还和他闹着呢,哇哇大叫着脚步凌乱地被拖走了。小渝亭被她的声音打扰,水灵灵的大眼睛只睁开一条缝,扁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叶之遥正在整理东西,拿出下午给小家伙刚买的小被子裹在她身上。安易将她放在叶之遥手里,自己去路边拦车。他现在刚到岗位不久,没车没房,住的还是单位分配下来的宿舍,出行不如以前方便,可他也不在乎。反正叶之遥和孩子方便就成了,他是不太在意自己的。 两人坐在车上都没有说话,前排的司机开着广播听新闻,声音有点大,叶之遥皱着眉拿手轻轻地挡在女儿的耳朵一侧。安易一转头就瞧见了,他现在最是见不得她有一点的不舒坦,倾身拍了拍司机的座椅,低声说了几句。司机也意识到了不妥,道了歉赶紧关了广播。 车子里一下又静了下来,安易盯着叶之遥,叶之遥一路上都只盯着女儿,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两人的视线没有过一次交汇。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安易下来给叶之遥开车门,时间还早,她见他双颊因为喝酒的缘故有点红,便没忍心开口叫他走。 电梯里,两人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小渝亭突然蹬了两下腿,像是做了一个梦,呜呜地低声哭起来。她和他的动作如出一辙,都垂头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她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夹在酒气中,熏染得她都有些微醉起来。 进屋后,她把孩子放在**,他自动自发地去浴室拧了毛巾过来替孩子擦手擦脸。期间,她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看他垂眸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事,看他垂眸怜爱地看着他们两人的孩子。叶之遥突然有些恍惚,她突然想起向哲咆哮着说恨的时候,心尖一颤,她鬼使神差地就伸手碰了他一下。 安易手里还握着毛巾,侧转过身来看着她,却见她满脸泪痕,吓得他赶紧将毛巾扔在床头柜上。他一把拉起她,又顾着孩子已经睡着,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我不好?嗯?” 他一叠声地问她“怎么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吓到了。以前她不是没在他面前哭过,可这么久以来,她很少在他面前落泪了。他手忙脚乱地将她抱进怀里,半推半走地将人带出了卧室,待两人到了书房,他才低叹了一声低头吮她脸上的泪珠。 叶之遥竟然没有推拒,安易有些惊喜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复有又低头凑过去。当微凉的唇瓣触到她娇嫩的肌肤时,喉咙里发出一阵满足的喟叹。他太久没有这么亲密的触碰她了,他承认,他渴望极了。唇舌一点一点地舔舐上去,叶之遥抽噎着身子微颤,双手抵在他的肩头。 “嗯?”安易的眼底迷蒙起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对着她的鼻尖,亲昵无间,“说吧,为什么要哭?” “向哲说她恨我,想来想去,始作俑者也还是你。我绕绕转转地吃了这么多苦,结果我还那么招恨,凭什么啊?”叶之遥像个孩子一样吸了吸鼻子,一手握拳狠狠地在他肩上捶打了一记,“孩子生出来,我那么痛,结果她居然都不让我碰,整天地就喜欢粘着你,我是不是上辈子跟你们有仇啊?我难受得要死,你们两个开开心心的,凭什么啊?” 安易倒没想到,她因为这些导致情绪起伏那么大,看她毫无形象地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他压着她的头将人按进怀里,闷声笑起来。到后来,他越笑越大声,干脆抱着她一转身靠在书桌旁边,不时地低头在她发顶上亲一下。 叶之遥是真的憋得太久了,她讨厌那样的安易,因为她觉得委屈。无论是来自向哲的仇恨,还是因为孩子的不亲近,她都归咎在了这个男人身上。那些息息相关的牵连,让她觉得难堪,于是越发地讨厌他。她总爱跟顾惜说她疼她难受,可真要深究下来,这份痛到现在还剩下几分,答案有点让她心虚。 人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大,可是人的愈合能力却是低得可怜。叶之遥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被一根巨大的鱼刺卡在了喉间。一口醋下去,硬刺软化咽下肚,可划破喉咙软肉的感觉隔了好多天还是记忆犹新,总觉得那根刺似乎还顽固地卡在那里。 安易就是那根划伤她喉咙的刺…… “神经病!”叶之遥推开他,随手扯了纸巾擦眼泪,“有什么好笑的!” 她又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安易真是又怀念又喜欢,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一口吞下肚去。她今晚的表现真是让他欣喜得不得了,他唇边始终挂着笑,一把将纸巾抓进自己怀里抱着,扯了纸巾像刚才给女儿擦手擦脸那样动作轻柔地给她细细擦去脸上的泪水。 “笑你还像个孩子。”安易说一句便在她脸上亲一口,“以后我带着小鱼一个小宝贝,还得照顾你这个大宝贝,想想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幸福。” 叶之遥不想理他,径直起身去了厨房,他低笑两声跟了过去,就斜靠在厨房门口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忙来忙去。她背对着他往锅里丢小汤圆,一个个白嫩嫩圆嘟嘟的,在沸水里滚来滚去,看起来格外可爱。她用勺子舀着玩,就是不肯回头看他。 安易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的刻意,他也不在意,三两步就跨过去,从后拥住她,将头埋在她肩窝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样的感觉还真是怀念……遥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知道你也有点介意,我也不想急进,现在这样就好。” 叶之遥有些松动,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语气还是冷冷的:“你现在姓高还是姓安?” 安易一愣,随即要笑不笑地含了一下她的耳垂,抱着她的腰轻轻地摇来摇去:“安叔那边是我当年去说的,他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我也不想怎么惹他难过,安易这个名字恐怕还要在我妈用一段时间的。不过,现在档案之类的已经改回来了。更何况,我们小鱼不是定下了姓高的吗?我怎么可能舍得女儿和我不是一个姓?” “嗯,”叶之遥嘟囔了两句,不太自然地解释道,“小鱼要上户口的。”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她自己比谁都清楚,小鱼只不过是借口而已。如果刚才他的回答是姓安,她绝对会马上将人赶出去。即便“安易”这个名字的由来和她有关,但“高长”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安易没有拆穿她,抱着她继续摇啊摇啊的,她将锅里的东西装进碗里,探身去拿了一个勺子,也没转身,就那么递给他:“你今晚喝了酒也没怎么吃东西,吃点。” 安易简直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女人会是叶之遥,一如很久以前的呵护让他诧异之余更觉受宠若惊。 短暂的愣怔之后,他激动地抱住她,不顾汤汤水水的洒了一身。轻吻如雨点一般落下来,她躲避不及,好好的一碗小汤圆被打翻扣在料理台上。他欣喜若狂,真真像个疯子一样:“你还是舍不得的,是不是?嗯?遥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一个劲地追问,叶之遥被他弄得心头怒火顿起,一把推开他,冷眉冷眼地盯了他一会儿,回身收拾东西。 安易才不理那些,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也不再闹她了,笑眯眯地看着她做家务,然后回卧室看女儿,等着女儿睡到一半醒来喝奶。 叶之遥收拾好了之后,回卧室,看也不看男人一眼,拿了睡衣去洗澡。热水冲下来,她有些郁闷地抹了把脸。她真没有退步的意思,她只是今晚看他没吃几口菜全在喝酒,然后回来了又照顾小渝亭,有些过意不去而已。 不过一碗夜宵,到底是她这段日子对他太差,还是她真的表现出了什么自己都未察觉的…… 叶之遥突然迷茫起来…… 51转折 那晚,安易当真就留宿在了叶之遥那儿,时隔这么久,躺在有她和女儿气味的房间,他捂着胸口满足地大笑起来。叶之遥就在隔壁,他的笑声那么清朗,她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她伸手在女儿的耳朵上捏了捏,也笑了起来:“宝宝,你爸爸是个疯子。” 小孩子醒得很早,现在也不怎么哭了,醒了就在自己的小床里伸手伸脚,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小渝亭还不会翻身,躺在被褥间边往上面吊着的小鸭子吐泡泡,边蹬小腿儿。叶之遥还要上班,撩起眼皮见她玩得开心也就没有理她,翻身面对着她眯眼睡过去。 小渝亭才不管妈妈理不理会自己,只继续开心地对着小鸭子吐奶泡泡。只是……怎么突然小鸭子就变成了一张人脸呢?还是她最喜欢的爸爸的脸。小渝亭兴奋地接连对着爸爸“哦哦”了两声,伸出小胳膊要他抱。安易将心肝宝贝从小床里抱出来,轻手轻脚地抱回了客房。 将小姑娘放进被子里,他扒拉了两下头发也跟着躺进去,然后把小家伙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抓来抓去。小渝亭从来没这么玩过,兴奋得嗷嗷叫,口水淌了他胸口一片。 “小鱼乖乖的,不要打扰妈妈,妈妈上班很辛苦的,让妈妈睡觉,爸爸陪你玩好不好?” 小渝亭当然不可能听得懂,只是觉得新鲜又好玩,卖力地吐着奶泡泡,努力地用小爪子去摸爸爸的嘴唇。安易不急不恼,就那么任她玩着,他惬意地陪着,时不时地捉住她的小手亲亲。那软软的,带着奶香的味道,让他满心都填得满满的,特别充实。 小家伙玩了一会儿就要睡了,可是刚才用了那么多力气,又饿了,这会儿急得直哭。安易怕她吵醒叶之遥,赶紧将人抱起来,一手抱着他的小姑娘,一手去拧奶瓶盖子,冲奶粉。小渝亭由他照顾的时间比由叶之遥照顾的时间还要多,因此他的动作也很熟练,很快就烧好水冲泡好了奶粉。 小渝亭真是饿坏了,抱着奶瓶,叽里咕噜地喝了大半瓶,叼着奶嘴就睡着了。安易小心地将奶瓶从她嘴里取出来,然后把人放回叶之遥卧室的小床里。 叶之遥早就醒了,只是想着有他在,也就闭着眼没有起来。感觉到他的脚步临近,她正犹豫要不要起来,就感到有只温暖干燥的大掌覆在她的额头上。她身体一僵,就听到上方传来的低笑声。男人的声音在清晨听起来有些沙哑,但丝毫不妨碍其间的温柔:“好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做早饭。” 这反倒没那么尴尬了,叶之遥翻了个身,当做是应了一声。安易无奈地给她掖好了被角,这才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传来“嗤啦——”的油煎声音。 叶之遥躺在**是睡不着了,捏着被角在手背上咬了一口。往常的每一天,都是匆匆起床,喂女儿吃完奶粉,保姆差不多就来了,将孩子交给她,自己匆匆忙忙地出门,再随便在外面买点东西当早饭。每一天都过得忙碌,可是没有哪一天觉得这房子像一个家。 冷冰冰的几面墙,充斥的只有她对女儿的期盼和关心,其他的,再无什么可值得珍惜的。就连生活似乎都因为这种感觉而越来越无趣,叶之遥偶尔也会想,如果这里再加入一个人,是不是会不一样。虽然心里极不想认同,但事实依然横在眼前,多一个人真的会不一样。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试着去接受他,可是在这一瞬间,叶之遥不得不承认,她很想要接受这种生活。 有她,有他,还有宝宝。 “起床了,早饭马上就好了,先去洗漱吧。”安易拉开房间门,轻声提醒道。 叶之遥慢吞吞地撑起身子,蓬着一头乱发拥着被子坐在那里,又是呆萌又是可爱,根本不像一个孩子的妈妈。安易没忍住,走过去在她脸上捏了捏,将旁边凳子上的衣服抱起来放到她手边,挑了挑眉:“需要我帮忙动手吗?” “……”叶之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门口,“什么东西糊掉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焦糊味儿,知道她还是别扭,但他也不可能再强求太多,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安易帮她将衣服一件一件整理好,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他难得有这么体贴的时候,叶之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换好衣服去洗漱。 ** 周一,两人都要上班,好在这里离两人上班的地方都不远,现在时间充足,两人便慢慢走了过去。初夏的早上,空气特别清新,闻着还有淡淡的草香。叶之遥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犹豫着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男人像是时刻都注意着她似的,刚碰上,他就转过了身。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她反而不那么犹豫,神色淡淡地说:“今晚你下班的时候买点胡萝卜吧,给渝亭吃的。” 这是她现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了,叶之遥木着一张脸往前走。安易愣了半拍,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追上去,喘了口气,应道:“好,你想吃什么?我买了来做。” 叶之遥倒没什么特别想吃的,用“随便”含糊过去,像是身后有人追着似的,快步跑进了公司。 安易继续往单位走,一路心情高涨,到了办公室还不住地笑。同事见了,难免打趣两句,见他不时地摸出手机来看手机墙纸,然后又是埋头一阵傻笑。一群大小伙子哄笑着去抢他的手机,安易心里高兴,大大方方地把手机给他们看。 于是,一群人就对着叶之遥抱着笑得两眼弯弯的小渝亭的照片嗷嗷狼叫。大家都知道安易有老婆有孩子了,可每次聚会都没有见人来过,平常也几乎没见到过,就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现在见了照片,一大群人自然是心照不宣了——怪不得不愿意让我们见,原来老婆漂亮孩子萌,就想自己藏着。 “易哥,你这就不对了,虽然嫂子长得这么漂亮是应该你一个人欣赏,可好歹我们也是兄弟不是,怎么也得让我们见见嫂子啊。” “易哥,你招女婿不?你女儿太萌了!” “易哥,别的我不说了,就一个问题,嫂子有姐妹不?”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安易脸上笑着,却并不接话。他们哪里知道,不是他不愿意将人带出来,而是人家根本就不愿意陪他出来,他现在都还是自顾不暇的阶段呢。不过,想起今天早上叶之遥的种种,他又开心地笑起来,似乎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后,就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易哥,这周我们准备去野外烧烤,把嫂子和孩子带上呗。” 安易也吃不准叶之遥会不会答应,自然不敢跟他们打包票。大家笑闹一段时间也就过了,各自回到位子上做事,他心心念念地想着叶之遥今早分别时的神态,竟像是当年在四川小镇上那两个月。羞涩却又要故作镇定,满以为自己伪装得特别好,其实看着特别明显。 他都快要迫不及待地等着下班冲向超市买胡萝卜了! ** 上次的聚会,叶之遥也不知道娄一方后面说了什么,但是很明显的,经理消停了,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忐忑。她也不想非得抓着谁不放,反正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底线,大多数事情她是无所谓的。当初决定在娄一方的公司里上班,不也有这个原因吗? 她从小到大都有人宠着护着,活得尤其洒脱,所以她习惯的是自由无拘束。当然,如果说她的人生中真的有什么意外打破了这种一贯的姿态的话,那就是安易。一想到那个男人,叶之遥又恨恨地磨了磨牙,他早上那个了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午间时,她打了电话回去,问了小鱼的情况,刚挂下电话,娄一方的秘书又下来了:“遥遥,你快上去吧,我都要招架不住了。” “怎么了?”叶之遥极少见秘书有这么抓狂的时候。 “小祖宗又哭又闹的,偏偏娄总去和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谈合同去了。”秘书耷拉着脸,露出被抓出无数个黑印子的裙摆,“我昨天才买的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我老公解释我的裙摆上为什么会有小孩子的手掌印。” 叶之遥憋着笑和秘书上去,就见小核桃坐在他爸办公室的地毯上,文件撒得到处都是。秘书倒吸一口气,默默地走过去收拾。小核桃本来正玩得开心被人打扰正要哭闹,一抬头就看见了叶之遥,赶紧爬起来冲过去。 “遥遥!小鱼呢,小鱼呢!” 叶之遥敲了敲他的脑袋,指了指满地的白纸:“先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安安静静玩一会儿,下班了就带你回去看小鱼。” “欧耶!”小核桃高高兴兴地跑去帮秘书收拾文件,然后又腻在叶之遥身边问,“遥遥,我听想想姐姐说你要和那个男人结婚了是吗?” 叶之遥被噎了一下,真不知道顾惜平时给小孩子说了什么。小核桃见她没有说话,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遥遥,小鱼那么喜欢他爸爸,你结婚了,我们和小鱼才能放心!” “……” 叶之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正暗自翻白眼,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一看,竟是保姆打过来的。 “叶小姐,你快回来吧,宝宝身上长了好多小红疙瘩……” 52心虚 ** 叶之遥赶回家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安易也在。小渝亭哭得撕心裂肺,鼻涕横流,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抓住她受不住痒在身上乱挠的小手。他皱着眉,似乎也很着急,嘴上却还是不停地亲着女儿:“小鱼乖,不要去抓,爸爸马上带你去医院。”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催促家里阿姨收拾东西,叶之遥心里着急,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大步过去一股脑将阿姨手中的衣服毛巾塞进袋子里。吸了吸鼻子,硬是忍过了那阵因为心疼而想哭的感觉,镇静地从安易手里接过孩子:“先去医院。” 小核桃还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又哭又叫的小渝亭,忙不迭地说道:“我刚才给我爸打电话了,司机很快过来接我们。” 安易有点郁闷,他现在没车,到哪儿都不方便,之前不觉得,现在遇到突然情况,现在听到小核桃那么一句,心里更有点不是滋味。可小渝亭难受得直哭,他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拒绝人家的好意。一行人匆匆忙忙跑去医院,他去挂号,叶之遥等在一边拍着女儿轻哄。 医生是个年轻男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给小渝亭做了一番检查,问夫妻两人:“你们之前给她吃了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答不上来,都在上班时间接到阿姨的电话,哪里知道孩子吃了什么?阿姨在后面赶紧回答道:“中午吃过午饭后,我就喂了她一点芒果泥。” “宝宝之前有吃过芒果吗?” “没有,第一次吃。” 阿姨老老实实地回答,医生这才点了点头,扯过单子写着,然后将单子递给安易说道:“可能是芒果过敏,不过还是去做一下过敏原检测比较保险。父母先带孩子去做检测吧,等到结果出来了,再过来。” 安易赶紧跑去缴费打单子,叶之遥抱着孩子在检验室门口等着。小核桃全程一直跟着,这会儿见小渝亭哭得累了睡着了,他小大人般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抱肩看着在走廊那头排队的男人,问:“遥遥,其实我觉得他对你们挺好的,你怎么不答应嫁给他呢?” 小家伙只以为安易和叶之遥之间就像是自己父母那样,爸爸说因为妈妈还不愿意嫁给自己,所以他们不能住在一起。小核桃觉得自己这样特别惨,他没日没夜地希望爸爸妈妈能在一起,那么,小渝亭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呢? “遥遥,小渝亭那么喜欢他,你不和他在一起,小渝亭会难过的。” 叶之遥不知道该怎么向一个孩子解释他们之间的纠葛,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向自己解释此刻的焦躁。她惊异的发现,有安易在,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哄宝宝,看到他忙前忙后,她才没有慌得没有腿软。有些东西,她不愿意去面对,她不愿意去承认,但不代表不存在……她,真的很需要一个男人陪在身边。 叶之遥惊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强制勒令自己不要再想去。 她怕最终的结果会是自己最不愿意得到的那一个。 “小核桃,我比你大这么多岁,经历了好多事,看人看事会和你不一样。”叶之遥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核桃的头发,“如果你被人打碎了心爱的玩具,还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你觉得你们还可以成为好朋友吗?” 小核桃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清脆地回答:“可以啊,我打他一顿就扯平了。” 安易恰好在这时走过来,将单子递给叶之遥,将女儿从她怀里接过:“我抱进去吧,你带着他在外面坐着休息一会儿,跑上跑下的,肯定是一身汗了。” 叶之遥还想说什么,就被小核桃拉住了,小鬼头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她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两人就近找了塑料排椅坐在上面等着。小核桃晃着小腿四处张望,突然指着拐角处大叫:“遥遥,那个女人又来了!” 周围的人都被孩子那声尖叫吓了一跳,叶之遥下意识地就将孩子搂进自己怀里,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出乎意料地竟然看见了向哲。她死死地盯着这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大概是小核桃的声音惊动了她,她收回目光和身边的两个男人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那两个男人还没有离开,就站在向哲之前站立的位置,冲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叶之遥直觉里没什么好事,搂着小核桃的手又紧了几分。