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传秘术:赶虫师》 第一章暗三门 我进入赶虫这一行,纯属一次意外,想想当天的情景,至今心有余悸。对于赶虫这个行当,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听说过,这很正常,因为这一行在江湖上被称作暗三门。 说起暗三门,也不是只有三个行当,三是虚指。 比如赊菜刀的就是暗三门中的一种,是说有这么一帮人,冲州撞府,各地赊销一些日用小玩意,当时不和你要钱,留下一个预言,说是等到三个人一块吃一个菜团子的时候再来收钱,或者是等到北京房价跌到四百块一平方的时候再来收钱。 预言类型多种多样,不一而足。 有的应验了来收钱,有的一直没见再来收钱。是为赚钱吗?在集市上摆个小摊也比这个靠谱,这行不为赚钱。至于到底是做啥的,我也不清楚,隔行如隔山。 还有轰动一时的民国妖妇摄魂案。 现在讲起来,仍然众说纷纭。不过当时民国政府确确实实抓了不少妖妇,这些妇女拿着小瓶红线银针,街头晃荡,看见小孩,过去摸摸头,小孩回家就会高烧不止,不久死去。这些人到底是为个什么,至今仍是个谜。 我做的赶虫这一行,比以上这些还要冷门。这里的“虫”不是我们常规理解里的虫,至于到底是什么,后面我自会交代。 我出生在山东临海的一个小村庄,姓王名得鹿。我们村小得有些寒碜,村名起的也很旮旯,叫虱子头。全村连人带狗不足三百口,而且距海不到百里,地皆盐碱,磨豆腐的人从庄稼地里抓把土,就能回去熬卤水。不是长庄稼的地茬,也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 好在上世纪60年代(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家乡发现了油田,经过几十年建设之后,我们村子距离城市也就不再像以前想象中的那么遥远。 也合我命中该着,村南第一口钻井平台搭建的时候,我人生中一场大祸静悄悄的来临了。这场祸直接改变了我的一生。 由于遇到的事情过于出奇,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95年,我十岁。 事情的起因,是油田和地方上的一次小矛盾。 那年月油田作为大型国企,有独立的一套体系,并不归当地行政区管辖。地方上的自然村和油田也并无甚瓜葛,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本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但有句俗语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当时油田职工属于工人阶级,生活优越,而村里人靠天种粮,收入微薄,有着天壤云泥之别。村民自然而然将赚钱的目光投向了油田,并且花样百出。 有能力的承揽油田的地面工程,没能力的到井场周边捡捡破烂,说的好听叫捡破烂,实际上顺手牵羊,偷偷摸摸的事情也不少干。 井队上的愣头青小青年,虽然时不时的也和村里的无赖少年干上几架,但总体上是见怪不怪,心情好的时候,也偷队上的柴油换烟抽,大家伙心照不宣,谁也不笑话谁。 自己村前有了油井,那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村里去的人就更多了。不过,我爸是个赤脚医生,不屑于做这种事。我们合家大族,也多有考出去吃皇粮的子弟,单是亲支近派的堂哥堂姐,在区县上班的就有七八个,还有一个在北京一所著名大学工作。 不敢言诗书旧族,但绝对是光明门第、磊落家风,几乎没人去辱没门楣。 只一个人除外,我的二爷爷。 我亲爷爷兄弟五人,他排行老五,大爷爷早已仙逝,按老理,我二爷爷应该是合族之长,德高望重才对。怎奈二爷爷痴痴癫癫,打了一辈子光棍,不成家业,到了晚年,更是为老不尊。 他时常戴一顶老鹊窝一样的草帽,夏天光着上半身,冬天披个破毯子,腰里围一条满是窟窿眼的破布,算是裤子,浑身恶臭,不能近身。 我们家族虽不是什么累世豪富,但合全族之力供养一个老人,算不得什么。而且族中子弟并不是不想管他,相反,几乎每个族人都在接济他。但送他棉袄,他当柴火烧,送他钱,他拿来引火用,送他猪肉,他割成一条条的喂街狗。 好东西到他手里尽皆被糟蹋,但若让他看到路边犄角、水塘旮旯有那病死的死猫烂狗,只要不是腐烂太甚,他就捡回去煮煮吃,还给起了个名字,叫天赐肉。 平常也是游走不定,专找垃圾堆,捡馒头渣,喝坑水。也不在村中安家,搬到村东水库上挖了一个坑,上面搭上茅草,就在里面住,留下村中一座百年祖宅,任由蒿草丛生。 长此以往,族中之人,心上也就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懒得和族中人搭话,常常是自己一个人敲着一片破瓦,疯癫乱唱: 渤海湾里搅风浪,龙王宫里大点将,酒宴上醉倒了大狗杠,狗杠鱼张口把话呛,龙王你身长十二丈,我一年生一尺,十年长一丈,百年之后和你抗一抗,龙王闻听把头晃,发怒说,我叫你春日生秋日死,一生一世不赶趟。 又比如这个词: 三个兄弟比大小,老三说,我的汗毛绊倒马,老二说,我身上蚤子活吞牛,老大说,我耳朵眼里能进人,老二老三背上干粮进去走一趟,穷逛了三年迷了路,急的老大挖耳屎,好歹挖出了老哥俩,耳屎里还有九街十八巷七十二条小胡同。 二爷爷每次唱这些词儿,惹得小孩在后面嘻嘻哈哈的跟着学,村人们见怪不怪。 早些年,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古柳浓荫之下,凑在一块聊天,说起二爷爷来,还有几分神秘色彩,说二爷爷在水库边埋着什么宝贝…… 第二章雪玲珑出世1 自从村南来了钻井队,二爷爷就不在水库边住了,神神叼叼的跑到钻井队西边一里地外的一处垃圾堆旁,三根榆树叉支了块塑料布,住了下来。 这片垃圾堆,我们村里人叫作蝎尾地,有半亩见方的样子。 为什么一小块土地还有名字呢? 因为那片地不同寻常,是绝户地,非但寸草不生,就连蚱蜢小虫也不见一个。 村里老人说,民国三十二年,山东河北大蝗灾,蝗虫能把茅草房顶压塌了,所过之地寸草也无,人们在地上挖个坑,铺上包袱,一会就填满了蝗虫。这块地就是那场蝗灾的源头,叫蝗根地。 蝗灾虽大,可蝗灾源头仅仅是那一亩三分地,发蝗灾的时候,麦仁一样大的小蝗虫泉水一般从地上渗出来,密密麻麻,数以亿计,着实慎人。 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有上级派来的农业观察员,天天在我们村附近巡逻,专门勘测蝗灾,一旦哪块地里生的小蝗虫背上有个王字,就说明要发蝗灾了,赶紧打药。不过出一次蝗灾的地方,就把该地地气都拔尽了,也就成了绝户地,过路的狗都不往那撒尿,可这种地方六十年一个轮回,谁也说不准。 我这二爷爷窝在蝎尾绝户地却和蝗灾半点关系没有。二爷爷从蝎尾地开始插桃树枝,一天插一枝。第一天,在垃圾堆正中央插了第一根,到第二天在第一根桃树枝东边十几米的地方插了第二根,以此类推,十来天后,十几根桃树枝插成了一条直线,直线的方向直指他平时住的那片水库。附近人尽皆知他疯癫无状,谁也没在意。 可到了六月初三夜里,出事了。 二爷爷插桃树枝插到了井场北沿,在钻井平台北边二三十米处插了一根,这下钻井队的人不干了。 从井队板房里出来一个愣头青小伙子,真名不知叫啥,只知道他外号叫张老k,一米八开外的个子,烫了头,还真就和扑克牌上的老k有几份神似,那年月无赖少年流行烫头,再穿一件喇叭裤,腰里头插着三角刮刀,那时候还不叫地痞,管这类人就叫喇叭裤。九十年代的地痞不像现在,那时大都有固定工作。这张老k就是个大名鼎鼎的喇叭裤,一把三角刀子说攮谁就攮谁,当年威镇油田基地。 张老k虽然是个喇叭裤,可人情世故倒还是懂些的,虽见我二爷爷疯癫,却也知道打不得骂不得。他也不和我二爷爷搭话,上前把二爷爷插的桃树枝给拔了,而且一路往西走,拔了四五根才算作罢。 也不是张老k多事,闲的蛋疼欺负疯老头玩。原因是井场附近禁止村里人种东西,因为一旦井喷,或者以后维修井口时,有污水流入村民种东西的田地后必须得赔钱。 这也是油田周边村子一条生财路子,在油井旁边的水沟里插个养鱼的牌子,一旦有作业的污水流进去,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要赔款,实际上那水稠的和柴油一样,洗手都嫌味大,太阳一照,满是五彩斑斓的油花,根本没鱼,所以油田在这方面也是惊弓之鸟。 可我二爷爷哪里肯依,吹胡子瞪眼乱嚷嚷,揪着张老k衣领不撒手,张老k被吵烦了,抬手推了我二爷爷一把,老人年龄大了,脚底下没根,叽哩嗗噜滚下了泥浆池。 村里有几个人正在井场上拿西瓜换管子帽,见状赶紧七手八脚的去捞我二爷爷,一边捞一边喊,井队上打人了。 早些年,农村人十分团结,这一喊不要紧,从村里招呼了二三十号人,把个井场围住,指手画脚的要个说法。井队上人也不含糊,十来个人拿着铁锹严阵以待。 当时我爸在家闻听井场上打了我二爷爷,气不打一处来,抄了木棍就走,我妈怕出事,嘱咐我盯着我爸,有孩子在,大人一般不好动手。我挤在人群堆里,见二爷爷满身泥浆坐在井场上直咳嗽。其他人则吵翻了天,火药味越来越浓。 钻井队队长姓刘,己五十开外,浓眉大眼,一脸忠厚,此时披着衣服出来连连摆手,想把场面压住。怎奈村里一个青年叫王红旗,前几天和张老k干过一架,吃了亏,这次仗着人多,轮起棍子就朝张老k下了手,两边人一看动了兵器交上手了,纷纷扭打在一起。我当时就吓哭了。 场面正混乱不堪,钻井平台上的司钻跑了下来,大叫道,别打了,井喷了。 起初众人都以为拿井喷说事儿,企图劝架,谁也没往心里拾,打的正热闹,忽听钻井平台底下,不知谁撒心裂肺喊了一句,妈呀,地底下打出血来了! 众人闻声,只觉得一股腥臭扑鼻,都在井场中愣住了,有几个回过神来的,跑到泥浆池边看,从井口里流出来的,哪还是什么泥浆,紫汪汪的一摊血! 井场上两千瓦的大灯把泥浆池照的如白昼一般,井口处泉水一样往外冒着血。 谁也没见过这种事,都吓傻了,呆若木鸡,只有二爷跺着脚转了个圈,嘴里嘟囔着,坏了坏了。 钻井队的刘队长呆呆的看了半天,回过神来,大叫道,赶紧堵井口!他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根香烟,倒着含在嘴里,过滤嘴在外面,拿火机点过滤嘴,怎么点都点不着,人都吓蒙了。 井队上的人闻言也回过神来,开始七手八脚堵井口,可忙活了半天,井怎么堵也堵不住。 眼见地底下的血流了一泥浆池,少说也得一二十个立方,还不见停的样子。 村里人哪里还顾得打架,杀父之仇此刻也顾不得了,双方在惊吓中合好了,村民开始帮着搬运堵井口的料,那是防井喷的,却始终堵不住井口的血泉。 我爸脸色惨白的问了刘队长一句,钻头在地下多少米? 刘队长颤声说,九百米。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什么东西能在地下九百米生存,最不可思议的是,血能流一泥浆池的动物得有多大? 刘队长和我爸又说了几句话,两人急匆匆的跑到村委打电话去了,这种事得向上级报告。谁也顾不上我。 二爷爷拉扯着想找人说句话,可谁也没工夫搭理他。 月上中天的时候,井口的血不往外冒了。面对红汪汪一泥浆池的血,任谁看了,也禁不住头皮发麻。微风徐来,裹挟着阵阵腥臭。二爷爷早已不见了踪影,本来嘛,他就疯疯癫癫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正人声嘈杂之际,两束黄光照来,一辆北京吉普212急驰而至,那年月,县长才够资格坐212。 从车上走下四个人来,刘队长赶紧迎了上去。一个是司机,一个被叫作李局长,另一个是于副局,还有一个许院长。 李局长挺着油瓢似的大肚子,大晚上被抢险电话叫起来,颇为不满,下车后背着手环眼四周,打了个酒嗝,清了清嗓子,打着官腔说,这局面不是己经都在掌控之中了吗?要实事求是,不要以为用个离奇故事,就能掩盖井喷事实,简直荒唐! 于副局接茬说,老刘,安全生产是重中之重,咱们可是三令五申,安全技术交底可做的够力度,这安全生产责任,你可得有思想准备,可不能山芋烫手就往上捅啊。 许院长推推眼镜,操着南方口音细声细气的说,老刘,咱们作为先进工作者,可不兴封建迷信那一套,什么蛇血,不过是含有铁氧化物的不明液体罢了。 刘队长鼻子差点气歪了,也不搭话,领着三人到泥浆池边一看,吓得三位领导直冒冷汗,那股血腥味是做不了假的,许院长赶紧掏出个小瓶,进行了液体采样。手哆嗦的像发烧打摆子。 三个领导正吓慌了,还没等回过神来,二爷爷疯疯癫癫的从水库方向小跑而来,手里抱着一只白瓷罐,一边跑一边喊,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话皮子报丧了。 再看二爷爷身后,跟着一条小黑狗状动物,紧紧尾随二爷爷,跑跑停停,那架势有点怕二爷爷,却又不得不追。 第三章雪玲珑出世2 对于皮子这种动物,北方地区描述都差不多,状如黑犬而小,或有贯鼻白线,或没有,但神秘色彩是一致的,此物很邪乎,属于灵异动物。老人讲,皮子这东西千年黑万年白,追着二爷爷来的这皮子,就通身炭黑。 二爷爷年龄大了,拖拉着破鞋,跑也拉不开步了,看见井场上停着辆212吉普车,情急之下,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留下黑皮子急乎乎的绕着212转圈。 村里的人不知谁说了句,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皮子,这事邪乎到家了。话音一落,村里人大都额头直冒冷汗,因为都听说过皮子这东西,关于它的故事也很多。 而井队上的人却不以为然,他们大都认为不过是个小狗或者是某种野生小动物,这些人可能连黄鼠狼都没见过,所以见到皮子,除了好奇,倒不害怕。 李局长一见这举动,火就上来了,骂道,哪来的老叫化子,来这捣乱,那车是他能坐的吗?还不快把他给我揪下来? 要是平时,这种事张老k准冲到最前面,可张老k经过这一晚上邪乎事,早吓焉了,众人见张老k都不去,谁也没听招呼。 于副局见状,要在领导面前表忠心,走过去拉开车门去拽二爷爷。 村里人虽是为二爷爷讨说法而来,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是有点蒙,二是觉得二爷爷确实有点过了,坐上人家车算怎么回事?合着这辈子没坐过车,趁着村里人撑腰,赶紧上去玩玩? 我爸见于副局戴个眼镜,虽阴坏有余,但暴戾不足,想是不会伤害到二爷爷,也由着他去拉二爷爷,拉出来好送二爷爷回家,还省得自己动手。 没承想二爷爷就是不下车,他虽年老体衰,可毕竟是庄稼把势,有几斤干憋劲儿,于副局白白胖胖的还真拉不动他,情急之下,趁二爷单手紧抓方向盘之际,披手夺过了他手中白瓷罐。 二爷爷一见白瓷罐失手,脸色熬白,顿时变的一脸严肃,全没了往日的疯癫,郑重的对于副局说,你听我说,这罐子人命关天,赶紧给我,开车把罐子送走,要不然,今后晌(晚上)这些人都遭横死,不是闹着玩的。 于副局哪听的进去,举着罐子作势要摔,二爷爷急忙拦住,告饶说,我下来我下来。说着走下车。 此时吉普车旁己围了不少人,刘队长见我二爷爷说的有鼻子有眼,急忙搭茬问,老人家,你知道地底下打到什么东西了? 二爷爷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一个字,虫! 刘队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你是指长虫吗?是不是蛇? 二爷爷斩钉截铁的说,叫虫! 我一听二爷爷说地底下是虫,不禁骇然,虫这东西,我是第二次听说,第一次是听我语文老师讲的。 说是1937年我家附近的三里庄,驻进了国军半个团,虽是个团编制,但在山海关外被打残了。驻在三里庄,休养生息,修了两道夹皮墙,就是内外两道墙,外墙门朝南,内墙门朝北,两墙间距三丈二,人从南门进去,得绕半圈,绕到内墙北门才能进。夹皮墙上全是枪眼垛子,墙里墙外如若有敌人,几梭子下去就能把人打成筛子。 有天来了个外地叫花子,姓丁,不知名字,都叫他丁叫花。因为会治牲口,一来就被国军抓了壮丁,逃了几次没逃出去,也就安心铡草喂马了。 恰逢日本鬼子过队伍,人不多,二百来号,三里庄的国军自忖不能力敌,决定不去招惹,当时大半枪支还是汉阳造,膛线都磨平了,还有小多半经风侵雨淋,拉不开栓了。怎奈一个副连长喝多了,爬到垛子楼上,那上面蹲着一尊前清时打土匪用的土炮,他装上车锏,老土炮和底座是分开的,必须装车锏才能用。填了二斤药,二斤铁砂,轰隆一炮,把日本人招了来,收拾不了了。 日本人见有夹皮墙不强攻,支起小钢炮,轰了整整一天,日本炮兵都会算三角函数,打的那叫一个准。丁叫花被弹片击中,受了重伤,弥留之际,要见团长。 丁叫花死前对团长说了个大秘密,说自己不是叫花子,是个赶虫的。他倒没说赶虫到底是何种行当,只说自己在贺兰山寻到一头虫,这东西在地底下沿着黄河走,他赶了三年,到山东境内,这虫穿过了黄河底褪了皮,穿一次黄河底,它褪一层皮,也就大一圈。他迤逦把虫赶到三里庄,那里地气薄,准备在那下手,因为虫一入海就不是虫了,也不伏他管了,任你通天本事,治不了它。可不巧被抓了壮丁。 他临死告诉团长,这仗不用打,你找个得力老兵,把一根桃树枝插在东墙外,与西面榆树洼和东面的筛子井成一条直线,插好把这符烧了,说着掏出张黄裱符,又说,把这珠子扔到筛子井里,那井是个地眼子。说完掏出颗血红的珠子,那珠子里有个人眼不停的在眨,非常吓人。说完就咽气了。 围庄日军就驻扎在筛子井旁边。 内中有三里庄的老头,知道村东筛子井非比寻常。井里的水不能喝,因为用柴火烧水,三天三夜也烧不开那井里的水。而且用碗盛上那井水,将铜钱放碗里,据说阳界的水,铜钱就沉了。要是阴界的水,铜钱会漂着,那碗水里的铜钱却悬浮在碗中央,沾上那水不是长疮就是长癞,因此人们用三个大碌碡封住了井口。碌碡就是打麦的石碾子,一个有三四百斤重,三个堵井口,只要挪动一个,另两个就掉下去堵死井口,但碌碡间是有缝隙的,扔个珠子进去没问题。 团长见外头日军雄雄如虎,也没好办法,找了个老成的兵油子,依丁叫花言语,趁着天黑,日本人炮火停了,插枝、烧符、投珠,一路无险。 到了后半夜就听庄外枪炮声响,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折腾了一夜。 天亮再看时,日军一个也无,只留下了些枪炮辎重滚在乱草里,三里庄驻军大喜过望,准备出去清点战场,不想又遭遇了某游击队,人多势重将辎重洗劫一空。筛子井也没了,变成了一洼满是臭泥的泥塘。现在还在,叫筛子塘。人们都说丁叫花的人眼血珠子把地底怪物引出来了,二百多日军没打的了它,全死了,而且死不见尸。 三里庄守军只捡回来一片脸盆大小的蛇鳞。解放后,我语文老师他爹从自家马槽子后面找到了那片蛇鳞,看着很结实,就一分为三,打磨成了三把锄头,凡是这锄头锄过的地,三年不长杂草,而且这锄头往水塘里一搅,塘里的鱼能吓得跳出水面一尺来高。周边村子人人争着借用,不借看看也行,一时成为奇谈。后在破四旧时被没收,以后不知所踪。 想起语文老师讲的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二爷爷去插桃树枝,敢情我二爷爷对赶虫懂行。 可井场上的人不这么认为,李局闻听虫字,不屑的喝道,屁,他个老叫花子懂个屁,我说老刘,这都是些什么人,赶紧给我清场,出这么大事,怎么还有乱七八糟的人看热闹,当是马戏团啊? 于副局手里一举白瓷罐,拿食逗狗一样朝我二爷爷招呼,来来来,不是要罐子吗?来来,到我这边来,来来—— 我二爷爷虽是疯癫,可也是七十开外的年纪了,一脸委屈,乞求道,为大伙好,快给我,不是儿戏。 于副局哪里肯听,逗狗一样步步后退,拿白瓷罐当引子,引诱我二爷爷走出井场。 我爸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说什么,谁知地上突然蹿出个物什,直扑向于副局。 第四章雪玲珑出世3 于副局定睛一看,是个小黑狗,却长了个骷髅头,大惊之下,惨叫一声往后就倒,手里的白瓷罐失手飞了出去。 白瓷罐一落地,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清脆的破裂声后,我看到二爷爷脸上扭曲了,抄起根铁锹,就朝骷髅头小黑狗砍去。 一铁锹正中骷髅头,那骷髅头碎了,大伙看时,正是刚才那只尾随二爷爷而来的黑皮子。 那黑皮子刚才趁于副局拉我爷爷之际,跑到井场边荒坟中用头顶了个人的骷髅头盖骨出来,以此吓唬人。 这不奇怪,很多年后,我俨然成了这些邪乎动物方面的专家,知道皮子从来不打洞,是住坟的,越是年久荒坟,它们越喜欢,而且獾皮一窝,獾和皮子从不打架,能在一个坟窝里共处。 如有机会走在野外,若见坟头周围的草呈顺时针状生长,那坟里必有皮子,天下蛛网也是右旋而就,也就是顺时针,但北半球水旋窝和龙卷风都是逆时针,这就是赶虫人的不传之秘,万物感克之理。 那黑皮子头上有骷髅头保护,显然没伤着,身躯一扭,抹了油一样贴着地面蹿向摔破的白瓷罐。 白瓷罐里全是青白色的灰,那皮子众目睽睽之下,捧起小爪,竟然朝罐里的灰拜了一拜。 然后一个蹩脚的声音传来,是人声却听着有几分别扭,那声音道:父驾黄鹤,恸报悲丧。 还没等大伙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二爷爷见追不上黑皮子,使尽平生气力将铁锹扔了出来,可惜没打中。 黑皮子一惊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叫,父驾黄鹤,恸报悲丧,父驾黄鹤,恸报悲丧…… 井场上所有人明白过来以后,吓瘫了好几个,这是话皮子报丧。钻井队钻头钉死了地下九百米的虫,这东西来给白瓷罐里的东西报丧。 我吓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皮子本就是感应之属,地底下虫被钻死了,阴灵还能感应,借地上嘴巧的活物传话。 可传给一瓷罐灰,有什么用?再看时,那破瓷罐灰里爬出尺把长一条小蛇来,那蛇通体雪白,但头顶上赫然顶着一个红彤彤的鸡冠子。 话皮子报丧余惊未了,这又是一惊,所有人精神上都有点崩溃。看于副局时,裤裆明显有些湿了,吓尿了。 二爷爷顾不得其他,见鸡冠蛇爬出来,脸色熬白,急忙趴地上,拢那些散落的灰。 众人见鸡冠蛇生的奇异,不敢近前,二爷爷狠狠的瞪了于副局一眼,急急忙忙用那些灰,迅速的在地上撒了个圆圈,把那雪白的小鸡冠蛇圈在圆中。说来也怪,那条小蛇急匆匆的想跑出青灰撒就的圆圈,可一碰到青色的灰就折返回来。怪不得二爷爷用一罐子灰来装这条怪蛇,想来它怕那灰。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灰叫作雕翎灰,是三年以上的老雕,只用尾羽正中间的三根翎毛烧成的灰。万物相感,雕是蛇之天敌,雕翎之灰能阻蛇道路,困蛇于瓦瓮之内。 比如虎不食猬,猬能跃入虎耳,是说刺猬克虎,又比如鹊鸣而猬仰腹受喙,说鹊能杀猬,还有鹊巢必与太岁逆向,知鹊巢立向,可知太岁所在,还有诸如竹鸡一鸣,白蚁化水,鼷鼠食牛,等等,不一而足,以后我会陆续提到,因为我就是干这个的。 众人正唏嘘骇然之际,二爷爷急忙招呼我爸,要我爸帮他一起撒灰,要在井场周遭再撒一圈灰。 经过话皮子给虫报丧这么一折腾,所有的人心里都打鼓,包括那个受了一辈子现代教育的许院长。 那小鸡冠蛇肯定和地底下的大东西沾亲带故,也许就是地底下的虫早年在黄河边产下的卵,随黄河冲涮到了山东境内,被我二爷爷捕获了,地底的虫和小鸡冠蛇虽远隔阡陌,但彼此能够感应。 当日二爷爷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知道了地底有虫,而且行到了蝎尾绝户地,然后插桃枝给虫引路,仔细看看二爷爷的桃枝,其实每枝都贴着一张小黄裱。 二爷爷想把虫引向水库方向,因张老k捣乱失败了。地底之虫行进路线就没那么精确了,撞上钻头,给钉死了。 二爷爷见井口出了血,知道虫己死,赶紧跑回水库的地窝子,将自己封禁的小鸡冠蛇抱回来,他己经知道有东西要给小蛇报丧,因为地底下虫虽死了,但通灵不曾散,驱使个地上活物给它报丧,那死虫还能办到,这小蛇肯定有些通灵本事,二爷爷怕小蛇知道虫丧以后,降伏不住它,千方百计躲那话皮子。但还是因为那个于副局给搞砸了。 李局长怕事态变大,舆论不好控制,嚷嚷着要把不相干村民清出井场,二爷爷一反往日的疯癫无状,严肃的给在场几个领导讲了下这场虫祸的后果。 二爷爷说那小鸡冠蛇是地底虫生的,一虫生九类,有大有小,各不相同,小鸡冠蛇体态虽小,可是也是个虫,这种虫名字叫作雪玲珑,因其小巧且通身雪白得名,有感应天下万蛇之能,不一会工夫,就能招集方圆百里的蛇子蛇孙前来吊孝。所以得马上撒个大灰圈圈住井场,灰圈就等于是个墙,蛇不敢进来。雪玲珑是认人的,一旦有人走出灰圈,必被万蛇缠身,死相很难看。 一席话说的李局长浑身打哆唆,这真是端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富贵之人更加惜命,带哭腔向我二爷爷问解救的办法。 二爷爷没搭理他,领着我爸围着井场撒灰去了。 张老k见二爷爷和我爸忙着撒大灰圈,打起了歪主意,这张老k从工具箱里拿了把消防斧来了个苏秦背剑,反手藏在身后拿着,走到雪玲珑的小灰圈前,想想二爷爷说的那番话,看看雪玲珑,突然举起消防斧,手起斧落,剁向了雪玲珑。 张老k那是喇叭裤出身,上来浑劲,真不含糊,雪玲珑当即被斩做两段。雪玲珑也不含糊,就在斧落之时,有头的那一部分,朝着张老k喷了一脸绿烟。雪玲珑被斩做两段,滴血未流,被斩断的两截身体兀自扭动着,绕过斧头,又接在了一起,毫发无损,行动自如,连伤口也没留下,仍旧在小灰圈里打转,时不时吐出血一样的红信子。 再看张老k,瘫倒在灰圈旁,起不来了。 二爷爷闻声慌忙来看,气的连连跺脚,喝道,没他的指令,谁也不许擅动半步。 原来虫生九子,雪玲珑是第八胎,是异种,属于风生兽,只许它打别人,不许别人打它。风生兽顾名思义,见风就活,此种异类,刀剑伤不了,任你水煮火烧,油炸锅蒸,伤不了此兽,见风就活。风生兽还有那么几类,日后多有提及。 张老k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到最后是人胜还是虫胜。 众人见张老k惨状,一时寒蝉若噤,都不敢言语了。 下一步怎么办,这是每个人最迫切的问题,刘队长见自己人中虫毒昏迷不醒,更是火上浇油,不住的问我二爷爷,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五章雪玲珑出世4 二爷爷说,我要是能降住这雪玲珑,五十年前我就杀虫取宝了。我降不住,才装在灰罐里,得请人。 刘队长急切的问,能请谁? 二爷爷说,往东南一百六十里地,有个杜家台,杜家台北有个柳树沟,那住着个卖咸姜的老道士,姓鲁,叫鲁虾蟆,我写封信,叫你们司机给我送去。 说话之间,井场外围己经聚集了数百条蛇,都是那雪玲珑感应来的。老话说天圆地方,天有四时,地有五方,天下土地五年内两紧三松,是说大地在五年之内,有那么两年相对紧实,有三年相对松疏,彼此轮回。 地紧之年,又叫地熬年,大地抖然而紧,凡是蛰物,多有被缩地挤死的。是天杀地虫,这里的虫字与赶虫的虫不同,这里泛指小动物,关于赶虫之虫倒底为何物,我以后单独详解。凡是地紧之年,各地农灾都小,因为地杀诸虫。 而我遭虫祸的那一年,却是连续第三年的地松年,地下百物繁荣。所以那一年蛇特别多。眼见东方天色翻起鱼鳞白,井场周遭所聚之蛇,己数以万计,碍于雕翎灰拦路,进不了井场,在场外密密匝匝缠在一起,极是瘆人,看的人头皮发麻。 井场中不论是村民还是井队上人,此时的主心骨己然是二爷爷。井场上有个井队办公室,刘队长把我二爷爷请进办公室,给他找纸笔写信。 几个领导眼见群蛇围场,不敢独处,都挤在刘队长办公室里,那于副局是个见到怂人忍不住抬巴掌的主儿,见我二爷爷一身馊臭,指甲盖里攒得出二两油泥,还一本正经的要写信,轻蔑一笑。那意思一个农村里拾破烂的老头,顶多农闲的时候给人跳跳大神,能看明白黄历的在农村就是高材生,又自忖自己是文职出身,有心笑话笑话二爷爷,可外面是邪乎事儿一场,离了二爷爷还真没主意。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对二爷爷说,你会写字吗?还是你说个大概意思,我替你写吧。 说着话,于副局就来夺二爷爷手里的纸笔,二爷爷没搭理他,一转身,伏在案上,刷刷点点的写了起来,一落笔,众人都惊呆了,连我爸也不禁目瞪口呆。 我二爷爷名讳叫王采樵,落笔一看那字就是馆阁小楷的底子,能用圆珠笔写出馆阁的味道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至今那封信我还留着,原文如下: 奉虾蟆仁兄台鉴: 翘首天涯,仁兄与弟同在片云之下,而参商不见者,廿有余年,昔日折柳一别,人生几辗转,世事两苍茫。 杜家台一晤,举盏累十觞,仿佛如昨,只恨无赖春风,不识离人酒,吹得落英满杯,每念仁兄,犹有桃花滋味,怅何如之? 然弟无暇感故,今为雪玲珑所祟,困于桑梓,命悬一线,有黔驴之技,无伏虎之能,类高祖平城之危,遂干请仁兄,屈尊台驾,郊猎于斯,我辈之大幸也。 仁兄李广暮年,虽御甲南山,然平生多少英雄事业。天下奇术,尽收于股掌,忆当日,身怀三尺铁,温酒斩蛟回。老英雄伏骥一隅,不破千里之志,宝锋一现,定四海咸伏。 见字速来,光辉早至,千万千万。 敬讼行安。 弟 秋柯 燃眉谨上 六月初四 原来我二爷爷名采樵字秋柯。 二爷爷这一举动,不仅震惊了井队上的人,连我爸也未曾想到,我爸只零星听我爷爷说,大爷爷和二爷爷早年是上过私塾的,所以写信是民国气息。 二爷爷晚年虽然疯癫,但早年经历异常丰富,解放前是个动乱的年月,据说二爷爷还当过一段时间土匪。 井队上的人再看二爷爷时,俨然是膜拜高人的眼神。三位领导和刘队长,无不咂舌。 二爷把信折好,交给李局的司机,让他赶紧到杜家台柳树沟去请人。 那司机姓孟,是个毛头小伙子,拿着信看看井场外聚集的蛇,此时场外众蛇相互交缠,层层叠叠的蛇有三五十公分厚,一两米宽,黑幽幽围了井场一周,开着吉普冲出去,肯定会辗出一片血泥,他有些瘆的慌,踌躇不敢前。 二爷爷对他说,放心大胆的去,只要路上不停车,就没多大危险,速去速回。 这时李局和于副局动起了歪心思,谁都知道井场内十分危险,都想脱身,这两人要和小孟一块去请人。大有领导先走的意思。 许院长看看二爷爷又看看李局,眼珠子一转,他表示不出去,要在井场等那鲁虾蟆来。许院长脑子好使,知道此时在二爷爷身边最安全。 二爷爷语重心长的告诫两位领导,这信要是送不到,无论你们人在哪,都得万蛇缠身被咬死,倘若路上有人下车,自己跑掉,也难逃一死,切记切记。 李局胆小,闻言点点头。 三人上车,小孟加满油门,猛的冲了出去,就见灰圈之外,多了两道蛇肉泥,而车子去后,群蛇迅速将两道肉泥盖平了。 二爷爷在井队办公室里敲着桌子焦急的等待。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来,钻井队打出血的那一刻,说实话我没怎么害怕,话皮子给虫报丧,我也没怎么吓着,血玲珑破坛,万蛇围场,除了瘆的慌,也没怎么惊惧。但是天光大亮以后,把我吓的不轻,至今睡觉压着胸口,做梦还有那一幕。 最恐怖的一幕是八点多的时候,村里二十多人一夜未归,按常理家里都应该急疯了,不用说等到天明,知道是去井场打架,半夜不回家,就得来井场找了。可是天光大亮不见有人来。 更要命的是,村南有条东西向小公路,油田修的,此时早起的行人三三两两,或骑自行车或骑摩托车,或是下地或是赶集,离着井场的直线距离最近处,不足五十米,却对井场上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难道他们看不到井场周边数十万条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还不是这些,被围在井场中的村民王红旗天一亮就唠叨,说他正和村里红霞谈对象,今早约好一起去赶集,自己刚买了辆金城100摩托车,还没磨合出来呢,就遇到这事,什么都耽误了。 王红旗正坐在井场上唠叨呢,猛然间一抬眼,看向村边东西小路上,突然怪叫一声,眼前一黑,往后便倒。吓晕了。 大家伙往小路上看时,都吓得几乎跳起来,小路上分明驶过一辆金城摩托车,骑车的那人分明就是王红旗,后座上坐着红霞,缓缓驶过。 大伙一看井场上晕倒的王红旗,又看看驶过摩托车上王红旗,汗毛当时就竖直了,满身鸡皮疙瘩。 有人朝着公路上发了疯似的大喊,然而公路上的人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我年龄小,折腾了一夜,在办公室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外面大喊,我走出去看。正看到村里几个小孩出来玩,那正是暑假,而那帮小孩中,分明有一个我,蹦蹦跳跳的。我大叫着小伙伴的名字,吓的哇哇大哭。当时感觉全世界都疯了。 我跑到板房办公室拉我爸来看,我爸只看到小路上那个我的背影,但也足以震撼到他。怪不得村里一个人也没来井场找过,也许在井场之外的人看来,他们的家人都好端端的在家里,而井场上依然柴油机轰隆作响,一番作业的景象。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二爷爷压根就没出那间临时办公室,只是在屋里说,鲁老哥一来就行了,不用怕。 至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很久以后听鲁虾蟆说的。是后话了。 因为我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机会进过村子,再也没住过屋子,再也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我被迫成了一个人见人嫌的小叫花子,只是被传了一套天下奇术,赶虫。 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鲁虾蟆的到来。 第六章雪玲珑出世5 中午的时候,井队食堂也无心做饭,做饭的大师傅蹲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小灰圈里的雪玲珑。井场上沉寂无声,有那心大的,还能找个荫凉地方呼呼大睡。毕竟人不是铁打的,熬了一天一夜,天塌下来也得睡会。 刘队长给我递了一个凉包子,我勉强吃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成了一根蝇上的蚂蚱,前头那些小矛盾就显得太无关紧要了。张老k依然昏迷在床上,气息很弱。王红旗是自己吓晕的,被人一口水喷了过来,除了两眼发直,倒没什么大毛病。大家都焦急的等待救兵的到来,每个人心里都在揣测那个鲁虾蟆是何等高人。 吃了个包子后,我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后来一阵骚动把我惊醒。那辆吉普车回来了。 同样是冲开了两道血路,驶进井场,然而只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李局和司机小孟,众人大惊失色。 去了三个人,应该回来四个才对,怎么还能少了一个。 小孟慌忙解释,鲁虾蟆找到了,信也送到了,他也答应前来,但是怎么劝也不上车。 刘队长急问,那他怎么来? 小孟说了俩字,骑驴。 众人一听,顿时都露出失望之色,本来是见事情过于邪乎,人人惜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见我二爷爷还能言中点要害,死马权当活马医,众人由着他请个人试试,不想这人太不靠谱,一百六十里地,骑驴还不得走两天。 只有二爷爷不动声色。 李局说,于副局中途坚持下车,怎么劝也劝不住,自己也曾思想动摇过,但作为一介领导,不能临阵脱逃,必须做个表率云云。 官腔打得十足,实际上他非常害怕二爷爷说的是真的,这种事,还是那句话,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众人无暇关心于副局中途下车的事,如果真如二爷爷所言,万蛇噬身而死,那证明坚守是正确的,如果于副局没死,那么就说明大家也是安全的,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手机还没普及,是大哥大的时代,不过李局有个bq机,但一直没收到于副局消息。 大伙开始怨鲁虾蟆不靠谱,由此也开始怀疑二爷爷说的话,正嚷嚷着。眼见井场外围围的那些蛇自觉的闪出一个豁口,一阵铜玲响,一匹小毛驴驮着一个老头跑进井场。 看那老头,比我二爷爷还脏,最起码我二爷爷上身还穿件破背心,背心后面写着,渤海化肥,种地不赔,字迹依然可见,而鲁虾蟆上身只披了一件破布,脏的如油蒌一般,斜披在身上,大夏天下半身穿个皮裤衩,脚上一双烂鞋,满是黄泥。腰里斜插一杆烟袋锅子。 那头驴倒是很精神,粉眼儿粉嘴儿白肚皮,还有四个小银蹄儿,驴背上有个鞍子,鞍子后面一左一右分别是个布包袱和一个油蒌子,蒌子里是腌的咸姜,这老头是卖咸姜的,但丝毫看不出是个道士。那时候有很多老头出来做小买卖,过着半做小生意半乞讨的生活,九十年代驴还比较常见,经常看到马路上还有驴车。 我突然意识到,这驴是和那吉普车前后脚到的,不禁感叹说,这驴真快。 二爷爷正要迎上去,从我身旁走过,答话说,什么驴?这叫特,紫电绝尘特。 就在二爷爷拉住鲁虾蟆寒喧之际,李局bp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看,大叫一声,老于死了。 于副局的详细消息是我后来知道的,因为是听人说的,有两个版本,其一说他中途下车,直接回了家,暗自庆幸自己心眼多,脱离了井场之困,回家就睡着了,睡了也就半个钟头,突然呼噜停了,他老婆推门一看,不知哪里跑来一床的蛇,每条蛇都咬着于副局身体的一个地方,然后身体和尾巴翘起来蜿蜒着,景象极其恐怖,有的蛇己钻入其腹内,游咬于心肝脾肺之间,人焉能不死? 第二个版本说,当时他老婆看到他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累坏了,上前一摸手都冰凉了,然后见许多蛇咬破他的皮肤,从他身体里钻了出来,密密麻麻,蜿蜒扭曲,十分瘆人,最后他老婆也疯了。 总之一个小时后单位就知道他死讯了,给李局发了传呼,问他安危,后来于副局的讣告上说,他因井喷抢险殉职,那些蛇至今不知道从哪里来,因为于副局家本在五楼。 于副局死讯一出,鲁虾蟆成了大伙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鲁虾蟆不搭理在场的任何人,只和我二爷爷说话,两人拉着手在荫凉处说了半天话,旁若无人。 我年岁小,可以在旁偷听,原来那雪玲珑就是鲁虾蟆寄存在二爷爷家里的,两人早年间约定,由我二爷爷找到那头要入海的地下行虫,然后将它引至雪玲珑所埋藏的位置,也就是村东水库,这水库地形奇异,能布一个烈火狮子翻天局,地底之虫感应到雪玲珑就会到地面上来,正中此局,以此一石二鸟,杀虫取宝。 别看单杀一虫不好杀,但两虫若母子连心,就正好中了烈火狮子翻天局,母子都得死。只因这钻井平台把地底之虫钉死了,坏了大事。捎带着一死一昏,危及了众人性命。 两人谈完话,鲁虾蟆也是一脸愁容,踱步到雪玲珑的小灰圈旁,相了一会。 因为无法再凑成母子连心的烈火狮子翻天局,鲁虾蟆回身对二爷爷说,杀不了! 因为雪玲珑本是风生之兽,这类生物打不死。风生兽包括许多种,但除了虫书之外,历代古籍只记载了一种,比如抱朴子记载:风生兽似貂,青色,大如狸,生於南海大林中,张网取之,积薪数车以烧之,薪尽而此兽在灰中不然,其毛不焦,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以铁鎚锻其头数十下乃死,死而张其口以向风,须臾便活而起走,以石上菖蒲塞其鼻即死。取其脑以和菊花服之,尽十斤,得五百岁也。 抱朴子说以石上菖蒲塞其耳能杀之,大多数风生兽依此法可杀,但雪玲珑是蛇身,压根没耳朵。不过苟能杀死风生兽,回报也是巨大的,取其脑就菊花,是长生药。 这风生兽就是一种虫,因此不得不说下虫的概念,赶虫中的虫字,不是指蛇,也不是单指大蛇,也不是指老虎,它是泛指。 比如西游记里如来佛祖说,周天之内有五虫,赢、鳞、毛、羽、昆。这里说的五虫,代指五仙之外的一切生灵。 赶虫的虫字与之类似,生灵之异于众者曰虫,即生灵中异于同类的就叫作虫。 《虫书》中云:世间为物,日月精养,年久则变,其感应变化者有四,兽化人形曰妖,物化人形曰精,此兽化作彼兽曰虫,此物化作彼物曰宝…… 也是在说动物当中,异于普通同类的那些就叫作虫。 比如鲁虾蟆的紫电绝尘特就是一种虫,特是一种驴,但异于常驴,它能急驰如飞,不避丘壑,一日千里。公龙与母驴交姌所生叫作特,公驴与母龙交姌所生叫蚮,特生于陆上,蚮长于海中,各随母质之故。 当然当年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些,这些都是以后学的。 当时鲁虾蟆说杀不了雪玲珑,让二爷爷神色一颓,说道,咱哥俩黄土埋到脖子了,死倒没啥,可苦了井场上这几十号人。 众人一听,脸都哭丧了起来,有的甚至掏出笔记本准备写遗书。 鲁虾蟆摸了一把枣核一样的脸说道,办法倒还有一个,找一个三月初三卯时出生的男童,我要他三滴血,能破这雪玲珑的虫法道行,虽是杀不了它,却能救众人性命。不过有难处…… 第七章鲁虾蟆出山1 鲁虾蟆欲言又止,二爷爷问道,什么难处? 鲁虾蟆说,这滴血的童子,一辈子算毁了。雪玲珑尝到了这童子血,男童这一辈子可就被血玲珑缠上了,一旦被雪玲珑察觉到男童生气所在,虽远隔万里,必杀之而后快,要想不被雪玲珑追杀,只能藏匿其气,必须约法三章过生活。 第一,这一辈子不能住屋子里,屋舍乃聚人生气之所,只要这男童生气聚集,不论天涯海角,雪玲珑都能找到,这叫宿必见星,睡觉必须看到星星。 第二,一辈子不能摸钱,不能聚财,钱之为物,养人戾气,戾气一聚,雪玲珑隔空使虫法,照样找的到男童,这叫食必躬取,吃的东西必须自己找,因为没钱买不来。 第三,不能事双亲,莲藕牵丝,母子连心,心照神交,唯父与子,子女与双亲气息相通,一旦感发,必为雪玲珑所知,这叫亲必疏离。 依此三章,大事可行。 我当时听完就哭了,我就是三月初三卯时生的。 二爷爷闻听至此,也十分惊诧,他知道我生日,我爸闻言,更是震惊,怎么就会这么巧? 我爸首先提出不同意,话一出口,众人都沉默了,现场谁也不发一言,只有我的哭声在井场上回荡。 谁都知道,没有我那三滴血,大家出了灰圈都得死,死的和于副局一样,连后来进场的鲁虾蟆也得跟着死。但用我的三滴血以后,可不就等于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单是约法三章就够好人受的,宿必见星,食必躬取,亲必疏离,这三条,岂不是要把人变成活脱脱的叫花子。 就在难以决择之际。我突然流鼻血了,一来正是暑热天气,肝火旺盛,二来小孩子熬夜也会上火,三是天机如此。 我二爷爷仰天长叹,天意啊,天意啊。 爸爸掩面而哭。鲁虾蟆看了看我二爷爷,我二爷爷点点头。鲁虾蟆从包袱里拿出个小瓶,凑身到我鼻前,接了几滴血,刘队长拿了一卷卫生纸出来,给我塞住鼻孔。 鲁虾蟆从包袱里掏出一个花皮蛋来,状如鹌鹑蛋,后来我知道,那叫黄雀鱼蛋,虫书是这样记载的,南海有黄雀鱼,六月化为黄雀,十月入海为鱼,八月间,于陆上遗卵者二,其一雌其一雄,凡世间鳞介,见则喜食之,所谓鞑靼见酒,骆驼见柳是也。 这种黄雀鱼前半年为鸟,后半年为鱼,所产的蛋,只要是有鳞的东西,闻见味就走不动了,非吃它不可,就和蛮子见了酒,骆驼看见柳树一样,走不动步。 鲁虾蟆将蛋敲开一个小缝,将我的鼻血灌了进去,然后用芦苇的内膜封好蛋口,小心翼翼的将蛋放到了雪玲珑的灰圈里。 那雪玲珑也属于鳞介,见了黄雀鱼蛋,哪有不动心的道理,它显然知道这是个陷阱,然后黄雀鱼蛋对它的生理诱惑是不可抵抗的,它扭曲着身子,拼命的抵抗黄雀鱼蛋的诱惑,但对雪玲珑来说,黄雀鱼蛋如同毒品一般。 雪玲珑最终没有抵抗过生理诱惑,它极不情愿又十分亢奋的吞下了那颗蛋。 鲁虾蟆往小灰圈里扔了个石块,雪玲珑用身体缠起石块,将肚子里的蛋挤碎。 此时我的血起作用了,雪玲珑在灰圈里痛苦的挣扎着,我的小腹突然奇痒难忍,掀开小背心一看,丹田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色斑点,雪玲珑在我身上做下了记号。 雪玲珑挣扎一番,在小灰圈之内翻了几下身,痛楚非常。突然之间,以头抢地,尾巴蜿蜒而下,竟然钻地而走,地上仅留下一个小洞,还冒了陈青烟。没想到雪玲珑还会遁地,不知道它在地下会不会长得非常巨大,会不会也沿着黄河走。 那时谁也不敢去拦,包括鲁虾蟆。后来鲁虾蟆还对我说,当时不怕它跑了,而是担心它不走。 雪玲珑走后,井场外的蛇开始走散,雪玲珑虽不死,但它的虫法被我那三滴血破了,一个小时以后,井场外围的蛇全部撤离。 井场上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鲁虾蟆和二爷爷商量了一件事,那就是要带我走。鲁虾蟆的意思很明了,这孩子己中虫记,在你们谁手里都活不了。这话倒是真的。 二爷爷艰难的点点头,我爸则蹲在地上不停的抽烟,俗话说的好,好孩子谁舍在庙里,活蹦乱跳的大小子,谁家父母也难以割舍。 我见势头不好,撒腿就往板房里跑,当时我还小,想法也简单,想着躲进井场的板房,反锁上门,他们抓不住我也就罢了。 可我刚跑进板房,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不省人事。 等我苏醒的时候,是在一头驴的背上,正是鲁虾蟆那头紫电绝尘特,家在哪己经找不见了,我伏在驴背上大哭一场,鲁虾蟆一声不吭,任由我哭够了,才给我讲了讲事情原本经过。 我一跑进板房,大人们就跟过来了,鲁虾蟆见我进屋后晕倒,立即伸手将我拉了出来,掀开我背心看时,丹田处的那个红斑延伸出了一条红色的血线,有一两厘米长,就在我进屋的那一刻,自己生气聚集,虫斑立即发作,在皮肤上走出一条血线,当这条线绕着腰走完一周,形成一个圆,我就算交待了。 也就是说,一进屋子,这条线就会往前长。正应了三条禁忌之一,宿必见星,这辈子不能住房子。一进屋就会晕倒。当然,食必躬取,亲必疏离这两条也不能犯,否则会有同样的效果,为了保命,只能跟随鲁虾蟆去流浪。 我在板房晕倒以后,村里才陆续有人到井场上找自己家人,因为村子里也发生了一件怪事,凡是在井场上彻夜未归遭此虫祸的人家里,无一例外的发现了一条或两条小白蛇。 虫祸当夜,村里的家人是看到“我们”这些人回了家的,出现了小白蛇后,“我们”却消失了。也就是说虫祸当晚在井场上没有回家的那些人,被一群小白蛇,幻化成人形,替他们回家了。 比如我家,虫祸当晚的情形是这样的。我和我爸在井场彻夜未归,但我妈却在晚上九点钟左右,看到我爸领着我回了家。 我妈怎么瞧怎么觉得不对劲,但哪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据鲁虾蟆说是因为回家的那个“我”冲她一笑,令她感觉到那笑容里有股让人后背发凉的诡异。 不过“我们”刚回家不到两分钟,二姨夫忽然来了,说我姥爷突然住院,二姨夫是县里的司机,配着一辆车,开着车来接我们全家去医院守着我姥爷,生怕他不好。 但怎么劝我“爸”,他都不去,那个“我”也一样。 我妈非常气愤,独自一人跟我二姨夫走了。在医院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下午才回来,一推门就见家里盘着一大一小两条小白蛇,却不见了我们父子俩的身影,于是急忙四处寻找,找到井场上来,有人给她前后诉说备细,我妈听说我以后只能去流浪,搂着晕倒的我也哭昏了过去,我这一走,连和妈妈道个别的机会都没有。想想不禁凄然。 可是别人家的情况更糟糕,比如王红旗和红霞谈恋爱,那晚上,有条小蛇幻化成王红旗模样,偷偷约出了红霞,在村北稻草垛里睡了一宿。 第二天那个假王红旗还用摩托车带着红霞去赶集,被井场上真王红旗看到,吓了一大跳,假王红旗骑摩托车载红霞回来的时候,恰巧我那三滴血破了雪玲珑虫法,假王红旗骑着骑着摩托车,突然变成了一条小白蛇,摩托车失控,红霞摔断了手臂,连惊带吓,卧床好几个月,据说路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不过真王红旗后来还是和红霞结了婚,但始终对她失身于小白蛇耿耿于怀。 王红旗和红霞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袁国民,他成家六年没落下一男半女,属于难孕难育的一类。但那晚有条小白蛇变作人形替他回家后,他老婆居然怀上了。 起初他并没往深里想,只认为是老天爷开眼,直到那孩子出生,他才傻了眼,因为他媳妇临盆之际,竟生出了一个蛋,蛋皮软软的,犹如蛇卵,不一会蛋破而孩出,却和普通婴儿无异,只是腥气非常。 袁国民连惊带气,得了个重症,不上半年,一命归天,他老婆独自抚养那个小孩,村里人在背地里都管那孩子叫虫孩儿,那孩子细长身量,白鹅颈,水蛇腰,走路一步三晃,浑若无骨。很多年以后,我还遇到过这虫孩儿,彼此还交过手,那是后话了。 雪玲珑通灵如此,它能记住井场内每一个人,不旦能招集群蛇将我们围住,在破它虫法之前,它还能杀死几十里外的于副局,不是它不想杀我们,是因为有灰圈阻挡,外面蛇进不来。它还能制造幻象,让井场之外的人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在井场外看来,当时井场中还是热闹的生产场面。最不可思议的是,它能将小白蛇化作人形行骗,还能在我身上种个虫斑,可见十分神通。 其他人虽也跟着吃惊一场,但终归没遭太多不幸,张老k在虫法斩破之际也醒了,以后再也没打过井,投关系找门路在采油厂工农关系科干了几年,恰逢油田买断,下了岗,混了社会。刘队长出了那事以后就内退了,不知所终。 这事以后,那口井就撤了,井口处修了一个塔镇住,为了掩人耳目,说是为了纪念油地共建三十周年建的,名叫友谊塔,实际上知情人都知道,建塔是为了镇虫,塔里面还有半截钻杆竖着呢,因为想尽一切办法也没把钻杆提出来。 多年以后,雪玲珑也没把当初那帮人怎么样,因为它吃我三滴血,虫法己破,只是把我认下了,在我身上种了虫斑,时时刻刻想要我命,迫使我做起了小叫花子。 不过,后来管理局以钻井震动费的名义给我们赔了很多钱,袁国民家最多,三四十万的样子,当时是笔巨款,我家也赔了二十余万。上级下来了工作组,还就此事找相关当事人谈话,要求村里人不能往外说,签了保密协议书的,都领到了赔偿。 我走后,二爷爷就病倒了,他老是自责,心事过重,常常抱怨这事因他而起,搅得父老乡亲跟受连累,还生了虫孩。不上一年,郁郁而终。 其实这事情起因不能全部归咎于二爷爷,先放下我的流浪生活不提,说说二爷爷和鲁虾蟆的历史。 说起他老哥俩,得从民国时期我们当地小军阀霍殿几说起。 第八章霍殿几三炸营1 直到现在,在我们当地上了岁数的老人中,提起霍殿几三炸营,没有不知道的。哪三炸营呢?一炸南店集,二炸狐狸坟,三炸长虫殿。 霍殿几是土匪出身。民国时期,鲁北海边盐荒之地多蹿匪,这里有土匪滋生的几个必要条件。一是地广人稀,此地多盐蒿白茅,乘条小船往芦苇荡中一藏,踪迹难寻,海潮沟交错纵横,要是捕盗官军放火烧茅,随便划进海潮沟就能遁入大海,虽然船小不能入深海,可没有船的捕盗也只能望洋兴叹。 二是滩涂之地,物产丰富,土匪们平时能填饱肚子。 当年的土匪不像现在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动不动就嚷嚷大当家的怎样,二当家的怎样。当时民间称呼土匪为老缺儿,可能是老缺德的意思,本意己无法详考。 能干老缺儿的,大都是在家吃不上饭的光棍人家。当老缺只为混口饭吃。而且老缺儿日子并不好过,绑票算是其主业,可绑票来的钱大多用于购买枪弹,修船补帆,或者青黄不接的时候备急,大多数老缺儿连件像样衣裳都没有,主要靠抢衣裳穿,远远一看七零八碎,就像丐帮开会。 所以老缺在芦苇荡海潮沟的食谱也很另类,鱼是主食,春天到海泥滩踩蛤蜊,夏天抓青蛙,秋天逮过冬的候鸟,天鹅大雁,什么都吃。冬天才出来打庄子,绑票抢粮,甚至有些老缺还在海边开荒种地。 有个人被老缺绑票,在海荒地待了三个月,据说吃了一冬天的泥鳅干儿。以此可见,老缺们都是野外生存专家,其次才是土匪。 当年的鲁虾蟆和前文丁叫花是师兄弟,一块从贺兰山追虫至山东地界,丁叫花沿黄河南岸走,鲁虾蟆才十几岁,沿黄河北岸走。丁叫花被抓了壮丁后,鲁虾蟆衣食无着,就去海潮沟找吃的。 赶虫这职业属于暗三门,是个臭豆腐行,外表不怎么光鲜,也不挣钱,懂行的才知道门里乾坤,闻着臭,吃着香。有前辈花十年时间赶一头虫,或杀虫取宝,或役使行虫,反正这辈子不再赶虫也值了。 那宝或虫让他卖他也不卖,赶虫人都明白,钱财是纸,宝才是日子,都是留着自己用的,至于怎么用那是后话。 赶虫人几十年如一日,漂泊在外,衣食无着是常态,所以要有走到哪吃到哪的本事。也就传下来一套独门秘术,叫作吃四方。这门学问的核心就是一句大白话——怎么找吃的。 当日鲁虾蟆在一条海潮沟附近下了个翻车子,翻鵏。鵏,是一种大型鸟类,民国的旧称是十六两一斤,鵏分大小,大鵏上大称约,能到三十八斤。翻这么一只,半多月的伙食就有了着落。 翻车子就是用树枝、头发丝、细麻绳做的陷阱机关,逮一只小蠕虫放在翻车子中央,只要鵏过来一吃小虫,翻车子就将它脖颈套住,细绳末端拴有砖头,要求重量恰能使鵏飞不起来。 由着鵏在原地折腾够了,人才上去逮,因鵏之为鸟,有射粪之能,凡是猛禽,过七两之重,就能拿大鸟,不见海东青拿天鹅吗?海东青不过一二斤之重,而天鹅二十多斤。然而再大的猛禽不敢拿鵏,因为鵏能喷粪,粘在猛禽鸟羽上,这猛禽就永远飞不起来了。同样道理,喷在人头发上,会秃顶,入目则能致眼盲,所以得等它自己将肠粪射完再逮。 翻鵏的关键学问在于识天文知地理,比如,凡是羽禽,夜宿之时,没有顺风而睡的,都是逆风而眠,大小都如此,但小禽多宿迎风坡,大禽多宿背风坡。 还得会看风物,比如日间王八出水,头南望主睛,北望主雨,晴有晴的翻法,雨有雨的翻法。又比如夜间蛤蟆叫声干亮主睛,蛤蟆含水叫主雨。 还有最基本的,云往东,主大风,云往南,漂大船,云外北,发大水,云往西,披蓑衣。日晕则雨,月晕则风,月晕缺口方向即风来方向。 以上这些都是吃四方所必备技能,候天时,明地理,知风物,解虫性。阴阳晦明之间,望朔盈亏之际,内藏乾坤七十二手,不可不察。 鲁虾蟆是个赶虫人,虽通晓乾坤七十二手,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在海潮沟这片江湖里却是个呆子。 老缺虽然是匪类,但在海潮沟残喘几百年,自有其生存之道,自明代成化年间,海边炒盐窝子时,老缺就开始抢盐商,那时贩盐须要盐引凭证,俗称窝单,又叫炒盐窝子,那是老缺儿们最辉煌的时期。 后世历代围剿不绝,只因这般人精于消息埋伏,有自己独特的一套预警系统,其法如下:先刮取泥滩表层三指厚的於泥,将一斛於泥对一斛水,调匀了过筛,那筛眼比沙粒大,比螺壳小,因此叫绝螺筛。 凡是泥里的贝类,不论大小,尽收在筛中,选其大者自食,小的装麻袋浸水中,积攒的麻袋多了,尽数扛出,将绿豆般大小的螺,沿着自家地盘外围的水域泥滩密密的撒一圈,引得食螺的小海鸟接踵而至,密密的排成一条线,寻螺啄食,一旦有人靠近那条鸟线,群鸟必惊飞,老缺们在苇荡中一眼便知有生人犯境,这些小螺五天一撒就能起到很好的预警效果,有的小海鸟记忆力超群,尝到甜头后,今年在这条线吃,来年还在这条线,并且这种觅食地点还会教给小海鸟,至今我们当地管这些海鸟聚集的地方叫老缺线。 因此,鲁虾蟆一入海潮沟就被老缺们盯上了,老缺们在暗处,他在明处,所以浑然不觉。一开始,老缺们见他衣衫褴褛,是个穷小子,知道是个生肉,没油水,本不想绑他,但观察了三天,发现这是个人才。 老缺们盘踞海潮沟几百年,没人逮的着鵏,传说鵏这东西不能枪猎,它在一里地外能闻见火药味,这东西又不怕鹰隼,所以几百年来,老缺们食谱里没这一项,见鲁虾蟆独自一个在海边吃的满嘴流油,就动了心,将他绑了,强拉他入伙,鲁虾蟆见这些人杀人不眨眼,敢怒不敢言,勉强入了伙。 鲁虾蟆那帮匪众,为首的叫齐胡子,据说和鲁虾蟆还很投缘。 干了一段时间,鲁虾蟆没有丁叫花音讯,也只能跟着一般老缺瞎混日子。 有这么一年,齐胡子出门打庄子,鬼使神差打到了我们家。当时我老爷爷持家,二爷爷还在读书,家里有一百八十大亩地,一大亩合今天三亩,每年粜了高粱、豆子能进几十块银元,也算是富裕之家。 收了秋,我老爷爷爱出门打毛,因为那时俗谓野兔就叫毛,土枪因此也叫毛枪,是火药枪,火药分灵药和炸药,砸铜皮装灵药引火,枪管里装炸药,再填铁砂。那时枪管不叫枪管,叫旋风炮,准星叫天星称,扳机叫捣使鬼儿,枪托叫座山,灵药引火口叫鬼开门儿。 打毛时,毛顺着旋风炮方向跑,叫直趟子,毛垂直于旋风炮方向跑叫浑趟子,有讲究叫,直趟子打尾,后手三分虚,浑趟子打头,前手七分实。这是老爷爷传下来的,他当年一杆毛枪弹无虚发,远近闻名。 若是瑞雪初霁,两条狗一只掩一只赶,将那白毛兔激起来,没有从我老爷爷枪底下跑了的。 但老爷爷性情耿介,势如烈火,坏就坏在好枪法上。闹老缺最厉害的时候,别人家每到夜晚,必宿于野外,在荒坟窝子里睡,老爷爷仗着艺高人胆大,每天在家中睡,日间见了邻居,每每嘲笑人家,你看我,又赚了一后晌便宜。 山东地界邪,说什么来什么,有天晚上齐胡子进了村。村里没人,就我老爷爷一家,老爷爷听见院子中动静,提毛枪站在门后,说道,你们进来我就打死你们。 老爷爷说的是庄户话,老缺们不傻,谁傻乎乎进屋?人家捅开窗户纸,一阵迷香就全解决了,绑走了我二爷爷,按照老缺传统,捅开窗户纸是要用枪的,可队伍中鲁虾蟆会配迷药,效果好还便宜。 绑走了二爷爷,我老爷爷开始找说票的人去说,那时专门有个行当叫说票,就是老缺和被绑架家庭的中间人,来回传话,讨价还价,居中调停。 我老爷爷找的说票的人叫宋金牛,宋金牛的老婆是个咸鱼嘴,过年的话放她嘴里也一股膻气味。齐胡子是个匪首,却不乏小性格,最烦唠叨。 当时齐胡子到宋金牛家里拿钱,宋金牛却把我家赎票的钱先给小舅子放了短贷,宋金牛老婆端着碗粥,喝的稀里糊噜,糊弄齐胡子说,你们急啥,还不让人家凑凑?钱早晚给你们。 齐胡子闻言,从腰里头掏出七音子(一种装七发子弹的老式手枪),一枪把宋金牛老婆打死了,脑浆撒了一地,然后扬长而去,宋金牛吓得拉了一裤,把钱连本带利还给了老爷爷,一辈子再没说过票。 可苦了老爷爷,跑断了腿再没找到说票的,因此二爷爷在老缺们破船上住了三个月,人情隔不住磨,天长日久,齐胡子见二爷爷能写会算,有心招他做个先生。 二爷爷当时是进步青年,不像后来那么落迫,一心想着去讲武堂读书,可我老爷爷怕他一进学校就当了兵,有道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就把他送到家乡红枪会的学校,每天念什么,红缨枪缨子红,东庄出了个王小龙。 二爷爷的学问比那里先生都大,因此有心离家闯荡,碍于伦理纲常,没敢走,齐胡子一说招他做先生,他考虑当时天下大乱,倒有心弃文从武,从匪道上谋个出身。就跟了齐胡子,做起了七音子八音子指着地主要金子的勾当。 后来齐胡子将一个地主公子哥坠了桅杆,坠桅杆就是撒票,将人绑在帆上,升到桅杆顶,然后解了绳子,任由人从顶上掉下来摔死,那地主家也是硬茬,倾家荡产要齐胡子命,买了三家老缺帮,来杀齐胡子,叫作三家打齐胡,我二爷爷瞅准机会,劝齐胡子投奔了霍殿几,霍殿几当时是国军一个旅长,也是土匪出身,吃着军晌,招兵买马,就是不抗日,俨然一个小军阀。 霍殿几和齐胡子一见如故,二爷爷和鲁虾蟆也分别任了职,若不出意外,二爷爷和鲁虾蟆也许能成中国历史上名将,谁成想当时有头奇虫过境,鲁虾蟆一时手痒,惹得霍殿几一炸南店集。 事情的起因,是霍殿几辖区内抓获了一个叫袁大海的江洋大盗。 第九章鬼托梦 他夜入人家偷盗,把那家主人苏半山惊醒后,被苏半山制服,绳捆索绑如粽子状,交给了警察局。本来这种事也惊动不了霍殿几,尽管他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可后来发现这案子实在太邪乎,不得不往上报告。 袁大海是个大盗,见过世面,即便见了霍殿几,仍有几分豪横。可一见抓住他的苏半山,杀猪一样哇哇大叫,还发了疯似的指着苏半山对别人喊,他不是个人,他不是人。 抓贼得获脏,在搜查袁大海存身的一座破庙时,发现了一锅人肉汤。其后,又在庙外空地中挖出了几十个人头骨。 这让当时警察署缉盗人员惊骇不已。随着对案件的深入调查,更恐怖的一幕浮出水面,袁大海每盗一户人家,必把家中主人吃掉,北五省相同案件有近百起,都是好端端夜宿于家,先是财物失窃,后是主人失踪,皆在一夜之内完成。 全部为袁大海一人所为。盗财吃人。 此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霍殿几因在辖区内捕获如此大盗,着实风光了一把,更有拿了霍旅长钱的小报标题干脆刊出——霍旅长单刀擒罗刹,警察署十日破奇冤。 然而案件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民国时期,变态杀人案虽不多,但也时有发生,一开始人们普遍认为袁大海是变态杀人,那时叫癖杀。以奇癖杀人。然而所有人都错了,袁大海经不住严刑逼问,把实话全说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变态杀人。 他之所以入宅盗财必吃人,是因为不得不吃人,这是他师父传下来的盗术,天下盗门有三十六路,其中有一路叫鬼托梦。 凡是吃过人的人,呼吸吐呐必带一口尸气,这口尸气若被熟睡的人闻到,必然有梦魇缠身,冤鬼坐枕,从而沉睡不醒,非举火烧身叫不醒此人。说白了,吃过人的人,进入别人家,该家主人如果在睡觉,就会陷入一种深度昏迷。 鬼托梦是江湖邪术,正是利用这一点,袁大海入室盗窃,每次都能得手,因为被偷的家主根本醒不了。得手后将昏迷的主人背出去很远,那人也不会醒,背到他藏身之地,自然是杀死吃掉,以养尸气。 而且吃的越多,尸气越重,因此效果越好,如此恶性循环,而且人肉到口,越吃越谗,和抽大烟有一拼。普通人看人的眼神,无非在琢磨对方意图。而袁大海看人时,那种邪祟让人打冷战,他在琢磨你哪个地方好吃。 然而当审讯人员问他,为什么苏半山就能在熟睡中惊醒呢? 袁大海一听,用戴着铁镣铐的手,死死的抓自己头发,浑身吓的打哆嗦,嘴唇发白,颤抖的说,苏半山根本就不是个人。 在当时警察看来,袁大海说的是一番疯话,神经正常些的人也不会去做鬼托梦的勾当。但霍殿几己被盛名冲昏头脑,非要一查到底,希望能在此次案件的基础上再破大案。得到了鲁虾蟆的积极响应。 当时鲁虾蟆和我二爷爷因为文化程度高,分别做到了正连和副连。能和霍殿几说上话,鲁虾蟆别有动机的劝霍殿几继续追查苏半山。 于是霍殿几命人去传唤苏半山,结果发现苏半山所赁的宅子里空无一人,正屋之内,坑上长出了小草,灶台里也长出了草,屋梁之上,蛛网层层,院中也空无一物,只有一眼水井,井中一汪碧水兀自清澈可人,己是很久没有人气。 而搜查这宅子的日子,距离袁大海案发不到一个月,即便案发之时苏半山远走高飞,那宅子也不至于荒废到如此地步,一时很让人费解,赁屋不住,是何道理? 几个被派去搜查的人回来复命后,鲁虾蟆不甘心,又把袁大海提审了一遍,问袁大海为何去偷苏半山,而不是别人。 袁大海说,贼有贼消息,贼盯人不是看穿着打扮,也不是看门楣宅弟,而是讲究里三哨和外三哨,外三哨是什么呢?就是当铺、钱柜、大饭庄。里三哨是指,褡裢、帽子、鞋脚。 外三哨很好理解,常出入当铺的人,说明有家底。能常在钱柜上转悠的,也有浮财。出入大饭庄子的更得是有钱人。 里三哨就有门道了,旅人出门在外,身上藏钱的地方大抵只有三处,帽子里放银票,所谓无风扶帽,必是有票,意思是没有风的时候也常常扶扶帽子,那是惦记帽子里的银票。再看鞋子,走路时,刻意的左脚轻右脚重,说明左脚的鞋底有票。 褡裢的学问就更大了,凡是装有银钱的布袋,不挂土,若见风尘仆仆走来一位远客,路上风餐露宿,再讲究的人,也是一身征尘,唯独褡裢口袋上无土,光鲜干净,就说明口袋里全是银钱。 袁大海就是见到苏半山褡裢上不挂土,才尾随至其家。待夜深人静下手,不想反被苏半山所擒。 鲁虾蟆审完袁大海,两眼放光,他虽投身行伍,可心思全不在戎马事业上,整天给我二爷爷讲些不着边际的痴话,当下拉起我二爷爷,就要二搜苏半山宅。 我二爷爷当时还想着自古功名马上取,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对鲁虾蟆这些事,瞧不上眼,本不想掺和这案子,怎奈平日和鲁虾蟆相处不错,抹不开面皮,只好一同前去。 在路上,两人经过一番计较,决定先去找苏半山的房东,也就是宅主人。房东一看两人是行伍来路,不敢怠慢,一问一答,实话实说。 原来苏半山赁他的房子时,就己言明,宅子租期三年,房款一次付清,三年内房东不得上门。苏半山给了房东半口袋珍珠。 鲁虾蟆闻言,非要看看苏半山给的珍珠什么样,说是自己小时常走南海,认得珠子真假。 房东见鲁虾蟆说的有板有眼,拿出三五颗珠子给鲁虾蟆看,鲁虾蟆不看则已,看了几眼,乐得差点蹦起来。低着头抿着嘴,拉起二爷爷就走。那架势就像急着入洞房。 二爷爷不明就里,一路上问鲁虾蟆那珠子有啥猫腻?再者那是人家的,干咱哥俩啥事? 鲁虾蟆只说,别多问,咱哥俩后半生富贵,在此一举。 二爷爷糊里糊涂就跟着鲁虾蟆进了苏半山宅子,两人拉起挖地三尺的架势,整整在宅子里搜了一下午。 工夫不负有心人,两人在粮食囤里发现了一斗珍珠和半匹薄纱。 二爷爷一见珍珠,冲鲁虾蟆笑笑说:哥,真有你的,这些珍珠够咱俩置两套宅子了,趁着没人,拿称分了吧? 鲁虾蟆心思却没在珍珠上,拿着那薄如蝉翼的轻纱端祥半天,激动之情写满了双颊,但始终一言不发。 二爷爷见鲁虾蟆怔怔出神,反复追问,没想到鲁虾蟆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王八盒子。二爷爷吓了一跳,见财起意的事,江湖上广有耳闻,鲁虾蟆拔枪,这是要吃独食? 二爷爷正腹中狐疑之际,鲁虾蟆却将王八盒子塞进二爷爷之手,说道:兄弟,你把你配枪拔出来,我这枪你也拿着,两把王八盒子在手,你给我守住院子里的那口井,井水里有动静你就朝井沿开枪,我出去收拾些物品就回来,该着咱哥俩时来运转。 二爷爷把嘴张的如盘子大,问道:鲁哥,你失心疯了?说的这是什么话?井里能有什么? 鲁虾蟆压低声音说道:苏半山就在这宅子里,他凭房不是住屋里的,他住在井里,这物是个“人虫”,珠子算不得什么,咱不要,是孝敬齐胡子和霍殿几的,井里的苏半山才是真宝贝! 二爷爷要再问,鲁虾蟆兴奋异常,夺门而去,刚走出大门,却和霍殿几撞了个满怀。 所谓慈不带兵,善不敛财。霍殿平日说话就要带着三分骂,指着鲁虾蟆吼道:妈了个巴子,你小子尾巴上着火了?蹿的这么急,赶着阎王殿投胎啊? 鲁虾蟆一时愣住了,结结巴巴叫了个霍帅。面对突如其来的霍殿几,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霍殿几正接受某个小报记者采访,要拍一组关于袁大海案的照片。霍殿几亲自坐车引其前来,意在宣传自己治下,海晏海清。 当时己是黄昏,苏半山所赁的房子位于县北二里街,胡同很窄,霍殿几一辆车四个马弁连同记者挤了一胡同。 好在霍殿几并没有起疑心,记者在侧,也不好过分跋扈,那记者是个女的,是当时出了名的知识青年交际花,号称睡遍三教九流,阅尽人间男色,因为裤腰带太松,得了个浑名叫作探墙杏儿。 此番来采访霍殿几,也少不了晚上一起吃顿醉仙楼,听听戏,上上床。霍殿几也是面带桃花,春色盎然。 霍殿几又笑骂了几句鲁虾蟆,就扭头和探墙杏儿说采访的段子,眉眼里都是云雨之色。鲁虾蟆瞅准机会,悄悄遛了。 霍殿几率领众人走进小院,虽是眉飞色舞的在给探墙杏儿讲案情之离奇,言谈间却不禁眉头紧皱。 