小孩子被勒得有点不舒服,扭了两□子,仰着一张小脸问她:“遥遥,我爸爸说那个女人很坏,你怕她吗?” “不怕。”叶之遥稍微松了松力道,手心里仍是出了一层薄汗。 她之前也不是这么害怕向哲,可她刚才的眼神实在是太……渗人,看得她背脊一阵一阵地发凉。向家现在是彻底倒了,向哲成什么样子,她无暇去关心也说不上多同情。只是向哲本性就狠辣,出了这样的事,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沉寂下去。叶之遥想到这一层,又朝着那方向看了两眼,见着之前离开的两个男人又回来了,还是冲着这个方向看。她心里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拉着小核桃站起来却也不走。这儿人多,对方也不能怎么样,更何况,安易还在,有个男人在身边总是好的。 不一会儿,安易出来了,抱着小渝亭,一抬头就见叶之遥脸色极其难看,手上紧紧地攥着小核桃。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两个男人站在那儿对上他的眼神,立马转身走了。他认得的,那是向伟胜从前的人。 “有没有怎么样?”他皱着眉拍拍她的背。 叶之遥抿了下唇没说话,从他手里抱过孩子,凑在他耳边:“你牵着小核桃,我抱孩子,等会儿别散开走,我给我爸打了电话过去,让他找人过来接我们。” 安易点头,将小核桃牵上,面上还是没半丝波澜,看起来寻常又自然,一手牵着小核桃一手揽着叶之遥的肩往医生办公室走。 到拐角那里的时候,小核桃毕竟只是个孩子沉不住气,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欢快地朝前蹦了两步。安易立马黑了脸,手臂一缩,就将小不点拉了回来,沉着脸训斥道:“你安分点!” “他们走了嘛,没人!”小核桃嘟着嘴抱怨。 “没人就不能安分点?”安易对这个小子一向没什么好感。 “你倒是安分,就是遥遥不愿意嫁给你!” “……” ** 最终,小渝亭还是被确诊是芒果过敏,打完点滴已经是晚上了,小核桃已经被家里人接回去了,阿姨也被两人遣回去了,就剩叶之遥两人陪着孩子。小鱼睡饱了醒过来,似乎对头上扎着的输液针很感兴趣,不停地想要伸手去挠。叶之遥阻止了几次,反而被女儿抓住手指往嘴里塞。反复下来,她就没了耐心了,一边扯纸巾一边狠狠地瞪了安易一眼。 “你笑什么?她都使劲去抓了,你还不看着一点?” 她那模样哪里像是呵斥,分明是使性子,看在他眼里,又引起一阵低笑。他越笑她越恼,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他捏住宝宝软乎乎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小鱼要乖,拔掉这个很疼的,乖乖的哦~” 小家伙被爸爸亲得笑呵呵的,自动自发地伸出小肉掌去捂爸爸的嘴。父女两个玩得不亦乐乎,叶之遥就坐在旁边看着。小鱼真的很黏他,每天都要看着他才开心,小家伙还不会说话,但是每晚看不到安易就哭闹不停不肯睡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女孩和父亲特别黏糊,但叶之遥绝不认为这种情况出现在他们身上不会给自己带来烦恼。 事实是她真的是烦透了,她和安易现在摆脱了从前那种动不动就**解决的模式,却也不是一种常态。看似一家人,可其中是什么样子的,她很清楚——根本不可能用“家人”来形容。两人像平常小夫妻那样生活,却也仅仅是限于照顾孩子的身上。一个家庭该有的融洽、温馨甚至是永不会抛弃的坚定,他们谁都不敢提,因为他们谁都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这样想的。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打断她,“饿不饿?要不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买点吃的过来?” 她看了看输液瓶里的**,摇了摇头:“算了,都快完了,等会儿回去随便吃点算了。”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随后自然而然地顺口问她:“这周末,我的同事要一起去南郊那边玩,你有时间一起吗?” 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提过要她一起出去,从来没提过要怎么样发展一下两人的关系,现在……是不是代表着他想要她见见他的生活圈子? 叶之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干脆埋着头假装没有回答。安易倒也不失落,转头和宝宝玩到一堆,似乎刚才他并没有问出那句话。 小渝亭并不知道父母各自的小心思,还是咯咯地笑着伸了小爪子去捏爸爸的脸。安易作势要将她的小手往嘴里含,小姑娘笑得越加开心了。叶之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呆呆地看着女儿脸上的笑。那是她的女儿,那是她的生命,她为了她的快乐甘愿做任何事。 可是……真的是任何吗? 她那么爱爸爸,那她也可以做到吗? 她惊慌失措起来,安易却是平平静静地不时看她两眼。那眼神明明没什么别的意思,可她就是怕他洞悉出什么东西来。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哦,我突然想说句话。” 他镇定地收回目光,看了女儿一眼,又抬头看她一眼,似乎红了脸。 “我想要从头开始追你,这一次,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努力追上。” 53梦寐以求 ** 回到家的时候,叶之遥累得有些不太想动了,孩子精神很好,小红疙瘩也消了下去,这会儿在沙发上爬来爬去。她眯着眼看了半晌,眼皮越来越沉,把女儿抱在膝盖上,禁在怀里,免得她摔了下去。可仰着头坐在沙发上,渐渐地就闭眼睡着了。 小渝亭刚开始只以为妈妈在和自己玩,高兴地拿小手扑打妈妈的手臂,然后睁大了眼睛去看妈妈的反应。可是妈妈怎么只是闭着眼睛呢?她笑咯咯地又玩了几下,慢慢地就觉得没意思了,想要扭过小身子爬到沙发那头去玩。可是妈妈的力气好大啊,紧紧的箍着她,她扭了两下丝毫不见松动,嗯嗯啊啊地就要哭起来。 安易把米淘好后放在锅上煮着,正走出来问叶之遥想吃什么菜,刚到客厅,就见他心爱的小女儿哭着朝他伸手。 他上前两步将女儿抱起来,叶之遥似乎真的累极了,这样的响动都没能惊醒她。安易将小渝亭放在旁边的小垫子上,去卧室搂了被子过来搭在叶之遥的身上。期间,她有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但仍是没有醒过来,最后干脆侧躺在沙发上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小渝亭吃着手指好奇地看着爸爸妈妈,见爸爸只顾看着妈妈,小家伙吭哧吭哧地爬过去,想要抱住爸爸的腿。可奈何她实在太小,也不能单手撑起身子,啪嗒一下就摔在了地毯上。铺了地毯又是这么近的距离,小家伙并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好玩,咯咯地笑着去扯地毯的边缘。 安易轻轻地用指腹去揉叶之遥的眉尖,她舒服得“嗯”了一声,展开了紧皱的眉,他这才满意地收手。脚边似乎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他一低头,顿时哭笑不得。小渝亭把他的双脚当玩具呢,拿肉乎乎的小身子撞来撞去,高兴了还咕噜咕噜地滚来滚去。 “宝贝儿,不疼么?”他坐下来陪着女儿玩,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叶之遥是否睡得安稳。 这样的时光甚至让他觉得有点梦寐以求,有她,有他,有女儿,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平平淡淡地走过每一天。此刻太过感慨,他抱起女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问她:“小鱼,喜不喜欢和爸爸妈妈这样生活下去?” 女儿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带着渴求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再多拍几下,轻轻的力道,真的好舒服啊。 良久,他抱紧她,说:“爸爸好喜欢的,可是不敢确定妈妈的心。” ** 叶之遥是被安易拍醒的,他的手还带着一丝凉气,打在她脸上,难受极了。她一向有起床气,这时候恨不得将安易掀倒在地。她气愤地睁眼,就见自家女儿萌萌地趴在地毯上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一口气哽在胸口,叶之遥咳嗽了两下,推了始作俑者一把。 “手冻得像冰!” 安易仍然笑眯眯的:“夏天还怕冰啊?” 叶之遥不想理他,闻着厨房里传出的香味倒是食指大动,起身自发地去拿了碗筷出来。安易抱起小渝亭亲了一口,将人往婴儿车里一塞,就去给叶之遥盛饭了。小渝亭啃着自己的手指,对妈妈吐着泡泡表示不满,顺便还叽里呱啦地指责了一通。 叶之遥边喝着粥边安抚小宝贝:“等你长大就能吃啦~” 安易好笑地看着母女俩,拿脸去贴不断流着口水的小渝亭:“小鱼,等你长大了爸爸再单独给你做,现在就让妈妈安安心心地吃一顿好不好?” 小渝亭自然听不懂,只是对于爸爸的亲近很是喜欢,蹦跶着就要去亲爸爸的脸。父女两人肉麻地玩着游戏,叶之遥是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的。大口地三两口喝完粥,俯身将女儿抱出来,淡淡地解释着:“时间不早了,我带她去洗澡,你先回去吧。” 这是又要下逐客令了?安易有些头疼,前段时间已经被默许偶尔可以住在这儿,所以他打蛇随棍上,一个礼拜七天他至少在这儿歇五天,叶之遥对此没有说过一句话,可今天……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之遥已经抱着小渝亭往卧室走了。他追上去,看见她将小渝亭放在**,一个人从柜子里拿小浴巾,小睡衣出来。他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她一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做着手头上的事。他不由得有点怒气,他也想努力让自己慢慢来,可是现下的情况,叶之遥随便一个脸色就可以将他满腔的热情打回最初的颓然。 “叶之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有多久没有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了,她一时有些愣怔,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背影僵在那里,却固执地没有回头。 “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的我都可以一一去摒弃掉。可是你这样闷不吭声就使劲推开我,我真有点无法理解。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泄气,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被推开了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希望,哪怕只有一点?” 他说得真切,她心底隐隐地有些动摇,却还是装作没听见,继续收拾了东西,抱着小渝亭准备去洗澡。有安易在小渝亭的视线里,对妈妈的照顾,小家伙就有些不喜欢了,嗯嗯啊啊地挥舞着小手要爸爸抱。安易正要过去接手,叶之遥就大步跨进了浴室,他对着她慌张逃进浴室的身影若有所思…… 等到叶之遥用小浴巾包住小渝亭出来的时候,安易还没走,就坐在她的床边。她动手帮女儿穿睡衣,他就在旁边看着,那眼神似乎真的要看穿什么。她咬牙顶住身后的目光,一心一意地只出去给小渝亭弄了奶粉,哄着她吃了又哄着她睡觉。 小宝宝粉粉的眼皮耷拉了下来,还不放心地眯着一条缝看爸爸在不在,看到爸爸还在才放心地睡过去。叶之遥又是一阵忙活,安易一直没走,却也没有打扰她,就那么安静地等着她。她也不甚在意,干脆当他不存在。 到她收拾好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儿。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盯了他半晌,愣是没有找到话开口。安易也盯着她看,见她坐在**,既不躺下也不关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下一松,走过去替她拉好被子。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他边按着她的肩让她躺下边说,“我那么喜欢小鱼,因为她是你生的,她是你为我拼命生下来的,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带着我们两个人的期待。你永远也不需要担心我会把小鱼从你身边带走,我只是想要和女儿一起陪着你就好。” 叶之遥没说话,此时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以前闹得那么难堪,她可以一咬牙就做下一个个决定,现在这么温吞的相处中,她却是再没有那股子劲。叶之遥此刻不得不认同,有的时候,人真的是被逼出来的。 “我走了,好好睡吧。”他说完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倾身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叶之遥偏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凌晨了,他这个时候回去…… “今晚还是别回去了,在医院也看见了向哲的人,你一个人又是这个点上……”她干巴巴地解释道,“还是不太安全。” 安易心头一阵欢喜,唇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熟练地去柜子里抱了被子去沙发上睡。 ** 一夜好眠,叶之遥醒来的时候,安易已经在厨房里了。小渝亭起得早,这时候躺在**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她逗了一会儿,就听见安易在外面招呼她吃早饭。 抱着女儿出去,他已经摆好了餐具,她吃饭他就帮忙看孩子,然后随便扒拉了两口就开始收拾碗筷。到阿姨来了之后,两人已经准备妥当出门上班。两人一人一边亲了小渝亭一下,就依依不舍出门了。只是,出了门气氛就冷下来了。 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明明昨晚到后来不再是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可再面对的时候,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都有些尴尬。一段路不太长,两人几乎都没说过话,各自怀着心思。 到了叶之遥的公司楼下,她只稍微点了点头就往里走,却出乎意料地被他叫住:“下班了先别走,我过来接你。昨天在医院遇见的事,我想了一晚,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出现在那儿,你也别乱跑,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叶之遥“嗯”了一声,对上他带了期待的眼神,略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也小心。” “嗯!”他答应得太过明快,甚至像个没长大的男孩子,傻乎乎的笑,看得叶之遥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 她在电梯里恰好遇上娄一方,“啧啧”了两声,满眼的不可置信:“刚才门口那阵腻歪我都看见了,说真的,你终于肯松口了?” 叶之遥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对方明显不死心,哈哈笑了两声,继续调侃:“我就说嘛,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他能坚持这么就也算不容易了。既然当初的事是情非得已,你退一步又怎么样?就算不为你自己,你总该为小鱼考虑,你看看我们家小核桃……” “你也知道小核桃可怜啊?”叶之遥冷笑着打断他,“你也不看看你当初做了什么?你们男人就爱用‘情非得已’粉饰太平,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用它作为拒绝的借口?” “一大早的脾气这么差,也不知道谁惹的。”娄一方嘟囔了一句。 54交往 娄一方当然不知道这脾气就是自己惹的,淡定地在一众下属惊讶的眼神里走进办公室。 叶之遥一大早就被娄一方弄得心里烦躁,一整个上午也不怎么爱和人说话。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围的人也不敢冒头去招呼她一起,没一会儿,整个办公室就只剩她一个人了。电话就在手边,犹豫了半晌,终是只给家里打了电话过去。 小渝亭咿咿呀呀的软糯声音传来,叶之遥露出这一天来的第一个笑。阿姨任小家伙抱着听筒啃了一会儿,拿过电话完完整整地将孩子一上午玩了多久吃了什么都说了,叶之遥听了也没什么异常的就要挂电话,就听到阿姨说:“渝亭的爸爸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给孩子做水果泥。” 叶之遥倒是没有想到安易中午那么一点的时间也赶了回去,阿姨要把电话给安易,叶之遥连连说不用果断地就挂断了。安易在那头喜滋滋地从厨房里大步走过来,还没拿起听筒,就见阿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挂了。” 他倒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折身回了厨房。小渝亭在旁边没有听着妈妈的声音了,又见心爱的爸爸不理自己,小姑娘登时不高兴了,将手里的玩具往旁边一扔,坐在地上就开始哭起来。安易刚拿出女儿的专属小碗和小勺子,就听见了外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怎么了?”出去将哭得伤心的小姑娘抱进怀里,轻拍着背哄她,可小姑娘才不管那些,埋头贴在爸爸的脖子上哭得伤心极了。 阿姨只好去厨房把做好的水果泥端出来,安易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扯着她的专属小手绢给她擦眼泪鼻涕。小姑娘哭着哭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哭了,只抓着爸爸的手指仰天干巴巴地哭嚎。那小模样看得他好笑,干脆挖了一小勺水果泥喂进她的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传进来,小朋友喜欢极了,啧啧了两口,张大嘴吃起来。阿姨见状去厨房做午饭,却被他拦住了:“我下午请假了,午饭我自己随便吃点就好了,等会儿我带着她睡午觉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小家伙平常都是阿姨照顾的,这会儿完全像是不认识阿姨一样,只顾笑眯眯地等着爸爸将水果泥喂到自己嘴里。阿姨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小手,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那对父女,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叶之遥为什么放着这么居家的男人不愿意结婚。 叶之遥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在电梯里又遇见了娄一方,手里捏着手机正出神,被她拍了一下才猛地一回神。 “这副蔫蔫的样子,又在她那里吃瘪啦?”叶之遥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娄一方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因为什么,这么多年,最牵动他的依然只有那一个人。 “我真的很不明白你们女人是怎么想的,”娄一方长长地叹气,“以前,她怎么就那么爱追着我跑呢?现在我回头了,她又不乐意了。” “没有谁会是永远等你一辈子的,你给不了她想要的,那么你在她心里就已经是等不起了。”叶之遥也不知道是分析给他听还是分析给自己听的,“你们觉得女人就爱矫情就爱作,可如果你们当初给我们一点希望,谁会舍得拿矫情来做赌注呢?”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差异一直都是矛盾的激化剂,他永远都不理解你在期盼着什么,而你也永远都不能掌握他的想法。 “我知道的,她在怪我当年做的那些事。”娄一方一笑带了过去,反而问她,“昨晚你家老爷子和我家老爷子一块儿下棋,隔老远都能听见你家老爷子长吁短叹的,你这丫头看着性子软,实际上比谁都倔。他伤你一次,你就得让他拿一辈子来偿。” “要真是一次就好了。”叶之遥牵着嘴角苦笑,“我铁了心要和过去说再见,哪能那么容易呢?不过你早上也没说错,我前面那么多年都一意孤行,不听我妈的,不听我哥的,最后落得一身伤,是我活该。我使了这么久的性子了,是不是真的应该好好地为渝亭想想了,毕竟关乎到她的以后。” “你能这么想倒是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娄一方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想不透这一点。那你这些天,是为了让他也尝一尝你当初的感觉?” “不是。”叶之遥是真的没想到娄一方会这么想,“我只是想考虑清楚,你知道的,我胆子一向不够大,上一次摔得太疼了,我犹豫着,等到彻彻底底想清楚了就有决定了。” “你犹豫也不是没问题,可你这么吊着他,还真是狠!”娄一方同样身为男人,对安易很是同情。 “我一开始不把话说死了,如果最后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不更难受么?” 娄一方竖起大拇指,默默地点了一个赞。 ** 安易下午在家陪着小渝亭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小家伙现在不爱犯困了,醒得比爸爸早,吭哧吭哧地蹬着小腿。安易一向浅眠,她滚来滚去的撞到他怀里,他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小家伙觉得可好玩了,拿小手掌去捂爸爸的双眼,一手捂一只眼睛,然后咿咿呀呀着移开,玩得可尽兴了。 安易一向爱宠着她,也就随着她玩了,然后将人抱到客厅里放她在地上爬着玩,自己去给她倒水喝。小姑娘在客厅爬来爬去的,时不时地到厨房门口趴着看看爸爸忙碌的身影。安易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小家伙对着他特别爱笑,他也跟着笑。 他从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这样一个人,对着他暖暖一笑就可以点亮他的一整个世界。那种感觉,就好像让他拿出所有来换都觉得是值得的。也因此,他尤其感谢叶之遥当初执意留下了这个孩子。虽然叶之遥从来没说过,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其他人不见得乐意叶之遥在那样的情况下将孩子生下来,她顶着什么样的压力坚持着,他每每想到都觉得眼眶发热。 “宝宝,过来喝水了。”他拿着奶瓶走出去的时候,只见小渝亭双腿叉开面向墙坐在那里,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他正要过去抓人,却见小家伙拿着一张纸片“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 安易凑近了才发现她捏着的竟然是他很多年前和叶之遥的合照,那时候叶之遥刚高考毕业,他们重逢在四川的小镇上。那时候,他面无表情,目光却柔和得比那日的阳光还要让人舒服,那时候,她笑得比路边的小野花还要清丽…… 那时候,他很喜欢她,喜欢到从此之后守着每一个和她在一起的日夜再不回家,那时候他好想把她娶回家呆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现在……安易苦笑了一声,将孩子抱在怀里,偏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宝宝,爸爸现在很努力了,可妈妈还是不如以前那样爱笑了。你看,妈妈以前笑起来多漂亮啊……” 小渝亭以为爸爸也想玩呢,捏着照片就往爸爸嘴上盖,惹得安易哭笑不得。 父女两人一下午玩得可高兴啦,安易看着时间就给小丫头换了衣服,两人一起去接叶之遥下班。一路上,小渝亭都窝在爸爸怀里,柔软的小嘴就贴着爸爸的脖子不肯离开。安易也不知道女儿怎么就独爱这个姿势,每次出门就喜欢窝在他怀里,换成叶之遥都不行。 到叶之遥公司的时候,刚好到点,父女俩眼巴巴地瞅着大门口,有认识的都围上来想要逗逗小姑娘。可小渝亭明显不给除爸爸外的所有人面子,一转身,撅了个屁股在外面。叶之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见她家闺女紧紧贴着男人的脖子,跟只小鸵鸟似的。 可能是那次聚餐的事,在公司里传开了,叶之遥的同事多了一份疏远,少了一份亲近。这会儿她一个人从大厅里走出来,就见着男人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给出一个大大的笑,特别暖心。那一瞬间,似乎真的有什么崩塌了…… “小鱼,妈妈抱抱好不好?”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和女儿身边,拍了拍女儿的小手。 可小丫头最爱的是爸爸呀,才不愿意管妈妈呢,恩恩了两声,还是紧抓着爸爸的衣领不放。安易轻笑,单手抱住孩子,另一只手去牵她的手:“你上了一天的班,不累吗?今下午刚给她称重了,长了好几斤,我先抱着吧,等会儿回家了我做饭,你再陪她玩会儿。” 叶之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手腕有些不适地挣扎了两下,却也没固执地将手抽出来。一家三口不似其他人那样急匆匆地往地铁站跑,慢悠悠地走着简直像是在散步。安易路上不停地安排着今晚要做的菜式,叶之遥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也不急,淡笑着使了点力捏她的掌心:“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叶之遥看了他好半晌,开口却是:“你上次是不是说你这周末要和单位同事去郊外玩?” “嗯。” “你是不是说过……重新追我?” “嗯……” “好啊……” 她话音刚落,安易就猛地转身拦在她面前:“真的?” 她轻轻一笑,真真地甜进了他的心里:“傻子!” 55满足 ** 安易觉得自己不就是个傻子么,她明明说得那么明显了,他还傻乎乎地问。这一刻,体会到是前所未有的欣喜,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耳边还有小渝亭吭哧吭哧地吸着奶|嘴的声音,眼前还有她久违的笑容,那般真实。 “真傻了?”她轻笑着从安易手里将还在闹情绪的女儿抱过来,拍着她的被安抚,一边还带着笑盯着他看。 “不是……我……我就是有点……”安易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看得出来他高兴极了,牵着她的手掌也微微发抖。 叶之遥笑了笑,没说话,抱着孩子径直往前走,安易落在后面,只顿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大步追上去。小渝亭还没闹清楚情况,只是看爸爸过来了,扭着身子就要爸爸抱。要是放在以前,叶之遥肯定是不想和安易在街上为了这个扭起来的,当即就会把渝亭交给他。可现在她很快就进入状态了,一如当年和他在一起那会儿,别扭、爱闹、明朗、可爱…… 她抱着孩子不愿意撒手,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嗔道:“怎么回事啊?从一生下来就亲你,我一抱就哭,我当时怀她生她都很辛苦的。” 说到这个,安易也有些无奈,他喜欢女儿的亲近,可是女儿只亲近他一个人,对她妈妈却是避而远之。每当叶之遥那快要吃掉他的眼神飘过来的时候,他都只能尴尬地躲开。 此时,叶之遥进入状态迅速,他当然也不甘落后地跟上。好笑地接下她的眼神,他恨不得揪着她咬上一口:“我慢慢教她,好不好?” 两人甜甜蜜蜜地往超市走,超市里两人一言一语地讨论着晚上吃什么,小渝亭抱着个柠檬高兴坏了,将上面涂满了自己的口水。他们像是所有的一家人那样,在闹哄哄的超市里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小甜蜜。这样静谧的日子,叶之遥体会得并不是太多,所以在这一刻就尤为喜欢。 从超市出来,叶之遥抱着宝宝,安易提着两大袋子去拦车。叶之遥刚坐上车,一偏头就看到马路对面站了一个人,直直地盯着这边,那个人似乎是向哲。她并不太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和那目光含着什么,可她竟觉得渗人。 安易给司机报了地址,见她正发呆,问她怎么了。叶之遥回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再回过头去,那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心有防备,但也没有给安易说,现在向哲也没什么其他动作,她想要静观其变。在关于向哲的事上,她心底深处还是不太想要让安易插手。纠缠来纠缠去的,他总归也被网在那些丝丝缕缕中间,她并不太爱看见这样的局面。 叶之遥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去逗弄怀里的孩子。安易也没多想,顺着她一起看孩子。 回到家里,安易一换了鞋就戴上围裙进厨房,叶之遥带着宝宝在客厅里玩。可宝宝明显不配合么,三两下地就爬到厨房门口,对着洗菜切菜的安易“嗯嗯嗯”地叫着。叶之遥看着这画面又是心酸又是难过,在女儿的小肥屁股上拍了一下,进厨房扯下围裙将人推出厨房。 “陪她去,我来做饭!” 她眼一瞪,安易的心都酥了半边,将小渝亭抱起来,走到她身边俯身就亲了一口。 ** 小渝亭含着奶嘴玩得不亦乐乎,安易在旁边陪着她,顺手从手机里调出叶之遥的照片给宝宝看。小家伙哪里懂爸爸是什么意思呀,只觉得那亮亮的屏幕很好玩,抢过来“啪——”地一下就扔到地毯上。这一下,安易心疼了,赶紧捡起手机来,凑到宝宝身边,耐心地教着:“小鱼,你看妈妈是不是很漂亮?” 小鱼还不会说话,只会“恩恩”或者“啊啊”,这会儿很给爸爸面子地“恩恩”了两声,顺便挥了挥小胳膊。安易信心大增,趁着这机会将人抱进怀里,不停地给小鱼看叶之遥的照片。 叶之遥从厨房里将第一个菜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幅画面。 他坐在地毯上,女儿坐在他腿上,一个手里举着手机,另外一个嘴里含着奶|嘴。她心里一动,走过去靠在他身边,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家三口的第一张全家照。 叶之遥看了看,还挺不错的,她美女儿可爱,至于她嘛……她自然是忽略掉那僵硬的面部表情了。 ** 吃过晚饭,安易当然是不肯回去了,叶之遥故意不理他,一会儿给宝宝洗澡,一会儿收拾屋子,就是不看他。安易郁闷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地瞅她两眼。其实,他也没想到其他方面去,只是两人现在既然处于那种关系,白天有孩子在很多事不太方便,现在孩子睡了,他自然心思也飘到远点的地方了。 “我睡了。”叶之遥憋着笑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进房间。 安易“霍——”地一下起身,将人一把拉住扯进怀里。她闷闷地笑起来,他惩罚性地一口咬在她的耳尖上,湿滑的舌头扫过去,她笑得更加厉害,他这才反应过来:“故意的?嗯?” “不是才确立关系么?你这么心急?”她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娇嗔道。 安易放过她可爱的耳尖,转而用唇摩挲她的脸颊:“我不是那个意思,以前恋爱的时候,似乎对你也没有像其他男朋友那样……所以,有些话有些事情,现在想要一并补回来。” 叶之遥有些吃惊,他们两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不像其他女生的男朋友那样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但她也不是太过计较,毕竟他是个冷性子这一点,她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比起那些浮夸随便的誓言,她更能相信他做得比其他人要好很多。 “没必要的,都这个年纪了,又不是小女生。”她在他怀里摇摇头,“我很想要给你一个机会,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小鱼一个机会。我不想要我们连个家都没有,我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些东西。所以,只要你能真的做到对我们好,对我们有责任感就好。” 她这番话说得实在是理智,安易听着有点不是滋味,却偏偏挑不出一个错来。对她们母女两个,他亏欠太多,他想要弥补,如果是这样的心态,她说的就完全不该让他觉得难受。可是,这时的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止是这些…… “那你还爱……吗?”他有些犹豫地问出。 其实,他是想要问的是你还爱我吗? 此时此刻,他却是怯懦地不敢问出来,只因为他害怕她说出的话会让他受到剜心的痛。 “也许吧,没有爱的话我是不会委屈勉强自己的。只是,你让我现在将爱情摆在最前面,是绝对不可能的。”她笑了笑,转过身来,认真地说道,“你知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 这就足够了! 他心中的狂喜怎么也压不下去,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 今天,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觉得安易心情很好,有几个试探性地凑过去问他:“这周末去烧烤,还去么?” 安易一笑,转着手里的笔很是“温柔”地回他:“怎么不去?” 对方还从没见他有这么温和的时候,正吃惊着呢,就听到他笑呵呵地继续说:“你嫂子和你侄女一起去。” “我天!”一声嚎叫之后,安易要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参加周末聚会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科室。 安易有些好笑地将这件事给叶之遥说了,她很快就回了短信过来——你没告诉他们是娇妻萌娃参加吗? 叶之遥发出去之后,本来没想过他会回复过来,谁知道他竟然也很快回了过来——一时没想起,那我再去补充一句。 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她差点将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喷出来! 56失踪 ** 小渝亭一向起得很早,周末这天依然如此,早早地就在妈妈的怀里醒过来,蹬着小腿儿挥舞着小胳膊做着晨练。可是她这样翻来滚去的,妈妈似乎很不乐意呀,小丫头吃着手指像个小大人似的表情严肃地看着妈妈紧皱着眉头翻身背对着自己。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反正和妈妈也不好玩,干脆爬到床的另一头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着玩。突然,她眼睛一亮——爸爸来了!在小渝亭眼里,爸爸无疑是最好的玩伴,于是她赶紧放开脚丫子,张开手要爸爸抱。 安易看着女儿小嘴张得老大,口水流得胸前到处都是,偏还要他抱着玩,又是无语又是好笑。叶之遥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将女儿抱出房间。陪着女儿玩了会儿,他就去了厨房,放小渝亭一个人在客厅里爬来爬去。 叶之遥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厨房里的响动,翻过身继续香甜地睡过去。可有人偏不让她如意,拿着塑料玩具将床柱敲得“嘭嘭嘭”的。叶之遥简直是烦不胜烦,拥着被子坐起来,就见自家小公主坐在地板上冲她呵呵傻笑。 平常上班起得早,赶上周末了还不能睡安稳,叶之遥心里恼得很,扒拉了两下头发,伸长了脖子冲着外面直喊:“把你的小情人儿抱走了,我要抓狂啦~” 安易刚把煎蛋摆上桌,听到她的话之后,不用进去看也能想象到她蹙眉直盯着小鱼的样子。擦掉手上的油渍进去的时候,小渝亭还在乐此不疲地敲着玩,叶之遥已经又拉着被子躺下了。他失笑,却没有去抱走女儿,而是走过去隔着被子抱住她。 她被重重地压着,不耐烦地挥手想要推开他,可他似乎来劲儿了,越压越重。她差点喘不过气来,他却还要捧着她的脸亲她,她被逗得睡意全无,干脆伸出双手来揉他的脸。安易看她清醒了,赶紧将人从被子里抱出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去衣柜里给她找衣服。 小渝亭趴在床边,一仰头就看见了爸爸亲妈妈的动作,小家伙有样学样的,将手里的玩具举起来,“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叶之遥看得目瞪口呆,在安易拎着她的衣服过来的时候,更是指着他就是一通骂:“你就这么不注意,被她看到了!她才多大啊,就跟着学这些!” 安易倒是不介意地笑了笑:“怕什么,在家里又不是亲别人,总归也只有亲你或者我。再说了,说到从小就亲别人这事,难道不该是遗传了你哥哥?上次顾惜不还是说,她小的时候被你哥按着亲了一通?遥遥,要知道,外甥多像舅,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叶之遥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换了衣服径直洗漱了过去抱小渝亭吃早饭。小家伙爬来爬去地早就饿了,抱着奶瓶吸得特别有劲。安易将她抱进婴儿车里放好,又给叶之遥往面包上涂花生酱。她接过之后,吃得也特别香,他看着这一大一小,从没觉得周末的早晨是这么美好。 ** 下午是同事早就约好的时间,安易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东西,叶之遥负责收拾自己的,安易则负责收拾女儿的。小宝贝儿是第一次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出门玩,这会儿看着爸爸往包里塞东西,她也兴致勃勃地爬过来含着奶|嘴想要去抓。 一家三口整装待发的时候,叶之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屋里拿了三顶帽子出来,分别扣在三人头上。安易本没有戴帽子的习惯,可见女儿老婆都带着同色系的帽子,顿时就接受了头上这顶帽子。 来到约定的地点,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好几个年轻的同事带了女朋友来,女人在一旁聊天,男人坐在另一边打牌,看着实在和谐。可这样的场景根本不合小渝亭的意,她在外一向认生,只肯巴着爸爸好奇地看着其他叔叔阿姨。没多久,她就被爸爸手上的纸牌吸引了,咿咿呀呀地要去拿。安易怕纸牌被人摸来摸去地沾了不少细菌,不肯给她,小家伙扁扁嘴就哭起来了。 叶之遥在另一边听到女儿哭了,赶紧过来将人抱起来哄,旁边有刚才聊得投缘的女孩子过来帮忙。一时之间,吵吵闹闹的,倒也挺有气氛的。 到傍晚的时候,一群男人将架子摆好,开始烧烤。叶之遥对烤鸡翅很有一手,她知道安易也喜欢吃,干脆将孩子交给了身边一个女孩子。 一堆人本来开开心心的,叶之遥正往鸡翅上刷油,就见有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扯着她问:“你把宝宝抱走了吗?” 叶之遥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愣地完全没听懂那女孩子说什么。她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就见那女孩子哭了起来,哭声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各自忙活手中东西的人都聚拢来。那女孩子的男朋友见着她那样,也吓了一跳,搂着她安慰着让她慢慢说清楚。那女孩子哭着去拉男朋友的手,哆嗦着说:“刚才,她们让我帮忙将袋子提过去,我想着就那么一会儿,大家也都在,周边又没有其他人,就把小宝宝放在椅子上……结果,转身一回来,宝宝就不在了……” 安易听了,将叶之遥往身后一拉就往公路上跑去。虽然小渝亭从小更亲近她爸爸一些,但她仍然是妈妈最不能割舍的心头肉,叶之遥这会儿连哭都吼不出声音来了,全身颤抖地坐在那里。那个女孩子一直在旁边陪着她,不住地道歉,聚会的都是警|察,有两个人留下来给局里打电话,其他的都跟着安易追了出去。 ** 安易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抱走了孩子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现在也只能是四处乱碰。孩子从出生到现在,离开他的时间并不多,在这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抱走,更是从未有过。他现在又急又恼,恨不得将整个g市翻过来。 从郊外一路找到市区里,根本就没有痕迹可查。他现在是关心则乱,整个脑子里都是乱哄哄,除了乱碰乱撞没有一点办法。其他几个只好拉着他回了局里,想办法看找找那附近的路边有没有什么监控之类的。 那一片就是一块空地,没多少人,可旁边大道上有交通监控。几个人马不停蹄地调来看,来来往往的车也没什么异常的,往复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破绽。 安易简直快要疯了,一圈砸在办公桌上,一抬头,眼眶都红了。几个同事知道他着急也知道他难受,可也都没有办法。遇上这种事,任是谁都反应剧烈,更何况是一向疼爱女儿的安易。夹着烟的手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对谁开的口,揪着头发的几个人忽然听见他慢慢地说道:“以前怀着她的时候,要不是叶之遥顶着压力坚持要生下她,这个世界上真的就不会有这么一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了。从她出生开始,她就特别亲我,她妈妈抱着她都不行,非得要我抱着才不会哭……要不是因为她,叶之遥到现在还在跟我置气……我真的不敢想象,要是没有她,我今后该怎么办?叶之遥今后该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仰头叹了一口气,其他人虽然都没有说什么,可在看见他流下的两行泪时都别开了头。 办公室里瞬间沉默了起来,安易的手机响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叶之遥,他赶紧接了起来。 她的声音听着沙哑,肯定是哭过了,可情绪似乎也平息下来了,说话的语气也淡淡的。 “你回来吧,我知道是谁带走她的了……” 安易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回去了。 ** 叶之遥坐在客厅里,手里还攥着今天出门时装了小渝亭衣服水壶的袋子。她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他心里一痛,伸手搂住她,不住地亲她的发心:“我会把小鱼找回来的,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她静静地伏在他的怀里,泪如雨下。她此刻的焦急全是源于她的疏忽,她应该一直抱着女儿的,她应该时时刻刻地看着女儿的,她怎么能把她交给别人呢?自责像是个大雪球,随着时间的流去越滚越大,砸得她心肝脾肺都痛起来。 “是向哲,肯定是向哲!那天从超市出来,我看见她了!”她突然叫起来,“肯定是她,她到底要干什么?!” 安易双拳握得死紧,眼底血红,经她这么一提醒,他也猛然想起,最近碰见向哲的几次的确很蹊跷。最开始,他也警惕着,可她迟迟没有动作,他就放松下来了。他在g市结仇的人不多,偷走孩子来报复他,除了向哲,他也想不出其他的人。 “你乖乖在家休息一会儿,不要哭了……我出去找!”他咬了咬牙,就要往外走。 叶之遥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你让我现在就呆在家里,我也没办法放心。我爸和爷爷那里,我都打了电话,他们也正在想办法,我哥已经找他的朋友帮忙找了。我跟你回去再看看监控,身边带着个婴儿,向哲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消失。” 他摸摸她的脸没有出声,搂着她又返回了局里。 57联系 ** 再看一遍监控视频仍然是那样,来往车俩并不多,可也找不出一点破绽。叶之遥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安易,一个沉默地一支烟接一支烟地猛抽,另一个气得捏着椅子扶手发抖。已经半夜了,可是谁都没有睡意,以前每晚都这个时候,小渝亭已经睡了,可现在,她怎么样了……身为父母的两个人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场面就揪心。 叶之远那边的消息来得很快,他已经找了人用另外的渠道私下找,老爷子那边也想了办法找人,就连顾惜都回去找了自己父亲想办法。一大家子人,没有一个人敢闭眼。孩子还那么小,不会说话,只会用哭嚎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向哲对着这样一个孩子能有什么耐心?平日里,两人舍不得小渝亭吃一点苦,这会儿自然是担心得不行。 一夜没睡,两人就在办公室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看监控视频。 ** 向哲那边也是一夜没睡。 她实在没想到,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那么有精力。昨天晚上,那个孩子哭了大半夜,嗓子都哑了,可还是哭个不停,到后半夜,可能是累了才消停下来。他们一行人除了她一个女人,其他的全是大老爷们,谁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她多少有听别人说过怎么照顾孩子,可那是安易和叶之遥的女儿,是她最恨的两个人,她当然是放手让孩子自己折腾了。 从昨天回到这里开始,其他几个人就在外面打听消息。向哲在屋子里守着孩子,看着那张和叶之遥极其相似的小脸,恨得指甲都快掐进手心了。 孩子一直没有喝奶,这会儿已经饿醒了,抱着脚丫子直哭。向哲被她扰得心烦,一巴掌就拍在她身上,骂骂咧咧地去给她兑奶粉。 小渝亭素来就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叶之遥被她气得跳脚的时候也不曾动手打过她。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她怎么会舍得?小渝亭虽然小,却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木偶娃娃。向哲那一巴掌下去,娇嫩的肌肤上很快就浮起了一块红痕。 小孩子受不得痛,哭得更加厉害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珠子转着去找爸爸。 向哲将奶瓶放到小渝亭怀里的时候,出去打听消息的两个人也回来了。警|察局里面的消息,他们肯定没办法知道。但是外面道上风声太大了,叶之远着急,托了很多关系,明的暗的都在找一个小婴儿。 这么大的动静,那两个人也不敢在外面呆太久,急急忙忙地就回来了。 “要不还是赶紧脱手吧,带着她不方便,要是真被找到了,我们可就真完了。” 向哲听了当然不同意,看着躺在**喝奶的小渝亭,那股子恨意怎么样也消不了。她这些天来一直都盯着叶之遥和安易,好不容易有了下手的机会,就这么将孩子转手,她真的觉得还不够。向哲心里很明白,她二叔当初将她撇得干干净净的,就是等着她去报仇的那一天。 