我们当地坊间传说,早年霍殿几蒙上双眼,能凭自己一双鼻子闻出子弹是何种型号规格,哪里生产的。他善使王八盒子,手头子极准。 王八盒子就是德国造的毛瑟保罗,后座力极大,当年在欧洲没流行开来,到了中国,却被仿制的铺天盖地,霍殿几使王八盒子,是斜着手腕打,不动的东西他还打不那么准,要上遇上快马飞贼,他一枪就能撂下来。 旁人配枪是装在枪匣子里挂腰上,装逼用,他装在自己大口袋里,枪都不用拔,摸进口袋隔着衣服就开枪,能三枪打俩蚂蚱。 霍殿几早年不得志的时候,常在自家地窨子里编柳条筐。地窨子就是我二爷爷后来在村边水库挖的那种土坑,上覆茅草顶。凡是编筐编蒌,须在地窨子中完成,方能出上品,因为柳生阴地则韧,地窨子不见天光,属阴地。再有就是,坟地中的柳枝多坚韧异常,以其成器物,坚久耐用。故而编柳须入窨,也是句古话。 霍殿几生性好吃懒做,常常编着编着筐就在地窨子里睡着了,有天同村有个人去叫他一块赶集卖筐。听见霍殿几在地窨子里呼噜打的震天响,就想下去拍醒他,进地窨子一看,当时魂都吓飞了,就见地窨子当中躺着一条一丈多长的大鲶鱼,鲶鱼打着呼噜,身上还穿着霍殿几平时的衣裳。 第一十章霍殿几龙王殿讨承兑 从此,霍殿几是鲶鱼精转世的说法不径而走,霍殿几听了也不在意,直到有一年,黄河发大水,淹了两府十三县,霍殿几和一村几百号人被洪水困在薛家高冈。 乡亲们走的急,没把家里粮食抢出来,面对四周茫茫洪水,一愁莫展,那时候人肚子里清淡,油水不足,饿了两天就有人撑不住了。 霍殿几就脱了鞋拿个筐下洪水去捞鱼,起初有些尖酸的后生还笑话他,柳筐哪能逮到鱼?可霍殿几把筐放水里,鱼就自己往里跳。满村皆惊。好歹凭着霍殿几逮到的鱼活了下来,没饿死人。 于是全村拿话奉承他,霍殿几更加相信自己是鲶鱼精转世,村里有个老头是个酒腻子,做梦吓醒了都要拧开酒壶喝两口儿,发大水什么都没抢出来,只抢了一把醯腊酒壶,感念霍殿几救命,把一壶酒给了他。 霍殿几也不客气,喝了酒撸胳膊挽袖子就把平时无赖气展了出来,骂骂咧咧的和全村人说黄河龙王不仗义,三节两时没少祭三牲,龙王还不知足,发大水淹地,赔了许多家用,这口气难咽下,咱老百姓家里小猫小狗叼了邻舍吃食,还讲究个抵兑赔偿,这龙王关起门来朝天过,不地道。 骂骂咧咧的就要去洪水里扎个猛子,跟龙王要个承兑。 合村人都没劝住,霍殿几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没上来。 起初都以为他淹死了,直到洪水退了,人们才发现他好端端的坐在霍家庄自己家里,逢人便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跟龙王要了两包铰丝银,还说跟龙王要了个承兑,日后霍家庄地面风调雨顺。 有人问他见龙王的细节时,他只是摇头笑笑,不再言语。 直到今天,每逢大旱之年,霍家庄地里总会莫名其妙的下隔道雨,老人家就说这是霍殿几当年跟龙王爷要下的承兑。 这事上了岁数的老头都知道,霍殿几跟龙王要承兑,流传很广。 当时洪水退却,以前的地欠己被洪水淤平,大地平拔三尺,地力也比以前壮了,当年高粱熟了两茬,但出了个大问题,没了地欠,人们无从知道自家地界范围,因此引起很多争斗。 只有一个方法能划清地界,那就是秋后找老坟。 原来自古黄河发水,七分灾,三分德。 三分德是指土地的肥力提高,再就是发水后的头一年秋天,能让人们找到自家老坟,因为秋霜一降,大地雪白一片,唯独原先有坟的地方不挂白霜,这叫霜圈。 人们以老坟位置作地标,重新划分土地。 那一年有个霜圈不是很明显,引得霍殿几和邻村地主起了争执,霍殿几性发,举刀杀人,畏罪而逃,再后来他用从龙王那抵兑来的铰丝银买了八条汉阳造,起家混了绿林,最后被北洋政府招安。 虽说霍殿几言语粗卤,起身草莽,为人却很有些通灵。当日他一进苏半山小院就觉得后背有些发凉,隐约有双眼睛端着枪盯着他,却不是别人,正是藏在粮食囤里的二爷爷。 二爷爷蹲在粮食囤里不敢出来,别人还都好说,唯独霍殿几不能冒然冲撞,他反应太过讯速,不管认没认清人都敢开枪,一旦擦枪走火,后果不堪设想。 霍殿几预知危险的能力可以说前无古人,当时就把手伸进了自己大衣口袋。二爷爷忌惮霍殿几手头子准,一见形势不好,蹲在粮食囤里大叫:霍帅别开枪,我是王采樵。 喊声一出,霍殿几也有些蒙,环顾左右,找不到声音来源。二爷爷继续喊道:我在粮食囤里,霍帅你别开枪。 霍殿几知道是我二爷爷,警惕心放下了一半,骂道,王二侉子,装你娘的老鼠精,躲粮囤里憋啥屎? 二爷爷慢慢站起来,霍殿几看见后大踏步走近里屋粮食囤,见我二爷爷手里提着两把王八盒子,身边是一斗珍珠,霍殿几恍然大悟,骂道,马了个巴子,怪不得你俩小兔崽子撺掇要查什么苏半山,原来还有贼脏啊? 二爷爷忙陪笑说,霍帅,这都是要孝敬您的。 霍殿几看了看探墙杏儿,摆了个姿态说,这都是苏半山自家财产,是民脂民膏,我霍某人为政一方,哪能干这种事? 看的出霍殿几有些生气,正接受采访之际,手底下人闹了这么一出,可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 二爷爷急忙说道,苏半山可不一定是个人。 一句话惹起了探墙杏的兴致,百般追问苏半山身上有什么事。 二爷爷也不好回答,因为个中猫腻只有鲁虾蟆知道。 霍殿几为了在探墙杏面前装样子,着令四个马贲把二爷爷枪给下了,绑回去再做处分。所谓的处分也就是罚半个月响钱,那年月讲究当兵吃粮,没油水谁会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跟你干,当兵的出去谋财,再正常不过,谁也不当回事。 就在这时,院中的那口井开始往外冒白气,和烧开了水一般。四个马贲刚把二爷爷的枪给下了,二爷爷惊呼一声,井里有人。 霍殿几闻声,扭身之际,手己经插进大口袋,见井上烟气腾腾,不管三七二十一,“啪”就是一枪,正打在井沿上。 井里头哇的一声,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哭声。 饶是霍殿几下洪水和龙王讨过承兑,当时见井口冒白气,井底有孩子哭,也愣在当场。他那一枪打去,井口的白气倒消散了,可婴儿哇哇的哭声不绝于耳,井口就像个扩音器,哭声传出来越发凄厉。 探墙杏虽是名利场中人物,归根结底是个女流之辈,天性听不得孩子哭,本身又读过书,自诩为文明人,那年月读书人特别讲究这个。刚在家里吃完棒子面窝头,出门也得换长衫拄文明棍,拿牙签一边剔一边嘟囔,今天烧羊肉有点老。真矫情起来,是能舍命的,那时的人做事有晚明遗风,谈天尽魏晋口舌。 所以探墙杏儿壮着胆子,第一个去井边查看,往井里看时,里面竟空无一物,只见一汪碧水,然而哭声不绝。声音是井水中传来的。 吓得探墙杏尖叫一声,跌坐地上,只闻哭声,却不见有人,谁不害怕? 霍殿几也往井边走去,略略的往下看了一看,脸色深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正疑惑哭声来源,门外又吵吵闹闹,骂声连天的进来两个人,却是齐胡子一手揪着鲁虾蟆衣领,一手提一口袋,一路骂声不绝。 齐胡子气势汹汹的把鲁虾蟆拖进小院,在霍殿几面前将他推倒在地,骂了声,给我跪下。气乎乎的将手中口袋摔在地上。 齐胡子对霍殿几说道,鲁虾蟆这小兔崽子不仗义,我拿他当兄弟,他反过来偷我,霍帅,要是在我芦苇荡子里,老子早他码一枪崩了他了,如今我也算是吃着军响的人,杀个狗也得给大哥你知会一声,你看怎么办吧? 当时就见有一群小飞虫,在齐胡子眼前嗡嗡的飞,不时往齐胡子眼里扑,迷的他睁不开眼。齐胡子这人杀人如麻,杀气浓重。 凡是久经战阵,杀气烈的人眼前头都飞舞着一群小白虫,这种小飞虫叫虎蚋,老虎眼前就飞舞着一群虎蚋,老虎捕食之前,有虎卜蚋扑之说,是说老虎下山寻食,必要直立身体,然后任由身体倒下,头朝哪个方向,就去哪个方向觅食。发现猎物,动了杀机以后,便有虎蚋扑眼,不使其睁开大眼,一旦睁大了,杀心己成,猎物难逃其爪。 人也一样,传说武松就有一双虎蚋眼,平时眼前飞舞一群小白蚋,不使其睁眼,总是眯着眼,一旦睁大了,是要杀人的。武松有四不如,拳不及西门庆,腿不及李二僧,刀不如飞天蜈蚣,力不如蒋门神,然而这四人都被武松杀了,凭得就是武松比他们多一双虎蚋眼。 齐胡子就是一双虎蚋眼,鲁虾蟆一见他虎蚋扑眼,就知道他动了杀机,这些也都是鲁虾蟆后来说给我的。 可霍殿几和我二爷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齐胡子,都是自家兄弟,啥事能气成这样? 第一十一章鲛人苏半山 齐胡子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原来齐胡子还有个毛病,守钱癖。手里有整票就再也不破开,恨不得把铜钱穿肋条上,只因小时候穷怕了。在海汊沟当老缺这些年,积攒了些黄白之物,后来投军招安,眼见今天张大帅打李大帅,明天王大帅打赵大帅,局势不稳。他就把全部家当都兑成了发丝金。 发丝金顾名思义,就是把黄金拉成头发丝一样粗细的金线,为的是携带方便,哪天局势有变,他把发丝金缠腰上、胳膊上就能跑。 可平时没事不能老缠身上,他习惯压在枕头底下。几个月前,鲁虾蟆到齐胡子房中喝酒,无意间撞见了齐胡子枕下的发丝金,齐胡子倒也把鲁虾蟆当兄弟,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大意是钱藏哪都不放心。 鲁虾蟆是个赶虫的,支的招自然是常人脑力所不及,鲁虾蟆就说,世间有一种鹊,叫执戟郎,状貌与常鹊相同,却是鹊中异种,亦即一种小“虫“。 执戟朗每筑巢,必衔金银铜铁、铅锡铝锌等金属为巢中内衬,昔年大隋晋阳宫前有老槐一株,上有鹊巢,至武则天时,老槐枯死,有人伐之,从鹊巢中得镪四十斤,陡然而富。 执戟郎天性喜食一种蠕虫,叫桃心虫,然而此虫长在树心,极难捕捉,唯以桃花蜜抹在桃树干上,桃心虫才会咬穿树表,探头吮蜜,此时将其捉住,攒多了带回来,放案板上,用幹面杖幹压,将虫子汁水挤出,用这虫汁泡金丝三天,将金丝放在窗外,若附近有执戟郎必将其衔去筑巢,衔金丝时,它负重飞不快,地上只需跟上人就能找到它巢穴所在。 此鹊之巢,离地最高,多建于高树危枝之上,凡物难及。将金丝编织于鹊巢内,非常人能预料,确保万无一失。 鲁虾蟆又给了齐胡子两枚子母钱,将子钱栓在一根金丝上,任由执戟郎衔入巢中,齐胡子留着母钱,苟或有兵灾人祸,需要取钱,只需拿着母钱在其巢下绕树三圈,口中念“天玄主物”,其巢必坠地,可以拿起就走。 关于子母钱,后来我也会使,都是赶虫入门的东西,其法如下,南方有虫叫青蚨,状貌如蝉,产卵于艾草之下,只要取走卵,母虫虽远在千里必来相投,再将母虫捉住,待到子虫出卵,一块封在瓮中,埋于东墙根下,三天后打开,定是母子相随,以母虫血涂在钱上,叫作母钱,以子虫血涂钱叫作子钱,市场上花掉子钱,持母钱呼之“天玄主物”,子钱不论天涯海角,必来投母钱,是谓子母钱。 鲁虾蟆一席话说完,让齐胡子惊为天人,这是大学问。齐胡子在鲁虾蟆帮助下忙活了个把月,果然等到了执戟郎一根一根的来衔金丝,一路追去,发现执戟郎的巢就建在驻地北面几十米的一棵大树上。等巢筑成,外面是树枝,里面是金丝,常人根本不会想到鹊巢藏金。齐胡子这才一块心石落了地,请鲁虾蟆喝了顿酒。 鲁虾蟆伙同二爷爷进苏半山宅子发现珍珠后,让二爷爷守井,他夺门而去,撞到霍殿几,又趁其不注意,一路跑开。到军营驻地北面,找到执戟郎筑巢的那棵大树,用一种特制的网将那巢连同树杈整个网了下来。恰巧碰到齐胡子,被他抓了个正着。齐胡子惦记巢里金丝,常来散步。 齐胡子硬说他有意设计偷金丝,鲁虾蟆百口莫辩,才有了以上一幕。 当时井中啼哭未绝,二爷爷问道,鲁大哥,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霍殿几也骂道,马了个巴子,今天你说出个根源来,万事罢论,说不出个因果… 齐胡子接过话茬说,说不出个因果,就别怪弟兄们手黑! 鲁虾蟆无奈的摆摆手,示意霍殿几摒退其他人,霍殿几使个眼色,四个马贲领着探墙杏出了院门。 鲁虾蟆这才把实情合盘托出。 他对三人说道,我并不是想偷齐大哥的发丝金,只因这场事用的着那只鹊,我只用那鹊不用那巢。我要配药。 齐胡子就问,哪场事? 鲁虾蟆也不再解释,一指水井说,你们不信时,拿个梢桶去井里捞捞看,里面有个蝌蚪孩儿。 霍殿几一听,也不招呼外面的马贲,自己动手拿起井边梢桶就要去井里捞捞看。鲁虾蟆从齐胡子扔在地上的麻袋里掏出个瓷罐,那麻袋本就是鲁虾蟆的,被齐胡子夺了贼脏,从里面倒出一只白蛤,说道,得把这白蛤放桶里才捞的上来。 霍殿几接过白蛤,扔到梢桶里,将梢桶沉到井里,说来也怪,梢桶一入水,井里的哭声停了,霍殿几一直把井辘轳上的蝇子全部放完才往上提,二爷爷帮着摇井辘轳。 梢桶打上来一看,果不其然,在一桶水中,赫然蜷缩着一个怪物,七分像婴儿,三分像蝌蚪。头是人头,颔下却有鱼鳃,在桶里呼扇吐水。两只小手上有蹼,肋下有薄薄的鳍,两腿是分开的,不过腿侧有鳍,看起来像蝌蚪的大尾巴。 那蝌蚪孩抱着桶里大白蛤蜊放嘴里舔,和吃奶一样。 齐胡子杀人不眨眼,看了桶里的蝌蚪孩,觉得新鲜,却不害怕,指着蝌蚪孩问鲁虾蟆,这是什么东西?好吃吗?你就为这东西偷我鹊窝配药? 鲁虾蟆是我师父,所谓天地君亲师,在我一生中排第五的位置,我也不好褒贬他。这人在人性上也没多大毛病,只是一点,做事忒独,不论什么事,自己想好了就去干,从不顾及别人感受,以此引起误会,直到齐胡子端着匣子枪问他,他才言明。 井里的蝌蚪孩长大了叫作鲛人。 袁大海说苏半山不是个人,说对了一半,苏半山是个鲛人。鲁虾蟆第一眼见到苏半山,正是五月半天气,苏半山来报案时卷着裤腿儿,鲁虾蟆瞥见苏半山腿肚子上有条缝,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不懂的人,只当是一条疤,而鲁虾蟆作为一个赶虫人,一部虫书通天下,自然明白,那叫鳍缝。 所以鲁虾蟆才继续蹿掇霍殿几追查苏半山。 鲛人入海,鳍缝中能抽出鳍来,上陆则收回去,鲛人小时状如蝌蚪,然而比及其长成,能伪与陆人无异。天下人中之虫有三,一曰鲛人,一曰句芒,一曰野苛樵。关于鲛人,古代典籍多有记述,鲛人没有雌雄之分,其人是望月而孕,苏半山虽然是男人形状,也是服药装扮,故而那井中啼哭的蝌蚪孩,是苏半山亲生。 由于其族不分男女,所以都能生孩,望月而孕并不是看一眼月亮就会怀孕,而是一直望月亮,直到怀孕。李义山有诗说,沧海月明珠有泪,说的就是鲛人望月,胎动乃至。试想一下,沧海月明,碧瀚万里,不男不女的鲛人,满身珠翠,抬头望月,也是一景。 鲁虾蟆在房东处看到那珍珠时,一眼就认得那是鲛珠,更加坚定了之前猜测。后又在苏半山家粮囤中发现一匹纱,正是鲛纱。于是叫二爷爷守住井口,他自己出门取东西。 取什么东西呢?他要用齐胡子藏金的那个鹊巢中的鹊,也就是执戟郎。 在汉朝之时,术士们都知道,鹊脑泡酒生相思,不光虫书有记载,淮南万毕术中也有记载,取鹊脑置酒中,与人对饮,酒后主客之间不论男女,都会产生浓烈的相思,依依不舍。 而执戟郎作为一种虫鹊,脑中还有“鹊玉”,此玉生于鹊脑,用此玉泡酒给别人喝,然后将玉佩戴在自己身上,喝完酒的这人也就成了鹊玉奴,将一辈子对佩玉之人言听计从,叫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这在赶虫中有个名堂,叫“使虫”。 只要能哄骗苏半山喝下鹊玉酒,苏半山可就死心塌地跟着鲁虾蟆了,这一生要多少珍珠有多少珍珠,要多少鲛绡就有多少鲛绡,想入海底玩玩,就去海底玩玩,这些东西可是有钱买不来的。 可偏偏事与愿违,撞见了齐胡子。 鲁虾蟆被齐胡子揪进院门的时候,听到井中孩哭,就知道苏半山有孩子在井里养着,然后掏出一只白蛤放梢桶里,那叫白水灵蛤,此物占尽阴阳,潮涨时为雄,潮退时为雌,是鲛人最喜食之物,然而生在近海,鲛人不易采得,所以贵之如宝。投之于井,必会上钩。 鲁虾蟆讲完,齐胡子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但霍殿几却沉吟半响对鲁虾蟆说道,你说的这些谁知道真假?鲁老三!在验明真假之前,先委屈委屈你。随即招呼门外四个马贲进来,把鲁虾蟆绑了。霍殿几又吩咐说:先押在班房里,不过我兄弟不同于别人,你们好吃好喝伺候着。 霍殿几那是老江湖了,鲶鱼精转世,那得多油滑,这种好事他能让给别人?鲁虾蟆也不争辩,由着四个马贲押走了。 把鲁虾蟆押走后,霍殿几在门上给苏半山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要想见孩子,到南店找霍殿几军部。 因为苏半山当天并不在家。 霍殿几又给了探墙杏四十块银元,这叫买口钱,收了钱就不能说出去。 霍殿几带着齐胡子和二爷爷回营,从鲁虾蟆口袋中,取出己捕到的执戟郎,己然被鲁虾蟆弄死了。霍殿几按照鲁虾蟆说的,如法泡制,果然从执戟郎脑中,取出了鹊玉,霍殿几欣喜若狂,将蝌蚪孩放在盛满水的大缸里,锁在房中,专等苏半山上门。 第一十二章误杀苏半山 第二天一早苏半山就急慌慌的来了,不知道他底细的时候,还觉不出有什么异样,知道他是鲛人后,在他们三个知情人看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半山急得嘴唇直哆嗦,霍殿几摒退了左右,只留下二爷爷和齐胡子在场,苏半山才颤声说道,我儿在哪里? 他们这才注意到,苏半山说话有些胶东口音,这不奇怪,凡是水族灵物能学人说话的,多半是胶东口音。为什么呢?胶东海边村里多有被海族掳去为师的,这事海边上了岁数的老人都能讲出那么几件,所以鲛人学话,大都是胶东人教的。 我有个远房舅姥爷是胶东人,年轻时出海打渔,就曾被鲛人掳去过,鲛人给他吃了月感膏,说是那药吃了以后,呼呼的从肺里冒气,入水也淹不死。 在海底指物教话,回来说是东海鲛人有城,那城建在海底一株巨树上,那树很高,但没长出海面,距离海面三丈三,枝叶坚如玉石。鲛人会种珊瑚,都住在珊瑚堡里,城中珠光宝气,随手抠一点都够在陆上置套宅院。 舅姥爷在海底待了两个半月,家里把丧事都给他办了,结果鲛人见他思乡心切,把他送回了岸上。家里还以为诈了尸。 舅姥爷去的时候络腮胡子,回来后胡子就不那么旺了,说话女里女气,那是吃月感膏的负作用,不过两三年后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鲛人给了舅姥爷许多珍珠珊瑚,舅姥爷凭此广置田地、骡马,过了几年舒坦日子,不过解放后土地该隔,把地都给分了,抄浮财的时候,有个贫农从舅姥爷家里抄出一颗夜明珠,那是当年鲛人学生送的。 贫农把夜明珠挂自己家里,结果当天晚上就变成了血沫子,这是最珍贵的鲛珠,是鲛人泣血而成,也叫凝碧珠,这种珠子晚上放碧光,如月射沧海一般。这珠子是种情分,不能易主,换了主人就变成血沫子。为此那贫农在批斗舅姥爷时,揭发他会法术。舅姥爷扣了地主帽子,几经折腾,郁郁而终。 当时霍殿几见苏半山张口要孩子,呵呵一笑,对苏半山说,霍某人此举并无恶,只是平生喜好结交异人,就是想请您来,吃杯酒。吃完饭,我叫司机送你们父子回去。 说罢携手揽腕,拉住苏半山,生怕他跑了,苏半山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争执不得,只得随着霍殿几来到一间小房中。霍殿几最好吃火锅,小房间里有个八仙桌,支了个铜锅子,三伏天儿里把屋子熏的热气腾腾。 酒杯都己摆好,霍殿几和苏半山那两杯酒是用鹊玉泡成的,齐胡子和二爷爷作陪,是普通酒。霍殿几把苏半山让到宾位上坐定,大汗淋漓的给苏半山夹了几筷子涮羊肉,想是苏半山没吃过羊肉,觉得新鲜,几筷子羊肉全吃了。霍殿几又大汗淋漓的给苏半山端起酒杯,几滴汗珠滴在了杯中,劝苏半山吃一杯。 苏半山在陆地生活己有好些年,知道中土的人情世故,为了救孩子,仰头一饮而尽,不想喝完一杯酒,苏半山满面通红,呼吸急促,一口气没上来,气绝当场,两腿一蹬,一命呜呼,腿肚子上的鳍都散出来了,待到三人上前扶时,身子都僵了。 三个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摸脉的摸脉,喷茶水的喷茶水,结果无济于事。苏半山死透了。 把霍殿几气的,鹊玉摔在地上,骂道,好个鲁老三,这鹊玉有毒。 二爷爷悄悄将鹊玉捡到握在拳中,这也成了他日后的一个祸根。 霍殿几盛怒之下,去禁闭室找鲁虾蟆,吹胡子瞪眼一通说,鲁虾蟆听的明白,仰天长叹一声,慢吞吞的说了原因。 第一,羊肉伤海族。在今天福建泉州蟳埔海边,有一片小矮人墓穴,这事电视上都讲过,坟墓中有坛子,内中存小人遗骨,叫作皇金。 从这些遗骨来看,被埋葬的小矮人不及正常人身高的一半,腿骨只有十几厘米,成年男子身高八十厘米左右。当地人传说,明代某天,有小矮人船从海上来,还跟当地驻扎的明军打过一仗,死尸横陈海滩,后来明朝政府觉得,此物虽然矮小异常,却是人形,知礼仪懂廉耻,虽说是侵海犯境,各有杀伤,但终归以人的待遇埋葬了那些死去的小矮人。就有了今天的小矮人墓。 这件事,《虫书》记载的很详细,因为历代赶虫人死前都会修注《虫书》,把自己一生的赶虫经历写进去,以供后辈查验。 虫书这样说的,明代正德年间,有小矮人浮海而来,泊在泉州。这些小人结椰壳为舟,叫椰槎,也有语言,但与中土不能互通,他们喜欢中土衣服器用,初时以珊瑚与泉州边民贸易,后来发现中原人诡诈,老是被中原人坑骗,终于有天被欺负的忍无可忍,和海边居民打了起来。 小矮人善使一种弓箭,此弓在中原被叫作龙角弓,用独角蛟之角为弓胎,外裹鲸鱼尾筋,用鳔胶粘上玳瑁,以龙须为弦。 箭叫作分水破空琉璃刺,箭头是海底一种燃石磨成,这种石头在海底能分水,出了水这种石头无火自燃,能破空,射程极远。 本来这种弓箭是小矮人用来水底射鱼的,拿到陆上来,效果也出奇的好。 一开始和明军打仗占了上风,明军的建制主要是为了打蒙古,让他们在草原上驰骋冲杀,问题不大,可到了海边打小矮人,他们傻眼了,一是没见过这么小的人,以为异类,先怯了三分。 二是没见过这种兵器,箭头着火,而且那火扑不灭,既使射不死粘着衣角也得被烧死。 三是没见过这种打法,明军人一多,他们就跑船上射箭,明军一撤退,他们就追。 所以一交上手,明军吃了大亏。不得已请了一个术士来想办法。这个术士是个赶虫的前辈,就对明军的将领说,这种小矮人出自僬侥国。僬侥国在东海外千余里,人民据岛而居,后又在中原西南部上岸建国,叫僬侥夷。 明军这才知道到底在跟何人打仗。 术士献策说,对付僬侥人,不用一刀一枪。僬侥国远悬海外孤岛,人民日常食用,不过是鱼龟虾蟹等海产,其地苦咸,不产粮粖,也无饲养,其人自打出生,不知牛羊为何物,乍来中土,见牛羊大呼小叫以为怪物。凡常年食鱼蟹的生灵,其腹皆热,因为鱼蟹性寒,没有热腹的话,常年吃受不了。 比如海狗,常年吃寒蟹,海狗鞭却是大热壮阳之极品。而常年吃牛羊肉的人,必有寒腹,羊肉大热,天天吃容易起躁上火,所以须有寒腹。 对付僬侥国人,只需几锅羊肉。西北之民初到海边,食海鲜后轻者拉肚子,重者过敏住医院就是这个道理。对僬侥国人效果更好,因为他们没见过羊,饱食之后必死。这就叫巴豆杀人不用刀,物类感克之精要。 明军依其言语,在海边支起大锅,炖羊肉。炖熟就走了,香飘几里地,僬侥人闻到香味实在受不了了,下船来查看。他们不傻,有自己的一套验毒之法,用一种螺纹海贝,扔在滚沸的汤中,海贝张口则无毒,始终闭口则有毒。一验无毒,就呼朋引伴,扶老携幼,在海滩上饕餮而食。他们船上有椰酒,一边吃喝一边又唱又跳,最后醉倒海滩之上。 第二天明军来看时,有一半僬侥人己横尸海滩,大多是拉肚子脱水或是过敏而死,有个别是撑死的。 另一半虽不死,也拉的虚脱无力,没法照顾同伴,勉强挣扎着上了椰槎,逃得残生。 这就是羊肉杀海族。这僬侥国人在海岛之上尚且吃不得羊肉,更何况海底而生的鲛人。但苏半山夹一筷子羊肉吃也不至于暴亡。 还有第二个原因。 第二,酒解旱茶。鲛人上陆,必须服用旱茶,而酒能解其效,一旦失去旱茶药效,鲛人喘不上气来。 第三,鲶鱼鳞液杀鲛人。鲛人是水族中最洁者,鲶鱼是水族最污。能杀死陆上人的毒药不一定就能杀死鲛人,鲛人最怕鲶鱼体外那层腥臭的粘液。不过鲛人生于海底,鲶鱼生于河沼,生死不相见,故而大多数鲛人并不知道此克法。 霍殿几鲶鱼精转世,他出的汗尚存三分鲶鱼液,这个不知就里的人也难查端倪。 对谁来说,这三毒中,单服一毒,虽有不适,但不至于亡身。以上三毒合一,焉有不死之理? 霍殿几做事独,鲁虾蟆做事更独,你霍殿几想把苏半山占为几有,我就不告诉你这些禁忌。直到把苏半山毒死,我得不到,你也甭想得到。 把霍殿几气的,当时就要下令枪毙鲁虾蟆。二爷爷百般求情,齐胡子也知道鲁虾蟆盗巢事出有因,也来求情。最后好歹饶了鲁虾蟆性命。但罚他去炮楼当哨兵。 过了两天霍殿几将苏半山尸体埋在了乱坟岗子,烧了两刀纸完事。 后来进入二十一世纪,乱坟岗子成了市郊,在那片建了个游泳馆,开槽时挖出一个棺材,里面的骨架很奇怪,在肋下和小腿骨处还生有鱼刺一样的鳍骨,有老人就说是当年轰动一时的苏半山的坟,围观者甚重,后来来了一帮来历不明的人,拿着省里的证件,把骨头收走了。 第一十三章鲛人迷歌 赶虫生涯中,我也遇到过同行,叫罗文尚。可能普天之下现存赶虫人不超过五个,所以我们聊了很久。据他讲,他师傅曾买船赶过鲛人,说是清末中原开始乱的时候,东海鲛人国火止域也跟着乱了,国中征杀不断,打了几十年仗,很多鲛人避难上岸。 苏半山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原来天地水陆都有感应,九星排矅之时,天星有变,地有所感,要乱的话,不论陆上或海底,大家一起乱。 罗文尚还说,在文化达哥命期间,有前辈随渔业公社的船入海,他想赶驮龙,在一个海礁岛附近,亲眼看见十几个鲛人戴着红袖章批斗一个老鲛人,把那老鲛人推到海礁石上晒,不服旱茶的情况下,出海晒太阳无疑是对鲛人最痛苦的折磨。 想来不论水陆之别,但凡灵长之类,皆应天感。所经历的都差不多。传说文隔那几年,有人在峨眉山见过一群猴子拿洪宝书唧唧喳喳抓耳挠腮的批斗过猴王。 后来霍殿几觉得留着蝌蚪孩也没什么用,自己己然将孩子他爹误杀了,再把那蝌蚪孩养死,就过分了。 人性就是这样,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好的圣人,圣人饿急了照样抢你粮食。也没有十恶不赦的恶人,杀人如麻的土匪见有落水喊救命的,一高兴也一头扎水里救人。这也是当年老子教训孔子的原因,孔子请教老子仁义的问题,老子就说,乌鸦不染自己就黑,日月不点自己就明,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你非要把人整成圣贤,只是你的私心过重,装逼没够,要求别人这样那样,自己占据道德至高点,以此谋利。所以历代学道的都看不起儒生,儒生也极力打击道家。道儒不相容,从史记上就有记载了。 言归正题,在南店驻军营部西门对过,有一个小湖叫老龙湾,霍殿几把那蝌蚪孩放到了老龙湾里。他想法很简单,蝌蚪孩在井里都能活,湾里岂不是活的更自在。 霍殿几不吸收前车之鉴,不去问问鲁虾蟆该怎么处理,结果又酿了大祸。 老龙湾湖很小,有几百米见方的样子,每月逢五起集,就是说每个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在老龙湾有集市。这集有名堂,叫龙咬尾的集,就是围着老龙湾转一圈都是集。也叫南店大集。 七月十五,正是南店大集。赶集的人多,各种货物琳琅满目,甚是热闹。 就在热闹之际,老龙湾中央有个人浮出水面,由于老龙湾很小,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看着像个女子,穿着打扮却不是当时衣着,披着纱衣,奇怪的是那纱衣出水却不湿。 那湾中之人怀抱一支鱼骨琴,一边弹一边开始唱。唱的歌词很简单:霍殿几纳命来。 歌词反复就是这六个字。 这一唱不要紧,合集之众全都眼神迷离,目光呆滞,被迷住了,不由自主的往老龙湾里走。 老龙湾水面虽小,却是极深,传说湾底有一眼泉,大旱之年没有干过,大涝之年没有溢过。集上的人,往水里走是很危险的,看那架势,水过头顶,他们也会浑然不觉。 南店军部内,军士正在出操,闻听歌声,也目光呆滞,不由自主的往老龙湾里走。 老龙湾出水的是鲛人无疑,鲛人有项本事,能以迷歌迷人,不单是中国文献如此记载,西方文献也有这方面许多记录,说是航海中,遇到美人鱼在礁石上唱歌,能迷倒水手,水手们会不由自主的下船,行至海中即被淹死,人鱼会来捡拾水手身上的物品,比如小镜子、酒壶之类。 天下诸境,唯水域最奇。不用说海中鲸波万里,就是陆上也有许多称奇之处,君不见牛蹄坑中,只要存水月余,就会有小鱼,并无人撒苗,有些地方的水面,自成体系,不与外水相通,时间长了,照样会有鱼。 老人们讲,鱼有鱼种,不在水中,是藏地里的,乘云而来,随雨而下,在壤中数十年不死,得水即活,又有那奇愧怪柳,方圆百里无此树,但一场雨后就见出苗,这叫雨生。而且天下深波大渊往往相通,有接暗河者,亦有接地眼者。 那老龙湾在宋代时,还是一眼泉,宋季有白水星冲虚、危,虚危两星分野之地,正是鲁北,渤海入虚九度,广饶入危四度,此地黄河入海,是天下水口,白水星冲犯,致使天下涨水,此是洗涤中华之兆,不久后蒙元犯境,涂炭中原,再无华夏,中原各地水尺泛高。老龙泉本就与暗河相通至海,也就由泉变湾。 即是老龙湾能通海,蝌蚪孩被投湾中,一路遁地眼,入暗河,可就入了海。秦桧也得有三门好亲戚,不曾想那孩子会学舌,引炸了鲛人窝。鲛人无雌雄,出水弹琴的女子模样之人,实际上与苏半山一母同胞,血脉手足。此鲛人从蝌蚪孩嘴里得知苏半山被霍殿几杀害,遁暗河从老龙湾出来,就是为给苏半山报仇雪恨。施展鲛人独有的秘术,迷歌。不惜将全集市的人拖下水淹死,只要霍殿几在其中就行。 可苏半山兄弟打错了算盘,迷歌能迷人,却迷不了鲶鱼。见过会听歌的鲶鱼吗?霍殿几鲶鱼精转世,妖气尚不曾泄,迷歌对其虽有影响,但不至于呆滞。 霍殿几就见出操的士兵排了队迷迷糊糊的往门外朝着老龙湾走。包括我二爷爷和齐胡子也迷迷瞪瞪往外走。猛然间回眼一看,在炮楼上,鲁虾蟆也迷迷糊糊往外走,从炮楼上一脚踏空,跌落下来,幸好鲁虾蟆命大,跌落处正是一垛喂马的草料,鲁虾蟆从草料垛上挣起来,依旧迷迷糊糊往外走。 霍殿几放眼南店集,赶集之人有的己迈入水中,有个抗糖葫芦堆儿的老头,己走入齐腰身的水中,关键是还有四五岁小孩子,嘴角流涎,也往水里走。 霍殿几大喊大叫,推这个搡那个,可没人理他,仿佛全世界都疯了。 霍殿几暗道一声,好厉害。有心摸匣子枪,无奈离的太远,想靠近去打,怕那鲛人还有后手。 一时顾不得许多,霍殿几从库中抬出一口小钢炮,卡好标尺,得亏他当土匪时就会用此炮,用大拇指描了描,对准了前拳撒后手,轰隆就是一炮,正打在老龙湾中心,溅起的水花一丈多高。鲛歌截然而止。 这一炮下去,全集的人猛然间都醒了,站在水中的人最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自己跑水里来,有的人被炮弹炸了一身的水,大部分人以为是打仗了,人们哭爹喊娘四散逃开。 霍殿几发起狠来,又打了四五炮,把个老龙湾炸的滚沸了一般。 军营的士兵还没走出营门,此时猛然醒来,不再迷糊,见霍殿几拼命往老龙湾打炮,一时惊住了,纷纷议论,霍帅今天失心疯了,往老龙湾打炮做什么?几个军官没事人一样急忙过来劝,说霍帅您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儿,气的直打炮? 不劝还好,一劝之下,把霍殿几气的直打哆嗦。摆摆手,进了军部办公室。 那鲛人没死,但好在再没回来,想必被那几炮炸懵了。那鲛人也知道鲛歌迷不了霍殿几,这回一计不成,于是心生二计。 此事件就是霍殿几一炸南店集,流传甚广。事件中一共死掉了四个人,有一个是被霍殿几炸死的,其余三人都是被鲛歌迷下水淹死的。尽管炸死一个,可如果霍殿几不放炮全集人都得死,话说回来,霍殿几不误杀苏半山,也出不了此事,事事非非只能任由后人评说。 后来,省里来人专门调查此事,坊间都传说,霍殿几炸了南店集,致四死一伤,身在军旅,不保一方平安,反而屠杀百姓,罪加一等。 霍殿几百口莫辩,少不得上下打点,找到苦主,赔偿巨款,息事宁人,最后办了个匪人进城,不得已开炮误伤平民,才勉强搪塞过去。 因此,一连数月,霍殿几闷闷不乐,极少出门,不觉间秋风落叶,北斗指亥,早到了云高水瘦的天气。霍殿几不免久静思动。 忽一日,有封书信下到了案前,却是霍殿几一个尘外的故友写来的,要约霍殿几去狐狸坟看烟霞。 南店西北四十里,有座小道观,名叫蛰龙观,观中只有一座殿,供着吕祖,老百姓俗称长虫殿,传说早年吕洞宾在此捉镇蛇妖,封入石匣内,在石匣上建了一座殿,民俗相传唤作长虫殿。 长虫殿外半里许,有座高丘,乡民俗称叫作狐狸坟。 名虽叫作狐狸坟,里面却没埋着狐狸,也不是什么狐狸精之墓。那其实是一块息壤,土壤有六类十三属,其中有息壤这一属。 第一十四章牛天玲报仇 昔年大禹治水深得息壤之力,息壤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停的在生长,是一种自己会生长的土壤,用来治水再好不过。 天下息壤遗迹颇多,但大多不为人所察。 息壤下,肯定有一块土骨石,这种石头能生息壤,但随便将此石埋入地下,也不能产生息壤,还要看该地水脉、土脉、风脉,条件都具备,才会长出息壤,并且越长越高,直到长成一座大土丘。 可为什么叫狐狸坟呢?每隔六十年的八月十五,也就是一个甲子,山东九府一百单八县有头有脸的狐狸都会齐聚于此息壤之下。有头有脸是形容狐狸有些道行,山东民间叫作狐狸赶会。 赶会为的是什么呢?为了息壤结丹。 凡是天下生长之物,没有一种是长起来没头的,长到一定程度,必然结果。息壤也不例外,做为一种土壤,生长六十年就会结丹,此丹叫作土丹,也叫壤中黄,六十年一熟。 掘息壤盗丹服食,顺便在息壤丘顶拜拜月亮,吐纳吐纳,讨讨封,是每只有志向的小狐狸打小的梦想。 讨封就是在狐狸拜月之际,有人走过去口头封它一下,比如随口而说,这个狐狸成仙了,那么被封的狐狸就可以成为狐仙。要是随口一说,这狐狸成精了,那狐狸也就成了狐狸精。要是笼统的说,这狐狸成了,那就看说话人的身份和狐狸本身造化了,理论上看,封狐狸的人身份越高,狐狸的造化就越大。 每到一个甲子,山东乡间常会看到成群结队的狐狸往狐狸坟赶路,界时狐狸坟周围黑压压的全是狐狸,少不得要经过一番赌斗,决出狐狸中法术最强的,才有资格享受地丹,才能自己独据丘顶拜月,余者也就散尽了。 面对每六十年一次狐狸聚会的奇景,周遭百姓多有不识者,以为狐狸祭祖,也就叫了狐狸坟。 我的流浪赶虫生涯中,有一位挚友相伴,叫黄金童,这大哥坐了十一年牢,一辈子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儿,他入狱前赶上了一次狐狸赶会,他在狐狸坟周遭下了几千个狐狸套子,憋着劲要逮尽狐狸,剥皮卖钱,倒是套住了不少,不过那些狐狸也不是好惹的,祭起砖头瓦块将他一条腿砸折了。 不过黄金童天性生猛,阴差阳错中,他从一头狐狸嘴中抢来了地丹,后来狐狸就散去了,他又雇挖掘机挖开了息壤丘,里面除了一块土骨石,什么也没有,他盗走了土骨石。 拖着伤腿回家,很是愤闷,原本以为有财宝,不想以伤了腿为代价,就弄了块破石头,几张狐狸皮,和一块黄了巴唧的土丹。 不过他闻着土丹异香扑鼻,拿它在家炖了豆腐,吃完后伤腿恢复的很快。但问题随之而来,他本就是个光棍,每到夜晚孤寂难捱,吃了土丹以后,更是精血爆涨,双眼赤红,有天实在熬不住了,同邻家小妹勾搭着上了床。 由于土丹药力深沉,黄金童龙精虎猛,当夜叩股娇吟之声,半个村都能听到,女孩倒没什么意见,多年后还给黄金童寄信,说是那晚她永远忘不掉,是飞起来的感觉,女孩家长哪里肯依,当年人家女儿还是高三学生,正准备高考,就一纸诉状把他告了下来,加上有别的案子,于是坐了十一年牢。 这是后话了,此后我专有一讲,叫黄金童出世。 那息壤丘,在寒蝉声寂,白露玉凝的时节,每每黄昏之际,便有淡淡烟霞,如匹练一般,从丘顶冒出,直冲天际,与天边晚霞相映成趣,是当时一景。民间俗谓狐狸旌。 长虫殿有个老道,叫牛天铃。霍殿几式微时就与其相识,算是布衣之交,到霍殿几发迹,牛天铃常常过府往来,给霍帅推演推演前程。 牛天铃此番有书信至,正值霍殿几闷闷不乐,久静思动,因此上点了几个人相随,要去狐狸坟看烟霞。 霍殿几是个红脸汉子,苏半山事件过去以后,慢慢也就不记恨鲁虾蟆了,几个月后官复原职,依旧军中听用。 由于霍殿几、齐胡子、我二爷爷还有鲁虾蟆都是土匪出身,所以自然能投脾气,霍殿几出行还老爱带着他们。 自从上次迷歌事件以后,霍殿几凡事都加了小心,此次出行也不例外,带了几个炮兵,用骡子驮了一门小钢炮。 那次出行纯属散心,乡间又无好道路可走,所以霍殿几骑马,信马由缰,遛遛达达就到了长虫殿。 正值中午时分,牛天铃迎了出来,双方寒暄良久,携手步入观中拜茶,中午牛天铃亲下厨灶,烙了几张饼,炒了盘韭菜,捧出来陪着,出家人嘛,不能大动烟火。霍殿几随从人员都自带着干粮,门外三五一群,吃完了事。 大殿内,只有霍殿几和牛天铃。霍殿几眼见牛天铃吃了一口饼,夹了一筷子韭菜,方才动箸。 食罢,上了香茶,霍殿几少不得要纳些香火钱,牛天铃客气几句也就收下,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平常。 下午时分,两人对茗清谈,无非是人事浮沉,红尘长短。 眼见红日西斜,牛天铃领着霍殿几步出院门,来到狐狸坟前。 众人尾随其后,见狐狸坟高耸兀立,北面松林苍苍莽莽,远山如一笔淡墨,秋霞西挂,不禁都赞叹好景致。 牛天铃将霍殿几让到一株老槐之下,放了两只小板凳,沏上一壶茶,两人说些闲话,专等狐狸旌升起。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而霍殿几身后不远处的鲁虾蟆却将手伸进了枪匣子里。 突然,那株槐树有一根尖杈像人的手臂一样朝霍殿几后心插来。 那槐树如同活了一样,伸出的那支桠杈,又粗又利,宛如尖刀短匕一般。这要是一下攮在后心上,霍殿几便是龙王转世,这一下也得穿个透心凉,一命呜呼,撒手归天,界时一世英雄,黄泉路上,人家问起来怎么死的,定然满面羞愧,支支吾吾的说是被树枝插死的。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啪的一声将那槐树枝打断了,开枪的正是鲁虾蟆,他早就觉察有异,早将王八盒子端在手中。 然而平日里,鲁虾蟆枪法着实不济,对面有头牛冲来,他也不一定打准,而那天也是霍殿几福大,鲁虾蟆蒙了一枪,还真打中了,鲁虾蟆本可以喊破这事,让霍殿几留神注意,但他真实目的是为了得牛天铃,顺手捎带救下霍殿几,至于救的下来,还是救不下来,他也没放心上。 霍殿几猛然间回头。看了一眼被枪打断的树枝,还没看清谁救的自己,另一枝树枝突然斜刺里插来。霍殿几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就地来了一个十八滚。抱着头滚出七八步远才停下。 没曾想那株大树根下沙沙有声,根在土中竟动了起来,整株老槐像夜叉一样扑向霍殿几,在土地上划了一道深沟,霍殿几连枪都没掏,只恨爷娘少生两条腿,一边跑一边冲卫兵喊,愣着干什么,开炮! 那些兵士都吓蒙了,回过神来,朝着那老槐打了一炮,那哪能打着,倒是差点炸伤霍殿几。 霍殿几气的破口大骂,日你们干娘,打槐树有个鸟用,打牛天铃。 众人一看,只见牛天铃己站在狐狸坟上,掐着二指决,口中念念有词。 齐胡子久经战阵,哪管什么神鬼妖狐,掏出王八盒子,朝牛天铃连放三枪,并且枪枪打在胸口上,那牛天铃仿佛浑然不觉,口中依旧念念有词,被牛天铃祭起的老槐依旧夜叉扑食般追霍殿几,霍殿几并不敢跑远,就在近处打圈圈,难免翻来覆去的跑,那老槐跑过的地方,如同深翻了的耕地,土壤虚浮,霍殿几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狼狈己极。 众人一看,那牛天铃不避子弹,纷纷叫道,了不得了,这是妖道。 二爷爷喊道,哪那么多废话,开炮。 兵士们一来紧张,二来距离太近,连打三炮,都打高了,没有打中。 要说齐胡子之勇,那是冠绝当世,齐胡子眼见打炮不准,到士兵手里抢了一捆手榴弹,拉着了引线,就冲上了狐狸坟,狐狸坟前有个土坑,他往里一扑,就在一扑的当口,把手榴弹扔了上去,然后自己伏在土坑中,这一手有名堂,叫端尿盘儿。 手榴弹还没落地就炸了,后来齐胡子虽不死,右耳也炸聋了。离的太近,直把牛天铃炸的飞了起来,天不灭霍殿几,牛天铃被炸到半空,叽哩咕噜滚了几滚,跌落在鲁虾蟆面前。鲁虾蟆一直阴沉着脸,憋了一肚子坏。 要是一般人,这一炸就没有全尸了,能自己眼瞅着自己肠子挂树上。然而牛天铃不是一般人,被炸下了狐狸坟,却没死,全胳膊全腿,只炸了一身烟黑。喉咙里咳咳有声,张着大嘴喘粗气,显然是被烟呛着了。鲁虾蟆见有机可乘,从怀里掏出一只葫芦来,拔了塞子就给牛天铃堵在嘴中。 二爷爷一见这架势,这是要给牛天铃灌药,抖擞了下机灵劲,上前照着牛天铃后背就是一掌,牛天铃一呛之下,咕嘟一大口药吞了下去。 药一下肚,牛天铃脸色就变了,捂着肚子指着鲁虾蟆呻吟道,这…这是屠龙药?你是谁? 鲁虾蟆要是不说话,也就什么事没有了。 但天下能人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自视太高。鲁虾蟆的屠龙药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成就,斩蛟屠龙是赶虫人一生的业绩,并不是每个赶虫人都配的起屠龙药。 而且机缘如此之巧,在众人配合下,能让牛天铃着了道。所以鲁虾蟆很是得意,趾高气扬的对牛天铃说,老子让你死个明白,我叫鲁三星,五湖三江水陆面上都叫我声鲁虾蟆,你和苏半山沾亲带故? 牛天铃咬着牙狠狠的瞪着鲁虾蟆,口中憋出三个字:把兄弟。说完吐一口脏血,一命归天。 第一十五章龙道门 原来苏半山和牛天铃是把兄弟,同样是朋友,牛天铃却可以为了苏半山,祭起老槐树杀霍殿几,没想到的是霍殿几手下竟是些不要命的主儿。 牛天铃一死,那追着霍殿几的老槐树突然无火自燃。本来这株槐生在息壤之边,自是不比寻常,虽有些通灵,但一直本本分分为树,今天被牛天铃强咒驱使,自知在世间破相,不能久存,然后自己烧了自己。 也可叹,来世间为物百有余年,落得一堆烟炭无人知。 众人见屠龙药毒死牛天铃,老槐烧的噼啪有声,纷纷向鲁虾蟆聚拢来,霍殿几心里却百味杂陈,一来鲁虾蟆救命之恩,莫齿难忘。但转念一想,这人太独了,营中花册之上,鲁三星写的名字全是鲁虾蟆,这么多年他连个真名都不曾告知于我,这人,不堪交。转而去看齐胡子伤势。 这也为日后霍殿几检举鲁虾蟆种下了祸根。 众人纷纷攘攘,七嘴八舌向鲁虾蟆寻问个中情理,鲁虾蟆一脚踏住牛天铃死尸,忽拉一扯,那衣裳都被手榴弹烤焦了,一扯之下,七零八碎,露出牛天铃黑幽幽的后背,只见躯干上全是黑青色的龙鳞甲,一页一页,严丝合缝,只可惜手足头脸之处,尚未长成,一旦长成,那就是入天吞云蛟,下水搅海龙,也怪不得不惧枪弹。这就是鲁三星药杀龙鳞道士。 鲁虾蟆又从牛天铃脖子上扯了一把,拽下一只玉红牌,那正是鲛人走海珊瑚标。 这得从头说起。 世间道家法门极多,一言两语冗述不尽。有一门众,大都潜踪匿迹,远遁山林,只恐世间不能见容,叫作左道门。众所周知,旁门左道,说的就是左道门,人人知名,但识者不多。 左道门中亦有支派繁衍,也甚繁杂,今单说左道中的一门,龙道门。龙道门之宗旨,却是人修左道以成龙。就是人刻苦修炼,最后炼成龙。 牛天铃做为龙道弟子,虽然还是人身,却己炼得龙甲宛然。若再修几年,等到额头上开始钻角,就要入海了。入海何为?去求龙王点鳞,人修龙道,所生的鳞片都是顺鳞,而龙却有逆鳞,龙之项下有逆鳞如半月,龙可驯使,但不可触逆鳞,一触逆鳞,则暴怒非常。 顺鳞可炼就,但逆鳞须龙王爷倒点,点鳞以后,头角峥嵘,探渊纵云,殆无阻碍。 这牛天铃快到了点逆鳞的阶段,于是结识了鲛人苏半山,得知海底不平静,要寻龙王还得鲛人引路,生怕入海后,风俗殊异,不便交流。于是放下身段,和苏半山拜了一盟把兄弟。 苏半山赠了他一个鲛人走海珊瑚标,虽然鲛人在海底内乱,但走海珊瑚标却都认可,至少不会不问是非,当作外敌无故屠戮。 如此一来,牛天铃与苏半山兄弟也相识相交。在苏半山被误杀以后,其兄弟老龙湾迷歌报仇失败,一计不成生了二计,由牛天铃将霍殿几赚了出来,在狐狸坟伏下计策,祭起老槐树,暗杀霍殿几。事又不成,反误了自家性命。 牛天铃虽与霍殿几有布衣之交,但相对于东海寻龙王点鳞来说,与霍殿几的友谊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普天之下,仗义往往屠狗辈,负心每每堂皇人。 就在众人嗟叹不已的时候,从长虫殿内走出来一个人,此人衣青挂皂,身量削瘦,也是个老道,出来看到霍殿几一般人,合掌唱号,无量寿福。 众人警惕起来,不知是何方人物,人人手握枪把。 那老道摆摆手说道,诸位休慌,贫道本是尘外之人,不涉红尘中事,你们恩恩怨怨,与我无干。我见老友死在息壤之下,只念是昔日旧友,不忍看他暴尸荒郊,今携青席一张,将他掩在黄土之下,还望诸位玉成。 霍殿几一听他说话客气绵柔,警惕心自先放了一半,只问道,我见你从长虫殿出来,可我到蛰龙观也有半日,怎么不曾见你? 那老道说,我是何等样人,言语鄙陋,举止粗浮,不堪于人前,只在耳房瞻仰大帅神威,并不敢阶下冒渎。 鲁虾蟆拨弄着王八盒子,说道,给牛天铃收尸可以,但我要他身上的龙鳞甲。 那老道哈哈一笑,对鲁虾蟆说,贫道只是吊唁一番,烧一刀黄泉买路纸,待将军你取走龙鳞甲,贫道再来裹尸便是。 众人一听,这老道一不是来找茬的,二不是来问罪的。朋友被你们打死了,来收收尸总可以吧。你们要龙鳞甲,可以自取。取完我把尸体埋了。 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 众人退后几步,给他亮出一块空地方,由他吊唁,虽说是吊唁,但既然是生前好友,老道少不得超度一番。果然拿出些黄裱纸,在尸前垂了几滴眼泪。 那时人们都见过,老道度亡魂,无非是烧烧纸,念念经,念的无非是: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馀,天真皇人,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而那老道却不念这些经文,只从怀里掏出七个小旗子,绕着尸体一圈,插了个北斗七星状。 可怜鲁虾蟆识尽天下奇虫,却识不得人间奇术,诓论英雄。 众人都不解这是要作什么,仗着自己一方人多势众,枪炮无眼,也不怕那老道出什么幺蛾子,由着他在地上插旗。 插完了旗,老道焚了一张告天裱,口中念念有词。 说来也怪,老道念完了词,在牛天铃尸身上起了一阵小旋风,那风拖了个白尾巴,朝西边昆仑方向飞去。 老道见旋风去的远了,这才痛哭失声,扶着牛天铃尸身哀嚎开来:贤弟啊,你为贼人所害,可怜为兄不精于杀人法术,替你争执不得,今天给你做个七星摄魂坛,让你投个虫胎吧,今天昆仑山底巨虫产子,我给你焚裱告天,抢了个雪玲珑的名额,这辈子你死的屈,下辈子别做人了,做头风生之兽,不死之身,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吧…… 一席话说到这份上,鲁虾蟆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老道会摄魂投胎的奇术,后来鲁虾蟆经过十数年访查,才知道此人底细,这老道就是长虫殿地底石匣内镇住的老妖,世人都传说是蛇妖,但始终没有确凿证据,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为妖,牛天铃住持蛰龙观之后,挖开地底石匣,将他放了出来。重见天日之后,那老道视牛天铃为重生父母,极是尊重。 那老道后来常居辽东,号辽东大法师。凡是才死之生灵魂魄,他都能摄来,说投胎到哪就能投胎到哪,凭此术独步天下,华夏九州三十余行省,再无第二人。 也就在当日,雪玲珑蛋出生,它是龙鳞道士牛天铃转世,不过那蛋孵出来,也要三十年时间。 鲁虾蟆赶了一辈子虫,却不曾想到,将来很可能死于虫法,雪玲珑必来寻仇,生死也倒罢了,他怕横死之后,辽东大法师再给他做法,投胎个善长肉的动物,再被雪玲珑圈养,长一点肉就被雪玲珑吃一块,然后养伤,等伤好了,再被吃一块,生不如死。 他情知不妙,后来伙同我二爷爷花了二十年时间,在昆仑山烟波井中钓出雪玲珑卵,彼时那蛋尚未孵化,然而怎么也砸不破,无奈之下,积火烧了三天,封在了雕翎灰中,埋在我老家蚤子头村东南水库边,后来那蛋在坛中孵化成型。 老哥俩只等地底行虫来寻子,在水库中使个烈火狮子番天局,将母子一网打尽,却不曾想被钻井队钉死了母虫,雪玲珑也破坛而出,用我的三滴血,堪堪战平雪玲珑,我却染上虫斑,搭进去了一生。 当时鲁虾蟆掏枪要打辽东大法师的时候,忽然就地起了一阵旋风,飞砂走石,迷的人睁不开眼,待到风停,再看时,只见辽东大法师站在长虫殿屋顶上,向牛天铃尸身深施一礼,遂悠乎不见。 霍殿几大怒,指挥炮兵轰炸蛰龙观,几炮下去,瓦砾齐飞,夷为平地。这是霍殿几三炸长虫殿。 鲁虾蟆还惦记着牛天铃身上的龙鳞甲,要留下取龙鳞。 不想有快马来报霍殿几,解放军打响山东第一枪,攻下周村。 事出突然,霍殿几不敢怠慢,快马回营,要开紧急会议,军令如山,鲁虾蟆也只好作罢,随军回营。 霍殿几也修了夹皮墙,后来解放军打城,死的人差点把夹皮墙填满了,连齐胡子杀人杀的都手软了,饶是土匪出身,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不上一月,霍殿几献城投降。 被俘以后,二爷爷就得了个疯病,病根却不是兵败,而是鹊玉。 当日霍殿几毒死苏半山而怒摔鹊玉,二爷爷偷偷捡了起来。 此前二爷爷在县城遇到了个姑娘,是个女学生,两人坠入爱河,但女孩家长嫌二爷爷是行伍出身,有今天没明天,不肯让女儿交往。二爷爷无奈之下,用了鹊玉泡酒,说是饮了此杯了却心中一段情,女学生中招,果不其然,迷上了二爷爷,那种迷恋是超越生命的。 不出意外,二爷爷也许有个幸福的人生,但鹊玉的负作用谁也没有想到。在攻城激战中,二爷爷的女友不幸葬身炮火,人死了,冤灵却不曾散去,鹊玉相思之力太过深沉,致使二爷爷常被女学生冤魂所缠,穷其一生再也无法爱上别人,到老落得光棍一人,精神恍惚,时好时坏,这是根源。 解放初期,霍殿几连以上军官都进了劳改队,齐胡子性子最烈,最先被整死了,死时眼前的虎蚋也都坠地而亡。 鲁虾蟆带着二爷爷一块揭发霍殿几许多罪行,从而立功,不几年,被释放了。就在释放当天,霍殿几心中怒气难消,检举鲁虾蟆是个赶虫的,有辩物识虫之能,劳改队负责人又把鲁虾蟆截留观察一年半。 到1958年,霍殿几饿死在狱中,吃的最后一点东西是只壁虎。 可叹霍殿几一世英雄,龙王爷驾前讨过承兑,拉队伍混过绿林,后成一方军阀,没大和日本人打过仗,也没大和八路打过仗,自己治理一片小天地,建学校无数,尤重发展工商,让治下着实红火了几年。 风云际会,让霍殿几、齐胡子、鲁虾蟆、二爷爷这帮人走到了一起,做了半世豪杰,屠龙斩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解放后遇到了做思想工作的,就全傻了眼,致使弟兄反目,饿死狱中。 霍殿几死后,有传说在他坟头上天降大鱼祭奠他,还有说见过小白龙给他上坟的,说是他当年去龙宫讨承兑,顺便把龙母给上了,生了个小白龙,认他作亲爹,这些也无从考究了。 当时管制颇严,二爷爷和鲁虾蟆虽然不死,但去昆仑山不知伪造了多少介绍信,偷了多少粮票,吃了多少苦头。封住雪玲珑以后,两人也极少往来了。 由于经历太多,红尘中浮浮沉沉的事,两人都看的倦了,人心比作一壶酒,少些品酌,滋味醇厚,若是喝的多了,中酒上头,吐都吐不上来。所以说,看月宜深,涉世宜浅。当年他们弟兄四人,占尽人间机要,终究都无好果。 第一十六章柳树沟 且说我十岁跟随鲁虾蟆到了杜家台柳树沟,开始了叫花子生活。 柳树沟本是条小河,东流注海,后来河面涸了,下半游变成了一条潮沟,上半游干涸的老河床上由于海水上不来,生长着许多柳树,一共二三里地,柳树林最宽处有二百来米。 那柳树沟景色尚可,但自古不容村落,因为此地是葬死孩子的所在,至今都人迹罕至。 在旧时,有一种小买卖叫卖面鱼儿,就是将饭店里吃剩下的肉低价买来,切成细条,再裹上面芡,炸的金黄,挎个小篮子沿街叫卖。 在解放前,这种小生意不足以糊口,大宅门里的人不屑于吃这种下三烂的小吃,穷苦人家,你就是挎一篮子窝头他都吃不起,那为什么还有人干这个呢?因为这些小生意人,表面的生意都是幌子,干这些行当,都有暗生意在里头。 比如卖面鱼的,时常出入大宅门,暗地里却做买卖孩子的勾当,死的活的都要。 他们可不是拐卖孩子,也不揽生意,人家想卖,他们才买,比如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和城中某个后生私通,怀孕了,有的家里发现的早,服了打胎药就小产了,打下的孩子有的己成人形,这怎么办?总不能埋在自家树底下,这时见多识广的下人就把街上卖面鱼儿的叫进来,明面上是说卖给他点东西,实际偷偷把死孩子放在他卖面鱼的筐里,然后给卖面鱼儿的一包银元,卖面鱼的会根据银元的多寡,给死孩子安排个埋葬规格,但绝大部分钱是自己落腰包的。 活孩子他们更乐意要。一般是商贾富户中的男人常年在外经商,家中妻妾偷情,生下孩子,不能养在家中,就得托卖面鱼的给找个好人家养着。 还有那被富贵商贾包养的外宅,比如苏州商人在天津有生意,就顺便在天津养一个粉头,买下宅子雇下车,天天供着吃席看戏,但一两年才能来一两个月。也就给外宅造就了偷情机会,一不小心坐了胎,偷情的男人也不一定在身边,后来生下孩子,还要贪恋包养者的钱财,只能将孩子托给卖面鱼儿的。 这种情况下,卖面鱼儿的两头收钱。孩子的亲生母亲免不了对着婴儿垂泪一番,诉说自己多不容易,万般无奈,出此下策,然后包许多细软塞给卖面鱼的,千叮咛万嘱咐,给孩子找个富足之家,那卖面鱼的得了钱就将孩子放篮子里,提回家中,自是小心喂养,因为有这一路暗生意,自有那无子嗣的人家找上门来,从卖面鱼儿的手里出大价钱买孩子,回家当亲生的抚养。 因此卖面鱼儿的,暗地里都做买卖孩子的勾当,打胎的死孩子自然也由他们安葬。如此一来,他们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虽说这生意还算顺当,但毕竟是下三路的行业,不受人待见。社会地位很低,经常受人欺凌。于是和卖头花的人自发组成了一个社团,叫瓦子店。 当年在柳树沟附近,就有一个瓦子店,柳树沟自然也就成为他们埋死孩子的坟场,后来城里拉出来的饿孚也往那埋,渐渐的演变成了乱坟岗子。 为什么卖面鱼儿的能和卖头花的搞在一起呢?因为卖头花这个行当更为人所不齿。众所周知,头花就是女人戴在头上的花,一个大子能买好几朵。单靠卖头花,别说挣饭吃,茶水钱也赚不出来。好在卖头花也有一门暗生意——卖角先生。 角先生是旧时女子自慰器具,状类男根,维妙维肖,后世材质多为鹿茸或牛尿脬,软中带硬,中间可注热水,用时缠在脚踝处,由腿伸缩推送,多为痴妇孤女所爱。更有那为夫守节的少年寡妇,没有支角先生,夜夜冷月孤灯,如何打熬的过? 卖这东西有讲究,那就是不能与顾客说话,是两不言的买卖。卖头花的挑子上,带一只小箱子,叫风月盒。 来买角先生的女子,也不能张口直陈:兀那王货郎,近日姑奶奶腰带下面淡出个鸟来,给姑奶奶来根角先生。 这番话语显然不妥。 来买者多是红霞满腮,羞于启齿,左右环顾无人,自将钱投入风月盒内,一般风月盒上写着个钱数,但当年女人多不识字,只能打听着来,要是钱多投了,卖头花的还要找钱,给少了卖头花的伸着指头敲风月盒示意。投钱以后,卖头花的揭开货袋一个小口,由着投钱的女子随便摸走一个角先生。 这些人也兼卖淫画春宫,闺闱器具,诸如缅铃、银托子之类。 因此在旧时,这卖头花的属于下三烂行,其社会地位还不如卖面鱼儿的。 市井当中,便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喝两口黄汤气不顺,也能将卖头花的揪来揍一顿,不敢还手的,因为做的事情太低贱。所以几个弱势群体成立了类似行业协会的组织,瓦子店。初一十五开堂会,宗旨就是立规矩起靠山,保护会员,处理内部矛盾,而且规矩不小。 这些小行当的瓦子店在柳树沟左近,有些人也逐渐的在柳树沟定居,搭了几间茅草棚子,虽不成村落,稀稀疏疏也有那么几条窄巷。卖面鱼的人一多,柳树沟自然成了乱坟岗子。 建国以后,这些小商贩都被取缔了。进城招工的招工,返乡的返乡。并在柳树沟北二三里外,划定了一片垃圾堆放区,全城的垃圾集中于此。一到夏天,臭熏二十里。 因此柳树沟一直人迹罕至。 后来有个搞化工的大老板看中了柳树沟位置,要建个化工场,五万一亩买下一大块地,清表的时候推了一大片死孩子坟,尸骨遍地。 当天晚上那个大老板竟在睡梦中作婴儿啼哭,哭的和孩子刚断奶一般,戚戚惨惨,把家人吓坏了,怎么叫也叫不醒他,由着他哭了一晚上,家里人见不是事,请了个老道来,才把那老板叫醒,醒了以后,他嗓子就哑了,永久性损伤。 那老道对那老板说,柳树沟亡灵多,阴气重,你八字软,开发不了,到时候死孩子压床,哭也能把你哭死。 那位老板吓的颤如筛糠,唯唯诺诺不敢再开发,这事情一出,地块也不好再出手了,没人敢接。于是真正的荒废了。 当日鲁虾蟆骑着紫电绝尘特带着我回到柳树沟,我是哽哽咽咽,想起来就哭会。 鲁虾蟆当时己是八十多了,在柳树沟正中老河床上搭了个茅草棚,周围柳树掩映,很是僻静。 茅草棚边上有一口下半截埋在土里的缸,缸里是腌的咸姜,鲁虾蟆对外的职业是卖咸姜,但我从没见他买卖开过张。 茅屋门边有一口砂锅,砂锅里还有半锅豆腐炖嘎鱼。 我当时从驴背上下来,找了个柳树荫坐下来,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 本来我不大喜欢上学,可看着鸟不拉屎的柳树沟,想想过几天,同学们都穿上新衣裳,兴高采烈的去上学,继续整天打沙包,跳房子,而我,连茅草棚都不能进,忍不住叭哒叭哒掉眼泪。 鲁虾蟆拾了柴生了火,茅棚里拿出几张葱油饼,连同砂锅里嘎鱼豆腐热了热,端我面前说道,甭哭了,吃完了饭我教你站柴堆。 站柴堆是我流浪生涯的第一课,虽然看似平常,且与赶虫关系不大,却是我最重要的一课。 那北方一般流动乞丐何以存活,所赖一项技能,那就是站柴火堆。旧时不论城乡,都能见到柴堆。如今乡下,还有麦秸垛,稻草垛,往里一钻,任由外面寒风呼啸,也冻不死。 但流浪生活不会恰巧遇到好多麦秸垛,有些时候得自己捡些细嫩树枝枯草,以御严冬。也就有了站柴堆这种技能。 首先体现在一个站字上,在柴堆里不能躺下。人体行血气,站着行的快,躺下行的慢,各项运动都是站着来养人,平躺着锻炼身体的,必伤身。躺在柴堆里睡,不用冬天,只那寒露秋风一晚就能感冒,而站着睡,虽也寒噤,但会好的多。 站着如何能睡觉呢?所站之柴堆捆扎要有法度,一要有靠,二要有内外,三要有松紧。有靠是指柴堆要靠墙或者靠树,不靠点东西,半夜容易倒了。有内外是指,柴堆外围,要用粗树枝,起到支撑的作用,内部要用枯草,起到软绵保温作用。有松紧是说,柴堆捆的太松,半夜容易蹲下去,捆的太紧有碍气血行运。得松驰有度。 站柴堆不是什么秘术,以前有师承的乞丐都会,现如今快绝迹了。在早,乞丐初来一地,见有别的乞丐留下的柴堆,一搭眼就知道对方水平道行,也能快速的定位自己将来在此地的地位。 以前穷家门出了个乞丐财主,初为乞丐多年,也是年年讨饭站柴堆,后来时来运转,抖然而富,家里面也是僮仆成群,妻妾环侍,每日锦衣玉食,冬天脚炉手炉一样不少。 后来来了个乞丐讨食,给了些吃食后不走,在他家南院墙外站柴堆。这乞丐财主不免技痒,出来对那站柴堆的乞丐指手画脚,大意就是你这柴堆不专业,我当年是怎么怎么弄的。那乞丐不服,辩白了几句,由于都是行家,就炝上了火。应了那句话,不是同行打不起来。 站柴堆的乞丐一时恼了,放了狠话,你有本事,你扎一个睡给我看。那财主也火了,人这一生,多为自己所恃的事情生气,不善长的事从来不生气,姚明会为德甲输球咆哮如雷吗?就是这个道理。那财主不含糊,使出平生手段扎了个柴堆,站了进去,鸡叫头遍的时候就冻死了。 说那财主技术不如乞丐?不是。只因多年锦衣玉食,年年冬天炉暖炕热,身子养娇了,再也扛不住三九寒冬。 因此穷家门传下来,北丐不向火。烤了火身子尝到甜头,一旦无火,准冻死。当乞丐就要对自己狠一些。 第一年冬天站柴堆,我差点冻死,伤寒感冒是常态。好在鲁虾蟆还能调些草药汤水,要不然,我小命早就没了。 第二年也是勉勉强强熬过残冬,直到第三年才算勉强适应,以后就习以为常了。 鲁虾蟆教的第二项技能,也不是赶虫,是偷鸡。 第一十七章鲁虾蟆去世 鲁虾蟆的原话是,作为一个有传承的乞丐,不会偷鸡被同行看不起。可以不偷,但不能不会。 要说后来我作为一个赶虫人,偷鸡都不用自己动手,随便支使个大尾巴黄鼠狼,要多少给我叼多少。 但会偷鸡有关传统乞丐的体面,不能不学。 偷鸡有偷鸡的学问,看见鸡满街追着跑那是疯丐,晚上遛墙上瓦,摸鸡窝那是贼丐,即便撒米偷鸡,也显得太不专业。真正有师承的偷鸡法是这样。 见主家有鸡满院跑,就上前讨水喝,主家且莫转身,转身取水的空当,能把鸡偷入布袋还没有声音,这叫偷鸡。 讲究贼输一眼,就是面对面把活儿使了,平地抠饼,对面拿贼。 按理说,这种小偷小摸上不得台盘,可鲁虾蟆也是怕我情况特殊,挨了饿。别的乞丐,再不成样子,好歹能讨钱,哪怕讨得块儿八角的毛票还能买斤馒头吃,我不能使钱,一旦山穷水尽很可能挨饿,性命与偷鸡之间孰大孰小,不好议论。 我们有专业的偷鸡物件,叫铜知了。 偷鸡不用铜知了,一看就不专业。 铜知了这东西一般是铜制的,做个知了之形,尾部放食饵。鸡只要一啄,食饵处的崩簧就会弹开,将鸡嘴撑开,以致于不能发声。 鸡为阳之精,旧有玉枢星散而为鸡的说法,其为禽有五德,首带冠是为文,足搏距是为武,敌在前敢相斗是为勇,见食相呼是为仁,守夜不失是为信。 五德之中,有个见食相呼,鸡虽是群聚而争食,但见食相呼是天性。用蜿蜒小虫作饵,将铜知了在鸡群中一抛,唧唧喳喳一哄而上,谁抢到谁倒霉,一啄之际,半吞半含,铜知了崩簧啪嗒打开,将鸡嘴撑起,叫也无声,挣也无力,偷鸡之人顺手收线,瞬间塞进时迁三十六格百宝囊中,两手捋着鸡脖子一较劲,分筋错骨,那鸡也就一命呜呼。 这是偷鸡之法,与偷鸡并论的就是摸狗了。偷鸡摸狗,相映成趣。如今很多动物保护主义者反对吃狗肉,当在情理之中。但是作为应急之技,鲁虾蟆也得教。 世俗频传,乞丐手中的棍叫打狗棒,名字很形象,不会打狗焉能走街串巷?没有一招两式,也怕辱没师门。 自古狗名曰忠,力效犬马嘛,很少有人将类人生物与狗联系在一起,然而虫书记载过一种人虫,狗头而人身。有另外两部古籍可以印证,《汲古周书》记载,正西昆仑有狗国。《五代史》可谓是正史,其中记载,昆仑有狗国,其男子狗首而人身,披着长毛不穿衣服,说话如狗叫,他们的妻子却是正常人,其族生男即是狗头,生女即如常人,本族婚配,住洞穴而茹毛饮血。 中国南方畲瑶所拜之鼻祖,号为盘瓠,即为狗首人身。高辛氏之时,有宫人王娘,耳中生茧,愈长愈大,三年茧裂,破而为狗。后来犬戎犯境,高辛氏出榜,杀得犬戎吴将军者妻之以女,不曾想盘瓠将吴将军头颅衔来,高辛氏无奈,将女儿嫁给了盘瓠。一日盘瓠突发人言,要妻子将自己罩于钟下,百日打开,自己将变作人形。 妻子依言布置,然而十分担心盘瓠饥渴,到了九十九日上,实在忍不住,掀起大钟一角来看,盘瓠见光,变化乃败,身己是人身,只有狗头未成人头,于是狗首人身存世,后为畲瑶诸族之祖。 因此狗中之虫,多为茧出。茧有石茧,海茧,树茧,云茧,土茧等等。内中皆孕灵物,生于阴阳际会之处,乃天地交合而诞。孙悟空的出生虽是演义,但用的却是石茧的概念。 狗之为物,其肉寒,人食之易发旧疾,是发物。世人都知吃狗肉可醮花椒,生花椒遇狗肉则不麻,物类相感之理,却不知狗肉为虎酒,凡虎食狗肉,食罢即醉,虎食狗醉七天。 乞丐偷狗,手段有二,一是药闷狗,二是坛偷。 现在所称的闷狗之药,在历史上可谓大大的有名,叫作蒙汗药。大树十字坡,孙二娘的洗脚水,鲁智深都曾着道,不知坏了多少好汉。 此药炒制方法,不便言表,旧时卖此药的,多是两人,一人嘴中含筷,将药服下,须臾便倒,人事不醒,这药服后能紧牙关,使服用者无法张嘴,另一人只能撬其嘴中筷子,将嘴撬开,以温水灌之,一袋烟工夫即能解醒。用此博满街喝彩,以售此药。 药以薄腊包裹,腊破药出即能紧牙关,不醒人事,时间略一长,便再也救不醒,死实了。有道是,荆柯不必赴秦宫,豫让何须毁面容,十字坡前蒙汗药,杀人尽在笑谈中。 这药药狗,以鸡爪为上品,将药粒置于鸡爪中,扔给狗,狗牙一咬,腊破药出,须臾即倒,有懂行的狗主人发现的早,不去追赶偷狗之丐,而是抓紧用凉水灌狗,尚能捡得残命。 二是坛偷。游乡之丐携一瓦坛,内中放入鸡肠子。见村外有游食之犬,就将坛子置地,待饿狗钻坛取食,头入坛中,上前按住,以破布塞实坛口,将狗倒提,此时狗头己挣不出坛口了。 此两法乃师承之法。但现今动保护主义者往往诟之,以其爱心扫地,不是君子之行。 现有食狗之民俗,亦有爱狗之风气,孰是孰非,可度之以法。法外皆可为,才是道统良治。 我在赶虫生涯中,也用此药,但从没闷过狗,除非人身受到威胁。 这些乞丐入门的东西,鲁虾蟆只用了几天就教完了,然后用了整整十二年教我赶虫,期间也捡来些初高中课本,让我读。所赖我天性不算笨,学了个七七八八。 起初我只专注于鲁虾蟆捡来的课本,对赶虫之事并不上心。我那时的想法,是希望有朝一日,雪玲珑不再纠缠我,能重回学校读书,考个好大学不敢指望,和一般人一样,上个中专或者专科,找个不疼不痒的工作,安身立命要紧。 每当我看到自己一身破衣烂衫,窝屈在海荒柳林之中,再想想同龄的孩子,男男女女一块去上学,有说有笑有理想。说不准同桌之间还能发展段感情,日后结发,热热乎乎小两口,生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其乐融融。 而我呢?却只能流浪,人生注定灰暗透顶,穷困潦倒,连和人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 鲁虾蟆去世时九十五岁了,坐在茅屋外烧茶,己是耳鸣眼慢,老迈龙钟,突然红光满面,那是回光返照,给我交待了一箱东西,沐浴更衣,无疾而终。 我在柳树沟一块高地上埋葬了他,那是他早前看好的墓地,说是能旺徒弟,彼此朝夕相处了十二年,一朝撒手人寰,免不了嚎啕一场,撒泪作别。 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有家不能归,有亲不能投,好歹有个伴,一时殁没,更添惆怅。打开鲁三星留给我的箱子一看,他赶虫一生的积蓄都在其中。 第一十八章鲁虾蟆的遗物 有一件鲛绡大氅,是当年查苏半山时得来的那匹鲛绡,被改成了大氅,此氅轻薄透气,浑若无物,入水不湿,入火不焦。冬贴身而暖,夏离肤生凉。有这么一件宝衣,冬天不用站柴堆也能熬过一冬,鲁虾蟆生前之所以不拿出来,也是怕我养娇了身子,一旦失去鲛纱氅,难御寒冬。 有长短两条裤子,来历非比寻常。昆仑山东麓有个山洞,俗叫石汁洞,洞顶有一青石悬中,叫作乾石,此石浑圆无棱,乾石正下方,有一方黄石,此石四四方方,棱角分明。两石间距三丈有六,天圆地方,应周天之数,合称乾坤石。 每年春分之日,乾石上有石汁渗出,汁液粘稠,如糖浆一般,拉丝垂线,垂向坤石,至秋分日,垂线到坤石,一遇坤石就由液变丝,乾坤相连,此丝即熟,世谓之石丝,该丝坚韧非常,然而一年只能采一根,产量稀少。 累年采石丝,积攒多了,纺之为布,叫作昆仑布,用来做内外裤子,则有大妙处,男穿则雄壮无双,女穿则玉润非常。能积攒出两条裤子的料,也得几百年,历经几代赶虫人。所以异常珍贵。 又有一件薄衫。来历也奇,昆吾山山顶有株桑树,不知其岁,世称桑祖树,根深叶茂,贝干虬枝,乃天下桑树之祖。 凡桑树,都生阴地,地有阴阳。雨生的桑树,多长于监狱或医院,无人培植,亦能生长,阴气重之故。 桑祖树之上,不生他虫,只生一种蚕,叫作金头种,金头种初生之时,也食桑叶,稍稍长大,即同类相食,大蚕吃小蚕,到结茧前,合树仅剩一头蚕,此蚕金头玉尾,独自一个在桑祖之颠吐丝结茧。因此,一年只能采得一只茧,世人贵之。 此茧抽丝,前半段为金黄色,后半段为玉青色,纺之为绸,青黄间杂,裁剪做衫,叫作金玉轻薄衫。 这衫也有大妙,人身不是流水青石,日子久了,自生汗渍泥垢,穿着此衫,能吸人体泥垢,排于衫外,外面看似污秽不堪,内里却洁净非常。是乞丐不二至宝。 箱内还有一双涉水蜘蛛鞋。山东登州,莱州,青州,旧称东三府,其中以登州为最东,北望渤海,南面黄海,登州有座名山,号昆嵛山,金代大定七年,有咸阳道士王重阳,讲道于昆嵛山烟霞洞,收丘处机等弟子七人,世称北七真人。 后在东三府成立全真教,影响甚远。道生于楚地,而盛于齐,齐地道教之山颇多,崂山,昆嵛山,招鹤山等等。旧时山东兖州府,则是孔庙所在,彼时曲阜在兖州府治下。 因此山东一省,儒占西南,道占东北,正是齐鲁分界,齐鲁之间,人民声音各别,风俗迥异。也是闲话。 这昆嵛山中,有一种蜘蛛,叫作点背青,此蛛与平常蜘蛛无异,但背上有一毫青光,采取此蜘蛛百二十对,雌雄各一。然后取一大瓦瓮,内中放入水獭油脂和猪大油,将蜘蛛尽数投入其中,密封瓮口,放置百日,蜘蛛食油脂后,肥大如鸡子。然后在密室中,打开瓦瓮,任由蜘蛛吐丝结网,但不能使其跑掉。 结网半年,然后在瓮内焚雄黄,不用捕捉,蜘蛛闻有雄黄烟气自投于瓮中。 收取室内蜘丝后,复投水獭油和猪油于瓮中,再次密封百日,再开瓮结网,如此反复,直到蛛丝足够成一双鞋。然后用弹棉花弓将蛛丝弹平成布状,再将此前蜘蛛悉数捣成肉泥,夏季入伏第三天时,采蒲苇根上三寸,榨取其汁,将三斗蒲苇汁加入蜘蛛泥中,用铜锅熬制,直到熬成胶状,浇在蜘蛛丝布上。 再取十斤曾青,在地上烧,烧完以后,以水浇烧过的地,地上会烟起如雾,状如出岫之云。此时将渗了蜘蛛胶的蛛丝布架于其上,烟熏之下,胶凝丝紧,蛛布乃成,用此布做成鞋子,再用骆驼蹄子做成鞋底护衬,就是涉水蜘蛛鞋。世传穿此鞋涉水,不论水深浅,入水后不没膝,能踏水往来。又叫踏波履。 里面还有一口短刀,叫作鹿骨刀,鹿骨刀物如其名,是用梅花鹿骨做的,但不是一般的梅花鹿。 世间有一种异草,种子能发苗,苗却不能打种,那该草种子哪里来呢?是天生地长。 东海海丽枝下面的忘渊,是世间第一深处,每三百六十年,产一海茧,内育草种,叫烟波草。海茧浮海而出,飘洋过海,并不可寻,只有有缘人,偶尔得之。得到这烟波草,种于地上并不能生长。 此草只能根植于太岁肉中,方能发苗。 太岁,山海经称作视肉,方术家们叫作肉灵芝,此物也是先天灵根,虫书称其为独虫,因为太岁非草木非禽兽非菌蕈,自成一物,孤独立世。 近几年有关太岁的报道,并不鲜见。但都是偶然发现,并不是有意寻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怎么找太岁。但赶虫人就是干这个的,连太岁都不会找,还赶的哪门子虫? 地下的太岁肉上应天上的太岁星,太岁星就是木星,上古之时,一岁不是一年,岁是指木星一个小周天,是十二年,木星公转一周为十二年,夏朝时称岁纪年,商朝称祀,周朝用年。 太岁肉在土中,与天上的木星相应而行。 木星左行于天,一年移动一辰,即地球年的十二分之一,十二年为一小周天,七百二十八年为一大周天。 太岁肉则在地下右行,与天上木星跳辰相同,年数也相同。木星为阳人之所见,太岁肉为阴人所不覩。地下太岁肉生于木星与太阳同次之月。 比如,元年甲子月朔旦冬至,日月五星都赴于牵牛之初,是木星与太阳同次之月,那么十一月中,北斗指在子位,子位就有木星,到了后年,木星移到子位之上,十二月中日月会于玄枵,北斗指在丑位,那么丑有木星。北斗指位在星相上叫作斗建。 木星始出,东行十二度,百日而止,然后逆行八度,百日后再次东行,一年行走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一天走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年小周天。 木星在周天哪个分野与日同次,就在哪里寻太岁肉,还要计算木星走了多少,太岁肉在地下又走了多少,按周天划度分金,只要观测的准,计算无查,就能找到视肉,如果实在没法观测也没关系,拿着黄历算,在周天分野图上打上网格,一点一点的推,当然计算十分浩繁,没事儿最好不要用此法找视肉,这是察星寻视肉。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方法,那就是依靠动物了,有的虫会隔三差五刨点视肉,跟着它走就可以。 这烟波草种,种在太岁肉之中,就会发芽生长,长出草来,日喂梅花鹿三株,当然梅花鹿也有要求,须是断奶不超三个月,口气极轻的幼鹿。 每日喂三株烟波草,喂养七年为佳,实际上喂的年岁越长,鹿骨刀效果越好,但一旦喂满九年,这鹿可就通灵了,饮露食风,不伏人间管理。 所以七年为佳。七年后杀之取左后腿骨,此时该骨硬韧非常,常器己不能裁剪,只能在砺石上浇上醋慢慢磨,一块砺石磨没了,也不见得磨好鹿骨刀,七年养鹿,十数年磨刀,方能出一口精刀。此刀能削铜铁,能割钢玉,凡是生灵活物,见此刀如见鬼魅,以鹿骨刀在地上画圈,活物不敢越出,可画地为牢。 鲁虾蟆给这鹿骨刀配了一个鲨鱼皮的刀鞘,精巧可爱。 再有能值得一提的是一根蛟筋,有三米多长,头上箍着一只精钢爪,可以用来爬墙上树,是个高来高去的物件。把精钢爪搭在楼顶,拉着蛟筋往下跳,能像像皮筋一样拉长至二三十米,要么怎么说蛟龙能大能小呢。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当鞭子使,抽在动物身上,有触电的感觉,抽的力度大了,就能把动物电死,不管体型多大。也叫打兽龙筋。 剩下的物件虽然平常,不过现代社会有钱也买不到了。 比如一只三十六格时迁百宝囊,边上钉着十三太保铜活儿,只有足球般大小,可以斜背在肩上。装着许多小零碎,什么火镰子,小药瓶,牛角壶,压锁簧,探路信黄石,打眼儿锥,迷迷钻,银环钩,玉绳锯,迷香帕,净水砂等等,竟是些行走江湖日用小玩意儿。 还有一副龟甲百兽囊,那是一整副龟甲,有脸盆大小,那只可怜的老龟身体早己被掏空,只留一副龟壳,四肢处的洞被鳄鱼皮封住,头部的洞用狼皮做了一个活口,能开门取放东西,这可不是存放小米绿豆的物件,此物是用来存养小虫的,打开囊口,里面曲曲折折有十一个小囊,也就是说,拳头大小的小虫,此囊可以存放十一个,正合五脏六腑之数,存放的小虫可以供赶虫人役使。 第一十九章流浪的少年 鲁虾蟆去世以后,那头绝尘特还活着,也己是暮年伏枥。 他还给我留下了三缸兔醢,两瓮鱼鮓,一土坑的鱼肠酱,叫作鱁鮧。 刚来柳树沟的第一年,鲁虾蟆总是外出采买吃食,怕我年纪小,不适应赶虫人生活,后来开始教我吃四方的乾坤七十二手,学这个开蒙时,先学怎么储存食物。 醢便是最古老的食物保存法,很多人对这个字的印象可能停留在一种刑罚上,上古昏君,喜用此刑,谁不听话,醢之,就是剁成肉酱。实际上醢是用酒和盐腌肉,当然不能用白酒或啤酒,须用黄酒。 柳树沟近海,不缺盐卤,鲁虾蟆经常籴些黍米回来做成黄酒,并不为了饮用,而是做醢。黍是黄酒第一谷,不二之选,就像高粱之于白酒一样,有道是,酒是高粱水儿,醉人先醉腿儿…… 柳树沟缺的是肉,鲁虾蟆赶虫一生,物件是攒下不少,可钱没攒下几个。猪肉又贵,无奈何,鲁虾蟆经常在柳树沟附近下兔子套子。 古人云,凡咀嚼者,九窃而胎生,独兔子是八窃而吐子,说兔子舔毫而孕,五月吐子,兔者音吐。 最著名的兔子叫东郭逡,海内之狡兔也,只有天下第一快犬,韩子卢能追一追,于是才有韩子卢追东郭逡的故事,韩子卢是古中国快犬,随着苍海桑田,世事变化,也找不到很纯的快犬血统了。 将兔肉用盐腌了,杂以麸糠,渍以黍米酒,封存三月乃成兔醢,可以储存很长时间。 兔醢是鲁虾蟆和我主要的肉食来源。 柳树沟东有潮沟,鲁虾蟆会使挂网,每年也网个三二百斤鱼鲜,鱼鲜为物,一日而败,最放不住,鲁虾蟆除了做咸鱼就是做鮓。鮓不同于醢的地方在于,醢是加酒腌肉,而鮓是加米加酒曲加鱼,生酿之。鮓的发酵成程大于醢。 再就是鱁鮧了。此物最奇,在背阴之地,挖一土坑,以烈柴烧之三天三夜,直到坑壁有砖色,然后将所获鱼鲜的鱼肠内脏,悉数投于坑内,一层鱼肠一层盐,填满坑后,盖以干草席,上盖浮土,浮土上再加盖一层牛粪。等到百日后,就有异香从土内传出,此时用鹿骨刀在坑边画一个圈,以防野狗刨食。 宋明帝喜食此物,蜜渍鱁鮧他能食尽一斗。 我们在林间种着二分小菜园,半亩麦子,鲁虾蟆在世时,吃饭还不是问题。 鲁虾蟆住在茅屋里,我则住在茅屋外的一块青石上,夏天铺张苇子席,冬天站柴堆。遇到雨雪天气,头顶用树杈撑块塑料布,两三年下来,也习以为常,下着大雨,照睡不误。有那蚊蚋肆虐的时节,点上几支蒲棒槌,烟气天然,百虫不侵。 我平时穿的衣服都是鲁虾蟆从北郊垃圾场捡回来的,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一老一少都会去垃圾场捡些日用器物。直到有一帮外地人霸下了垃圾场,我们才去的少了,如今捡破烂也是要讲帮派的,不是谁想去捡就可以捡的。 如今天下楼宇林立,放眼都市,黄昏一抹,灯火万家,家家长短红尘事,都包在那些混凝土盒子里,不为外人所知,然而生活垃圾却能把家家户户的根底展露无遗。垃圾的信息量有多大,想必外行不能想象。 柳树沟北的北郊垃圾场,方圆五里多地,从关外来了三十多口人,拖男带女,占住了场子,瓢霸子姓沈,叫沈老三,早年在关外吃街面儿,在当地也是个字号,后来因为争当地下水道改造工程,被新起的人物剁了三根手指头,输了脸面跌了份,又加上白道上有人也想办他,自知混不下去了,远走外省,纠合了些落迫老乡,占住那片垃圾场,捡破烂讨生活。 捡破烂的铁钩子叫熬穷钩,沈老三久历江湖,拿着熬穷钩随便钩开一袋垃圾,上眼一看,就知道扔垃圾的这户人家是几口人,孩子多大,有几个孩子,是不是单亲家庭,是否有老人同住,家里边能趁多少钱,是做生意的还是上班的,上班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开的是什么档次的车,房子多大面积等等。只要垃圾够多,连家里男人养没养小三他都能看出来。 他平时也进城盘旋于各大工厂,收工业垃圾,几年工夫下来,换车买房,大有重镇旗鼓的架势,捡破烂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却是无本经营,并不少赚钱,后来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再生资源公司,政策上好像还有扶持。 鲁虾蟆在世之时,阅尽人间事故,心内成灰,以耄耋之年,不肯粘惹是非,在沈老三站住脚后,便告诫我,以后不要再去北郊垃圾场。 但他辞世之后,我并没有遵其嘱咐。因为我也二十多岁了,心中也冒出些风月心事,在北郊垃圾场,有吸引我的一个人,她叫沈梦霞。是沈老三的独女。沈老三己在天命之年,虽然行业为人所讥,但多年经营,也算半拉富豪,这几年在垃圾场边圈地建房,开公司立字号,养起许多工人,自己并不下手捡垃圾了,做起了垃圾老板,老婆孩子则在城里安家居住。 那沈梦霞随母在城中读书,平时并不到臭气熏天的垃圾场来,但在周末,偶尔会随母亲来看望父亲。 沈梦霞生的面似银盘,肤如凝脂,风姿绰约,亭亭玉立。第一次见到她时,是个秋天,我和鲁虾蟆去采红蒿种子,当时我二十岁,己长的高高瘦瘦的,路经垃圾场时,偶然相遇,她竟冲我笑了下。 当时我穿着一件破烂的红色上衣,胸前油了一块,胳膊上破了一个大洞,下身一条肥的可以装下两个我的破裤子,裤子拉链坏掉了,隐约露着里面红色内裤,裤腿脚撕花了,扎一条麻绳作腰带,打着赤脚,身上黄泥点点,头发如破油蒌一般,向天刺楞着,和鸟山明笔下悟空一样。加之长期宿于野外,满脸风霜红,老远一看,即便在叫花子当中,也是那不讲究的。 然而,这副打扮,竟然会有人冲我笑一下,而且是个美女,那婉尔一笑,在我心间,如钱塘大潮,汹涌澎湃,大有一路涨到昆仑山颠的势头。 和鲁虾蟆学艺的十二年中,我很少能见到外人,陪伴我最多的,是一只短波收音机,邂逅美貌少女这种事,对我来说,无异痴人说梦,所以那一笑算是瓷瓷实实种在心底了。 鲁虾蟆辞世以后,我从来没想过,将来要去赶虫,我当时认为,鲁虾蟆教我一十二年,无非是想让我日后找到雪玲珑,破了虫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从没想把赶虫作为毕生的事业。 有那么几个月,我天天幻想着虫斑从身上消失,我洗个澡回村里去,哪怕是错过了读书的年龄,随便找个厂子去上班,至少身边还有同龄的女子,一起说说笑笑,打情骂俏,发展段轰轰烈烈的恋情,然后结婚生子,美美满满的了此一生,岂不快哉。 所以鲁虾蟆死后一年有余,我从没像以前一样,每天不厌其烦的默讼虫书,而是春天去挖野菜,夏天抓青蛙,秋天下地笼逮蟹,冬天套兔子,日子逍遥自在。更重要的的一项活动就是跑到北郊垃圾场,找个小土包一依,咬着草棍等沈梦霞,能看一眼我就能高兴好几个星期。 工夫不负有心人,有个周末,沈梦霞独自一人出来扔西瓜皮,我鼓起了勇气,跑上前去,手里拿着鲛绡大氅,往前一递,满脸通红,怯生生的对她说,我…我送你件东西,你穿…穿着绝…绝对好看… 那鲛绡本是不世出的宝衣,一抹天蓝色,我当时觉得穿在沈梦霞身上,才算是物得其主。我还有后半句话没说,我想到她爸垃圾场里做个小工。一来是想往正常社会里凑凑,我不能要工钱,管饭就行,虽然不能进屋,但好歹也是份工作,二来还能找机会接近沈梦霞。 但我太天真。 沈梦霞见有人影跑来,先吃一惊,见我那般模样,又说出这话来,张口骂道,你神经病啊?哪来的臭要饭的? 随即回头向屋内喊道,快来人,打疯花子。 一喊之下,从屋里奔出十几个工人,二话不说,饿狼扑食般奔我而来,还放出了狼狗,我哪见过这个,扭头撒开脚丫子就跑。 一路跑一路掉眼泪,胸间钻心的疼,人家当日并不是冲我笑,只是不经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恰巧我路过而己。 近两年的魂牵梦绕,一时化作乌有,烧心。 那帮人追出二里开外才作罢,人是停了,可狗不停,本来我也跑不过狗,可作为赶虫的,穿街过巷是常事,祖上传下个防狗追的伎俩,在后腰带上栓上三缕老虎毛,狗追到近前,闻到虎毛味,只是近身狂吠,并不敢扑咬。 我见追我的人甩远了,拽出鹿骨刀来,那几条狼狗一见,掉转回头,没命也似的逃了。 回到柳树沟,我哭了一夜,那一夜我知道了我是谁,一个彻头彻尾臭要饭的。 思度良久,普天之下也就剩一个不嫌弃我,他住在柳树沟南边三里多地的海潮沟,是个独居的老头,当年和鲁虾蟆有点交往。 老头姓张,叫张舒望。也近就木之年,早年是个卖角先生的。他做的角先生,表面能雕浮文,叫作浪里梅花。当世一绝,只可惜后世风俗靡靡,己无人再用。 他做了一辈子角先生,膝下却无一男半女,到老独居海荒,靠几亩盐田度日,也是莫大的讽刺。 第二天一早,我仍弹眼泪,痛苦非常,很想找个人说句话。索性提了瓶黄酒,迤逦去找张舒望。 至张舒望家草棚前,见有另外一人侃侃而谈,我便不敢靠前,此人四十岁上下,身材雄壮,带个平光眼镜,穿着皱巴巴的破西装,正装模作样的高谈阔论。 此人正是黄金童。 第二十章黄金童出世1 黄金童是慕名而来,为了学一项面临失传的秘技——制作角先生。黄金童上嘴唇接天,下嘴唇接地,说的云山雾绕,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说到非洲艾滋病泛滥,从闺闱秘技,聊到性图腾崇拜,洋洋洒洒谈了半天。 张舒望本己八十余岁,两眉垂睑,老态龙钟,见远来一个陌生人,茅棚里坐下,端起茶杯来,八哥一样叽叽喳喳,说的唾沫横飞。一时有些懵。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我提着瓶黄酒怯生生站在远处,张舒望老眼昏花,认不清人,只得拄着根拐棍走出来瞧,见到是我,仿佛抓了根救命稻草,招呼我近前。 毕竟年近耄耋,忽有生人来访,不能不防。我自十岁起来到柳树沟,张舒望就见过我,虽住的远,却是唯一邻居。张舒望闯了一辈子码头,自然明白,柳树沟自老年间就是个江湖场儿,多有那作奸犯科,高来高去之辈,在此隐匿姓名。当初我来的时候,不论冬夏,夜宿于外,张舒望见后,并不吃惊,当年柳树沟是下三烂行的瓦子店,三教九流的高人多隐匿于此,张舒望当年也是见多识广。 有一年鲁虾蟆与张舒望巧遇,说起当年柳树沟人物,张舒望提起北五省第一神偷皮三,当年就在柳树沟瓦子店花脚行,平日挑着担子沿街卖花,只偷豪富,不造民宅,此人会移形换影。 皮三讲究偷当面儿,人家宅子里没人,他不偷,非得是有主人看着,他才下手。他递给女买主花头的时候,不能接,接花头的空当,他当着人面能把女买主袖子里的镯子偷了,偷的过程中,还给人家换一副冰糖做的假镯子,非是天热冰糖镯子化在腕子上不能觉查。这叫打闪轫针,闪电一亮的空当,就能把线从针眼里穿过去。 皮三练功练邪了,他老师传下两个法门,一是移形换影,二是拈花指,老师教的时候,嘱咐他练移形换影后,不能练拈花指,他这人心贪,没听进去,偷偷练了,练的右手中指和食指比常人长着一寸,平时用布缠着,伸出来委实吓人,他来柳树沟的目的是向卖面鱼儿的收紫河车,又寻那些枯死多年又发芽的老树,取树芯熬汁,加入紫河车中练一种胎盘再生膏 ,将膏抹在手指上养,养的手指如蜘蛛脚一般。这手指快如闪电,灵巧异常。高粱齐茬砍断以后,接茬扶起来,抹上这种膏,用布缠上,半个月后拆了布,那高粱杆就接好了,秋后还能打高粱穗,可见胎盘再生膏之力量。 然而用胎盘再生膏,有副作用,那就是能保持先天之体,使移形换影走火入魔。以致于皮三晚上睡觉,必须在腰上拴根绳,要不然半夜作梦,他指不定能跑到哪。有同行想偷学他的艺,在他那根绳中间抹了猪油,那天晚上睡觉,绳子被寻油吃的老鼠啃断了,皮三神不知鬼不觉在睡梦中跑了,当时在屋外守着许多同行,窗户烟囱,连老鼠洞都有人蹲守,却丝毫没能查觉。第二天一早,皮三在二里地外的生家酒坊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只空的大酒坛里。酒坛的肚子不小,而坛口却只有拳头那么大。至于皮三怎么进去的,没人见到。皮三一醒来,自己也吃了一惊,说了句,绳子咋断了。就这一句话,引来了酒坊的酒工,酒工们围笼一看,吓坏了,坛口只有拳头那么大,怎么会有人。当时把坛子打碎,皮三站起来就走,也没人敢拦住问问,都吓懵了。 后来皮三神智有些失常,但偷窃多年,名声在外,始终没有被抓到过。 有一年他骑驴去赶集。拴牲口的时候和集边人家起了口角,人家不让他拴,说是碍事。他一气之下,把驴牵到那户人家土墙边,照着驴腚拍了三巴掌,众目睽睽之下,驴头拱进了墙里,剩驴尾巴在外,驴身半截在墙里半截在墙外。吓的集上人大喊有妖怪。 那户人家有个七十多的老娘,正盘在炕上纳鞋底,见墙上有个驴头伸进来,一惊之下,一命呜呼,给吓死了。 那户人家哪里肯依,但当时没有声张,跪求皮三把驴弄出来,皮三解了口气,从墙里牵出驴来,那墙面仍完好无损,满街皆惊。 皮三骑上驴找了个羊肉馆子,吃羊肉喝烧酒,那户人家组织了几个手脚利索的后生,跟定皮三,在南店郭记羊肉,从窗户里伸进枪去,一毛枪打死了他。可怜一世神偷,来无影去无踪,却在醉酒之际,死在火铳之下。解放后,知道他的人也渐渐作古。 所以说,张舒望见过的人当中,论出奇,我还不算啥,是个见过世面的老头。因此上他能和鲁虾蟆常来常往。 当时的我,对生人有几分戒备,张舒望一招呼,我小心翼翼到茅棚坐下,黄金童一见,开口便说:哎呀,这位兄弟天庭饱满,山根挺拔,不是久困之人。 一句话说的我心里暖洋洋的,久后才知道黄金童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满嘴跑火车,此次来访张舒望,就是为了学做角先生,见我和张老头相熟,虽然穿着破烂,但也要恭维几句。 我对黄金童第一印象不是很坏,作为一个人见人嫌的叫花子,能听到几句恭维的话,不管真假,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黄金童自来熟,一把接过我手里的酒瓶,说道,哎呀,酒逢知己千杯少,这秋高气爽的天气能和两位把酒对斟,互倾胸襟,也是快事,只是寡酒无菜啊。 说着话,他眼瞅着张舒望养的几只鸡,深深咽了口唾沫,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响叫。 当时己是晌午时分,张舒望丝毫没有待客的意思,早被黄金童纠缠烦了,巴不得他能早些离开。 没想到黄金童站起身来,自言自语说:“我最拿手的菜就是炖土鸡,今天我就献个丑,在两位面前班门弄斧,炖只鸡你们尝尝,绝对风味个别。” 那张老头站起身来,张嘴要说难听的话。被黄金童几句话给堵上了,黄金童说:“张大爷,您这么大年纪,这种琐屑小事不劳您亲自动手,你大侄子我就给你收拾停当,您坐着您坐着……” 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腰带下面拔出一把锃亮的匕首,走向鸡笼,那张舒望见黄金童随身带着刀,又摸不着他门路,也没敢做声,由着他把鸡杀了。 我和张老头只是大眼瞪小眼,柳树沟罕有生人到来,来这里的生人不是躲事儿的,就是埋尸的,别说吃一只鸡,就是抢个钱,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们俩敢怒不敢言。 那鸡炖熟以后,黄金童一点不见外,自己进进出出铺碟子布碗,然后大马金刀往草棚里一坐,打开酒瓶,给我和张老头各倒了一杯酒,自己拿瓶子咕咚咕咚先喝了半瓶,拿起鸡肉碗来狼吞虎咽,骨头都不吐,一连吃了六碗,看那样子,至少饿了两天了。 吃了饭,黄金童在草棚里铺了个草席,在秋日骄阳之下,呼噜震天。 到了傍晚,还不见走的意思,张舒望言语敲打,黄金童只作没听见。如此这般,黄金童在张舒望家赖着不走,一住就是半拉月。 别说张舒望家的鸡,就连他家的老鼠也快吃净了,张舒望历经两朝,始终贫寒无依,一生未娶,但所幸在历次社会变革中他都平平安安。黄金童一住下,把张舒望急坏了,不得不手把手教他制作角先生的要诀。希望黄金童学会以后,赶紧离开。 由于张舒望家被黄金童吃的弹尽粮绝,我少不得将鲁虾蟆留下的酱、醢拿出几坛去救济张舒望。一来二去也就和黄金童熟悉了,这人油嘴滑舌,天南海北,见闻颇多,对于不谙世事的我来说,无疑是新奇刺激的。 由于长期一个人生活,我对友谊的渴望也非常炙热,这黄金童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不嫌弃我,言语之中,丝毫看不出鄙夷之色,因此我也乐得和他闲聊。 到后来我常常夜宿于张舒望家外,下雨天就在草棚里睡,四面透风,也不至于虫斑发作。 日子一长,黄金童的身世我也摸了个七七八八,此人非同小可。 黄金童是七十年代生人,生于鲁南山区一个三家村,父母是使牛的农户,有五亩山田,每年打下玉米来,堪堪够口粮。 然而黄金童自小聪明绝顶。小学只上了三年,就升入初中,在中学里也是风云人物,上课也不专心听讲,吃饱了趴桌子上就睡,学习成绩却无人可及。被誉为神童。上到高中后,和校长称兄道弟,在校长办公室喝酒耍钱是常事。高考时,被西北某名校录取,本来前程似锦。可是有句老话,叫天打头枝,早开的花不坐果。 黄金童上了大学以后,眼界始开,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他同班的同学,多是来自北京、上海、海南等地,经济发达,家境优越,那些同学寒暑假往返已经是飞机来飞机往了,黄金童日日与这般同学厮混,渐感吃力,囊中羞涩,跟他们玩不起。 于是他就打歪主意想弄几个钱花花,暑假里,他约了同系一个女生去爬山,到山沟里后,他把那女生5000块钱卖给了一个老光棍。 后来此事破败,女生逃了出来,一状把他告到学校,校方将其开除。黄金童这才有些醒悟,但为时已晚,一失足成千古恨,只好打起铺盖卷回家。如今他同班的同学,有的已是部级领导了。他连顿鸡也还得蒙着吃。 普天之下,万事万理,凡是早熟早成的东西,都没好果,天打头枝。就连朝代更迭,英雄辈出的年月,第一波起自草莽的英雄也没有一个能成事的,比如陈涉起义后,才有秦末各路诸侯,高祖刘邦武不如项羽,文不及范增,被项羽打的抛妻撇子,烧绝栈道,项羽抓了刘帮父亲要作肉汤,刘邦还嘱咐项羽给自己留一杯肉羹。 刘邦打了一辈子仗没胜过,结果九里山十面埋伏一战成功,打下了汉家四百年基业。 又比如明祖朱元璋,称帝后还对大臣们说,朕本是聚众抢劫,没曾想弄假成真。朱元璋起事之时,各路反王已气势磅礴,谁会想到只有十几匹快马的朱元璋能成事? 这黄金童就是天资太过,必遭天阻。 第二十一章黄金童出世2 黄金童回家路上万念俱灰,自己在家乡从小到大光环不小,这样落魄回家,岂不把老父母羞死。越想越沉闷,只能路上醉酒消愁。 可巧他路经高唐县,古时此县南面有个鲜卑城,城址今已不可寻,城旁有个大土丘,如今依然耸立,那正是盗跖冢。 古时,凡是为贼为寇的,都得拜盗跖冢,盗跖是强贼祖师爷。今人已识不得此丘,然而黄金童博闻强识,知道那是盗跖冢。 心灰意冷之下,黄金童跪在丘前,在地上插了三支烟,酹了一瓶二锅头,拜了盗跖冢,咬着后槽牙发了誓,今生今世老天爷不让我从白道上混个出身,那我就从贼道上谋出身。 还在丘前哭了一会,路人有看见的,以为他精神失常。黄金童拜完盗跖,紧接着脸就变了,对着那土丘嘟囔道,祖师爷,您看看您家大业大的,我饭都吃不上了,您在天之灵也见不得徒子徒孙忍饥挨饿,徒孙我先拿您这坟头练练手吧,您这尸骨我不敢动,有什么不要的东西,我随手拿两件,只当是您赏我的。 黄金童贼气大,把祖师爷的坟给刨了,掘盗跖冢。 他在高唐忙活了两个来月,那年月还没人听说过盗墓,谁也不往那想。由着他拿着一只铁铲,半夜三更痛痛快快的挖。挖到坟底,果然有个石板,夜深人静,黄金童不敢动斧凿,买了硫酸天天去浇,浇了半个多月,才把石板打开,黄金童胆壮,下到里面一看,见是个石匣,四壁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连尸骨也不见一根,搜遍了石匣,只找到了一百七十三根竹简。 黄金童不免大骂祖师爷小气,不过也好过空手而归,那竹简也是文物,没准能卖个仨瓜俩枣。黄金童回到寓处,将竹简擦洗干净,细细一看,大惊失色,给多少钱他也不卖了。那些竹简没前文没下文,就记载了那么几件事,却足以让世人骇然。黄金童把那批竹简叫作盗跖残书。 也该着黄金童出世,做出件大事,盗跖残书记载了些匪夷所思的事。 那批竹简,文字古奥,也就是黄金童,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能研究出来。竹简记录了许多东夷秘术,并不为世人所见。 说起东夷,是蚩尤旧部,蚩尤有九夷之数。东夷中最著名的莱夷,就在今天的鲁北地区,今天淄博临淄东北有薄姑城旧址,即为莱夷国都,薄姑亦是盘古谐音。 黄金童的那批竹简上,记载了薄姑王地脉流棺。上古薄姑城极其发达,今人已不可想象。自孔儒以后,中土风俗尚厚葬,于是王侯将相,争竞豪奢。日用器物,珠宝珍玩,皆可陪葬,甚至人牲人殉,屡见不鲜,全都便宜了后世盗墓贼。 然而薄姑之时,年代属于上古,丧葬之事,却剑走偏锋,有着一门奇术,叫地脉古学。 这名字是黄金童起的,因为竹简上,没有对这门学问命名。 后世的墓穴,不论九五之尊,还是村夫野老,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挖开就埋了,只不过皇陵能占据一片山,有棺有椁,黄肠题凑。流丐只有破席卷尸,七尺之坑。而薄姑城的墓葬,后世之人,永远找不到确切位置。 因为那些墓葬是流动的,叫地脉流棺。 顾名思义,那些棺椁,能够在地底下流动,有水火两类,水棺顺暗河流动,所找的暗河有吞有吐,有潮有汐,不是总是顺着一个方向流,直至天涯海角,而是循环流动,几个甲子循环一周。 火棺则在流壤之中,地下的土壤,并不是一动不动,有些是按照天星九宫流动的,这部分叫作流壤,不是随意流动,而是沿着地脉走,犹如人体经络。有些风水老先生也讲,大地是个活物。阴宅风水之中,寻龙索脉,找的就是这个,三合风水祖师爷杨救贫就传下一句话,先看金龙动不动。 当今工程施工中,桩基础已经十分普遍,曾有个楼盘管桩施工完成后,做小应变检测,该检测是用声波测试桩身完整性,当时回波一上来,检测人员就说,本来一个桩位应该打两根桩,一共二十四米,回波却显示只有十二米,也就是少打了一根桩。一栋楼二百余桩位都是如此。桩基施工承包商连连喊冤,打死不承认少打一节桩。最后没办法,用挖掘机挖开来看,结果发现,每个桩点上下两节桩全都错了位,两节桩之间的焊口全部崩开,后来请专家来解释这现象,专家只说了一句话,地下土壤在流动,否则无法解释。 黄金童的地脉古学还记载了许多有关土壤的其他知识,他整理完成用了一年的时间,那时他已将家人的叹息,外界的冷嘲热讽,置于脑后,潜心研究竹简。 当得知息壤丘有狐狸赶会,黄金童想弄点狐狸皮卖钱,满怀信心的去了,却得了一块土丹回来,吃了后浑身燥热,晚上与邻家小妹做下了风月鸳鸯事,邻家不依不饶。将他一纸诉状告了下来,黄金童见王法当前,急匆匆的跑了。 他本就是贫寒之家,哪有盘缠路费,举目无措之际,却意外发现了一条地脉。 看地脉,查砂土,不是真的捧起一抷土细细的品,而是看地上动静,土地之上,万物繁衍,不会看的,眼前只是平常一排树、一湾水,会看的,一眼望去惊天动地。和望气相近,古代有望气一职,望气也不是单看云彩,比如某望气术士向帝王进言,东南有天子气,这皇帝就暗中排下眼明手快的公人去东南寻找那些有异貌的人,偷偷杀掉。那么天子气何来,须看六事:其地往往多彩云,野外之树频似华盖,山冈状如蛰龙,雀有凤音,夜间行走,犬常不吠,常鸡鸣于丑时,其地之鸡鸣于子时,这种地方,出人王地主。 黄金童逃跑的时节,正是麦收过后,天气一天热似一天。他一气跑到临淄附近,差点没饿死,当时刚刚出现农民工,于是他隐姓埋名,在一个修路的工地上扛小工,一天三顿大白馒头,外带粗盐粒子咸菜条,赶上改善伙食,中午有一顿猪油渣子炖白菜。 那年月,人们没有手机,无法定位,也无联网档案。要找个人好似瞎眼碰,不撞到怀里不好抓。稍稍安顿以后,黄金童日渐放肆,将平日里那些文化流氓习气抖了起来。 凡修路,往往是盛夏三伏天,因为沥青铺上必须是热的,摊铺沥青有温度要求。大三伏天里,修路工人灰头土脸,上顶烈日,下有滚烫的沥青,全部是人拉马抗,不要说现在的年轻人,便是现今的民工也受不了当年民工遭的那份罪。 黄金童当小工那年,齐鲁大旱,民间说法是四海龙王爷换班,始终没下大雨,即便下点也少的可怜,老百姓的俏皮话是这样说的:别的地方下雨,路过山东,叫实心云彩绊了下脚,一趔趄不小心撒了点雨。地上晒的冒了白烟。这干完一天活下来,没凉水冲冲身子,任谁受不了。 毕竟黄金童曾是个大学生,骨子里还有些矫情,于是散了工就到处找水塘洗澡,起初找到几个,洗的痛快,可不几天就晒干了,最后在远处野地里找到一汪水塘。那方水塘也就十几个平方,旁边有株古柳。那水清凉可人。黄金童洗了几天,尝到了甜头,并没告诉别人,人多了,大伙都去,水塘就没那么干净了。 有一天十分闷热,黄金童散了工草草吃完饭,急匆匆来到水塘边,脱得赤条条的,一个猛子找到了水里,怎奈扎的太猛,黄金童咕咚一声抢了一口水。 那口水一落肚,黄金童就觉察有异。暗忖道,这池水不一般。 河图中说,天一生水,地六承之。水乃天地之元始,阴阳交合而生,为世间第一物。乾隆皇帝斗量天下之水,一小斗水均在一两二厘以上,唯玉泉山的水是一两,最轻,所以清代宫廷皆饮玉泉山。 普天之下,以阴曹水为最重,当年筛子井中水即为阴曹水,所以铜钱能悬浮在水中。海水次之,江河水又次之,湖水又次之,泉水又次之,雨露无根水又次之,云中水为最轻。何为云中水,即白云将成为雨水,在半云半水之际,谓之云中水。而与云中水相类似的水也存于地下,不过地下的叫作石中水,开石隙可为水,不开石隙则为石。 黄金童一个猛子上来,察觉池水有异,又捧了几口细细的品尝,那水轻如云纱,入口浑如无物,甘甜清冽,有股异香。 他猛然间想起盗拓残书中记载的内容,这坑水应该是石中水,石中水只有地脉中能有,若有地脉,岂不是有地脉流棺,薄姑城旧址去此不远,东夷薄姑王墓葬不可能埋的太远。在这条地脉中八九不离十。 黄金童盘算至此,打定主意,要把这地脉流棺给盗出来,一世富贵在此一举。 第二十二章黄金童出世3 第二天黄金童称病请假,悄悄来到那方水塘边,下水将水塘底部仔仔细细摸了一遍,水塘不深,最深处仅仅齐胸,摸了一遍发现,除了泥沼,别无旁物,找不到水是从哪冒出来的,如此就很难确定地脉准确位置。 黄金童只得上岸坐在古柳之下抽烟,举目四望,发现远处有田地,然而近处方圆一里许,并没有庄稼。常言道,四海无闲田,山东自古人烟繁密之处,平原上哪能有闲地?仔细一观察,恍然大悟,这水塘周围的土地,颜色与周边不一致。是红泥钢板地,这种土壤不长庄稼,旧时盖土房子插山墙,用这泥最好。地分五彩,各有其用。古时鲁北地区,在水利设施不健全的情况下,只长大豆高粱,小麦水稻是建国后大兴水利后才种起来的,再早只有零星土地能长小麦,长麦子的地民间俗称麦窝子,离开那一小片地种麦子,不长。 日头过午,黄金童仍旧坐在树下抽烟,一筹莫展,盯着水塘发呆,猛然间看见自己在水塘中的倒影,突然醒悟了一件事,饶是胆气过人,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人坐在柳树之下,人在水塘中有倒影,那株古柳,在水塘里却没有倒影。 再看岸边,树影婆娑,一到水里就没了倒影。黄金童暗运一口气,心道,这株柳树有猫腻。仔细一看,柳树根部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岸上,于是扔了烟卷,下水贴着柳树老根去摸,摸索了一阵,摸到一个树洞,有乒乓球大小,里面有水潺潺流出。 大旱之下,各处水塘干涸,这处不起眼的水塘却能保持水位,全在此柳树上,这株柳树是个活泉。活泉又叫草木泉。草木根扎在地脉石缝之中,夺天地造化,将自身演化为一口泉眼,大旱之际,将暗河水或石中水从地下汲上来,从树干中排出,形成泉眼。地脉乃大地阴气运转之所在,这些根扎于地脉中的植物,年深日久,根叶分存阴阳两界,自然而然生出许多怪异。比如水中无倒影。 黄金童大喜过望,从此找到了一个寻找地脉的方法,拿一面镜子扔在树下,镜中若无树影,那么这棵树的根就扎在了地脉上。将这些树连线,就是地脉的运行图。找到了一条地脉,其他地脉就不用找了,根据盗拓残书,计日月,算星辰,其他的地脉大体位置全能算出来。 黄金童强忍兴奋,在工地上干了段时间,好歹把工钱结下来,手头有了些小钱,卷铺盖走人,一路拿着镜子看树影寻地脉,沿着地脉走到一个荒僻的所在,踩好了点,远处赁了间民房住了下来,要挖地脉。 这一挖就挖了半年多,白天用井盖将所挖洞口盖住,晚上顺绳子下去继续挖,用滑子往上倒土。直挖了四十多米,脚下站不住了,于是腰上系了保险绳继续挖。隔天夜里,一脚踏空,忽然听到了脚下流水声,这条脉是水脉,黄金童挖到了暗河。 当时已是残冬,暗河水热,有热气上来,黄金童不敢怠慢,急忙上洞,封住洞口,回到寓处想办法。按照盗拓残书记载,薄姑王墓葬有在暗河之中的,棺椁是要顺着暗河流动的,每隔一段时间沿着地脉转一圈,一时不知暗河到底有多长。能不能捞到流棺全凭运气。 黄金童想出了个守株待兔的办法,他顺盗洞下去,在暗河里下了几张挂网。挂网连着一根线,伸出洞外,栓了一只铜铃铛。铃铛一响,就说明流棺挂网,大功告成。 因此黄金童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在野地里守铃铛,饿了吃口干粮,困了打个盹,实在熬不住了才回去睡觉。 可是很长时间过去,也不见铃铛响,黄金童有些坐不住了,但左右是逃亡,又无处可去,也就坚持了下来,这人有点邪运,到了来年三月,杨柳春风的时节,有一日天气暴暖,黄金童正守着铃铛啃干粮,忽听铃声大作。 初时,黄金童并不十分兴奋,几个月来也偶有暗河里的盲鱼撞在网上,那鱼通体雪白,没有珠目,但肉质鲜美,黄金童网到这些鱼,自然是吃掉。我作为叫花子,有两不吃,一是两条腿的不吃人,二是四条腿的不吃板凳。而黄金童只有一不吃,他不吃阎王爷,其他能塞进嘴里的没他不吃的。 自古仙品之中,就有盲鱼这一列,久服长生。黄金童赚了不少便宜,这些东西不是寻常人能吃到的。 但这一次铃铛响的厉害,黄金童顺着绳索,下洞查看,头灯一照洞底的暗河,果然见网住了一个巨物,黄金童喜不自胜。大半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他忙活了一夜,把绞葫芦滑子固定在附近树上,将那流棺拉了上来,凌晨时分,巨物已被拖到了洞口处,黄金童定睛一看,果然是个棺椁,那具棺材并不大,仅可容葬一人,但棺材的材质十分特殊,那种材料名叫康干石。《唐书》记载:拔野古仆骨东境,其地丰草,人皆敦富,土多霜雪。其地北东里曰康于河,有松木,入水一二年,乃化为石,其色青。有国人居住,其人谓之康干,名为石后,仍松文。 拔野古是唐代对今天海拉尔一代的称呼,拔野古境内有康于河,产一种松木,这种松木入水一二年,可以化为青色石头,成为石头以后,仍然有松纹。此物化作彼物,才能叫作宝。这种康干石是名副其实的宝。像民间珠玉金银,文玩字画,俗称也为宝,但只能算是人间稀贵,真正的宝物多有异用。比如蒹葭引露杯,此杯放置于室外,不论春秋冬夏,不管荒漠雪原,至天明总能生一杯甘露,没有露水的时节,也是甘露自来,叫作自来露,久服轻身延年。 一开始黄金童并不知道这些,是后来事发,坐牢后听监狱里一个老头讲的。 那老头虽然是个博学之人,却也只知道有康干石这种东西,不能明白就里。 这天下奇术有三,一曰赶虫,二曰斗宝,三曰说妖票。斗宝术也属于暗三门,真宝物不是谁找到就是谁的,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不斗服它,它不能跟你,虽身在咫尺,不能收入囊中。真宝物往往有异兽看守,自身也有股子斗性,所以才有斗宝奇术。 这些东西黄金童全然不懂,一脸猴急的想开棺取宝,棺材拉出来一半,被洞口卡住了,俗话说,棺材一头大一头小,小头从洞口拉出来,大头却被卡在里面。黄金童性急,等不到扩大洞口,将流棺全部拉出后再开棺,他见洞口是圆的,而流棺是方的,虽然卡住,却还有活动空间,能撬开棺盖的一角,一睹棺内神奇。 于是拿起铁锹往棺盖缝里铲,不曾想那棺盖被一种神胶封住,黄金童给我说的时候,只说那是一种神胶,我却知道这种胶的来历,上古之时叫鸾胶,到了中古时期,叫续弦胶,又叫连金泥,一说续弦胶是汉代西域进贡来一种神胶,其实鸾胶自上古就有,同物而异名,这鸾胶能续弓弦,弓弦拉断了,当时续上,当时就能用,还能修断折之刀剑,黏上以后,不论弓弦刀剑,再次损坏,绝不是从粘结处。此胶是用鸾凤嘴和麒麟角煎熬而成,古俗语云:鸾胶黏云拉天低,若是用这胶粘在云彩上,能把天拉地低。神胶二字当之无愧。 但是天地造化,不肯独钟一物,有阴就有阳,有水就有火,有螳螂捕蝉,就有黄雀在后,万物相感相克,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鸾胶也有个解数。 那黄金童误打误撞之间,还真给解了。当时黄金童见流棺见风,已是富贵垂手,却怎么也打不开,那康干石更硬,用镐头忙活了半天,在流棺上炝出了火星子,那棺盖也只是留下了一些白点。 有道是老虎吃刺猬,没处下嘴。黄金童一夜劳累,兴奋劲过去后,又饥又渴,好在身边带着吃食,有几个午餐肉罐头,那年月能吃午餐肉罐头的,不是殷实之家,就是不过日子的光棍流氓。黄金童是吃不起的,不过几天后是黄金童生日,远在异乡躲官司,风物凄凉,自然要买酒卖肉,安慰下自己。 流棺出世,黄金童绝顶提前犒劳一番,就地吃了两个罐头,喝了半斤兰陵特曲,又灌了几杯凉开水,不免有些醉了。 黄金童逞着微微醉意,骂了一声薄姑王,好你个狗囊的,死了几千年还留着后手,我就是上天入地请神仙,也得把你这流棺给开了,我先臊臊你。 说着站起身来,冲着那棺盖撒了一泡尿。也该着黄金童见世面,那鸾胶最怕酲尿,酲尿解鸾胶。酲尿就是醉酒后的尿。黄金童一泡酒尿,硬是把那流棺尿开了。 他一见棺盖松动,仰天大笑。立即撬起棺盖一角,由于半截卡在洞里,能撬开的空隙,也仅仅能容一只手进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往里摸索,一把抓出个物件,拿出来一瞧,是面古镜,是石头做的,石镜背面刻着三个甲骨字,黄金童研究盗拓残简许多日子,当然认得,那镜子背面上分明写着:照骨镜。 黄金童把镜子翻过来一瞧,当时啊呀一声,把镜子仍在了草丛里,自己吓得一蹦三尺高。那镜面竟然仍能照人,不过黄金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具骷髅,难怪叫照骨镜。 虽然吓了一跳,但黄金童已然财迷心窍,看着草丛里的照骨镜,哈哈一笑,知道这是世间奇宝,扔着卖,也够回老家买下几个村。 当下黄金童快马加鞭,挥汗如雨,将那洞口扩了扩,把绞葫芦滑子重新固定了一下,摇着绞葫芦,开始往外拖那流棺。 棺材快出来的时候,黄金童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棺材后头还有些响动,黄金童使了最后几把力,把棺材脱出洞外。 兴冲冲上前要掀了棺盖,无意中向棺材后头洞口处瞥了一眼,这一眼算是见了世面,黄金童叫了声亲娘,转身就跑,原来那流棺后面还有个活物,死死的咬着棺材帮。 第二十三章黄金童出世4 世间诸物,长得丑并不吓人,长得凶恶也不甚吓人,长得似是而非才是最吓人的。比如说,远远的看,有一只猪,走近仔细一看,猪肚子上全是蜿蜒的虫子,一半扎进猪肚子,一半露在外面蜿蜒,好几千条,密密麻麻,瘆也能把人瘆死。 那咬住流棺的活物,分明是一条大鱼,有一米多长,身上白鳞如雪,但每隔几片鳞会有一片异样的鳞,这种鳞上密密麻麻一个挤一个,长满了小红疙瘩,每个小红疙瘩有红豆大小,疙瘩上还有一个黑头,极是恶心。 恶心点也倒罢了,关键是这鱼生着一颗人头。不是像人头,而是实实在在就是个人头,头发有一尺多长,披散在鱼脊上,双目紧闭,眼皮上刺着两根金针,有鼻子有耳朵,脖子处还有一副鱼鳃,嘴巴死死咬住流棺,面目表情极是痛苦,一看便知,此鱼不是天生这样,很像是人为合成的,或许上古之时有此邪术。 当时黄金童跑出很远才停下,扶着一颗大树,大口的喘气,鱼头人身虽是吓人,也比不了那人头的面部表情,黄金童后来说,日后做到噩梦,就会梦到那张双目插着金针,表情异常痛苦的人脸。 他坐在大树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酒都被吓成冷汗出了一身。 大约一个小时后,黄金童才下定决心,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比穷比不过我黄金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手的富贵不能被吓没了。 他找了一根粗木棍,手里提着,又灌了两口兰陵特曲,踉踉跄跄往流棺那走。如果咬棺的怪物没有人头,他会找一根钢筋,照着要害部位刺进去,但那鱼生着人头,他下不去手,黄金童不是什么好人,为贼为盗,都是把好手,上炕整得了娘们儿,下炕打的了爷们儿,但要他杀人,他于心不忍。 走进流棺一看,那鱼还在死死的咬住流棺。黄金童上前举起木棍子,发了发狠,一棒子打在怪鱼脊梁骨上,把那鱼打了个趔趄,嘴巴松开了流棺,黄金童使劲平生气力去拖那流棺,正拖着流棺还没迈开步,那人头鱼昂起头来,朝着流棺的位置,喷了一口黑水,正中黄金童左股,黄金童还穿着春衣,那股黑水直透衣衫,黄金童只感觉左股一阵烧灼,紧接着舌根发甜,胸腔里一股热血往外顶,眼前冒了几个金星,扑通倒地。 临倒地前,黄金童脑海中只闪过了一副场景,是他的母亲,扶着家门前的磨盘在满村炊烟缭绕之际喊他回家吃饭,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老娘,从小聪明绝顶,考上大学,本是前程似锦,落了个背井逃亡,被人头鱼一口黑水射中,自忖过不了这关。 黄金童当时是要死的感觉,但是他命大,阎王爷没点他名。 他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身边有几十口子人,其中十几个是警察,旁边还有一辆救护车,几个医护人员给他注射了些药物,迷迷糊糊的被送往医院。 黄金童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生命算是抢救回来了,但留下了后遗症,左股上被那人头鱼黑水喷过的地方,细细的长出了一层鳞片。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偷偷用小镊子拔那鳞片,每拔一片,钻心的疼,但黄金童还是咬着牙拔完了,拔完以后过每年春分前后还会再长,长了他就再拔,每次都痛苦非常。好在拔完鳞片,皮肤也就是出点血,没有什么异常,略微发红而已。 黄金童身体康复以后,就被警方带走了,在看守所里被关进单间,给他的伙食也比一般嫌犯强很多,更出人意料的是,没有警察审问他,第一次和他见面的也不是律师,而是一个自称是什么代号311机构的老头。 那老者带着厚厚的眼镜,没让黄金童到审讯室,而是直接到拘留所黄金童所在的号子里,坐在里面大通铺上,两人抽着烟聊家常,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聊了两天,第三天才和黄金童说到正题。 那老头问黄金童是怎么知道地下有地脉流棺的。 黄金童粘上毛比候都精,和老者讨价还价,说是,你先告诉我受伤那天是怎么回事,我再把这事前前后后告诉你。 聪明人之间的交谈往往更简单,那老者说,你是当事人,这事虽然保密等级很高,但你已经知道了照骨镜和人头鱼,进一步告诉你些东西也没什么。 老者道出原委。 原来黄金童早就被警方盯上了,却不是因为盗取暗河流棺,而是黄金童的房东,早就觉察他神神秘秘,昼伏夜出,不像好人,把他给举报了。警方偷偷跟踪黄金童,发现他在一片野地里挖洞,警方怀疑他是盗墓的,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一直在暗中用望远镜观察,试图掌握更大的犯罪证据。 黄金童拖出流棺那天,两个警察就在远处盯着他,一见他中毒倒地,飞奔至现场,正撞见那人头鱼扭动着腹鳍,慢慢向黄金童靠近。 有一名警察见到人头鱼,精神上受了极大的刺激,当时就晕倒了,后来精神失常,再也没有调理过来。另一名警察配着枪,直接向人头鱼开了枪,人头鱼中了两弹不动了,但没死。 那名胆大的警察也吓的够呛,用对讲机叫来了同事,大伙一看,不敢怠慢,向上级汇报,当天夜里就从北京来了一帮人。 那帮人对外宣称是什么311机构,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单位,只是介绍信上的章着实吓人,不容置疑,直接是公安部的。这些人以老者为首,老者看了看人头鱼,并没有吓一跳,好像见多识广的样子。他戴上护具,上前将人头鱼双目中的金针拔了出来,那人头鱼哀嚎一声,说了一句人话,然后就死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听懂说的是什么。人头鱼说的话可能是上古古音,今天的人们已经听不懂了。 那人头鱼被叫作推棺兽,专门用来给流棺推棺,要知道暗河之中,水流有缓有急,为了保证流棺相对匀速运行,必须有东西掌握速度,这东西就是推棺兽,也起到守护流棺的作用,也仗着黄金童没有把流棺一下子拖出洞口,而是先拿出了照骨镜,照骨镜离棺,那推棺兽的本事自先泄了一般,要是照骨镜在棺材里,黄金童难保性命。照骨镜之于推棺兽,就像龙珠之于龙一样,照骨镜引着推棺兽不停的推。 流棺里面还有很多东西,但311的那个老头没和黄金童细说,只说了黄金童知道的照骨镜。 流棺之内有一副遗骨,那副骨架有近两米的身高,比现在正常人要高。用照骨镜照那骨架时,镜子里能映出死者生前的容貌,据说311的人看了后都受不了,那棺中死者与现代人类相貌差异很大,至于棺中死者是什么人种,一直没人搞清楚。 照骨镜这东西照活人,镜子里是骷髅,照骸骨,镜子里是生前之人。 人头鱼在上古之时叫什么,无从考证。但是上古之时确有一种秘术,将人头与鱼身合成一种虫。没错,黄金童给我讲起的时候用的就是个虫字。不过那座墓葬不是薄姑王的,谁也不清楚墓主人是谁,他可能生前斩杀了一个仇人的首级,用来合成人头鱼,死后给自己推棺。盗拓残书记载很明白,薄姑人的墓葬只有流棺,没有推棺兽,有推棺兽说明并不是薄姑人墓葬。 人头鱼眼中的两枚金针是这个秘术的术眼,一旦拔掉,那人头就算死实了,也就解除了几千年来的痛苦。这种手段异常残忍,人死后,头还活着,被合成在鱼身上,给仇人推棺,何其苦楚。这种手法不是东夷诸族所为,极有可能是当时民间某种异类的墓葬。 黄金童所能了解到的,只有这些,他把自己前前后后的事都告诉了老者,并把藏匿盗拓残书的地方也交代了,后来他被判了十一年刑,判决书上对这事只字未提。只说他与邻家小妹不正当关系。其实后来邻家小妹也出了谅解书的。 虽然这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还是被事发地附近村民知道了,前几年报纸上也登过这事,说临淄发现暗河流棺,不过报道的尺度是经过斟酌的,没有那么详细。 尽管没能成功,可黄金童因此一举成名,很多从事暗三门行业的都知道他,盗暗河流棺的黄金童,成了一个小字号。 这是黄金童出世。 第二十四章集鼠之法 后来还有一段民间传闻,说是流棺被运到了某个秘密研究所,用照骨镜照骸骨的时候,镜子里的人还说了一番话,至于说的是什么,没有流传出来,有人说是上古人类的一个大秘密,也有人说是念了一段咒语,莫衷一是。 和黄金童攀谈的那位311的老者,亲自拿镜子照的骸骨,那骸骨在镜中是个血肉活人,镜中的人说完话以后,不上三天,老者就去世了,死因不明。这件事也就被人为的封存了。 十一年以后,黄金童出狱,自是变化很大。他父母在这期间已然相继辞世,出狱后的他,生计艰难,想着学门手艺安身立命,像木匠了瓦工了什么的,他是学不进去的。 监狱里藏龙卧虎,他在里面结识了一个暗三门的狱友,经过这个狱友指点,他便兴冲冲来找张舒望学做角先生。 我当时听黄金童讲起人头鱼是一种虫的时候,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我说我就是赶虫的。黄金童便问,赶虫是做什么的。 我说:“就是专业逮虫使虫的人。” 黄金童当时没有在意,大大咧咧的说:“兄弟,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别说虫,你抓只老鼠哥看看。” 我不知道他的本意是开玩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我需要黑狗血和螃蟹,有这两样,我能把方圆十几公里之内的老鼠,全部给你叫来。供你检阅。” 黄金童也是闲的蛋疼,当夜就找黑狗去了,第二天早晨才回到柳树沟,带了一矿泉水瓶的黑狗血和一只死狗,还从早市上买了三只活螃蟹。 我将黑狗血倒进一只瓦罐里,把一只个大的活螃蟹扔进罐子,泡在狗血中,对黄金童说,三天以后,群鼠毕至。 黄金童大大咧咧的道,还拽词儿?算了,你这年纪的人都喜欢装b,我就是闲着没事儿哄你玩玩儿,是为了吃顿狗肉,别当真。 说完他径自炖狗肉蒸螃蟹去了,我也回到了住处,因为第一次用虫书上的法,我心里也没底。 三天以后,我从瓦罐里拿出螃蟹,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将螃蟹敲碎,我的住处有一台小磨,是鲁虾蟆留下的遗物,把干螃蟹细细的磨成粉末,带上这包粉末就去找黄金童。 当时已是傍晚,黄金童正咬着根牙签跟张舒望学手艺,见我到来,也没在意,我将那包粉末铺在地上,用火链子点着了火,那粉末被烧着后,白烟四溢,飘飘渺渺。 黄金童仿佛已经忘记了前日之约,说了句,你都多大了还玩火?玩火尿炕。 我心里不服,暗道,你等着瞧。 但那粉末烧完以后,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手心里直冒汗。 我坐在茅棚外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还不见有动静,有些心灰意冷,心想:这虫书也不过如此,可能有的招灵,有的招不灵,别丢人现眼了,早回去吧,免得待会黄金童想起来,再嘲笑我一番。 我踏着月亮地回到了我的住处,在青石板上,铺了些稻草,望着星星睡着了。 后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人推醒,我睡眼朦胧的一看,正是黄金童,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喊道:“快跟我走!”说完拉起我就走。 我急问是什么事。 黄金童叫道,你干的好事,张舒望被老鼠给埋了,去晚了,只怕就没命了! 我跌跌撞撞的跟着黄金童往张舒望家跑,我住在柳树沟正中,一片老柳林中,张舒望住在柳林外面,有二里多地。 跑的我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张舒望家一看,我也吓傻了,一大堆老鼠密密麻麻,把张舒望屋外的草棚给挤塌了,支撑草棚的木柱,本就年久腐坏,被一大推老鼠拥挤一处,焉能不垮。 原本张舒望在草棚中纳凉,忽然见四围老鼠如潮水般涌来,被突如其来的奇景吓得脚软,走不动,直到老鼠多的挤塌了棚子,他被砸在了草棚里,好在草棚多是些萤草,腐酸绵软,压在身上,还不至于有危险,反而能隔绝老鼠。 大群老鼠叽叽喳喳厮闹于腐草之上,数量众多,像个大土丘一样,已压的张舒望站不起身,若是再来一批,怕能将张舒望压死,他本就老迈龙钟,不比青春正盛龙精虎猛的人。 当时黄金童在屋内撕狗肉,闻有异动,出门观瞧,见大堆老鼠将草棚压塌,不见了张舒望,又不敢近前,要知道豺众食虎,别看老鼠小,多了也是灾,只闻听张舒望在草底下呼喊救命,黄金童一时无措,撒开腿跑到我那搬兵。 我是在草棚旁边烧的蟹粉,众鼠也是闻着烟气,冲着蟹粉而来,此时已然完全不避人,由着我和黄金童在旁指手画脚,众鼠浑然不觉,视若无物。 那蟹灰对老鼠来说,就像毒品一样。虫书不我欺也。虫书记得详实,以黑狗血灌蟹三日,烧之,诸鼠毕集。 蟹在仙方中屡屡出现,比如,以蟹投于漆中,即化为水,饮之长生。此处的漆不是如今的工业漆,而是天然漆。如果饮用当今工业漆,也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当时情况紧急,张舒望压在草棚站不起来,那对老鼠少说也有一二百斤,压得张舒望直哼哼,嘴里也没闲着,絮絮叨叨的大说一气:你们俩后生快想主意,可不敢拿这事做耍,想当年,民国的时候闹蝗灾,大白天里蚂蚱群和黑云彩一样压过来,上捅着天,下攘着地,蚂蚱能把猪圈填平了,猪能被活活捂死,过宅院的时候,蚂蚱腿儿把那屋檐都蹬塌了,这老鼠比那蚂蚱可大多了,我当年还是个绊倒牛的小伙子,闹蝗灾一个人出门,蚂蚱和风一样卷过来,还能把我冲个趔趄。 这老鼠灾更厉害,我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我这宅子建在了鼠道上,闹蝗灾的时候,就有蝗虫道,那些小虫只沿着一条线走,也就十几里地宽,只闹一条线的灾,从西北往东南走,从来不走错路,这老鼠也一样,比那蚂蚱还狠,我黄土埋到脖子根了,从来没想着这么死,怎么着你们也得让我爬出去再死。被老鼠压死叫人笑话,黄泉路上,咋和差官说啊,这把老脸都丢尽了…… 张舒望活了大半辈子,土地三篇文章还是知道些的,老鼠过路确实有道,不过这次问题不出在鼠道上,而是我忘了北边还有个垃圾场,一个垃圾场的老鼠能少的了吗?一时疏忽,没想起这茬,最初只想招呼个百八十只,在黄金童和张舒望面前露两手,谁成想,剿了老鼠窝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张舒望说这么多话,他平时寡言少语,挺持重的一个老头,如今被老鼠埋在草棚底下,我都怀疑是不是被老鼠揪了舌头根子。 黄金童见我发呆,急道:火烧到眉毛了,你别在这装泥胎天王像了,赶紧使个解数,那老头虽说挺烦人,可也是我师傅,你邻居啊,是灰热过土,再说他这手艺也不能绝了呀,还有多少痴女怨妇等着他去点亮人生呢。 黄金童和张舒望这一老一少说话,都是吹歪哨,这也难怪,正常人谁能跑到柳树沟呆着。 我对黄金童一摊手,很无奈的说:我只会把老鼠招来,怎么驱散,师傅没教啊! 黄金童是个性情人,贼性又大,一听我如此说,一跺脚,从屋里拿出几件破烂衣裳,浇上食用油,就要点火。 我上前一把拦住,也急了,对他说:这事由不得使你那偷宅盗墓的手段,你这一把火放出去,老鼠是烧散了,可张舒望头顶是个草棚子,你这不是烤叫花鸡吗?烧死他怎么办? 黄金童稳了稳心神,一脸苦相:那你说咋办?要不上去一只一只的赶。 我摇摇头,这群鼠是我招来的,既然不怕人,就有它不怕人的道理,一只一只的赶,这只刚赶走,那只又回来了,这不是个降虫法。 我见张舒望仍在草棚底下絮絮叨叨,知道他没有大碍,一摆手说,容我想想。 鲁虾蟆曾对我讲过,遇到虫事别慌,大凡动物有异常举动,无虫不行,就是说,像这种群体聚集,有组织有纪律,而且不怕人的行为,背后肯定有个小虫坐镇,鲁虾蟆说过,在野外,鼠鹿牛羊,蜂麻燕雀,凡是能聚群的活物,不同于跑单帮的虎豹熊罴,都得有个王,或在明或在暗,比如大规模群狼出行,总有只狼殿后,驮着狈。狼数过七十二即同类相残,有狈乃止,一见狈出,狼数不低于七十二。 我慢慢蹲下身来,仔仔细细的观察那堆老鼠,那堆老鼠不偏不倚,正好压住张舒望,也不抽草,也不寻食,好像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折腾张舒望。这肯定没有道理,群鼠是蟹灰引来的,和张舒望没有关系。我仔细一琢磨,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不要小看老鼠,这群老鼠在玩声东击西,压住张舒望,吸引我和黄金童的注意力,其余的老鼠去干更重要的事。 我是在草棚南面烧的蟹灰,此时正被那一堆老鼠挡住,看不到蟹灰的位置。我急忙对黄金童说:“你点着一根火把,只在这群老鼠跟前晃,千万不要去点,我去草棚南面看看。” 黄金童早把油布缠在了扫帚上,此时闻言,点着了火把,三步抢作两步,在那堆老鼠跟前晃火把。以吸引那堆老鼠的注意力,免得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悄悄绕过鼠堆,借着月色往那堆蟹灰处看时,见有五只小老鼠和一只小鸟围着那堆蟹灰,津津有味的吃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吃一点就醉倒在地,不一会又起来吃。 第二十五章鼠灾 我突然想起了虫书里的内容,大声的对黄金童喊:“黄大哥,坏了,这群老鼠有君有臣,有王有后,有兵有将,这是个鼠国啊! 这五只小老鼠和那只小鸟均是异种,那只小鸟名作木周儿,五只小鼠中有一只鼠叫作兀儿鼠,木周儿与兀儿鼠同居一穴,这鸟虽然不是鼠类,却是鼠后,也就是鼠妻,那兀儿鼠是鼠王无疑,其余四只,有相有将。这事在尚书中都有记载,尚书中有一句“同穴之鸟鼠也”。 当时在我眼前那六个小动物,兀儿鼠和木周儿分别是鼠王和鼠后,这兀儿鼠多产于甘肃凉州地界,东部地区很少见到,但也不是一头没有,兀儿鼠能为鼠王,一是因为吃过死人眼睛,老鼠挖坟盗墓,食死人睛即可为鼠王,二是因为此鼠有些品德,能与异类同居而不互害。 这个鼠国,没有鼠母,是鼠王从垃圾场纠集的数万只老鼠。一般大的鼠群会有鼠母,鼠母性情,不怕猫却怕狗,尿一滴,即能生一只小鼠,所以有鼠母的话,身边老鼠动辄数十万只。 那木周儿是居穴之鸟,与兀儿鼠同居一穴,是十分罕见的异种伉俪,木周儿能怀鼠胎,该鼠胎是卵生,卵破而鼠出叫作耳鼠,能以其尾飞。但木周儿怀耳鼠的几率极低,捉来也没用,得有买彩票的心。 内中还有一头鼠丞相,是一头香鼠,香鼠原产河南禹州密县雪霁山,长寸余,齿须毕具奇香,类麝,过大路则死。这种香鼠不能过大路,过路须臾即死,所以此鼠能来鲁北,只能说明一件事,此地曾有赶虫的高人,或者是有高人曾去雪霁山捕鼠,将香鼠携至此地,取完鼠香后,置则无可用,将其放生。但鲁虾蟆在此间居处几十年,不曾闻听他说起同行过境。很有可能是有同行近海行舟,将这香鼠放生于海滨。 取此鼠至异地之法,须要养雌雄双鹤,将雌鹤运至雪霁山,待捕到香鼠,将香鼠困于一个小草笼之内,栓于鹤兵之上。鹤兵是指鹤腿上的一趾,可击鹰隼。然后人骑快马,吹鹤鸣笛,鹤鸣笛是赶虫人所做的一种笛子,此笛一吹,作雄鹤之声。此鹤误以为雄鹤在快马之上,带鼠而飞。快马在前,飞鹤在后,就能将香鼠运至外地。旧传,鹤是闻声而孕,雄鹤一鸣,雌鹤近之,而且鸡知黎明,鹤知子午,鹤一般子午而鸣,平时鸣叫必是传孕,所以雌鹤可追千里。 鹤带鼠而飞,从空中经过大路,香鼠则不死。香鼠避路,也不是每条道路都必须避开,避周道即可。周道即周朝时的道路。华夏有周之时,天下道路分野始定。物感皆从周道,而不知汉唐道路。鲁虾蟆曾在一个农庄借宿,和农田主人夜半闲话,农田主人说,年年有鹿群从我田地经过,踩踏粮食而不食。鲁虾蟆告诉他,你的田地是后来开荒,此处古时为周道。周朝之时,天下行轨乃定,周文王曾传檄百兽,是以禽兽只知周道,不知农田,所以每年从你田地经过,因为在周之时,你的田是道路。 那香鼠能到此地,定为人取完鼠香,所以我并不稀罕。 这五鼠当中,还有一火鼠,也叫野火鼠,人常取其毛织布,谓之火浣布,世人贵之,但作为赶虫人来说,火浣布拿出来叫同行笑话,平常之物。再者,就这一头老鼠,身上皮毛有限,做出火浣布来也没甚用,小到只能做创可贴。 还有一头天鼠,天鼠不是指天宫里的老鼠,而是就叫这名,此鼠虽没什么异能,却是实实在在的小虫,异于常鼠,虫书记载,天鼠耳大,尾短如兔,其膏可治耳聋,因其用处不大,就这么一句话带过了。晋代王羲之的十七帖,也记载过,天鼠膏治耳聋。但考虑到这场鼠祸因我而起,张舒望被压在群鼠之下,吃了这一惊,总得补偿补偿人家,虽然张舒望目前耳不聋眼不花,但总会有用到天鼠膏的那一天,当时计议已定,这天鼠我要了。 内中还有一头小白鼠,是鼠将军,我一看就非常喜欢,那叫辟毒鼠。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在津津有味的吃蟹灰。此鼠辟毒,喜食青盐,虫书上说,鼠食盐则身轻。民间俗语是说,老鼠吃多了盐,会变蝙蝠,实际上只是身轻而已。那辟毒鼠还有个别名,叫白盐快鼠,其日常行动极是迅速,要在雨夜,电闪雷鸣,闪电一照之际,此鼠能行进里许,打闪的功夫,它能蹿出一里多地,所以极难捕捉。此鼠来无影去无踪,是盗窃好手。 这头鼠,我也要了。 但我是第一次捉小虫,没有经验,不知如何下手,想了很长时间,才知道拿出鹿骨刀来,先围着草棚慢慢的划了一个大圈,先保证这五只老鼠逃不出大圈。 期间我对黄金童喊道,黄大哥,去把张舒望家里的猫捉住。 黄金童仍然拿着火把面对着群鼠晃荡,应道:那猫见老鼠太多,早躲到饭橱底下去了,我抓不出来。 我出了个主意说,你拿火腿肠引一引。我知道张舒望养猫有个毛病,就是不大喂,天天饿的和猛虎下山一样,经常溜达到我那,偷我咸鱼吃。火腿肠一出,对这猫来说,是可以舍命的。 黄金童买螃蟹时,捎带着买了一碗方便面和火腿肠,凡是蹲过监狱的都喜食此物,在里面一箱子方便面是笔巨大的财富,在监狱里干车工的囚犯,有时候会偷偷开动机器用钢材刻姓名章,刻出来以后送人,监狱外黑社会的人喜欢用这种章,是身份的象征,这章在里面也就值一箱子方便面。 黄金童也不知道我要猫干什么,事情紧急,只得去屋内捉猫。 不一会他将猫捉住,在屋内喊我,我刚刚画完了鹿骨圈。进屋接过猫来,吩咐黄金童拿个茶杯准备接猫尿,黄金童也不多问,拿了茶杯在猫身下伺候着。 猫属阴,猫眼在子午卯酉时,瞳仁如同一条线,在寅申巳亥时如满月,辰戌丑未时如枣核。而且猫全身都热,但鼻端始终是凉的,只有夏至那一天,鼻端是热的。我用毛巾沾了热水,先将猫鼻子捂热,然后盯着猫眼,双目运力,这是鲁虾蟆教我的使虫咒的方法,我暗用心法,额头泥丸宫渐渐发热,此时猫眼也瞪直了,不再嚎叫。四目相接,眼神勾结实以后,我口中念了个虫咒。 只见黄金童手拿的茶杯里,缓缓洒下许多猫尿。我见猫尿尽了,收了目光,住了虫咒,将猫放下,那猫仿佛作了一梦,放下地方才醒来,扑向火腿肠。 黄金童问我刚才对猫做了什么,我说使了尿尿的咒。黄金童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拿猫尿混了些黄酒,加了些白盐,浇在张舒望一张破床单上,拿着湿漉漉的床单,小心翼翼的走进鹿骨圈。 我将浸满猫尿的破床单,一下扣在了那五只小鼠和一只小鸟上,小鸟在床单地下扭捏几下,从床单一角飞了出来,远遁而去。那五只小鼠闻到猫尿味,身子却早已软了。 如果这几只小鼠没有食蟹灰,我想一网打尽,还得费一番周折,不论别个,仅这白盐快鼠,我想抓住也非常困难,食用蟹灰以后,这几只小鼠如吸过毒一般,已是摇头晃脑,六神无主。 鼠中之虫,不论多厉害,可以不怕猫,但闻猫尿呛鼻,必瘫,这是万物相感之理,赶虫的精要所在。 我用猫尿床单将五只小鼠合拢了来,翻转过来,将天鼠和辟毒鼠的尾巴拿住,那两只小鼠兀自昏昏沉沉。 其余三只小鼠放在地上,也不知逃跑,想是蟹灰吃的多了,已入幻境。 我鹿骨刀来,用刀背将那鼠王推了推,他才勉强知道逃跑,鼠王一跑,草棚里的群鼠叽叽喳喳跟着往垃圾场方向逃去,足足十分钟,那一大堆老鼠才算走干净。 整件事情黄金童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本是来柳树沟学艺的,不曾想在高人之外又遇高人。我也很兴奋,这是第一次赶虫,虽然是些鼠辈,却也颇有成就感。以前的那些愁绪暂且抛之脑后,很有放眼江湖,一展身手的冲动。 张舒望见群鼠退散,从草棚底下爬出来,已是灰头土脸,抖了抖衣衫,还抖出两只小老鼠来,那两只小鼠却待逃跑,被张舒望家的猫盯上,刚才鼠多势重,它不敢出来,如今见群鼠退散,留下两个残兵,少不得要抖抖天敌的威风,追的两只小鼠没命也似的乱窜。 张舒望拍拍身上的尘土,口里嘟嘟囔囔说道,哎呀,八十多岁了,遭这次鼠灾,我这棚子还是47年修的呢,当初用的是上好的红松,那蒲苇都是南湖里的,如今是再没力量修草棚了,这家业叫老鼠给糟蹋了…… 我也听出话里有话,赶紧陪个小心,说道:张大爷,这场鼠祸是我的不对,不过咱也因祸得福,我还捉了只天鼠,这天鼠膏治耳聋,到了你目花耳背之际,用得上。 张舒望显然对天鼠膏不感兴趣,关键是老年人最怕言老,说他年轻,身体康健,他高兴,说些风烛残年的话,他打心底里不待见。但碍于我是多年邻居,加之他是个尊年人,不好发作,摇了摇苍首白发,说道,罢了罢了。 我将辟毒鼠,装进了我的龟甲百兽囊,明天还要把这小老鼠练一练,练服了它,它才甘心供我驱使,练不服,放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当时就将那天鼠用鹿骨刀杀了,交由黄金童练天鼠膏,我嘱咐了他一句,只能用铜锅,用铁锅子,练不出来。 黄金童此时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依言布置。 张舒望家里有一只铜锅子,这可不是机缘巧合,而是张舒望从民国活到现在,还是个跑江湖走码头的人,铜锅子是必备的。 为什么说铜锅子是必备的呢?因为在解放以前,鸦片横行,烟土曾以硬通货的形式流通,不管抽大烟的还是不抽大烟的,都会经常接触。以至于民间炼大烟膏的人比比皆是,那罂粟果成熟的时候,就进入采浆的程序,须用两根木片夹着一根针去划罂粟果,为什么要两根木片夹一根针呢? 因为划罂粟果有个学问,刺得深了,不出罂粟浆,刺的浅了,也不出罂粟浆,只有不深不浅方能出浆。所以要用两根木片夹一根针,针头露出的长度是事先计算好了的,保证拉下去就能出浆水。 出的浆水是乳白色的,用铁锅子熬,不出烟膏,必用铜锅子熬方可,下了铜锅子白浆变黑膏,因此当年走江湖的老人家中,多有铜锅子。早年张舒望或多或少也抽过几口大烟膏,解放以后,这些毒品不可能存世,也就戒了。当年请名医上门,一块大洋一个的大烟泡,先得伺候俩,可见其流行程度。 这仅仅是讲个风物,那种毒色邪淫的东西,不能碰,轻则久服伤身,重则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喝酒喝厚了,赌钱赌薄了,抽烟抽空了,君子为人,不可不察。 天色将明,张舒望受了半夜惊吓,年老体衰,自先回屋内睡觉去了。 黄金童却对赶虫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架起铜锅子,一边剥着天鼠皮,一边问东问西,在他眼中,我已是奇人。