她会做到,她一定会做到…… “你以为现在转手就没事了?或者你认为我们现在还能转手掉?”她冷冷地抽掉孩子抱在怀里的奶瓶,将她抱起来仔细地看。 小家伙长得还真像漂亮,嘴唇粉嘟嘟的,像朵小樱花。向哲拍拍孩子的小脸,喃喃道:“你要只是安易的孩子多好啊,为什么你偏偏是叶之遥和他的孩子呢?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有多可恶啊。小姑娘,下辈子投胎也得找个好点的人家。” 旁边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他们也都是末路穷途了而已,除了继续跟着向哲也没有其他出路。以前跟着向伟胜的时候,结仇太多,现在去哪儿都不得安生,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守着向哲。她总归也是向伟胜家族唯一的后代,说不定向伟胜还真给她留了什么东西呢。 小渝亭一向挑人,在向哲怀里扭来扭去不乐意,扁着嘴又要哭。向哲不像叶之遥那样哄着她,见她要哭了,索性往**一扔,小渝亭这下彻底大哭了起来…… ** 叶之遥不知道将视频来来回回地看了多少遍。 一夜未眠,双眼熬得血红,可她就是不想放弃。安易一直在旁边盯着看画面,她知道的,他一定比自己还要着急。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安易心中有多少分量,但是她可以肯定小渝亭在他心里的分量绝对比其他任何都还要重。 安易给她接了一杯水,她抬头看他,一个眼眶红红的,一个紧抿着唇,谁都没有说话。他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他也能感受那份揪心。那是他们的女儿,是他和最爱的女人共同孕育出来的生命。此刻的心像是在油锅里被翻来覆去地煎炸,焦心,担心,甚至是有点害怕…… 男人无所畏惧的东西太多太多,可一旦有了弱点,那会是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摧毁掉整个人的关键点。 “嫂子,你们去休息一下吧,局里派了人在查了。”来上班的同事劝慰道。 叶之遥只摇了摇头,也没多说其他什么,继续看监控视频。那一个时间的影像,她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来。可是,无论是她还是安易,谁都不愿意放弃,只能一遍遍地继续看。 安易看着叶之遥那样子实在心疼,准备先去外面给她买早点,刚站起来就见叶之遥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他诧异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屏幕上被定格在了一群人身上。这是一群等城际公交车的人,他看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叶之遥整条手臂都麻掉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冻了。她指着画面上那群等车的人,其中有个女人垂着头,面部躲过了监控,只留下了一个微微弓起的背部。叶之遥的手指点在那女人手上提着的鼓鼓的黑色大包上。 “这个包是前年出的一款,当时g市就只有一个用来慈善拍卖,当时被向哲买下的。” 安易一听,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死死地看着屏幕。当时,他们都认为向哲有备而来,一定会做周全的计划,抱了孩子就会开车跑。可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大喇喇地直接搭城际公交车回市区。那个黑色大包之前看只是鼓胀胀的,现在仔细看,似乎像是有个小孩子在里面蹬着腿。 既然有了这个线索就好办了,办公室的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去公交公司调取公交车上的监控以及路边沿线段的监控。安易见叶之遥熬了一整夜,面容憔悴,便要她回去休息一会儿等消息,他跟他们去看看情况。 叶之遥这时候哪里有心思休息,宝宝被装在一个袋子里,她会不会怕黑?她会不会被闷着?她会不会饿着?叶之遥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向哲狠狠地捏在手里,她稍微有一点动作,她就疼得不可自持。她知道的,向哲恨她,她越难过她就越开心,可她也不想因为这个和向哲较劲儿。 她承认,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的。 向哲要她尝到的痛苦,她都尝到了。 ** 安易那边出去调查找人,叶之遥就回了自己家给叶之远说明情况,他的朋友也循着这条线索去找。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振奋起来。 她没有睡意,直接去了小渝亭的玩具房,一件一件地将昨天出门前小渝亭扒拉出来的玩具收好。小布偶是她跟着网上的教程自己做了一个给她玩的,小渝亭平时特别喜欢,拿着手里就往嘴里送。这时候细看,还能看见上面留下的口水印子。 她看着看着就坐了下来,对着一堆玩具捂着脸就哭了起来。在安易面前强撑了一夜,面对女儿平日里最喜欢的东西,她哭得撕心裂肺。那是她怀胎十月,几乎拼劲生命带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那是她这一生都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现在却因为她被另一个女儿折磨着。 好好地哭了一场,人似乎也没那么累了。叶之遥洗了澡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去找安易,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他们传消息来了,赶紧扑过来,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出乎意料的,那边竟然是向哲的声音! 叶之遥整个人都快爆炸了,握着电话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向哲先在那边呵呵地轻笑,也不在意叶之遥说不说话,自己开了口:“现在难受么?你知道你女儿现在哭得有多惨么?还真是可怜啊,那么小的孩子,嗓子都哑了,还在哭。你说要是从此以后嗓子怎么办?小姑娘长得这么可爱,要是个哑巴就……” 叶之遥尽力使自己镇静下来,顺手开了录音功能,冷冷地开口打断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呀,谁叫她是你们两个的女儿呢?” 叶之遥气得差点没将手机扔出去,强压着自己的火气问她:“你要怎么样才将宝宝还给我?” “正好,我对你女儿没兴趣了,只知道哭,烦死了,你来换吧。当然,你也可以带安易来,或者带一帮子警|察来,不过……你女儿的脖子还真是细呢,两手掐着使劲一握就……” 58赴险 叶之遥当然不会傻到瞒着所有人就这么去了,现在小渝亭在向哲手里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虽然心急,她却还是勒令自己要冷静,想了想,还是给安易拨了电话过去。他那端立即开始信号定位,老爷子那边收到了消息也有些振奋起来。 整整一夜,终于有了点实质性的进展,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安易不放心让叶之遥就这么去,准备回家找了她再一起过去,他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不要慌,就是怕她听了向哲的话没了主意就自己跑去了。叶之遥也答应得好好的,可等他一回去,打开门一看,早就没人了。 他一刻不敢停地往外面冲,局里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已经检测到了信号的具体位置。他马不停蹄地照着那个地址奔过去,现在小的怎么样还不知道,大的又单独过去了,他实在放不下心在这边干巴巴地等着消息。 叶之遥放下电话的时候,的确是冷静了下来,想要等安易回来了,两人再一起过去。可向哲一遍又一遍地把电话打过来,也不说其他的,就谈宝宝现在哭成什么样子了,又说自己简直快要受不了那哭声了。她说得越是漫不经心,叶之遥就越是着急,两人对峙了那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性子,向哲有多没耐性,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安易还在回来的路上,她打了电话过去,他也只能一遍遍地让她等他,可是她哪里等得了?到向哲最后一次电话过来,什么也没说,只一个劲儿让宝宝的哭啼声传过来。小渝亭的嗓子已经哑了,可还是沙沙地哭,像刀子割掉她身上的肉一样,听得叶之遥没忍住当即就跟着哭了起来。 这一下成了拂去叶之遥理智的最后一阵风,安易所有的叮嘱都被抛在了脑后,她满心满脑里都只有女儿的哭声。这世上从没有不爱女儿的母亲,小渝亭沙哑的小嗓子绝不亚于在叶之遥心上划开一道口子,任由鲜血哗啦啦地往外涌。 安易的安慰和叮嘱此刻都听不见记不住了,叶之遥只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找到向哲,就算只能看着宝宝那也能稍微安心一点。谁也来不及通知,叶之遥握着手机就跑出了门。 ** 向哲将哭闹个不停的小渝亭随手扔在旁边的小**,然后就坐在床沿边上等着叶之遥。 叶之遥来得很快。 传来敲门声的时候,向哲还特意往门外瞧了两眼,没有安易或者其他人的身影。她这才舒心的一笑,这个叶之遥果然蠢,根本就经不起这么一激,傻乎乎地就跑过来了。她开了门放她进来,叶之遥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哭得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咪一样的女儿。 向哲关上门,笑眯眯地看着叶之遥将宝宝抱起来轻轻放进怀里哄着。宝宝兴许是知道回到妈妈怀里了,安静了下来,哭累得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叶之遥这才抬头来看向哲,眼神一冷:“向哲,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向哲眼睛始终盯着叶之遥怀里的小渝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叶之遥的话似的。叶之遥见她的目光一直都在女儿身上转,赶紧将女儿往怀里紧了紧,对方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向哲看起来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憔悴了不少,鬓发散乱,看着就跟街上那些邋遢女人没什么两样。只是那一双如淬了毒液的眼睛,看得叶之遥犯怵。 “看来你昨晚过得真不是太好。”向哲拎起手边的一个奶瓶在眼前晃了晃,“你担心什么呢?你看,我对你女儿多好,这不喂着吗?” 叶之遥咬着唇没说话,只轻轻摸了摸女儿哭得通红的小脸。 她越是这样,向哲心里就越是不爽,重重地将奶瓶往桌子上一扔,就拉下了脸来。 “叶之遥,你也别在我面前端着这副样子,安易他吃你这套,我不吃!我说过的,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欠我的全部讨回来。不得不说,你真是胆大,为了女儿竟然一个人就跑过来了。你觉得我要不要为了你们这么勇敢无私的母女情鼓掌感动一下呢?” 叶之遥对向哲一向没有什么话什么,可向哲似乎永远都存着那么一份挑衅的心思。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如果你真的对她好,我自然会感激你……”叶之遥顿了顿,眼神凌厉,“向哲,我们两个人中间不管说什么,从来都不用做表面功夫。你恨我,我无话可说,我不是人民币,没道理让所有人都喜欢。可是我不欠你,所以,没必要让我女儿在你这里受罪。” “你不欠我?”向哲觉得真实难以置信,叶之遥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你和安易生下她,我孤身一个人缩在这里,你说你不欠我?” “我从来不知道你心理怎么会扭曲到这个程度。”叶之遥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你觉得是我抢了他,可他有属于过你吗?他有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然后把你介绍给别人吗?当年,他身边的是我,即便是分手之后,你也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生活。向哲,从头到尾,你才是我和他之间的局外人。” 向哲脸上的笑已经敛了起来,脸色冷冷的:“局外人?当年是他主动走到我身边的,那个时候,你已经被他甩了!” 再提起那段日子,叶之遥早已没有以前的怨恨,只些许地有点感慨,她是真真正正地走出来了。 “他走到你身边?他哪里有走到你身边,不过是走到了你二叔身边而已。向哲,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你觉得你喜欢他,所以他必须在你身边,这就是爱情。你觉得我缠着他,你觉得那是我下|贱,所以他回头了那就是我从你身边把他抢走了。可是,你一直都是错的!当年,如果他看我的眼神和看其他女人一样了,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在我看来,爱情就是每一个人的努力,我能够看到他的不甘愿,那我就会努力地去争取机会靠近到他的身边。我缠着他,我放下我所有的骄傲,不过是因为对他还在爱深信不疑。” 叶之遥的一番话说得向哲找不到任何的言辞来反驳,她闷头站在那里,又听见她继续说道。 “你觉得你家破人亡是我和他造成的,你不觉得这对我和他来说都是最不公平的控诉吗?你二叔私下里做了些什么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所有人都看着那些证据。不是我栽赃,也不是他嫁祸谁,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有因就有果,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就必须要承受所有的后果。” 向哲哈哈地笑起来,声音有些尖利,吓得小渝亭一下子就惊醒了,蹬着小腿扁着嘴又要哭起来。叶之遥轻拍着哄她,可能是已经认出妈妈了,小渝亭啃着手指看着妈妈也不哭了。手机就在这时响起来,叶之遥暗叫不好,正准备往门边跑,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头发。 向哲的手劲实在太大,头皮似乎都要被她扯下来一块似的。叶之遥翻身就去推她,向哲却反应极快地劈手夺下手机,狠狠地砸向旁边,手机瞬间被摔得粉碎。叶之遥吃痛,还要抱着孩子,被向哲扯得差点尖叫出来。 屋子里的响动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人,有两人从另外的房间里出来堵在叶之遥面前。叶之遥脑子飞快地转着,手里紧紧地抱着孩子,如果三人真的要对她动手,那她一定会死死地护住孩子。 ** 安易按照局里提供的地址赶过去,踹开门的时候,里面早就没有人了,叶之遥的手机还在地上,他暴躁得一脚就踢了上去。发泄了之后,还是只能在屋子里找线索,毕竟这里是叶之遥最后呆的地方。可很明显的,向哲这次做足了准备,根本没留下一点痕迹。 局里的人也很快过来了,看见安易那个样子,谁都不忍说什么,只有埋头做事。以前是孩子被掳走了,现在连妻子都失踪了,任是谁都会觉得难受。一天一夜没有阖眼,安易的眼睛早就熬得一片通红了,一个人细细地察看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看着那背影,有好几个女同事都难受地别开了头。 ** 叶之遥被向哲带到一个地方,怀里的孩子难受得直哼哼,她摸了摸她的小肚子,转头提了要求:“我需要奶粉。” 向哲和身后的三个男人都笑起来:“叶之遥,你还没弄清楚你的处境吗?你以为你是来当叶家大小姐的么?” “我无所谓,宝宝要是怎么样了,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放过你们三个。”叶之遥淡淡地说道,“你以为安易和我家里就真的找不到我吗?就凭你们三个能躲到哪里去?就算把整个g市翻过来,我家人也绝不会放弃的。” 向哲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她身后的两个人却已经变了脸色。 59困局 最终奶粉还是由那两个人送了过来,向哲见了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她给小渝亭喂奶之后,一把抓过奶粉袋子。叶之遥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神经,只默默地抱着女儿警惕地看着她。向哲笑得很瘆人,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更觉吓人。 “我又不是救世主,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俩,既然你想要保住你女儿,那你就好好地照顾着吧。我也不会亏待她,好歹也是安易的女儿。只是……她吃了,那你可就没那个机会享受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叶之遥当时还没能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可两天下来,她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每天三餐,向哲会定时带来给小渝亭的吃食,叶之遥喂女儿吃奶,她就在旁边看着,但是从不给她任何食物,只每天给点水维持着生命。叶之遥知道向她要求也没什么用,她不就是爱看自己受折磨的样子么?她也懒得费口舌,还不如保存精力照顾好小渝亭,等着安易。 想到安易,叶之遥又有些发愁起来,她之前虽然在电话里说了向哲约了在哪儿见,可现在向哲带她到了什么地方,她是一点都不知道。四周都阴森森的,里面有个瓦数不高的小灯泡,勉强能够看清周围的布局。叶之遥细细地回想了一下被向哲带过来的路线,弯弯绕绕的,她来的时候也在努力地记下。 他们先是从一个卧室的大衣柜里取开木板,然后她看见里面有个可以推开的小门。她抱着小渝亭不方便进去,干脆站在那里不动,也能拖延一点时间。可后面的两个男人不停地推着她,她一个女人又怀抱孩子,力气哪里比得过男人,差点被推得一个踉跄滚下去。向哲在前面带路,看她这样子,折身回来,一把抢过孩子,作势就要往小梯子下面扔。叶之遥赶紧跟下去,将孩子夺回自己手里抱着。 从窄得只可供一个人走过的小楼梯下去,叶之遥默默地在心里数了一下,一共走了五个左拐弯,三个右拐弯,然后就到了这里。从下面抬头往上看,只能看见一个圆形的天窗,但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 现在手边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没办法联系上安易,向哲怕她跑掉,拿了链子将人锁在木床板上,她现在也只能干巴巴地坐在小**等着。说是小床,也不过就是两根长凳子上搭着的一块木板,睡一晚第二天全身骨头就像是被人拆开了一遍一样。小渝亭吃了奶粉,在妈妈怀里睡得倒是挺安稳的,可叶之遥几乎是一整夜都没睡着。 同样一夜没睡的还有安易,他就在那个屋子里呆了一夜,还是一无所获。同事们看他那个样子,也不怎么好劝走,只能留下两个陪他一起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 向哲人还没有找到,现下的一切只有靠自己。 从向哲那个院子出来的时候,又是天亮了,安易整个人简直濒临崩溃。门外停着叶之远的车,副驾驶室窝着顾惜皱着眉睡着了,叶之远站在车外抽烟。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安易因为小渝亭的关系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这时候却是自顾自地弯腰从仪表盘上将叶之远的烟盒拿出来点了一支狠吸一口。 “接下来,你这边有什么打算?”叶之远睨他一眼,问道。 “继续找。”安易吐出一个烟圈,咬牙切齿,“不可能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到哪里找?”叶之远有些暴躁起来,“人,我们是放心地交给了你,结果呢,这才多久?小鱼不见了,现在连遥遥也不见了。说到底,这也都是你惹的债!” 的确是他惹来的。 安易无话可说,对于叶之远的指责也一并默默地接受了。 只抽完半支烟,安易又将手中的烟掐灭,就要走。叶之远叫住他,想了想,还是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我想了办法找她,家里也在托人找,你这边也留心着吧,一有线索大家就都通个气,这样也好办事。” 安易点头,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就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局里。 顾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见叶之远背对着自己站在车外,知道他怕是几夜未睡,便有些心疼地戳了戳他的背。他没有回头,只是反过手来抓着她的手紧紧地窝在掌心里。顾惜从前总爱闹他,这时候也安静了。遇上叶之遥和小鱼失踪的事,谁的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是叶之远。 “叶之远,我们回去吧,问问我爸怎么办,呃……我的意思是他在这方面应该有经验的,当年他同样找过我妈妈的。” 叶之远没有搭话,等到顾惜憋不住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叶之远才缓缓回过头来。他的眸子一向漂亮,顾惜一直都爱极了,这时候还是那双眸子,盯着她看,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害怕。 “遥遥是全家的宝贝疙瘩,小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可是我一直都知道遥遥才是。遥遥出生的时候,我妈身边只有我爸陪着,没有其他长辈在身边。我小时候再可怜,至少外祖父和舅舅是宠着我的。可那个时候,遥遥身边只有爸妈和我。遥遥从小就懂事,她知道家里的处境并不好,所以想尽办法逗我开心,让爸妈放心……” 叶之远说到这里不再说了,顾惜似乎看他抖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男友,她自知自己嘴笨,每次遇事从来都是叶之远顺着她哄着她,面对他这样的情况,她却只剩不知所措。 ** 安易回到局里的时候,立刻有同事上来告诉他——向哲找到了! 他进去的时候,向哲正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笑明艳异常,似乎很高兴。他双拳紧握,克制着情绪看过去,她笑嘻嘻地回望,在接触他将要吃人的目光时竟是愈加欢喜起来。 她真的是个疯子! 安易深吸一口气,大步跨过去,问她:“人呢?” 向哲并不回答,嘴角噙着笑看着他发怒的模样。 安易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明明知道是面前这个女人带走了他的妻子女儿,可偏偏除了问她没有一点其他线索。他有些暴躁地转了一圈,扒了扒头发,大声冲她吼道:“我他|妈问你,人呢!叶之遥呢!小鱼呢!” “哦,原来叫小鱼啊~”向哲故意拉长了语调,眨了眨眼睛,“死了。” 安易一时间怒气迸发,就要冲上前去。旁边的同事见状,赶紧拉住他,生怕他在这儿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向哲,你也别跟我们耍嘴皮子,人要真的死了,你还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那儿就等着我们来抓?”那同事一手拦着安易,对着向哲冷冷一笑,“就算真死了,死的总比活的好找,我们这么大一群人难道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安易听到那些字眼,气得粗粗地喘气,死死地等着向哲。 向哲先是一愣,然后又笑起来:“看来是真瞒不住呀,没错,没死,可我还真不记得把她们两个关到哪里了。” 只要人没事,安易现在对这个消息已经很满意了,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向哲还是盯着他莫名地发笑,然后慢悠悠地说:“不过呢,有些细节我还是记得的,比如……我可没打算好好地供着那个大小姐,你放心,我对孩子还是挺好的,至少提供了吃食,那个女人嘛……就得看她的生命力有多顽强,能撑多久了。” 安易的眼睛发红,看着格外吓人,可向哲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更加舒坦,接着说道:“你那个爱如珍宝的女人这会儿被锁在那里看着真有趣,你知道我是用什么锁的吗?就是以前老宅里,我二叔养的那条狗身上的链子……我二叔进去了,狗早就没了,没想到,链子还挺有用的,锁着你的老婆……啧啧,哪里还有点叶大小姐平时的傲慢样子,真跟一条狗似的。” 安易再听不下去,转身就狂奔了出去。 ** 叶之遥坐在**饿得头晕眼花的,怀里的宝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妈妈看。她勉强打起精神来,伸出手指逗女儿玩了一会儿,看着小渝亭如在家时一样欢快地笑起来,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真的好绝望。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撑多久,她不是没想过从女儿的奶粉里挪一点出来给自己吊命,可每一次那送奶粉的两人都是按量送的,守着她看着她把宝宝喂好,有时候连宝宝都吃不饱,嗷嗷哭着张着嘴使劲吸空空的奶瓶。 昨晚饿得受不了睡不着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就这么死了算了。可低头一看怀里睡得香甜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至少,她要看着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地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安易,我真的害怕我会等不到那一天。 安易,我真的很想要好好地保护住我们的女儿。 安易,我们说好重新开始的。 安易,你为什么还不来呢? 60重回 ** 叶之遥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天了,每天伴随着她的除了饥饿就只有孩子偶尔的哼唧声。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数日子,躺在木板**再也不愿意动了,太饿了,好想用什么东西来填饱自己的胃。向哲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剩余的两个人还是遵着以前的规矩每日守着她给宝宝喂奶,然后离开。 有好几次,她是真的爬不起来了,头晕目眩,似乎动一下就会晕死过去。可是宝宝饿得张嘴到处找东西,她没办法,只好撑着坐起来给她喂奶。 小渝亭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吃饱了就将小脸贴在她的脸上瞪着大眼睛看天窗漏下来的光。到困了的时候,小家伙也不闹腾,趴在妈妈肚子上就睡了过去,再不像以往一样看不见爸爸就开始哭闹。 叶之遥摸着宝宝绒绒的头发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又过了一天了,这到底是第几天了呢? ** 三天,整整三天。 放在平时,也就是恍眼而过,可到现在,每一天的日升月落都成了一种折磨。安易简直要被向哲逼疯,审讯过无数次,她只一口承认是自己带走了叶之遥,却是怎么也不说出叶之遥在哪里。他审讯过无数次,向哲就给他讲了无数次叶之遥的惨状。对她动粗就是违纪,有一次不管不顾地就要上前,她大喊大叫地引来其他人,他被拉了出去,恨得只能以拳砸墙。 叶之远也是日日往这边跑,可他也没有办法,整个人越加地沉默下来,往往都是一整日地干坐在那里等审讯结果。安易不知道怎么宽慰他,事实上他连自己都没办法宽慰。两个男人就那么沉默地坐着,偶尔说两句话,却也尽是些叶之遥以前的事。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除了用回忆来麻痹自己根本没有其他方法来减轻心上的痛。 “小时候,遥遥特别乖。”叶之远微微笑了笑,“顾惜那时候特别黏我,她也黏,可是从不和顾惜争。有一次,她还对我说,自己长大了也是要有男朋友的,那时候我就是顾惜的了,她是男朋友的,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好争的。” 安易想起很多年前,果树下那个软软甜甜的小姑娘,她真的很乖。乖乖地听他的话,乖乖地爱着他,乖乖地接受他对她的所有伤害。泪意涌上来,却被强压住,自己的眼泪不应该用在这个时刻,安易始终坚持着这一点。 “我想再去那边看看,既然人没出来过,从那里消失的,不可能没有线索。” 叶之远点头,也站起身来:“我再回家去看看家里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 那套房子和院子已经被封锁了,安易过去的时候几乎是又一次将每个角落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一丝踪迹。他有些颓废地靠在院子里,不知道该去哪里。不想回家,回家面对的永远都是几面冷冷的墙,地上还有小鱼的玩具,**还有她那天换下的睡衣,他不愿意再看到那些足以让他疼得撕心裂肺的东西。那些属于她们的影像,只会化作插|入他神经的刀子。 天黑下来,隐隐地下着小雨,他静默地站立了一会儿,回身去了房里。身上已经被打湿了,索性找了间窗户紧闭的房间站着。目光环视四周,回想着这套房子里的任何一个细节,希望能找出点破绽。 正沉思间,竟然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安易顿时精神一振。 雨水顺着窗户流下,冲刷掉了连日来蒙上的灰尘,透过雨帘,他隐约地能看见有人从院子东边那个小杂货屋里走出来。那里早在第一次侦查的时候就查看了,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人在里面,现在从里面凭空走出来两个人,他当然会起疑,尽管如此,却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着。 等到那两个人走进了一些,安易竟兴奋了起来——他认识那两人! 以前在向伟胜身边的时候,他见过一两次,在医院那次碰上的也是这两人。不过这两人也不完全算是向氏的,更多的时候这两人也就只是帮着向哲跑跑地方上的一些小事而已。向哲以前老爱缠着他,所以他对这两个人也有点印象。 看起来,那两个人并不知道向哲已经被捕的消息,这时候手里提着个袋子,骂骂咧咧地往屋里走。 “这么冷的天又下雨,还得去送奶粉,真不知道该是我们可怜还是她可怜。” “你少说两句吧,要是向小姐听到了,我们又惨了。” “这么躲来躲去的算什么啊?那天警察来的时候,我都快吓傻了。” “唉……也不知道向小姐去哪里了,怎么一直都不出现。这儿也封了,你说是不是被发现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交谈,安易听得模模糊糊的,却在两人拐弯进屋的那一刹那将两人手上的奶粉看得清清楚楚。 那两人没有觉察到隔壁屋子里还有人,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去推衣柜。安易赶紧通知局里的人,自己站在那儿守着,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个衣柜。原来……仅仅隔了这么个柜子,就让她被活活折磨了三天。如果今晚不是因为下雨,他恐怕也不会碰上那两人,不知道她还要被藏在这后面多久。 局里的人来得很快,安易和其他几个率先进去,其他人部署在外面。柜子后面一扇小门敞开着,几人顺着小楼梯走下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安易把着楼梯的手在发抖。他知道自己这个状态很不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快步地走过去。 地下通道很好走,只有一个方向,几个人顺着朝前走就行了。里面又湿又冷,安易沉着脸迈着大步子,前方等待他的不知会是失望还是什么,可只要有一点线索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寻过去。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几人终于见着了前面的光亮,均是兴奋起来。 来不及多想,几人布置了一下各自的任务,一下子全涌了进去,制住里面的人。 ** 安易很难形容自己看到里面的场景时是什么感受,里面就只有一个小灯泡,昏暗得快看不清人脸。小天窗开着,有雨飘进来,滴滴答答地砸在地面上。叶之遥靠在墙边坐在木板**,手上脚上都有链子锁在旁边,大抵是怕衣服被雨打湿,她尽量使自己缩成一团躲在最里面。 安易隔着几个人的距离都能清楚地看见她手臂上骨骼的模样,真的瘦得只剩了一层皮,三天没有进食,他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抱着孩子给孩子扶着奶瓶,小渝亭在她大腿上蹬着小腿儿嘬着奶|嘴。 叶之遥抬起头来,见了他,竟不哭不闹就笑了一下。安易突然眼眶一热,眼泪就那么下来了。小渝亭还不清楚什么情况,只是看见爸爸了,推开了奶瓶,咿咿呀呀就要爸爸抱。可这一次,爸爸竟然没有顺势抱住她,却将妈妈抱进了怀里。 ** 叶之远赶到医院的时候,叶之遥已经在打点滴了,小渝亭做了检查没什么大碍,被柳依带回了自己家照顾。安易现在什么也不做了,就守在叶之遥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顾惜一进病房就眼泪汪汪地趴在床边,叶之遥想要摸摸她的脸,却实在是没有力气。 叶之远本身就医生,自然是先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叶之遥看了安易好几眼,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他抢先开了口:“不行,你突然吃很多东西会有肠胃反应的,我们先打营养针,一步一步来好不好?” 叶之遥知道他说得很对,可真的很饿啊,饿得受不了。 顾惜傻兮兮地以为叶之遥饿了,赶紧从包里掏出一盒小糕点出来递到叶之遥面前:“遥遥姐……” 话还没说完,叶之远就在后面猛地将她一把拉回来。叶之遥反应极快地撑着窗栏伸手去够那盒糕点,输液瓶被扯得叮叮响,安易倾身抱住她,细细地亲她的发顶,柔声哄道:“乖,再坚持一下,你的胃一时间受不了那么多的。”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感觉?当你长久以来靠着信念坚持着什么,靠着它一步步走到终点之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你再也爬不起来了。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你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你甚至会开始怀疑之前的坚持是否真的是自己完成的。 “安易,我好饿,我真的好饿……”叶之遥就那么趴在他的怀里失声哭了起来。 顾惜茫然地缩在叶之远怀里一动不动,她不知道叶之遥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得这么失控? 安易无法,只得按着叶之遥的身体,一遍一遍耐心地哄着:“我知道,我知道的,你要乖乖地听话,等好起来了,我们吃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叶之遥还是哭,趴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大哭:“可是我好饿……” 叶之远让顾惜去外面等他,盯着叶之遥看了许久,等到她折腾累了昏睡过去,才对着安易一字一句地说道:“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立刻!马上!” 61疾病 ** 叶之遥醒过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安易坐在床边,皱眉低头看手机。他看得太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过来了,她手指动了动,他才抬头看向她。 “还难受么?”他一边说这话一边悄悄将手机收起来。 大概是为了让她睡得安稳些,病房里的灯被他关掉了。黑暗里,他亮着的手机屏幕就显得格外刺眼,她看着他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塞进兜里,有些疑惑,却仍是什么都没有问。他就站在床边,慢慢地摸她的脸,掌心有茧磨在她脸上,不舒服却莫名的安心。 “小鱼呢?” “被柳依带回家了,正好和她女儿一起做个伴。”安易回答道,默了一下,终是没忍住问她,“遥遥,你怕吗?” “怕。”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意料之中的答案,经由她亲口说出来,简直是在剜他的心肉。 “对不起。”他找遍了自己所有的词汇,却只说出这么三个字。 “那你可得好好对我们母女两个,补偿回来。”她笑了笑,“安易,你不懂那种感觉,很绝望,可又强令自己不能绝望。因为还有孩子需要我照顾,某一个时刻,其实我真的觉得我会死,然后就会想很多事,但是小鱼在身边咿咿呀呀的,我又觉得那些念头好荒唐。” “对不起。”他来来去去地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说到后面,竟有些哽咽起来。 “别说这三个字了,我真不爱听。”叶之遥皱眉,深深吸一口气,“我今天的样子肯定吓到你们了,我知道我不正常了。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胃里是空的,我难受,我那几天饿得不敢随便动,我怕我动一下消耗掉所有能量就没法活下去了。我不想死,所以我想要吃东西,我想要填饱自己的胃,我想要补充能量,我想要活下去。” 她说她想要活下去的时候,安易再也听不下去。他知道叶之遥受尽折磨,她所经历的每一天也都成了他的折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过这般窝囊,他可笑地发现她所有的伤害全部源自于自己,可他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着爱她。 “我希望你是自责的,”叶之遥摸了摸他的手,“那样你就真的一辈子都有心结了。安易,以前我想过要逃离开你带给我的一切,却没有一次成功的。既然这样,我就该认命的,现在又有了小鱼,所有的纠缠在一起,我怕是再也逃脱不了了。既然认命,那我就自私一次,要你一辈子都忘不掉我和小鱼受过的伤害。” “不要逃。”他捧着她的脸狠狠吻下去,唇瓣微颤。 叶之遥知道他在害怕,她反倒是释然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去洗手间拧了湿帕子来给她擦脸擦手,她也乖乖地躺在那里。安易瞧了她好一会儿,见她似乎突然就痊愈了,再没之前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也稍稍放了点心,靠在椅子上和她轻声聊天。 两人聊起小时候,聊起念大学那时候,偏偏不去触碰那些难堪的回忆。安易是故意的,叶之遥却是由于心神恍惚,只跟着他的话题走。没过一会儿,柳依来了电话,她本来是想抱小渝亭过来看看叶之遥的,可又怕打扰到她,只好先给安易打了电话。 叶之遥见安易一放下电话就赶紧催他:“你去接一下他们吧,正好去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让妈从家里带床被子过来吧,医院的都是消毒水味道,盖着不习惯。” 安易不疑有他,去了电梯那边打电话,顺便等着柳依一家和自己女儿。 ** 小渝亭见到爸爸高兴坏了,双眼一亮就要往安易怀里扑,柳依差点抱不住她。安易赶紧将女儿接过来,搂在胸前,小丫头两只肉肉的小手掌搭在爸爸肩上,脸贴在爸爸脸上,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边顾然怀里也抱着女儿,见了那俩父女的模样,微微偏头在自己女儿的额角亲了一下。 “遥遥怎么样了?”柳依关切地问。 “不太好。”安易一边轻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回答道,“顾惜可能也给你们讲了。” 柳依对此倒是挺乐观的:“现在人回来了,一切都好办,你好好陪陪她,总会过去的。遥遥这几年真的不容易,现在又遇到这种事,你……反正你多费心一点吧。” 叶之遥真正交心的朋友并不多,就这一个,柳依的话也说得很实在,安易当然会记在心上。 几人往病房走去,刚到病房门口,柳依推门而入,脸上还挂着笑容,却被病房里的情景彻底惊呆。 叶之遥身上还套着宽大病服,整个人都匍匐在床和柜子之间,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柜子上的东西很杂,有叶父叶母给安易送来的晚饭,也有一些同事朋友送来的果篮点心。叶之遥两手不停地在那里抓东西,提子还没有洗,苹果也没有削皮,还有那些噎人的小点心,已经冷掉的米饭……她不管不顾,抓起就往嘴里塞。 柳依从没见叶之遥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只一眼却是再也不忍心看了,偏过头去鼻子酸酸的。 安易立马冲过去,将女儿放在床尾,就去抓叶之遥。她回头见他过来了,更是惊慌,连连抓了好几把拼命塞进嘴里。小渝亭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不管自己了,蹬着小腿儿就要哭,一向爱女如命的安易此刻却是丝毫顾不得她,只按着叶之遥的手将人死死地抱在怀里。 叶之遥被他压制住,人却是晕晕的,仿佛只知道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这个动作。 “遥遥,不要吃,吐出来!”安易一边说一边去捏她的双颊,逼迫她张嘴不能咀嚼。 叶之遥像是疯了一样地拍他的手,边哭边喊:“我好饿,你让我吃东西,我真的好饿,再不吃我就要死了!” 安易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伸进她嘴里去抠那些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食渣。叶之遥刚开始还能扑腾两下,没一会儿就趴在他怀里不住地往外呕吐了。那些刚吃下去的东西还没完全消化掉,被她吐出来后看着极为恶心,安易一点儿也没退缩,仍然抱着她,回头让柳依去叫医生。 叶之遥一边吐一边哭喊:“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安易的心被狠狠地揪紧再揪紧,一双眸子通红,却还是死死地抱着她不放开。 医生和护士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幅场景,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不是说了现目前还不能吃太多东西吗?会有很严重的胃肠反应,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遭罪的还不是她?” 安易并不辩解,只默默地抱了叶之遥回**,叶之遥躺在**也不安生,扭着身子还想要去抓柜子上的东西。小渝亭在床尾卧着,妈妈一动,她的身体就坠坠地往床边掉。小孩子不懂事,却也能察觉出些异常,哇哇地就哭了起来。安易一手按着叶之遥,一手去抓孩子,额上全是汗。 柳依见状,连忙上前将小渝亭抱起来塞到安易怀里,安易则是直接把孩子放在了叶之遥身边。 “遥遥,宝宝在哭。” 小渝亭哭起来撕心裂肺的,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叶之遥稍稍转过脸就能瞧见。 这世上再深的苦难也抵挡不住父母的关爱。 叶之遥渐渐地也就恢复了过来,只颤颤地抱着小渝亭直哭。 ** 第二天早上,叶之远就带了一个心理医生过来。叶之遥本来一直很听话的,却突然暴躁了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肯和医生交谈,只拉了被子盖住自己躲在病**。小渝亭挨着妈妈睡得正香,被妈妈拿了被子蒙头盖住,顿时不舒服了,又哇哇地哭起来。 叶之遥心疼她,只得又坐起来抱着她哄。叶之远见了,走过去顺势将外甥女抱在自己怀里,眼睛盯着小家伙,嘴上却对叶之遥说着话:“不说其他的,就冲着小鱼,难道你还真要固执下去?遥遥,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现在不也好好的么?看心理医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没必要那么排斥。” 叶之远小时候被人误传是自闭症,后来发现是心理疾病,请了心理医生来治疗。叶之遥从小就知道,那时候家里大人都很担心叶之远的病,她便对心理疾病很是反感排斥,连带地对心理医生也是如此。后来长大了,虽然了解得更多,却还是无法越过那份排斥感。 叶之遥看向小渝亭,被舅舅抱着,她有些不太喜欢,挥着小手要妈妈抱。自从经历这次的事,小渝亭明显地没以前那么爱黏着爸爸了,很多时候还是喜欢挨着妈妈。小孩子不会讲话,咿咿呀呀地听着软乎乎的,也格外惹人疼。她终究还是点了头,为了小渝亭,她的确应该再勇敢一点。 ** 趁着叶之遥和心理医生交谈的时间,安易回了一趟局里。向哲并不知道叶之遥已经被救出来了,而另外被抓住的那两人也还在审问中。他回来就是来看看消息的,毕竟这事也牵扯到他之前在向家的一些事。 被抓的两人胆子小,经不住审问,没两下就全抖落了出来。原来那房子是早年向哲爷爷的住处,那时候向家的生意刚起步,向伟胜兄弟两个也十分谨慎,便将屋子里暗自弄了不少通道。当时是为了避免被查到或者被仇家追上后逃跑,没想到这么多年后竟然被向哲利用了起来。 那间杂货屋也有通道,就在杂物堆的木板下,连接的是隔壁院子。而关了叶之遥的那个地方,其实是一处长年废弃的枯井,那地方在郊外,又是废弃的,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也不会有人故意去瞧那下面有什么。 向哲再次被审的时候,还是那阴测测的模样,只是在听到叶之遥母女已经被救出时,恨恨地对着安易吼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对那个孩子心软!她死了,叶之遥和你还能撑多久?” 62他的承诺 ** 顾惜这几天没事就跑到医院来,顺带帮着看看孩子,柳依这几天估计也为了叶之遥的事专门请了假,好多天没去上班了,天天都抱着她家顾梦涵过来。小渝亭和小梦涵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被大人们放在沙发上,叽哩哇啦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柳依看见两个小家伙这模样不由得笑起来:“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就不爱和别人玩,整天就我们两人手牵手地往大树下面蹲。有时候,你带我去你外公家里,就会遇见院子里的顾然,你和他似乎总是水火不容。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我嫁给了他,你嫁给了你的高长哥哥,我生了梦涵,你生了小鱼……” 叶之遥经历这么多,也很是感慨:“那时候多好啊,设想好的每一种未来都是那么顺心如意,可等到经历过后才知道,原来人活一世那么复杂。” “经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有个好的结局了?”柳依握了握叶之遥的手,似乎是在暗示什么,“遥遥,幸福是自己的,别的人,无论是谁都帮不了你。如果你真的希望自己的后半生过一个怎样的生活,那么你就得自己努力向着那方面去争取去奋斗。当然,安易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也会起到一些作用。