但折腾了一夜,我也是瞌睡连连,我在哪睡都一样,就在倒塌的草棚之上,横身一趟,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着之前,黄金童拿着一支蒲扇,一会给自己扇两下,一会给我扇两下,问些赶虫师承,赶虫经历,为什么会有虫斑,我有一句每一句的支应着,不一会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轰隆一声,把我惊醒了,我睁开眼来一看,张舒望家的东山墙向外倒了! 第二十六章进城 张舒望的房屋是土坯房,本已是年久失修,风吹雨淋之下,威威颤颤,四面漏风,但不是暴雨连月,一时半会也倒不了。 张舒望和黄金童闻声,也睡眼朦胧的从屋内炕上爬起来,直接走到东山墙一看,连连叫苦。 东山墙地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直径有两米开外,洞就开在山墙正中,那山墙没了根,塌了进去。 我们三人站在洞边,都睡得很死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疑惑之际,那土洞中探出一个脑袋,如同拖拉机头一般大小。 唬的张舒望往后一跌,摊在了地上,我定睛一看,头皮发炸,全身的汗毛立了起来,那是一只巨鼠,洞中露出来的仅仅是鼠头,就像个大拖拉机。 还是黄金童贼气大,见过场面,处乱不惊,转身拿起一只铁锹,照着那东西的头拍去。一铁锹下去,不曾想被那巨鼠张嘴咬住铁锨,几毫米厚的铁板锹被那鼠牙咬了几个透明窟窿。我一时性急,抽出打兽龙筋,使劲平生气力,照着鼠头就是一鞭,鞭风过处,有一道闪电呼啸,抽在鼠毛上,闪电蜿蜒而下。 那巨鼠当不得打兽龙筋,怪叫一声,钻入洞中。我拽出鹿骨刀来,就要下洞去追,被黄金童一把拦下,黄金童说道,兄弟,别急着下去,先说说这头巨鼠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用处。 这一拉之下,我气性消了半截,回头看看张舒望,兀自摊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也顾不得其他,先来看视张舒望,他倒无甚大碍,就是一惊之下,有急火攻心,胸间憋闷,吐了两口浓痰,才算缓过劲来。 张舒望叫苦不迭:这是造了哪门子孽,黄土埋到脖子了,摊上两个太岁上门,叫我余生不得安宁…… 我见张舒望说的不是话头,话锋里直指我和黄金童,不敢接茬搭话,只得转移话题,给黄金童讲巨鼠来历。 虫书的记载韩峒去鼠国当钱粮主薄一十三年,言说那洞中鼠王如麦斗般大小,有赶虫的前辈在此段之下,作了注疏,说那鼠王不是天然鼠,是引韩峒入洞的那位老者所造,造虫之人能耐要高于赶虫之人,还略略的记载了造巨鼠之法。 以巴豆喂鼠三年,能重三十斤,且机敏通灵。要是以巴豆喂鼠三十年,可有三百斤重,也就和刚才巨鼠相差无几了,但这巨鼠造出来,也无甚大用,就是个哗众取宠的物件,顶多杀了能得几百斤肉。 这巨鼠在此国之中却不是鼠王,它打洞而来,不用问,是兀儿鼠,那鼠王派来救天鼠和辟毒鼠的,巨鼠打洞至墙下,探出头来,山墙底下空虚,可不就倒了嘛。 要杀那巨鼠也不难,我拿个长杆子,绑上鹿骨刀,扎它一下就完活,但这件事的蹊跷之处,不在巨鼠本身,而在制造巨鼠的高人,世上有高人,本也不稀奇,可鲁虾蟆在柳树沟这么多年,丝毫没有察觉有个造虫的高人在眼皮子底下,这才是令人不寒而栗的。 我一席话说完,黄金童沉思片刻,分析说,兄弟,这巨鼠你别去追了,若有这造鼠国的高人,能耐比你大的话,不肯见你,你也找不到他,若是肯见你,也不用你找,他会找你,既然这巨鼠没什么用,赶它也无益,白惹一身骚…… 张舒望听到此处,打断说,可怜我这百年的产业,今后我住哪啊?你们俩可得给我做主,要不是你们俩…… 黄金童一摆手,止住张舒望,说道:师父,我正要往下说呢,您这华居就算山墙不倒,也住不得了,我这里有个计较,你们二位听听: 你们二位都有绝技在身,天下之大,何愁无用武之地,憋屈在这海潮沟,不是英雄生计,咱们三人,也算是老中青三结合,我虽然生平碌碌,但自诩脑子好使,奇盗这一行里,还算有三分名头,现今正直三清末劫,罡风扫世,咱们三人要是出山,定然搅动乾坤,做一番惊天伟业,我不知道你们二位怎么想? 一席话,把我说愣了,我之前只想解了虫斑,回我们村,听黄金童这么一说,不免热血沸腾,心间有些动摇。问道:“咱们能去哪?” 黄金童说:“哪里能有虫呢?” 我答道,可能在外行看来,只有深山老林,才能寻得虫,可虫性通灵,和人一样,也有些是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再者说,天下之虫,只知周道、周邑,古代繁华所在,如今星移物换,沧海桑田,也许变作荒林,可在虫看来,人气尚不曾泄;今天的繁华市井,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也许在虫看来,地气尚生。 还有一节,地分五彩,有生虫之地,有绝虫之地,这种虫界的划分,不是以人多人少为依据,而是地气使然,所以说,哪里有虫,不好说,说不得。 黄金童听罢,一拍大腿:那咱就进城! 张舒望此时不再作一脸苦相,问道,进城去哪呢? 我想了想说,咱去大学附近。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鲁虾蟆辞世之前,交代我几句要紧的话,鲁虾蟆原话说,得鹿,你不能进屋居住,也不是那么绝对,天下有三处地方,你短暂住些时间不打紧,一是学校,以其朗朗读书声,阳气最重;二是医院和监狱,医院和监狱是生死之地,阴怨之气最重,两气混杂,血玲珑不一定寻得上你,但是最终原则是,能不进屋就不进屋,切记切记。 进城以后,说不准碰到什么事情,真要非进屋不可的话,还是去学校边上稳妥。 黄金童冲我一竖大拇指,笑道,兄弟,你有前途,学校周边姑娘多。 张舒望一听姑娘二字,露出两扇大黄牙,笑的皱纹都展开了,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欣喜的反应。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张舒望卖了一辈子淫具,却极具讽刺意味,竟是个童子之身,到老了依然鹤发童颜,沾了守精不漏的光。可他不是主动守精不漏,而是一辈子没有女人缘。一给他说起姑娘两字,他一脸春风,全无老态。 当下我们三人一拍即合,要收拾东西,进城! 我回到鲁虾蟆的茅舍旁,把所有成用的东西统统装到一个大布口袋里,用麻绳捆了一个八臂蜘蛛肚儿,这是江湖捆法,其余粗笨东西都弃了,我和张舒望一走,柳树沟就没有人了。 当时盛夏已过,白云渐高,秋虫一鸣,蒹葭白露,最容易感时伤怀,在柳树沟一住十三年,算是第二个家了,我背着蜘蛛肚儿,看了一眼睡过十三年的大青石,很有些依依不舍。在这里我没有家庭关爱,没有像其他孩子正常的生活,却有一位江湖上的高人,悉心照料,倾囊授艺,鲁虾蟆的音容笑貌,仿佛如昨,我们两人十几年来没有拌过嘴、使过气,可也没有亲昵无间的话,鲁虾蟆脸色总是淡淡的,不温不火。我也总是心事重重。如今都将成为永远的记忆,别了,我的柳树沟。 临走前我到鲁虾蟆坟上烧了两刀纸,承诺逢年过节就来看看。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三人背着大小包裹,上路了。 望山跑死马,走到日暮时分,我们才进了城。一进城,我左顾右盼,惊叹连连,十数年没有离开过柳树沟,外面的世界发展太快了,我小时候也曾进过城,印象之中,只有那么四五座三四层高的小楼房,如今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花花世界。说实话,乍一见到街上那么多人,我多少有些害怕。 张舒望也差不多十多年没进过城,黄金童坐了十一年牢,对城里的新事物也是应接不暇,我们三个遗世之人,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一路寻找大学校。 黄金童在路上逢人递烟,打听道路,多被人耻笑,时光如梭,江山改面,黄金童也不知道当下民俗已不流行向陌生人递烟了,人家担心烟里下迷药。 那些被问的行人,看我们三人叫花子打扮,多是白眼朝天,遇到那好些的,一摆手匆匆走过,遇到那矫情的,打量一眼,捂着鼻子躲着我们走。 我的思想认识,还停留在小学时代,那书本上说,不论出身贵贱,心灵美才是真的美,此时显得苍白无力,人靠衣裳马靠鞍,破船扎高帆,一恍惚,误入二十一世纪,讲究车子房子票子了,我已全然不懂。 好在还有零星好人,给指点路径,天黑严实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了大学城,当时正是开学的日子,我们三人站在鲁北大学门口,看着出出进进的男男女女,全傻了眼。 乍来至繁华所在,何处栖身呢? 第二十七章女丐 黄金童好歹上过两年大学,对大学周边比我俩熟,可他那个年月的经历,参考价值也不甚大,九十年代的大学生,还讲究写情诗呢,小湖边柳树下,男女牵个手激动半辈子,到如今,大一不开房,八成是文盲,学校边上小旅馆比小吃店都多,可我们住不起,我身上自然是没钱,张舒望和黄金童搜遍全身,一共四百出头,这还是防备有个山高水低,应急的钱,哪里舍得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倒没什么,在野外露宿惯了,随便往街边一躺,一觉到天明,但黄金童和张舒望不行,特别是张舒望,一夜寒宿,冻出个三灾六难来,我们俩兜不住。 不过张舒望好歹跑了一辈子江湖,会看街面,鲁大门口马路两侧全是小商小贩,张舒望见不远处有一个卦摊儿,挑着一个布帘,上面写着,专测姻缘。 在学校旁边,测姻缘的生意应该不错,地摊上摆着几个黄符,画的似是而非,信手涂鸦,一看就知道没有师承,纯是出来蒙人的,再看符上写的字,差点把我气乐了,什么镇狐狸精符,天师迷帅哥符,迷土豪符等等,九十九块钱一张,都是哄小女生的,再一看那算卦先生道貌岸然的样,我一口气没憋住,吃吃的笑出了声。 张舒望上前给算卦先生陪个小心,张口问道:辛苦辛苦,是和字儿? 他说的是当年江湖黑话,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问是不是和字儿,翻译成白话,意思是:是不是朋友。一般走江湖跑码头的听人问和字,会说是和字,谁也不会平白无故伤和气。 可张舒望这一套是老黄历了,如今哪有人会,那算卦先生根本不懂这路唇点,把眼一瞪,见是个老头,不厌烦的支应了一声:什么字儿?我这里不测字。 张舒望很有耐心,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算卦的攀攀道行,说道:“您这不是摆的金吗?三江五湖皆兄弟。” 江湖路数四大门,金评彩挂,金就是指算卦、扶鸾、看阴阳,评是吃张口饭的,说书的唱曲的,彩是变魔术的,挂是打把势卖艺的,胸口碎石,金枪刺喉,耍旗杆,玩石锁,滚流星叉,单刀进花枪等等。尚有蜂麻燕雀四小门,更有十二相:巾、朵、皮、目、柴、马、离、降、风、火、随、谣。 单说这金字门,就有九金十八汗一说,金门分九种,汗门十八种,汗门就是卖药的。比如训练画眉鸟抽签算卦,叫嘴子金;挂摊上摆着八卦六爻,奇门遁甲,文王三钱,就叫摆的金;又比如你路经挂摊,算卦的就开始念叨:画山难画高,画树难画稍,哎呀,这位仁兄,你印堂发暗,山根轻浮,不日怕有刑名官司,所谓祸出雀角,讼起鼠牙……这叫揪金。 还有摸骨的,在市面上立个镜子,写着:坐地不语,我非哑人,先写后问,概不哄人,这叫哑金;还有一种冠冕堂皇,压得住台盘的,出入豪门府邸,叫戗金。金字门真传有五,前棚,后棚,玄关,炳点,托门。这叫生意口儿,但关键还是“簧”扣的准不准,金字门各种簧口,开门的就是地理簧,比如,旧时山东章丘人营生不过三,打铁、绸缎、种大葱,掐地理簧的时候,胳膊粗就是打铁的,身上干净就是绸缎庄字号里的伙计,农夫打扮就是种大葱了。在外地,山西汶水人,开干果铺子,山西榆次做粮油,山西五台,文殊菩萨道场,出军政人物,烟台福山人,多开大饭庄子,胶州人杀猪的多,曹州府多出兵将,河北定兴,澡堂子、煤铺。还有现簧、水火簧等等等等。 张舒望所言的摆的金,只是金字门一个小小的分类,金字门要是讲全的话,能成一部大书。那算卦先生闻听摆的金,一脸茫然,变了脸说道:“我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会说人话?我这忙,你要不算卦,别地方溜达溜达。” 张舒望碰了一鼻子灰,嘟囔了一句:“哦!是个空子。” 空子的意思,就是指外行人,说行话听不懂。 可叹世风不古,人人急功近利,现在跑江湖的,连自己这行的生意口是怎么回事儿,都搞不清楚了,张舒望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黄金童匪气虽大,也是初来乍到,敢怒不敢言,我们三人见不是话头,只得走开。 只见街边商铺鳞次栉比,极是繁华,商铺之外,是些学区房,贵的令人咋舌,走到街角,是个小小的农贸市场,有一个杀活鸡的商贩,将鸡笼子鸽笼子摆在沿街。 我们走的力乏,坐在路边沿石上休息,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放眼四望,灯火万家,下班回来的人们,正在忙着接孩子买菜。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黄金童一边看人家杀鸡,一边嘟囔:走了一天了,肚子早空了,要是能炖只鸡,该多好啊。 作为赶虫人,我得时刻留意身边小动物,说话之间,我见鸡笼里有只鸡不同寻常,拿手指着鸡笼子对他俩说:“这笼子里有只鸡,肚子里肯定有鸡宝。” 世间活物腹中生石,无非是狗宝、猪砂、猴枣、牛黄,不过异鸡之腹也能怀石,叫作鸡宝,虫书叫百虫丹,治阳痿早泄月经不调。民间市场上,价同黄金。 黄金童一听,兴奋异常,撺掇道:“那咱赶紧买下来啊!即便没有什么鸡宝,吃了也值。” 我一指那红冠子绿尾巴的鸡对黄金童斩钉截铁的说,就买那只,要是没鸡宝,我还回柳树沟睡青石板去,赶虫的输了手艺,我就没脸出来混了。 张舒望也大喜过望,他和黄金童穿的稍微光鲜一些,于是这一老一少,上前和鸡贩子说话,要买只活鸡,怕杀出鸡宝来,人家不卖了,定要活着买。两人都是老江湖,面不改色心不跳,瞎话编的能骗鬼,鸡贩子并无疑心,女鸡贩正打开鸡笼子逮鸡。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一笼子的鸡,突然发了疯一样往外扑,红冠绿尾的那只鸡,直接啄了一下女鸡贩手背,女鸡贩受疼抽手,笼门却开着,所有的鸡像吓掉了魂一样扑啦啦往外飞,飞出笼子之后,慌不择路,展翅腾空,飞的有一人多高,怪叫声声,朝西逃去。 没打开笼门的鸡,更是惊恐非常,在笼子里扑啦啦乱打翅膀,一时间毛羽掉了一地,一副鸡飞狗跳之象。 笼子里的鸽子,全部两腿伸直,倒在笼子里装死。如临大敌。 女鸡贩脸色惊恐,回头大叫老公:你个窝囊废,还不快出来看看,那扫把星又来了,一笼子鸡全吓跑了!” 那男鸡贩在屋内闻声,直接抄了一根木棒冲了出来,两下一望,朝东看定一人,提着木棍气势汹汹的朝那人走去,一边走一边指着那人骂道:“赶紧给我滚,我不是给你说了吗?不许你从这走!” 我们顺着男鸡贩所指方向一看,原来从东边大路上一瘸一拐走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丐。她离着鸡笼子还有二三十米的样子,吓跑了一笼子的鸡,跑不掉的鸡吓得怪叫乱扑腾,捎带着吓瘫了几笼鸽子。 定睛看那女丐时,头发如油篓一般刺棱着,还有几缕泛着油光的长发飘洒在额前,遮挡脸面,看不清容貌,右腿有些跛,很明显是受重伤后留下的遗症,不似先天。虽然是早秋天气,但日间骄阳尚盛,那女丐披了一个麻袋片,身上鹑衣百结,右手拄着一根白蜡杆。 女丐见那男鸡贩来势凶猛,竟习惯性的抱住头蹲在地上,作出一副要挨打的样子,看来在流浪生涯中没少挨别人打,她蹲在地上一语不发,男鸡贩见状,也没有成心要打她的样子,手提木棍喝道:“赶紧滚,也就是你个要饭的,换了别人,吓跑我一笼子鸡,得赔我两笼。” 女鸡贩在后面给丈夫火上浇油,一个劲的喊:“打她两下,不打她两下,她记不住……” 男鸡贩举着棍子,作势要打,嘴里却说道,你滚不滚? 他还是希望女丐快些逃跑,他作势一追,也就罢了,虽然跑了一笼子鸡,但这女丐是赔不起的。男鸡贩此举倒也不全是恻隐之心,而是这事儿骨子里透着邪性!天下生灵都怕人,鸡也怕人,然而鸡在普通人五步之外可以悠闲啄食,作为杀鸡商户,天天顾客盈门,没有哪个顾客来到店前,把鸡吓得满笼子乱飞,把鸽子吓的装死。这女丐邪性。 杀鸡宰鱼的商户中,凡是讲究些的,店中多有超度转经轮,替所杀的鸡鱼超度转生,所以一般商户也很信邪。男鸡贩觉察女丐有些异常,不敢冒然下手。 然而那女丐是个榆木脑袋,不给鸡贩面子,抱头往地上一蹲,一言不发,大有要打便打要杀便杀的架势。很多过路人围拢了来,驻足观看,大部分人不知道刚才女丐吓跑鸡的事情,人多口杂,话传话之下,成了女丐放跑了店主一笼子鸡。 那男鸡贩也有些犟脾气,见女丐不领情,戗上了火,举起手中木棍就朝女丐腿上打了一下,没使全力,可也不轻,女丐依旧抱着头,一言不发。男鸡贩就要再打第二棍的时候,我看不下去了,不为别的,和那女丐同病相怜,我是因为雪玲珑给我种了虫斑,不得已流浪,这女丐可能也有说不出来的原因吧,总也是个身世凄惨之人,蹲在街上被人抽打,于心何忍? 我抢了一步上前,用身体堪堪挡住了男鸡贩那一棍。这一棍出手不轻,打的我身上剧痛,棍击之下,闪得我一个趔趄,伏倒在了女丐身上,只感觉身下绵软非常,二十多岁了,第一次触碰到异性身体,有些脸红耳热,不知所措。 那女丐身觉有异,猛然抬头,我赶紧从人家身上起来,彼此对望一眼,不曾想那女丐竟然生的清丽莫名,只是脸上太脏,我一时看的呆了…… 第二十八章凭空消失 那女丐也看了我一眼,见我目光呆滞,迅速的低下了头,仍旧双手抱住。 众人一见,仿佛恍然大悟,这是女丐受了欺负,男丐出来解围,早已误认为我和女丐是一伙的。 黄金童和张舒望见我管这无头无脑的闲事,已替女丐挡了一棍,没有办法,只得上前说好话,张舒望是个老者,一派年老言尊的样子,过去劝那男鸡贩说,算了算了,你和要饭的较什么劲?里里外外他们也赔不起,白耽误你生意不是? 张舒望一说话,看热闹的人也七嘴八舌替女丐抱不平。男鸡贩见人多嘴杂,这事也好说不好听,开门做生意,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多陪小心多说好话肯定没错,开门就讲打,冷了人情,生意自然而然就淡了。常言讲,和气生财,动不动就讲武是买卖人之大忌。因此他撤步回身,走回店前,她老婆正在用雨布罩鸡笼子,因为那些鸡还在乱打翅膀,瞎扑腾。 街上人多眼尖,女丐再蹲下去,总有那眼明手快的,知道了内里原因,一时好奇,怕是会搅得女丐不得清宁。我俯身问了女丐一句:“人家打你为什么不走呢?你来这干什么?” 那女丐只低声说了三个字:鸡肠子。声音低的也就我能听到。 原来这女丐是来讨鸡肠子的,杀鸡商户一天会攒出好些鸡肠子,多是廉价卖了,家里喂养狼狗的顾客,也会时不时买一包回家喂狗,若是主顾来讨,如要的不多,就直接赠送了,不值钱的东西。女丐之前肯定来讨要过,女鸡贩一见鸡跑了的时候,还曾喊了一句那扫把星又来了。 不过她这行为已不是讨要,直接就是武叫花那一套,耍的就是光棍调,不给我就不走,打死也不走。 我赶紧拉过黄金童来,对他耳语道:赶紧去买包鸡肠子。 黄金童老大不乐意,这次吓跑鸡的事件,损失最大的是我们三人,一只怀有鸡宝的大公鸡就这么飞了,二两黄金打了水漂。不过他虽然嘴里嘟嘟囔囔,不大痛快,但也只得去买鸡肠子,送佛送到家,先哄女丐离开此地再说。 黄金童凑到女鸡贩面前说了些好话,无非是说,这事也怪我们不好,让你家跑了一笼子鸡,我们掏钱买包鸡肠子,打发女丐走,也算是个歉意。 一会功夫,黄金童提了一包鸡肠子出来。我赶紧对女丐说,鸡肠子弄来了,赶紧走吧。 女丐微微抬首,见黄金童提着一塑料袋鸡肠子,这才起身,低着头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故意让脏发遮住脸面,我们在她身后跟着。 一行四人,走出一里多地,拐入一个小巷,见行人稀少,黄金童才追上女丐,把鸡肠子递给她,说道:大妹子,我们三人老家塌了房,无力再建,今天刚刚进城,想讨份生活,正愁没处落脚,这里的地面你熟,有没有什么破瓦寒窑,能将就几晚上的地方,有个顶子就成。 女丐点点头,说了声,跟我走吧。再无言语。 我们三个跟在她后头,迤逦行来。 那鲁大校舍宽广,背靠一座小土山,当地人叫作后山,一般学校的后山都有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故事。我们顺着小路一步一步进了后山,虽然鲁大南门车水马龙,一派繁华,转过了北院墙,却是一片荒芜萧瑟景象,路也变成了土路,而且刚刚下过雨,路面泥泞,不是很好走。那后山是荒山一座,而且北面连绵起伏,皆无村落人居,均是荒山。 走了许多时候,月色朦胧中,远远看见一座废弃的窑厂,我在收音机里听过,这几年给城市周边剪辫子,治理污染,关停了许多高排放的小厂子,想必这座窑厂就是之一。那窑厂已经拆的差不多了,仅剩半个门卫室和一座高烟囱。所谓半个门卫室,是说门卫室的南墙已经倒了,剩下北东西三面墙和半截屋顶。那大烟囱倒还完整,底部直径十米开外,足有四十多米高,不过连接烟囱的设备早已拆掉,只在烟囱根上留有一个大黑窟窿,和门一样。 张舒望相了相那半个门卫室,进深还很长,勉强能避避露水,比露宿野外要好很多,于是将行李包裹放了进去。我为了安全起见,没敢进去,找了一块露天的水泥地面安放行李。 女丐看我们正忙着布置铺盖,悄无生息的慢慢向大烟囱走去,她以为我们都没有觉察,哪知道张舒望和黄金童是两个老江湖,女丐一走进大烟囱里面,张舒望就快步走出半截门卫室,急匆匆的向大烟囱走去,这老头一辈子没见过女人身体,以为那女丐是去烟囱里方便,他要装作不知道,猛然间进去看一眼,然后装作尴尬的退出来,豁出老脸去,也算是到老开一眼洋荤。 黄金童早就看出猫腻来了,站在屋外望着烟囱嘿嘿的笑。不过张舒望这老头有色心,没色胆,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也就是占点眼睛的便宜。 可张舒望进到烟囱里面后,没有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女丐尖叫一声,张舒望乐呵呵的抽身出来,实际情况却是烟囱里火光一闪,张舒望大叫了一声。 我和黄金童发觉不好,快步往大烟囱跑。从烟囱窟窿门走进去,点着火机一看,四壁空空如也,只有张舒望一个人跌坐在地上,嘴里说了一句话:这女的太邪乎。 我和黄金童也不禁头皮发麻,三个人六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烟囱入口,只见女丐进去,没见她出来,这一恍惚的功夫,女丐在烟囱里面凭空消失。 张舒望掏出一根烟卷,颤抖的点着,说道:难道这女叫花是神偷皮三在世,会移形换影? 我摇摇头,对张舒望说,如果有皮三那手段,能偷当面儿,她不用去挨打讨鸡肠子,可以去偷些别的。再说了,皮三四五十岁才成的名。这神偷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比如皮三那手活,移形换影,怎么练呢?基本功说起来很简单,找两株大树,须是相距三丈有六,开始端架势绕树跑,路线呈阿拉伯数字8状,起初腿上绑上二十斤沙袋,背上再背三十斤沙袋,开始跑,跑三年下来,腿上绑五十斤,背上背一百斤再跑三年,一开始是人追树,什么时候练到开始感觉树追人,基本功也就成了,卸了沙袋以后,这人在你面前闪过,你就感觉是一阵黑风,不辨形容,这叫移形换影。 那女丐一条腿上有伤症,一瘸一拐,移形换影自然练不了。 张舒望有个疑问,女丐讨鸡肠子作何用?我们三人议论良久,莫衷一是,都是瞎猜,也只得走出了大烟囱。 黄金童打断说,讨鸡肠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关键问题是这女丐模样长的很好,虽说有些瘸,但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还有些呆,但看着不傻,这种女孩谁会甘心情愿做女丐?稍微堕落一下就会锦衣玉食,宝马貂裘。即便是腿瘸,也可以嫁个各方面稍逊色的男人嘛,这年头只有讨不到老婆的汉,没有嫁不出的女,何必流浪? 我反驳道,这话我不同意,等你流浪三个月,你就知道什么叫流浪三年半,给个皇帝也不换了。流浪有流浪的妙处…… 正说话间,我们三人的肚子都开始叫了,一天水米未打牙,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心里面发慌。坐在传达室外废弃的台阶上,张舒望打开包袱,摸出了两个半干馒头。张舒望是有挨饿经历的人,别看我形同叫花,身上脏兮兮的,还真没挨过饿,黄金童有生之年没吃过几顿像样的饭,却也没大饿着。所以我们两人的行李中,连个干馒头也不曾带出。 我想起鲁虾蟆茅舍旁那一缸缸的兔醢,再看看眼前的馒头,后悔没带一坛子来,主要是零碎东西太多。 照这么下去,进城熬不上俩月,我们就得挨饿,人一旦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人性中悲怆的一面就会被放大。 我记得当年爷爷说起自然灾害那几年,兀自弹泪,不过我二爷爷却装疯卖傻,别人大炼钢铁之际,他就躲麦子地里偷青粮食吃,过了几年好日子,他晚上偷偷摸摸叫上我爷爷,也就是他大哥,到水塘里捉泥鳅,捉回来放锅里炖,锅边贴上蒿种子做成的贴饼子,虽然饼子难吃,但泥鳅香,一家人好歹没饿死。那年月吃泥鳅得偷偷的吃,被人知道后不好,倒不怕被举报成资本主义小尾巴,而是那年月吃泥鳅叫人笑话,即便是在饿死人的情况下。 我们家有个好几辈子的邻居,他家有个失目的盲人儿子,自然灾害时已经近四十岁了,到了自然灾害末期,情况稍微转好,家里人不知谁从外面淘换来一头蒜,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将蒜捣成蒜泥,用饼子蘸着吃,当年农村有蒜泥吃,就相当于现在香菜炒天鹅丁儿一样,当时家里人口多,又缺乏必要的营养,见了蒜泥,几下就蘸光了,失目的盲人眼睛看不见,手摸索到蒜钵的时候,已经没了,为此他独自一个回到房里,上吊自杀,就为了半口蒜泥。 当时我正要啃干馒头,远远的望见大烟囱窟窿门里闪出一个人来…… 第二十九章斗宝的楚凤楼 当时我正要啃干馒头,远远的望见大烟囱窟窿门里闪出一个人来,正是刚才那女丐。走的时候,在我们眼皮底下凭空消失,来的时候,神不知过不觉的就出现了。她左手提着一个布包袱,热气腾腾的样子,右手提着一个罐子。不管这女丐有多邪门儿,至少这人还不坏,我们给她了一包鸡肠子,她则给我们送来一顿饭。 她走到我们三人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我们,黄金童接过来,打开一看,包袱里是玉米面的贴饼子,焦皮儿沙瓤,咬一口甜眯了眼,非常好吃,作为赶虫人,草木之学我也略通,这种玉米清代被叫作琉璃粮,生在高山之上,亩产不足五十斤,是稀贵之物。这女丐能吃这种琉璃粮,而且隔三十米能吓的鸡跳笼子鸽装死,加之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不用细细盘问,必是个江湖上的门户儿。 那只罐子里盛的是盐水麻雀,麻雀在各地食谱中屡有出现,这不足为奇,俗话说,一两雀,四两参。但做成盐水麻雀就有些让人瞠目了,虽是很咸。却极是好吃。 我们也不推辞,甩开腮帮子祭五脏庙。 我一边吃一边说:你这玉米饼子是琉璃粮做的。 那女丐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说,你知道琉璃粮? “我当然知道琉璃粮,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无影去无踪,进了大烟囱就消失了,然后又突然出现在大烟囱。” 女丐眉头一皱,说道,我家门外河水深,怕浪打了舌头! 这是一句江湖黑话,属于唇点,意思是,我的事少打听,不该问的别问。 黄金童和张舒望脸上也颇感惊喜,两人冲女丐点点头,口称和字儿,女丐也点头致意。 终于遇到纯江湖口了,张舒望让她报个万儿。 她说她叫林慕蝉。 这名可不像是乞丐的名字。 大凡乞丐,多是亲族凋零,茕茕孑立之辈,有家有户,谁能出来流浪。孤身一个女子流浪,情形更加艰难。看一个人的名字,大体上能知道其父母的学识,林慕蝉应该有个比较不错的家庭才对。 但几经交谈,我们才知道,其实林慕蝉是个孤儿,小时候在东北一家孤儿院里长大,不知父母是谁,名字是孤儿院老院长给起的,老院长退休后,她因 为人怪异,常常神出鬼没,被整个孤儿院视为扫把星,后屡受虐待,于是她从孤儿院里逃了出来,被一个老叫花子收为养女,走到哪吃到哪。 谁知女大十八变,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出落的出水芙蓉一般,因此被几个不肖之辈纠缠,准备把她奸淫后,卖入洗浴中心做小姐,她誓死抵抗,搏斗之中,被歹人用刀扎伤了腿,筋挑断了,几个匪人忽听有警笛声,落荒而逃,自此后她一瘸一拐,去年老叫花子离世,她开始独自流浪,居无定所。 谈到月影西斜,林慕蝉困意上来,告辞离开。这次没走大烟囱,而是步行远去。 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大鹅找鸡鸭。尽管那晚林慕蝉言谈谨慎,不多缀一词,但还是看得出来,她也很孤独,瞧我们三人也是浪迹天涯,风尘他乡,且言语不俗,心地不坏,又通晓江湖长短,因此她心中也有惺惺之意。再者她一人流浪在外,无帮无衬,无朋无友,生活中肯定有许多艰难,总得有个朋党才是。 她眼神空灵,谈吐中很少有世道营生之词,尽是各地风物,她会会说起某地土壤有异香,哪座山上有种金翅蝴蝶,像个萨满。 当夜我睡得很瓷实。 一觉醒来,我发现张舒望已在和林慕蝉聊天,他老眼昏花也掩盖不住那呼之欲出的色欲。 林慕蝉一大早就过来,说是要带我们去认几个垃圾箱,张舒望年龄大了,睡眠少,起得早,因此一早就聊上了。 林慕蝉一早见我睡在一捆干草之上,问张舒望我为什么不进屋,张舒望给林慕蝉讲了我的身世,林慕蝉听罢,大惊失色,用浓重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 那时我已醒来,见张舒望说破,我也只得承认,我是个赶虫的。 林慕蝉非常惊讶,黄金童也凑过来,大言不惭的说起自己经历,掘盗拓墓,发息壤丘,盗暗河流棺,还说自己是九十年代大学生,只是被开除了。当林慕蝉得知他是拐卖女同学被开除时,脸上明显露出鄙夷之色,因为她自己就差点被拐卖。此后林慕蝉与黄金童面和心不合,只在这一句话。 林慕蝉问张舒望是做什么的,张舒望老脸赤红,支吾不语,黄金童替他作答,说是做角先生的,这林慕蝉也博闻强识,知道是何物,闻听之后,双颊赤红,旁顾而言他,把话题岔开了。 林慕蝉说,大家都是可怜人,今天我带你们去看几个垃圾箱,以后那几个垃圾箱咱们就占住了,再带你们去见个人,有可能从他手里讨碗饭吃,他用得着咱这样的人。 林慕蝉一直靠几个垃圾箱讨生活,捡些没开封的饼干,还没过期的火腿,或者半旧的衣物,和我在柳树沟的生活差不多。 城里的垃圾箱,闲来无事的老头老太太们可以随便去捡,因为他们有家,无家的人干不过有家的,流浪者对正常人有种天然的恐惧和敬畏,但流浪者与流浪者之间就要争地盘划势力了,某片小区归某某某流浪者,外来的绝不能去,不是谁想去捡谁能去捡,冒然入生地盘,人家要追打出来。 林慕蝉占住了十二个垃圾箱,能和我们分享,在流浪者来说,是很大的面子。 黄金童和张舒望也将那破烂衣服换上,我们一行四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看就是流浪的,像我们这种人,那些有保安的小区是进不去的,只能捡街,能入小区捡垃圾的那些人叫作捡宅。 我们下得后山,来到一条街,叫学府路,那三里多长的一条街,总共有十二个垃圾箱,是林慕蝉的地面儿,我们仔仔细细认了认,这可是今后的饭碗,往东是河南老李,往西是安徽癞头六,各有边界。江湖上的说法是,相跟相,隔一丈。 然后林慕蝉带我们进了一个老小区,没有围墙,可以随便进入,该小区每栋楼后面都建有一排储藏室,很多穷学生小情侣租住其间,有一间储藏室大开着门,里面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在讲课,讲的唾沫横飞,张牙舞爪,手里拿着几盒药,那药被吹得天花乱坠,就差能成仙了,包治百病。屋里坐满了一帮老头老太太,听天书一样神情呆滞。 我们衣着破烂,不敢进去,只得在外面听,那老头说,别以为我们老年人就不用补肾,肾是先天之本,补好了肾才是长生之道,来来来,跟我喊,补肾就吃北极草,他好我也好!还真有几个老头拍手附和。 张舒望在旁嘟囔,这是汗字门的,卖大力丸的。不过不大地道。 讲课那老头叫楚凤楼,一个星期前在街边给林慕蝉扔了两个大肉包子,攀谈几句,算是认识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楚凤楼最初的想法是想把林慕蝉拐回家,当时他谎称要给林慕蝉一份工作,说是要带她入山采药,能发大财。留了地址,要林慕蝉来找他,临走还说,奇人异士多有流浪者,你要遇到奇异的乞丐,一块带过来找我。 林慕蝉对发财不感兴趣,但是能有个工作,挤入正常人生活,是她向往的。但后来也是因为楚风楼,林慕蝉断了入世的念头,从此坚定了流浪的信念。 林慕蝉除了跟老叫花子学了几句旧江湖的黑话,对江湖上的事一窍不通,就信以为真。把我们带来见楚风楼,不想歪打正着。 等楚风楼讲完课,只卖出了一盒药,日头偏西,打烊收工,等老头老太太们走散了,他才出的门来,见到林慕蝉,佯装很吃惊,其实他在讲课时就瞟见了屋外的林慕蝉,楚风楼热情洋溢的叫道,哎呀,林妹妹,你终于来了,这几位是? 林慕蝉只介绍了一下我,说我是个赶虫的。 那楚风楼笑容夸张,赶紧过来握手,一看我的手脏兮兮的,又缩了回去,笑道:“兄弟,咱俩可是半个同行啊,走走走,我带你们去个有海鲜鲍鱼的大饭店,咱们坐下细细的谈。” 我一听大饭店心里有些慌,我不能进屋。没想到,担心是多余的。楚风楼领着我们走出二里多地,在一个工地门口看见一个小排档,只卖一个菜,油渣炖豆腐,脏的连工地上干活的工人也不去吃。楚风楼笑道,大饭店路还远,实在是走饿了,这地方虽小,做的菜却是鲁北一绝,来,咱尝尝。 我看了一眼那口大锅,里面是板油渣炖的豆腐,这到符合黄金童胃口。几块钱要了一碗,外带三斤馒头,楚风楼还一个劲的让:敞开了吃! 一阵风卷残云,楚风楼那吃相比我们还猛,不知饿了几天了,到最后吃的汤都没了,他还拿馒头擦了擦碗底。 饭罢,楚风楼指着我开腔说道,半个同行是说,你是赶虫的,我是斗宝的,咱都是暗三门中人物。 第三十章浑天相宝仪 斗宝我当然知道,宝物有灵,物各有主,不斗不服,斗宝是个大学问,但这行里的人稂莠不齐,高手高的没边,低手低到只能去西北找玉石。 楚风楼知道我们这行流浪者居多,倒没怀疑我能耐,左右环顾无人,压低声音说道:“我来鲁北,是来斗个宝,但有个东西,需要你们赶虫的收拾,咱们合作一把,到时候得了宝卖了钱,咱们做五份分了,见者有份。” 我虽然不能摸钱,但张舒望和黄金童可以,反正左右无事,不妨和他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当时略略点点头。 楚风楼怕我不信,从他卖药的包里掏出个物件,张舒望一上眼,倒吸一口冷气,失声说,这是浑天相宝仪。 楚凤楼见张舒望识货,问道,老人家你可知这相宝仪来历? 张舒望摇摇头。 楚风楼见张舒望语塞,越发卖弄起来,满嘴跑火车,吹嘘说,浑天相宝仪原是太上老君玩器,后来和张果老打赌,赌赛收日月,被张果老赢了去,收了日月捎带着相宝仪,倒骑着他那头大耳纸妖驴过了鲁班修的赵州桥,桥都没塌。 北宋时张果老的大耳纸妖驴思凡下届,下届时带的宝器,就是那浑天相宝仪,下届后看不伏百姓骑驴役马,率领中原牛驴骡马见人就踢,聚驴马几十万,称起刀兵,围了东京,史称天下牲口反汴梁。 如今还有这么一段书词儿,仁宗皇帝焚表告天,张果老才知道纸妖驴咬断了缰绳,亲自下届收伏妖驴,但相宝仪却却没能收回来,流落在人间。 到了明朝,这相宝仪在辽东张邋遢手里,也就是张三丰,张三丰凭相宝仪找到金液还丹,服食后入山打坐,经月不开眼,以致身上长满苔藓。 到吴三桂开了山海关,女真定鼎,这相宝仪辗转到了一个牛姓道士手中,牛道士过承德,在一处山中,见相宝仪经纬环转动,依法寻地,寻出一块凉气繁生之地,叫霜雪根儿,告诉了当地一位台吉,名唤乌拉岱,康熙皇帝打了一趟塞外围,乌拉岱指山献地,于是康熙建了避暑山庄,承德夏季已是凉爽非常,而避暑山庄内仍比墙外面平均低着四摄氏度,全赖这相宝仪功劳…… 这楚凤楼说起瞎话,一望无际,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十分胡说。 浑天相宝仪我知道的不多,但大体了解一点,是斗宝师们必备的物件。 这相宝仪底座为精铜,上有两圆环,为同心圆,均是磁石所制,内经外纬,圆环中间有一根都柱,叫作凤骨柱,这是相宝仪精髓所在。至于是不是真凤凰骨头,我不得而知。 都柱的制作程序,是斗宝人的不传之秘,外行听到说法是真凤凰骨,凤凰能感应丹穴,因为凤凰产于丹穴山,这在山海经中有记载,所以凤凰感丹。 凤凰为物,世间少见,唯有道者见之,羽虫三百六,凤凰为之长,非高梧不栖,非竹练不食,形天象地,飘渺隐约,非凡人能辩。 最初浑天相宝仪是晋代术士找丹砂用的,晋代炼丹是个大工程,炼外丹,自古分为水火两法。 世人多知烧铅炼汞的火法,不知有三十六水法,相传是太极真人将化石为水的神经传给了东海青童君,青童君传给了金楼先生,金楼先生传给了八公,八公传给了淮南王刘安,刘安写了本秘籍——《枕中鸿宝》,尽言丹法玄妙,但世人难得一见。 水法简而言之,是将丹药装在薄竹筒里埋到地下,炼化成水,诸如磁石水、紫石英水、硝石水等等三十六种,服食后身轻体健,益寿延年,久服转老还童,白日飞升。 火法炼丹,世人多以为买个炉子填把柴就可开工,那是外行过家家。 别的不论,但说选址就得煞费苦心,按土察砂,寻龙索脉,上映周天星斗,下合乾坤山数,不入名山,只寻僻静。选好地址后,建丹房也是学问,古地理学是一卦管三山,共分二十四山向,山向上要避开黄泉八煞,丹房门在坤,丹炉不能在兑。 更有十二长生位,帝旺和临官,一反一正不能见分毫差错。丹炉砌筑更有学问,电视里演的青铜炉不对,正规大型炼丹都是砖砌的,烧砖的土要用龙磷泥搀上岐黄土。 龙鳞泥是十四斤靠上的红尾大鲤鱼腮边刮下来的泥,一只刮一点,凑齐一座砖炉,得攒数十年,砖模子上都刻着符文,脱出来的砖就叫符文砖。 砌砖的灰也不同寻常,要用孔雀蛋清和海螺壳磨成的粉,才能砌就。这还不算,炼丹的队伍分成三大班,一班叫做料班,专门负责广搜丹料,一是要有钱,二要人多,这里炼丹急需曾青,你那里只找到云母就不行。 另一班叫做柴班,顾名思义就是上山打丹柴的,不要小看砍丹柴,有讲究,有三不砍,发青芽不砍,以遵天德;全枯死的不砍,以厌物容;主枝不砍,以彰悯行。 另外入山不可高语,见到邪魔外道也不可声张,默默解下黄神越章,独自护持。 第三班叫做看火班,看火也不是个简单工作,火候时辰,火苗颜色,烟尘五彩等等都要记录在丹实录里,以供后人查验,马虎不得。 炼一炉丹时间短的要三个月,时间长的三年也是它。直到炉火纯青。 这三班皆要求三班倒,人停火不停,三三得九,共是九个小班组,单是这九班所用法器就要一百单八种,诸如六十四式杏黄旗,分插山脚,三十六路紫霞带,分系树梢,翻天印信封火塘,割鹿宝刀剁铅汞……诸如此类。 其中料班的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儿,制作了浑天相宝仪,还丹世间稀少,能练就的也是凤毛麟角,平民不敢奢望,但晋代服用五石散成风,此散是春药型毒品,且是中国独创的矿物类毒品,服食后浑身燥热,小腹胀痛,踞坐不动,能使气血淤塞,容易毙命,需要缓步行走,叫作行散,那些没有钱且想附庸风雅的,买不起五石散,也装作腹痛发汗的样子出门行散,在晋代,不捂着肚子发汗,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种风气之下,各种珍贵丹药需求剧增,因此相宝仪也广为行世。 后世相宝仪就成了斗宝人的必备工具,遇有奇异之物,相宝仪经纬相振,能在几里地外确定宝物位置。 那楚凤楼某日从刺猬山经过,相宝仪经纬乱转。他欣喜莫名,手持相宝仪一路寻了来,山中并无道路,在灌木丛中,依靠一把短刀劈出路径。 走至一道山梁上,相宝仪经纬圈开始反转,说明已经找到了宝物,那周边怪石嶙峋,地面焦干,方圆几十米只有一株大树,那树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粗壮一些,一人堪堪能合抱。 楚风楼绕着树走了一圈,相了一相,见贝干虬枝,伸手往大树上一扶,顿时吱啦一声,楚凤楼啊呀大叫,急急撤回手掌,翻掌一看,烫熟了一层皮。 那树干比街边烤鱿鱼的铁板还热。 刺猬山是鲁大后面连绵的群山中,唯一有名字的山。 此山西面隔两道山梁,就是楚凤楼发现烫手树的地方。此地自古贫瘠,没有村落,虽说距离城市并不很远,却是荒山一座,毫无开发价值,如今依旧人迹罕至。 虽然城市开发建设速度飞快,却并没有影响一些奇异物种的生存繁衍,曾有报道称,有市民从公园小路边上挖出过两千年的野人参。就在路边的花花草草中,只是无人识得,那挖人参的是位中年妇人,小时曾跟家人上山趟过参,所以认得。 后来楚凤楼下山,在手掌上涂了些獾油,买了把利斧,又寻旧路上山,走至那株大树前面,砍了两斧子,只觉得手臂震得发麻,斧子刃在那树干上炝出了火星子,一时对那树无可奈何。 楚凤楼断断续续的讲完,我一琢磨,他既不知道那是什么树,也不知道那树周围藏的什么宝,只是拿着一架货真价实的相宝仪,招摇撞骗之中,偶然发现了一株异树,觉得有宝而已。 可见楚凤楼没什么能耐,说白了就是个空子。 但听说过斗宝的人都知道,宝气聚奇兽,凡是有宝物的地方,总会有只奇兽看护,一旦把宝挖走,那兽如何肯依,叮当打起来,一般是人吃亏,所以斗宝人多有和赶虫师傅合作的经历。 当时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那大排档的老板,听得眼睛发直,我们临走结账,他支支吾吾的说不要钱,我们一行人没走出几步,那老板掏出电话来,给他老婆打了一个电话,隐约听到他在电话里说,遇到一帮精神病患者,吓得他没敢收钱…… 我们一众行人在楚凤楼的带领下,攀藤附葛,寻觅山径,黄昏十分到了刺猬山,天边还游离着一丝霞光的时候,才找到那株奇树。我绕着树走了两圈,仔细相看。那树顶有一股青烟直冲天际。 黄金童趴在地上闻浮土,敲石块,他熟知地脉。 其余人等,坐在石头上望着那株树发呆。 我和黄金童忙活完,大家坐在一起研究,我先开口说话,给他们讲了讲这株树。 第三十一章火叶枪 虫书记载了几种异木,严格来说也可以叫作木虫,亦即木之异于众者。此树名作火叶枪,树干之中生有五丁烈火,树脉中走的是金汁,树顶有个五分枝,五分枝中间有个孔,有渺渺茫茫一缕青烟直冲天际,此树为虫,枝叶长青,不从四季之序,一旦枝叶变成赤金色,此树即死,树干中空,内里全是赤金,外面的树材叫八宝攒珠紫金木,这木头横向刨开来看,有赤橙黄绿青蓝紫褐,八种宝石镶嵌其中,均是树根从石缝中抽取的矿物,经过树干中五丁烈火锻炼,镶在树材中,那紫金木坚硬无比,用来作成橱柜,鱼鲜能放三月不腐,若做成棺椁,只葬王侯,生身在棺内,历千年栩栩如生,历史上只有石崇有这么一副棺木,永康元年,石崇被夷三族,此棺不知所终。 至清代,直隶河间府有个炊香村,村里有户人家每日烧一块铁一样的木板做饭,做饭时满村能闻到一股异香,是那木板烧出的烟气,也因此得名炊香村,如此天天做饭烧水,经历祖孙三代百余年,家里那一块木板还没烧完。有个老道士游方至此,听说这事,访到村落,见到那木板,上面依稀有天罡北斗七星刻纹,那老道士说,此木板正是石崇的八宝攒珠紫金木棺,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前朝重宝,粗使于乡村老妪之手,焚没于蔽野炊灶之下,正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后来烧的半截的棺木被盗,再后来就没人见过了。 火叶枪没有几百年岁月,也死不了。一般发现这种树的人,也等不得树金盈满才下手,及时发现及时伐倒,取其金汁,伐其木材,陡然而富。 这树往外冒的烟气叫作陀螺云,世间有一种雕叫扑天雕,传说常雕生至七十岁,也就是人的古稀之年,阎王爷就开始点名,有的雕通灵日久,到七十岁生日时,展翅直冲天际,能飞多高就飞多高,黑白无常去锁魂,见它在云霄之上,够不着它,也就无可奈何。 无常勾取飞禽,多在飞禽栖息之时,无常是阴曹衙役,跋山涉水,只在须臾,然而不能飞,只因云霄之上,是仙辖之处,天上诸物不伏阴曹管,无常要能随随便便飞上云霄,勾取诸仙魂魄,西王母不干,因此和阎君以青云为界,各管一处,自扫门前。云有三重,乌云最低,小雀可及。白云居中,非雁鹤不能上。青云最高,只有鹰隼能至。 老雕上了青云界,无常是管不着了,但天上也不干,冒然有凡物上天,只得请雷公来劈,绝大部分是劈死了,有些侥幸的就活了下来,就叫作扑天雕,水浒传中有扑天雕李应,不是说他多么牛,是说他贵,能有扑天雕之份。 再者,凡是羽禽,眼能见阴物,知万物生死,比如鸦鹫之属,盖活物病重将死,它即群聚待其亡,食自死之肉,也是仁鸟。 老雕暂时活了下来,于是找那古洞密所,开始以头撞石,从鹰嘴处撞开,浑身毛骨要重新换一遍,脱胎换骨,毛羽重生,这叫凤凰浴火,大雕扑天。所以山中老雕多无寿数,不知岁月,正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有些扑天雕脱胎换骨之后,不知用多少年月,可以长至一人多高,两翼一展如山墙一样巨大。 重生以后,扑天雕就要到处寻找陀螺烟,每日晨昏两时,于树顶呼吸吐纳,练成鎏金赤眼,能两目射光,阴曹鬼魅遂不敢近前,永脱轮回苦楚,这是禽兽仙法,夺天地造化,破神鬼阴阳。 扑天雕常在月色下飞行,与常雕习性迥异,多是昼伏夜出,以免在世间破相。 黄金童补充说,此处地脉有游走金线,这树根就扎在金线之上,从石缝中采取金汁,于树干之内炼化。 楚风楼一见我们是行家,喜从天降,急忙问道:“那这树该是怎么个砍法?” 我答道:“要伐树不难,只需取沸水井冰,堵在这树的五分枝气孔上即可。但扑天雕不是好惹的。堵了气孔不要紧,扑天雕来闻陀螺烟时,见树孔已堵,此雕已然通灵,定会埋伏在一侧,见有人来收取树干,必杀之而后快,咱们五个人,不够它两爪子。” 楚凤楼猴急的问道,沸水井冰是什么东西? 我给众人解释说,上古之人就已经会在盛夏造冰,取一个瓦瓮,用葛藤和麻刀密密麻麻的缠上,起到保温隔热的效果,然后往里注入沸水,随即快速密封瓦瓮,快速将其沉入深井之中,深井中的温度虽在零上几摄氏度,但罐中的沸水却可以结成冰坨子。这在当代也是个物理学之谜。 英国有档电视节目,重金悬赏一个问题,为什么沸水结冰比冷水结冰速度快?至今无人能答。有人认为这是温度下降的时候存在一种惯性。夏秋之际,用此法造的冰,就叫沸水井冰,用别的冰则不行。 张舒望听说紫金棺木如此贵重,两眼放光,他已黄土埋到了脖子,行将就木,最喜欢棺材板儿,因此说道:“王得鹿,你那鹿骨刀和打兽龙筋是吃干饭的吗?这两件东西还对付不了什么扑天雕?” 其实对付扑天雕,用不着鹿骨刀和打兽龙筋,真要让我上前一刀一枪的干,有失赶虫人身份,天下物类相感,任你扑天雕再大,也是鹰隼之属,自有能降住鹰隼的法儿。最损的法,是用桐油,设局让鹰隼飞来,以桐油浇之,此鹰隼一辈子飞不起来了,任人宰割。为什么呢?毛羽最忌桐油,一旦粘上,羽毛只剩一根杆儿,呼扇之下漏风撒气。 比较俗的方法就是用网。比较雅的方法,用蜗牛的粘液,蜗牛的粘液有三用,解蝎毒,杀蜈蚣,醉鹰隼。有人吹牛说见过一条蜈蚣抱着蜗牛啃,不知就里的连他吹牛也听不出来。 但我并不打算与楚凤楼合谋这场事,总觉得楚凤楼这人太油滑,不大靠谱。凡与人合谋,一见面交谈不说事成之后如何分成,多半不靠谱。 我虽少经世事,但收音机听得不少,如今街面上的人,合伙做生意有个独吞的秘诀,那就是不分帐,张口闭口咱们还得上机械,扩大生产,总得发展呀,不发展就是死路一条,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不分帐,到最后就剩下稀里糊涂一片烂账,和一堆收废铁的都不愿意要的破机械。哭都没地儿,所以合伙必控财务,这是江湖常识,管不住钱管不住人,还创什么业? 天下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不是打天下的时候,而是坐天下的时候。这简单道理我懂。 因此我假意对张舒望说:“要说走兽,这两样就够了,为什么呢?走兽无非是一扑一咬的伎俩,可这飞禽不同,一是飞禽便于偷袭,二是飞禽速度太快,有那两件东西自保可能都成问题,更甭说照顾其余人,怕是很困难。” 我说了困难话,意在让楚凤楼打退堂鼓,待到楚凤楼对这株树不大上心了,我们老少三人加上林慕蝉,再来伐树,还能少分一份。 要做大事,就得有鲁虾蟆那股子独劲儿,混江湖不是过家家,二十四史都读遍,才知晓天下都是无信无义的流氓打出来的。 比如刘备吧,三国演义吹得宅心仁厚,但旧时说书的不这么说。 说刘关张弟兄三人,在一个集市上做买卖,张飞卖肉,关羽贩粮食,刘备打草鞋,三人相熟以后,总是关张二人请客吃饭,刘备从来是吃别人,长那么大没请过客。 有天张飞和关羽也恼了,两人准备设计捉弄下刘备。张飞家中有口枯水的砖井,在井上铺了张席,席上摆了把椅子定为上座,旁边摆桌子,然后请刘备来吃饭,要他上座。 不想刘备坐在椅子上没掉到井里,关羽很奇怪,掀开席来看,见井中有个龙头顶着椅子。关羽也想坐坐,刘备让位,关羽一坐也没掉下去,张飞掀开席一看,井中有个虎头顶着椅子。张飞也要坐,坐上也没事,关羽掀开看时,井中是个豹子头,因此三人才桃园结义。 赶虫之外,我仅从鲁虾蟆那里学来这么点见识,正洋洋得意,不想林慕蝉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做出许多怪物相,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上牙齿咬着下嘴唇,好像是在下决心。 我问道:“林慕蝉,你想说什么?” 这一问不要紧,引出个翻天覆地人,林慕蝉出世只在这一句话。 第三十二章林慕蝉出世1 林慕蝉长吸一口气,掩饰住内心的挣扎,说道:“这扑天雕我治得了,凡是天下飞禽都得怕我!” 林慕蝉说这话不假,头认识第一天,就见到她吓飞了一笼子鸡。 说起飞禽怕人,好像也在情理之中,连老虎狮子若不是饿极了,也不敢伤人,何况毛羽小禽。可林慕蝉所说的怕,超出了普通的躲避心理,而是一种恐惧,我见得真切。 但我当时想,不管你林慕蝉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不管你多么真诚的接纳了我们,和我们分享十二个垃圾箱,就此事来说,她这是在搅局,我本不想和楚凤楼合作,这么一来等于答应了楚凤楼。 楚凤楼果然满面春风的笑道:“林妹妹,你真有本事能让飞禽害怕?那咱不用杀掉扑天雕,你只需要把它吓走就行。” 黄金童和张舒望傻兮兮的点头应承,纷纷说道,我们亲眼看到她吓跑了鸡贩子一笼子鸡,还把那鸽子吓得装死。 楚凤楼深信不疑,大喜过望。 当天晚上,已然月上柳梢,当夜开工是来不及了,总也得回去准备几天。 因此我建议说:“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免得还没准备沸水井冰,就遇到扑天雕,万一谁挂个伤,不值得。” 众人点头称是。我们连夜下山。 回到大学城已是午夜时分,楚凤楼为了表达一份人心,当夜买了许多烧烤,要跟我们上山一块住,生怕我们跑单帮,把火叶枪给拔了,我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在荒山废弃的窑厂里,五人围坐开始吃烧烤,因为我不能进屋,只得在荒厂空地上摆开席面,大家累了一天,我们几个都是狼吞虎咽,只有林慕蝉咬了一口肉串,嘴角一翘,将肉吐了出来,说道:“这是狐狸肉!” 又拿起一串,尝了尝,说道:“这是马肉。” 我也没想到一个要饭的对吃肉会如此挑剔,对她说:“你不还吃过鸡肠子?” 林慕蝉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脸不高兴,回应说:“我怎么会吃那种东西?是我喂着宠物。” 黄金童也纳闷道:“什么宠物会吃鸡肠子?难道你养狼狗?现阶段咱们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林慕蝉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一堆废砖前面,慢慢爬了上去,黄金童还打趣说:“开玩笑的,你可别寻短见,从那砖堆上跳下来可摔不死。” 林慕蝉白了一眼黄金童,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哨,站在砖堆上吹了两声。哨声响彻云霄,也就在荒山上,要是在街边,肯定会有居民从楼上往下扔酒瓶子。吹完哨,林慕蝉依然站在砖堆上,夜风瑟瑟,她任由秋风拂面,好像很享受。 张舒望、黄金童、楚凤楼和我,都是肚子里没多少油水的主儿,见到烟熏火燎焦黄酥脆的肉串直流哈喇子,只要不是人肉的就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串还剩多少,谁也没工夫去看林慕蝉。 我忙活的差不多了,猛一抬头,看见林慕蝉依然站在砖堆上,她本就高高瘦瘦的,此时背着月亮地儿,越发显得清瘦,她的肩头,不知何时落下了一只鸟,正凝神环顾四周。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像是一只小角鹰。 当时月华如水,大银盆似的月亮高高挂在树梢,月华流泻之下,一个高瘦的跛足女丐站在砖堆上,风吹散了她的头发,望着远远的夜空,一只矫健的小角鹰站在肩头,不时拍打一下翅膀,感受着清风的滋味……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也就是回眸的那一眼,我开始浮想和林慕蝉牵手站在风中的样子。我从没想到,她竟然豢养这一只小鹰,还为了这只小鹰去索要鸡肠子。 我不禁站起身来慢慢走近林慕蝉,相了相那鹰,浑身墨青,眼呈赭黄,黄金爪,铁枪翎,刀(凡鹰,两只翅膀叫作刀,掉刀亦即翅膀耷拉,非上品)耸尾阔,志宇非凡。我不禁喝彩道:“好一架海东青!这叫铁背十三翎。” 按说,海东青不能出现在山东,古出远东地区,女真之地,可林慕蝉就来自东北,也没准机缘巧合下,在某个荒山野岭救活过受伤的海东青。流浪嘛,什么事碰不上。 海东青虽然难得,却是流传最广的一种羽虫。乾隆都曾夸赞说,羽虫三百有六十,神骏最属海东青。 辽东有一种隼,十余万中才出一架海东青,是一种小虫,此禽不在大小,虽与鹁鸽一样大,也能上天拿天鹅,赶虫的前辈多有蹲海东青的。 有笔记曾说,赶虫这行是从蹲鹰发展起来的。 站在林慕蝉肩头的这只,还是海东青中的极品。隼不是鹰,隼认家认户,玩熟了,可以放出盘飞,早出晚归,鹰不认人,养的再熟,飘的几率也大。隼靠速度爪击,鹰靠腾挪抓拿,隼习惯长空一击,鹰适合林间溜边,隼发现猎物,往往直冲天际,然后俯冲,速度飞快,在猎物背上致命一爪,有时能打穿一个洞,鹰也拿走兽,隼多拿飞禽。 凡鹰隼入手,第一步要开水,鹰隼火气大,先喂水消火,然后鹰把式得把住一口食,喂多了,欺头不足,喂少了掉膘,小鹰隼不用熬,直接上窝子,架出去开脸,那里人多去哪,混个脸熟不怕人。 大鹰隼就得占游架,喂姜片,慢慢熬,熬出来才敢架出去,小鹰隼带窝子,窝子里有根线,看见猎物和扔飞镖一样扔出去,它自己就抓,大鹰隼得盘飞,能做到隔山喊鹰方才可以,就是隔着一座山,一吹鹰哨,能回来,就算盘好。 要是回不来怎么办?好办,再去淘换另一只,鹰隼盘飞不回就叫飘了。这东西,讲究的人家只玩一季,当年捉当年放,因为它们还要远远迁徙,繁衍后代,所捕的猎物,也多是獐兔狐獾,而喂鹰隼的肉却是牛肉,用牛肉换兔肉,也是个败家的活儿,所以形容纨绔子弟多叫飞鹰走狗。 很显然,林慕蝉与纨绔二字相形甚远,最起码,称的起纨绔也得衣食无忧,林慕蝉还在守垃圾箱的阶段,自己衣食尚且不周,养狗也是嚼用,更没有力量养什么食肉宠物。 于是,我问她,你从哪淘换的这么铁背十三翎? 她竟然一脸错愕,反问道:这隼叫铁背十三翎? 说话听音,就养鹰来说,林慕蝉就是个空子,我问她知不知道喂食的时候的下垫儿,鹰是要定期吐轴的。所谓下垫,就是喂毛羽活食或者以动物毛裹肉喂食,因为毛发骨头会在鹰隼胃中形成一个小球,起到刮胃的作用,然后顺嘴吐出,在自然界中,鹰隼也是要吐轴的。 林慕蝉知道吐轴这回事,但从没想过人工使喂养的鹰隼吐轴,所以林慕蝉养隼,显得不伦不类,既不是鹰把式,也不是附庸风雅。 既然天下的飞禽都得怕林慕蝉,何以这海东青就不怕,也令人费解。黄金童问的比较直白,林慕蝉避而不答,她身上仿佛有个极大的秘密,不肯公之于众。 林慕蝉证明了讨鸡肠子不是为了自己吃,架着海东青,对众人说道:“天很晚了,我先回去,明早再来碰头,咱们明天去造沸水井冰吧,其他的事可以交给我。” 我追问道:“你住在哪里?是不是也扎柴堆?” 林慕蝉微微一笑道:“我住的地方,你们去不了!” 说完一瘸一拐的走了。 当夜,楚凤楼让张舒望给匀了一床铺盖,就在半截门卫室里睡下。 我望着星空,却久久不能入睡。十年来第一次混迹市井,有幸遇到了林慕蝉这样的同病相怜者,是第一个可以和我说话聊天的女子,其实她长得很漂亮,只是蓬头垢面,脏了些,虽然是跛足,但亭亭玉立之时,那份如云的袅娜,更让人过目难忘。不管她身上有多大的秘密,我都真心希望能和她长期相处下去。 至于林慕蝉所计划的,明天去造沸水井冰,我却提不起兴致,不是我对紫金木没有兴趣,而是我对楚凤楼不放心,总感觉这人怪怪的。 我掰着指头分析了一下身边的人,张舒望八十了,跟着我们出来流浪,无非是想在百年之后,有几个后生把他埋了,顺便烧刀纸,他和鲁虾蟆作了几十年邻居,彼此都摸底,和他到没有什么隔腹的话。 黄金童虽说认识时间短,而且此人前半生作恶多端,但终归是个性情人,那日张舒望家被鼠祸,为了救张舒望,急的他如同火烧了尾巴,那种急切是装不出来的。这人不是好人,却可以做好朋友。 唯独这楚凤楼,摸不着底细,但火叶枪是人家发现的,又不好明面上把他赶走。一时间,我很踌躇。 黄金童半夜起来撒尿,我把他叫住,给他说了我对楚凤楼的担忧,黄金童递给我一支劣质烟卷,我心里面有林慕蝉的影子,心事重重,平生第一次抽烟。 当时月色很浓,有青云摩挲,山间万籁俱静,有几声秋虫鸣叫,越发寂寥。 黄金童也睡不着,说了些心里话:“其实我这么多年来,从高材生到阶下囚,历经人世坎坷,看透了些事儿,什么钱不钱,宝不宝的,我没拿身外之物当真。 这火叶枪你说不砍咱就不砍,可有一样,你我张舒望,咱都是些没人疼没人管的人,结伙出来流浪,本就是想各寻个好前程,就说你吧,希望那一天能把你这怪病给治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张舒望吧,积攒点棺材本儿。我呢?我四十冒头了,大富大贵这辈子不敢想了,只想着生平能跟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做几件轰轰烈烈的事,还要娶一房女人。在我年轻的时候,娶媳妇没现在这么难,那个时候还讲究个感情,一个中学里,每届学生中总有那么几对感天动地的情侣,顶住家庭阻力结合在一起的,现在一蟹不如一蟹,除了钱没别的心思。所以能跟着你赚点钱讨个老婆,我也知足了,可能是当年我做了孽,如今得了报应,也未可知。” 黄金童一番话说的,让我想起了二爷爷,我给他讲了讲二爷爷和鹊玉的事。黄金童听完两眼放光,急道:“现在鹊玉在哪?” 第三十三章林慕蝉出世2 我一时卖弄,从怀里掏出了鹊玉给他看,这鹊玉起初是齐胡子藏金丝的那只鹊,后来被霍殿几用来赚苏半山,再后来到我二爷爷手里,给女学生喝了鹊玉酒,以至于后半生疯疯癫癫,再后来又回到鲁虾蟆手里,鲁虾蟆一死,又到我手里。 黄金童喜道:“这东西真是救命稻草,先借我用用。” 我摇摇头,将鹊玉揣起来对他说:“黄大哥,不是兄弟小气,不肯玉成人,你不知道这鹊玉的副作用。天下男女,还得靠真心,凭这些野狐妖法,早晚要吃亏,知道这事就行,借鹊玉的话,以后再也休提,今天看似解决了大问题,后来也难说落得我二爷爷的下场。” 黄金童见我收起鹊玉,也不再言语,而是笑眯眯的去睡觉了。 第二天我被林慕蝉叫醒,林慕蝉拨弄了一下我头发上的露水说:“你瞧瞧你,满头露水都睡的着。” 我听了这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洋洋的。 大家伙都醒来以后,楚凤楼百般催促去造沸水井冰。 我只推脱说:“问题是身处城市,哪里有井呢?” 我这一句话,难住了众人,张舒望来了实诚劲,说道:“黄金童精通地脉古学,他应该能找到井。” 黄金童摇摇头,说道:“这火叶枪的事儿,你们几个玩吧,我不参与了,我准备下山去看看,找个人多点的地方,赶明儿我去卖早餐去。” 黄金童这一反常态的话,听得我们大家云里雾里,不辨真假,莫不是昨夜和我谈话后,顿悟了人生? 张舒望道:“金童,你是夜里着凉,说胡话么?到手的财不发,去寻那飘渺的。” 黄金童摇头晃脑拽了几句词儿:“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说罢背起个破书包就往山下走。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一代贼枭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和鲁智深一样开悟了? 林慕蝉自打见到黄金童,就无好感,所以她不在意,我和张舒望大眼对小眼,楞了好一会,不知如何是好。 楚凤楼见状,给我们陪着小心说:这样吧,我楚某人自个下山找井,找到后上山来通知大家。言罢,楚凤楼也下山去了。 我正在琢磨黄金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不是我昨晚说起不想和楚凤楼合作,他故意给楚凤楼使绊子?按说不会,黄金童要是话里有话,早给我递眼色了。 但很快我的思绪被林慕蝉打断了,楚凤楼下山后,张舒望林慕蝉和我坐在一块青石上聊天,林慕蝉打开了话匣子,问我说:“王得鹿,你看过白蛇传没?” 我说:“我看过。”这在十岁之前我就看过了,一想起这个,我就想起雪玲珑,心里头冒凉气。 林慕蝉又问:“要你是许仙,给白娘子喝了雄黄酒现了原形,你害怕吗?” 我随便摇了摇头答道:“不怕。”我心里在想,兄弟当年被万蛇围场,亲自和雪玲珑打过照面,都没怕,地底下那虫比白娘子大多了。 林慕蝉好像很高兴,继续说:“如果有个异类,却心地善良,你会和它做朋友吗?” 我也没在意,答道:“我们赶虫的,就是和异类做朋友,我还有只白盐快鼠呢!”一说到白盐快鼠,我一拍大腿,大叫一声:“不说还忘了,那老鼠在龟甲百兽囊里怕是饿晕了。” 我一边给龟甲百兽囊里倒盐,一边和林慕蝉聊天。 林慕蝉说:“那你觉得朋友能为朋友保密吗?”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支应说:“那必须的。”说着,我随手一摸口袋,失声说道:“坏了坏了,昨晚黄金童把我鹊玉摸走了!” 张舒望不解什么意思,望着秋阳,打着盹。 林慕蝉站起来气呼呼的说:“你压根就没听我说话。”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我一时有些蒙,千算万算没算计着,黄金童这冲天贼气,他不是去找地方卖什么早餐,而是物色美女去了。 偷我鹊玉我不恼,但在外面做出事来,不好打发,他不知鹊玉的厉害。 我急匆匆往山下跑,已不见了林慕蝉踪影,反正她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我一心想着追上黄金童,可到了繁华街道一看,三街六巷,那里去寻?只能暗暗叫苦。 一地里寻不见,我也只好折返回来,张舒望在半截门卫室里看捡来的人之初杂志,我不禁仰天一叹,幸亏鹊玉没叫张舒望知道,要是他和黄金童一起行动,可就麻烦大了。 我无计可施,只得原地等待,坐在树荫下,才嗔怪刚才林慕蝉莫名其妙的走了,不过看得出,她不是真生气,只是聊天没聊痛快而已,所以我并不担心。等了好久,昏昏欲睡,我依着树干睡着了。 到中午时分,被张舒望叫起来啃了两个干馒头。到了下午,远远见山下走上两个人来,却是楚凤楼和林慕蝉,楚凤楼满脸堆笑,看来是有所斩获。林慕蝉也不生气了,好像很兴奋,而且手里提着一串麻雀,用草绳穿着,想来她是用铁背十三翎抓的。 楚凤楼走至近前,对我说道:“井,我找到了,咱们即刻下山。” 我推脱道:“不行,我得等黄金童,万一他出事儿可就麻烦了。” 楚凤楼道,黄师傅不是不参与这事了吗? 我没正面回答。 也不知林慕蝉怎么找到的楚凤楼,更不知路上楚凤楼怎么忽悠的林慕蝉,总之看得出,林慕蝉是一门心思要伐火叶枪,她最大的心愿可能就是和普通女孩一样,不说有多大成就,最起码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把宝全压在火叶枪上。 但她也不过来求我,只是欲言又止的说道:“我……我没有家,到处……到处受人欺负,好不容易……遇到……遇到几个不欺负我的人,我把你们……把你们……当……当家人。”说完双颊通红,默默的低着头,以跛足踢着一个小石块。 我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改口对楚凤楼说:“这事急不得,即便伐了火叶枪,咱们几个人能把那么大一棵树拖下山吗?” 楚凤楼倒也不恼,乐呵呵的说道:“那你说咋办咱咋办。” 我见这架势,不去伐火叶枪怕是和林慕蝉交代不过去,权当为了她赌一把,对张舒望说道:“大爷,你还得跑一趟柳树沟,看看鲁虾蟆那头紫电绝尘特老死了没有,没老死把它牵来。” 鲁虾蟆死后,那驴我就没喂过,由着它信马由缰的在柳树沟瞎折腾,反正那老畜生很是通灵,一般生人进不的身,也不怕它着了道儿,除了我和张舒望,谁也牵不走它。 张舒望听见老死两个字,老大不乐意,愤愤道,我这老胳膊老腿,万一死在路上怎么办?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 我自觉失言,陪着小心说,大爷,你听我说,黄金童绝对在外面惹祸了,万一我回了柳树沟,黄金童遇到麻烦,可就没人救应了。 张舒望没有办法,看在自己棺材板儿的份上,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当时就要回柳树沟,揣了仅有的几百块钱,下山坐公交车去了。 两点钟的时候,我吩咐楚凤楼下山买菜,这个时候楚凤楼对我言听计从。 山上仅剩下我和林慕蝉,面对面坐着,开始一句言语也没有,早先林慕蝉的江湖气质完全是装出来的,她其实是个很胆小很内向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学各路言语,如今比较熟悉了,反而言语不多了。 我先开口问她:“既然咱们结伴流浪,你有什么秘密不妨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林慕蝉想了想说:“你能接受的怪异极限是什么?” 我笑笑说:“连黄金童都见过人头鱼,张舒望见过会移形换影的天下第一神偷皮三,反正我们三个,接受能力都挺强。” 