这个关键时刻,你们两个自己把握好吧。” 叶之遥默了默,没有立即作回应。即便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好玩伴,成长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总该往自己心里藏住一些事的。她没有理由把柳依扯进自己的漩涡,正如柳依没有理由干涉她做出的任何一个关于安易的决定一样。 顾惜两手拎着大袋子急匆匆地跑进来,气都还没喘匀就尖叫着扑进沙发里,把两口袋的零食往旁边一扔,一手搂过一个小姑娘,轮番在两人脸上亲了两口。 “乖宝宝,姐姐太喜欢你们了。” 两个小姑娘根本就弄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好玩,手舞足蹈地跟着她叫起来。柳依见状笑起来,拿手肘拐了叶之遥一下:“你这个小嫂子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幼稚啊,你哥确定要等她真的长大了后再结婚?那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叶之遥也头疼,为长不大的顾惜也为自己那个坚持要等顾惜心智都成熟后再结婚的哥哥。 “顾惜,她们应该叫你阿姨,不是姐姐,你这辈分也乱得太彻底了。” 顾惜嘿嘿笑,突然想起一件事,顺带就告诉了叶之遥:“遥遥姐,我听叶之远说今晚你们家要一起吃饭,好像是为了你这事。小鱼的爸爸也会去的,应该主要是研究检察院那边起诉向哲的事。我听叶之远说,家里的人都气坏了,都憋着气呢。” 叶之遥点头,她又不是圣母,她都恨死向哲了,当然是乐得见她的坏下场了。他们不能做些什么越权的事,但是他们一定会想尽所有办法,全力配合,最大程度地在法律准绳下让向哲得到最大的惩罚。在这一点上,所有疼叶之遥的人想法高度一致。 “那顾惜……等会儿晚饭的时候你把小鱼抱回去吧。” “小鱼又不会参与讨论,不留在这陪我们玩儿?” “虽然她不会说话,但是你觉得家里人看着她不会更厌恶向哲?” 柳依和顾惜的眼睛同时亮了亮,以前那个叶之遥又回来了呐。 ** 安易到叶家的时候,刚好在门口遇上下班回来的叶墨。面对叶之遥的父亲,他还是敬畏多于礼貌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恭谦。叶墨本就是个温吞的人,性子使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在外也是给他留足了面子。这时见了,他也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却也没说出什么斥责的话来。 进了屋,安易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板上,把手里的玩具抓起来往顾惜嘴里塞的女儿。小家伙玩得高兴,他也不欲打扰,换了鞋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红通通的小脸蛋。小渝亭昂起脖子一看,顿时张嘴一乐,爸爸来了! 有了他在,小渝亭就不爱跟着其他人了,爬到他脚边用手指抠着爸爸的脚背,直到爸爸把她抱进怀里才消停。 父女两个这么和谐温馨的画面自然落在了客厅的其他人眼里。沈嘉佳本来一肚子的闷气要发作,这时也不好说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稍有不悦地朝安易看过去,小渝亭就很**地缩在爸爸怀里可怜兮兮地看向她。 “先吃饭吧。”叶墨赶紧打破僵局。 饭桌上,小渝亭还是只要爸爸抱只要爸爸哄,其他任何人都不行。顾惜巴巴地看着小渝亭黏着安易的样儿,心有戚戚焉地转头对叶之远撇嘴:“我想我爸了,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 叶之远拍拍她的头算是安慰了。 顾惜不是个安静的女孩子,特别爱说话,却也是特别没有眼力劲儿的一个,扒拉着米饭就开口了:“遥遥姐说不要让你们的怜悯心大肆泛滥,怎么狠怎么来!” 众人均是一怔,叶墨和沈嘉佳抬头对视一眼,叶之远塞了块木耳肉片进顾惜的嘴里,只有安易一个人慢悠悠地开了口。 “怜悯心也是要看对谁的,对向哲的话,我本来就没有。” 顾惜嘴里“嗯嗯”地表示赞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表示着对安易这句话的满意。 只是,说到这个话题上,其他几个人也都没了胃口,干脆就撤了饭菜,就那么坐在饭桌边商量了起来。 其实,这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几个人无非都是希望向哲得到最严厉的处罚,既然都抱有共同的想法,那么就很好办。证据的搜集和案件侦破这边,安易最好出面,他自然就接手了这个环节。到后期移交检察院那边,叶家和沈家会想办法探探情况。几句往来之后,几个人也算是对彼此的想法和看法都还满意。 顾惜听不懂那些,迷迷糊糊地听得头疼,此刻她也想不到,多年以后,她被这些程序环节击得崩溃无力。她见谈得差不多了,就抱着小渝亭逗着玩想要缓缓气氛。小家伙可爱极了,竟然拿手指去戳她的脸,她一往后仰,小家伙就咯咯地笑个不停。 叶墨坐在旁边,看着那张和叶之遥小时候极为相似的小脸庞,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探过去在小家伙脸上捏了捏。小渝亭从没被外公这么逗着玩过,新鲜又好玩,瞪着小腿儿凑过脸去,还要叶墨再多捏两下。 “小鱼这次也吃苦了。”沈嘉佳在一旁直叹气。 “不,遥遥几乎没让她吃什么苦。”安易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郑重,“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这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一场灾祸。可是遥遥为了小鱼,承受下了所有的苦痛。” 他这两句话又让几个人陷入了沉默。 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叶之远嘘出一口气,食指在桌上轻敲,顾惜能够看出他在思考着什么,便不再打扰,顺手将小鱼抱得离他远了一点。 安易挑了挑眉,直直地盯着叶之远,等待着大舅子的发话。 “我还是只有那一个问题,你后面到底有什么打算?以前我问你,你说保护好遥遥母女,向哲这事无疑是扇了你的耳光。还好,这段时间你做的给你挽回了不少,计较过去的确很没有意思,所以,我需要你的一个表态。当然,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就老老实实说,趁早抽身对谁都好。” 叶之远的态度就这么突然摆了出来,叶墨和沈嘉佳两位家长倒是没有说话。安易不傻,也知道以叶之远和叶之遥兄妹两个的感情深厚度,叶之远摆出的姿态完全可以代表叶家的其他人。他也很清楚地知道,现在他必须给出一个最干脆也是最重的承诺,行或者不行,无论哪一种他都必须做到。 “你们或许希望我给出一个类似一辈子的承诺,可说出的话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没办法预知到以后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们身上。但是我可以向你们每个人保证,即便叶之遥再有一丝放弃的念头,我也会死撑着不会动摇我的决心。不管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挡在她面前的一定会是我。” 一番话说下来,顾惜在旁边心潮澎湃,当事人看起来倒是无比淡定。 叶之远似乎被打动,扯了扯唇角,没有作过多的为难。叶墨轻拍了两下沈嘉佳的手背,沉沉地开了口:“我信你最后一次,不是因为你有多打动我,而是看在我女儿有多喜欢你的份上。” “谢谢!”安易除了说这两个字找不到其他的言语来表达心中那份感激。 ** 小渝亭一到晚上八点就犯困,哼哼唧唧地窝在安易怀里打哈欠。安易还要去医院陪叶之遥,本来是打算将女儿留在叶家的。可小渝亭根本不愿意离开爸爸,一把她放到**就哭,困得睁不开眼睛就闭着眼睛哭,安易只好带着女儿去了医院。 叶之远开始提出自己去陪护一晚的,可安易在对叶家人说出那些话之后,他有种想要与叶之遥分享什么的渴望。 此时的他,恐怕真的是迫不及待了。 63意外来人 家里的阿姨过来照顾她的时候,兴致盎然地说起小渝亭在客厅里缠着安易抠脚要抱抱的可爱模样,叶之遥一口水差点没撑住喷了出来。 这父女两个! 到安易抱着小渝亭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叶之遥正随手扯了张纸叠小船,她本来是想给女儿玩的。可小渝亭已经睡着了,这只小船自然也就落在了另外一个人的手心里。他粗厚的手掌托着一只小小的船儿,落在叶之遥的眼里竟堪比三月里融融的春光,暖得她心头快意非常。 “为什么想到折小船?”安易眼角的皮肤微微皱起,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小鱼不是最爱这些么?顾惜早上过来的时候落了个本子在床头,我见了就顺手撕了页纸下来。”叶之遥边解释边用手去抚女儿的小脸,“好像有点出汗。要不要先把她外套脱了,这么睡着明早起来会不会感冒?”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却是没有动。半天不见动静之下,她略略觉得有些奇怪,抬头又看向了他。他走过来,手里依然拿着那只小船。许是他的眼神太过赤|裸炙热了,叶之遥犹如被钉在了那里一般,四周的空气都腾腾地燃烧起来,她努了努嘴,问他:“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怪别扭的。” 安易只是笑,牵起她的一只手,把小船放在她的掌心,自己的手掌紧跟着贴上她的手背。两只手掌,一只黝黑一只白嫩,重叠在一起,托着一只小船。叶之遥似乎看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知道的,这是安易有话要说。 果然,他微微侧身将她拥在了怀里,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亲热地摩擦着她的肌肤。 “你知不知道我今晚很开心?” “不知道。” 她回答得太快,听着还有点像撒娇,安易竟然笑出声来。她气恼,轻拍了下他的手臂,以示警告。他越加放肆地大笑起来,却始终没有告诉她是为什么。两人就那么站了一会儿,他托了托她的手背,说:“这样真不错。” 叶之遥的视线下落,恰好对上那只因为两人用力而微微有些颤动的小船。她也笑了起来,是啊,同舟共济,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等到向哲的案子开庭的时候,你想去看吗?”问这话的时候,他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似是安慰。 叶之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经历这么多,两人好像性子变得不再果敢了。很多时候,磨磨蹭蹭、优柔寡断对他们两个来说真是要命的缺点。明明在很久以前,两个人都不是这样的性格,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现在也是时候找回来以前的勇敢了吧? “为什么不去?我吃了这么多苦,也该有好日子了吧?”她偏头去看**的小渝亭,“不仅我去,小鱼也要去,向哲不就是见不得我好过么?我带着老公孩子一起去,不能做其他的,气气她也是好的!” 安易**地抓住她话里的那两个字,简直是欣喜若狂。掌心的小船不知道被扔在了**的哪个地方,他两只手似乎都是颤抖的,紧紧地握着她的双肩,逼得她不得不迎上他火热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心惊,同样也心动。 “带着谁一起去?” “带着……嗯……孩子……” “谁?” “孩子和……你……” “我是你的谁?” 她就是不肯说出那两个字,可是他仿佛是下定决心要和她磨下去,她不说,他就一直问。到后来,她终于是受不了他接二连三地诱哄,终于开口说了他最想听到的那句话:“你是我老公啊。” ** 叶之遥出院的那天,叶家所有人都来了,顾然夫妇两个也来了。小渝亭被她抱在怀里,两只肉肉的小手搭在她的肩上,对着旁边提东西的爸爸“哦哦”地叫。近段时间,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生活又回到了平静,她对此很满足。 可谁也没想到,出院的这一天最应该开心的日子里竟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破坏了所有人的心情。 ** 叶之遥也不知道面对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有什么样的脸色,对方想要和她单独谈谈,这个请求并不过分。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对着那样身份的一个人秉承良好的风度同意两人单独谈谈,最后安易陪了叶之遥去,其他的人也不敢大意离开,就守在茶楼的外面。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就连小渝亭都感觉到了,本来爸爸妈妈离开视线的时候,她就扁着嘴要哭的,可这会儿也老老实实地呆在舅舅怀里玩手指。 茶楼里。 服务员将茶端上来的时候,安易和叶之遥都没有动,对面的女人也很识相,主动地给两人倒了茶。期间,叶之遥一直在盯着她看,好久也没有个定论,只好开口直白地问道:“你真的是向哲的……” “不像?” “的确不像。” 对方笑了笑,也不在意:“她像她爸爸多一点。” 叶之遥点了点头,没说话,端起茶杯喝茶,其他的事就交给安易了。对方显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没有再对叶之遥多说什么,只将目光转向了安易:“我没想到,向哲会这么喜欢你,以致于到了这么偏执的地步。不过,今天见了你们之后,看着你对叶小姐的体贴,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个很好的男人。” 安易很想告诉她,其实他不是好男人,可这些没必要对一个外人说,他索性选择了沉默,只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你们和向哲的事,我也听人说了一些,对此我很抱歉。但是,向哲也并不好过,这么多年的求而不得将她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很希望你们能够在某些事上退一步,留她一条生路。” 叶之遥听了这话,简直要被气笑了。她要维护自己的女儿,这无可厚非,可维护到这么黑白不分的地步,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什么叫做“将她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什么又叫做“留她一条生路”?没有任何一个人逼着向哲偷走孩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逼着向哲绑走自己非法囚禁自己。而他们现在做的也不过是将自己所遭受的原原本本地陈述给警|方,那些是事实。而让向哲遭受到法律的严惩的是这些事实,是她自己的行为,怎么现在竟被人说成了他们不给向哲生路了? 别说叶之遥这个当事人,旁边的安易在经历了短暂的不可思议之后,也是极其愤怒的。他的老婆女儿被绑架受尽了折磨,结果却被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被逼的”就可以掩过去了? “你也说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对我们来说,可恨才是重点。她可怜与否,我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更何况,不是所有的‘可怜’都可以成为一个人犯法的借口。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千千万万,不止一个向哲,比向哲可怜得多的人也有很多,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那么偏激地去伤害别人。” 对方感觉到了他的气愤,可就这么放弃实在有点不甘心,向哲是她的第一个女儿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她不想就这么看着她没了。 “向哲是个年轻女孩子,叶小姐你也是,为什么你就不能……” 既然提到了自己,那么叶之遥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沉默了:“年轻女孩子?二十多岁快三十的人还年轻吗?随便在街上找一个小孩子,他或许不知道触犯法律的行为有哪些,可他一定知道杀人和偷走小孩子这样的事是绝对不可以做的。比起他们,你觉得谁更年轻呢?年轻并不是理由,既然她做了,那么她就必须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你不用觉得我残忍,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的,谁也打不破。” “可如果不是安先生那么对她,她也不会那么对你。” 对这样认死理的母亲,叶之遥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想直接起身走人的,可安易却出乎意料地按住了她的手。她疑惑地看过去,他对她淡淡一笑,沉沉地说道:“我妻子因为我受到的伤害比向哲要多得多,请问向哲受到什么伤害了?就因为我不爱她,所以她就承受了天大的痛苦了?其实,我身边的这个女人,才是最受苦的那一个。因为我,被人在身后偷偷地取消,因为我,她承受外界的压力一个人大着肚子偷偷将孩子生下来,因为我,她被人拿铁链子锁在一口废井里……这个世界,我对不起的女人只有她一个,她受过的苦全是我给的,请问向哲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说自己做那些事就是因为自己痛苦,是因为自己可怜?” 叶之遥倒是没有想到安易会在向哲母亲面前说出这些话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平日里很少笑的,这时却是一直带着浅笑说话。 “对于你想要我们做的那些……不好意思,凡是可能让我太太心里有一丝不舒服的,我不会去想半分,更不用说做。” ** 64圆满 ** 向哲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律师,可送上门的她也没有理由拒绝见,尤其是当前情况下。她本来以为律师是向家什么人找来的或者是向伟胜以前就安排好的律师,可在看到律师的那一刻她立即否认了。不管是向家人还是向伟胜都不可能愿意让这样一个律师来做她的辩护律师。因为,那个律师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劝她认罪。 她很快便将律师划到了叶之遥的阵营里,自然是死都不肯开口。 中年律师看起来对这类案子得心应手,很快就抓取了几个重要的点给她分析,可最终的目的还是希望她能认罪。毕竟既然案子马上就要从警方移交到检察院的手上了,那基本也算是定了。这么短的时候内,要想翻案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向哲犯罪证据确凿,也没办法翻案。现在只有认罪,由他想办法看能不能在刑期上有所减免。 “你有什么话想要带给你的母亲吗?”临走时,律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向哲当场愣住。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没有过母亲。小时候也问过家里的人,都说她的母亲抛弃她和父亲走了,可她明明连父亲也没有见过。有时候,她也幻想过,或许二叔才是亲生父亲,直到后来向伟胜给她看了父亲的照片,原来那个男人才是她的父亲。 从那以后,她终于有了对父亲的记忆,她知道他长什么样,她觉得他们父女俩真的长得很像。与之同时的,她也知道她的父亲碰到了什么样的底线,她起先也有过不齿,可那少得可怜的羞耻感丝毫动摇不了她内心涌动的仇恨。 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偏偏是她的父亲成为被绳之以法的那一个?凭什么偏偏是她的母亲抛弃了她?又凭什么偏偏是她什么都得不到?她不甘,她便恨,恨所有嘲笑她的人,恨所有条件优越过她的人,更恨夺走本该所属她的东西的其他人。当然,这些所有的仇恨都敌不过她对亲生母亲的怨,因为在她看来那才是源头。 向哲也一度以为这辈子她就应该在这样的仇恨中度过,可突然有人暗示她,她的母亲出现了。 难道这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吗? “她不是。” 律师死死地盯着她:“不,她是你的母亲。” 两人就那么对峙着,向哲噗嗤笑了一声:“那好吧,带句话,让她有多远滚多远。既然当初不愿意要我,现在又何必回来惺惺作态。” ** 叶之遥很久都没有和娄一方见面了,突然被他约出来,她还有些懵。不过,以前娄一方那么照顾她,即便已经离开他的公司了,可私下的情分也还是在的。再加上,她接电话时都听见了小核桃在那边大声喊“让遥遥带妹妹来!要带妹妹来玩!”,她都快笑出声了,甚至都能想象出小男孩在那边跳脚的场景。 于是,她欣然赴约了,小渝亭当然也是跟着一起的。 小核桃没有兄弟姐妹,可喜欢小渝亭了,完全就是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地宠着。小渝亭还不会说话,他就拿了个小布偶玩具在她面前一晃一晃地逗,小家伙的手快要碰到时,他赶紧举高手,惹得小渝亭蹦着身子要去抢。 旁边,娄一方也觉得好玩,伸出手指搔了搔小渝亭肉肉的下巴,笑道:“把你家小鱼送到我家给小核桃当童养媳吧。” 叶之遥连连摆手:“我做不了主,你问她爸去,当然前提是你打得过她爸。” 娄一方啧啧了几声直摇头:“这就过分了啊……” 叶之遥只笑不答,呷了两口茶,敛了笑意问旁边的人:“今天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给你儿子提亲?” 娄一方自知是什么都瞒不过她,不过他本意也是不打算瞒的:“有个合作伙伴的妻子找到我,让我当说客来了。我呢,就先问问你的意思,你要觉得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我就出面挡回去。”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人了。”叶之遥的眼神沉了沉,向哲有这样的一个妈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当年抛弃了她,现在又回来想要救她,“她之前就找过我一次,被安易挡回去了,她是向哲的生母。” “我当时就猜到了这上面,你和那女人之间恩恩怨怨的,我不便插手,但是她这里,我出面倒是没有问题的。”娄一方收回逗弄小渝亭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是她来找的我,那必然是背着她家那位的。她家那位眼里也是容不下沙子的,我提点两句还是可以的。” 叶之遥认真地想了会儿,还是拒绝了:“先别说,等她真的打算搅合在中间了再说吧。真要对她怎么样了,到时候又出现一个向哲那样的人,怎么办?我这几年是真的被她折腾怕了,要是身边再出现一个,我非得疯了。再说了,向哲这人的心理,我清楚,她恨着她生母呢,留着个人让她继续恨着不好吗?” 娄一方有点感慨:“我还以为你会心软,不是都说母亲因为孩子都有怜悯心吗?” 叶之遥知道他在故意损自己,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回道:“我和我女儿都快被她女儿逼死了,还指望我心软?你也不过是当了爹,怎么,开始体会当娘的心情了?” “难道我不是一直都在当爹又当娘?”娄一方今天心情颇好地附和了起来。 “你的事情搞定了?”叶之遥斜眼看他,“速度挺快的嘛!” “差不多了。”娄一方叹气,“说起来,我俩也算是难兄难弟了,这条路走得太辛苦了,好在今后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愿吧。” ** 向哲的案子很快就移交到了检察院审查,这期间的一切,叶之遥都没有兴趣再过问,一切都交给了家里。家里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到移交到法院准备要判的时候,就连顾惜这个暂时还不是叶家人的女孩子都紧张起来。 那一日,叶家和沈家几乎所有人都齐聚了法院。 叶之遥作为证人,是要上庭的,小渝亭便一直坐在爸爸怀里好奇地盯着庭上那个人。到妈妈的声音传到耳朵里的时候,她才真的确信那就是妈妈,顿时哦哦地叫着要往前扑。向哲听见那娇软的婴孩声音,恨得直抠自己的手心,她当初怎么就心软地没有杀了她?! 陈述过程很平淡,叶之遥一直都很平静,而向哲也出乎意料的平静。安易反而有点诧异,按照向哲的性格,她不可能当着叶之遥的面还能这么镇定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往的哪一次不是在看到叶之遥时,她就发疯得毫无理智? 猛然想到一个点上,他回头看了看四周,果然看到了那天找过叶之遥的女人——向哲的生母。 到了这个关头,那个女人的出现到底会不会带来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可他也没有办法,只好静观其变。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后方,几乎没怎么听庭上的叶之遥说了什么,甚至将怀里的小渝亭交到了身旁叶之远的怀里。 整个过程从辩护到开始宣判,都没有出现一丝地波澜。安易终是松了一口气,从叶之远怀里接过一直扑腾的小渝亭。大部分人都开始往外走,法警押着向哲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向哲竟然扭着肩挣扎着往前扑了两步,大声地叫着:“我这辈子都是你害的,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 一时哗然。 安易也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叶之遥说的,因此神经又绷紧了,将小渝亭交到叶之遥手上,自己则是护着她们母女两个往外走。一行人快到门口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向哲的生母还站在那里。叶之遥只看了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眼角的泪,她一瞬间就明白了向哲为什么会喊出那样一句话。 她用最后的机会将仇恨绑架在了她母亲的心上。 她最恨的,不是安易,不是叶之遥,却是抛弃过她的母亲。 当年,一个女人潇洒地离开,留下的却是一个小孩子被抛弃时种下的怨恨。 **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算是庆祝这一段日子终于过去。 席间,叶之遥在学步车里“啊啊”地叫着想要跟着大人们一样坐上桌,可没有人理会她。小家伙闷闷不乐好久,突然憋出了一个字:“麻~” 刚开始,叶之遥还没能听清楚,安易却是一愣,他似乎比叶之遥还要激动,一下子就将小渝亭抱了出来,亲着她的小脸鼓励道:“小鱼,再叫一声。” 小渝亭哪里听得懂他说什么呀,反正爸爸亲自己了就觉得好玩,才不管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呢,只用两只手去抓爸爸的头发。安易反复地哄她,还不允许她玩头发,小家伙又恼了,红着脸鼓了鼓嘴:“麻!” 小孩子口齿还不太清楚,可叶之遥却觉得天籁也不过如此。她一激动,就那么捧着孩子的小脸儿亲了一口,泪珠子滚了一脸。她一哭,安易心疼得就跟什么似的,饭也不吃了,孩子也不抱了,就拿了纸巾守在她旁边轻哄。 唯恐场面不够乱的顾惜在旁边大着嗓门直叫:“看来小鱼在她爸爸心里的地位不及她妈妈嘛!” 话音刚落,叶之远就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 到睡觉的时候,叶之遥还没能从孩子开口叫自己的兴奋和激动里平静下来。安易躺在她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无奈地笑。 “我以为她开口说话喊的第一个会是你,我真的没想到……真的太意外了!” 他偏头看了看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都是亮亮的。其实,他真的从没想过孩子开口叫的第一个会是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女儿说出的第一个词语都应该是属于伟大而无私的妈妈的。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难道她不应该吗?你怀了她,生下她,拼尽生命都要护得她的周全,难道你还当不起她的第一声‘妈妈’吗?” 叶之遥喜滋滋地侧身趴在他怀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到现在,我才尝到一点圆满的味道。” 他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过,轻轻地抓了抓,笑道:“这哪里算是圆满呢?我以前在小镇上见着你的时候,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了吧,那时候觉得真的圆满了。可后来经历的那些却是让我再不敢奢望‘圆满’这个词,我那时候真怕等我做完一切回头的时候,你不在了。到现在,有了渝亭,我却是仍不敢提‘圆满’。这哪里能算是圆满呢,要等到我们好好地走完这一生才算真的画了那个圆满的句号。” “好,那我就用一辈子来和你一起画这个句号。” “好。” 窗外夜色正浓,月光清冷,床边小摇床的孩子嘤咛了两声,**相拥的两人脸贴着脸地诉说着最长久的誓言。 圆满应该属于经历磨难仍不离不弃的人。 他们本该获得这样的幸福。 你们亦如是。 (正文完) 65番外 一 番外小镇时光 安易初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处处不习惯。他吃不惯放了花椒的炒白菜,他也喝不惯浓得发苦发涩的茶,更理解不了这里人人手捧茶杯优哉游哉的生活态度。 他开始怀念那个软软萌萌的小女孩。 叶之遥不算是很漂亮的小孩子,可她可爱到无敌,仅凭这一点就让她嚣张地侵蚀掉了安易心里的每一寸。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子,自初遇之后便成了他心上再抹不掉的红朱砂,朱笔一点便是一生,永生难褪艳丽。 被母亲接走后,安易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孤独的小狗,成日流浪在人群中,渐渐地淡漠了一颗心。他开始学会了承受孤独带给他的一切,包括对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子的痴迷。叶之遥几乎成了他想象中的女神,他可以肆意将她的生活想象得多彩美好,却独独不敢想象自己的身边有着一个她会是怎样的美好。因为,他知道,那是连做梦都不敢触碰的高处。 那一日,他如同往常一样过着他乏然无味的日子,除了阳光灿烂一点,别无其他异常。可他却不知,那一天却成为了他心中的永恒。 ** 小镇上外来的游客并不少,安易自己家里也有做点吸引游客的小生意,这是镇上大部分人家生存的方法。他一路走过去,全是年轻的小情侣或者成群结队的大学生,叽叽喳喳的,给小镇添了不少生机。他不喜,却也不反感。 整个小镇都是寂寞的,多些热闹总是好的。 小镇的石板路一格一格地过去,有几个女孩子笑嘻嘻地聚在那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的女孩子。周围太吵,他听不太清楚她说了什么,可就觉得她的笑容很像他无数次想象的那个人。 是不是当你太想一个人的时候,你把她的影子套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但是,安易在看见那个女孩子的一瞬间,更愿意相信“心有灵犀”。 这四个字可真是美妙。 他手里拎着刚买来的水果,透明的塑料袋子里,几个苹果挤在一起,暧昧又暖心。可这些通通不及她手里的那串葡萄晶莹可爱。安易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甚至难得感性地分析,如果不是被提在她手上,这串葡萄恐怕也没那么好看了吧? 那边几个女孩子并没有发现他的打量,依然是嘻嘻哈哈地说笑。他只看得见她的嘴一张一合的还被身边的同伴推搡着,他有些好奇地走近了一点,便听见她那句“这种又辣又腻的东西配葡萄吃着真舒服!叔叔,用你们四川话说,这个叫什么?”。 他是懂四川话的,当即便上前了几句回答了她。 他看着那些女孩子脸上暧昧的笑,也同样将她脸上的警惕疑惑收入了眼底。他有些烦躁,怪她怎么没有认出自己,却也矛盾地有些想要退缩,他害怕真的认错人了。那样的话,应该会失望的,可失望的滋味,他实在不喜,也没有兴趣尝试。 他的理智迅速归位,正准备离开,就见她眼睛一亮。 他知道,她记起来了,她认出来了。 那一刻,还真是有了一种“终于”的感觉。 ** 叶之遥本来只打算在小镇玩一两天就走的,她还有下个景点没去呢。可最后,这个时间被一再地延长了。 最开始几天,她住在酒店,安易白天陪着她在小镇玩,晚上就守在她的房间里。两人其实什么也没干,就是享受黏糊在一起的感觉。彼此都分开了这么多年,却奇迹般地都想着对方,这样的感觉太美妙了,他们两个都拒绝不了。 安易对小镇太熟悉了,牵着个漂亮女生各个小巷中穿过,总能遇见两三个熟人。小镇的民风淳朴却也奔放,但凡看到安易这么大的男孩子带着个女孩子,自然是要玩笑几句的。其实,他是很不耐烦的,极度地不愿意自己的**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 叶之遥却恰恰相反,对于被别人笑说她是安易的小媳妇,她简直是喜欢极了。在她看来,那是一种祝福,也是一种认可。 刚踏入大学校门的女孩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明明馋得要命却害怕妈妈骂不敢再吃果子的软萌小姑娘,她喜欢笑,爱对着他撒娇,更爱磨着他做很多如情侣一般才会有的亲密行为,比如……接吻。 ** 两个人中间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谁都没捅破,所以他们那时候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男女朋友。 叶之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开,非要他陪着她去河边散步。安易应下了,却先去小店里买了瓶花露水,这才带她过去。 盛夏的夜晚,小河边满是蚊子。叶之遥肉嫩,没一会儿就被咬得哇哇叫,摇着他的手直嘟嘴:“好痒啊!怎么会这么多蚊子啊?我都快被蚊子把血吸干了,我难受!” 安易只是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蹲下去,将花露水倒在手心,抹在她的腿上。他的掌心有薄茧,亲密地贴着她的肌肤,轻磨着,特别舒服。叶之遥低头看了看,借着路灯倒也能看见安易发红的耳朵。 不管再怎么稳重老成,终究是个害羞的男孩子呀。 她心里轻笑了两声,微一弯腰就捏住了他的耳尖。叶之遥清晰地感受到了手下温度的升高,不由得又笑起来。安易有些懊恼地不理她,兀自替她抹着花露水。他站起身,正准备带她回去,就听见她软软地说道:“我们接吻吧。” 安易差点吓得摔进河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主动的女孩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其实他也很想呐!他怕吓到她,就连牵手都是小心翼翼的,可现在被她冷不防地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他还真的吓了一大跳。 叶之遥笑眯眯地看着他,安易镇定地咳了一声,假装没有听到,牵着她继续走。叶之遥死赖着不走,蹲在那里,吊着他的手:“要亲亲!” 安易嘴张了张,做贼似地左右看了看,叶之遥简直要笑得打滚了。 一向清俊的男生,居然在这事上这么羞涩。 叶之遥双肩笑得颤颤的,却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安易左右瞧了瞧,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小镇的夜晚很是安静。他稍稍放心了,像是迫不及待似的,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身子往前凑,唇迅速地贴了上去。 初吻是什么感觉? 叶之遥到现在都说不出来,当唇被他的温软触碰时,除了闭上眼,她头脑里竟是再无其他想法…… ** 叶之遥在小镇上呆了很久,家里已经来了很多次电话催促她回去。她不敢告诉家里是因为男朋友在这里才不愿回去的,所以每次都只是使小性子敷衍过去。到后来,叶之远更是威胁她要直接到小镇上来抓人,叶之遥还是不肯走。 安易见她给家里打电话时,不是哭就是闹,又内疚又心疼。叶之遥从来没给他说过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可她撒娇打滚地走哪里都黏着他,恨不得上厕所都能进男厕所,他也能猜出个大概。现在让她回去,他也有些不太愿意,可如果她长期留在这里,更加不可以。别的不说,就冲他小时候见过的叶之远那妹宠的性子,最终只会惹来叶家人的不满。 他想要的不是现在的贪恋,而是一生。 这一点,是安易从再次与叶之遥相遇就有的意识。 后来,他还是把叶之遥送上了车,她抱着他的手臂哭得稀里哗啦,惹得路人频频回顾。他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学着隔壁阿婆哄小孙女那样,拍着她的手臂放柔了声音:“大学不是都还在一个城市吗?乖,没有多久就开学了,到时我来找你。” 他在外时,从不将内心的情绪流露在面上,此刻却是再也顾不得,心疼之色任是谁都瞧得出来。 还有半个小时班车出发,两人坐在候车厅里,一个温柔细语,一个泪眼朦胧。安易见怎么也哄不住她,只得一咬牙,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 叶之遥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将他眼底的温柔纳入了自己的视线里,抽噎着说道:“不够。” 以前的安易哪里想过会有这么粘腻的时候,偏他是真的对她没有一点办法,最后只能捧着她的脸,照着她的要求在唇上流连了一番。还未来得及深入,就退了出来,就见她还是不满地撅嘴。安易突然有些想笑,对上她又要开始抽泣的样子,只得压了下来。 “好了,好了,等会儿路上注意安全,随时和我保持联系,嗯?” “为什么你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而是……”安易示意她看对面那对抱着孩子的小夫妻,“为了我们也能有这样的一天,我实在是不敢违背你家人。” 叶之遥对着小夫妻怀里的宝宝笑了,暗暗地捏了捏拳。 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得到如愿以偿的未来。 66番外 二 番外倾情(一) 在最美好的时光遇见了你,却偏偏没抓住,生生推开了你。 我的辜负,是我这辈子跌得最狠的一个跟头。 ** 娄一方第一次见到余倾情的时候,才不过二十二岁,大学未毕业。 他在国外学经济,周围全是一群满口专业词的古板人,根本不及国内好玩。他每天都过得无聊且沉闷,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去一些著名的庄园休闲一天,可大多数也只是一个人。他的朋友们出国的并不多,从小一个圈子的人,大多数早早地就走了父辈老路,只除了叶之遥兄妹。 几天下来,突然觉得庄园也没什么意思,娄一方便准备回去了,刚站起身,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对方是个亚洲小姑娘,看起来也才十七八岁,具体是哪国人倒是看不出来。他瞟她一眼,绕过她继续走,却不料身后的人竟然直接扑上来扯着了他的衣摆。 “先生……对、对不起……你是中国人吗?” 这样烂的搭讪真是倒胃口,娄一方见了不少,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用同是中国人来企图与他有更深一层的联系。 娄一方没有回答,扯开她的手又要走。步子还没迈开,就听见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他一时愣住,还从没见哪个成年人哭成这样的,好奇地回头看过去。只见那个小姑娘握着电话,蹲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 “妈妈,我钱包丢了,怎么办啊……可是我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我说的……” 娄一方站了一会儿,从她的哭哭啼啼中也能听出个大概了。他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人家都哭得那么惨了,他也不好就这么扔下人走开。本以为也是一个没皮没脸来搭讪的,结果竟是一场误会,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么一想,他就回了小姑娘身边。 余倾情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泪眼婆娑中正好看到娄一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耐烦?可是他不耐烦什么啊……余倾情本来就焦急,见他这样的表情便有些火大,凶巴巴地问他:“干什么?” 刚才还可怜兮兮的,这么就变了…… 娄一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头,将钱包里的现金拿出来给了她:“你可以选择报警的。” 余倾情闻言又想哭:“我也想啊,可是我口语真的不行……” 娄一方盯着自己的钱夹子,犹豫了很久才接了话:“我可以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帮你。” 余倾情霎时眼睛一亮:“你真是个好人。” 她双手合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做作透了。娄一方的眉头皱得更紧,直接拿了电话出来报警,他简直烦死余倾情那种崇拜粘腻的眼神了。 ** 余倾情见旁边男人的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地站在那里等警|察来。可她性子本就不是耐得住的,现在有人肯帮忙,放心下来便有些难受了,只想好好地说会儿话聊会儿天。可一转头,对上的永远是冷冰冰的侧脸。 “嗯?”娄一方感觉到视线问她。 “呃……”余倾情有些手足无措。 “嗯!” 娄一方回答得太快,余倾情简直傻眼:“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啊……” “那么蠢的眼神还看不透?”娄一方难得缓和了下脸色,“你要觉得无聊的话就过去那边坐会儿,别拿这种饥|渴的眼神看着我。” 余倾情的脸瞬间就黑了一半。 饥|渴…… 娄一方不再说话,余倾情也不想和他说话了,捏着他的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跑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哭了这么久,她已经渴得不行了,但因为口语实在不行只好忍着。反正等会儿警|察来了,她就立刻找回队友,不用跟这个无趣的毒舌男在一起了。 这么一想,余倾情的目光又飘到了娄一方那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男人外表的确出众,今天气温略高,衬衫袖子被他挽起了一小截,露出小麦色的肌肤。站在那里,挺得笔直,看得出来应该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就不俗。 言行细节往往能透露出一个人的很多信息。 她用眼神打量了对方好几次,满意度在想到娄一方刚才那句话时又瞬间降到了最低点。她正打算不屑地移开目光,就听他提醒道:“警|察来了。” ** 娄一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女孩子的逻辑会这么差。 他口语纯正,充当翻译也是得心应手的,可最后当地警|察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有些赧然地转过脸,其实……他现在也是脑子里一团糟。( 平南文学网)她说的那些简直就是乱七八糟,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东拼西凑,顶|着警|察的探究目光,最终从余倾情的话里理出了事件的大概。 “她是从中国来旅游的,和旅行团的都走散了,钱包也丢了,手机里没有存他们的号码。” 警|察很快就给了一些建议,娄一方处理好之后也就离开了。 对于这件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在国外的两个中国人因为一件事意外地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 娄一方回国之后,家里一直想要让他走老爷子那条路,他一向听从家里安排便也答应了下来,只等时间到了,便在安排下过去。 年轻有为的俊朗少年,自然是大家的焦点,尤其是在爱拉红线的大妈眼里。 娄一方回来没多久,就被人介绍相亲,他在国外多年,心思几乎都没在这上面。现在读研回来了,也觉得有个女朋友处处也不错。结婚是需要长期相处的结果,按照他这个年龄算下来,现在开始交往也差不多了。 第一个相亲对象是他母亲的好姐妹介绍的,对方是本地大学里的一个行政老师。家世清白,自身工作又体面。娄一方也就同意了见面,可他没想到,见面之后会是那样的戏剧场景。 ** 这个世界太大,陌生人比比皆是,可这个世界也太小,毫无联系的两个人竟然也能在这么多年之后再次见面。 余倾情的变化太大了,娄一方看了一眼没有认出来,得体礼貌地打了招呼。 对方无论衣着还是妆容都很精致,但也不会太给人距离感,几句话交谈下来,他是觉得相处得挺舒服的。没想到第一次相亲的质量这么高,和他以前听来的全然不一样,娄一方意外之余又有点吃惊。 他去取车送她回学校,她上车正系着安全带,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他“噗嗤”笑了一下。他有些莫名地摸了摸鼻子,也笑了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笑什么?” “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凶巴巴的,现在温柔多了。” “我们见过?”娄一方愈加吃惊地看着她。 “我高考那一年,跟团出国玩,结果钱包丢了,也和旅游团的人走散了。我那时候见到一个中国男人站在那里,高兴疯了,赶紧跑过去。谁知道,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理我,我以为我猜错了,或许他只是个韩国人或者日本人……”余倾情系好安全带,就盯着他认真地说道。 她的唇角还带着笑,娄一方实在很难将她和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现在的她一身米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活泼却又不失沉静,得体而大方。谁又能想到六年前,她涕泪横流的模样呢? 虽觉意外,却也觉得奇妙。 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给人出其不意的欢喜。 “我那时候是不是很笨。搅得你不耐烦?” 娄一方听得她这么问,连连摇头:“那时候是我的问题……那么,前后有了对比,你失望吗?” “那倒不至于,我那会儿不也是又傻又丑吗?”余倾情又笑了一声,“现在你也有了对比,那你会失望吗?” 娄一方啧啧两声:“你跟那时候真的不太一样了。” “那就是说……我那时候真的很丑了?还是说现在很丑?”她伶牙俐齿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娄一方笑着将双手举了起来:“请问我能不回答吗?这个陷阱挖得有点深,我实在是不敢跳啊。” 余倾情挑眉:“所以……我亲手挖的也不肯跳?” “不敢。”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为什么?” “我怕跳下去,你不肯拉我上来了,怎么办?