林慕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想好了,人总得要融入一个小圈子的,早晚得被你们看穿,其实我对火叶枪兴趣并不是很大,但对扑天雕兴趣很大,我能证明,我不是个瘸子废人,到时候你们接不接受我,是你们的事,要不接受我,我就离开这个城市,去西北。” 我安慰她说:“你说的哪里话?没听江湖上有句话嘛,江南不留江北留,江南江北都不留,黄河两岸过春秋,人总会遇到知己的。” 林慕蝉忧心忡忡的说:“哎,但愿吧,不抱太大希望。” 说的我也无话可接。我们两个就这么默默的坐在石头上,静静的等有人回来,她仿佛在猜我在想什么,我也在猜她在想什么。 四点来钟,楚凤楼买了一大堆菜回来,有嫩鸡鲜鱼之类,回到驻地也不用我吩咐,自己找了三块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将张舒望带来的铁锅支上,山上有个废弃的水池子,满满一池子的雨水,就地取了些水做饭。 夜幕初沉的时候,楚凤楼把菜烧好了,满满摆了一石板,招呼我和林慕蝉吃饭,我说道:“你们先吃吧。” 林慕蝉坐在一块石头上正想心事,也没有吃饭的意思。楚凤楼见招呼不动,自己开了瓶酒,独自吃了起来。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三十四章林慕蝉出世3 我要把那白盐快鼠收服,否则它只能在百兽囊里吃盐。 山中空气好,能见度高,眼见星光满天,我轻而易举找到了北斗七星,见天枢、玉衡、摇光三星连线已在酉戌之间,正是天下皆秋。我从行李里拿出七张黄表,抽出一根朱砂笔,这都是鲁虾蟆留给我画虫符用的。还有一瓶子药膏,这药膏叫作夺天造化膏,又叫山胆冻,寻来非常不易。 凡灵山都有胆,也就是山胆。 钟灵毓秀的山,草木欣荣,山中奇兽飞走,这种地方大都有山胆,寻找这样的山,需要熟知七十二穿山,六十透地龙。难就难在一山一个取法,取完山胆,那山也就废了,草木枯焦,禽兽离散,变成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所以有违天德,是个减寿的买卖,山胆是块肉,取胆中汁液装在瓶中,这种液体万年不坏,但还成不了造化膏。 世间大多数山在长,类似于息壤,有些长得快的,一年能长一寸,但也有极少数山在变矮,这种能变矮的山,山石中有石血,血主运化,有血的物类就得有寿数,不能长存世界,因此一旦山石中有血脉,这山也就在慢慢变小,直到沧海桑田后,变成洼地,以彰天道。 寻找这种山更不容易,昔年大禹有量山测海规,今已失传,在没有海拔测量仪器的古代,测量山高不是很容易,赶虫前辈传下来的办法是用龟尿,龟尿(sui)里渗,龟尿这东西,涂在砖石之上,会一直往里渗,渗入八寸七分,要是所涂抹之物变厚,还要继续往里渗,所以用龟尿在山顶写一个大字,用刀刮开字的一半,直到刮到没有龟尿的为止,另一半留着龟尿,来年再看时,有龟尿的那一半字迹继续往石中渗,则说明山在长,反之则是山在消,就说明山中有血石,石血产量不高。以一滴石血滴入山胆液中,如卤水点豆腐,那山胆液即凝成夺天造化膏。这膏有大用处,是赶虫人必备之物。 我用朱砂笔画了七张虫符,每张虫符粘上一根小木棍,然后念虫咒,走禹步,将七张虫符按照当时北斗七星的位置插在地上。这禹步是道家步法,传说大禹治水导致一腿跛足,行走一瘸一拐,如同林慕蝉,后世道家术士行法,多走禹步。 我这一走不要紧,林慕蝉见我行为怪异,走过来时是一脸委屈的怒色,带着哭腔说道:“你在学我。” 她确实误会我了,我这是禹步,不是学她。但我没时间解释,因为北斗七星是绕着北极星转的,斗建前半夜在酉,后半夜可能在寅,这是随时辰变化的。所有星辰都会绕着北极星转,虽然北极星几千年就会换一个,三千年前的北极星和今天这个勾陈一不是一个星,北极星两万五千八百年一个轮回。 我这套虫法拖的世间越长,效果越不好。 所以我也没理她,插完北斗七星黄表,我将白盐快鼠从百宝囊里放入北斗七星虫阵之中,那白盐快鼠一见天光,兴奋异常,但在北斗七星黄表阵中,双眼开始恍惚。 我从包里拿出一枚银针,在白盐快鼠背上扎了一下,立即出现了一个血点,在血点上抹了一点夺天造化膏,从包里揪出一根黄色的猫毛,这根猫毛就是张舒望家那只猫的,将这根毛插在血点之上,此后,这只老鼠背上就生有一根猫毛,有这根毛在,这老鼠就供我驱使,拔了这根毛,可就不伏我管了。 插完毛,我念了虫咒,点燃了七星阵符,那白盐快鼠登时瘫倒在地,直到符烧完了,才勉强能动弹,仿佛回到重生落草之时,拜了四方。天下后背朝天的走兽,自一出生,立脚不住,站起来就跌倒,要反复四次,所跌倒的方向各一,分别是东南西北,这叫拜四方,食草的兽类,拜完四方就会奔跑,有的则是拜完四方才会吃奶,走兽出生,都知敬天地之德,唯人不拜四方。 那白盐快鼠拜了四方后,眼神瞬间温顺了下来,我打开百兽囊,它顺从的钻了进去,快的只看到一道白影。 林慕蝉见状,惊讶的在一旁看着,等我收拾完过来问道:“你这是干嘛?不是学我走路?把那老鼠拿来我瞧瞧。” 我说,这是吃饭的手艺,我那叫禹步,今天这老鼠插了猫毛,刚定性,让它自己待会吧。改天让你看看世上最快的老鼠。 林慕蝉心知我不是有意学她,微微点点头。当夜吃完饭,楚凤楼在半截门卫室里睡下,林慕蝉走后,我在石板上睡着了。 到了半夜时分,黄金童回来了,回来后惹出许多响动,将我惊醒,一打照面,见他情绪低落,看那垂头丧气的样,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那样子肯定没惹出什么乱子。 他已喝的醉醺醺的,嘴里嘟嘟囔囔,说什么如今人情薄如纸,请个陌生女人喝酒比登天还难,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心道,得了吧,要是谁和你吃一顿饭,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嘛,想拿着鹊玉泡酒招摇撞骗,没成想如今的人防骗手段已然日趋成熟。他出去瞎逛了一天,一个美女也没物色上,试想一下,站在大街之上,逢人问一句,美女,咱俩一起吃个饭喝喝酒?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人家不报警就算积德了。这一点起初我也没想到。 我立即向黄金童索要鹊玉,黄金童舌头打结,和我装醉,三步两步抢进屋内,倒头就睡,他知道我没法进屋拉他。当年霍殿几用鹊玉赚苏半山的时候,是劫持了他那蝌蚪孩,如今想莫名其妙摆个酒局,是不大可能了,是在街面上走的,粘上毛比猴都精,谁也不比谁傻二分钟。我今番索要鹊玉,若是要的急了,黄金童更觉得鹊玉宝贵,我不拿那东西当回事儿,他反而会自己淡忘。想到此处,我也乐得睡个好觉,改天再要也不迟。 第二天中午时分,张舒望将那头紫电绝尘特骑了回来。 我见驴也骑来了,白盐快鼠也已训练完成,再拖着不去,也说不过去。当天下午,一行人整装出发,黄昏时分到了城南鱼骨庙,鱼骨庙内有一口水井。 一路上,楚凤楼讲了一下鱼骨庙的来历。 鲁北地接渤海,渤海平均水深18米,本无大鱼。金代之时,当地有个出海行商的人,姓康名和陆,有一年行船至东海,忽有一夜,有白云漫天,不辨星宿,又赶上东南风急,船上伙计怕跑偏了航向,不敢挂满帆,所以下了拖锚,凡航海之船,至少有两个锚,一个叫拖锚,一个叫死锚。拖锚是四个钩,用来减速的,死锚才是两个钩的,用来泊船。 船上规矩,挂半帆且下了拖锚,又值风平浪静之夜,船上之人都可以去睡觉,康和陆独自一人起夜大解,一不小心,跌落海中,海风呼啸,呼喊之声船上根本听不到。眼见自己的船渐行渐远,康和陆不禁双颊垂泪,哀叹商贾多年,最后葬身鱼腹,正悲痛之时,突然脚底下有个东西把他托了起来,那东西分开海波,推着他一路追上了行船,最后那东西纵身一跃,将他扔到了船上。 康和陆惊慌之际,并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将他重新推回船上。当夜也不曾入眠,几日之后,睡梦之中,有条大鱼给他托梦说,我是北海沧浪鱼,前日之难是我救得你,百年以后,彗星冲日,我就得死,请回去告诫子孙,遇到大鱼尸骨被冲到海边,那就是我,给我建个庙,让我死后灵魂有柱香火,我也能保你子孙世代平安。 康和陆醒后大惊,贸易完毕归家之时,立了一本谱书,详详细细的记载了这事,要求后世子孙,见到大鱼尸骨,就要建庙。 至明代成华四年,才有彗星冲日。古书上讲,鲸鱼死而彗星出,现今也有学者研究鲸鱼的非正常死亡,非正常死亡较多的年份确实是彗星活动频繁的年份,想来那沧浪鱼也是如此。那一年果真有大鱼被冲到海滩上,起初海民以为是鲸鱼,鲸鱼油可用来制作长明灯,古墓之中的长明灯多是鲸鱼脑油,又叫人鱼膏,可千年不灭。 但那沧浪鱼油脂甚少,腐坏不堪,不几日仅剩下一副鱼骨,那副骨架有七八间房屋大小,当地康姓人士想起祖先遗训,合全族之力建了一座鱼骨庙,以彰祖训。 这座庙非同寻常,庙宇大殿的房梁,是那鱼的脊椎骨,庙的柱子用的是肋骨,所以那庙最初的样子是个鱼肚子形状,庙门用的是鱼头骨,那庙中从来不摆果品,附近村民贡献之物多是鱼虾。每当海岸边涨潮时,鱼骨庙内嗡嗡作响。四方香火极盛。 康姓族人又用剩下的散碎骨头砌了一眼鱼骨井,井里的水也随着海潮起落,但那井水却是甜水,几百年来世传那井水能去眼疾,每年七月十五,井里莫名其妙出现许多小鱼,肉质如同荔枝,那鱼烹饪时不可放盐,放盐即化成一锅白水,食后能让耄耋老人发齿重生。 明末之际,山东李青山称兵,后来女真入关,烽火连年,鱼骨庙毁于战乱,清代重修,鱼骨已荡然无存,那口鱼骨井,也不知为什么变成了咸水,后被填埋,重新挖了一口井,虽也叫鱼骨井,却不是当年的真井,已无特殊之处。 近几年又重修鱼骨庙,虽也青砖金瓦,内部已然是混凝土建筑了,不过城中寻井,也只有这一处。 鱼骨庙地处南郊,如今也不是繁华所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正苍林晚照,平添几分清幽。当年此庙并非释家道场,白云苍狗,桑海变换,如今驻庙的却是个和尚,四十来岁,一副老实像,却透着几分蔫坏,与楚凤楼言谈甚欢,看样子是相熟多年,是楚凤楼尘外的朋友。 和尚见我们几人丐者打扮,倒也不在意,想是楚凤楼已做了铺垫。他知道我们来意,也不多问,自去香积厨内给我们烧热水。 我们几人则在院中,将一个坛子先用蒲苇绳密密麻麻缠了一遍,又用麻绳缠了一遍,以确保保温效果。沸水烧出来,冲在坛中,将坛口密封,将其沉至井下。 第三十五章林慕蝉出世4 古之法不我欺也,一个小时后提出来,果然是一坛子冰,我们迅速用棉被包好坛子,急速向刺猬山进发,生怕那坛冰化开。 林慕蝉腿脚不好,走在最后面,不时紧咬下嘴唇,又或者揪一下头发,显得很焦躁不安,又像是在暗暗下决心,总之表情很复杂。 翻过了刺猬山,已近半夜,那冰化得快,然而我们只能在午夜子时开工,因为只有这个时间才能堵住五分枝中的气孔。 楚凤楼围着火叶枪转了两圈,从腰间拔出利斧,相了相旁边的一株小树,举斧就要砍树。其他人不明其意,他解释说:我这是要做个梯子,这火叶枪树干很烫,爬不上去,怎么能把井冰灌倒树顶呢?所以要做个梯子,可先说好了,梯子我来做,但我老胳膊老腿的,上不去树顶,你们年轻的来。 黄金童、张舒望都点头称是。 林慕蝉怯生生的说:“要不把冰给我,我不碰火叶枪树干也能上去。” 黄金童皮笑肉不笑的说:“林慕蝉,派谁上去也不能派你,四个全息全影的大老爷们,派你一个腿脚不好的女人上去,成何体统? 跛子护瘸,哑巴护嘴,林慕蝉一听这话,带着哭腔问:“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 我看他俩要吵起来,连忙摆手劝道:“打住打住,咱们几个人谁也不用上去。” 楚凤楼问我说:“你有什么主意?” 我道:“等你做完梯子可就后半夜了,早过了时辰了,再说火叶枪枝叶茂密,即便是顺梯子爬上去,哪片叶子扫到脸也得烫个疤。” 大家听我一说,也觉得有道理。顿时陷入不知所错的尴尬。 我继续说道:“其实这也好办,我这有只小老鼠,腿脚飞快,用它把冰送上去再下来,前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么短的世间,是烫不着的鼠脚的。” 这白盐快鼠鼠爪有钩,爬树上房均没问题。 昨天我驯服白盐快鼠时,只有林慕蝉在场,楚凤楼当时吃的热火朝天,我在干什么,他丝毫没看见,只有他对白盐快鼠半信半疑,却不反对我的方案,因为放只老鼠上去,总也好过人上去。 我把白盐快鼠从百兽囊里放了出来,此时他已伏我号令,蹲在地上,滴溜溜一对鼠眼,打量着众人。我不叫它跑,它不敢挪动半步。 使虫是个技术活,再聪明的虫也听不懂人言,养虫不是养儿子,儿子一放学,对他吩咐道:二狗子,先别急着写作业,去!到八神庙买两碗羊霜肠,马路对过大酒缸打二两高粱烧。小孩就屁颠屁颠的去了。虫不行,坐在沙发上对着小白鼠说:哥们,别看猫和老鼠了,给你颗花生米,去!到卤味斋给我偷根酱肠头儿回来。这肯定不行。 使虫得事先演个虫局,就是用赶虫人的方式告诉这虫该怎么做,怎么演虫局是赶虫人不传之秘,有些赶虫的前辈,可以把赶虫的秘诀告知别人,但怎样演虫局,是打死不肯说的。 因此我对那四人说道:“各位,不是我王得鹿做事不轩昂,我这术法是要背人的,人前万万不敢露,师父留下的道门儿,不敢不遵。” 几位见我如此说,倒也爽快,纷纷退避,三个男人到一株松树底下休息,林慕蝉独自一个远远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我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午夜子时了,这火叶枪的气孔只能在子时堵上,其余时间即便堵上也起不了作用,所以我们卡着午夜的点上山。 我给白盐快鼠演了一个局,白盐快鼠很快会意,我将那一坛子冰打开,已开始化了。用楚凤楼的斧子敲下一小块。用树叶子包着,塞在白盐快鼠嘴里,那小白鼠脚步移动,瞬间看不到了,再一眨眼,又回到我脚下,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爬上火叶枪,将冰仍在气孔里,然后迅速爬下,是烫不着脚底板的。一块冰已经填到了五分枝的气孔里。事不宜迟,我赶紧给它叼了第二块,须臾又回来了,如此反复八次,第八块冰从树顶掉了下来,我就知道那气孔已经塞满了冰。 这火叶枪的气孔往外冒陀螺烟,并不十分烫,物类相感,那沸水井冰遇到陀螺烟,会凝结成膏药状物质,不融化也不沸腾。因此将火叶枪的气孔堵了个严实,陀螺烟冒不出去,就在树干中聚集,聚到一定程度,那树干内就会打破阴阳,自己将自己焚毁,等树倒了,只要将火扑灭,剩下的残枝断干,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八宝攒珠紫金木。 我挥手招呼大家前来,告诉他们,活已经干完了,就等着树干自己倒地即可。他们四人此时都将信将疑。 我不由他们质疑,吩咐说:“黄金童,你回荒山废厂,把那头老驴牵来,要是不跟你走,你就抓一把盐,一路撒点,它就跟你走了,多准备绳子,等树干烧倒了,用那驴拖木头。”黄金童点头去了。 又对张舒望和楚凤楼说:“你们两个老大爷,准备细沙土,等到树干烧倒了,你们扬土灭火。” 我转过身来对林慕蝉说:“咱俩负责对付扑天雕。” 我随身背的蜘蛛肚包里有一瓶子豆油,那是我让黄金童从张舒望的行李里偷拿出来的,说实话,扑天雕长什么样,我压根没见过,仅从虫书上知道有这么个活物叫扑天雕,赶虫的前辈们画的插图,简直没法看,各种比例失调,那扑天雕画的和鸡一样。因此对付扑天雕,我心里没底,实在不行,就得往它羽毛上泼豆油,如果还不行,就得用打兽龙筋,如果还不管用,就得用鹿骨刀,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鹿骨刀近战,刀枪无眼。 若是走兽,有打兽龙筋和鹿骨刀心里面就有底了,这飞禽实在是不好对付,能飞的东西,都会偷袭,它在天上,人在地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平局,它飞走算完,如果它佯败飞走,等我们大意之时,回翅偷袭,一爪就能结果我们性命。 想到此处,我还是有些后悔来干这趟买卖,要不是林慕蝉可怜兮兮的要来,我说什么也不想见识这扑天雕。天下虫多了去了,没那闲功夫非要逗逗扑天雕玩,这属于狗不咬用棍儿戳。 火叶枪的气孔虽然被堵上了,但堵到它阴阳紊乱,自焚倒地,还需要时间,最起码也得好几个小时,那扑天雕是晨昏两时过来闻烟,要是赶巧黎明之前,树倒了,我们兴许碰不上扑天雕。这是我的侥幸心理,一辈子点背儿,就不能红红手?不能总是运气很差吧? 张舒望和楚凤楼自去准备细沙土,张舒望脱了单褂,一兜一兜的运着沙土,别看老头八十了,身体健朗,干点活毫不费力,倒是楚凤楼没运几趟就气喘吁吁,童子身到底是中气足,楚凤楼有些体虚,所以有句话说得好,暗里催君骨髓枯,淫什么? 林慕蝉很自然的和我站在一处,问我说:“火叶枪还有多久才能倒?” 我答道:“差不多也得黎明的时候。” 林慕蝉慌里慌张,说道:“那我趁这个时间得找件趁手的兵器,关键时刻能将扑天雕一击毙命,我先去找了,你小心。” 说完,也不等我搭腔,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去。 我摇了摇头,暗笑道,好大的口气,别说扑天雕是个虫,便是普通的雕,甭说一击毙命,能在近处多看两眼,也算是有道行。还要找什么趁手兵器,我包里鹿骨刀和打兽龙筋还不够用的?莫不是胆子小,临阵脱逃了吧,她临阵脱逃,我倒感觉轻松了,起码不用分出精力保护她,我估摸着,我自保应该是可以的。 沙土囤积的差不多了,两个老头坐在树底下抽烟,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一个憋着发大财,一个寻思着自己的棺材板儿。 我等林慕蝉和黄金童,等的也有些心焦,月亮地很明,远山苍茫,秋风萧瑟,不禁想起和鲁虾蟆在一起的时光,每一册虫书他都给我细细讲解,到辞世的时候,还有一册他没给我讲完,正是记载着扑天雕的那一册,因此我把那册虫书随身带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看,其余的虫书我都埋到了鲁虾蟆墓里,反正内容我都倒背如流了。 想起此事,我不由自主的从蜘蛛肚包里掏出那册虫书,书是线状的,木版印刷,字迹很大,由于月色明朗,尚能借着月色看清内容。既然明早有可能遭遇扑天雕,不妨再看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 我对扑天雕这种虫记忆很深刻,因为虫书记载了世间绝大部分的虫,每一种的记载章法都是一致的,先是对虫的介绍,紧接着是插图,然后是破法,也就是赶法,说白了就是怎么能克制住虫,大部分虫的克法都是用物类相感,也就是在自然界中找到能克制该虫的东西。剩下的一小部分虫的赶法非常奇特,以后慢慢讲到。 最后是历代赶虫人前辈的笔记,以后我也要逐条记上,以备后人查验,这叫师承有序。大部分赶虫前辈的笔记,是记载某年某月,在某地,遇到某虫,怎么怎么办的,都是些实战心得。 唯独对扑天雕这东西只有介绍和插图,后面什么记载都没有,到第二页,直接就介绍下一种虫了。所以我对扑天雕的印象很深刻。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小心翼翼的翻开那册虫书,这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迅速翻到扑天雕的那部分内容,其中的记载和我记忆中的一字不差,我有些失望,难道前辈们就从没见过这虫? 就在满腹疑问之际,我用手指撵着书页,突然发现记载扑天雕的这张书页比别的书页厚实,于是赶紧打着火链子,点着几根草棍,借着火光来看,不看不要紧,一看有些紧张,原来那册虫书年久发霉,两页黏在一起了,我急忙从十三太保百宝囊里拿出一根针,仔细的将书页挑开。 第三十六章林慕蝉出世5 我暗自庆幸,得亏在黎明之前看了看虫书,否则这一页就被忽略了,大意失荆州。挑开那一页,竟然有字,是关于扑天雕的,我很兴奋,在赶法的目录下面,却只记了四个字:此虫无解。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继续看下面,有一个叫吴月洲的前辈记录了这么一段:壬酉年于雁荡山偶逢火叶枪,因制冰以伐之,有扑天雕自天而降,某折一足,幸得残命。盖虫之凶顽者,无出其右。扑天雕为物,不在五行列,不伏天地辖。辗转腾挪,猱进鸷击,只在须臾,其飞也极速,朝出东海,日暮已过贺兰山,殆非其常器能伤,赶虫四十年,方知赶虫人毙命其爪下者,不下七人。后世慎之慎之。 看完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虫书一百零三册,没有一种虫后面注着:此虫无解,唯独这扑天雕是蝎尾钩独一份。 历代赶虫人没人能治得了它,这东西既凶猛动作又迅速,早上从东海出发,到傍晚能过贺兰山,这就是架战斗机啊!吴月洲赶虫四十年后,才知道,死在扑天雕之下的赶虫前辈不下七人。吴月洲遭遇扑天雕是侥幸逃脱,还搭上了一条腿。我们这几个人老弱病残占全了,还不得殒命刺猬山! 书到用时方很少,我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早发现,这两页书黏在一起,酿成今日大祸。此地不能久留,我立即站起身来招呼张舒望和楚凤楼,急吼道:“快走快走,扑天雕这东西咱惹不了,别惦记棺材板儿了,再惦记的话……”我指了指周围群山继续吼道:“再惦记这几座青山就是咱们的棺材板儿。” 张舒望一脸愕然,不知道我刚才点了把火,抽了哪门子疯,说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都要到手的东西了,说散货就散伙?再说,还有两人在回来的路上,咱们走了,叫他们来扑个空?” 我更急了,怒道:“老张,我没时间解释,你要留下就留下,我走。” 楚凤楼也不干了,叫道:“你莫不是想吓走我们,独吞火叶枪吧?我可告诉你,小子,独食好吃,拉的时候可难拉,我可是闯荡江湖几十年,少拿你这瞎眼碰的话唬人……” 我当时真想上去给楚凤楼来一拳,正要开口吵,林慕蝉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根半截的螺纹钢筋,都有一米来长,上面锈迹斑斑,有手指粗细。不知道是从哪个工地上捡的,远远的就喊:“你们吵什么呢?有事好商量。” 我见她这幅模样,气的笑了出来,我对她说:“你想用这根钢筋做什么?杀扑天雕?” 更气人的人,她竟然很认真的点点头,嘴里还说风凉话:“对,就用它,我至少能打跑它,不过可能比打跑一只鸡难点。” 我急道:“你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什么叫比打跑一只鸡难点?走晚了咱们就死在这了,我是赶虫的,我清楚,这东西咱惹不得,以前怪我不好,读书不认真,刚才我翻出虫书看了,这东西就是个战斗机!咱们由着火叶枪自己把自己烧没了吧,没有办法,快走。” 林慕蝉却显得出奇的镇定,缓缓说道:“我不开玩笑,没事,我心里有底。只是……” “只是什么?” 林慕蝉咬了咬下嘴唇说:“只是我赶跑或杀死扑天雕后,你们谁也不许把我当异类。” 我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别说疯话了,咱们赶紧走吧,路上迎一迎黄金童。” 林慕蝉镇静的道:“真的没问题,相信我。” 一看这事还急不得躁不得,我只得苦口婆心的给大家解释了一番,然而效果微乎其微,两个老头发财心切,林慕蝉又淡定如水,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最后我没有办法,一跺脚道:“你们不走,我走!”说完,迈开大步就往山下走,走出几十米,见他们没有跟来,我心软了,又一跺脚转身回来,总不能真撇下他们在这里送死,大家相识一场,没情分也有缘分。 回来后我继续劝说,说着说着,黄金童牵着紫电绝尘特回来了,见我们意见分歧很大,听了一会,明白了个中原委,给我递了一袋烟,态度坚决,立场坚定的站在了我这边,他虽贼气大,可毕竟是见过真东西的主儿,当年遭遇人头鱼,要不是警察到场,他早就挂了,至今身上还有几片细鳞,他知道有些东西,确实不好惹。 我们由开始的争争吵吵,变成后来的冷静分析,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快凌晨五点了,还没有定论,再不走可真走不了了。 主要原因就是林慕蝉,斩钉截铁的说能降住扑天雕。 我和黄金童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我抓住林慕蝉的袖子,黄金童架起张舒望,要强行拖他们下山。 就在这时,火叶枪树干咔嚓一声,裂开了一条缝,有金汁从里面流了出来,那是货真价实的黄金,树干底部开始起火。 众人一见这场景,不再撕扯了,定睛观瞧,眼见东方发白,树也开始自焚,一场富贵马上就要到手了,不说那紫金木,就单单树干里的黄金也得有个几十斤。 林慕蝉挣开我的手,开始吹鹰哨,不一会她那只海东青飞来,站在了她的肩头。林慕蝉急切的嘱咐我们说:“待会,我叫你们躺下,你们要迅速找地方躺下,哪里石头多往哪里躺,要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看到扑天雕飞来扑你,立即就地打滚。” 林慕蝉这番话倒不是外行话,大凡猛禽扑人,多是扑站着的,而不敢冒然扑躺着的,不但是人,即便兔子躺着猛禽也不敢冒然去扑,有一招叫兔子蹬鹰。有那老兔子,久惯日月风霜,自有御鹰之术,一是往山坡上跑,山坡上气流往下按,鹰飞着飞着就泄劲了。二是跑着跑着一个翻身四脚朝天,鹰扑上以后,舍命一蹬,这一蹬非同小可,踢在鹰的嗉囊上,鹰半天飞不起来,凡羽禽最怕碰嗉囊。 我眼见没有办法,也只能认命,大不了和林慕蝉死在一起,一块去投胎。 思量间,那火叶枪树干根部烈火熊熊,不一会就把树烧倒了,金汁流了一地。张舒望和楚凤楼就要上前用沙土灭火,要知道那木头越烧越少,紫金木可比黄金贵重的多。 就在这时,林慕蝉大喊一声:“躺下!” 我和黄金童见那头紫电绝尘特哀鸣一声,躲到松林里去了,情知不好,立即找了个乱石堆就地一趟,侧着脸观察,张舒望和楚凤楼也极不情愿的就地一趴,仰头观望。只有林慕蝉临风站着。 我喊道:“林慕蝉什么情况?” 林慕蝉答道:“注意,扑天雕来了!” 我环顾四周,虽然天色渐明,我却什么都没看到,看看其他人,也一脸茫然,林慕蝉把手一指,指着远处山头一块巨石说:“它在那!” 我们顺着方向看去,好家伙,果然蹲着一只大雕,蹲着的高度也有一个成年人大小,这是我第一次见巨型的虫,唏嘘不已。 那扑天雕身形巨大,双眼如炬,爪成金色,和铁钩子一般。 扑天雕那双巨眼死死的盯着林慕蝉,林慕蝉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扑天雕,在我们三十米开外,火叶枪的树干呼呼的燃烧着,要不是火叶枪内部的火也点不燃树干,紫金木本水火不侵,只有自身树干内的火才能烧着,这样烧下去,迟早什么都剩不下。 林慕蝉和扑天雕四目相对,相持了有两分钟的样子,双方都没有动作。 张舒望和楚凤楼十分心疼燃烧的火叶枪树干,紫金木十分贵重,烧一点就少一点,张舒望老眼昏花,想是并没有看到扑天雕,见林慕蝉依然站着,也试着爬了起来,想去用沙土扑火,林慕蝉站在他身前七八米的地方,并没有看到他爬起来。 远处的扑天雕见张舒望爬起来,高鸣一声,声音凄厉,响彻云霄,双翼一展,如同一架飞机,呼扇一下,直冲下山头,林慕蝉大惊,回头一看,见张舒望站着,急忙一瘸一拐的来护张舒望,那山头距离我们有几百米远,扑天雕只振了一下翅膀,须臾即至,林慕蝉手拿钢筋护住张舒望,急的快哭了:“张大爷,快……” 爬下二字还没出口,扑天雕就已到了头顶,林慕蝉一举两根钢筋,奇怪的是扑天雕竟然没敢下爪,飞近了一看,这东西大的吓人,影子如同两面大席一般,爪子和吊车铁钩子有一拼。扑天雕见林慕蝉在下面,大振双翼,又腾空而起,始终没敢扑下来。 谁知这时,楚凤楼见扑天雕不敢下来,也站了起来,心急要去灭火,同样是在林慕蝉身后,林慕蝉看不到,那扑天雕却在空中看得到,双翼一旋,飞了回来,刚才是刚起飞,速度不十分快,林慕蝉来得及救应,这次扑天雕飞在空中,速度极快,向楚凤楼扑来。 楚凤楼距离林慕蝉二十多米,林慕蝉腿脚不好,根本来不及救应,急的林慕蝉大喊:“快趴下!” 话音一落楚凤楼真不含糊,立即倒地,可为时已晚,扑天雕的一只爪子正抓在楚凤楼左臂上,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楚凤楼惨叫一声。 扑天雕落地,另一只爪正打在一块大石上,石头竟然碎了,可见其力量之大,凶猛异常。楚凤楼凶多吉少,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说时迟,那时快,林慕蝉将肩头的小海东青像仍飞镖一样朝扑天雕扔来,海东青紧扑两下翅膀,闪电也似的扑到扑天雕头上,一爪抓住扑天雕左眼,扑天雕负痛,爪子松开了楚凤楼,两翼一展,腾空而起,左右一摆头,将海东青摔落,顺势就要抓海东青,可即便海东青是飞的最快的鸟,也比不过扑天雕,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展开了追逐,扑天雕虽然巨大,却极为灵活,眼见就要拿住海东青。 此时震撼我一生的事情发生了,林慕蝉回头看了看我,仰头又看了看天,把牙一咬,扑棱一声,有两道蓝色的东西将她那脏兮兮的t恤撑破了。 第三十七章林慕蝉出世6 我定睛一看,打死我也没想到,林慕蝉背上扑棱一下弹出了两道淡蓝色的翅膀,翼展在九米开外,那是两道淡蓝色的膜翼,和天空一个颜色,呈半透明状,我甚至透过翅膀看到了天边挂着的残月。 我正惊愕之际,林慕蝉那双蓝翼临风一振,地下枯叶飞腾,林慕蝉纵身入云。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林慕蝉飞入高空,远远望去,如同仙子一般。 林慕蝉并没有去追扑天雕,而是紧扇几下翅膀,飞在云上,往下俯瞰,突然两翼一收,箭一样向扑天雕飞来,那扑天雕已将海东青折腾的精疲力尽,眼看要命丧雕爪,须臾之间,林慕蝉俯冲了下来,快的令人咋舌,绝非扑天雕速度可比,那扑天雕并不是等闲之物,虽正在追逐海东青,但已察觉林慕蝉俯冲到切近,扑天雕忽闻身后恶风不善,突然使了个回马枪,将两只金爪对准了急速扑来的林慕蝉,舍命往后一蹬,林慕蝉极速之下,若是撞上这对金爪,便是铜筋铁骨,也难逃殒命。 看的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没曾想,林慕蝉快如闪电,瞬间展翻翅膀,使了个鹞子翻身,倒背翅膀,仰面从扑天雕金爪之下飞过,说时迟那时快,飞过的同时,对准前拳撒后手,将手中一根钢筋往外一挂,由于飞行速度极快,人是过去了,那根钢筋轻描淡写的插入了扑天雕的腿中,钢筋透穿而过。 扑天雕顿时哀鸣惨烈。 林慕蝉和扑天雕在空中擦身而过之后,便顺翻翅膀,悬停了在空中,手中拿着另一根钢筋,目不转睛的盯着扑天雕。我立即明白了林慕蝉为何要用两根钢筋,第一根林慕蝉只想赶跑扑天雕,并没有心动杀机,要是扑天雕不跑,这最后一根定然要取其性命,就速度和灵敏程度来看,林慕蝉远胜一日就能从东海飞出贺兰山的扑天雕。 那扑天雕负痛,见林慕蝉危气凛冽,飞速迅捷,斗性上自先泄了三分,不敢恋战,又哀鸣一声,掉头逃去,眨眼之间,飞出了莽苍群山。 海东青累的已然快扇不动翅膀,见林慕蝉战胜扑天雕,悬停在空中,如同小猫腻歪人一样,向林慕蝉飞去,左蹭右抹,亲昵非常。我看得出来,这海东青相当于林慕蝉的僚机,海东青先引敌人飞向空中,大凡能飞之物,一分飞速一分力,飞不起来,力量即施展不出,然后林慕蝉纵身入云,往下俯冲,其震撼程度,至今难忘。 林慕蝉恐怕扑天雕折返回来,杀个回马枪,又一次展动双翼,直冲云霄,一直飞到朝霞上面,飞过最高的云层,飞到我们看不到了为止,我没法估算她到底飞的有多高,飞上高空后如同一只小雀。她在上面观察扑天雕到底逃向了哪里。凡是会飞的,眼睛都好,林慕蝉的目力远非常人能及。 什么叫鹰击长空,什么叫掣电腾云,一段云身冲牛斗,两副蓝翼斗天狼,林慕蝉挥洒的淋漓尽致。 在飞纵之中,林慕蝉的一头脏发甩向脑后,宛如墨顶仙鹤,飞行之时,双腿笔直,像只巨大的蜻蜓。此役是林慕蝉出世。 林慕蝉飞回地面上的时候,我们三人依旧呆呆的立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说什么好,楚凤楼因为手臂骨折,疼昏了过去,压根没看到刚才那一幕。 林慕蝉降落在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她并没有收起双翼,而是呆呆的看着我们,心里猜测着我们的反应。 她身上所有的谜团,在此时此刻,全部迎刃而解。当日她走进大烟囱就找不见人了,很简单,她顺烟囱飞了,她对自己的跛足根本就不在意,因为双脚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我六神无主,痴痴呆呆的缓步向前,走到她身边,眼神呆滞的摸了摸她那巨大的蓝翼。那其实是一层膜,宛如蝙蝠的双翼,但要比蝙蝠的膜翼薄很多,薄到呈半透明状,但坚韧非常,用手摸上去,微微有些发烫,还带着很多静电,蓝翼中并没有骨骼,是卷藏在她背中的,虽然翼展巨大,但因为非常薄,卷起来应该只有小擀面杖那么大,鬼斧神工,天地造化,非人力能为。 我一边摸着,林慕蝉慢慢收起蓝翼,那淡蓝色的翅膀慢慢被卷回背部。等翅膀收完,她破裂的t恤缝隙里,我看到了两条淡蓝色的缝隙,那是她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林慕蝉见我惊愕未消,轻轻说了一句话:“知道为什么天下飞禽都得怕我了吧?” 我微微点点头,不但知道了这个,而且我也明白了她为什么长期流浪,有这种异能,怎么能见容于市井?一旦暴露手段,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更甚至,被一些机构捉走,天天做研究,生不如死。 林慕蝉见我们还没回过神来,又轻轻说道:“我承认我不是人,是异类,你们看着办吧。”我稳了稳心神,说道:“不,你是人。” 林慕蝉见我说话,又说她是人,大喜过望,急道:“那我属于哪一类人?” 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世。 那一百零三册虫书,迅速在我脑海中翻滚,可虫书中并没有记载,但是有一个夏夜,我和鲁虾蟆摇扇乘凉,鲁虾蟆给我讲过,因此我试探着从口中说出六个字:“你是飞天夜叉!” 林慕蝉一听,花容失色,说道:“我有那么丑?”继而从口袋中掏出两枚东西,递给我说:“我自小是孤儿,在东北孤儿院里长大,自己的身世始终是个谜,这两件东西是我家里传下来的,可能有我身世的一些线索,你看看。” 我接过来一看,是两枚篆章,那材质连我这号称能博物的赶虫人也说不上来,翻过印文来一看,是虫章鸟篆,我和黄金童均能识得。一枚大的刻得是:九万里封天候。另一枚小的,刻着四个字:白云主人。 张舒望一见,声音颤抖,哆哆嗦嗦的说:“我活这一辈子值了,别人没见过的我都见了,民国的时候见过摄魂妖妇苏晓巧,和天下第一神偷皮三喝过几次酒,今天又见识了你林慕蝉。得鹿,你说的没错,她是飞天夜叉,这枚刻着九万里封天候的篆章,是夜叉国传国玉玺。” 张舒望虽说读书不多,但久历人世,当年走街串巷,厮混于市井之间,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见过许多奇人。他见识并不输与我。他一提起夜叉国,我更加肯定,林慕蝉就是飞天夜叉。 林慕蝉一脸委屈,说道:“我就是那用来……用来……骂人的……母夜叉?” 张舒望摆摆手道:“非也非也,世传的夜叉鬼和飞天夜叉不是一回事,夜叉一族自有疆国,一国之中,也有人王地主。” 我看了一眼楚凤楼,叫道:“坏了,林慕蝉改天我们细细给你讲夜叉国的事,现在咱们先救楚凤楼要紧,人命关天。” 大家都被林慕蝉惊呆了,我一说救人,这才回过神来。我们四人七手八脚到楚凤楼跟前掐人中,摸脉搏。他已骨折,并不敢乱给他翻身。 忙活了好一阵,楚凤楼哇呀一声醒了过来,醒来第一句话是:“这鸟好厉害,疼杀我了。” 林慕蝉连连自责:“怪我怪我。” 张舒望连连给林慕蝉使眼色,教她不要把自己事情说破,看到的就看到了,没看到的让他蒙在鼓里里吧。我们四人都会意,不再说刚才的事情。 一见楚凤楼转醒来,我们七手八脚的砍树枝做担架。楚凤楼第二句话是:“快,先别管我,快去灭火。” 黄金童道:“不管你不成,得先管你,再灭火。” 楚凤楼叫道:“分两个人去灭火。” 大家一看,做担架人多了也插不上手,张舒望和林慕蝉自去用沙土灭火。我和黄金童做担架,担架做好的时候火也扑灭了,火叶枪还剩下半截,这成绩已经很好了,那些沙土已然盖住了流在地上的金汁。火叶枪倒在地上,与普通烧焦的木料差别不是很大,这地方人迹罕至,火叶枪生长的时候,尚且无人知晓,躺在地上更不易被人觉察。所以我们决定,先送楚凤楼去医院,等安顿好楚凤楼,再找时间上山取木料和金汁。 商议已定,我和黄金童抬着楚凤楼,一路翻山越岭差点没累死,好歹抬到路边,能够打上出租车,由张舒望和黄金童送楚凤楼去医院,一来他俩穿着干净些,二来,他二人口袋中有那么几百块钱,能应应急。 我和林慕蝉回到荒山废厂,人不是铁打的,两天一夜没睡,把头一歪就能睡着,林慕蝉这次没走,在半截门卫室里席地睡着了,我则睡在室外青石板上。 直到第二天一早,黄金童和张舒望才回到山上,张舒望已然累爬下了,黄金童也上眼皮打下眼皮。原来张舒望做完手术,就坚持不用陪床,把他俩打发回来。两人在半截门卫室里,呼噜震天。 我和林慕蝉则去外面找吃的。一路上我给林慕蝉讲起夜叉国。 第三十八章林慕蝉出世7 夜叉国在上古叫什么,无从考证,至唐代才有夜叉国名,在流鬼国以北,即今天的东西伯利亚,靠近白令海的地区。 其国人非鬼非魅,溯源考究,其人亦是夏后氏苗裔。在古代,人们往往将没见过的另类民族,以鬼怪称之。比如北京至今有罗刹庙,是俄国人建的,但当时的北京人怀疑老毛子吃小孩,把东正教堂叫作罗刹庙。这夜叉国也是一个道理。 唐代时,有流鬼国使者入长安称臣献表,言说其国以北有夜叉国,人皆彘面獠牙,不通商贸。就后世的考证来看,彘面獠牙是不可能的,人人都像猪八戒一般成何体统,极有可能是夜叉国的风俗,喜欢将自己装扮成怪兽的样子,在征战中起到恐吓敌人的效果。 夜叉一词来自梵语,一开始并不是为了称呼流鬼国以北的夜叉国,而是佛教中的护法鬼魅。夜叉国的古代读音可能与夜叉接近,其国又封闭自居,不同商旅,人民罕有交际,故而唐人借用夜叉一词而呼之。 不光有夜叉国,在古代还记载过夜叉城。苏都识匿国旧有夜叉城。苏都识匿即今天的塔吉克斯坦西北列宁纳巴德与撒马尔罕之间的乌拉求别。该城旧有夜叉,其窟尚在,叫夜叉窟。夜叉窟旁有人居住,多达五百余户。人近其窟,有烟气出,先触者死。 这夜叉城也是借夜叉一词称呼其族类,至于在着毒气窟里住的是何族何物,已无法得知,但绝非常类。 因此上,在古代,被称为夜叉国的那个白令海部族,和佛教中的夜叉半点关系没有。 我之所以知道的如此详细,不是因为虫书,虫书中关于飞天夜叉的记载,半个字也无。是听鲁虾蟆说的,连鲁虾蟆也是从师兄丁叫花口中听来的,然后讲给了我。 夜叉国也不是人人都是飞天夜叉,其大多数国民与中土人无异,只是其王族身怀飞天异术。 说起夜叉王,不得不说唐二主跨海征东。至今路边摆象棋摊的,仍然经常使用一副残局,就叫跨海征东,是江湖八大残局之一,明君不能不知,路上遇到,即便棋路看的再清,也不要去试,那个棋局红先红胜,铁板钉钉。 当年东北亚的朝鲜半岛是三国时期,新罗、百济、高句丽。中国自古是远交近伐。唯高句丽与中土接壤,其国不臣之心也由来日久,有隋一代,曾三征高句丽,隋炀帝基业全毁在了征高句丽上。至唐代,唐太宗李世民御驾亲征莫支离盖苏文,得白袍小将薛仁贵,埋隋朝兵士遗骨,也没能拿下高句丽。到了高宗时期,唐军海陆两军齐进,与新罗军兵和一处,将打一家,才算勉强灭了高句丽。 事情起因,从唐和新罗联军打高句丽时说起,新罗在高句丽北。新罗以东,有个长人国,名虽叫国,却不是个国家,是个部族。 新唐书是正史,都有关于长人的记载,说长人之民,身长三丈,锯牙驹爪,黑毛覆身,不火食。身长三丈,算是巨人,不懂得生火。且能吃人,劫掠到妇女,让她们做衣服。到明朝成华年间,江苏卫所军兵乘船赶赴崇明岛,海中遇风浪,迷航甚远,后来飘至一岛,山麓旷异。有一长人从林中出,三四丈高,深目黑面,狰狞不可喻,那巨人绑了这些兵卒,用藤贯穿手掌,系于树下而去,众兵卒合力断藤,窜返舟中。 那长人追至,立在海边,以手搭在船舷上,兵卒中一个勇悍者手持利刃,一刀剁去,砍断其手指,长人负痛而逃,那被砍下的手指,长一尺四寸,是一节指甲而已,这段遗骨收藏在了嘉定府库之中,至今尚存。 那长人国连山数千里,以铁矿闻名,有一座大峡谷,谷口叫作铁关门,历代新罗国王都以控弦甲士五千人守那座谷口,只怕长人出谷劫掠。就在新罗与唐朝联军和高句丽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新罗王抽调守谷兵丁,到前线作战。 不想忽有一日,铁关门涌出长人百余,由一长人酋长率领,铁关门失守,新罗王急调精兵两万,杀不退这百余长人。于是新罗王亲往督军,銮驾到谷口一看,不禁骇然,也不是因为长人身长力壮,不可与敌。而是长人手中的冰刃和蓄养的走兽,太过厉害。 长人国连绵的群山中,生长一种奇兽,叫金貅,状类貔貅,此兽以铁矿为食。长人悍勇多力,却鲁钝少智,本不懂炼铁,但却会降服金貅。金貅吞食铁矿石以后,所排之粪便,叫作霸王锻,是一种极其难得的精钢镔铁,相传西楚霸王一杆方天画戟,即是用的此铁料,因此名为霸王锻。 当年嵇康柳下打铁,用的也是此料。此料本不能用普通炭火炼化,中原人在炭中加硝石,始可炼化。但长人国的方法更绝,取海中鲨鱼血,能化霸王锻,直接将霸王锻与鲨鱼血混合,即可拿捏成状,百日成器,坚硬无比,叫血霜铁,表面淡淡一层血霜,若是持此铁上阵杀敌,见一滴人血,遂成剧毒,因此以血霜铁为兵器,一扫一大片,碰着就伤,靠上即亡。虽百余长人拒阵,新罗精兵数万不敢上前,只能以强弓硬弩,射住阵脚。是故相持难下。 新罗王踌躇百般,前有高句丽战事未决,后面祸起萧墙,一连几日水米不进。那百余长人对阵又不需粮秣,只在阵前杀人生食。 忽有一日,新罗王正在山头观敌瞭阵,远远的见飞来一只巨鸟,飞近仔细一看,如同雷震子一般,是个背生双翼的奇人,手中持有一柄钩镰,见下方长人正在生吃死人。突然冲天而入云,须臾即飞下,照准长人酋长脑后就是一钩镰,首级当时滚落。 众长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酋长身首异处,一时以为有神异助阵,惊骇之声四起,嗷嗷怪叫遁入山中,至此百有余年,不见踪迹。 此役叫雪松山飞镰救新罗。 新罗王一见,拜之如神仙,那飞空之人缓缓降落山头,与新罗王见礼。言语与靺鞨同音,新罗王急招通译。那飞空之人自言,是为了采霞浆,追云而来,自己家乡在靺鞨以北,久闻中土富庶,是礼仪之邦,自己在家也是一地之主,希望中土皇帝给个玉帛金册,册封为王,哪怕为侯爵也可以,回到家乡,尚可荣耀一番。 那霞浆虫书有记载,全称是流云霞浆,凡是不云而雨的时候,所下的雨就叫霞浆。下雨须是乌云才可以,然而流云是那些轻渺之云,本不能下雨,但能落下液体,是谓之霞浆,久服得道。 那空中飞人就是为了采霞浆,追逐流云而至。 新罗王自忖道,我要是冒充大尾巴狼,册封于他,也是光耀我朝的事,修史之时,少不得浓墨重彩的写上一笔,然而现今与唐皇联军攻打高句丽,战事不稳,还得以大局为重,这事得奉承奉承唐皇。 于是通过通译对他说,我非中土之王,我本新罗王,是大唐册封,你要册封也得大唐下诏,我可以进表唐皇,将你国之事言说备细,而且我将长人国铁关门内三百里江山划给你,以为酬谢,日后我们两国比邻而居,你可以尽迁人民于此,你看如何? 那飞空之人喜不自胜,欣然接受。 因为通译传音,其国被称作药叉。等到新罗王上表言说此事,传到唐皇案前,已经变成了夜叉。于是夜叉王雪松山飞镰救驾不胫而走。长安妇孺皆知,世有一国,其人为飞天夜叉。比至流鬼国派使者上称臣表,说起自己国家北部有一国,人皆彘面獠牙,有飞天之能,唐人自然而然的给这国叫了夜叉国。 流鬼国使者有抹黑夜叉国的嫌疑。自然是两国曾经交兵,但流鬼国没赚到便宜。 唐高宗闻知此事,也觉得奇异不可考究,但当时与新罗联盟,不好驳面子,又不知其国距长安几千里,于是象征性的赐了几封印信,封了个候,但我真没想到印文会是九万里封天候,高宗也好诙谐,既然听说你会飞,那么地上你就甭想做王了,把天封给你吧,自己拿着玩去,反正汉字你也看不懂。本是个戏谑之词,不想却成了夜叉国传国玉玺。 后来高句丽战败,新罗与唐却反目成仇,世间人事往往如此,团结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结仇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新罗与唐又打了七年仗,两国就把夜叉国这档子事给忘淡了。新罗王许下的三百里江山也没给人家。 到了元代,忽必烈两征东洋,第二次东征时,分作两路,一路是蒙古军与高丽军联合舰队,另一路是南宋降将范文虎。 在日本海遇到台风,台风肆虐之际,蒙古与高丽联军帅舰上的大蠹旗被一飞天夜叉凌空砍倒,后来这支舰队十没其九,那飞天夜叉却救起一个高丽水军兵卒,用靺鞨语对他说,回去告诉征东行省朝鲜王,就说你祖上欠我祖上三百里江山,今天我砍你们大蠹旗示警,不想你们遭台风全军覆没。 日本则称这场台风叫神风,二战时还有神风敢死队。 元朝既没,俄人振兴,东北亚诸族以夜叉王族为异类,联合俄人,治毒酒摆下鸿门宴,当时夜叉国中飞天夜叉只有二百余人,悉数赴宴,遂鸠杀夜叉王,其余不死的也中毒酒不能起飞,均被坑杀之。 至此飞天夜叉绝种,到明代很少有人提及了。 第三十九章人心不古 然而上古之时,飞天夜叉确实是华夏遗种,为老子西出函谷之前所教化。 老子师从于尹文先生,得悟阴阳造化之大妙。这尹文先生怀有一上古秘术,此术名作白云道。大有来历。 上古之时,天下鸿蒙,中原地界,是神农主持天下,后来神农世衰,北有蚩尤九夷,南有炎帝,此二者皆神农苗裔。双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并无争扰。彼时,黄帝西来昆仑,有饮马中原之意,先战败炎帝,徐图蚩尤。 时蚩尤有八十一兄弟,黄帝不能力敌。这八十一兄弟之中,有一位会白云道。此法能令常人背生双翼,借风而行。所谓的借风,不是指靠翅膀煽动气流,推动身体前进,而是妙借风力。所生出的翅膀材质,类似于第115号元素,有拉伸扭曲空间之能,所以在没有强大肌肉支持的情况下,依然能风驰电掣,林慕蝉就是如此。这只是八十一兄弟之一,蚩尤合众兄弟之力,投鞭中原,出入无挡。 很多远古的部族,至今都拜蚩尤,而不拜黄帝,就是因为上古神农为华夏之主,蚩尤为神农延脉,黄帝乃外来。山海经记载,黑水之北,有人有翼,名曰苗民,也就是三苗,乃蚩尤九夷南迁之后人。也就是说上古三苗之中,还有人能背生双翼,是得白云秘法之铁证。以至于匈奴中也有蚩尤之后,如今中原,邹姓与屠姓,是蚩尤苗裔。 可叹天演之道,不尚奇能,蚩尤最终兵败被杀,历来褒贬不一,但古书中,称其为古天子,可想而知,也是一代杰出人王地主,他并不是行暴政而被推翻,而是黄帝赤裸裸的侵略。此种结局在古代屡见不鲜,有周八百年,行人伦大道,终为暴秦所灭;建文帝欲恢复周代井田制度,终为永乐所覆,古今一败使人哀。到了汉代,刘邦起事,祭的还是蚩尤旗,再后来,事远不可溯源,也就由着修史之人,妙笔生花了。 蚩尤寂灭,但是白云道法流传后世,到了尹文手中,尹文传至老子。然而老子为道,颇尊天演,老子之学,不列人之高下,不分民之贤愚,不尚奇异,不重色味,使民间自在自有,贵自然,崇无为。所以老子不习此术,认为既然有人会飞,那么就有人不会,那么会飞之人群和陆走之人群势必为敌,永世不可开交。老庄之学,精道在此处。于是将白云道法束之高阁,任其蒙尘蛛网。 后来孔子出世,讲尊卑,列高下,尚厚葬,重等级,尽言钻营之术,蝇营狗苟,遍用欺诈之学,高台教化。使得世间人人相争,稍有不顺己意,即骂之不仁不善。 老子的词语中,戒善戒恶,使人民混沌无为,却又无所不为,以此有清净世界。因此孔子求教于老子的时候,老子也没好言语。 孔子说:我忧患世间仁义不能实施,战乱不能终止,不能有功于世,不能为国为民。说了许多开会的会议精神。 老子不屑一顾,说道:天地不用推,它自己就运行,日月没人点着,它自己就亮,星辰没人摆布,它自己就有规律,禽兽不是人造的,它自己就能生,乌鸦不染,它自己就黑,小鱼没人教,它自己就会游,自然为之,何劳人为?不要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一个国家是每个人的力量凝聚使然,不是一个两个人振臂一呼就办了的,往往振臂一呼、高台教化,指责别人该怎样怎样,图的是一己私利。 大体意思如此。 后世孔子门徒与老庄门徒斗争千年,历代史书也频有记载,史记中就有。即便道教最昌盛之时,也未能与佛儒完全融合。 然而孔子之学,却有帝王市场,渐有发展壮大的势头,老子一看,心灰意冷,决定远走他乡,谁也不带。有个韩人从老子学,见老子意在远走他乡,依依不舍。老子见此人心性淡泊,不想一部白云道陷入世界纷争,于是将白云道法传授此韩人,并嘱咐,传此法后,远走海外,另立邦国,永世不得通契中土,不与外界交际。交代完,老子就跑了,骑青牛过函谷,遇见卞喜,写了五千言的道德经,算是对这个无奈的地界最后一次呐喊。 那韩人遵老子言语,合族北上,至白令海以为到了天涯海角,彼地天寒地冻,冰雪不毛,就安家立户,渐渐的成了夜叉国。白云道法有个坏处,三代人习练以后,再生之后人,不用习练,天生自带双翼。因此成了飞天一族,此族无名,到了唐二主跨海征东才叫了夜叉。然而后世白云道法失传,仅仅留下了飞天夜叉这个名字,不曾想,还幸存有一位后人。 因此林慕蝉还有一方小印,叫作白云主人。此语双关,一时说是天空的主人,二是暗指白云道法。祖辈们传下来,传至林慕蝉,年代久远,她已经连身世都不知道了。 林慕蝉听我陆陆续续的讲完,一个劲的皱着眉头扯头发,我问她为什么老挠头,她只是回答说,头发太脏,痒痒。 她不说我也知道,任谁听了这事,都得有个接受的过程。 人,对一件自己不曾经历的事,总会心存芥蒂。不管好事坏事。比如一个人出门买油条,突然街角蹦出一个小孩来对他说:爹,我是你儿子。 那人一脸懵懂:孩子我光棍啊!那孩子说:某年某月某日,你在家飞机过后,内衣没洗,去了游泳池,一时好色,从一个女孩身旁伸了一下咸猪手,挨了两耳光,结果一个小不点就顺水进入女孩身体,就有了我。 那人肯定会精神分裂的。 我滔滔不绝讲了一路,来到三里街,我们俩开始翻检垃圾箱。其实,如果不是随楚凤楼去赶那火叶枪,捡垃圾将是我们的日常工作。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群,见两个流浪者在捡垃圾,谁也不会想到,其中有一个在前一天,双翼一展,凌空直上,打跑了扑天雕。 我们两个捡了一天,收获了两大麻袋饮料瓶子,那时候饮料瓶子比现在值钱,步行到收废品的李麻子那里,我看见钱就眼晕,也不知卖了几块钱,总之回去的路上,林慕蝉买了十四个肉包子。 那卖包子的看见我们俩这幅打扮,犹豫了一会不想卖,最后捂着鼻子给我俩盛了包子,我心里还嘀咕: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瞧扁了,你知道你面前买包子的人是谁?飞天夜叉!要是知道了,管我们要签名要合影,还不一定乐意呢。 回到荒山废厂,黄金童和张舒望早就饿醒了来,见到热乎乎的肉包子,如饿狼搏兔一般,我和林慕蝉忙活大半天,只吃到两个。流浪生活并不风花雪月,断顿是常有的事情。 虽然都没吃饱,但大家兴致很高,吃完包子,坐在空地上开始畅想有了这笔钱该怎么花。 张舒望说,得先给我弄一副棺材板儿,回去修一修柳树沟的老房子,得有个老窝啊,再配一副老花镜,买个能听戏收音机…… 黄金童道,拿到钱我带你们先到城里玩他个三天三夜,城乡结合部有的是粉红色小发廊,然后咱们开个小饭店,再娶个媳妇,人生就完美了。 我不能进屋,只能静静的听他们畅想,扭头问林慕蝉,你呢?你想干什么? 林慕蝉说,我要买一套二百多的衣服,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回趟老家孤儿院,问问我到底哪来的,然后,你们要开饭店,得给我个服务员的工作,我就是为了能正常生活。 她说那二百多块钱时虽然没有咬牙切齿,也算是顿足捶胸了,看来这辈子,百元大钞也没见过几张。 黄金童眼睛一眨,说道:“林慕蝉,你不用干别的,为你我也得开个快递小公司,专送加急快递,你比飞机还快。”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一片祥和。 黄金童惦记楚凤楼伤势,决定到医院去看看。 他走后,我们三人依旧在畅想未来,张舒望说,虽然我不能进屋,我们可以租个院子造酱油,我就负责在户外翻酱缸。 诸如此类,就和那些盘桓在彩票站的彩民们一样,聚在一起就讨论如果中了五百万,怎么花,实际上,光是火叶枪的金汁,可能也得价值百万,我们这些畅想比彩民们靠谱的多。 聊到很晚,大家决定不等黄金童回来了,先睡觉,因为熬夜容易饿,不过饿肚子的情况将一去不复反了,我虽然不能持钱,但我的伙伴很快就成有钱人了,到时候包子油条牛肉面,管够! 林慕蝉飞走了,此前她也说过,她住的地方,我们上不去。张舒望回到半拉门卫室睡觉,我依然在青石板上睡。 到了后半夜,我正做着梦呢,梦见和林慕蝉一块吃铜火锅,火锅那个大,和澡盆一样,羊肉卷一盘一盘的摆出好几里地,还没等吃,被一双大手推醒,我朦胧一看,正是黄金童。 黄金童见我一睁眼,骂道:楚凤楼是个王八蛋! 我惊问道:楚凤楼怎么了? 黄金童咬牙切齿道:楚凤楼跑了,不但人跑了,连火叶枪残枝,满地的金水皮都盗跑了,我到医院一看,医生说他做完接骨手术带着石膏就逃了,我急急忙忙赶到刺猬山,正看见一辆自备吊从山上下来,拉着火叶枪,我是那眼里揉沙子的人吗?当时撒开脚丫子就追,没追上。 张舒望年老觉少,闻听屋外动静,急忙起身,凑到跟前,见黄金童详说备细,忽觉美好晚年撒手而去,一口浓痰上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我和黄金童顾不得其他,赶紧捶背的捶背,倒水的倒水,好歹让张舒望把气喘匀了。当夜秋风萧瑟,一场富贵打了水漂,分外凄凉。 黄金童提议,用紫电绝尘特去追。张舒望咳嗽声声,连连摇摇头头道:别追了,有个伟人说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穷寇莫追。楚凤楼要是压得住这笔财,还则罢了,要是压不住,不一定是好事。这人心气漂浮,处世不地道,财对他来说不一定是福报。常言道,是儿不死,是财不散,天地冥冥,自有规矩,该是咱们的,早晚是咱们的,不该是咱的,强求也没用。 张舒望年老成精,这话说的在理。天下富贵各自有主,不是自己的,霸王硬上弓,反取其害。我倒对财帛禄马没多大兴趣,反正有了钱我也得睡外面,也得自己找吃的。张舒望这么一说,黄金童也默不作声,三人愤愤而睡。 第四十章灭蒙羽车 第二天一早雨云惨淡,云彩像蘸饱了水,随时能下起雨来的样子,映衬着我们的心情。 林慕蝉兴却高采烈的从大烟囱里走出来,满面春风,喜形于色。白日飞行,她恐怕别人撞见,所以飞的极高,远在雨云之上,免被人觉察,落地之前,观察地面情况,一个猛子扎进大烟囱里,再从烟囱中出来,为的是避人眼目。 林慕蝉远远走来,见我们三个垂头丧气的坐在废砖上烧水煮面条,还不知情况,问道:“你们怎么都垂头丧气的?” 黄金童没好气的说道:楚凤楼盗了咱们地瓜,连老命都不惜了,带着伤把火叶枪连同地面那层金皮卷跑了? 林慕蝉没听懂,问一声:“卷跑了?” 张舒望说道:“就是给横了。” 横了就是私吞或者抢走的意思,是江湖黑话,比如民国两帮土匪一见面,为了不伤和气,总有一套黑话: 你是谁? 我是我! 压着腕儿。 闭着火儿。 走近一看,互相斯认,吆!这不是鹞子老五吗? 嗬,俺当是谁?这不是鬼手六儿吗? 听江湖上说,南山火车站赤子幺黑金眯字儿是你给横了? 托关老爷洪福,天上下金豆子,兄弟拿簸箕给收了点,老哥你也知道,兄弟刀头上的买卖,哪地不平俺铲上两铲,谁家树长疯了,俺砍上两刀。 …… 压着腕儿,闭着火儿,是说谁也别冒然开枪,大水冲了龙王庙,万一自家弟兄萁豆相煎,反为不美。赤子幺黑金眯字儿古代是皇纲的意思,也指军饷,凡是官府的东西,都适用。前者问话的是说鹞子老五在火车站劫军饷的事。后者也坦然承认,托关老爷洪福云云,因为土匪拜关二爷居多。 民国土匪一照面,就是这味道,如今是没这场景了,但黑话留了下来,林慕蝉不通江湖,但熟悉黑话,她那乞丐师父只教了唇点,没教路数,所以套路上完全不懂。 林慕蝉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惊道:“不会吧?楚凤楼是个和蔼不过的老头,还说给我介绍工作呢?怎么会是这样?” 气的黄金童一哆嗦,嚷道:“现在铁证如山,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张舒望也说道:“闺女,江湖险恶,嘴甜如蜜,必占便宜,君子之交,过河拆桥!” 林慕蝉闻听此话,神色暗淡,有两行清泪从腮边流下,我知道她不是心疼身外之物被人卷跑,她伤的是人心。 林慕蝉满怀信心的在流浪底层混迹,心想着既然大家苦命相怜,定然能浑然一气,也从未想过背信弃义的事发生。如今铁证当前,自己童话梦想破灭,不免伤心滴泪。无家之人不比那有家的,一点小事就敏感伤怀。 我们三人少不得过去劝劝,一番话语之后,林慕蝉止住泪水,我鼓励她说:别灰心,机会有的是,咱们早晚会过上正常人生活。 林慕蝉说道:“算了,天生这命,这辈子能知道我是哪来的,我就知足了。” 我们无言以对,自此,林慕蝉再没想过要踏入正常社会,深知外面人心险恶之故。 黄金童那日见林慕蝉飞天异秉,心里十分惊叹,算是没白做这场事,不过落得个惨淡结局,也难免郁闷,自知与林慕蝉言语上有些许隔碍,也想缓和缓和,于是转身回屋,拿出两瓶酒来,那是张舒望带来的,一直没舍得开瓶,说道:“你们两个身怀异术,我和师父也游走江湖多年,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咱们不愁没机会,今天面条就白酒,一醉解千愁。” 林慕蝉摇摇头:“我不喝酒,喝醉了飞不回去。”说话间乌云浓聚,滴滴答答下了几丝秋雨,林慕蝉仰头看看天色,想要回家。 我见她兀自伤心,说道:“大家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住哪?我想过去看看行不?” 林慕蝉道:“行是行,可是这么多人是没法上去的,一次只能带一个。” 我看了看黄金瞳和张舒望,对她说:“那我先去吧。” 林慕蝉淡淡说道:“那去大烟囱里吧。” 我见林慕蝉应允,顺手拿起一瓶酒揣在怀中,跟随她走向大烟囱。 林慕蝉经过我们这一劝,心情有些辗转,很显然,这次事件她是有收获的,至少我们知道了她的底牌,仍然没将她视为异类。 也就是我们三人,黄金童盗过流棺,张舒望这辈子见过奇人无数,我则是个赶虫的,眼界都大,换作市井芸芸众生,虽说境遇高贵,但真不见得能接受林慕蝉。 我想林慕蝉以前肯定试过,面对别人惊恐的眼神,她肯定更害怕。 而我们则不然,虽说楚凤楼见财起意,临时变节,但始终没表现出对林慕蝉另类的眼神。江湖路漫漫,人群中贤与不肖必是千千万,但林慕蝉要找到的圈子,无非是不拿她当做妖异即可。溺水三千里,我们就是那一瓢。 所以林慕蝉还是很珍视与我们的友谊,慷慨带我去她那里。 走进大烟囱,林慕蝉嘱咐我说:“要去我那,我得背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任何情况下不能松开手臂,要死死的卡住我的肩膀。” 我踌躇说:“原来得你背着啊,我要是突然恐高,一害怕失了手怎么办?” 林慕蝉道:“你不会恐高,因为飞起来,你睁不开眼的。” 我默默点点头,第一次搂住女孩脖子,感觉怪怪的,有甜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林慕蝉是跛足,虽然能带我飞,但站立之时,真不一定能背动我,所以我腿依然立在地上,林慕蝉道:“你真想摔死啊?腿提上来,我得抓住你的腿。” 我没办法,腿往上一提,林慕蝉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好在与此同时,那淡蓝色的膜翼扑拉一下弹开,如此近的距离一看,宛如两片蓝云,只听林慕蝉说了一句:“卡紧。” 言罢忽然腾空,我只见到飞出烟囱的瞬间,然后只觉劲风扑面,胳膊卡的生疼,根本睁不开眼,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飞的肯定很高,正值阴雨天气,虽说在地上是细雨滴滴,可高速飞起来,打在脸上的雨点如小石子一般,满脸生疼。过了一会,雨滴突然消失,我知道,那是林慕蝉穿过云层了,也仰赖是下雨天气,林慕蝉可以在云层上面飞,否则大白天里她绝不敢明目张胆飞行的。 第一次被人带入空中,心惊胆战,我努力想些别的事情,以分散心悸。林慕蝉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呢?会不会是在高山断崖之上,有一座巢穴,林慕蝉就住在巢里,巢是树枝和兽皮搭建的,浑圆厚实,有出入口,然后里面铺着厚厚的水獭皮,巢壁上挂着许多狼牙串、珠蝙蝠头骨,巢的旁边还有一堆她吃剩的动物遗骨。 之所以想到这幅情形,是因为虫书记载过一件事。 一个赶虫前辈叫闻石州,明末崇祯年间人,赶虫赶到山海关,当时山海关三国正剑拔弩张,哪三国? 李自成的大顺国,明军守将吴三桂,清国睿亲王多尔衮。 因此他不敢往附近凑,怕遭兵祸。于是住在距关八十里的荒山之上,前有大兵对阵,打道回家又不甘心,一时踌躇两难,闷闷不乐。 一日闻石州听说李自成兵败,多尔衮入关,更不敢下山乱跑,一时困在了荒山上。不想夜感风寒,病在客旅,没有办法,只得寻樵夫路径,找到一座茅舍,想给户主些许银钱,将养身体。于是敲门打户,不想里面主人正在收拾东西,要远行的样子。 闻石州急忙告知来由,说是本打算去关外贩人参,遭遇兵阵,不敢下山,又侵风寒,想在此处养养病。 那茅屋主人姓白,无有名号,自称白老二,连连摆手说:“客人休说这话,赶紧快走,否则身葬于此。” 闻石州急忙盘问缘故。 白老二说:“天下有变,我这里闹妖异,晚上我这屋顶呼呼啸啸的过飞车,有好几天了。我都要下山投亲,不敢在这里住了,你借宿,岂不是送死?” 闻石州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病状也减了三分,急忙说道:“我不怕飞车,也不怕妖异,有我在,你也不用搬家。” 白老二道:“莫不是你病重烧坏了头脑?莫说痴话。” 闻石州认认真真的说:“兄弟就是干这个的,专会降妖捉怪。” 白老二自然不听,将头摇的拔浪鼓一般,连推带搡将闻石州推出门户,闻石州无法,自取百宝囊中一块龙骨,抛在半空,那龙骨悠悠荡荡漂浮在屋檐前。龙腾九天,不翼而飞,凭借的是龙骨,以醋灌龙,龙骨就重,所以饮了醋的龙不能飞。这是降龙之法。 白老二世代务农,眼界低浅,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当时将闻石州待为上宾。置酒杀鸡。 闻石州观察屋外林木,果见有被风折的痕迹,于是寻觅风径,自古起风,乃是阴阳际会之事,总有道路,叫作风径,如今春秋两季,大的风径,已三千年未变。天下飞鸟羽禽,凡是迁飞越冬的,每年的飞行路线都是一样的,沿着风径走,既省时又省力。风有八门十六部,八门分阴阳,共有十六部,偶然间的小风,叫兑阳。只要风过处,会察风的总会发现痕迹,叫作寻风径。 闻石州寻得风径,将那龙骨缓缓祭起,悬在风径中央,龙骨边上,绑有两把鹿骨刀,只要空中有物飞过,势必要留下点物件,鹿骨刀不是闹着玩的。 到夜半时分,天边果然有响动,远处山头呼呼风响,一个黑影呼啸而来,仍然沿着风径旧路走。白老二惊呼:快看,妖怪飞过! 闻石州坐在屋内,不动声色,悠哉答道:不必大惊小怪,这东西过不去了。 正说话间,只听得一声响动,有个物件落在了茅屋顶上,白老二视闻石州宛如神人。两人急忙出户,爬上屋顶,只见屋顶上赫然停着一辆车。原来白老二所说的妖怪,是夜晚在起家屋顶过飞车。 车内还坐着一个人,衣冠不似中原,仿佛喝醉了,见车从空中跌落,方才酒醒,急忙起身离车,夺路而逃,闻石州上前抓了一把,扯下那人怀中一册文书,那人顾不得回身抢夺,一纵身跃入树林,杳然不见。看那册文书时,里面文字古异,难以阅读。只有三个虫书鸟篆,勉强认得,是:孟舒国。 闻石州这才恍然醒悟,这架飞车,是孟舒国的,山海经有记载,孟舒国人能训百禽,出行有凤凰相随。 再看那架飞车时,是一辆羽车,以大鸟羽毛做的车,叫灭蒙羽车,此车一出,大风相随,能畅游九天,采摘白云,点播细雨。须用灭蒙鸟牵引,一如中原人使用骡马。 第四十一章鹊玉误投杯 闻石州当时已然明白,夜半时分,一只灭蒙鸟拉着灭蒙羽车,在空中飞过,风径之中浮空龙骨挂着鹿骨刀,灭蒙鸟一不留神撞上了龙骨,鹿骨刀将羽车缰绳割断,灭蒙鸟独自飞去,留下羽车跌落茅屋顶,羽车中人仓皇而逃。 很多年以后闻石州才勉强将那册文书翻译个八九不离十,孟舒国在哪里,他不知道,但知道当时孟舒国和大明是有来往的,那段时间孟舒国这架羽车天天飞山海关,也就天天从白老二屋顶飞过,至于去干什么,闻石州没有记载,大体上是为了挽救大明的万里江山。就如现今谣传美国政府私通外星人一样,传的沸沸扬扬,莫衷一是。 闻石州当时琢磨,生平赶虫无数,还真没机会到天上看看呢,有了这架羽车,再抓只灭蒙鸟,往车上一套,来个九天巡狩,这排场,皇帝老儿也只有眼馋的份儿。心动不如行动,当夜即付给白老二白镪二十两,那年月二十两白银够买半个村的茅屋。嘱咐他不要嘴快说出去,自将羽车拆散了装箱,雇了个镖局蹚着镖运回家乡,可惜那羽车再没组装成功,原来这东西十分机巧,不明机理的人会拆不会装。 闻石州一怒之下,出门遍寻天下风径,要捉灭蒙鸟补偿下心理。用了二十年时间,才寻得灭蒙鸟所在。 那是一座雪山,雪山之上,有灭蒙鸟的巢穴,十分巨大,因为此鸟本身就十分巨大。是白骨垒砌,状如牛心。其阴森恐怖之气,不能言表,盖此鸟不经孟舒国人训化,残忍暴虐,喜食狼虫虎豹,也食人。凡飞禽食肉,多是从猎物的腹部活着吃,猎物吃到一半,兀自未死。当时闻石州躲在暗处,见灭蒙鸟在巢中吃活人,下半身吃尽了,那人仍在痛苦呻吟。 闻石州见此物暴虐,自忖年老体衰,与它争执不得,也救不了那人,于是垂头丧气的下山,再没赶过虫,只是在虫书中狠狠的记载了一笔:后世赶虫人见此物(灭蒙鸟)当诛之,以养造物之德。 那被拆散了的羽车,到民国时,传到了鲁虾蟆的师父手里,也就是我的师祖,只剩下了一个轼杠,放在屋中,夜半兀自呼呼生风。没等传到鲁虾蟆手里,就在军阀混战中,被于战火。 看到虫书这一段记载时,我才十几岁,感觉会飞的东西都狠,所以我对会飞之物的巢穴心生恐惧也在情理之中。 但林慕蝉的住处还是让我感到意外了。十分意外。 我耳边风停了的时候,林慕蝉说:到了。 我手臂发麻,再飞小半个小时,估计就僵了,我睁眼一瞧,举目四望,好家伙,正是市中心。 我和林慕蝉站在市中心最高的一座楼上。 由着我想,不曾想到林慕蝉会在高楼的顶部安家。我环视四周,小雨依旧滴滴答答的下着。这楼顶上有个冷却塔,冷却塔南面是个楼顶造型,造型是个四四方方的混凝土框架体,北面被冷却塔堵住,东、西、南三面都是女儿墙,也就是说这个造型原本是可以通过楼顶进来的,但有了冷却塔成了封闭的独立空间,除非飞进来,要不然进不来人。林慕蝉就住在这个半露天的造型里。冷却塔非常高,从冷却塔的背面看不到造型里面的情况,而且冷却塔一年检修一次,检修的时候只要不弄出声响,没人会知道造型里面住着人,并且只要冷却塔工作正常,就没人肯上来。她住在此间闹市,却是个世外桃源。 