我还等着你赏脸和我吃一次晚饭呢。” 余倾情发现娄一方这几年变化太大了,原来随时紧绷着的脸现在随时挂着笑意,彬彬有礼,幽默风趣,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这样的男人,应该是不难找女朋友的,怎么会出来相亲?她这两年总是挑,家里父母急了便托人安排了这次相亲,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地碰见了他。 “吃饭啊……” 她拖长的音调像是一根柔软的苇草扫在他心尖上,痒痒的。 “不愿意考虑一下我吗?” “好啊,今晚?” 她笑盈盈的模样,令刚才瞬间紧张的娄一方松了一口气。 67番外 三 番外倾情(二) 约会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两人很有默契地就确定了关系,并且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娄一方不太忙,就坚持每天接送余倾情上下班,周末两人一起看看电影,逛逛街,几个月下来,双方的感觉都特别好。感情还没进入热烈期就直接跨入了稳定期,可谁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遗憾。人一旦过了那个轰轰烈烈的年纪,或许会更在乎这样的平淡吧。 ** 余倾情接触到娄一方的朋友始于叶之遥。 那会儿,她等在学校门口,看到娄一方的车开过来,微微笑了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一看到他就觉得阳光明媚,心情愈佳。当年,他冷冷的模样早就被现如今体贴风趣的形象取代了。他并不算得上是完美好男人,固执傲慢也属他性格中的一点瑕疵,可她就觉得他是最合适的那一个,合适到她心甘情愿地可以答应和他过完一生。 车门打开,副驾驶室上有人出来,是个年轻的女生,穿着娃娃衫和短裤,头发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青春无敌。 余倾情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就保持了镇静,对着那个女孩子笑了笑。 这是余倾情第一次见到叶之遥。 娄一方从另一边下车来,走到余倾情的身边,很自然地就搂住了她的肩。 余倾情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对他笑道:“不介绍一下?” 娄一方还没从她的话里听出味儿来,就被叶之遥给踢了一脚:“小芳,我觉得你配不上她怎么办?你这人出国留学几年了,内里也是个土得不行的,以后发达了那也是土豪。可人家这么一文艺清新的妹子,又是大学老师,你俩……啧啧……” 任是谁听到一对情侣不相配,即便只是玩笑话,心里还是会有不舒服。她和叶之遥不熟,也就不好说什么,指望着娄一方能够解围。可最终,她迎来了交往后的第一次失望。 娄一方突然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对着叶之遥挑了挑眉:“你一天不损我就不爽是吧?你跟你那小竹马的事,瞒得你哥挺辛苦的啊……” “我错了,爷!”叶之遥脸色一变,赶紧低头认错,“今天我请你们吃饭吧,顺便把他们叫出来,好久没聚了。” 娄一方很快答应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问过余倾情的意见之后做的决定。 当晚的晚餐并不愉快,至少在余倾情看来,简直就是一场怪兽派对。 她坐在烟雾缭绕的包间里,左手边是叶之遥,右手边是娄一方,其余的男人都带了各自的女伴。余倾情一眼就看出了不一样,其中有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搂着个十□□岁的姑娘叼着一根烟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老婆过三个月就该生了,到时候你们都准备好红包。” 余倾情从来不知道,男人的世界可以这么混乱,妻子在家里待产,男人却在外面搂着其他女人和朋友聚会。她觉得恶心透了,只闷头喝水,不说话。娄一方的手臂还松垮垮地环在她的腰间,他嘴里同样叼着一根烟,双眸微眯,看起来十分懒散。 “我说你能不能别当着叶之遥说这些,回头她哥要知道了,我们几个不死也要脱层皮。” 娄一方的话音刚落,叶之遥就连连点头接口道:“我已经给我哥打电话了,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众人都笑起来,只有余倾情埋头,面无表情。在娄一方刚才那句话出口之后,她就难过了,她不知道是自己太过小心眼了还是怎么了,她似乎真的接受自己男朋友为其他女人说话。她也坐在旁边啊,可为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维护自己? 一顿饭吃得闷闷不乐,但余倾情仍然不动声色地跟在娄一方身边。女人,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失了礼数,她又不是小女生只懂得随心所欲地发脾气。 娄一方已经醉醺醺的了,搂着她一脸傻笑。旁边有人取笑他,同样是喝高了的人说起话来,荤素不忌。本来都是成年人,说这些也无可厚非,余倾情本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可渐渐地就觉得变味了。到最后,更是直接甩手走人了。 娄一方这才知道玩笑开大了,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这一段路不好打车,余倾情只好一路走回去。娄一方很快就追了过来,扯着她的手蹲在地上耍赖,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持重模样:“倾情,你生气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你要不高兴踢我两脚都是可以的,可你不要这样甩脸色给我看,我心疼我难受。” 心爱的男人说自己难受,余倾情哪里抵挡得了,当即就心软地随着他的力道蹲了下来。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放柔了声音:“好了,我不生气了,你以后别和其他人拿我开那种玩笑,我不喜欢。” 娄一方眨巴了两下眼睛:“可他说的是事实啊,我喜欢你,会和你结婚,当然会和你上了。” 余倾情气得冲着他的腿就踢了一脚,可娄一方顺势就抱住了她的腿蹭了蹭:“好不好?倾情,好不好?反正我们都要结婚的……” 那晚,他就用这么两句话磨了余倾情一整夜。 好不好? 如果真的要结婚,当然是可以的。 余倾情也分不清是自己喝醉了还是被他磨得没了脾性,就那么顺从地被他带了回去…… ** 有多少人是第一次的时候就怀孕了?几率真是小得可怜,可余倾情就是那小概率人群中的一个。 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留下? 余倾情想了好几天,先还是不打算告诉娄一方,他说了要结婚的,那么先试探着提一下吧。她不愿意他是因为孩子才想要结婚的,那会让她搞不清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周末,一起吃饭。 余倾情犹豫良久还是问了出来:“我们也在一起这么久了,是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娄一方丢了颗花生在嘴里:“你是说结婚?现在不急,如果你愿意,过一两年吧,正合适。” “如果有孩子了呢?” 娄一方手上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问她:“你怀了?” 他自己的事他自己清楚,两人上一次没有做安全措施,可就一次就怀上了,他也不太敢相信。 余倾情见他似乎不太情愿的样子,只好咽下后面的话,笑了笑:“怎么会……我就是问问你。” 娄一方顿时没了胃口,结婚可以,他不排斥,可是他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他不是个传统的人,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骨子里一直都是无拘无束的那类人。现在有孩子,对于他来说,那只是一个捆绑。他希望的是,结婚之后,顺其自然,过一两年有孩子就可以了。 他心里这么想,偏偏没有告诉她。 余倾情霎时没了胃口,她看到的都是他满满的犹豫和排斥。 心一下子跌到了底谷,摔得她疼,早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不及早抽身呢?她突然有些悲哀地发现,其实娄一方从来都没有变,一直都是那个冷漠到血肉里的人。这么多年来变化的只是她,如果还是当年那个女生,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手边的盘子扔到他的脸上,可现在她不敢了……她怕被娄一方看出什么来,她还想要一点面子,给他也给自己。 爱情,怎么会让人变得这么胆小呢? 可是,他们之间真的有爱情吗?或者说,他对自己有过吗? ** 余倾情消失了。 其实,也并不能算作消失,只是躲出了这座城市而已。娄一方起先并没有在意,只以为她是忙工作,可谁曾想到,一连几个月都没有联系上人。他这下才是慌了,家里不断催他带人回去,可人都不见了,带什么回去? 要查到她并不难,那个女人没有背景,手法拙劣,没几天就找到了。娄一方怒气冲冲地赶过去,想要责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跑掉了。 见到她时,是在她外婆的小院子里,话还没说出口,却再也无法说。 他对着的,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嗓子眼都是涩涩苦苦的,回想起那天两人一起吃饭时说的那些话,他突然就明白了余倾情的逃离。当看到她眼里的戒备时,他才知道,原来被伤害的那一个真的会记住所有被带来的痛苦的。 “跟我回去吧。” “不了,我已经跟学校请假了,等孩子出生后我就会回去的。” “我的儿子乖吗?” “嗯,很乖。” 他看着她浅浅的笑,心脏钝钝地痛。 他只愿,还来得及得到她的原谅。 ** 余倾情回来了,带着生下不久的儿子。 娄家高兴坏了,娄一方更是喜得一连几天都不去上班,就守在儿子旁边。他做得比任何一个奶爸还要尽责,喂水,换尿布,哄他睡觉……事事亲力亲为,半点不让余倾情插手。娄家上下所有人更是催着两人赶紧结婚。 娄一方提过几次,都被余倾情敷衍过去了,他知道她还在生气,但也只有慢慢来。可世事难料,这边的冰还没捂化开,直接就被一把冰刀戳过来斩得干干净净了。 余倾情从来没有想到前女友这种事会落到她的身上,狗血又恶心。 娄一方曾经说过,他在国外这么多年都没有女朋友,她自然是开心又放心的。可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出国之前,娄一方是否有过其他女人。当那个女人找过来的时候,余倾情觉得“嗡——”的一声,脑袋就炸开了。 对方说出的故事也很老套,年少无知,第一次都给了彼此,却又是年少轻狂,最后分道扬镳去了不同的国家。前几个月,旧人相见,几杯酒下肚就那么旧情复燃地折腾了一夜。 没有照片,没有视频,没有录音……看起来一点没有“前女友”的专业。可余倾情成功地被恶心到了,前几个月,她还怀着孩子…… 没有质问,没有吵闹,余倾情直接就给了娄一方最后的话:“孩子,他可以照顾,但他们两个是彻底不可能了。即便孩子现在是黑户,那也不可能为了这个就勉强在一起。” 余倾情从来没有这么理智过,她甚至觉得说出这话时她的心率都没有变过,因为她实实在在地被面前的男人恶心到了。 ** 娄一方最终没有按照父辈的要求走后面的人生,因为儿子小核桃的存在,他根本没心思走那条路。余倾情在那之后就去了邻市,儿子跟着他,可余倾情每周都会来看儿子。小核桃还小,只知道那是爸爸妈妈,却不知两人早就成了毫无关系的男女。 余倾情的消息时不时地会传到他的耳里,他按捺着没动,毕竟是他的错,在她知道了那件事后,他怎么敢在缠着她?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很混蛋,很脏…… 前女友在余倾情走后来找过他,他才明白她的决绝。 那一晚,他找不到余倾情,他生气,他懊恼,喝了酒就犯了错。 对她来说,那一晚成了她心上去不掉的伤,也成了他一辈子都赎不掉的罪。 ** 小核桃渐渐长大,鬼精灵一个,有天突然就冲进了办公室,对着他大喊大叫:“妈妈要结婚了!” 娄一方手一抖,整个人就瘫在了椅子上。 他知道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原来都要结婚了。 ** 被抢婚是什么感觉? 余倾情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混乱。 她早就接受了平静的生活,没有爱情的婚姻,只要一生顺心就足够了。她以为娄一方不会祝福她但至少不会捣乱。 谁知…… 被他拉着往外跑,酒店的人全都涌出来,有些吹着口哨,有些愤怒地想要拦住他。她远远地就看见儿子站在人群外,捧着一束鲜花,对着她咧嘴笑。她一时愣住,任由他拖着。 谁知他竟突然就停了下来,当着儿子的面跪了下来,双膝着地。 “我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抢走你,向你求婚,是因为我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求得你的原谅。倾情,我的错,你离开我也没什么不对,可我不管对错,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陪我过完下辈子。我从小就被教导,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跪人。但我心甘情愿地跪在你面前,跪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是希望用我这样偏激的方式逼迫你给我一个机会。对,我真的只能用逼迫来成全我自己的梦了。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很难,爱上一个人更难,倾情,我很爱你,我不想放手……” 余倾情被他那一跪激得眼眶发热,微一偏头就看见小核桃捧着花递给她:“妈妈,嫁给爸爸!” 背叛与原谅,一念之差,迥异的结果,全在她的信念与定力上。 余倾情看着面前双膝下跪的男人发现,爱情真的是能摧毁一切的原则与信念。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 小核桃将捧花塞到妈妈递过来的手里,高兴地欢呼:“妈妈,嫁给爸爸!” 68番外 四 番外两小有猜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小核桃的青梅竹马是小渝亭,但“两小无猜”四个字根本就不能套用他身上。如果说真要形容一下两人的童年时代,他想了好半天才想出个“两小有猜”。小渝亭听了之后,抱着肚子笑了一整天。 在小核桃六岁那年,被告知小渝亭跟着叶之遥姓了叶,这下子娄家可闹翻天了。为了跟上未来媳妇儿的步伐,他在家里打滚哭闹好多天,非要跟着自己妈妈姓“余”。 娄一方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以后再生个孩子,跟着他姓不就好了。可娄家其他人哪里肯答应?老爷子气得把拐杖举得高高的,好几次了仍不舍得落下。余倾情也在旁边看着,顿时觉得尤为难堪,扯着儿子一巴掌就下去了。 这下总算是找到理由了,小核桃抱着他妈的腿就嚎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一口一个受虐待了,每隔三句就叫“我不活了”,活脱脱一个无赖的样子。余倾情都被气笑了,坐在沙发上也不理他,随着他折腾,反正累了总会休息的。 娄一方两口子舍得儿子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可老爷子心疼啊,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小核桃这孩子就是固执,谁说都不听,说的什么都不管,一心就想要改名。老爷子没办法了,想想沈家外孙女生的女儿也是跟了母姓,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于是,小核桃便有了新名字——余靖和。 ** 娄一方在家总喜欢说小渝亭是自己的儿媳妇,小核桃就信以为真了,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一直将“凡是媳妇儿说的都是对的,凡是媳妇儿讨厌的都是坏的”贯彻得淋漓尽致。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就帮她在外面打遍整个院子,叶渝亭完全就被刻上了“余靖和专属”几个字。 由于叶之遥和柳依的关系,叶渝亭和顾梦涵从小就玩得特别好,可两人性格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类。顾梦涵大方热情,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只要是认识的人,她都能厚着脸皮伸出手去要糖吃。可叶渝亭乖乖巧巧的一个女孩子,容易害羞,遇见不太熟的阿姨伯伯逗自己玩也是小脸通红的。 两个女孩子玩得开心,自然是什么话都能交心地倾诉。到两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时候,便有了第一次彻夜长谈。 顾梦涵的话题中心是一个叫做“谢榭”的男孩子,干净俊朗,而叶渝亭的话题中心自然就落在了从小就护她护得特别厉害的余靖和身上。 “反正我从小就看出来了,小核桃是喜欢你的!”顾梦涵嘟囔着说道,“小时候什么好的都给你,我从娄叔叔那里拿了那么多好吃的,从来没在小核桃手上抢到过。” 叶渝亭抿嘴笑:“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顾梦涵真想在她胳膊上狠狠地拧一下,这难道真不是故意拉仇恨么? “不是我这类型就是了……小鱼,你担心什么啊,反正无论你是什么类型,他都很喜欢就是了。” 她大大咧咧地就这么说出来,叶渝亭更害羞了,心里却是欢喜的。 还有什么事比你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你更幸福呢? “我爸管得太严了,不允许我和男生亲近……”顾梦涵狠狠地磨了磨牙,“小鱼,你爸妈有没有阻止你和小核桃交往?” 阻止吗?好像真的没有,因为他们一直都认得小核桃的啊…… “他们本来就知道他好不好!”叶渝亭想了想,“不过早恋的话,肯定也是不被允许的吧。” 早恋……叶渝亭从来没有想过,她确定自己是喜欢余靖和的,可如果说是恋爱的话,似乎真的有点遥远呢。可听顾梦涵的意思,她对那个谢榭都要往恋爱这个方向发展了,余靖和比她们两个大那么多,他在学校会不会也有恋爱对象了? 叶渝亭想到这些,就心肝脾肺肾都痛起来。 ** 余靖和第二天来接叶渝亭出去玩的时候,就见小丫头顶着黑眼圈颇为幽怨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放揉了声音问她,“没睡好,还是饿了?” 叶渝亭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不好意思问出想了一夜那句话,只能扯了扯靠在一旁打瞌睡的顾梦涵解释道:“昨晚和梦涵聊得有点晚了,就没有睡好。” 这可把一向把小媳妇儿放在首位的小核桃心疼坏了,赶紧拍拍自己的肩膀:“要不靠着我睡睡。” 以前做惯了的动作,这时候反而有点尴尬了。叶渝亭忸怩了两下,没有动,干脆一头栽在顾梦涵的肩上,两人挤在一起睡了过去。余靖和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小丫头太刻意的回避,心头除了不爽就没其他感觉了。 下车的时候,余靖和的同学全都围了过来,有男有女,一共十多个。 叶渝亭有些拘束地站在一堆年纪比自己大的女生中间,不知所措地紧紧拉着顾梦涵的手。那时候,余靖和已经念高中了,身边莺莺燕燕的也不少。这会儿其他女生见了这么两个小萝莉似的初中生自然不放在眼里,只当是余靖和带了两个小妹妹来。 其中有两个对余靖和有意思的女生甚至还特意跑去买了零食过来给两个小姑娘,就希望从两人嘴里套点什么出来。两人年纪虽小,心思却通透,对那两个女生很不耐烦,干脆就装傻子低头吃零食。到对方不甘但又不得不准备放弃的时候,顾梦涵快速咽下嘴里的薯片,故作天真地问两人:“你们都喜欢他对吧?”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干笑着走开了。 叶渝亭瞬间就不高兴了,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顾梦涵手里了:“难吃死了!” 顾梦涵好笑地戳戳她的手臂:“吃醋了?那就对了,你要不吃醋才是怪事。” “……” 顾梦涵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目前的情况看来,你的情敌太多了……叶小鱼同志,赶紧加油啊!” 叶渝亭也觉得懊恼,狠狠地瞪了两眼余靖和,惹得后者紧张兮兮地赶紧跑过来:“怎么了?是不是顾梦涵把吃的都抢完了?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顾梦涵真想把嘴里的薯片渣糊他一脸! ** 到下午的时候,叶渝亭的怒火简直要达到巅峰了。 余靖和一整天都被一大群女生围在中间,这个说脚疼,那个说口渴……全是娇滴滴的声音,听得叶渝亭直反胃。 顾梦涵装了一肚子零食,就饶有兴趣地在旁边欣赏起几人的脸色来,其中以叶渝亭的最为精彩。爱情,不过就是一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为好姐妹的她觉得也该适当地提点一下了。 “小鱼,我真觉得你就是个情商白痴!” 叶渝亭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就要炸毛,憋得小脸通红。 顾梦涵见了她这副模样又笑了起来:“人家那边献殷勤得厉害,你站在这里咬牙切齿的有什么用?小核桃这么多年就习惯了护着你,看把你护得这个胆小的样子。你要真觉得不爽,那你就得去告诉他,你就是看不得他和别的女生走近了,你就是喜欢他。你看,这下子,被动的就成他了吧,你得逼他现在就做个选择,你或是其他女生。” 同为十五六岁的叶渝亭听了这番话呆了:“你从哪里学的?” “我爸啊……”顾梦涵耸耸肩,“当初他手脚不快点,也就没我了。” “……” ** 余靖和今天玩得并不是很开心,因为叶渝亭不高兴啊,他哄她就被踢开,蹭近也被嫌弃。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真弄不懂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小鱼……”眼看她就要进门了,他赶紧叫住她,可怜巴巴地问她,“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今天总不高兴?” 叶渝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顾梦涵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女孩子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应该用在什么地方?叶渝亭看着面前紧张地等着自己回答的男生,突然就有了答案。 “顾梦涵要我逼你做决定……选我还是选那些女生。” 余靖和在这一刻迟钝了:“什么意思?” 叶渝亭深吸一口气,大声地问他:“喜欢我还是……”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拥在了怀里:“终于……逼了你一天了,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不是喜欢你还会喜欢谁?” **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意外,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对的是明天还是停止的未来。所以,能有一个人呵护长大是件很难得的事,可更难得的是他的心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都交给了你一个人。这是一个人的幸事,更是一个人的福气。 青梅竹马,两小有猜。 是叶渝亭这辈子都感恩命运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