世间人事大抵如此,人们蝇营狗苟,靡费万千,造豪宅,开豪车,谁敢保证多年以后不会成为燕雀的泥巢所在,看今天的高档小区,不过三五年光景,已是花砖翘起,墙皮脱落,草木破败,即便再贵的车,开个十多年,也得进汽车坟场,由着蝎蚁鼠雀,自在出入,热闹非常。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那造型面积有五六十个平方,林慕蝉借着造型的混凝土柱子搭了一个小木棚,从楼下是绝对看不到的,造型里零零散散放着几只小水桶,专门用来接雨水,以作生活之用。 小木棚简简单单,上覆一个茅草顶。虽然林慕蝉外表脏兮兮的,但小木棚内却非常干净,几件日用常物规规整整,一床羽毛铺就的床榻,银白如雪,一个小木桌,擦得油光铮亮,桌上有把泥壶,样子古拙可爱。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放着几本残书。 木棚外是个小灶台,灶台边有些柴,用塑料布盖着。 从楼上放眼望去,楼下车水马龙,名来利往,谁也不会想到,几十层的高楼之上会住着一个飞天夜叉。 林慕蝉忙着烧水沏茶,不一会端了一杯热茶进来,我俩都已浑身湿透,但常年的露宿,使我不觉得寒冷,习惯了。林慕蝉体质也异于常人,在高空之上,温度极低,她的体质也早已适应了高空飞行,比如她可以在大风中不眨眼睛,可以看到几公里外的一只青蛙。所以我们二人被雨浇透,均无大碍。 林慕蝉锅中炖了卤水豆腐熬鸡架子,灶中余火,已经焖了一天了,本来林慕蝉是要准备庆祝一番的,改善下伙食,晚上带到荒山废厂去,不想在荒山废厂闻听楚凤楼卷跑火叶枪的事情,也就没心情提这茬了。 我已很久没见油水,望着一锅油汪汪的豆腐,不禁牙关发痒。 林慕蝉知道我不能进屋,扯了一块塑料布,用几根竹竿在门口搭起一个小雨棚,将小桌子移到门外。点着一只蜡烛。 然后用只木碗盛了豆腐出来,摆在桌上。我们对桌而坐,我从怀中摸出那瓶子酒,是瓶白酒。相识这么长时间了,日渐熟昵,也颇有好感,火叶枪对我来说,只是颗树虫而已,天下奇虫千千万,我不在乎那一个两个,没了也就没了。但林慕蝉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借着酒劲,兴许我能说出些平时不敢说的话来。 林慕蝉见我给她倒酒,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能喝白酒,我床下有瓶沙洲优黄,是捡来的,我可以喝那个。” 说着话,从床下拿出黄酒来,斟满一杯。我满面通红,举起杯来,和她碰了一个。正秋来天气,细雨霏霏,放眼楼宇层层,灯火万家,身处俗世之上,值烛光摇曳之时,能与林慕蝉对饮,夫复何求? 满饮一小杯后,林慕蝉双颊绯红,正是白露着衣日,秋熟对饮时,我拿起酒瓶准备倒酒,一晃之际,觉得瓶中有物件,突然想起这酒是黄金童的,他几天前曾经偷了鹊玉出去招摇撞骗,这几日事情太多,我也没来得急和他索要,这瓶中莫不是鹊玉? 想到此处,我额头冒汗,急忙叫林慕蝉拿只大海碗出来,将白酒全部倾在海碗里,定睛一看,果然鹊玉就在碗中。 我连连叫道,好险好险,林慕蝉得亏你没喝这酒,要是喝了,咱俩可就…… 未等林慕蝉搭话,我将鹊玉从酒中捞出,使劲往前一扔,扔出了女儿墙,继续说道:“这东西是祸害人的,不能久留于世,还是扔了干净。” 然后回转身来给林慕蝉讲鹊玉,又将我二爷爷那些事絮絮叨叨讲了小半天。林慕蝉听得迷离了双眼,脸上更红了,但我知道,她没喝鹊玉泡的酒,只我一个人喝了,鹊玉是不会发挥作用的。所以我们还可以继续小酌畅聊。 我俩相谈正欢,第二杯喝尽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些头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苦,非常强烈,好像是不胜酒力的样子。正要和林慕蝉说知。却忽听女儿墙之下,有个女子哭喊之声:“我不活了,为什么突然抑郁,跳下去算了。” 我俩闻声,各自一惊,急忙跑去扶着造型南面的女儿墙,往下看视,原来这栋楼是座五星级酒店——列鼎楼,造型的女儿墙之下三米处正是列鼎楼的总统套房,只见总统套房的大落地窗开着,一个神智迷离的女子正跨窗户坐着。准备跳楼。 林慕蝉惊道:“看来今天我得破相了,救人要紧,我飞下去把她抱走。” 我急忙拦道:“你不用暴露,不用你,我包里有打兽龙筋,一头拴在造型的混凝土柱上,一头栓我腰上,我下去。” 说着我抽出打兽龙筋。林慕蝉见我胸有成竹,将龙筋的一头麻利的拴在混凝土柱上,我则迅速在自己腰上打了个死结,顺着雨排管儿慢慢往下爬。 爬到窗户一侧,跳楼女子背面对着我,闻听身后动静,急忙回头,我们四目相对,刹那间,我感觉天旋地转,有股说不出的极其强烈的暧昧意思,差点没抓牢那雨排管儿,这女子惊艳莫名,但那时我顾不得看这位大美女,因为她的客房亮着灯,窗边桌子上有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本书和一杯红酒。 看那杯红酒时,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只看得我眼前发蒙,那杯中有个物件,竟然是那鹊玉,很显然杯中的酒她已喝了。 我往楼下仍鹊玉之时,她的房间正开着窗户,一阵大风,天公斗巧,将那鹊玉吹进了窗户,落入杯中。很明显这一幕发生时,她并不在现场,也许是在吹头发,也许是在贴面膜,天知道! 我就知道鹊玉是个祸害,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她虽与我不在同一房间,可我在她房间顶上,只是相隔几米,共饮了鹊玉泡的酒,我发作的慢,她发作的快,她找不见另一个饮鹊玉酒的人,可不就得寻死吗?如今人是找见了,她可能不急着寻死了,可非我本意…… 第四十二章鹊玉误投杯2 当时情景,心绪辗转只在刹那之间。我也开始迷迷瞪瞪,想是鹊玉效力发作。看那女子时,说不尽的唇红齿白,脸如荔枝肉一般,一双水汪汪大眼,睫毛呼扇一眨,就像两只小蝴蝶,我抓住打兽龙筋,手有些发颤,已是抓不很稳了。强打精神对她说道:“你别跳楼了,回屋去,咱们去楼下大堂门口见面。” 那女子一改起初迷乱的眼神,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口中喃喃说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绝对见过你。” 鹊玉这东西厉害就在这里,能将两人情思栓定,似真亦幻,半实半虚,不可捉摸。红楼梦里贾宝玉第一眼见到林黛玉,脱口而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就是这个道理,原来在青埂峰之下,补天遗石遇到二位仙长之时,就已将几桩公案栓定,所以贾宝玉一见林黛玉说是曾见过。 鹊玉效力类此。 那女子不再叫喧跳楼,也不问我从何而来,只是痴痴迷迷,见我说楼下等她,回到道:“那我就去找你。”。说着慢慢抽身至窗内,急急去梳妆打扮,准备出门。 我顺着打兽龙筋再次攀至楼顶,林慕蝉兀自张望,问我说:“你给她说了什么?她不跳楼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林慕蝉,大事不好,捅了大篓子了?” 林慕蝉不知就里,轻描淡写的说道:“嗨,没关系,她就是知道我住在这里,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只要别三天两头的寻死觅活,扰我清净就行。 我慌忙摆手说:“与这无关,刚才我仍的那枚鹊玉,被大风吹进了她的窗户,也是巧她爹遇到了巧她娘,那鹊玉正掉在她的红酒杯子里。我在楼顶喝了鹊玉泡的酒,她在楼板下也喝了鹊玉泡的酒,这和对饮没什么区别,搞不好,我俩这一生都得毁在这鹊玉上。” 林慕蝉已然知道鹊玉的用处,一时间花容失色,站在楼顶上呆呆的半张着口,内心深处,翻云滚浪,嘴上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大体能知道林慕蝉内心感受,就是再傻也看的明白。 林慕蝉能展翅驮飞我上来,不是单因为楚凤楼鼠窃火叶枪,她情绪低落,想找个人聊聊。而是对我有些许好评,说是一见钟情,未免太过,但至少不反感,想和我相处相处,毕竟我们两人经历异于常人,她已流浪多年,我不流浪则会丧命,可谓是同病相怜,天造地设的一对,属于王八看绿豆。 如今鹊玉误投杯,突然冒出一个和我共饮鹊玉酒的女子,林慕蝉怎不心乱如麻?毕竟她经历过太多人事坎坷,想找到一个对她飞天之术不惊诧的人就已不易,更何况我还是个江湖上赶虫的师傅,在江湖概念上,我们同属异人。 退一步讲,即便我们有缘无分,这辈子也注定是刎颈之交,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男女闺蜜。若是真心朋友,岂能看我陷入鹊玉情迷之中,要知道,换做常人,这也许是好事,但是我有约法三章,单是不能进屋就够好人受的,对方也陷入鹊玉情迷,哪天将我强行拖入屋内,离死也就不远了。 我见林慕蝉一时愣住,安慰她说:“林慕蝉,别担心,这鹊玉能迷人,就有解法,我肯定能把这法解了,绝对不辜负你……”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感觉有些唐突。 林慕蝉从愣神中回转心神,佯装无所谓道:“我担心什么?这关我什么事?我还得祝福你哩,吃顿饭的功夫得抱美人归,看那样子,那女孩好像很漂亮,而且住的起这地方的,肯定很有钱。我们也跟着沾光不是?弹冠相庆。” 一番酸不溜秋的话,说的我也不知所措,但我知道,若是不抓紧时间下楼,楼下那女子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略有些着急,说道:林慕蝉,还得麻烦你把我弄下去。” 林慕蝉竟白眼看天,勉为其难的一笑说:“下着雨,我腿脚不好,可就不下去了,再说,我下去做什么?人家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我破衣烂衫,杵在那煞风景。” 林慕蝉话里夹枪带棒,我无奈的摊摊手:“这不是人命关天嘛,因为我乱扔垃圾,导致这女的迷情而死,有些说不过去啊。” 林慕蝉慢吞吞的说:“你不是有那根什么龙筋吗?拽着下去吧。” 我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那也得有人给我拉一下。” 林慕蝉接过打兽龙筋的一头,在造型混凝土柱上绕了一圈,双手紧紧攥住,将另一头甩给我,我拴在腰上,这东西和蹦极相似,也得亏我不大恐高,纵身下楼,打兽龙筋果然是个高来高去的物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能拉多长,反正是缓缓的一直被拉伸,我顺利的顺着墙缓降到地面,路边也有人看到我拉着根绳索在楼上晃荡,但天色已晚,他们以为是擦楼的蜘蛛工人。这年头,人们看到些新奇的事,总能以以往丰富的经验,自己给自己抬出一个解释来。 降到地面以后,林慕蝉在楼上,解下打兽龙筋,那东西像橡皮筋一样向我射来,我急忙躲开,龙筋的一头甩向地面,还带着些许电火花,因为这龙筋只要抽起来,就会带电火花的。索性没有打到我,我将打兽龙筋收入百宝囊中。 那时的我,打扮非常另类,即便是乞丐,也没有我那副装束的。 入秋以来,我披着鲛纱大氅,内穿金玉轻薄衫,下身穿着昆仑石丝裤,脚下涉水蜘蛛鞋。后面背着一个蜘蛛肚的包裹,是些日用之物,左边斜跨一个三十六格时迁百宝囊,是些江湖行走小物件,右边是龟甲百兽囊,里面装着白盐快鼠。 除了金玉轻薄衫不沾尘土泥垢之外,其余的装备均是污垢不堪,而且身上衣物,因为年代久远,款式不伦不类,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叮当搬家的乞丐。 这身打扮在赶虫的同行看来,肯定会觉得超级拉风,瞬间就能被我镇住,但在市井巷陌行走,别说去会个人,就是从我身旁走过的闲人,也得掩鼻而行。我就是父母教育孩子的活靶子,比如经过我身旁时,领小孩的父母顺便拿我做个比方,告诉孩子:“看,你以后不知道努力,就会和这个臭要饭的一样!” 我心里也打鼓,这个样子在高级酒店楼下厮见饮了鹊玉酒的女子,容易引发事端,那女子我倒不怕,无非是因为药力发作,向我倾诉一下好感。但看热闹的闲人不饶人啊。这年头一个要饭的乞丐,和一个妙龄女子纠缠不清,即便是个路人,也会挺身而出,惹不了流氓还惹不了乞丐吗?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往酒店大门附近走。 看那酒店时,珠光宝气,透着富贵气息,酒店大堂外是几十级台阶,步入酒店大堂总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大门有两层楼高,门口全部是大理石铺就。站着两个挺拔伟岸自命不凡的门童。我呆呆的站在酒店大门阶下,十分茫然。 两个门童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其中一个揪出领子下面的对讲器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一会从酒店大堂里走出两个满面怒容的保安,一胖一瘦,走在前面的那个胖保安手中提着一个方便袋子。 我心道坏了,这是来赶我走的。 走到切近,我看清了保安手中方便袋里提的是两个盒饭,大酒店就是不一样,连打发乞丐的食物都如此高端,是两个未开封的盒饭,而不是剩菜。胖保安趾高气昂的厉声喝道:“我说要饭的,这两个盒饭给你,别处溜达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说着话把两个盒饭吧嗒一声仍在了我脚下,不屑之气溢于言表,里面的菜都摔出来了,一个是青椒土豆丝,一个是西红柿炒鸡蛋。要是平时,我肯定会捡起盒饭来立即就走。因为咱干什么得像什么,既然表面的行当是乞丐,就别跟人家扯西山挖过煤,东山见过鬼,厕所后面喝过水,火车道上压过腿…… 可今天不行,人命关天,也包括我的小命,我只得陪着小心,告诉二位:“两位大哥,你们行行好,我今天来不是讨吃的,是等个人,约好了在这见面,十万火急的事!见着了,立马就走,您二位行个方便,权当赏我吃食了。” 那瘦保安立即面露凶光,把袖子一挽,露出了胳膊上的纹身,纹着两个图案,一个是只吃不吐的貔貅,另一个是三眼二郎神头像。 这两个纹身十分地道,貔貅只吃不吐,是聚财的意思。二郎神神通广大,三眼看人,是通吃三街十六巷。这在民国江湖中就有讲究,这瘦保安在社会上混的不俗。目下大酒店的保安,虽然穿着一身保安服装不起眼,可脱了这身衣服指不定去干什么。 酒店是个大名利场,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无所不有,因此酒店的生意也多是明暗两套,明着是美食住宿,暗地里兼着窑子、赌场、卖冰卖粉儿。没些个能打能扯的地痞无赖镇着,还真不一定能开的下去。 说白了,如今开酒店,必须三路人马,一路是白道的,官厅得有个拿干股的,专给酒店平事儿;一路是黑道的,带着小弟看场子,现今的小弟也不比前几年,那时都是些无业游民,一上眼就知道是青皮,如今都有些身份掩盖,或是保安,或是员工,甚至有些个公司企业法人也由小弟担当,出了事自然也是小弟抗,所以这两位明着是保安,暗地里就是看场子的;还有一路人马,才是真正的经营者。 瘦保安见我上下打量他,不时抽筋似得摆摆头,不安的舔舔嘴唇,咬着后牙槽往嘴里吸气,我听黄金童讲过,这是溜冰的后遗症,这种人容易产生幻觉,做事情匪夷所思,心狠手辣,完全不计后果,因为他们神经有些不正常。 果不其然,瘦保安发了狠道:“要饭的,我数三下,你给我滚,滚晚了,我只管刀子攮,不管治。” “三” “二” “一”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遇到这种情况,我当然得跑,一时跑了,还有个和缓,早晚我能见着鹊玉女子,要是不跑,当时就得死在这小子面前。即便不死,受伤也够呛,又不能住医院,而且还没钱。 要说硬碰硬,跟他厮打,我有鹿骨刀,他不一定占着便宜,可我在柳树沟多年,一直深居简出,赶个虫还行,见了外人,手心直冒冷汗,若是发起冲突,两条腿打颤,从心理上就先输了一半。 我见那瘦保安目光狠毒,像是吸毒过量产生了幻觉,拧身回头,准备逃跑,不曾想到,那瘦保安手脚利落,一下子抓住了我那脏兮兮的鲛绡大氅。 第四十三章蒋宏山三车银冬瓜豪买采鳞图1 大凡这种江湖小哥,是有套路的,左手抓住对方衣襟,右手袖子里一般有件利刃,起手就扎,扎完就跑。因为在江湖打斗中,说起谁扎了谁比谁追着谁跑重要的多,八九十年代的江湖混混拼的是拳脚功夫,敢光明正大一对一的干,到现如今,拼的是阴招,一般是有个人吸引敌人注意,另一个人从侧面袖藏利刃,暗中下手。如若对手逃跑,那就更容易了,直接扎就可以。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江湖手段,所以也不知道害怕,只觉得大氅一紧,跑不掉,当时脑海中骂了一句:狗日的说话不算数,不是说我跑了就不攮我吗?这不是赶尽杀绝? 也该着我命大,就在大氅一紧的当口,酒店大堂门口一声断喝:“停手!” 我回身一看,见酒店大堂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一声断喝,瘦保安的右臂突然停住,已经快顶到我腰眼了,长长的袖子里闪着寒光,是把细长的匕首,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小子手这么黑,我想跑掉都要拿刀子攮我,可见心狠手辣。 瘦保安虽说吸毒致幻,但貌似对门口站立的男子十分敬畏,不敢不从。一声大喝之下,瘦保安刀收回袖,唯唯诺诺,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我定睛往台阶上一看,站着珠光宝气两个人,那女的我认识,正是刚才误饮鹊玉酒要跳楼的那位,刚才哭喊之时,眼中泪珠连连,出门时兀自未干,衣衫也是胡乱一批就跑了出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那男的约莫有二十七八岁,一身笔挺的风衣,头发一丝不乱,发型张扬贵气,嘴角下撇,眼神傲慢,浑身上下透着不可一世的跋扈。 那男的喝住保安以后,懒洋洋的伸出小拇指,傲慢的指了指我,回身对跳楼女子说:“你说的朋友就是他?” 跳楼女子没有回答他,而是呆呆的望着我,不由自主的缓步迈下台阶,朝我走来。和他一起出来的男子感觉不对劲,上前拉了她一把,但被那女子挣脱了。 女子走到我跟前,伸手拉住我的脏手,斩钉截铁说了两句话:“我叫柳向晚,以后你不能离开我。” 说罢眼神迷离,我也头昏脑涨,鹊玉的药效还是很厉害的,我只觉得心里头迷迷瞪瞪,舌头根底下有股说不出的甜味,心头暖洋洋的,心尖上痒痒的,看着柳向晚,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想抱住她,不能自拔。 那男子一见事情不对,上前一把把柳向晚从我身边拉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你是不是发烧烧迷糊了?那是个叫花子你知道不?” 柳向晚打掉他的手,说道:“李子豪,你走吧,我们结束了。” 那男子名叫李子豪,从柳向晚的话里话外,可以推定,这李子豪是柳向晚的现任男友。李子豪闻听‘我们结束了’等语,惊诧不已,叫道:“柳向晚,你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我只不过出房间出来到楼下点餐的空当,咱俩就能吹了?” 柳向晚神智迷糊,对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我现在很烦!” 李子豪好像想到了什么,安慰她说:“要是你排斥婚前那种行为,咱们不同居一个房间也就是了,不用拿这叫花子说事。” 柳向晚并不搭话,拉起我的手朝一辆蓝色小车走去,虽然我叫不上那车的名字,但我一眼就知道那车很贵,因为我从没在路上见过造型那么夸张的小车。 我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才好,一方面我心底知道是鹊玉捣的鬼,另一方面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抵抗鹊玉的效力。和我二爷爷一样,我的后半生中脑子将时好时坏,柳向晚也一样。我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坐车,但还是跟着柳向晚向小车旁走去。 幸运的是,雨停了。柳向晚拿车钥匙按了一下,那车竟是个敞篷车,车顶自动收在了后备箱里。我暗道:好险好险。我没有道理不能坐敞篷车,反正头顶有青天的地方我都能呆。 许久以后,我才从柳向晚口中得知,当时她正与李子豪热恋,李子豪的父辈是改革开放的第一波弄潮儿,有了第一桶金后,回到自家村子当选了村官,创办了几家村镇企业,后来被政府委任接管县招待所,没几年功夫李子豪他爹将这招待所建成了五星级大酒店,赶上改制,不知不觉中,就将诸多公家的产业纳入私人囊中,后来城中村改造,大肆拆迁,李家公私通吃,富可敌国,财力雄厚到可以买下小半拉非洲小国。 李子豪在上高中时就坐拥了这座酒店。所以瘦保安一见李子豪,就唯唯诺诺,因为这是少老板。到后来,原先的小村庄被城市吞没,李家顺理成章的成了北五省驰名的名门望族。 柳向晚家是李家生意上的伙伴,也是一家豪门。柳向晚尚在鲁北大学读书,已然大四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经人介绍,认识了李子豪,两家都是王谢门第,门当户对,如果我不出现的话,他俩最终应该是一对黄金伉俪。 谈了几个月以后,柳向晚终于同意和李子豪出来开房间,李子豪想了想,也不用到别处,自家就有酒店,于是带她来到列鼎楼,却被我鹊玉给迷了,当时李子豪为了营造气氛,开了瓶红酒,然后出门点餐,柳向晚自去洗澡,谁知一阵大风将鹊玉吹进窗户,落在红酒杯中,柳向晚饮酒之后,头晕脑胀,不能自已,情绪混乱,事急之下,就要跳楼自杀,然后碰到了我。 李子豪哪里知道这些。面对眼前一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有些怒气,又不肯冲着柳向晚发作,于是把怒火烧到了我身上。 他见柳向晚突然情感失常,又见我是个叫花子打扮,不由得怒从心中气,助跑几步,一个凌空飞踹,我只觉得后背受到重击,不由自主的摔了出去,倒在地上。 瘦保安见老板发飙,自己也不能闲着,和胖保安一起向我袭来。 柳向晚见我倒地,仿佛刚睡醒的样子,冲我大叫道:“快上车!”说着话用身体挡住了李子豪。 李子豪气势汹汹怒道:“你发什么神经?我没工夫和一个乞丐斗气,你够了,别闹了。” 柳向晚比刚才清醒了些,计上心来,骗李子豪说:“你听我说,他是我表弟,我把他安顿下就回来找你。” 李子豪闻言更加云山雾绕,摸不出头绪。但他制止了胖瘦保安对我的袭击。由着柳向晚将我拉上了敞篷小车。 一个大男人需要女人求情保护,我也是够窝囊的。本就是社会最底层嘛。一上车柳向晚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我知道咱俩之间不知哪里有些不对,但我无法抗拒对你的感觉,你听我说,如果你想活命,就得把戏演好,要觉得李子豪只是个纨绔子弟,那么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柳向晚开着车一路飞奔,我给她说要去碎砖山,那里有我的朋友,我觉得那里安全,柳向晚叫我指示路径,朝碎砖山飞奔而去。 关于柳向晚的身世,是我后来慢慢得知的,不得不提前说一下。因为清末民初,暗三门里,有个很著名的事件——蒋宏山三车银冬瓜豪买采鳞图。 就得从柳向晚家说起。 人常说,富不过三代,柳家则不然,是柳向晚的高祖那一代发的家,已然瓜瓞绵绵,富贵五世,至少到柳向晚这一代还不曾衰败。柳向晚的高祖叫柳西岩,其发家史令人匪夷所思,完全不可思议,且不能复制。 世人发家发迹,无非三种,一是靠人,二是靠天,三是靠辛苦。 靠人发迹的,历代较多,比如高俅因为共同爱好,攀上了宋徽宗赵佶,这种贵人提携的事,纵观史海烟云,俯仰皆是。 靠天发迹的人,都是财运亨通的主儿,走路也说不准捡个大元宝,这种人没法去比,怎么算计都算计不过老天爷,财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前文中提到的晋阳宫前执戟郎的鸟巢,至武则天时代,有人去掏鸟窝,白捡金银四十斤,掏鸟窝都能发财。 发辛苦财的人多半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的故事,无非是克勤克俭,忠厚持家,历经多年,家业渐壮。 而柳西岩的发家史却是靠赌博,奇就奇在不是和人赌博,他的发家史甚至在山东民间有个折子戏,叫醉山魈押宝。 山魈这东西,一足而反踵。此物只有一条腿,而且膝盖是反着的,在水曰夔,在山曰魈,夔魈原是一物,山水相别而族分。山魈和山鬼、木客齐名。均为山间之精怪。虫书上叫作山虫。 鲁北有座燕来山,山下有个古村,叫作柳家磨盘,柳西岩即生在此村,他年少时,也无过人之处,在山间打草放羊,泯然于众人。年方二十,生的还算周正,只有两样不好,好喝酒,好耍钱。就一般人来说,这两样爱好,足能毁人一生,而柳西岩凭这两样发了横财。 第四十四章醉山魈押宝 这说话间,是清末民初的光景,鲁北旧时风俗,乡间有宝号局屋,俗称宝局,也就是押宝的所在。 现在北方曲艺中,还有个快板书,叫作诸葛亮押宝,其中有句:小小的宝盒落在了光棍的手……一语道破了宝局的实质。 无光棍不押宝。这里的光棍也不一定就是单身汉,讲究的是个光棍调,赌的也是光棍调。比如说,输了三块大洋,年货钱白送人了,挤鼻子抹眼泪带着哭腔,就属于赌的不光棍。光棍调输了老婆孩子不眨眼,毒急了就拉自己腿肚子上的肉押上,这叫跳宝案子。 柳家磨盘虽说是个山野村庄,却也有个宝局。本来这宝局就支在村里二狗子家,有一年二狗子成家,娶了个没缠足的大脚娘们儿,见二狗子在家支宝局,又抽不出灯头税来(宝局中每一场赢家拿出几个钱来给支宝局的,这叫灯头税),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之际,夜闯宝棚,一剪刀把油亮的大辫子剪下来,扔到宝案子上说:今天娘们跳爷们的宝案子,俺赢了,这宝局自此关门,俺输了,明天去出家,这日子没发过了。 那年月,这举动无异是惊世骇俗之举,乡村地方毕竟见识浅,一帮耍钱的大老爷们就这样被个大脚娘们镇住了,默默的散了宝局。第二天村里炸开了锅,二狗子媳妇迅速成为村里热议的人物,不少小脚老婆将其奉为偶像。 由于有人追随,二狗子媳妇带着一帮娘们儿在村里到处抓赌,这是之前闻所未闻的,致使柳家磨盘的宝局一度不能在村里开设,无奈之下,搬到了燕来山半山腰上上一座荒废的古庙中。 这座山神庙,已然屋瓦不全,窗含苔迹,阶印狐踪,在人们当做宝局之前,是獾兔的热闹所在。新宝局一起,也着实热闹了几天。但终究由于荒山路险,交通不便,没几天村里赌徒光棍便多到邻村去赌了,那年月挑灯走夜路容易出事,没来由跑到燕来山山神庙里去蹭蛛网。 但柳西岩先时屡次和邻村人打架,不爱去邻村赌钱,于是苦守燕来山小庙的宝局,到最后只剩下了他和二狗子,两个人天天去小庙押宝,一揭两瞪眼,也着实没趣。 再后来两人不拿钱赌了,晚上每人提一瓶子高粱烧和一包肴野兔肉,上的山来,用小石块当铜钱,赌几回过过瘾,到月上树梢的时候,数数谁的石头子少,谁就算输。输的一方拿出高粱烧和野兔肉摆在宝案上,算是请客,赢得一方则将自己买好的兔肉带回家里,给老婆孩子吃。这叫酒赌。 那年月宝局里的标配食品就是肴野兔,每到夜深总有买卖人家跨个篮子,蒙条白布,进宝局叫卖,赢了的来根兔子腿,输了的来个兔子头,各有讲究。 此物须冷食,加热了反而没意思了。那时的高粱烧,只有两种,分为三卡一和五卡一,燕来山脚下,旧有个生家酒坊,初次去打酒,店家会在一块桌面上摆下几个酒盅,酒盅里插上灯芯子,一起点着,烧的酒尽水出,将盅子里的烧剩下的水折在一个酒盅里,若是三盅折一盅,就叫三卡一的酒,度数略小。若是五盅折一盅的酒叫五卡一,劲头最大。五卡一的酒比三卡一的一斤中贵着十个铜钱。 柳西岩多是买五卡一的酒,而二狗子多买三卡一的酒,两人心性之差也就导致了财运之差。有一夜,柳西岩与二狗子赌到八点来钟,两人困意上来,彼此数了数石子,竟发现两人一样多。面对平局,二狗子细气,说道,咱俩各吃各的肴兔肉,各喝各的高粱烧。 说着话两人推杯换盏,且彼此约定,眼见就到年关了,明天就不赌了,各自回家收拾过年。由于是最后一次赌酒,所以喝的有些多。不知不觉间,喝到半斤开外,柳西岩的酒劲头大,出门被风一吹就站不住了,俗话说,酒是高粱水,醉人先醉腿,此言不虚。 二狗子的酒劲头小,喝了小半斤虽然也是酒力发作,但勉强能回去,二狗子一见柳西岩摊在地上,自忖道,自己身单力薄,把他扛回家是不可能的,不如给柳西岩在破庙里生一堆火,当夜不至于被冻伤,赶明酒醒了,也就自己溜达回去了。 想到此处,二狗子把柳西岩拖进破庙,庙里头有几根椽子早已朽烂,二狗子抽将出来,在空地上生起一堆火,将柳西岩放在旁边,随后踉踉跄跄的下山而去。 当夜彤云密布,二狗子一到家,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二狗子想到庙里有火,下雪也无碍,所以也不惦记柳西岩,闷头倒在炕上就起了呼噜。 到半夜十分,柳西岩尚在破庙中熟睡,怀里抱着酒坛子和一大包肴兔肉。一个物什蹦蹦跳跳的从燕来山顶下来,不时四下里嗅嗅,仿佛闻着酒肉香,直奔破庙,夺门而入。 熟睡中的柳西岩,只觉得有人撕扯自己的手臂,从自己怀里掏肉吃。一时惊醒,坐起来一看,当时啊呀一声,差点把丹田喊出来。 眼前是个活物,这物件阎罗王的花名册里都不一定见过,那活物见柳西岩一叫,也吓得一个趔趄,下意识的往后一蹦。 柳西岩揉了揉双眼,只见火堆旁边,立着七尺多高一个毛人。那人红头发绿眼睛,一对獠牙从下嘴唇处刺棱棱的往外伸着,胸前生着鳞甲,往下身看,更是一惊,只有一条腿,着地处,是巴掌大一个蹄子。 柳西岩酒都作冷汗出来了,那活物还是个雄的,因为腿前有个阳物,比驴的还长,直接盘在大腿处,搭了个圈儿。身后还背着个石头匣子。 柳西岩想跑,怎奈腿都吓软了。 也该着柳西岩命大,凡是不怕火的活物,都知三分人礼。可当时柳西岩并不知道这个。那活物怀里抱着柳西岩的肴兔肉,正一条条的撕扯着吃。见柳西岩一叫唤,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翻开身后的石头匣子,掏出血粼粼一副野猪肝,扔给柳西岩。那意思,不白吃你的,我拿东西换。要不说不怕火的东西知礼数呢。 柳西岩更害怕了,借着火光看见是副内脏,可不知是人的是猪的,还以为那怪物要吃人! 吓得尖叫连连。 怪物一见他叫,把獠牙一呲,大发雷霆,把肴兔肉往地下一摔,拿头去撞破庙的木头柱子。撞了几下,回过神来,用利爪抓起桌子上宝盒就要往地上摔。 摔别的不打紧,摔宝盒柳西岩急了,常言道,小小的宝盒一块铜,能工巧匠把它制成。那宝盒是柳西岩花了八块鹰洋从县城里淘换的,赌徒的心爱之物,是敢拼命的。 柳西岩挣扎的爬起来,大叫一声:放下!你放下宝盒,咱们啥都好商量。 那怪物看了看宝盒又看看柳西岩,仿佛知道是柳西岩的珍爱之物,到底没摔,攥在爪间晃荡,也不知怎么玩。 柳西岩这才放下心来,一来见这怪物颇通人性,要是吃人早下嘴了。二来见这怪物不缺吃食,深夜进庙盗兔子肉,无非是为了肉里的盐分。三者,柳西岩还有三分酒劲。 所以他仗着胆子,从怪物手里接过宝盒。 那怪也没有要害他的意思,直愣愣的盯着柳西岩手里的酒坛子。柳西岩计上心来,心想,把这坛子酒送给这怪喝,只要酒一落肚,它就得醉摊在地上,我就逃下山喊人。 想到此处,将酒坛子递与那怪,那怪拔开坛口闻了闻,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坛子,顷刻间面红耳赤,本就单腿站立,饮后晃晃悠悠,有些捉脚不住的意思。 那怪略跳一下,跳近桌边破凳子坐了下来,柳西岩正待闪身要走,却被那怪一爪抓住,柳西岩心道不好,怕那怪酒后行凶。不想那怪指了指酒坛子,那意思喝寡酒没意思,得抓个人来陪陪。 柳西岩百般无奈,无计可施,只好强拉笑脸坐在对面相陪,这一人一怪,开始推杯换盏。 这一个酒字,关乎春秋许多事?饮酒之人,贵贱有分,高低个别,然而自古饮酒,皆为发人天真。 饮酒二升,天真一段。有痛饮的,如阮籍,母丧中饮酒二斗,吐血三升。有狂饮的,刘伶喝醉,裸身于屋,号称以天地为外套,房舍为内衣,常携酒乘鹿车,叫下人荷锄相随,走哪喝死了就埋哪。 有雅饮的,东晋南渡诸人,每于丽日燕集于郊,曲水流觞。有诗饮的,五柳先生忽与一樽酒,日夕相欢持。有豪饮的,李太白日日与长安游侠豪饮,才有了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有政饮的,赵匡胤召集老部下,三杯释兵权…… 而柳西岩当属于怪饮了,与山间精怪饮酒,柳西岩独步数千年,再无二人。 不想那怪喝酒算是海量,许久不醉。饮酒之中,柳西岩怀里紧紧抱着兔肉,并不敢拿出来做酒肴。虽说那怪颇知礼数,但防备之心不可无。 早前柳西岩听村里老人讲过,深山遇狼,若是身上有肉,千万不能一次扔给饿狼,狼是喂不饱的,给多少吞多少,自己消化不了,回去吐出来给小狼吃,所以一旦扔完了手头的吃食,狼就琢磨着吃人了,应该一点一点的扔,边扔边走,想办法拖延时间。所以柳西岩也用此法,以求保险。 那怪端着二狗子用过的小酒盅,慢慢的品咂滋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西岩怀里的兔子肉。 柳西岩心生二计,手拿宝盒指着桌子对怪物说,你看,桌子上画着大小,我来做庄,你拿石头子押宝,押着大,我开了大,你赢,我给你撕一条兔子肉吃。要是押着大,我开了小,你输,随便给我点东西就行,没东西,从你身上拔根毛给我都成。但是咱俩每开一宝,要喝酒一盅,你看怎样? 那怪物似是听懂了,拿了个石头子随便在桌子上一放,两人开始押宝。 第四十五章醉山魈押宝2 耍钱这种事十分邪性,谁组织赌局谁输钱,而且惯赌一般输给生手。所以柳西岩输得多,赢得少,好在每押一次喝一盅,柳西岩为的是把那怪灌趴下。 兔肉越撕越少,柳西岩虽然输多赢少,可押的次数多,也赢了一堆没用的破烂玩意儿,那怪身上用藤条拴着个石头匣子,里面一堆野鹿蹄子水牛角,鹞子眼珠狐狸爪,统统被柳西岩赢了过来。 最后柳西岩手里就剩了一个肴兔子头,那怪也喝的差不多了,醉眼朦胧,只是裂开大獠牙哇哇怪笑,可能是喝高兴了,从石头匣子里拿出最后一个物件押在了桌面上,那是一截青竹。 柳西岩一看反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打了个酒嗝开宝盒,开出来一看,那怪输了,柳西岩将那节青竹拿了过来,掂了掂分量,很沉。借着火光一瞧,原来竹筒里满满的塞着油脂,柳西岩暗道,这东西可以拿回家,要是能全身而退的话,最起码这些油能点灯。 那怪气的哇哇大叫,为了能吃到兔子头,从身上拔了一缕毛发,押在桌上,柳西岩一想,怎么着这次也得让它赢了,万一急了眼跳了宝案子,自己小命难保。 宝盒开出来,可巧那怪赢了,柳西岩把眼一闭,把那兔子头给了那怪,那怪却没吃,而是放在了自己石头匣子里,想是回去慢慢咂摸滋味。 柳西岩再一睁眼,那怪冲他哇哇一笑,踉跄着身体,只两下蹦出了庙门,不一会功夫,消失在了茫茫雪山之中。 柳西岩长出一口气,抄起竹筒、那屡毛发和宝盒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的慌忙下山。 回到村中已是鸡叫头遍了,当时柳西岩并无妻小,蒙着被子借着酒劲睡到天亮,一觉醒来,满村喊人,遍说备细,说是燕来山出精怪了,和自己押了一夜宝,约着胆大的一起上山,去寻那怪。 村中后生一听,也不辩真假,那年月娱乐少,大伙不为别的,为个故事也能折腾几十里地。我的祖上就曾和村人抬杠,一个说天有边,一个说天没边,抬起杠来面红耳赤,互相不服,于是两人约齐了,拉着四弦子出去要饭找天边,一去来回就是四年,说是到了一个人民说鸟语的地方,害怕才回来的。 当时柳家磨盘凑齐了二十多个精壮的后生,一起去燕来山找山怪。到了山神小庙,推门一看,那堆篝火还有余温,桌子上那怪输的零碎东西都还在,再往门前看时,雪地里有一线单蹄脚印,大家惊讶不已,持叉曳棒,一众人上山要寻出个所以然来。 沿着脚印涉山三十里,脚印断了,断处是一处山涧,涧旁有个深洞,那洞不是一般的平直的山洞,更像是一口深井,直溜溜的通往地下,四壁光滑,无有攀处。 可柳西岩这一众人,根本无暇探究那怪是不是在这洞里居住,眼前有更不可思议的一幕,那洞口早已围拢了十几号人,在叽叽喳喳的商量进洞方案。 两队人马一照面,互相僵住了,谁也没敢冒然搭话,在柳西岩看来,那队人马蹊跷非常。那帮人清一色穿着棉布道袍,道袍上赫然印着一个图案,一般道袍上,印着后天八卦,或者先天八卦,而他们的道袍上,却都印着两条鱼,一条鱼头朝上,一条朝下,手里都打着一根奇怪的杖,杖的前端是一个大鱼的头骨,杖的尾端是大鱼的尾骨,而且每个人杖上的鱼骨种类都不一样,千差万别。 村里人见识少,纷纷呆住了。 对方有个头目模样的人,此时打破僵局,上前躬身抱拳,说道:“辛苦辛苦,并肩子念短,草棵里伏着大点儿。顺风子怎么招的影儿?” 这是江湖黑话,意思是:辛苦辛苦,兄弟们别出大声,这里有个硬货,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乡野山村之人哪里懂得这些,一帮人听蒙了,不知如何应答。 那人打量片刻,便长出一口气,自语道:“原来是空子。”空子就是江湖外人的意思。 二狗子嘴快,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便竹筒倒豆子说道:“昨天晚上我们村里人在燕来山小庙里碰到山精了,还押了一夜宝,俺们顺着脚印追来的。” 对方那人脸色一沉,二狗子继续说:“你不信?你要不信,去山神庙看看,赢得东西都还在。” 那人缓缓道:“是谁和它押的宝?” 众人一起看向柳西岩,那人久惯江湖,连众人的回答也不等,直接笑容可掬的走到柳西岩身旁说:“兄弟,借一步说话。” 说着拉着柳西岩到二十步开外问他:“你赢的东西中有个青竹筒吗?” 柳西岩眼神一怔,惊讶的看着那人,并不敢应声回答。那人是江湖中人,深谙诈语,一句话问去,不用等回答,所谓定睛则有,转睛则无。江湖上使诈语,就靠这个规则,凡一句话问出去,对方眼神一怔,必是说中,若是转睛思虑则是脱靶。 那人也不等柳西岩说话,回身招呼他的弟兄们道:“各位兄弟,别商量了,快去县城会仙楼订一桌席面,要吃一看二眼观三的鱼翅席,把咱们的骡车收拾干净。” 他众兄弟中有不解的,问说,大哥,咱们跟了个把月,今天才跟上,八字还没一撇,就去吃席? 那人呵呵一笑,一指柳西岩说,不用费劲了,我要和这位小兄弟喝酒聊天,闲谈几句。 柳西岩自是不敢去,但架不住对方软语殷勤,最后拉上二狗子作伴,其余人等各自散了,稀里糊涂坐上了骡车,跟着那一班人众进了县城,进城以后那一众人全都换了便服,自去休息,只有为首的那位带着两个年龄稍长的拉着柳西岩和二狗子进了会仙楼。 五人一落座,那为首的报了个名号,此人名叫蒋宏山。 酒斟三巡,菜过五味,蒋宏山开始东打听一句,西打听一句,柳西岩还算口讷,没说多少话,二狗子嘴快,问一句答三句。一顿饭吃下来,蒋宏山将柳西岩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 席终之时,五人均已面红耳赤,蒋宏山发话道:柳贤弟听禀,蒋某人有一事烦乞。我们这一班人等,本是贩草药的客商,这一次贩药到胶东,途径贵宝地,不想一时贪恋路途,误了宿头,便夜宿在宝方燕来山下,行旅中有味稀罕药装在一个青竹筒里,谁曾想夜半三更从山上跑来一个独脚怪物,盗取了那个青竹筒,令我等好生无奈,所赖我们客伙之中,有位老者,颇有些见识,认得此怪,名作山魈。 蒋某人不才,在贵宝方地面上认得几位朋友,经过百般打听,打听得这独脚山魈住在燕来山的吞云洞,据传自康熙老佛爷那会就有人见过此物,已是百有余年。因此请了一位高人来此降怪,是故我等初时都穿着道袍,生怕被那怪冲撞。 因偶遇贤弟,才得知那竹筒已被贤弟游戏所得,真所谓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只增笑尔。贤弟人物轩昂,言语磊落,一看便知是个扶危济困的贤士,这位药材能否完璧归赵,还望玉成。蒋某人略备二百两白银,算是给柳贤弟的茶资,休嫌轻慢,莫要推托。 一席话说的柳西岩胸口处砰砰直跳,这不是白捡大元宝吗?但柳西岩不停的告诫自己,得意之时千万别大意,千万别大意。不能把好事给办砸了。 蒋宏山从包袱里掏出两方银锭来递给柳西岩,并说道:贤弟,这是定金,剩下的我们去拿竹筒时,一并付清。你看如何? 柳西岩接过两方银锭一看,都有刻字,他颇识几字,一方上刻着银作局花银十两,另一方刻着大西元年粮银十两。这种银锭柳西岩没见过,他只见过库平银,关平银和漕平银,哪见过这种不伦不类的银锭,忽想起不能大意的戒语,因此憨憨一笑,将银锭推回说道:这银钱我不敢使。 蒋宏山见状,哈哈一笑道:兄弟,无妨无妨,我说的二百两是天津行化银,你嫌这银锭成色有差不妨事,我给你补足二百两行化银的差。 天津行化银是虚银,专门记账用的,旧时的白银交易,不似如今电视剧中演的那么无脑,内中有各种花哨门道,银的成色千差万别,需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天津自古水旱码头,各方杂处,闹银色最厉害,因此出现了天津行化银,即虚拟的纯银,各种成色的银锭都要折算成行化银进行记账。 再者,银戥子的高低,有无移星灌铅,各有门道,内中着实复杂。柳西岩哪懂什么行化银,因此越听越迷糊,不敢大意。 柳西岩直接推脱道:俺们乡下人眼界浅,这种论商谈钱的事,酒后不便,不如等酒醒了,你到俺们柳家磨盘一趟,咱们详议。 蒋宏山见状,也不好勉强,痛快的答应了。他当时就没瞧起柳西岩,一看柳西岩和二狗子的言谈举止,就知道这是乡下使牛的粗笨后生,合着一个村都不一定找出二百两银子来,一听这么大数目,肯定害了怕,当时不敢接,要回去商议商议,怎么交割银货。这也在情理之中。 双方商定翌日中午在柳家磨盘柳西岩的家中详谈,席终而散。 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柳西岩也就把那竹筒以二百两银子的价卖了,毕竟二百两不是小数,能置办一套三进三间的大宅院,外带买几百亩好地,娶一房好媳妇,一辈子也能殷实富足。但要让后代富贵绵长,那是万万不能的,充其量能做个小地主。 但蒋宏山万万没想到,小小的柳家磨盘有位小小的高人。 第四十六章挑河采江底 柳西岩一路笑的合不拢嘴,二狗子在后悔之余也弹冠相庆,他后悔没在破庙里过夜,要是两人同遇山魈,这二百两银钱可就有他一半了。一路嗟叹不已。 走到村中,已是黄昏,两人酒都醒了,正迎着村里的教书先生散学,先生名叫王曰坤。在村里教着七长八短十来个孩子,勉强糊口。这先生平时没事的时候好给村人讲古,不耍钱的时候,柳西岩也经常去听他讲古,所以相熟。 一般村人遇到大事,都要找王曰坤商议,柳西岩也不例外。一把将先生拽住,也不说缘由,强行把先生拉进自己家门,吩咐二狗子杀鸡。 柳西岩急忙将青竹筒取出来,递给王曰坤看,让他辨认下竹筒里盛的是什么药材。王曰坤端详良久,说道:这竹筒里不像是药材,而像用油脂封着一件东西,可以取出来看看。 柳西岩一听不像药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示意王曰坤可以挖开油脂看看,但要小心。 王曰坤小心翼翼的将油脂剔除放在碗中,竟从竹筒里抽出一张奇怪材质的纸卷来,打开纸卷,舒展一看,是些稀奇古怪的图案,图案上部标着五个鸟篆,王曰坤认得,分明写着:分江采鳞图!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那帮人花重金是为了此图无疑。 掌灯时分,鸡熟酒热,三人围着一张小桌,摆下三只酒盅,一边吃鸡喝酒一边分析。柳西岩将前前后后的事对王曰坤一讲,这先生掐着胡须咪咪一笑,说道:柳兄弟,这帮人可不是什么贩药材的,他们来路可不小,一张口就诓你。你须小心了。 柳西岩一听,急道:还请先生详细说说。 王曰坤慢慢说道:第一,自古贩药,无非始自四地,安徽亳州,河南禹州,河南辉县,河南安国。即便从湖北蓟县出发,要去胶东,也是走鲁不走齐,从鲁西南过是正途,绕道鲁北不就远了吗?所以黄河以北去胶东不能经齐地。从辽宁本溪贩人参走旱路,倒有可能走鲁北齐地,可是自古关外与胶东贸易,皆走水路,走旱路人吃马喂还不得赔死。所以说,那蒋宏山不是贩药的。 第二,蒋宏山说请高人降山魈,因此穿着道袍,恕兄弟我孤陋寡闻,只有左道门才在道袍上印双鱼图。 第三,蒋宏山的银锭,一方上写着银作局花银,这是明朝的库银,也就是官银,另一方上写着大西粮银,大西是什么号?是张献忠的国号!那是张献忠收粮的粮银。他也没少抢大明库银,所以那两方银锭,分明是张献忠的江口沉银。 一听江口沉银,柳西岩和二狗子都惊呆了,他们听王曰坤讲过张献忠江口沉银的故事。 王曰坤继续说道:拿钱赎物这事本身不蹊跷,问题是几百年来,多少水路的英雄在找张献忠江口沉银,只闻其事,不见其银,这批银两压根就没再见过天日,蒋宏山怎么会有江口沉银?所以说,要嘛银是假的,要嘛蒋宏山来头不小。 柳西岩一听更加迷茫,商量了半夜,也无结果,只等蒋宏山明日到来。 第二天中午,蒋宏山和四个从人,带足了银两来到柳家磨盘柳西岩家,柳西岩说了几句风尘辛苦的话,让到屋内,宾主分坐。 蒋宏山开门见山,当时就要约(yao)银子换竹筒。 柳西岩却犯了难,一来,他已知道那竹筒内并不是什么药材,是张图,而且那张图一定很值钱,如果不是卖给蒋宏山,也许能卖个更高的价钱,有可能是五百两。二来,怕蒋宏山的银钱有假,一场富贵岂不打了水漂。三者,蒋宏山满嘴瞎话,那竹筒是不是他的还两说着。 因此柳西岩左顾而言他,说话就是不往正事上扯。 蒋宏山问的急了,柳西岩只得说道:蒋大哥,明人不做暗事,那竹筒里压根不是什么药材,是分江采鳞图。 蒋宏山闻言脸色大变,恶狠狠的对柳西岩说:你想怎么样? 柳西岩一看蒋宏山变脸,有些害怕,又编不出不卖的理由,只得嘟嘟囔囔的道:二百两……二百两少点吧? 蒋宏山一拍桌子,咬着后槽牙说道:“姓柳的,既然你不想卖,咱就按江湖规矩办。江湖上讲,人输一眼。那张图普天之下除了我买,没人会买,不信你就试试。 你知道那图是做什么的吗?天下只有我知道那图是干什么的!你不想卖我也不抢你的,我就和你赌个约,七天之内,你要能搞明白那张图是干什么的,叫得上名号,解得出路数,你坐地开价,要是叫不出名号,识不得路数,那张图就得归我,我蒋某人先礼后兵,咱们以七天为限。我不怕你跑了,南七北六十三省江湖地面,我想灭个人,易如反掌!” 蒋宏山一席话说尽,不待柳西岩答辩,气鼓鼓的推门而去。 吓得柳西岩两脚绵瘫,六神无主。 蒋宏山走后,村里莫名其妙来了四五个小生意人,整日围绕柳西岩的宅子转,柳家磨盘人没见过刀兵,一辈子不识干戈,哪个敢靠前?走路都避着走,都知道柳西岩被江湖上的人看起来了,也是敢怒不敢言。 柳西岩在家胆战心惊的闷坐了一天,无计可施,正寻思着把那图白送给蒋宏山,傍晚时分,犹豫不决。天刚擦黑的时候,院门外闪进一个人了,把柳西岩吓个半死,以为是蒋宏山的人趁天黑下手,要结果自己性命。可仔细一瞧,不禁喜上心头,正是乡村教师王曰坤。 王曰坤一进门,柳西岩担心道:你咋敢来? 王曰坤笑笑说:人家是要你的图,又不是不让我串门,再说,我进门前,那几个人在村头上吃羊杂碎卷饼呢,我来和你说几句心腹话。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从布包里拿出枣核大小一个珍珠来,对柳西岩说,这东西叫引雷珠,我给你说说来历,凡是海中贝类,皆惧雷,海礁之上,若有蛤蚌蛎蚝之属张口吐沙,这时天上正巧一个雷劈下,那么这个张口的贝类此生就再也合不上口了,两扇贝壳老是开着,这贝壳若是万幸不死,能够遇沙结珠,所结出的珠子就叫引雷珠,此物在六月阴雨之时,托举向天,能引下大雷。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物,几代人再苦再难都没舍得卖…… 一席没头没脑的话说的柳西岩一脑门子官司,急道:我的王先生,人家要我手上的图,不要你的引雷珠。 王曰坤说道:你慢慢听我说,西北七十里开外,有座铁棍山,山上就一户人家,是我一个姑表哥,名叫程天瑞,是个斗宝的高人。只因我姑母当年死的不明不白,我爹去闹了一场,以至于多年未走动。 前几个月有摸袖子的人(旧时职业掮客商量价钱都是在袖口内摸手指,谓之摸袖子)来我家打听这珠子,说是我表哥程天瑞想出高价买这珠子急用。我当时书生意气,对那人说,既然是姑表亲,怎么不自己登门来说,还使个外人?人家一听言语不对,也就走了,我们两家始终还有口气解不开,因此这买卖也没谈成。今夜你拿着这珠子去铁棍山,将珠子送与程天瑞,然后求他看看那图到底是干什么的。因这表兄是斗宝的,所以普天之下,没有他不认得的宝物。 柳西岩仔细听完,两腿一软,瘫坐在了板凳上,一脸愁苦相。王曰坤说道:你这是怎么作何? 柳西岩怯道:我害怕,方圆几百里谁不知道铁棍山人皮老道程天瑞。 原来这程天瑞早年行事乖张,怕有人破他的宝气,与人往来信件,多用人皮纸,人皮作纸,自古有之,此物能破一切印信符咒,程天瑞怕人给他寄暗符,看似是一封普通信件,有些高人可以在上面画暗符,搁在家中,不知不觉就能遭殃,但用人皮纸回寄到对方家中,此法可解,因程天瑞是个居家道士,遂得名人皮道士。 铁棍山本是一处宝境,程天瑞在山顶修了个葵向楼,这栋房子一落成,满山的花草树木全部朝着这楼的方向生长,非常夸张,因此取名葵向楼。程天瑞当年在地方上名声十分恐怖,但多是外人臆测,其真人倒还算随和。那葵向楼据说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才被拆除,因为很少有人敢去铁棍山上。 王曰坤宽解说,人人都说他是人皮道士,其实这是坊间谬误,只因他早年用过人皮纸,其实他是个斗宝的,这事只有为数不多几个人知道,你快去快回,问明白图的来历,若能坐地开价,我要三分之一。 柳西岩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死马权当活马医。硬着头皮,直奔铁棍山。 柳西岩走了一夜,家中留下王曰坤看守,因为蒋宏山的人要看到柳西岩的房子冒烟才放心,看不到,就说明柳西岩跑了。因此王曰坤在家中替柳西岩抱柴烧火。 到天明时分,柳西岩上得山来,山上花木十分怪异,全部朝着山顶疯长,柳西岩心惊胆战直奔葵向楼,见到程天瑞,柳西岩悬着的心才放在肚子里,原来那程天瑞有几分仙风道骨,慈眉善目,说话温文尔雅,只是有些心狭量小而已。 柳西岩说明来意,说是用引雷珠作鉴资鉴宝,程天瑞一见引雷珠,嘴角流涎,两眼放光,慌忙答道,好说好说。 当柳西岩把采鳞图递给程天瑞的时候,老头展卷一看,吓了一个趔趄。 拿着图的手不住的抖,嘴中喃喃轻语:这就是分江采鳞图! 柳西岩叫道,程大爷,怎么样?你到底认不认识。 程天瑞看了看引雷珠,又看了看柳西岩,问清此图来路,稳了稳心神,洋洋洒洒给柳西岩讲了一天。 按理说,世间行当,皆为人创,可就单有一路行当,不是人所创立,至少这行的东家不是人! 哪一行呢?叫作鳞行!其中挑河采江底就是鳞行之一。 第四十七章柳财主出世 花花世界,朗朗乾坤,若问普天之下何处最富,可能有人会说,是三千宫娥粉黛的皇家最富,其实也不尽然,或有人说,是大商大贾,虽不生长帝王家,却逍遥自在,富可敌国,也存商榷……有人就问了,到底何处最富,若问斗宝之人,他肯定会告诉你,天下最富之处,在水底!十宝七出水。 然而水底所在,多是汪洋大渊,人非鱼蟹,往往力所不及。可是既然天精地华,孕养宝物,就一定要让识得宝物之人见到,方不失造物者本怀。 水底富庶,那些水底异类通灵者,往往富甲一域。其中,黄河自古有夔,此物虽生长水中,却和山魈是同胞兄弟,此类之母,凡生养必是两胎,一曰夔,一曰魈,在水即夔,居山则魈,一物两相。正所谓:杜鹃借巢产子,是黄雀胞弟,黑驴交马遗腹,作走骡亲爹。 这水夔和山魈一样,说傻不傻,说灵不灵。混混沌沌,自立乾坤。但水夔聚宝,山魈散财。 单说黄河,自昆仑下来,一路蜿蜒,延绵上万里,河底有多少宝物,谁也计数不清。只供养了一个灵物,就是那黄河夔,平日里只在黄泥中钻来钻去,并不出水面,所以世人难见其面目。 自宋朝引黄河东流注海,明清两代,河务是非同小可的工作,治河关乎社稷安定,国祚永年。明代有个左都御史,曾主管河务,因黄河屡次决口,民间又有夔蹬河堤的传说,因此找来术士梁芳定,那梁芳定是说妖票的祖师爷,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河夔约出来谈了谈,双方约定,只要河夔不蹬黄河堤使其决口,朝廷每年在开封,往黄河里投一只银羊。 以前历代河夔只是在河底搜些昆仑山冲下来的奇珍异宝,世人即便见了,也难认识,从明代开始,黄河水夔,有了一项常例钱,就是那只银山羊。明代在账目上,将此项款写作,祭河。征得捐叫作祭河捐。 清代叫养御船钱,不是河务主管官员,不知此银项的来历。一直到民国,这钱都由政府出,1938年蒋介石炸了花园口儿,这笔款项才停拨。新中国建立以后,也就没再延续。水夔也没出来作乱,不是因为红太阳威名大,是因为彼时黄河直通垦利入海,垦利县外海住着两只大王八,此时顺着河口进了黄河,那水夔得知下游鱼虾有变,天天和两只大王八撕并,没工夫蹬河堤。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在垦利黄河大桥下,那两只大王八露了露相,有北京212吉普车那么大,很多人亲眼所见。 明末清初,正是黄河水夔繁富的时候,攒了百十年的银羊,在河底又无花销,只是将银羊在河底泥沙中沉着。明季之时,此夔已逾六百岁,按人来算,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久历风华,摩挲灵性,忽有一天,那夔裹在河底泥沙中睡觉,得了个梦诀儿,这个诀儿是个道门儿,叫作养鳞道儿,是水族延年益寿,了道升天的枕中鸿宝,这夔在梦中就学会了。 人修道,可以筑基,号称百日筑基,水族却不可以筑基,只能采养,采什么东西供养自身长生呢? 采河星膏! 人有十四经脉,一十二正经和任督二脉,其上共有穴位四百余。天人一理,天下自然河渠均为脉络,是脉络就得有穴位,河的穴位在河底,这些穴位的位置叫作河盘星,简称河星。河星的位置每一甲子变换一次,临变换之时,有河膏溢出,水族食之可不死。 有个纪录片中,记录了非洲海中有一群鱼,每年都会洄游的淡水河里,也不产卵,也不交配,也不为找吃的,只是游到河中某个位置,结伴围着这个位置转圈,转几天,还要回海里。这种鱼有探河星之能,就是每年到河星的位置看看,看有无河膏溢出。 那水夔得了这么个通灵,于是在山东济南频蹬河堤,每次决口也不大,但频率颇高,也很有规律,三天一蹬。惹出了明季之时说妖票的向守义,向守义撑着牛皮筏到黄河中间见水夔,一人一怪谈了三天三夜。向守义回来,召集了一帮江湖人士,成立了一个行当,就是鳞行,东家就是黄河水夔,黄河水夔出钱出技术,这帮江湖人各地去卖命采河膏,顺便打捞河底沉宝。 这就是挑河采江底的由来,这帮人会一种技术,是水夔教的,那就是止水诀。1952年长江突然断流了几十分钟,江湖上就有传言,说是日月换新天以后,采江底的那帮人干了最后一票儿,使术法把长江给截了,采河底的东西。 河星的位置一甲子一变化,也就是说,每隔六十年,黄河水夔会画一张图,标注着中华水脉所有河星的位置,那河星不但会溢出河星膏,还聚宝,河底冲刷出什么宝物,都会聚在河星位置。因此得到此图,又会使水法,富可敌国只是一两年的时间问题。因此暗三门江湖上示采鳞图,就是藏宝图。 所以蒋宏山用的银钱会有张献忠的江口沉银。江口沉银对于采江底的人来说,只是把河水阻住后,顺手从泥里掏几块,根本不把银钱当回事,昆仑山冲下的羊脂玉这帮人都懒得捡,把河膏采好,主子赏的东西才叫一个厉害,都是些奇珍异宝。 醉山魈押宝这一年,恰是采鳞一个甲子,那一年黄河水夔重画采鳞图,用鱼膏封在一个青竹筒里,准备在黄河中间扔给蒋宏山,不曾想八月十五夜里,燕来山山魈下黄河探亲。山魈水夔本是兄弟,那山魈也颇知水性,下河一番寒暄,顺手牵羊,把水夔哥哥的青竹筒偷了出来,以为玩耍之物,别看水夔会止水诀,会画采鳞图,会养鳞道,其实也和山魈一样,半傻不精,看不住家门,采江底的这帮人因水夔住在黄河里,不敢采黄河,要不然,水夔的家当就全没了。 采鳞图是开天眼用大功费时费力才画得出来,一个甲子内哪里还能画第二张?因此水夔着落蒋宏山人等,务必要回采鳞图,还不能伤及山魈性命。 蒋宏山带人查访了好几个月,总算找到燕来山吞云洞,要生擒山魈,不想遇到了柳西岩,得知采鳞图已有下落,萌生了买图之心,二百两银钱对蒋宏山来说,根本就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见柳西岩出尔反尔,十分生气。平欺柳西岩见识短,放出话来,赌了个约会儿。 那程天瑞给柳西岩一五一十的讲完,柳西岩听得迷迷瞪瞪,但关键话语都记下了。讲完以后,柳西岩问程天瑞道:“老仙师,我问他蒋宏山多少钱合适?” 程天瑞往火盆里添了把木炭,伸出仨指头,在柳西岩眼前晃了晃。 柳西岩两眼放光,惊道:“三千两?” 程天瑞啐了他一口道:“瞧你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 柳西岩疑惑道:“你是说三万两?” 程天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要三车银冬瓜!” 银冬瓜,就是用白银铸造的冬瓜。 柳西岩大喜过望,当即向程天瑞许诺:“老仙师,我要是要来三车银冬瓜,送你一车,给你表弟王曰坤一车。” 程天瑞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的道:“山人我要钱没用,你命中该有这注财,要是我分来一车,也是惹祸的根儿!我知道是王曰坤教你找的我,你许给他银钱,回去替我带个话,他压不住财,这笔钱迟早要他命,还是不要的好!” 柳西岩虽然兴奋,但也架不住一天一宿没睡,水米未打牙,程天瑞给柳西岩炒了盘韭菜,烙了斤面饼,留他吃了饭,睡到皓月当空,柳西岩趁着夜色下山。 程天瑞将那引雷珠,放在了葵向楼中一根铁柱子上,那根铁柱子原本生在铁棍山顶,铁棍上是因为山顶天生着一根铁柱子而得名。上世纪五十年代大炼钢铁,就有先进群众说铁棍山顶有块好铁,带着人从葵向楼里把铁柱子用乙炔割了,那珠子还在铁棍顶端镶着,就回了炼钢炉,练了好几天,那时已是十月份天气,秋高气爽,也不知怎地,炉顶就聚了一团黑云,咔嚓一个炸雷响,一道闪电劈炸了炼钢炉,现场两死五伤,正是上山割铁棍子的那几个人。 柳西岩人逢喜事精神爽,月亮地儿又明,一路小跑,后半夜回到家中,又补了一觉,第二天天明,到村口羊杂碎卷饼的摊前,给个卖货郎说:“我要见蒋老板!” 正午时分,蒋宏山得知消息后,大摇大摆的进了柳西岩院门,柳西岩得知根底,胆气颇壮,一五一十把挑河采江底的鳞行说了个明白,蒋宏山脸色大变,又见有王曰坤在侧,并且用笔记录柳西岩言语,十分不快。慌忙止住柳西岩话头,说道:“行了兄弟,甭说了,我蒋某人认这个栽!你坐地开价!” 柳西岩也伸出仨指头,斩钉截铁的说:“我要三车银冬瓜!” 饶是采江底的极其富有,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但蒋宏山也怕横生枝节,咬着后槽牙把这事认了下来。 七日以后,蒋宏山用十六个骡子拉一车银冬瓜,共组了三车,敲锣打鼓给柳西岩送了来。蒋宏山手段毒辣,钱可以给你,但既然知道了采江底的底细,命得拿出来,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这三车银冬瓜,经过蒋宏山敲锣打鼓挂彩绸,满世界张扬,绿林中刀头舔血的朋友早已闻之,只等银冬瓜到柳家磨盘就下手,已然派出踩盘子的跟定最后一辆银车。 可巧那车走得慢,到了村中,柳西岩直接叫赶车的奔王曰坤家,当时答应分给王曰坤一车,所以不能食言。那绿林中踩盘子的斥候阴差阳错的跟着最后一车认了路,以为王曰坤家就是柳西岩家。 当天夜里,一票绿林亡命徒潜入王曰坤家,王曰坤被马缰绳勒死在家中,孩子被掠,老婆吓傻,一车银冬瓜一个不剩,悉数遭劫。 第二天,柳西岩闻知此事,吓得脸色发绿,当天慌忙找了个票号先生,雇了保安队,拉起两车银冬瓜,存了票号,拿着银票,柳西岩马不停蹄的往北赶,直到到了北京,才算长出一口气,买宅买地,开绸缎庄生药铺,天子脚下,谁敢明火执仗? 两车银冬瓜置办的产业,富贵绵绵。公私合营之前,柳家将全部家当存于国外族人账户下,及至改革开放,已是巨款,所以门楣一直没有倒。 这些都是柳向晚后来告诉我的。此事件在清末暗三门江湖上又叫柳财主出世,就这么来的。 第四十八章白猿教拳 当日柳向晚用他那辆深蓝色敞篷小跑车,载着我在雨后街道上狂奔。我们二人脑中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李子豪已经带着人,咬住了柳向晚那辆小跑车。 人生在世,有些时候会有莫名其妙的恩人,也会有莫名其妙的仇人,李子豪和我本不该相识,人生轨迹本就云泥有别,鸿沟赫赫,就因为一枚鹊玉,拐走了柳向晚,面对夺妻之恨,惹得李子豪三打豹伏山。直到林慕蝉飞天盗宝,黄金童与何半仙屯山聚土栽灵根,击掌约三事,李子豪方才罢手,差点要了我性命,这是后话。 当时我神智不是很清醒,只觉得心头喜滋滋的,伴有天旋地转的感觉,那种感觉殆非言语可以形容。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拐了多少弯,看柳向晚时,她也似迷迷瞪瞪,不辨前途。 好不容易找到去碎砖山的路,驶出市区热闹繁华所在,柳向晚驶进了一条盘山路,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差点撞到挡风玻璃,眼见前头有一辆黑色越野车,斜刺压来,差点撞上。后面跟着一辆红色轿车。 两辆车上共下来四个人,是李自豪和两个长相凶狠的年轻人,外加一个老者,年轻人手中各持器械,有刀有棍,老者赤手空拳。 李自豪眼见自己女友跟别人跑了,怀疑我下了迷药,说实话,我那药比迷药厉害。考虑到自己身份,显然不便在酒店门前拉拉扯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有碍体面。因此一路穷追不舍,咬住了柳向晚的车,直到荒山僻径,才猛超过来,逼停柳向晚的车。 柳向晚和我本就意乱情迷,面对突然杀出的李子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俩呆呆的坐在车里,任由心头诸多情绪翻江倒海,眼前的危险却全然顾不上。 李子豪给身边老者使了个眼色,那老头六十上下的年纪,却虎背蜂腰,太阳穴红彤彤鼓着,一脸蒜瓣子肉,但眉目闪烁间还算忠厚,浑身横练,比我高出整整一头,左脚的鞋明显大一个号,走起路来,蹒跚颠簸。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我在柳树沟,听鲁虾蟆给我说过,日后如果遇到个穿鞋一只脚大一只脚小的半截老头,名叫胡解放。此人千万不能招惹,他是改革开放以后暗三门里第一练家子,会雌雄步,一脚踢出来,22号钢筋能踢成个圈儿,而且会八步打灯。三五十个人近不得身,要是让他守着条胡同,那么来多少,他能打多少。 这胡解放也是个奇人,五十年代末生在晋西茫茫群山之中,山西自古中原腹地,风土完厚,风声习气,语多慷慨。山西多出慷慨悲歌之士,自古就出犟人,山西人的犟,那是骨头里带出来的。 胡解放幼时家无隔夜之粮,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七八岁时,就得背上箩筐,上山打猪草,胡解放所在的山村很小,同龄孩子不过三五,胡解放天生木讷,不随群,别人打猪草都上前山,唯独他去后山,老辈人传说,后山住着个老妖怪,专吃小孩,他依然我行我素,坚持在后山打猪草,一是因为脾气犟,二是他压根听不懂老人们讲的故事,那年月山中连电都没有,更没有收音机、电视,胡解放从小听老人讲妖怪,还以为是妖怪是邻村一个老汉,姓妖名怪,至于吃小孩,他当时认为,人吃一个小孩,才能生出一个,如此轮回。奇人总有奇思维。如此一来,小小年纪的胡解放硬是在人迹罕至的后山开出了一条小径,而且随着年岁增长,这条小径越来越长。到十岁那年,胡解放这条猪草小径,直通后山山顶,他惊奇的发现,山顶之上,有半亩见方的一块平地,这平地上寸草不生,偌大的空地只生了一株树,枝叶繁茂,那树上住着个老白猿,须眉皓首,宛如人之耄耋。 那老白猿一见胡解放,哇呀怪叫,呲牙咧嘴,下树就扑。胡解放仿佛没看见,背着猪草筐径自从白猿面前走过,只是用浓重山西话喃喃说:捏码的扳机!莫闹,捏饿割猪草。说完目不斜视,往山后就走。 那老白猿愣在当场,老白猿是个灵物,占住山顶,不知活过多少岁月,隐匿山中,虽是图清净,生人也见过不少,这一呲牙咧嘴,要往人身上扑,为了表示对异类最起码的尊重,即便不是转身就跑,怎么也得惊讶一下,哪见过打酱油打的如此淡定的人,而且是个小孩。 那老白猿已然十分通灵,眼见十岁的胡解放又楞又犟,反倒来了兴致,不往他身上扑,也不吓唬他,而是呆呆的看着胡解放在山顶周边打猪草。眼见那孩子目不斜视,一心一意的打猪草,仿佛他眼里只有猪草。 说来也怪,那山顶虽是光秃,周边猪草却极为茂盛。一连月余,周解放天天上那山顶打猪草。回家倒头就睡,也不向任何人说见过一头老白猿,好像生命之中,只有一件事最重要,就是猪草。最初几天,老白猿还只是远远的看他打猪草,到后来渐渐的坐在他跟前。 胡解放干累了,就坐在一块青石上休息,老白猿此时也会紧挨着他坐下来,这一人一兽,眺望山下,多见斜阳虚落,穷巷牛羊,偶然间三两野老牧童,或是牛背吹笛或是倚仗柴扉……一人一猿,并不交一语,就是呆呆的坐着。忽有一日,夕阳在山,老白猿独自坐在山顶,念天地幽怆,往来古今,知道自己剩时不多,有道是雁过留迹,草没存根,它也想在世上留下点什么。 第二天胡解放上山打猪草的时候,老白猿扔给他一个丸子,那年月山民困苦,即便城里人也短嘴,缺吃少喝,能往嘴里塞的就往嘴里塞,胡解放也不看那老猿,捡起丸子就吃了。这丸子吃完以后,可造了孽了。胡解放回家以后,棒子面菜团子一口气吃了四十多个,半夜饿醒了又喝了七八瓢凉水。在此之前,胡解放的饭量很正常,每顿饭一个大菜团子,壮年劳力也就吃三四个,那天他把家里存粮一顿全吃了,一个劲的喊饿,父母也没辙。 他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觉得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是要长力气,是好事,以前在农村,基本每个村都有饭量极大的人,比拳头大的包子,敞开了吃,能吃六七十个的大有人在。所以不甚惊奇,只是穷苦无奈,供应不起这饭量。胡解放吃了老白猿的药丸子以后,两天就把家里的积蓄全吃光了。 好在那时的农田都是生产队里的,半大小孩晚上都出去偷嘴,跑到地里,撞见什么吃什么,春天吃苗,夏天吃叶,秋天吃穗,冬天吃老鼠、挖地老鼠洞。这挖地老鼠洞是个手艺,秋收以后,地老鼠也要存粮过冬,老练的地老鼠,会有七八个藏粮洞,地老鼠藏的粮食,都是上等的,这方面它比人嘴刁,所藏的花生都是最饱满的,见不到一个生虫的瘪肚的,所藏的豆子尺寸都一样大,没有很小的,没有很大的,而且都油光瓦亮,可以说地里最好的粮食,都被地老鼠藏到洞里了,一个地老鼠藏粮洞,能出几十斤粮食。为此鲁虾蟆教我吃四方乾坤七十二手时,还专门教过我挖地老鼠洞。 所以胡解放能撑的下来,没饿死。那老白猿扔给他的丸药,其实是老猿丹,山中老猿,活过七十岁的为虫,虫书载:猿过七十为虫,都会和丹,老猿丹不是练出来的,是和出来的。其法如下:七十往上的老猿,吃了几十年的花果,不论雌雄,乳头都会分泌一种酸蜜,又酸又甜,虫书叫作花果水。这花果水遇到能与之相合的东西就会发粘,遇到不相和的东西就如清水一样。所以老猿挤出自己的花果水,包在叶子里面,到处去试,遇到相合的东西就黏上,久而久之,揉成一个大药丸,就是老猿丹,因为和东西的前后顺序都不一样,所以世上没有两个老猿丹功效是相同的。 胡解放吃的这枚老猿丹,是生气力的,所以吃完以后,天天饿。 半年以后,胡解放的力气大到惊人的程度。有一天秋高气爽,胡解放又到后山山顶打猪草,到那棵树底下一看,树干上用藤条拴着头豹子,那老白猿正在逗豹子玩。见胡解放上来,叽叽喳喳的乱叫,示意胡解放一起逗豹子玩。 胡解放视若不见,径直打猪草去了,等猪草打满了筐,才走过来,和那老白猿一起逗豹子玩儿,胡解放自恃力气奇大,也不害怕。那老白猿教他闪转腾挪的步法,以免被咬到。胡解放也乐得嘻哈乱笑,喜欢上了这个游戏。 如此荏苒三年,被胡解放逗死了九头豹子,彼时已经练的一只脚大一只脚小,这拳也就练成了,这一段轶事在暗三门江湖上颇为著名,叫作白猿教拳。 教会了胡解放,老白猿一日迎风坐化,胡解放一直当做最要好的玩伴,忽然仙逝,也是悲伤不已,撒了几滴清泪,就在山顶把老猿埋了。 第四十九章老龙团的人 胡解放到十七八岁时,尚不知自己的拳脚厉害,也没施展过拳脚。偶有一天村里有头驴发春,胡解放从旁边走过,那驴子撩起后蹄子就踢,胡解放轻轻接住驴蹄子,顺手一拧,把驴整个大胯给卸了下来。这件事在村里嚷嚷动了,村里干部见他壮的如牛一般,平时又寡言少语,天性倔强,知道是个难缠的主儿。于是来县里征兵的时候,村干部们介绍胡解放去当兵。一是送个人情,二是当个兵有管束,省的在村里惹事。 胡解放稀里糊涂的当了兵,正赶上对越自卫反击战,跟着队伍去了前线,在前线救了营长一命。回来以后营长升任,就把他安排在自己家里当警卫员,名为警卫员,实为心腹,一有合适的机会,就能将他安排个好地方。 起初几个月,倒也融洽。到最后胡解放犟脾气慢慢暴露。有一天,首长出门开会,和他半开玩笑的说,没有首长的指示,任谁不能进首长卧室。等到了半路,首长突然想起来忘了拿一份重要文件,在卧室里,让秘书回去拿,自己还得赶时间。 结果回去的三个秘书被胡解放一通拳脚打趴在地上,起不来,任谁不能进房间。首长知道后哭笑不得。 最致命的一次,首长老婆出门,告诉胡解放,好好看着首长孩子,那孩子才四五岁,怕那孩子跑到外面玩野了心,随口对胡解放说,一定不能走出屋子,只能在屋里玩。 结果那天首长的将军楼也不知怎么就着起火来,胡解放抱着孩子,拼了命的扑火,就是不出屋,消防队员来了也不出屋,冲进去几个人拉他们,也被胡解放三拳两脚放倒了,直到他和孩子被烟呛晕了,才被人救出来,得以脱险。 此事发生后,首长大怒,一纸复原令,胡解放落魄归家,到家后能把太阳犟的出不来,任谁不敢和他搭话,渐渐在乡里混不下去了,九十年代末,挑着个包袱远赴山东,进了城,一时间生计无着。那时候二三线城市的大酒店恰如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发展,李子豪的叔叔叫李国运,当年开着一家莺歌燕舞的酒店,叫作燕香宫,那时极尽奢华之能事,门口蹲着两只大石狮子。有一天胡解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走到燕香宫门口,扛起一个大石狮子把燕香宫的大门堵上了,坐地要钱。 一下子在当地成了名。 李国运当时做的生意,与黑道过从甚密,缺的就是这种人,最后被李国运收为打手,后来胡解放替他做下了几桩大案,年届五旬,成了江北第一打手,胡解放若是答应下要谁命,这人就已经死了,如果这人不死,胡解放这辈子就算耗上了。所以黑道上闻风丧胆。 当时胡解放一下车,见到我,开门见山说道,我是胡解放。 我一看此人是雌雄脚,又一听是胡解放,所以我按住的鹿骨刀,悄悄松了手,要是头虫,我或可以搏一搏,胡解放就算了,这人我打不过,枉送了性命。 胡解放和我打个照面,瓮声瓮气的说:“小子,站着不要动,你动一动就要伤胳膊断腿!” 我深吸一口气,对付胡解放这种倔驴一样的奇人,切记不要撒谎,一定要坦荡。有什么说什么,竹筒倒豆子,来个干脆利落,兴许还能活命,如果被他发觉你在耍他,那就算提前交代了。 我说道:“我不动。” 胡解放死死的盯着我,我一个小小的举动,他就很有可能冲上来,拧断我的脖子。 我被胡解放的眼神控制住之后,李子豪也没工夫过来收拾我,他径自跑向柳向晚,将柳向晚一把搂住,从腰间摸出一个注射器,在柳向晚胳膊上扎了一针,那针药剂显然有镇定的作用,柳向晚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在李子豪胳膊弯里昏沉睡过去。李子豪扶着柳向晚进了自己的车。这才下车,朝胡解放走来。 李子豪朝胡解放使了个眼色道:“胡叔,这个叫花子就交给你了,他是什么来历,使的是什么迷药,都给我问出来,然后给我打电话。” 说完,李子豪拉着柳向晚一道烟儿走了。 胡解放对我说道:“叫花子,上车。” 我瞥了一眼胡解放的车,是辆大越野,进去后我肯定能因生气聚集,再度中雪玲珑的血斑咒,因此我对胡解放说:“这位大哥,你是想我死呢,还是想让我活着?” 胡解放一愣神,没想到一个小叫花子这么倔杠。说道:“出门时老板(李国运)吩咐了,让我帮衬下少老板(李子豪),没说让我弄死你。” 柳向晚一被拉走,我脑子清醒了许多,反应也快了,急忙对胡解放说道:“大哥,既然你们临时不想让我死,那这汽车我是坐不了的,除非敞篷的,因为我这人一进屋子就能死。” 胡解放身边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小弟却勃然大怒,骂我道:“小兔崽子,给我们绕花花舌头,你还嫩点。”说着话,就要拿木棍往我身上招呼。 胡解放一瞪眼,怒道:“胡闹?给我住手!”然后指着我说:“人家说的在理,一进汽车就得死,咱老板还没想弄死他,所以他不能坐轿车,去,你们俩去把皮卡开来,把他扔皮卡上拉着走。” 大凡犟人,都有个毛病,那就是只认命题,不认命题对不对。我进屋会死的原因,胡解放连问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可想而知当年山西那头老白猿,对他得下多大耐心。 本来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乱跳,很是害怕,一见胡解放为人,我心里就有些底了,这种人一般说一不二,有可能会杀人,但一般杀的有原则。 胡解放指了指一块石头,招呼我道,坐那。 我就乖乖坐下,我们俩大眼瞪小眼之际,胡解放问道:“你什么来路?” 我实话实说:“赶虫的。”本以为胡解放会详细的问问赶虫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胡解放只是轻声应了句:嗯。继续问道:“你给柳向晚使了什么迷药?” 我说道:“其实我也是受害者,那东西叫鹊玉,是味相思药。” 胡解放又嗯了一下,表示知道了,然后再没问话,目光呆滞的看着我,一直等到皮卡开了来。用铁链子把我栓在皮卡后斗上,被胡解放一个小弟看着,一路风尘滚滚,跑到市郊一处烂尾楼处停下。 胡解放把我用铁链子栓在烂尾楼门口一根大柱子上,然后打电话给李子豪,告诉他说:“我问清楚了,那叫花子是个赶虫的,他用的药是相思药。” 只这短短两句话,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李子豪的脸气绿了,但和胡解放这种人还真急不得躁不得。从挂电话的速度上判断,李子豪一气之下,要来亲自审我。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候后,李子豪来到了烂尾楼,走到我面前问道:“叫花子我问你,你是哪里人?来鲁北干什么?为什么给我女朋友下药,谁指使你的?” 我还是实话实说:“我家是杜家台柳树沟的,来鲁北赶几个虫,我在楼顶上仍鹊玉,不想被大风刮到你女朋友杯中了,这是个相思药,我也是受害者,并无人指示,纯属偶然。” 李子豪阴沉着脸说道:“我刚才查了,酒店所有的监控都没查到你,你是怎么上的我家酒店楼顶?” 关于林慕蝉的事,我还真不敢说,怎么说呢?说一个妙龄女丐,背我飞上去的?不妥!于是支吾不言。 李子豪环顾左右,招呼手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给他上点眼药。” 话音一落,他身边两个年轻人,举起棍子就往我身上招呼,我只觉得身上阵阵酸痛,不知谁一棍打偏了,打我脑袋上,轰隆一声,失去了知觉,被打晕了。 也不知晕了多久,不是被水泼醒的,而是被吵醒的,朦朦胧胧睁开眼,见自己仍然被绑在柱子上,而李子豪却在烂尾楼前,又蹦又跳,扯着嗓子对他的手下吼道:“你们说是不是?他是不是老龙团的人?快说,是不是,是不是……” 见我转醒,李子豪圆睁怪眼,一把拉起我的衣领子,气喘吁吁的道:“快说,快说,你是不是老龙团的人?” 我被打的脑袋嗡嗡的,不知其所云何物,说道:“我不知道老龙团是什么东西。” 李子豪哪里听得进去,抄起拳头往我脸上就是一拳,我只觉得鼻子一酸,正要准备埋头挨打的时候,忽见李子豪发了疯似得,一蹦三尺高,跳到胡解放面前,吼道:“是不是,你说他是不是老龙团的?” 胡解放一言不发,只是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默默看着他情绪失控。 我这才发现,李子豪有情绪失控的毛病。揍我几下,我倒没什么,李子豪却失心疯了一样在烂尾楼前,指天骂地,情绪十分激动。 突然间,李子豪从车上拿下一把工兵铲,那铲子刃比刀刃还快,锃光瓦亮,一看就是瑞士军工,朝我飞速跑来,举铲就砍。这一铲要是下来,如刀切西瓜,我半拉脑袋就算掉了。一惊之下,眼前打了一个恍惚,感觉自己云里雾里,不辨眼前事物。当时只有一个思绪在脑中徘徊,这是怎么了?是在做梦?鹊玉误投杯,我迷倒了柳向晚,她用车将我拉走,这事情就算是我千不对万不该,也到不了害我性命的地步,顶多把我赶出鲁北得了,至于下死手?前者在李子豪的酒店门口,他手下的保安虽是要冲我动刀子,但他们那帮人一看就是些瘾君子,做事情不顾后果,虽然心狠手辣,但也没想着往要命的地方扎,顶多腿上扎一刀完了。可这李子豪却像疯子一样,也不问前因后果,也不问是非曲直,抄手就想要人命,我把眼一闭,脑中一片模糊。 第五十章金脚蜘蛛 好在没砍死我,我再睁开眼时,胡解放用两根指头夹着工兵铲的柄,那工兵铲好似砍在石头缝中一样,纹丝不动,离着我头皮还有两三厘米。 胡解放平静的看着李子豪说:“大侄子,我出来时,你叔嘱咐我了,让我看着你,别由着你性子胡来,你叔不发话,这人我不能让你砍死。” 我一听这话,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这条命至少当天丢不了,胡解放在暗三门江湖上是个字号,出了名的犟,只要他发话,我肯定死不了。 关于李子豪详细的家世和为人,我是在豹伏山上打听出来的。李子豪父辈兄弟二人,其父名叫李国顺,其叔名叫李国运,属于改革开放第一批富起来的人物,其中李国运在鲁北黑道上大大的有名,是个大哥级的人物。表面上看,他们家是趁着城中村改造,开酒店承揽工程卖地皮发家,实际上这些生意远不能和其家势力相称,也就是说,这些生意其实是遮人耳目的。他们家真正的生意是和一个叫老龙团的组织做买卖,一般是出海在公海交易。老龙团是个什么组织,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不得而知。我所知道的是,李子豪绑我的时候,李家正和老龙团的人闹生意纠纷,老龙团的人放出话来,如果李家不照合同办事,就别怪他们手黑。 所以李子豪怀疑我是老龙团的人,下迷药迷倒了他女友。 李子豪这人,从小生活在蜜罐里,十四岁之前,聪明伶俐,活泼温和,人见人爱,十四岁以后,发了一场高烧,自此落下了几个病,第一,他只要抓住活物,比如麻雀蚂蚱之类,就会捏死,并抠出眼睛吃掉,因为这个怪癖,也没少挨打,但屡教不改。第二,他所用的日用品玩具等,只要别人碰一下,他就不要了,随手扔掉。第三,脾气大,容易激动,青春期时,只要家里人对他稍稍怠慢,那么他能将家人的衣服悉数抱出,在院子里一把火点了,后来发展到烧房子。 因为是李家的唯一独苗,家里人也拿他没辙,多年来遍请天下名医,始终治不好这些怪癖。有一年请来一位老中医,给开了副方子,吃了几副,倒是见好,可药一停就坏事。最后从终南山请来一个老道,老道给看了看,说是李子豪被邪祟压身,要解这个邪祟,需要给他找个特殊八字的女人。 李家动用全族力量,找来找去,打听出了柳向晚八字,正合老道要求的八字。李国顺喜出望外,因为生意上和柳家有来往,都是大家望族,彼此门当户对,然后千方百计托人去说,柳家抹不开面子,同意让两人见一见,两人还算投机,李子豪一见柳向晚,果然病好了不少,除了有时候控制不好情绪,其他方面有大大改观,李家喜出望外,一时将柳向晚奉作大奶奶一般供着。如果不是鹊玉作梗,也许他俩就成夫妻了。 所以李子豪情绪失控,才要杀我。 胡解放夹住李子豪的工兵铲,李子豪鼻子都气歪了,尽管他乖张跋扈,但还没有和胡解放动粗的胆量,因为他也知道,胡解放的犟,独步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子豪放开了工兵铲,冲着胡解放大呼小叫一番,胡解放置若罔闻。 最后李子豪气急败坏的吼道:“胡解放,那你说这人该怎么处置?” 胡解放淡淡的说:“等你叔来电话。” 李子豪怒道:“好,你等着,我找我叔去!” 说完,开车扬长而去。 我被绑在柱子上,长出一口气,心道,李子豪就是一个疯子,谁知道下一步会干出什么?尽管老龙团是个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但他真要把我当老龙团的人,是会要我性命的,这一点没有悬念。 人倒了霉,喝凉水都塞牙。 李子豪走后,只留下胡解放和一个开车的年轻人,坐在地上看着我。我被铁链子困得结结实实,想跑,门都没有。好在,胡解放和那司机对我并不怎么上心,看着我只是他们日常工作中的一项,他俩坐在不远处一方砌块上,闲聊天,看得出来,司机对胡解放毕恭毕敬。 烂尾楼周遭荒草一人多深,最近的一条公路,也在500米开外,进来时的路是施工临时路,非常难走。烂尾楼院墙上还挂着当初施工时的牌子,上面依稀有字迹:北郡开发区高新产业孵化基地工程。 前几年到处都是建设中的开发区,大多是些市郊荒地,有的确实建成了,有模有样,车水马龙。也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或是资金不到位,或是政策跟不上,慢慢也就荒废了,眼前这栋楼就是,听胡解放和那年轻司机聊天得知,这一片,因为最近几年,防止投资过热,上面也没什么钱投资,路修不过来,楼盘开发商死撑不过,最后跑了。留下荒郊野外烂楼一栋,任由荒草丛生,没水没电,流浪汉都不愿意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一点动静,目下秋虫还多,有三五只蝙蝠在我头顶上盘旋。 我暗自计划,怎么才能逃跑。白盐快鼠就在我腰间的百宝囊里,放它出来很容易,可放出来,能让它干点啥呢?咬断铁链子是不可能的,偷东西它倒是专业,从胡解放身上把钥匙偷出来,应该能行。但有个大难题,如何能在胡解放注视之下,把链子上的大铁锁开了呢?我没这门手艺,又不是神偷皮三。 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了许多,死马权当活马医,我的手虽然被拴着,但活动的余地还有,慢慢的将手挣扎到百宝囊的位置,拍了拍百宝囊,白盐快鼠得令,悄悄的从口袋里爬了出来,顺着我的后背,爬到我衣领子位置,天色已暗,胡解放坐在十米开外,没有觉察到有只老鼠从我身上爬过。 使虫自有使虫诀,我悄悄的念了个使虫的诀,叫白盐快鼠顺着柱子往上爬,经过一道混凝土梁,然后再顺着胡解放依身的柱子下去,找到钥匙,并偷出来。掐完了诀,白盐快鼠却一动不动。 我心里一惊,诀不灵?肯定不可能。收伏快鼠已有些时日,不可能这么点事指使不动它,除非是让它干拼命的事。我又掐了一遍,拿衣领子推搡它,可还是一动不动,一时推搡的急了,它一道烟逃回了百宝囊。 我一时愁闷非常,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一丈之内必有能让白盐快鼠丧命的东西。难道白盐快鼠会怕胡解放,这是不可能的,白盐快鼠再不济,行动起来也不是胡解放肉眼能捕捉到的。 正疑惑间,有三五滴液体凭空而降,正滴到我脸上,有一滴滴到了我人中上,起初我以为是又下雨了,那舌头一舔,发觉不对,那是血! 我看了看胡解放,正和司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我装作活动活动脖子的样子,往上一看,不禁骇然,在我头顶两米开外,悬空浮着一只蝙蝠,蝙蝠的身体正在滴血,恰巧落在我脸上。 我打了一个机灵,暗道:这附近有虫!脑海中迅速的翻开虫书,想来想去,没什么虫能把飞着的蝙蝠悬浮在半空中,而且让它流血不止。忍不住再次举头上看,模模糊糊的看见,绑我的这根混凝土柱,距我头顶一米左右,趴着一只大闸蟹一样大小的蜘蛛。 我失声说了出来:这是金脚蜘蛛。 声音虽不大,但瞒不了胡解放的耳朵,胡解放猛站起身,问我道:“你刚才说啥?” 我一脸惊恐,圆摸着说:“没啥没啥,我这人脑子不大好使,有时候会胡言乱语。” 胡解放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朝我走过来,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拿在我眼前说道:“看见这东西了吗?” 我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那刀背有五毫米宽,刀刃是青森森的花纹钢,答道:“知道知道,刀子!” 胡解放也不说话,左手攥定刀柄,伸出右手的中指,往刀身上一弹,嘡啷一声,刀子绷断了!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胡解放一指弹断匕首,没说话,那司机过来对我说道:“你别在我们面前闹幺蛾子,看见刀子怎么断的了吗?他要弄你也只是这么轻轻一弹,保管你脑门上填个窟窿,你信不?刚才胡哥拦着少老板没砍你,是因为还不到时候,等来电话,要吗放你,要吗砍你。你也甭想跑。听天由命知道不?” 话虽不中听,但那司机说的是实情,胡解放虽然拦着李子豪没让我被砍死,那是因为他在外做的事情,都得经过老板同意,要不然出了人命,没人出钱供他跑路,也没人花钱替他在白道上运作。 胡解放绝非善类,一旦有命令,他比李子豪狠。 胡解放阴沉着脸蹦出一句话:“你要是再出一声,我把你小拇指给掰折了!” 说完,二话不说又坐回原地,吩咐司机出去买晚饭,自己在那看着我。 第五十一章救兵 我心里暗暗叫苦,鹊玉飞到哪不行,偏偏掉到柳向晚的杯子里,掉进去也就罢了,偏偏赶上李子豪家生意上跟什么老龙团不顺当,还怀疑我是老龙团派来捣乱的,这不倒霉催的。 但无论怎样,还得想方设法逃跑,看着架势,李子豪的叔叔李国运是混黑的,杀我这么个小乞丐,说不定真有能力摆平,即便不杀我,要我根指头是现成的。 我深呼吸,慢慢静下心来想那金脚蜘蛛。 金脚蜘蛛,虫书是这样记载的: 世间灵虫,唯蛛类最繁,序其王者,名曰金脚蛛。此物于唐天宝间,初见太白山,时有僧人游太白山水,见江山古月,修木青云,遂发宏愿建寺。历十数年,募缘甚巨,乃开山伐木,匠工入山,时有断手足者…… 虫书上说,世间得灵虫,以蜘蛛最多,要论蜘蛛虫王,非金脚蜘蛛莫属,这种小虫在唐天宝年间才被世人所知。当时有僧人游太白山,见江山奇胜,要发愿建个寺庙。经历十几年化缘凑够钱,开山伐木,但工匠们入山,时常受重伤者,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甚至有的项上人头无端滚落。 一时间人心惶恐,不敢再上。后来请了一位道士上山勘察,发现山中有一种奇蛛,所吐的蜘蛛丝,硬超钢铁,常人若不注意,莽撞冲过,那蛛丝比刀刃还快,当时就能把冲过蛛丝的手臂给勒下来。 后来道士使法擒了一只,发现此蜘蛛的脚尖是金属质,名叫燋铜,古铜器就叫金器,因此得名金脚蜘蛛。 此蛛玄妙有三。 第一此蛛多生于崇山峻岭之中,远避人烟,然而闹市中也偶有发现,因为此蛛喜食蝙蝠,哪里蝙蝠多,哪里就可能有其踪迹,但往往不能被觉察。因为此蛛所吐之丝,虽然比钢铁都韧,但不能久存于风下,见风则化,见风后有个盏茶功夫就化为汁,也就是说,这种蛛丝厉害,但只能存在十分钟的光景。 此蛛第二个玄妙处,就是脚有剧毒,这燋铜非独金脚蜘蛛身上有,古时常有,古铜器、青铜器埋地入土,八百年后能生燋毒者,百有其一。燋毒是古铜器年久日深,自己生出来的毒,因此如若得青铜古鼎,切不可冒然学古人钟鸣鼎食,用古青铜器煮食物,容易中毒。若是人为的制造燋铜,那么用铜器封蜘蛛百余,埋入地下,百二十年得燋铜。取燋铜作箭簇,中人即死,要想不死,那么得服用金脚蜘蛛蛛丝化成的汁水,当时即解。 玄妙者三,此蛛虽不是风生兽,但其毛甲极坚,凡铁不能伤,唯以陨铁存硫磺堆下三年,以朱砂水磨砺,开刃后能切此物。将其对中切为两半,各有四脚,这两半彼此必相逆而行,三月后,能复生成两个完整蜘蛛,但这两个蜘蛛天涯海角,彼此再不能相见,如若让其见面,两蛛必齐力绞杀赶虫人。明万历年间,有两个赶虫人师徒内斗,徒弟即用此法,绞杀师父。 要在平时,想要赶此小虫,比较简单,但被铁索捆束,就绝非易事了。天下蛛丝右旋而就,唯有此蛛是左旋,以阴为阳。赶虫之手段,无非几个步骤:一,以物类相感引虫;二,以物类感克伏虫;三,以天性自然使虫。 要引此虫,很简单,将蛛丝上那撞死的蝙蝠挑下来,那蜘蛛就会跟着一起下来。要伏此蛛,也不难,找半斤蓖麻油,等到它来取食蝙蝠的时候,用油在地上画个圈,它就出不去了。 物类相感之理,凡蜘蛛类昆虫,都怕油,不论多大道行,放在蓖麻油里,一顿饭的功夫,这蜘蛛内脏能化掉,只剩一个空壳子。即便没有蓖麻油,花生油、豆油,甚至汽油都能用一用,尽管效果不如蓖麻油好。有了油,再取鸡冠子一只,逼那蜘蛛吃掉,它就算死心塌地跟着赶虫人了。 但蜘蛛怕鸡,没事绝不敢吃鸡冠子的,逼它吃鸡冠子的时候,它自是踌躇不前,只要不吃,就甩他几滴油,直到畏服为止,乖乖吃掉鸡冠子,然后收入百兽囊中即可。这个套路,在赶虫中,算是比较简单好上手的。怎奈我是虎狼当前,英雄束手。 白盐快鼠当然是不敢上去招惹这金脚蜘蛛,这金脚蜘蛛再不济,烦了也能一口丝将白盐快鼠刺个透心凉,别看白盐快鼠跑得快,快不过人家嘴里的蛛丝,所以打死不敢上去,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但让白盐快鼠给我准备材料还是可以的,我再次把它从百兽囊里捏出来,嘱咐它迅速去偷瓶香油和一只鸡冠子,如今蓖麻油难找,但随便一个商店就能找到香油,一来香油瓶子小,这老鼠能脱得回来,二来香油味道刺激,用来制服金脚蜘蛛很合适。北郡开发区虽然荒凉,附近村庄却还有一两个,有养鸡的人家,以白盐快鼠的能耐,咬掉个鸡冠子不叫事儿。 白盐快鼠得令,顺着我的裤缝跐溜一下就蹿没影了。 不大会功夫,胡解放的司机买了一大兜包子回来,坐在烂尾楼前,打开塑料袋,也不管我,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对于黑道上人物行事方法,我听黄金童聊过,他比较了解,毕竟坐了十一年牢。我大体知道些皮毛,虽然他们说动手,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但也不像电视里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动不动咋就掳胳膊挽袖子,说砍谁就砍谁,出来办事,有四个基本原则。 第一,要有老大的指令,每次出门办事前,必须得到后台大哥的口谕才可以行动,如果这些混马仔的,街边醉酒,因琐屑一言不合,将某个无辜的人砍了,一般情况下后续官面上处理起来,老大就不上心了,因为这不是替后台老板办事情,谁肯花冤枉钱给你擦屁股? 第二,就事论事,出了门就装逼没够,和对方东扯葫芦西扯瓢,这种小弟是带不出去的。凡事要直中要害,绝对禁止横生枝节,比如街上出了交通事故,甲和乙当事车主一言不合,动了手,谁也没打过谁,各自叫人来撑场子。甲方叫了某位黑道老大,老大抹不开面子,派人前去,去的人如果够专业,一下车,七八个人小弟到场,为首的一开口就知道是不是老江湖,老江湖一般是这样,不管乙方叫了多少人,上前直接问,谁是乙方车主?乙方应答后,这老江湖就道:你解决这事之前,走不了,拿三万你走人,与其他人无关。说完这话再不言语,一直站在当场等待甲方车主三万元到手,不管乙方叫来的人怎么吹嘘,或者过来盘问你认识谁谁谁吗?这些事情一概不管,只认三万元赔款,否则不让走,如果乙方硬要走,再说动手的事。 第三,能吓唬住的,绝不动手。混黑的绝大部分情况是靠名头,靠手段,不是靠斗狠,真正靠狠出名的那帮人,一般不是毙了,就是在监狱里出不来了。 第四,出门办事之前,高明的后台老大,会嘱咐这件事的级别,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去就把人一刀攮死,成天打扫这种事也忙不过来,很多情况,就是去站站,一见面彼此都认识,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犯不着为些不相干的人拼命。黄金童在狱中听过这么件事,张三和李四争一个地块,张三已经在该地块建了围墙,李四请了大哥甲去强拆围墙,张三出十万元请了大哥乙给看护围墙,大哥乙是老江湖,就对李四说,不可能给看一辈子,张三就表示给看十天,让李四知难而退就行了。结果强拆当天,大哥乙和大哥甲都到了现场,大哥乙就对大哥甲说:哥,你给我个面子,先回,十天后,你爱怎么拆就怎么拆,我不管了,我就管十天。大哥甲一听,爽快道:行,兄弟,卖你个面子。然后全部撤人。张三喜出望外,以为对方知难而退。大哥乙十万块的看护费轻松到手。谁承想,十天后,准时被强拆了院墙。这在江湖上叫卖点,就是耍空子,耍白痴。 像胡解放这种人,属于高级马仔,这些事情,他轻车熟路。我所担心的就是老龙团在李氏家族心目中,到底是什么级别。如果级别非常高,我就惨了。 胡解放和司机吃完包子的时候,白盐快鼠还算干练,一道烟的回来了,天色昏黑,一只小老鼠,远远跑来,顺着我的裤子爬上来,胡解放就算是开了天眼,也觉察不出来。 但快鼠一上身,我傻了眼,油瓶呢?这小东西不靠谱,叼着个小小的鸡冠子就藏我脖领子后头了,油瓶呢?当时我差点喊出声来。 那小东西,仿佛觉察出主人的疑问,在我脖子后头轻轻往前一凑,我瞬间就闻到了,这小东西把香油喝肚子里了,还是我虫使得不到家,忘了件大事,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 它见了油能给我拖回来才怪,还不得自己先喝饱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让我腾出手来,我也能从它肚子里把香油挤出来。 关键的问题是,在胡解放双目睽睽之下,怎么把金脚蜘蛛拿到手,只要我降服了金脚蜘蛛,在你胡解放面前,织个网,你十分钟内就甭想出来,冒然往外冲,非勒死你不可。在蛛网没化之前,再叫金脚蜘蛛织一个,困胡解放几个小时问题不大,有这几个小时时间,我肯定能想办法解开铁锁跑掉。 正思索之间,啪嗒一声,头顶的蝙蝠掉到了地上,看来那金脚蜘蛛还不是很饿,没去吃那蝙蝠,它的蛛丝化掉了,死蝙蝠掉到了地上,不过,那金脚蜘蛛待会饿了,一定会下来找这蝙蝠,况且蝙蝠就在我脚下,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胡解放却听到了响动,嗖的一下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一道桔黄色亮光射来,我心道不好,八成李子豪回来了。定睛一看,却是辆出租车,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黄金童,另一个是林慕蝉。 第五十二章转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走投无路之际,突然柳暗花明。看见黄金童和林慕蝉的瞬间,我眼泪差点掉下来。受到性命之危时,再没有比朋友来相助更暖人心的了。 可他俩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处人迹罕至的烂尾楼? 原来,我从李子豪家酒店顶上下来后,林慕蝉就没闲着,一直盯着我,趁着乌云未散,腾空而起,一路跟着柳向晚的小车,但她不敢下来,倒不是怕地上那几个她搞不清身份的人,而是怕破了相。破相对林慕蝉来说,心理防卫等级,仅次于死亡。 林慕蝉就天上细细观察,看定我被囚在烂尾楼外厅柱子上后,急忙赶赴碎砖山,告知张舒望与黄金童。三人一商议,张舒望老迈龙钟,出来救我,不大合适,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他俩还能跑,张舒望跑不动,于是将张舒望留在碎砖山,他俩打车来北郡开发区见机行事,试图救我。 天色已混黑不明,胡解放见有出租车突然到来,知道其中必有蹊跷,顾不得我脚下跌落的死蝙蝠。径自上前查看。 黄金童与胡解放一打照面,黄金童略一抱拳,行了个老礼儿,口中说道:“和字?” 胡解放一听就觉得不是善茬,会使江湖春点,朗声应道:“和字!” 黄金童正要再说话,胡解放嘴岔子一咧,叫道:“黄金童?小兔崽子,你怎么来了?” 黄金童一愣神,仔细观瞧,噗嗤笑了,说道:“我当是谁?这不是胡大脚胡大哥吗?自从前年出狱,一向少会!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当时猛然一惊,心花怒放,敢情胡解放认识黄金童,听他俩说话,两人还是狱友,不过看那神情,也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顶多是泛泛之交,互相知道对方名字,在监狱里偶然碰见,能打个招呼,出狱后能寒暄几句,能坐下来喝顿酒,共同回忆下狱中有趣的人物而已。 胡解放坐过牢,并不稀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刀头上舔血的买卖,活到五十岁开外,没被枪毙,没被终生监禁,在外面活的有滋有味,黑道闻风丧胆,混到这个地步也相当不易。 一听他俩说话,我肚里一块石头扑通落了下来,可接下来一番话,我有把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黄金童急忙给胡解放递烟,胡解放却正眼都不瞧一下,黄金童那两块五一包的烟,抽一口辣的菊花都发紧,谁能接这烟? 胡解放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亮晶晶的香烟来,反手递给黄金童一支,看过滤嘴也知道,这一包烟怎么也得百十块开外。 市井之中,人穷莫出门,有三难见,哪三难见?同学、战友、狱中人。见了面没有不互相衡量的,你开什么车,我发什么财,他住什么房。特别是狱中兄弟,以前某某某大哥在狱中拳头硬,呼风唤雨,今天有火腿肠,明天有方便面,面子如同露水打的鲜花,水滴滴的足,出了狱可就不一样了,一部车就能把人比的焉头巴脑。人伏的是个气儿。就如同混社会的,今天你把他办了,日后再见面,他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气上就输了你三分。要不说成了名的大哥,多半不在亲自动手,去打打杀杀,万一哪天冒出个愣头青,把大哥给办了,愣头青成名立腕儿,大哥的名头可就栽了,再也提不起当年那股气来了。人活着,其实就是一股子血气,倒了再竖起来,可就难了。 况且,这胡解放在狱中之时,就是个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人物,出来后更是了不得。就这一支烟,黄金童接过来,明显觉得自己矮了三寸,说话中带着颤声,说道:“胡哥,这是怎么回事?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被绑在柱子上的那个小伙子,是我过命的兄弟,要是有个冲撞冒犯,有些个到不到的地方,还请大哥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别跟小一茬的计较,你看着绳捆索绑的,不是个见面的礼儿。”紧接着,黄金童一把拉过林慕蝉,指着林慕蝉对胡解放继续说道:“你看,这是人家小兄弟的女朋友,看吓得这样,眼圈都红了,没什么大事的话,您抬抬手,看在一块在铁窗下多年,给我个薄面,把小兄弟放了吧。” 胡解放眉毛一挑,朗声道:“黄兄弟,端人的饭碗受人的管,要是我的事,我也不至于捆他在这里,我们老板发话,我是瞎跑堂的进书馆——听着干,这个你可别难为我,撕破了脸,两厢都不大好看那!” 他俩正说着话,林慕蝉眼睛滴溜溜乱转,四下里寻摸趁手的东西,这种环境下,半截钢筋对林慕蝉来说是最趁手的,林慕蝉的双翼隐藏在背部肌肉之中,非常的薄,所以占的空间非常小,如果手术刀隔开来看,七八米的薄翼卷起来也就擀面棒粗细,所以能伸缩自如,背部也不见臃肿,虽然天色混黑,但我还是能看出来,林慕蝉换了件脏衬衣,衬衣背部呼啦啦的,是有两道口子的,说明林慕蝉此来,已经做好了到万不得已时破相的准备。如果林慕蝉真破了相,一根钢筋在手,和胡解放真刀真枪干起来,胡解放可就差了一大截子了,毕竟空军历来是陆军的克星,会跑的远不如会飞的。 但在胡解放这种人面前破相,是相当危险的,一来此人很有能为,二来背后是个神秘的集团财阀,有力量有能力将林慕蝉捉住,捉住以后的下场,可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慕蝉破相,就在这个思绪形成的一瞬间,我脑袋一阵眩晕,我知道,这是鹊玉的功效,心中对别的人动了情,脑子肯定就会紊乱,如同我二爷爷一样,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可怜的柳向晚也是一样,如果再对李子豪动感情,那么也会疯掉。这件事因我而起,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但绑起我来,动不动就想杀掉我,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黄金童一听胡解放话茬有些硬,作软声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解放也不见外,侃侃而谈道,你这兄弟本事不小,用了一服什么药,把我们未来的少奶奶给迷倒了,是鬼迷心窍,非跟着你这兄弟走不可,你说为这事我们少老板值不值得拼命?甭说他是个脾气急性子高的人,就算换了别人,也得眼红脖子粗的动刀子。还有啊,你这兄弟给女人下药下的不是时候,正赶上我们老板买卖上有些不顺,怀疑你这小兄弟是被人派来故意这么做的,所以我还得看住你这小兄弟,等老板的信,真要是核实清楚了,你这兄弟是有预谋的,黄兄弟,到时候可别怪我手黑,当然了,咱们铁窗下相交一场,面子我还是要给你的,我给你留他个全尸。要是老板核实出来。你这兄弟只是想迷个女人玩玩,这事就小了,可也不能就这么完了,我的留你兄弟三根手指头。 一番话,把黄金童说的一愣一愣的。 林慕蝉知道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此时插言说:“这位大哥,这其实是个误会,我们本想把那药扔掉,谁承想,大风把药刮你们小姐杯子里了,这事真是个误会,我们会把这事解决好的。 胡解放道:这话你可以说,我可以不信,我只是个干活的。 一时间谈话变成僵局,林慕蝉很有可能一气之下冲天而起。 我轻咳了两声,示意黄金童换个法儿,黄金童机敏通灵,那会看不出这个,马上嘻嘻哈哈的说道:“大哥,其实我和这小子交情也没那么深,就是这小子还欠我两千块钱呢,我和他女朋友过去和他说几句话,古代砍头前,还准许交代交代后事呢,您说是吧?” 胡解放一听这么说,倒也爽快,毕竟和黄金童是半个熟人,点点头,挪开步子,示意黄金童和林慕蝉过去。 黄金童和林慕蝉急匆匆的过来,没等他们说话,我压低声音告诉他俩道:“林慕蝉你千万别破相,黄大哥,你想法设法吸引他注意力,和他聊天,我自有办法。 两句话说完,我闭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俩别做声,两人会意,当即转身离开。 黄金童又凑到胡解放面前,说道:“这样吧大哥,他现在也没钱还我,我们在这等等,真要是砍他三根手指头,我们还得把他扶回去不是,如果是要他性命,我们回避一下,还得回来收尸不是?” 林慕蝉闻言,狠狠的咬了咬小嘴唇。 胡解放狠狠的看了一眼黄金童道:“在这里可以,可别给我闹什么幺蛾子,你须知道我那几个手段。 黄金童点头哈腰的道:“大哥,咱铁窗下那么多年,我敢在您眼皮子底下闹妖?那不是自找不利索吗? 说完拉着胡解放的手亲亲热热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起狱中人物。 我抬头往柱子上看了一眼,那金脚蜘蛛许是饿了,正慢慢的往下爬 第五十三章降服金脚蜘蛛 聊天如果有黑带级别的话,黄金童能算一个,他聊天的方式与别人不同,任由你找话题,他总能聊出花来。胡解放在狱中,情谊最深的一个人,被判了无期,而且好像不能减刑,这辈子可能只能在监狱中度过了,是一个倔强程度和胡解放有一拼的人,起初屡次挑战胡解放狱中老大的权威,每次都被轻轻打败,然而此人就是不服,和胡解放拼命拼了两年有余,慢慢折服,因为胡解放总是手下留情,要不然的话,可能一次就能置其重伤,可胡解放偏偏喜欢此人。恰巧此人与黄金童在一个车间里,所以黄金童聊起来,唾沫横飞。 林慕蝉走路略微有些颠,拖着跛足慢慢溜达到圈外,是想找寻一件趁手的废钢筋,然而她太天真了,废铁这种东西,在国内,是不会留存很久的,荒废了这么久的工地,连捡破烂的都很久不光顾了,只能说明,能被敲出来的废铁,早就被敲出来了。然而林慕蝉的举动却起到了吸引注意力的效果,胡解放的司机见自己老大认识黄金童,所以也不好驱赶他俩,但他始终不放心黄金童和林慕蝉,万一把人看跑了,以后还混不混? 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慕蝉转悠,不怕你玩出花来。 然而此时金脚蜘蛛,已经慢慢贴着柱子下来了,离我头顶最近时仅仅距离二十几厘米,只可惜我被绑着。 那蜘蛛慢慢溜达下来,我还是默默祈祷,它不要顺着我的身体往下爬,虫书可没有记载这东西的脚趾甲有多尖锐,万一刺到我,兴许不用李子豪回来,我就得挂了。 万幸的事,那金脚蜘蛛对人兴趣不大,蝙蝠血的味道,对它来说,是不好抗拒的,所以金脚蜘蛛,直接奔着死蝙蝠而去。 死蝙蝠就在我脚前二三十厘米的位置,我眼瞅着金脚蜘蛛从柱子跟上慢慢爬来,悄悄的把白盐快鼠握在手中,为了活命,也只能委屈下白盐快鼠了,吃进去的东西被人挤出来,滋味肯定好受不了。天色昏暗,我手里攥个东西,尚不易被觉察,成败在此一举。 金脚蜘蛛扑向了死蝙蝠,铁链子捆的紧,我手有些抖,好在金脚蜘蛛有恃无恐,这东西在废弃的烂尾楼周边并没有天敌,在哪它都能安心享用美食,就地上细细的吸允起蝙蝠的血来,我用力挤着白盐快鼠,香油成一条细线飘洒下来。那蜘蛛闻到气味有异,突然慌张起来,此时我仅仅画了半个圆,它跳转身形,就要往没撒油的那半边突围,但还是晚了,画圈速度总比它跑得快。 金脚蜘蛛算是出不去了,可也惹急了它,它丢开死蝙蝠,在圈内乱转,因为脚上是燋铜,所以踩到小石子的时候,会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声音虽然小,但如果我不快点行动,迟早会被胡解放察觉。 我抬头看了一眼胡解放,虽然表面和黄金童聊得逸兴横飞,实际上他几乎每三个眼神,就有一个眼神是向我射来,只是他不了解我的职业,打死他不会想到,在绳捆索绑之下的小乞丐,正在降服一种罕见的生物杀器。 我略一抖手,将鸡冠子仍在圈内,金脚蜘蛛闻到鸡的血气,更加紧张,在香油圈子里滴流乱转,只是不敢越过香油圈,也不敢碰鸡冠子。 我开始往它身上滴香油,一来它转得快,二来白盐快鼠不是油瓶,不好挤,所以十滴当中也就有那么一两滴能击中金脚蜘蛛,每一滴油击中它,都都会痉挛一下,我知道这是要伤虫的,油滴多了,对它伤害很大,它以后的战斗能力也将大打折扣,所以这个度只能我自己掌握,滴到它吃鸡冠子为止。 可击中七八滴油后,我见它行动慢了,应该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还不见它有吃鸡冠子的意思,我仔细一想,不对,这香油圈里还有死蝙蝠,严重扰乱了赶虫的程序。 要在正常情况下,将死蝙蝠踢开,是举手之劳,但我绑在柱子上,就像是一个大工程了,这是个大举动。 就在这时,胡解放的电话响了。 就在他接起电话的瞬间,我伸出脚来,啪嗒一下,把死蝙蝠踢出圈外。然后趁着这宝贵时间,猛挤几下,有两滴香油击中金脚蜘蛛,他有些承受不住了,扑在了鸡冠子上,痛苦的吸吮几口,突然八脚并拢,呆在圈中一动不动了。 这个时候有句天玄主物的咒语,但咒语念完,金脚蜘蛛会爬到我身上来,暂且不论它的燋铜脚会不会刺穿我的皮肤,香油圈撤不了,金脚蜘蛛也出不来。只能蜷缩起来,等待命令。 这小虫厉害,但赶这小虫可以说是虫书中最简单的了,偏偏遇上这种危急情况,只能冒险一搏,我也顾不得胡解放是否在看我。 伸出脚去,在地上使劲的搓香油圈,直到搓出一道沟来,确定香油没有渗到的位置。 这时,胡解放接完了电话,看到了我的小动作,站起身来冲我喊道:“小子你在干什么?” 我没有搭话,直接念了一句:天玄主物! 众人都不明白什么意思,以为我吓得说胡话。 即便我命该绝,我觉得我也应该死在虫手里,毕竟我是个赶虫人,只要不是死在雪玲珑手下就可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虫书记载了许多赶虫前辈是死在虫手上,瓦罐总是井沿破,大将难免阵头亡。 我把眼微微一闭,任由铁脚蜘蛛爬到我身上,结果暗自庆幸,一点感觉没有,后来一想才知道,沾了鲛绡大氅的光,鲛绡这东西是鲛人织水为纱,原本就是水,怎么可能让尖锐物刺透呢?自此我才知道鲛绡的妙用,可以防一般的刀子。 金脚蜘蛛爬到我肩头,不动了,在我的脏发掩盖下,不易被发现,我本想在胡解放坐的位置,两根柱子之间拉几道蛛丝,让胡解放不要往前冲,激他稍微往前一走,轻轻割伤他,让他知难而退,摸不着危险源在哪里,然后我们一起逃走。 可胡解放挂了电话,见我用脚搓地举动之后,径自站起身来,朝我走来,所有人都向我围拢了过来,这种情况不能随意施放蜘蛛丝,以免误伤林慕蝉和黄金童。 胡解放对我说道:“兄弟,对不住了,老板发话……” 黄金童和林慕蝉几乎异口同声:“你们真想要他命?” 胡解放摇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老板说的看管他几天,再做决定,先得把他关酒店里。” 林慕蝉道:“那你们还不如现在杀了他呢,他进屋就得死。”说着话,慢慢往后退,我知道,林慕蝉是想腾空了。 黄金童也慢慢后退,因为他明白,马上就要话赶话撕破脸了,离胡解放近了太危险。 金脚蜘蛛在肩头,我心里面就有了底气,灵机一定,想激一下胡解放,我说道:“你们把我带走可以,但我被你们擒住,有些冤啊,你们两个人嘴皮子一动,我就跟着你们来了,是想陪你们玩玩,你们有什么本事能困住我?要不是我被绑着,就凭你俩根本不是我对手,敢不敢放开我,咱们斗上几招,我再被你们擒住,也心服口服不是,你们这样胜之不武啊。这位胡大哥,好像名头挺响,据说你曾经单手卸驴腿,石狮子顶门,一脚碎石,一把快刀劈蜡烛,我看也是小伎俩,敢不敢和我比划比划?” 黄金童闻言急道:“兄弟,你疯了?”同一座监狱多年,在黄金童看来,格斗方面胡解放是个无解的存在。 胡解放的司机听得出我是在激胡解放,不屑的说:“我说你行了吧,别整些没用的……” 话还没说完,胡解放开了口,这时候他犟脾气起作用了,说道:“你想比什么?比拳脚啊还是比谁腿脚快?” 我说:“我不是瞧不起你,我不屑于和你们这种江湖低端人士动手,我只要绕着你们走一圈,你们就出不了那个圈,你信吗?” 胡解放气的眼一瞪,说:“好,今天我还就和你玩一玩。” 他的司机在旁边劝道:“大哥,你别听他瞎忽悠,他就是想跑,这要是一跑,咱还得费力气把他追回来不是?” 胡解放轻蔑的一笑:“不怕他跑出天边去,我让他心服口服。” 说着,也不用司机动手,把捆我的绳索给解开了,我故作狂妄,拍拍身上说:“你放心,我不跑。”然后扭头对林慕蝉和黄金童说:“你们俩让出个地方。” 黄金童已然知道我憋着坏,伸手拉起林慕蝉站在一边。 我指着烂尾楼大厅里的四根柱子对胡解放说:“你敢站在那四根柱子中间吗?只要你敢站,我绕着走一圈,你就出不来了,你信不?” 胡解放牛眼一瞪,骂道:“小兔崽子,我今天就治治你这个狂,我到看看你有什么翻天的本事?” 说完话,径自站到了烂尾楼大厅中四个柱子中间。 我打量了一下烂尾楼,尽管四面透风,但也算是个房子,我一开始被绑在门口廊下的柱子上,所以虫斑并没发作,这次进去,时间稍微长点,估计虫斑能发作,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第五十四章老龙团的阴谋 我从肩头上捏起金脚蜘蛛,此时它身体孱弱,已八脚并拢,一动不动,所以我捏在手里不怕它脚上的燋铜。深吸一口气,快步冲进烂尾楼里。 我走到第一根柱子边,举起左手,掐了个二字诀,并不是使虫非得掐这个二字诀,而是虚张声势,把胡解放的注意力引到左手上,虚出右手,避免暴露金脚蜘蛛。 而且摇头晃脑,装腔作势,口中念念有词,念的是,九里山前做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然后右手食指轻轻的敲了敲金脚蜘蛛的头,悄无生息的在第一根柱子上拉了一根丝,突然感觉有些头晕,我新心知不好,虫斑可能要发作,不得已加快脚步,连续绕了三根柱子,伸手摸了摸第四根柱子,蛛丝已然横在风中。 我快步跑出烂尾楼,当时胡解放以为我要逃跑,我站在烂尾楼外叫道:“胡解放,你要是不糊涂到家,就别往外冲,你我近日无怨,旧日无仇,我不想要你命,这四根柱子你出不来,你要是不信,慢慢往外走走看,我就在楼门口等着你,不跑。” 胡解放见我站在烂尾楼门口,愣了一愣神,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无其事的往外走,胡解放铁了心认为我是瞎胡闹,压根没往心上去,那种鄙夷的眼神,根本就不屑于再和我说话交流,心底里想的,无非是走出烂尾楼来,老鹰捉小鸡一样把我擒下,甚至可能会卸开我胳膊的关节,见我没跑,他也很沉得住气,因为我跑也跑不过他,所以并不是疾步想冲出来,而是彰显彰显大哥的范,一脸狠相,慢慢踱着步子往外走。 走到柱子附近,我开始紧张起来,黄金童和林慕蝉也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屏住呼吸,静待结果。 胡解放的司机压根就没进那几根柱子,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那意思等着看我过会儿被擒时多么狼狈,被整的多么的惨,从他的眼神里,也能看出这些猥亵。 突然间,胡解放哎吆一声,猛然间往后一跳,捂着左胳膊,天色很黑,我看不出他流了多少血,但我确定,他的胳膊受伤了。虽然他走的并不快,但那蛛丝比刀刃还要薄,试想一下,人以步行的速度往剃刀片上撞,不受伤才怪。 胡解放的司机惊呆了,连忙往柱子边走,叫道:“胡哥你怎么了?” 胡解放厉声喝道:“别过来!” 我头有些晕,想见好就收,忙说道:“胡解放,我告诉你,天亮之前你出不来了,江湖上讲,贼输一眼,你纵横这么多年,知道我这手段是那一路吗?你连我路数都摸不着,还好意思跟我斗吗?老老实实呆在里面,也嘱咐好你这个司机,别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稍微亮点东西,你们就接不住!我先走了!” 胡解放闷声道:“小兔崽子,今天算栽你手里了,你就是老龙团的人,咱们日后再见面,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我没接话茬,转身就走,连头也没回。因为我知道我快晕倒了。 林慕蝉和黄金童紧紧跟着,刚走出烂尾楼工地围墙,就见远处有辆车正在驶来,我心知是李子豪,但头晕的厉害,一脚没踏稳,扑倒在林慕蝉身上,喃喃的说了一句:“快背我走,我不行了……”话没说完,我就人事不省了。 我再次睁开眼,已然天光大亮,躺在碎砖山废厂房外的草垫子上,林慕蝉当夜顺着云彩底儿把我背回来的。急忙拔开衣服一看,虫斑又走了半个厘米,照这样下去,非死雪玲珑手里不可。长叹一声。 黄金童也在侧,我问黄金童,昨晚是不是遭遇李子豪了。 黄金童嘿嘿一笑,说道:“他这会还不一定能醒过来了呢。” 原来,昨晚我晕倒以后,林慕蝉用我的打兽龙筋把我捆结实了,展翅冲空而去。不一会,李子豪的车就到了,还没进工地大门,就被黄金童拦下来,李子豪落下车窗,黄金童就问:“是来找人的吗?他们刚走。” 李子豪神经质发作,下车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黄金童呵呵一笑:“我是胡解放的人啊?不认识我了?你看那不是胡解放吗?”说着顺手一指。李子豪扭头察看之际,黄金童把一个手帕捂在了李子豪鼻子上。当时就把他迷倒了。 这药却不是乙醚,而是张舒望配的药方,叫瞪眼药,被这药迷倒,知道些人事,脑中还有意识,但就是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眼。这个方子解放以前就很少有人会配,这是个妖方,是从说妖票的门中传出来了,清末民初说妖票的门中出了许多不肖之徒,传出了大量妖方,但人们能配的出的,也就两三个。 其实黄金童不会使这个药,把这药当乙醚使是糟践东西,这药如果使得地道,有个手法,叫顺风倒。这药是装在葫芦里的,葫芦里有一十二片金锁簧,打开葫芦口,簧片就往外弹药,顺风走直线,只要在下风,百步之内,统统迷倒。 早年张舒望在天津三不管儿卖角先生,街边遇到个饿倒了人,他两碗小米粥给救了过来,人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传了他这么个方子,那人自称是黑风老先生的徒弟,黑风老先生在暗三门有个绝户名,自古暗三门就有使黑风这一路,会使风酿雾,黑风老先生得了瞪眼药的方子,做了个特大的药葫芦,葫芦盖一开,祭起风来,迷人能迷三里多地,连草里的蛐蛐儿都给迷得干瞪眼,动弹不得,所以江湖上传出了个绝户名。使这一路的,大多是些高来高去之辈,那年月各山头当家的都当大爷一样敬着,能饿倒在街头,算是门里不大出息的。 张舒望熬了些菜粥给我端过来,我连喝三大碗才算缓过劲来。沉吟一想,这件事得亏有得力的朋友相助,要不然这条小命算是交代了。世道艰险,远超我的想象,江湖之大,如浩淼烟波,能人之广,也如过江之鲫。 就说这胡解放,真要是真刀实枪的和他干,别说我们就四个人,就是四十个人拼了老命死磕他一人,胜算都在渺茫之间。再说张舒望,一个耄耋老人,其貌不扬,谁会想到他会配妖方:瞪眼药,这药使得好的话,又何惧胡解放?但话又说回来,李子豪家生意很明显和些邪门歪道沾边,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什么。人家就请不动几个能人过来帮衬吗?但凡是有点名头的人,手段就能让你吓一跳。胡解放还只是一介武夫,真要是请动一个三山五岳传过字号的人物老先生,我还真不一定能对付的了。 暗三门的江湖,不好混! 目下,因我使得那个手段,连胡解放都误认我是老龙团的人,这个冤枉罪名,算是洗刷不清了,只能等到那个什么老龙团替我洗刷了。好在,当时没有重伤胡解放,否则,就这天字号的杀手也够我忙活的,其实我们出门后不久,那蛛丝就应该化掉了,估计不等天亮,他早已走出了蛛丝圈。那瞪眼药最大效力,也就维持十二个小时,李子豪差不多也缓醒过来了。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商量这怎么对付我。李子豪、胡解放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早晚的事情。 因为我还有个小尾巴,那就是柳向晚。鹊玉这东西,是味相感的药,所谓相感,就是能互相感应,我一脸茫然的坐在碎砖山上,脑海中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柳向晚在哪,她被强行安置在市中心一座别墅里。我想她也能感觉到我在哪,所以找到我,只是个时间问题。跑到海角天涯,也没用。 可不跑也不行,到中午时分,隐约感觉到,柳向晚正在向我靠近,至于她带着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 当下,我把前后想法,和他们三人一说,我们坐下来,开始商议对策。 林慕蝉的意思,我们跑,即便柳向晚一路追来,我们也不能再和她见面,既然作为赶虫的,有本事将鹊玉这种肮脏东西弄出世来,就有办法破这个局,一路跑下去,慢慢的找办法解鹊玉是正理。 张舒望的意思是,不跑,跑哪都没用,眼前的事还得解决在眼前,虽然他一把老骨头,凭着瞪眼药还能和他们拼一拼。 黄金童的没表态,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听你的。” 其实我赞成林慕蝉的观点,先跑了再说,从长计议。没等我开口说话,黄金童的手机响了,他有一款直板手机,八十块钱买的。 黄金童低头一看号码,叫了声:“坏了!” 我凑前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手机上显示的姓名分明是:胡解放!我不禁大叫一声:“黄金童,你个二货,怎么能和胡解放互留电话号码?你疯了?” 原来黄金童昨晚和胡解放热聊之中,快冷场之际,黄金童灵机一动,要求留下电话,毕竟在一起蹲过大牢,互留个电话,这么点面子,胡解放还是要给的,没想到成了今日祸端。 手机这东西,能被定位,可话又说回来,有柳向晚在,能不能定位又有什么区别?我当时长叹一声,说:“你先接接看。” 黄金童接起来,没想到电话那头胡解放说:“叫你那个姓王的兔崽子接电话。” 黄金童慌忙把手机递给了我,我凑到耳边说了声:“你是?” 没想到电话换了人,一个陌生的带着南方口音的人说道:“兄弟啊,干得不错,可你也该改改不带手机的习惯了,我还得靠别人才能找到你,下午你去找鲨鱼皮要赏钱吧!怎么?没听出我是谁?我是你宏发哥呀,老龙团的大宏发!” 我刚要张口:你胡说些什么? 胡字未出口,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这老龙团太奇怪了,为什么要栽赃我?把我绞进他们双方的生意局中,这在江湖上,可是借刀杀人! 第五十五章不死药 我闭着眼也能想象到,胡解放和李子豪回去后的举动,他们不再顾及合作伙伴老龙团方的感受,直接找到老龙团的联系人质问,将我的所作所为浓墨重彩的描述一遍,然后老龙团的那个什么大宏发沉吟片刻,当面承认了我是他们的人,而且用花言巧语编造了个不算离谱的故事,比如我是他们雇佣的,而且我这个人行事古怪,不喜带手机。为了进一步证实我是他们的人,借胡解放的手机找到黄金童,然后叫我接电话,花言巧语这么一说,目的就是为了让李子豪、胡解放等信以为真。 这套路子,在解放前水旱码头、江湖地面,有个名躺,叫卖点!卖点的意思就是卖空子。前段时间,李家在生意上和老龙团有些摩擦,老龙团的人放出话来,威胁过李家的人,要对李家族人施以颜色,这也是李子豪情绪失控时要杀我的主要原因。 可能老龙团方面考虑到各种原因,迟迟没对李家的人下手,或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这个时候,偏偏发生了鹊玉误投杯,我迷倒了李家儿媳妇柳向晚,老龙团方面干脆表示对此事负责。一者,想是看到了柳向晚的花痴状态,觉得这事有要挟的价值,二来,让我来消耗李氏家族的力量,用我来吸引李家的火力,我要是有本事,那就搅得李家不得安宁,我要是手段差,那么就被李家干死,反正老龙团也不损失什么。 好毒的计策。 老龙团的那个自称大宏发的人,显然不惧怕李氏家族,悠然自得的在胡解放面前承认了这些都是他指示我搞得鬼,很显然,李家在生意上肯定坑过老龙团这个组织,要不然以李家这么大势力,绝对不会受这份窝囊气。 目前最关键的,是要知道老龙团和李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把我所有想法,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给他们三人一讲,张舒望捋着颚下白须说道:“李家是干什么的,这个我不知道,但这老龙团,我年小时,倒是听说过,大体知道些来龙去脉。” 我眼前一亮,催促张舒望快讲讲。 林慕蝉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还是往深山撤离比较妥当,当下都表示同意,我们简单收拾了下,往后山深处撤离。 张舒望走得慢,拄着一根腊杆子,一边走一边讲述他所了解的老龙团。 老龙团这个组织,其出现的时间,比较晚,在清朝咸丰年间,才有人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字号。 它不属于暗三门,但这个组织却网罗了一大批暗三门的高人为其效力。这些人追随了老龙团以后,就逐渐在江湖地面消失了,再无踪影。所以老龙团一直很神秘,与中原江湖交接也不是很密切,所以对中原江湖人士来说,也就听说过这么个名,却从来没打过交道。 初窥得老龙团端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瓦子店的神偷——皮三。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年,皮三吃河北道,那个时候,贼吃一条路,自河北涞源到山东登州,这一线是皮三的饭碗,他一路都在车马店盯梢,贼有贼消息,皮三一般是坐在车马店前大茶棚里,喝着高末大碗茶,仔仔细细的观察过往的每一个人。有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是黄昏赶到车马店的,一无骡马,二无细软,只扛了一个包裹,包裹上满是尘土,说明并没有黄白之物,因为金银不挂土。 皮三之所以盯上他,起初并不是想要偷他,是因为这个人怪异,怪异到什么程度呢?那人在夕阳之下,没有影子! 那时正值黄昏,所有行人车辆,影子都拉的长长的,所谓夕阳在山,人影散乱。而唯独那个人,身后不拖影。皮三知道,这是个异类。但大路朝天,车水马龙,那么多人,怎么就皮三一个人瞅见那人没影子?因为其他人都是赶路的,名来利往三千里,追权逐禄二十年,红尘混久了,眼睛就浊了,皮三不同,他是专盯人的主儿,所以就能觉察出来。 皮三想到那人是个异类,心里乐开了化,这么多年来,熟惯江湖,凭的就是自己这出神入化的技艺,人都偷遍了,这鬼魅异类倒还没偷过,我今夜偷偷他找找乐。 后期皮三偷东西,就是为了找乐。 那怪人进驻车马店以后,一队镖局的趟子手喊着镖号也住进了车马店,有十几辆镖车,在车马店院子中间围成一个圈,有推着车子赶路的人,见有保镖的住店,心中大喜,纷纷将自己的推车靠着镖局的镖车停放,为的是图个放心,因为走镖的趟子手晚上有值夜班的,虽不能言明,但靠着镖局的车子停车,镖局的人也就顺便给看着了。 那怪人进店以后,竞将背上的包袱扔在了一辆推车旁边。气的皮三呲眉瞪眼,本想偷一偷这个异类,却不曾想,这个异类想要让镖局的人顺便给看包袱,到最后还得是从人眼前偷。 皮三没辙,从人前头偷就从人眼前偷吧,到底看看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当夜,车马店院子中间灯火如昼,有三个镖局的趟子手值夜,看着十几辆镖车,晚上店中一掌灯,大门一关,再有外人进院,可就当贼论处了。 而且既然是江湖上成了名望的神偷大贼,你不能明火执仗去抢。解放以前,偷儿和贼不一样,强贼是举刀动棍,杀人放火,直接下手抢的,偷儿则不然,是悄悄入户,神不知鬼不觉拿的。在官司上论处时也有条例,凡不肖之徒入户取财物,出声者即为强贼,不出声者则是偷儿。江湖上的规矩,做贼挖窟窿,全凭不吱声。在旧时小偷可是个技术活,即便偷窃失败,主人惊醒,一壶开水迎面浇来,这偷儿得忍住不能叫唤,一叫唤即按强贼论处,所以说,入户偷窃没有和主人搭话的,一旦搭话就是强贼,被主家擒住,打死不能哼一声。在旧时节,做小偷的最有光棍调,口中钳子最紧,一般是打死不出声。那年月这是做小偷的体面,现今是不讲究这些了,你看不见,他叫偷,你看见了,他直接拔刀子攮,如今做偷儿都做的世风日下。 院子里灯火通明,三个趟子手来回穿梭,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将那包袱偷出,常人看来,这是不可能的,总不能在大活人眼皮子底下让那包袱凭空消失吧? 但贼有贼路子,这个路子至今有人在用。比如你开车走在一条僻静的马路上,有个人站在路边,拿着一只鼠头龟。什么叫鼠头龟,就是老鼠头长在乌龟壳上,其实就是把老鼠塞进空龟壳里。那人拿着鼠头龟沿街叫卖。这个时候,你不能好奇,一旦好奇,下车瞅瞅这鼠头龟,坏了。卖鼠头龟的另一个同伙,突然从车的副驾驶侧蹿出,直接拉开你车门,把你钱包拿走。这个时候你还不能追,你一追,卖鼠头龟的这个人就开上你的车,扬长而去。 这一手在江湖上有名堂,叫作萤火流光法。 当然后世的小偷,使得都是萤火流光法的变种,正宗的使法,还是皮三的套路。 当夜皮三拿着荧光石粉笔,佯装出恭上茅厕,在车马店的一面土墙上,用荧光石粉笔画了一个聚宝盆,聚宝盆上蹲了个小马驹,又顺手画了一个大肚弥勒佛,然后回房静观其变。 不一会功夫,墙壁上熠熠生辉,光芒四射,显现了一个聚宝盆和个大肚弥勒佛,三个趟子手一看,惊呼连连。“三哥三哥,四弟四弟,快来看,快来看,弥勒佛显圣了,给咱送聚宝盆来了!” 按说这种江湖手段,走镖的大师傅一眼就能识破,但能值夜班的趟子手都是些初入江湖的毛头小伙子,这种事情没有经历过,天真的认为是弥勒佛显圣,要是遇到飞贼,他们可能还不大害怕,可这种神神叨叨的事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脚虚,于是携手揽腕,一起过去查看,互相壮胆。就在走到墙壁前,观瞧的一刹那,皮三从房间里出来了,皮三是什么身手?一眨眼的功夫,他能走到街头,打瓶酱油回来了。 就在这打闪韧针的当口,皮三掏出一根雁毛管,冲着院子里的灯碗吹了一口燕子屎,这种燕子屎是呈灰色粉末状的,吹到灯碗中,灯芯子就灭,是旧时偷儿的必备之物。 灯一黑,那墙上的聚宝盆金马驹就更亮了,但三个趟子手也反应过来了,不好,这是有贼!转过身来,见院中一片漆黑,心道坏了。 赶忙连声呼救,叫齐跑镖的趟子手,重新点灯查看物品时,才长出一口气,好在十几辆镖车一辆没少。那是因为皮三没想偷镖车。 可那怪人听见院中有吵闹声,起来一看,发觉自己的包裹,没了! 皮三跑到车马店外,打开包袱一看,除了几件破衣服,什么都没有,气不打一处来。 慌忙跑回车马店,因为刚刚招了贼手,店中依旧热闹,所有的客人都起来了,稀稀拉拉站了一院子,皮三瞅定那个怪人,上前一拱手道声:“劳驾,咱这店里怎么了?这么多人不睡觉?” 那人阴阳怪气的说:“背了贼了。” 就这一拱手的空当,皮三把那怪人身上的东西偷了,因为皮三拱出去的手,是假的,真手从自己衣服下摆早伸出去了,所窃物品只有两样,一串长钱,和一本书。 皮三再次出店看时,那书有些奇怪,书的封皮上写着仨字:《不死药》 第五十六章贼经 皮三当然知道不死药这三个字的意义,成仙了道谓之不死,不死药就是成仙了道的丹药。那么记载不死药的书,当然是千古不传之秘,不是价值连城的问题,而是后半辈子有了信仰性的追求。 然而皮三翻开书来看时,傻了眼,书的封面文字是用汉字写的,而书中的内容,全然不是汉字,是蝌蚪文。 好像故意扯大旗作虎皮,告诉人们这是本什么书,等你翻开后,故意让你看不懂,吊你胃口。 那书的纸材也很特殊,是烟波草纸,烟波草是做鹿骨刀必备的奇草,用这种草做的纸张就叫烟波草纸,这种纸水火不侵。沾墨以后,历八百年,无火自燃。这种纸只能存世八百年,八百年后无火自燃,当时也不知道那本书存世已经多少年,但看起来很古旧,所以皮三决定先把书抄下来。 于是遍请识得蝌蚪文字的高人,一是翻译,二是抄录,想把这本书流传于世。皮三甚是珍惜此书,做贼的也怕贼惦记,那书不敢放在家中,而是随身携带,不舍片刻。 可没等皮三请到会蝌蚪文的高人,皮三在瓦子店中的家失窃,皮三发觉家中失窃,气的卧床三日没起来,天下第一神偷遭了贼手,脸面往哪里搁?传出去还不被人把大牙笑掉? 但最心疼的,还是失窃物品,家里的金银细软,入室的贼人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单单偷了皮三的心爱之物,也是一本书,叫《贼经》。 皮三是干什么的?天下第一快手神偷,怀有移形换影奇术,干了几十年高来高去的勾当,那还不得总结经验,写点心得,流传后世,在梁上君子界,博个芳名,永垂不朽。因此著成一部奇书,就是《贼经》。这部书失窃不打紧,皮三可以凭着记忆再写一部,但如果流传到江湖上,那可坏了,人人习得此术,江湖可就乱套了。所以必须追回。 偷窃的人,给皮三留了个字条,上写道: 奉皮兄大鉴 前日河北车马店中,始瞻叔度,知皮兄北斗在望,梁上手段高妙,与在下游戏一二,暂借董某书卷一览。 今日董某特访皮兄未晤,怅恨何如?亦暂借皮兄《贼经》一卷,便以瞻仰清辉,所谓书非借不能读也。 翌日,皮兄定还董某《不死药》,董某亦将《贼经》完璧奉还。 董某寓居丰县裕泰茶园三楼玄号房,专侯专侯。 梁上客人 董长青 顿首 这董长青,就是那日在车马店中遇到的无影人。发觉皮三窃书以后,急急追赶皮三,赶至瓦子店,知道了皮三的居所,也知皮三是天下第一神偷,任何人甭想从皮三身上偷出东西来。于是伺机蹲守,有天撞见皮三外出,入室将皮三毕生的心血《贼经》给偷了出来,以此要挟皮三还《不死药》。 皮三卧床三天,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不死药》就这么白白还了,于心不忍,可《贼经》要是流传出去,自己这一世神偷的名号,就保不住了,因为皮三将毕生的手段都写进了《贼经》中,只要读此书者,有志于此道,又肯下苦功,超过皮三本人只是个时间问题,皮三原计划是等自己弥留之际传给一个靠谱的徒弟,如今徒弟还没收呢,书先被传出了,如何是好? 但《不死药》也是天下奇书,如果能炼化不死药,那是何等的造化,即便不能做到长生不老,多活几十年也是天赐的福分,长生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事当两难,皮三就这么犹豫了十几天,结果江湖上传出了一种药方,叫化墙水,用一种特制的药水,喷在墙上,砖墙就酥松的如干面包一般,用铲子轻轻一掏,既是一个大洞。江湖上的小毛贼开始使用这个化墙水作案。 这是皮三的原创技术,江湖上流传开来的只是这技术中的前半段,还有后半段没传,那就是用另一种药水将化墙水掏出的墙壁粉末复原。神偷为什么叫神偷呢?就是不会在墙上给你留一个大洞,证明我来偷过,一定要做到了无痕迹,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你的东西就是硬生生丢了,这才叫神偷,只懂得破坏,不懂得复原,那是小毛贼们干的勾当。 皮三知道这是那个董长青警告他,转念一想,决定前去会会董长青,凭着天下第一神偷的手段,从董长青手里再把贼经给偷回来,绝非难事。 于是皮三夜入丰县裕泰茶园玄号房,那茶园三楼是个旅馆,旧时房间名字都是按千字文排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皮三进到玄号房一看,愣了半天,原来是个空房,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桌面上留有一张字条,上写着几个字: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皮兄可到庆泽园找我。 董长青这一手玩的高明,他早就算到皮三会先去偷,于是租了间空房,等皮三。皮三一见那纸条,臊了个脸红脖子粗,人家早算到自己会走这一步,皮三已然在这场对决中输了一步。既然是江湖上成名立腕的人物,皮三也不能输不起,输了就是输了,贼输一眼,不愿旁的,愿自己道行不深。 于是皮三乖乖的拿着《不死药》去换《贼经》。两人一见面,互相很客气,说了些久仰风华,相见恨晚的话,不打不成交,互相交换了书稿,董长青请皮三吃燕翅席,喝酒之间,皮三问起董长青为什么没有影子,董长青说,这是吃不死药吃的,吃多了后,不是没影子,而是影子很淡,人的魂魄也淡了。 皮三继续问,董兄,你会练这不死药? 董长青说:我不会练,但我们团头会练,我们给他做事,他给我们不死药,算是酬金。 皮三来了兴致:你是什么团?义和团? 董长青说,哪里?我们叫老龙团,团头叫魏庆洲,是个十分了得的人物,像皮兄这种大才,为何不来老龙团,帮衬团头做些大事呢? 皮三差点就进了老龙团,后来打听到有个死对头仇家在老龙团里,皮三最终没有去成,在一家小饭馆被人用土枪打死后,老龙团这三个字就没再被人提起过。 张舒望对老龙团的了解只有这么多,老龙团网罗一些江湖高人为他们做事,以不死药作为酬金,但做些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如今老龙团依然存在,合作的方式却悄悄发生了变化,以前是网罗江湖高人做事,如今是与大财阀大公司合作,可他们一百多年来不停的折腾,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不得而知。 我们四人在撤离的时候,张舒望坚持逆着风走,以备必要之时,洒出瞪眼药。听完张舒望对老龙团一星半点的了解,我更加困惑了。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想是柳向晚一路追的近了。 我们一路逆风望山而行,张舒望最终体力不支,我招呼大家坐下来商议对策,我说,这么躲下去真不是办法,我感觉柳向晚越来越近了,跑是跑不过对方的,咱们不如占据个有利地形,静待对方追上,再做道理。 他们三人一看情形,也只好如此,大家走的肚中饥饿,离城市越来越远,要是平时无事,在山中勉强可以找些吃食,可大敌当前,哪有功夫找吃的,天色不黑,林慕蝉又不敢冒然进城买东西吃,也只好找个有利地形,静观其变。 我们走在山梁一条羊肠小路上,看看山风凛冽,小路又窄,小路下方是十数米的山崖,尽是些嶙峋怪石,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场,就在小路最窄处一块大石后面埋伏起来。然后派林慕蝉原路返回,进城买包子,等到天黑后,再飞回来,如果路上遇到柳向晚,就赶紧撤回。我们三个人每人分了些瞪眼药,用纸仔细的包好,静等对方寻上山来。 可四个小时过去了,不见柳向晚追上来,我感觉柳向晚接近我们的时候,突然又远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虽然鹊玉能使人精神错乱,但只要我和柳向晚都活着,就不至于出现太大的精神问题,柳向晚既然能感觉到我的方位,她就能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跟踪,她为人聪明,笨的话考不上大学的,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在竭力的摆脱跟踪者,她不可能是自己逃出来的,极有可能是被故意放出来的。虽然李子豪和胡解放并不知道鹊玉的来历,但老龙团的人可能知道,老龙团的大宏发两边挑事儿,一方面编造谎言说我是被老龙团雇佣的,另一方面告诉李子豪等人,放出柳向晚可以找到我。 而且,似乎李子豪和胡解放都不敢对大宏发怎么样,显然大宏发手段很厉害,不怕胡解放的人,一定很恐怖。 天色已黑,柳向晚包子都买回来了,还不见柳向晚追上来。 是夜,雨过天晴,星明月朗,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从山下慢慢走上两个人来,借着月光模糊一看,柳向晚身后跟着一个人,不是胡解放,也不是李子豪。 第五十七章老龙团大宏发 借着月色,见远远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我心下琢磨,这定是柳向晚和另一个人前来。那个男人不只是谁,也不知是敌是友。 但看那女子的步伐,不像是被胁迫,也丝毫看不出紧张的状况,我们四人刚刚吃完包子,踞在大石之下,稍微放松了下心情,毕竟胡解放和李子豪没有来。 虽然紧绷的神经有些放松,但我还是在两块巨石之间,用金脚蜘蛛拉了几道蛛丝,做防御之用。那金脚蜘蛛勉强挤出了三道丝,因为它已比较虚,这小东西快饿疯了,这东西不同于白盐快鼠,结网捕虫的物类,最易饥饿,这东西没饱,时常处在饥饿状态,又找不到东西喂它,所以只挤出三道可怜的蛛丝,挡在路上。 几分钟后,两人走的进了,我认清了是当头走来的是柳向晚,从石头后面站起来叫道:“柳向晚,别再靠前走了,小路上有陷阱。” 柳向晚停住脚步,颤声说道:“是你吗?” 我说,是我。 其实,柳向晚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短短两天的时间,也不知哪双无形的手,把我们这两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搅在一起。 我急忙问道:“柳向晚,你身后那人是谁?” 那人也挺住脚步,站在柳向晚身后,用浓重的南方普通话说:“我是老龙团大宏发。” 林慕蝉、黄金童、张舒望在巨石下面紧握瞪眼药,开始紧张起来。但没有现身,我们之前已经商议好,由我站在前头当个招子,他们三人负责伏击。因为柳向晚见不到我是不肯罢休的。鹊玉的效力对我们两个人来说,是等同的。但柳向晚并不知道这药的来龙去脉,只是一味的跟着感觉走,而我知道这些根底,所以外在表现上有些差异,柳向晚可以一门心思的要找到我,而我呢,虽然也很不舒服,但尽量克制住,不去想她。 柳向晚的到来,我内心深处瞬间平静了,不再心烦意乱,情绪低迷,完全回到了正常状态,这鹊玉还在柳向晚房间里,理论上讲,如果她持有鹊玉是可以控制我情感的,但她压根不知道鹊玉有此功效,也没关心到底什么东西掉到了她的酒杯中。我也不能明示,因为鹊玉还在李子豪家的酒店中,如果被李子豪拿去,他要是再服用鹊玉酒,我估计就乱套了。所以任由鹊玉消失吧,这东西存在世上,只会害更多的人,毕竟人的感情不是强夺来的。 我问道:“大宏发,我与你们老龙团毫无关系,也不知道你们老龙团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拿我这个小乞丐开涮,我只想平静的过完此生,不想起波澜,也不像和你们这些人有任何瓜葛,你来做什么?” 大宏发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你别紧张,我不是来难为你的,相反,柳向晚是我从李家带出来见你的,我知道你有些手段,我也不往前走,但这样隔空喊话,真的很费力气,能不能走近些谈?” 当时我们相距大约二十米,月色当空,山风凛冽,吹得周围树影婆娑,很有些华山论剑的意味。 我当然不能轻信他的话语,我才刚刚入暗三门江湖,对面这个大宏发肯定是那种浪荡江湖老棒子,一言两语就让我放松警惕,那是不可能的。 我叫道:“大宏发,你少吹娃娃哨,我真的不想和你们有任何瓜葛。” 当时的柳向晚一脸懵懂,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见我这么说,好像很奇怪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大宏发不知给柳向晚嘀咕了些什么,柳向晚对我说道:“你放心,他是个好人,他只是想和你谈谈,不会伤害你的。” 我一听柳向晚说话,心里就酥了,但还是强忍着说:“我不听。” 柳向晚急道:“你不听我就从这山崖跳下去!” 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但我还真没办法,楼不是没跳过,本身柳向晚就是鹊玉的受害者,如何忍心叫她跳崖,再者说,她如果跳崖,那么我的后半辈子就和二爷爷一模一样了,披着个破布满街晃荡,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别说解了雪玲珑的虫斑,就是普通小虫也甭想捉了。 我忙缓和下语气来:“有话好说,既然你坚持,那你们过来吧。” 大宏发说:“不用,我自己和你谈,当着姑娘的面,有些话不好说。” 我没好气的说:“那你过来吧。” 其实此时距我拉蛛丝时已经差不多二十分钟了,蛛丝早就化了,大宏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距离我一米处停住,走近一看,我才发现,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皮肤有南方人特有的那种细腻,带着个金丝眼镜,虽然文质彬彬,但一脸的阴阳怪气,前额的头发都秃了,左边有两缕长发横过头顶,勉强盖了盖秃顶,穿一身黄色的休闲服,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号皮箱。 他用南方人特有的煽情口吻说道:“兄弟,你是个赶虫的?” 我点点头。 他继续说道:“想来我们老龙团吗?” 我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 他继续说:“你今年多大岁数?” 他这么一问,我有些懵,我想了想才想起我多大,但只说道:“二十出头。” 大宏发笑笑,从怀中掏出一盒烟递给我一支,我没敢接,大宏发撩了撩自己残存的几根头发说:“不用紧张,我就是要害你,也不能用烟迷你,太下作。来,点上抽一支。” 我看他虽然不像个好人,但这句话说得还算发自肺腑,有些时候,人通过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到底骗没骗你,我接过香烟来点上,心情放松了许多,看来,这个老龙团的大宏发,今晚不是来要我命的。 大宏发深吸一口烟,几乎吹到了我脸上,说:“你这个年龄本是上学的年纪吗?赶虫也是个手艺,你怎么混的这么落魄?” 我说我因为特殊原因,不能进屋子。 他到没有惊讶,想来这老龙团中,稀奇古怪的人海了去了,见多不怪。继续说:“你想不想上学?” 我闻言愣住了一会,说:我辍学很多年了,没学籍没户口没身份证,那个学校会要我,再说,我刚才说了,我不能进屋子,包括教室。” 大宏发笑了:“没有我们老龙团办不了的事,你要是能上学就好了,我几天时间就能给你办个鲁北大学的学籍,户口身份证都不是问题,你还可以从大四开始上,而且上不上课都无所谓,其实现在大学里也学不到什么正儿八经的东西,像你这样,无非是混个文凭嘛,虽然你可能一辈子用不上,但也算是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不是,有个大学毕业证,说起来体面。” 这番话一落我肚,我狐疑重重,这个大宏发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疯了?没来由搞这么个另类的希望工程,跑到荒山野岭找我这个小乞丐献爱心,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还陷害了我一场。想到此处,我心直口快,直说道:“你是不是疯了?” 话一出口,我有些后悔,因为我在柳树沟的时候,晚上没人的时候经常抹鼻涕掉眼泪,幻想着哪一天我的虫斑突然消失了,能和小伙伴们一块,背着花书包,快快乐乐的去上学,哪怕作业很多,成绩不好,有沮丧有忧伤,只要能和正常人一样就行。我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其实已经被大宏发刺激到了。 大宏发笑道:“我没疯,我也是有求于你啊,我要你在鲁北大学陪柳向晚一年的时间,这不是新学期刚开始嘛,明年夏天,咱们的合作终止,你得到大学毕业证……” 没等他说完,我打断道:“等等,我不想和柳向晚相处时间太长,只要李子豪不再打扰我,我就集中精力,解决鹊玉的药效,也就是相思药,和柳向晚撇开关系。”说完,我扭头冲巨石下面说:“林慕蝉你出来。” 林慕蝉闻声从巨石下面走了出来。 我指着林慕蝉说:“这是我女朋友。”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头晕,那是鹊玉的效力。 林慕蝉羞涩的低下了头。 大宏发也尴尬的挠了挠脑袋,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复杂,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和你女朋友都办一份学籍,你们也可以在一起,但不能让柳向晚闹情绪,男人嘛是吧,该逢场作戏的时候就要逢场作戏,就一年的时间,你权当完成一项工作。” 我急道:“可一年以后我还得想办法解鹊玉呀?” 大宏发:“年轻人说话不要着急,我还没讲完,鹊玉的事情不牢你费心,我们老龙团可以帮你解掉,但是必须在一年以后。” 我沉吟片刻,想来我现在两眼一抹黑,凭自己的力量解鹊玉,一年也不一定完成,老龙团这么神秘的组织,高人无数,他说这话应该不假,对我来说,不算吃亏。 我又问:“李子豪那边怎么办?” 大宏发说:“这个,我从李家出来时就已经谈好了,李子豪气的有些癫痫,谈条件时,我告诉他,只是一年之内不能纠缠柳向晚,一年以后,柳向晚还是他女朋友,然后他提出了个匪夷所思的条件,说要五十万感情损失费,其实他不缺钱,就是一口气出不来,想难为难为你,并说这五十万必须是你王得鹿自己赚的钱……” 我大叫道:“我不能摸钱!” 大宏发笑道:“别急别急!”一举手中的皮箱:“我早给你准备好了,但这事你得保密,一个月给他五万,这是他要求的,必须分期给,每月都给,你也知道,李子豪这孩子有些神经质!” 我越来越迷糊,这叫什么事啊,随口问道:为什么你这样行事,李家都没拿你怎么样?” 大宏发笑道:“我们有我们的手段,谈妥了的话,你就点个头!” 我如坠云雾。 第五十八章赌徒 大宏发一席话说完,我还有件事很是不忿,我问他:“你为什么平白无故陷害我一场,说我是老龙团的人?” 大宏发道:“很简单,我们正缺这么一个人,你出现了,正好给我们做这件事情,就是让柳向晚和李子豪分开一段时间,所以我就一口认定你是老龙团的人。” 我压低声音说:“你们为什么要柳向晚和李子豪分开一段时间?” 大宏发说:“你要加入我们老龙团,我就告诉你,否则无可奉告。” 我沉思良久,柳向晚的八字很特殊,这个我知道,想来许是以柳向晚特殊的八字,和李子豪在一起,能破坏老龙团的某些计划,以我有限的信息,我只能这么理解了。至于大宏发想要我去鲁北大学混个毕业证,无非就是想找个事把我拴在鲁北,免得山南海北的瞎跑。可我跑掉,柳向晚一定会追我而来,岂不是也能起到离开李子豪的效果?这说明,柳向晚对老龙团也有很大用处,他们不希望柳向晚失踪。从张舒望的话锋里,我听得出老龙团是比较狠的,单纯想要拆分柳向晚和李子豪一年的时间,直接把柳向晚绑架就可以,用不着这么麻烦,说明老龙团和柳家有些渊源,从大宏发对柳向晚的态度来看,还是比较客气的。至于个中多少起伏,我想破头也不一定想出来,只能待日后慢慢打听。 当务之急,为了摆脱李子豪,我也得先应承下大宏发,当即我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大宏发的条件。 大宏发猛抽一口烟道:“咱们呢先小人后君子,我这里还有几句难听的话,不得不说,你虽然不用进教室,不用住宿舍,但是你必须保证每天在学校里陪柳向晚三个小时以上,让她顺顺利利完成学业,周末可以在校外,如果不守诺言,我们老龙团也不是吃干饭的,和我们闹翻了,不是惹惹李子豪胡解放那么轻描淡写了。多了我也不说了,你是个聪明人,对吧?” 我点点头,心道:你们谁我也惹不起。 大宏发说完将手中的皮箱扔在地上又说道:“天也不早了,你们也不用东躲西藏了,该去哪休息去哪休息,我会安置好柳向晚的,三天以后,你俩在鲁北大学门口西侧等我,我给你俩所需的资料证件,带你见见学校的老师、领导,打扮的干净点。” 说完用手机给我俩拍了照片,作证件照片之用,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又问了姓名详字。听那口气,老龙团是手眼通天。 大宏发又对林慕蝉说道:“你也不要太介意,毕竟只有一年的时间,你和柳向晚处得来,就走的近些,处不来就远些,她家教很严,虽然受鹊玉迷惑,也不至于做出些不雅的事,只是不能离开王得鹿而已,一年后,解了鹊玉药力,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这一年时间,不要耽误了王得鹿执行任务。” 林慕蝉十分懵懂,不知如何是好,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大宏发又对巨石后头拱拱手,说道:“石头后面的两位朋友,咱们今天不细谈了,改日坐坐喝杯茶。”说完就要离开。 突然又转身对我们说道:“还有,李家的酒店楼顶,你俩不能再去了!”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然后转身离开。 大宏发走到柳向晚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柳向晚神情的朝我望了望,极其不情愿的跟着大宏发下山去了。 黄金童随即从石头后面扶着张舒望出来,我们四人大眼瞪小眼,完全处于一种迷雾状态,不知道人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黄金童首先打开了皮箱,红灿灿一皮箱票子,一万块一叠,整整齐齐,黄金童一叠一叠的数完,五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乐得嘴岔子都咧到后脑勺了。完全忘了此事疑点重重,乐呵呵的对我说:“兄弟,反正你是分期付款,我先借五万使使行不?” 面对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能说什么?只是默默点点头。 黄金童抽出五叠票子,急急忙忙往衣服口袋里塞,我知道这位大哥不大靠谱,张舒望又老迈,所以对林慕蝉说:“我不能摸钱,这些钱你能先保管着吗?” 林慕蝉却酸酸的说:“这是人家给你泡柳大小姐的钱,太重,我提不动。” 我知道这事情前前后后林慕蝉都不痛快,可事已至此,我有什么办法?也只得少说话为妙,以后这种情况还多的是。 黄金童一听,乐了,嚷道:“兄弟,这钱你甭管了,我每月替你交给李子豪五万就是了。” 我也搞不懂李子豪这是犯哪门子神经,向我要五十万感情损失费,这都说得好好的,只是权宜之计,一年后,老龙团的人就给解鹊玉,并且他又不缺钱,难为我有什么用?但往深处想想,人家柳向晚和李子豪与我并无瓜葛,没来由因为我的鹊玉摊上这么个祸水。还有那天杀的老龙团,既然能解鹊玉,为什么不现在就解,还要利用我和柳向晚,其做法有些混蛋!可一切的根源还是那鹊玉,要是当年鲁虾蟆不去迷鲛人就好了,我二爷爷不贪心去捡鹊玉,也没这档子事,怨起来怨天怨地,能怨到赶虫的祖师爷。 当夜我们重回碎砖山,林慕蝉不能回酒店楼顶了,她并没有什么重要东西在楼顶上,索性都弃了,自己找了个半截破房子进去睡觉,流浪的日子久了,不挑剔睡觉的地方。张舒望一直在咳嗽。黄金童揣了些钱下山去了,他有地方花,也会花,在大狱里憋了十几年,乍见了闲钱,还不得去潇洒潇洒,反正钱的事我不管了,到最后的亏空也得是他想办法给我补上。 我辗转反侧,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下午黄金童才回来,雇了一辆小货车,拉着满满一车东西,琳琅满目,火急火燎的招呼我和林慕蝉下山搬东西,因为碎砖山的土路太难走,车上不来。 林慕蝉和我下山一看,傻了眼,黄金童差点把百货公司搬空了,拉了一车生活用品,什么蚕丝被,宿营帐篷,水壶,各种衣物,各种食品,应有尽有。我急道:“黄大哥,你不过了?这个亏空到时候怎么补?” 黄金童笑道:“兄弟,这可不是花的你的钱,是我用你的钱赚的钱,你就放心用吧。” 我心里烦闷,见他说的胸有成竹,也懒得去问他怎么得来的钱,那几年我对社会上的事还不大熟通。 到晚上,黄金童又是一晚没有回来,第二天午后,黄金童乘坐出租车回到碎砖山,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简直换了个人,光彩照人。 第三天头上,我和林慕蝉换了身干净衣服,迤逦向鲁北大学走来,衣服是黄金童买的,我也不知道他拿那些钱怎么发的财。 林慕蝉不大高兴,路上一言不发。 虽然换了身衣服,也提前洗了洗,但我们俩脸上那日久年深,风吹日晒留下的彤红是抹不去的,流浪的气质不是一盆水两盆水能够洗刷掉的,远远一看,就是两个初次进城的乡下大老赶。 我们俩傻傻的在校门口站着,活像两个卖烤白薯的,只是少个炉子。好在进进出出的人大多行色匆匆,没人多看我们两眼。 等到十点来钟,一辆黑色轿车从大门口驶出,好似看到了我们在路边站着,缓缓靠路边停了过来,后座车窗落下半扇,微微探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正是大宏发。 大宏发说:“上车谈。” 我则摇摇头:“我不能坐车!” 大宏发没有办法,示意车内一个中年男子和他一起下车,下车后交给我一个塑料袋,然后指着身旁的中年男子说:“这是吴教授,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他。” 显然老龙团手眼通天,吴教授对大宏发唯唯诺诺,冲我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只是林慕蝉问了吴教授的电话,用圆珠笔恭恭敬敬的抄在手上。 大宏发把我叫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从明天开始,你就得缠住柳向晚了,我也要出远门,十个月后我回来找你,记住,要信守诺言完成任务,我虽不在,可老龙团的眼线无处不在,不要耍小聪明。” 对于这些话,我也听不进去,更关注塑料袋里的东西,那是身份证户口本之类,我和林慕蝉都有,甚至还有本学生证。足见老龙团势力之强大,只是不为外人所知而已。 大宏发交代完,就乘车离开了,望着驶去的车,我凝视很久,这老龙团做事真的是不计成本,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明知自己在被人利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老龙团是花重金利用我,实际上,后来我了解老龙团后才知道,老龙团里的人,从上到下,从来不会算计金钱成本,钱对他们来说,只是堆废纸。所以大宏发五十万都花掉了,就没意识到可以多给我几万作生活费。其实,我也是个对金钱没有概念的人,因为我不能摸钱。 林慕蝉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户口本和身份证,也从没想过能去学校读书,所以情绪上有所缓和,看起来还是蛮激动的。在回去的路上,我们简单聊了两句。她问我以后怎么陪柳向晚,我说每天严格按照三个小时来执行,她到哪我到哪,但必须是露天环境。然后就是闲聊天。到时间我就下班。 我们到了碎砖山后,心情不错,毕竟目下相对安全了。然而却不见了黄金童,到后半夜黄金童才回来,我正熟睡,黄金童一下子扑到我的草席跟前,裂开嘴哭道:兄弟啊,我对不起你,我把大宏发给你的钱全输光了。 深夜之中,这哭声显得格外凄厉。 第五十九章入学 黄金童啼哭之声,把我们三人都吵醒了,就连张舒望也咳嗽连连的从半厦破砖房里出来,围坐在我的草席周围,纷纷问起黄金童发生了什么。 黄金童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经过。那晚黄金童乍见五十万巨款,一时有些技痒,想拿五万元作为赌本,到城里去赌一赌,第一晚去时,十分顺利,赢了两三万,第二晚又赢了万余,到第三晚,觉得小赌已不够分量,自认为手气壮,抱起五十万现款去豪赌,两个小时就把五十万现款输了个干净。 这还不算,凡是这种赌钱的场所,总会有人提着手袋,挨桌问,谁需要贷款急用?黄金童输红了眼,张口要贷高利贷,人家早就注意他了,带着五十万去赌,这几天又穿的干净体面,误认为他是个有钱人,一放手给他贷了二十万,不到半夜又输没了。那帮人还问他要不要贷,此时的黄金童缓醒过来了,觉得这里面有局,这是要设局坑他。再没敢贷。贷黑钱的人让他打了欠条,肯定不能稀里糊涂放他走,而是很贴心的一路将他送到某宾馆,对方眼见他不是本地人,当晚就要让他还钱。 黄金童甩开大嘴叉子,唾沫横飞的一顿胡扯,才把对方劝住,让对方相信他很有钱,在鲁北承揽非开挖穿越工程,明天一早,准把钱换上。好在那宾馆老板与这帮放高利贷的互相熟识。放高利贷的不怕他跑了,这才答应明天一起去银行过账,过了十二点,还钱可是换二十五万,一天涨五万。否则,黄金童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黄金童用仅剩的钱在宾馆开好房间,打开窗户,顺着雨水管从三楼爬了下来,这才逃回碎砖山,商议对策。 我一听,长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的命是你黄金童救的,这些钱也是你赌光的,反正我又不能摸钱,倒没有什么损失感,但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以后还指不定生出多少事。 张舒望闻言,咳嗽一声,说道:“得鹿啊,咱们这么多年的邻居,虽说是谈不上相依为命,也算互相照顾,你看我在柳树沟,虽然茅屋草厦,到底还算有个顶儿,住在这里,头枕蛐蛐儿,身盖蛛网,还不如回我柳树沟呢,金童这徒弟,该教的手艺我都教了。我这把年纪,只想找副厚实的棺材板儿,你们这些事,我掺和不动了,听这么一说,这是前后短着七十万亏空,还要每天涨五万,我老汉听着后脊背发凉。得鹿,你把山上这头驴借我,我得回柳树沟,你们这官司大了。我玩不起。自民国三十年,我就没欠过钱。” 林慕蝉也愤然道:“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没人寻仇了,又摊上这么大的事,放黑钱的还好说,那李子豪是个省油的灯啊?黄大哥,你给句话,这回咱们怎么办?” 黄金童抹了一把泪眼,叫道:“好办,咱跑吧,漏网的活鱼凭浪跃,离群的孤雁贴天飞,天下之大,总有咱的立足之处……” 我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现在最臭的主意就是逃跑,你们想想,放高利贷的和李子豪、老龙团,三者之间,谁最惹不起?当然是老龙团,老龙团让我在这待一年,就得待一年,老龙团的厉害,是放高利贷的能比的吗?” 众人点点头。 林慕蝉说道:“这样吧,黄哥,你跑吧,反正放高利贷的又不认识我们,不会追债追到山上来。” 林慕蝉这番话是个主意,但不能那么做。林慕蝉自打和黄金童一照面,就对他没甚好感,总觉得黄金童是个二流子,四十岁的人了,天天惹是生非,从不消停。 但转念一想,黄金童在我性命危急时刻,和林慕蝉一马当先,这份出生入死的情谊不能抹,再者,我们是个小团体,即便张舒望老迈蹒跚,很多旧日江湖消息,还是人家知道的多,是个军师级的灵魂人物,也不能就这样让他回柳树沟,死在家中也不一定有人知道。 可箭在弦上,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我夸下海口,稳定军心。当即我故作镇定,轻轻一笑,说道:“不就几十万块钱嘛,看你们急成这样,咱们身上的手艺功夫,都是白来的?人家身无长技的都在地面上混的满嘴流油,咱们就不能?是!我是不能摸钱,但能做事啊?你们能摸钱啊。小小的几十万就把你们愁成这样,还能做什么事?咱这不是火叶枪叫楚风楼给偷了吗?要是没偷,几十万算个球?所以说啊,虫得慢慢赶,钱得慢慢赚,是不是?” 我这一席话说完,大伙心间虽然依旧忐忑不平,但至少张舒望不再嚷嚷着卷铺盖回家,林慕蝉不再挤兑黄金童。 我继续说道:“不过呢,明天一早还钱肯定是不行的,金童大哥你还得躲躲,明天一早,你就背着日用品到后山深处,可不是单纯为了躲债,你得有任务,观察哪些小动物不对劲,立刻回来报告,指不定就赶出什么宝贝来,还个债那还不轻松?隔三差五,月黑风高的时候,你回来补充下给养,可好?” 黄金童也是人到万难。听我这么一说,立即来了精神,朗声应道:“就这么办,我听你的。”说完,简单收拾了下必备物品,趁着茫茫夜色,直奔后山老林中去了。 见他走后,我对林慕蝉和张舒望说道:“这么点事,别愁,三天五天就能解决,眼下最重要的是睡觉,天一亮,我和慕蝉还要去学校报到呢。” 他们二人一看事已至此,也开始同情起黄金童来,自回去睡觉。 虽然我一席话说的满满当当,其实心底里一点底都没有,赶虫哪就那么好赶,虫又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好不容易此地出了火叶枪和金脚蜘蛛,那就那么巧,连出三虫?我也是没有对策的对策。世道艰难。 当晚我根本就没睡着,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命苦。天亮以后,才朦朦胧胧睡了几十分钟,正做着噩梦,被林慕蝉推了起来。看看林慕蝉的脸,脏兮兮的却还挂着一丝笑容,可能是因为早饭比较丰盛吧,林慕蝉流浪这么多年,虽然算不上嘴馋,但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基本就能保持一个好心情,饿怕了。 再看张舒望,果不其然,张舒望觉少,一大早就起来用砂锅煮了骨汤面,卧了几个鸡蛋果儿,这都是黄金童赢钱的时候买回来的,也不知可爱又可气的黄大哥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林慕蝉与我吃过早饭,就慢慢下山,往学校走。此时我们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林慕蝉是真的要去上学,而我,只是去完成一项老龙团的任务。我能体会到林慕蝉的心情,自小出来流浪,秋雨孤灯的夜晚,或是在桥洞下面,或是高楼顶层,裹紧塑料布的那一刹那,回头看见三五个下了晚自习的学生,撑着伞等着家长来接,可以说是看一次哭一次,那时候是多么渴望上学呀。并不在乎能在学业上有多大的建树,仅仅是能和正常人一样,再加上林慕蝉本身身体结构就与常人不同,更渴望一种认同感,当年这份撕心裂肺的痛苦,如今阴差阳错的得到了满足,她怎能不高兴呢?甚至暂时忘记了柳向晚那档子事。 可一走进学校,我们两个都紧张起来,好多年没进过学校了,学生们个个光鲜亮丽,有的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一副学富五车的样子,有的留着炫酷的发型,引领时尚的弄潮儿,一个个潮气蓬勃,散发着对未来的憧憬与自信。我不禁低头看看自己,虽然衣服也是新的,上面的露水却还没干,一个人生活状态与气质不是一两件衣服就能改变的,不管我们穿的多么娇艳,始终脱不去流浪儿骨子里的那份穷气。 学校中间有个喷泉,站在这个景观造型前,我们俩都不大敢往前走了,前面是栋宏伟的图书馆,门前的台阶足有五六十级,单是门前那两幅对联就有两层楼高,上写着:俯仰翰林,无愧天地,吞吐浩然正气;褒贬文章,自有春秋,呼吸人文精神。 何止一个壮观了得。 黄金童入山之前,已将随身带的手机交给了我,我怕这东西也会惹虫斑发作,就给了林慕蝉,林慕蝉站在图书馆门口,也是踌躇不敢前,小心翼翼掏出手机,拨通了吴教授的手机。怯生生的道了声你好,然后说我们到了。 十分钟后,吴教授匆匆走来,向我俩打招呼,见面一接话茬,我发现这位吴教授书卷气十足,显然对我们两个如何能进鲁北大学插班,一无所知,看来他只是上面派下来接待我们的。至于老龙团的人怎么和上面领导谈的,我们不得而知。 吴教授反复的劝说我,说是年轻人,我大体知道你是来混个学历的,人家告诉我,不叫你去上课,可我还是要告诫你,知识是自己的,学进脑子中的东西才最有价值,一切的人脉关系都是浮云,人啊,以后还是要靠自己…… 显然吴教授并不知道我不能进屋子,一时间我眼睛有些潮湿,很久没人这么语重心长的关照过我了,可我实在是不能从命。 第六十章灌肠风 也不知老龙团的人使了多大的手笔,吴教授直接把我俩安排在柳向晚那个班了,且不容我们有异议。 我倒不在乎在哪个班,反正我也不去上课,只是有个学籍,到时候给我解决考试问题就行。林慕蝉却十分兴奋,忙问道:“那是学什么呢?” 吴教授说,历史! 我相当吃惊,没想到柳向晚这种富家美女会选择历史专业,不过,这到随了林慕蝉心愿,毕竟讲讲历史,她还听得懂,如果是高数的话,估计第一天就得哭瞎了。林慕蝉几乎是蹦蹦跳跳的跟着吴教授走的,因为她要领很多东西,比如课本什么的,还要安排一间宿舍。 两人走后,我在图书馆门前转悠,来往的学生形色匆匆,我不敢搭话,忽然看见一个小保安也在台阶下溜达,年龄和我差不多,看那样子,也是农村出身,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能聊聊,毕竟有一年的时间要消磨,偌大个校园没个朋友,只伺候柳向晚也太单调了。 于是我主动上前攀话,他见我不像个学生,问我来干嘛,我只说来找老乡。三言两语过后,我把话题扯到了漂亮女生上。 结果他打开了话匣子,竟然聊起了柳向晚。 原来柳向晚,在学校中相当的著名,校园中流传着她一件轶事。柳向晚刚刚入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花钱,对钱对物价丝毫没有概念,经常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买一瓶饮料,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倒不是柳向晚烧包,实是生活环境有关,柳向晚自小是个乖乖女,所有的生活日用全部由他父亲安排,比如上高中时,需要购物的话,会有司机接上她,由女工作人员带领,去商场她只管拿东西,不管结账。再加之柳向晚一直对历史感兴趣,天天忙活着做笔记,生活经验少的可怜。直到上大学后,家人觉得是该独立的时候了,才让她自己在学校生活,后来跟李子豪时间长了,才把社会生活这一课勉强补上。这一举动一传十十传百,在学校里嚷嚷动了,加上柳向晚非常漂亮,被评为鲁大第一校花,其实学校里漂亮姑娘有的是,但别人不如他出名,于是她就是第一校花了。后来李子豪会变着花开着豪车来接送,她更成了无数钓丝男心中的白富美,连学校中刚入职不久的小保安都知道。 说起柳家豪富的家世,是个人都能聊上一段。所以柳向晚在鲁大是个知名人物,但名声非常好,无非就是有一些富家小姐不谙世事的痴傻,一直以来,只有李子豪一个男友。学校中很多人知道李子豪在鲁北地区是个说一不二的纨绔子弟,但并没有更深入的了解。 小保安姓许,名永昌,我俩相谈甚欢,这是我在校园里第一个认识的陌生人。小许权力很大,没有学生证是不允许进入图书馆的,但他自豪的对我说,可以对我网开一面,让我进去看看图书馆内景。 我笑笑,谢绝了,坚决不能进学校中的任何一栋大楼,队长叫小许有事,他就离开了,我只是绕着喷泉溜达,思量着这几十万的亏空怎么办?指望老龙团再给是不可能了,大宏发已经出了远门,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回来也不好腆着脸再要。这一年怎么顺利的混下来,也只能是装作一个闲人,来学校里转转,千万不能说自己有学籍,岂不让人把大牙笑掉了…… 正思量间,走进了旁边绿化草坪上,自动喷水阀正在浇水,底部非常泥泞,我一落脚,脚底一滑,打了个大马趴,整个人跌落在草坪中,口中吃了一口黄泥,站起身来一看,满身的泥,连脸上都是。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转身一看,竟是柳向晚,她一个人的话倒也罢了,竟然还有她两个同学。 说实话,那种场景,我真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钻进去。 柳向晚笑声过后,竟然指着我,对她两个同学说:“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他叫王得鹿。” 这一句话,破坏了我原本想掩饰学生身份的计划。也罢也罢。可我一抬头看她那两个同学,当时脑袋嗡的一声。 自卑、羞耻感从我的脚底直冲脑门,并且直上三十三重天。 她的那两个同学其中一个,我竟然认识,竟是沈梦霞! 没错就是她,柳树沟旁边垃圾场沈老三的女儿,当日我企图用鲛绡大氅获取人家芳心,被人家放狗追了好几里地,此时一见,五味杂陈,腹中打翻了调料罐。 沈梦霞如果能顾及我的面子,此时,应该假装不认识我。没想到沈梦霞一见我,立即失声叫了出来:“原来是你?” 我脸上烧的彤红,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柳向晚道:“怎么?你们认识?” 沈梦霞道:“他是个流氓小叫花子,怎么会来这里做插班生?他压根就没上过学,我听我爸说过,他是我们那柳树沟的一个臭叫花子,晚晚,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同他们走来的另一位同学是个男生,此时一听沈梦霞的话,仿佛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个时候掐着兰花指女里女气的抿着嘴笑道:“晚晚,你没搞错吧?” 柳向晚因为有鹊玉药力在身,倒不会因此对我产生反感,但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解释为好。只是反复强调,我们是好朋友,甚至超越朋友关系的,你俩不能取笑我的朋友。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在心底里已经取消了不知多少遍了。 柳向晚想摆脱这两位同学,拉着我的袖子说:“这身衣服全是泥了,不能穿了,我陪你去买身衣服吧?” 我已经舌头发麻不会说话了,吞吞吐吐的支吾说:“不……不……不用,我……我……回去,换……换换……” 柳向晚虽然被鹊玉迷倒,但并不是神智出现问题,她洞察出了我的尴尬,就说:“那也行,中午我等你吃饭,留学生餐厅的牛仔骨非常有名,咱们一起尝尝。” 我没等她说完,就要开溜,刚刚迈出一步,又跌在了草坪里。 当时我脑海中白茫茫一片,已经忘记了身后的笑声,也忽略了所有的行人,我的存在就是个笑话,我就是为笑话而生的,现在每个人都会看我一眼,笑吧,尽情的笑吧,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我记不清怎么回到碎砖山,一见张舒望,我哇一声扑在他怀里哭了。这时候有只手轻轻把我拉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兄弟你这是咋了?”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黄金童。 我也顾不得伤心了,张口骂道:“你不去找虫,回来干嘛?寻死啊?” 黄金童胸有成竹的说:“虫我不找了,现今有桩大买卖,你干不干?” 当时,我认为黄金童是不想进深山受苦才跑回来的,所以赌气说不干。 黄金童却不管那些,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他的重大发现。 原来黄金童走后,并没有去深山,原因很简单,他身上还有几千块钱没输干净,地下赌场他是不敢去了,转了两圈转下山来,打了辆出租车,一路跑到城乡结合部,找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发廊洗头,说是洗头,实则是做些笔力不堪描述之事。小发廊那小姐也四十多岁了,主要接待进城务工人员,完事后两人颇有惺惺之感,聊了些人世沧桑旧话,那女人就说,你再过段时间来,我就从这村中搬出去了。 黄金童随口问,为什么搬出去? 那女人说,这个村子要拆迁,有个开发商看中了这个地段,准备开发楼盘,但是这村子很邪乎,开发商请了风水师,看了看,还真的很邪乎,所以这事就僵持下了,村里的干部想卖地,上头赔偿程序都有说法了,招拍挂的手续也在办着,可那开发商却打起了退堂鼓。各级干部们都快急死了。这是给领导们套上车了。 黄金童就问:怎么个邪乎法? 那女人就说:以前,我们也没大注意,那个风水师一来,说是这片地方老是刮回肠风,在村子里插上个风向标,和村子外面风向不一样,几十米的距离,风向就不一样,而且啊,这村子井里面,石头缝里都往外吹风,刮风都是从上往下吹,这里从下往上吹,要不是那风水师来,我们还真没注意呢! 我听到此处,打断说:这和咱有啥关系?他刮怪风又刮不来钱! 黄金童狡黠的笑道:“你想啊,这村干部急着卖地,开发商嫌风水不好,咱们在其中周旋周旋,要嘛从风水先生入手,要嘛从怪风入手,要是能给他解决了,促成这桩买卖,这卖地可是笔巨款啊,咱张口要个三十万五十万,他们能不给?不给的话地就砸在手里。即便解决不了回肠风的问题,你只要耍个赶虫的手法,让开发商认为你比那风水先生有能耐,让他们信你的,咱们给他们解释成风水宝局,不就完了?这点你还是做的到的。” 亏黄金童能想的出来。 第六十一章黑风先生1 黄金童一番话,说的我有些开窍了,暂时忘了学校中的奇耻大辱。仔细一琢磨,这个事情可以搞一搞,没准能做件好事。 鲁北城坐落在三山坳里,三面环山,东面近海,我们这套破厂房所在的无名碎砖山位于北面,黄金童所说的那村子,在碎砖山正西,约莫着有七八里路的样子,和碎砖山地理位置差不多,说是郊区吧,打个车不跳表的当口就到城中心,说是城区吧,还没有规划,地理位置很尴尬。一般这种地方的民众,心里也盼着自己村子能够拆迁,赔偿款是相当可观的,不仅能够在城中置办套房子,而且手中还有余钱,浮躁世风之下,多是此种心态。 那村子名叫兰家峪,几百口人的样子,土地却是极广,村民大多在鲁北城中谋生活,兼以赁房为辅,那些小生意小买卖铺户多聚于此,图个房租便宜。 我对黄金童说:这样吧,你先回那村里,看看能不能接触下村中负责人,商量商量看,还得小心,别叫追债的盯上你。 黄金童也不是全无心肝,知道欠赌债不还的结果。当下出发了。 我也顾不得伤心,老龙团定的任务,我还得坚持完成,每天陪柳向晚三个小时,免得她再生幺蛾子,想必柳向晚一生幺蛾子,对老龙团影响不小。 我从旧厂房水池中打出水来,浑身上下洗了洗,换了身干净衣服,好在黄金童前天赢了钱,给买了两套衣服,否则现在连衣服都没得换。收拾整齐,我继续回学校。 张舒望自在山上看行李,行李中大多数是些破烂,但师父传下的那些东西,不能丢,否则损失大了。 我走在学校的小甬路上,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人不能自尊心太强,太强了容易受到伤害。管他们怎么想我呢?反正我就是个叫花子,爱怎么地就怎么地。想到此处,心里稍微宽慰了些。 柳向晚上课去了,我依旧在图书馆门前等她,因为图书馆门前的路四通八达,几乎从哪个楼走来,都要经过这里。百无聊赖下,我攀上台阶,继续找小保安徐永昌聊天,他恰巧就在图书馆门口执勤,检查进入的人有没有学生证。 因此可以聊天,打发等待柳向晚的时间。 徐永昌很健谈,看来他在学校中也缺少朋友。不知不觉间聊到十一点钟,远远望见柳向晚正从路上走来,我只得辞了徐永昌,走下图书馆的台阶,站在喷水池前等候。 柳向晚也远远的望见了我,这次她是一个人。 然而还是有我不想看到的一幕,林慕蝉和柳向晚是从一栋楼里走出来的,就走在柳向晚身后不远处。 想来如果没有鹊玉风波,我和林慕蝉现在正过着流浪生活,虽然很苦,却很快乐,两个人无拘无束,天马行空,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如今,我无法摆脱鹊玉的药力,见到柳向晚,心头是扑通乱跳的,见到林慕蝉反而淡了,这事从根源上,我就对不起她,虽说我们并没有到海誓山盟的地步,仅仅是互相倾诉了爱慕之心,也算的上是个开始。林慕蝉身世崎岖,多年流浪,心里的苦水比我还多,加之身体与常人有异,在鹊玉这场风波中,她表现的性格如此开朗,已实属不易。 两人前后脚走的切近,我不知该怎么处理。 柳向晚见到我是那种被鹊玉迷惑特有的表情,笑着说:“咱们走吧。”说着就要拉我的手,我一时内心翻江倒海,有种强大的力量想让我去牵她的手。 但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我的症状比柳向晚轻,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虫斑,两毒一冲,多少会减弱一些。 林慕蝉也走了过来,仿佛要刻意避讳见到我,目光一斜,就要擦肩而过,柳向晚说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吧?你们什么关系?” 我支吾不能言。林慕蝉见柳向晚问我,略一停步。 柳向晚马上装作没事人一样说:“既然大家都是同学,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林慕蝉冷冷的回答:“不了,你们去吧。”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望着林慕蝉背影,我内心暗道:林慕蝉,你坚持下,就一年时间,就一年,一年以后,这事就烟消云散了,坚持住。 柳向晚丝毫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见我不肯牵手,也不强求,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我跟她去吃饭。 我一边走一边唠叨:我不能进屋子,身上也不能带钱,叫你请客吃饭,十分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没钱。 柳向晚轻声说,没关系,留学生餐厅外面有花架伞棚,棚下有小桌,以后我们就在外面吃饭。不用担心。 说着些闲话,我拿出张舒望给我的老上海牌破手表看了看时间,卡住时间点,一路向餐厅走来。 这种学校的餐厅我是第一次来,谈不上富丽堂皇,但绝对典雅,鲁北大学建校将近百年,留学生餐厅用的是当年的老楼,还是殖民地时期,德国人建的,老虎窗和爬山虎映衬着红砖清水墙,颇有一番异域风情。 餐厅前是一排花廊,廊顶上有碧瓦作的棚子,花蔓一直攀到棚顶,互相交错着,虽是中秋时节,花朵不再,却也翠叶葱葱。廊下是一张张小桌,桌子上摆着争奇斗艳的人工花瓶,路旁和椅子上也缠着人造花朵,往哪一坐就能让人想起那副著名对联:与菊同野,与梅同疏,与莲同洁,与兰同芳,与海棠同韵,定自称花里神仙。 柳向晚向一张小桌上扔下一本书,说是占座。我才知道原来学校里占座位,往哪放一本书或一串钥匙即可。 我不能进屋,由着柳向晚进去点餐。 饭菜味道如何,我根本就不关心,忐忑的坐在柳向晚对面,任由过往的学生指指点点。我猜想,等到明天,我可能就出名了,因为学生们肯定没见过我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而且和柳向晚在一桌吃饭,她可是个名人。 柳向晚谈吐温雅,举止雍容,吃饭时微张樱桃小口,不出任何声音,连筷子放下时,也是小心翼翼,透着大家小姐的气象,而我则是饕餮而食,市井粗粝之气淋漓尽致。 柳向晚问我为什么不能进屋,为什么不能摸钱。 我把我所有的经历前前后后都讲给了柳向晚,包括鹊玉误投杯。柳向晚吃惊的看着我,不时插一句问题,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柳向晚听了两个小时,听得惊讶莫名,连连称奇。 到最后,我说,咱俩的好感不是真的,你要有心里准备。 柳向晚却说,我知道了,可也无所谓,这种感觉挺好的。 我见她如此说,就把话题岔开了,我问她老龙团和他什么关系。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大宏发真名叫作陈宏发,是父亲的朋友。其他一概不知。 柳向晚对赶虫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不断的问长问短,我忙于应对,不知不觉间,发现三个小时已经过去。柳向晚下午没课,大有要聊到天黑的架势,我则婉拒了,表达要走的意思。 柳向晚虽然面露不悦,但也没有过分的举动,我和她约法三章,每天陪她三个小时,免得日后给自己惹麻烦。 当然,我心里也是依依不舍,不用说有鹊玉迷惑,即便没有,面对如此丽人,畅聊永日也不会倦的,可我必须得理智,要不然很容易把事情搞砸。 我辞别柳向晚,匆匆离开学校,路上恰好与沈梦霞走了个撞脸,我羞愧难当,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目光斜视,佯装看不见,擦身而过,身后传了了窃笑中的议论之声,我觉得我在鲁北大学出名是早晚的事,肯定会有很多爱好八卦的人关注我。 回到碎砖山发现,林慕蝉不在,可能是收拾宿舍去了,一来,学校中有宿舍,她肯定不愿意在碎砖山上;二来,她准备狠狠心,要融入正常人当中去。 黄金童却在山上焦急的等我,看来他办事效率很高。他简单的给我说下了下午去兰山峪的情况。黄金童一到村子就直奔村委,和村里负责人开门见山的说他是风水大师王得鹿的经纪人,听说兰山峪要卖地,开发商突然嫌风水不好,要打退堂鼓,这事王得鹿大师能解决。 村里负责人态度很简单,死马权当活马医,如果能顺利卖地,不妨叫风水大师来看看。可有一件,前期无任何报酬,能顺利拆迁再说。 风水相师这一行,属于金字门,金皮彩挂中的金,老辈子里就传下话来了,相师干的好的,八台大轿往外请,吃的是饭;干的不好的,走街串巷敲门打户,让人往外哄,吃的是气。 上门说是非的相师是这行中最没脸面最低贱的那一种。村中干部也不傻,上门迎上来的,不知根底,如何能轻信?能给个见面机会就很不错了。 我当即对黄金童说:“咱俩先去看看,我得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 黄金童点头称是,我坐不了出租车,在碎砖山顶打了个阴阳哨,这是鲁虾蟆当日传给我的,用来招呼紫电绝尘特,那头驴自从拖了次火叶枪,一直放养在山中,这驴不怕偷,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前。 第六十二章黑风先生2 那紫电绝尘特听闻有阴阳哨声,知道是我在叫它,从后面山林中跑了回来,这驴牙口也不小了,据鲁虾蟆说,这头紫电绝尘特来的不容易。 取未生产过的小母驴一头,牵至方圆百里内最高的山顶,在其口内放入引雷珠,即当日王曰坤赠给柳西岩,让其献给程天瑞的那种珠子。背部披上布云幔,这布云幔亦十分难得,举凡春日枝叶抽发之际,漫天柳絮飘舞,自有那不肯落地的柳絮,扶摇而上,蹬空万里,此谓之天絮,这种柳絮最终黏云而终,自古采天絮,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请夜叉国民,另一种是放鹤灯,鹤脚上有一趾,叫作鹤兵,能击鹰隼,在鹤兵上挂小灯笼,灯笼下坠一棉花团,上涂蜂蜜,黄昏时,以黄精条占鲨鱼血喂鹤,鹤吃此物即醉,满眼迷离,以为地上鬼物相追不舍,致夜晚则排云而上,不敢停歇。一直飞到高空,那些天絮见光则感,遇到鹤兵上的灯笼,自动离云飞来相靠,黏在蜂蜜上就下不来了。至天明,红日初升,鹤才转醒,徐徐回巢,赶虫人即将这些天絮采下来,以霞浆相合,霞浆即流云霞浆,当年夜叉王钩镰救新罗时,即为采霞浆追到新罗。这霞浆久服轻身延年,是味仙品,此物在解放前,关外有大人参铺子可以买到,价格十分昂贵,据传出自海参崴以北。将霞浆与天絮相合,煮烂,沉之为纸,就叫布云幔。响晴白日,烈火当空之际,将布云幔铺于高地之上,茶盏功夫即有乌云相感,满布乾坤,人站在布云幔上,喊天念咒,可有暴雨倾盆。而驴若披上布云幔,口含引雷珠嘶叫,则电闪雷鸣,有龙吟之声透云。再以硫磺系在驴尾,则飞龙缠驴而交。 当年鲁虾蟆并未见有龙缠驴而交,只是见山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须臾天晴,牵回驴来请当时说妖票的窦烈章把了把兽脉,已然是怀胎了。为什么龙与驴能交呢?因为驴怀胎三百六十天而诞,正应周天之数。 鲁虾蟆一生,赶虫手段,在虫书中已经数一数二了,因为赶虫和下围棋一样,后代之人要略胜前代人半子。有明朝术士扶乩,请下宋代围棋国手的阴灵,就在乩盘上与当时明朝国手对弈,结果宋代国手输了半子,术士重焚新香,在乩盘上画沙问宋代国手,何以古人输给今人?那宋代国手借乩盘回答道:论世道钻营,人心叵测,是今胜于古,上古之时,人心醇厚,万不及今人,棋盘之上,较论冲杀围堵,偷奸用诈,岂不衡输半子? 赶虫也一样,前辈赶虫人已将毕生经历,一针一脚写入虫书,那越往后的赶虫人定然要胜过前人。 可鲁虾蟆有一手未曾学得,那就是摸兽脉,所以他为了弄紫电绝尘特,请了人。 鲁虾蟆传下了一副驴鞍子,虽然材质平平,却很舒服,因为现今有钱也不好买到了,驴鞍子不同于马鞍子,所谓驴唇不对马嘴,驴走起来扭胯,马行起来纵肩,正是壮士跨马,逸士骑驴,所以鞍子略有不同。 我铺上驴鞍子,跨上驴,沿着山间羊肠小路向西进发,因为骑驴上街走大路,惹人笑话引起围观还倒其次,关键是如今之规章,畜力车不得占用机动车道! 所以我贴着山路而行。约莫走了六七里地,往山下看,是片林立栉比的二三层民居,约莫差不多就是了,我将老特放在山坡树林中,这特不用栓,栓也拴不住,等需要时,打个阴阳哨即可。 走下半山坡,行到村口处,已然黄昏暮色,正是挑灯时分,黄金童乘坐出租车,也是刚好到村口,我们俩就村碑处碰头。 我俩缓步进村,村中有条主街,东西走向,街上小买卖铺户非常多,什么卖包子的,卖电话卡贴膜的,卖卤味的……满条街都是。 走在街上,觉得身后有微风吹来,风倒不是很大,勉强能吹动柳条左右摇摆,所以不是细心之人,还真觉察不出有什么异样。 村子南面是条省道,北面是小山丘,东西长约二里,南北宽也就一里,紧贴着村口的村北是条南北小路,连接着南面的省道,这条南北小路东侧则是荒山坡地,怪石嶙峋,也无庄稼,零零星星种着几颗果树。 我来时刮的是西南风,村中街道上刮的却是东风,秋天很少刮东风。为了验证风向,黄金童到南边省道上测风向,我站在兰山峪主街上,从一条南北胡同里望着黄金童。他在省道上打了个手势,示意是西风,至于是西北还是西南,有些飘忽不定。 我站的主街上,却是实打实的东风。 黄金童走回来对我说,兄弟,你知道这里的风邪乎就行了,不用太在意,咱们只需要让开发商和村委相信咱有手段就行了。 我说,不然,得找到风源,看看怎么回事,不能是水咱就趟,容易出乱子。 黄金童一脸难色的说,你说要找个水源好找,看得见摸得着啊,剁了有渣烧了有灰,可风源你怎么找? 其实这也简单,举个小布条,逆着风走,什么时候变成西风了就停下,也就是说刮东风和刮西风的交界点,就是这怪风的位置。 黄金童点点头,觉得十分在理。 我举着个小布条,黄金童路边捡了个塑料袋,我俩和疯人院失火逃出来的一样,慢慢走在街上,他在南我在北,好确定具体风源点。 走出村口了兀自刮着东风,直到距离村口一百米处的乱石坡上,风向突然变了。我和黄金童几经测试,终于找到了风源点,那是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东侧刮的是西风,也就是自然风向,西侧刮的是东风,也就是村中的风向。 那石头上也无大的出风口,那风浩浩荡荡像是自然而起。石头底下有条缝隙,伸手试试,觉得有微风吹出,并不是很强烈。 靠近石头,忽觉风中有些鲜草的腥气,那种腥气说不出来的异样,不似田野中那种混杂泥土的腥气。 我对黄金童说,黄大哥,这风绝对不是天然风。 黄金童眼一白:用你废话? 我继续说:你去买盒火柴来,我在这等你。 黄金童不解的问,放火的话,我这有打火机?买火柴干嘛? 我一听,灵机一动,对他说:打火机也行,给我用用。 黄金童虽然是个穷鬼,但因为是烟民,却有一款银壳的煤油火机,我接过火机来,打开盖子,不碰火石的齿轮,将打火机小心翼翼的凑近那个石头缝,缓缓微风吹出来,煤油火机的火芯子,突然无火自燃。 黄金童惊异的大叫:着了着了,怎么就自己着了? 我慌忙将食指卡在嘴唇上,作了个希声的手势,黄金童会意,不再作声,我示意他悄悄走远,我也跟着走远,对他小声说:鲁北是黄河尾,东海头,河口海晏,小虫看来是很多,这里有头小虫,赶紧跟我回去拿东西,来赶了。 黄金童纳闷道:你是说,这里的怪风都是这石头缝里小虫整的? 我点点头。 黄金童狡黠的说:那既然是这小虫捣的鬼,你也不能就这么偷偷赶了呀,你得等到咱们联系好了村里相关人员,叫上开发商一块,当场给他们赶了,这风停了,咱们才好坐地要价。 我担心说:那要是赶完了,他们不付钱怎么办? 黄金童一副老江湖派头,说道:那你就威胁他们说,不给钱,像这样的小虫,你再给他们放俩,保证他们楼盘天天失火。 不服黄金童的手段是不行的。 黄金童拉着我走回村里,晚上村委会都下班了,哪里找负责人去,他拉我到一个卖牛肉板面的地摊前坐下,叫了两碗面,吃完我们起身回山。 我俩替换着骑驴,一个牵一个坐,路上说些闲话。 我给黄金童介绍这小虫的名号、来历。 虫书记载,此虫名作吞吐兽,状如大蟾而多毛,此物不饮不食,春分之日,张口东向,食东来紫气。秋分之日,张口西向,吐腹内余炁,状如春风,绵绵不绝。有雌雄之分,雄者秋日使风之时,可令柴草自燃,雌者吐气无风,旦有迷雾笼罩,人入其中,多有为瘴所迷者,雌雄同处一穴,则止春风徐徐,一尺之外,不燃草木…… 就是说这东西叫吞吐兽,形状如同大蟾蜍,但身上很多毛,不吃不喝,春分的时候,张口向东,吞东来紫气。秋分的时候开始面朝西,吐出腹内余炁,吐得时候,状如春风,所以是东风。有雌雄之分,雄的秋天吐气的时候,能使草木无火自燃,雌的吐气时,并没有风,但会起大片的迷雾,人在雾中,能中瘴气。但要是雌雄共处一穴,两厢能互相抵消,就只有徐徐的东风刮出去,一尺之外的草木,也点燃不了,一尺之内能还是可以点燃的。 因此我刚才用火机凑到石头缝前,火机无火自燃,而吹到村中的风则不能点燃任何东西,说明石头下面是雌雄两个吞吐兽。 这东西在虫书中算是加圈加点的,比白盐快鼠、金脚蜘蛛高出一个档次,算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要是能赶得这两头小虫,那就造化了。 只是这种上了圈点的虫,并不好赶。 第六十三章黑风先生3 说这虫不好赶,一是因为此虫门道比较大,二是因为这东西气性大,本来就是食气的东西,如果掀开石头,将其捉出来,即便赶虫的不被烧死,不中瘴气,也会失败,因为这俩小东西一会就自己气死了。 吞吐兽一生气,就鼓肚子,直到肚子大到如篮球,爆裂而死。一雌一雄在石头洞穴里,恩恩爱爱,凭什么被外人搬来搬去?想不开,就双双气死。 这东西腿短,也跑不快,最大的杀器,就是当有人掀开石头让它们见了光,雌的就闭嘴不吐气了,此时雄的会使大风,这风遇到可燃的东西,就会点燃,烧尽它所看见的一切。 所以赶吞吐兽,首先是消磨气性,这不是三十分钟五十分钟就可以消磨掉的,得让它们开脸,什么叫开脸呢?就是在它俩面前混个眼熟,直到不怕你了为止。混脸熟需要投其所好。吞吐兽的爱好只有两个,一个是吞气,一个是吐气,春天赶得时候,赶虫人摆好北斗七星旗阵,就和它顺着一个方向吸气,一口一口的吸,不能停歇,直到吸到双方都认为是自己人了为止。 秋天赶得时候则相反,摆好旗阵以后,赶虫人趴在地上,学着它的样子,开始吐气,一口一口的吐,直到吐到它认为你是自己人为止。 这叫气性相投。 这是个力气活,可难为死了赶虫人,吸气的时候,有不吃不喝吸两天两夜还不能成功的赶虫人,直到最后腹中岔气作罢。 还有的赶虫人吐气吐到晕厥不能成功,这就叫气性不投。 一旦气性相投了,雌雄二虫就可以随意驱使,但此物不能住百兽囊,春天百兽囊能将其憋死,秋天百兽囊能被其吐气吹爆。这东西所吐的气并不能形成风,所形成的风是雄吞吐兽感应来的,也就是说,这东西天然会使风酿雾。 我和黄金童回到碎砖山,当夜林慕蝉并没有回来,但愿她能与那一宿舍的女生相处融洽吧。 第二天上午我还是照例去鲁大校园等柳向晚。 黄金童则去兰山峪找村里负责人,他心里头有底以后,以其三寸不烂之舌,也许没什么问题。 我按部就班按照前一天的作息时间,先找小保安许永昌聊天,然而今天,许永昌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竟然和柳向晚认识!还在一起吃饭! 我开始编谎话,什么样的谎话能让我掩饰天天和柳向晚在一起的事实呢?急中生智,干脆说道:我是柳氏集团的保安,老板让我每天都来看一下他宝贝闺女,这是任务,我吃饭公司得报销吧?所以每天和柳向晚吃顿午饭。 许永昌将信将疑的上下打量了我几番,似信不信的说:你也是保安?你们那还要人不? 如此岔开话题,又聊到十一点左右。 聊天中得知,我可能很快就将成为鲁大的焦点话题,因为关于我的议论话题已然传开,鲁大是个八卦之地,早几届的学生,并不去关心什么女神了、校花了、富二代之类,他们有更具体的事情做,比如出去开房,考研,出国留学等等……可这几年的学生,就两件事,考驾照和谈论学校知名人物的八卦。世风日下的具体表现是,早几年的学生在学校交到漂亮女友的可能性极大,这几年漂亮女孩子往往喜欢往外跑,找些那些所谓事业成功的大叔,成王败寇意识和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完全丧失了早几年大学生的风韵。 当然这些都是许永昌分析的。我越来越喜欢和他聊天。 柳向晚下课出来,远远走来,只是今天并没有看到林慕蝉,我迎上柳向晚,问见没见到林慕蝉。她说见到了,在大教室里没出来,可能还有些事情。 我隐隐感觉到林慕蝉不想见我,每天这种方式见面可能引起许多尴尬。 我俩依旧是在同一张餐桌吃饭,依旧是聊到下午两点多,我告辞离开。 回到山上骑了驴,沿着山林小路来到兰家峪东边的小土山上,下了驴步行来到村口,径自走向村委会,刚到门口,就见院里几个人推推嚷嚷,骂骂咧咧,被推搡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黄金童。 黄金童还在唾沫横飞的解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盗过暗河流棺的黄金童! 推搡黄金童的三五个人当中,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西装笔挺,器宇轩昂,像是村中的领导干部,正在指挥几个年轻人轰赶黄金童。 我上前叫一声黄大哥,黄金童回头一看,见我到来,急忙向村委中人解释,我说的大师到了,就是他! 说着一把将我拉到跟前。 干部模样的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轻蔑一笑,说是骗子我见的多了,给我滚。 我眼见不是事,本来村委是想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可能黄金童此番来,没做好准备,对村委实话实话了,什么赶虫呀,吞吐兽呀,人家听得有些玄乎,翻了脸,认为是骗子,往外赶。 再加上我这副模样,蓬头垢面的,那有什么大师范儿。这年月讲究包装,即便再有真本事,长不出个道貌岸然的样,人家也不信。 我急忙说道: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大师,我师父才是真正的大师,我们云游至此,我师父说你们这风水有异,大有庇护调理之心,要给你们解解这个风水局…… 我话都没说完,干部模样的人干脆利索回了一句:滚!不滚报警! 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我们推出门外。 我们两人狼狈至极,瞧我俩这副模样也不像什么高人,黄金童打扮的流里流气,像个老流氓,而我则灰头土脸,白穿了身干净衣裳,丝毫没有养尊处优那种气质。怎么看都像是两个招摇撞骗的人。 在路上一问黄金童,果不其然,他一进门就滔滔不绝讲起了吞吐兽的厉害,并称我是个赶虫的大师傅,是他哥们,人家听着不靠谱,他又解释自己在暗三门里很出名,盗过薄姑城的暗河流棺慕,见过人头鱼,解开裤子给人看那几片死鱼鳞。人家以为他是个精神病,夹枪带棒哄了出来,正好赶上我进门,连我一块扫地出门。 我对黄金童说,你这么口无遮拦,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这种神棍行当要先指点一二迷津,不能把事情说破,说破就没意思了,几句话说中对方心里的痒处,然后人家求你破解,你还要半推半就,对方再三求你,你还得拿腔作势,不大肯干,整些天机不可泄露的奥语,如此三番,才有些高人的架势,对方才能愈加仰重。你一进门整的和一个推销保险的一样,人家不烦才怪。这叫江湖前棚的水火簧,你没听张舒望讲吗? 黄金童叹道,那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办? 我说:请张舒望亲自前来。 黄金童不服道:就他,还不如我呢。 我说我有主意。 回到碎砖山,和张舒望一讲,要他装伴个高人。张舒望欣然同意,别看张舒望一口大黄牙,但是个老童子身,养的鹤发童颜,不露齿的时候,往那一坐,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白胡子垂胸飘着,面色红润,两眉垂睑…… 我对黄金童说,咱们进城来时,我见北马路路边有个老君堂,是个道教用品店,你先去那买一领道袍和一柄浮尘,再到中药铺去买曾青,只要有货,钱够的情况下,越多越好,还要买根自行车上的气门芯,越长越好,再买些木炭,连夜回来,还有安排。 我和张舒望吃完晚饭的时候,黄金童回来了,买了领先天八卦袍,一顶冲天冠和一柄马尾浮尘,外加一包曾青、一包木炭、一卷气门芯。 我把曾青分成两份,一份大的一份小的,然后问张舒望要了迷药和闷狗药,这些药张舒望常备在身边,以防不测。然后将大份的曾青、迷药、闷狗药和木炭交给黄金童。 吩咐黄金童说,黄大哥,你快些吃饭,吃完饭早早睡觉,凌晨两点起来,步行走到兰山峪村委门口,门口有个值班室,你先用往值班室窗户里吹点迷药,让看门那老头沉睡不醒,可别吹多了,然后将这些曾青在门口用木炭烧了,院子里如果有狗叫,直接把闷狗药塞火腿肠里扔给它。 我将那一小包曾青细细研成粉末,又对张舒望说,清晨一大早,你换了道袍,我给你牵着紫电绝尘特去兰山峪村委门口,盘坐在黄金童烧曾青的地方,你怀里暗藏一个矿泉水瓶,连接着气门芯管,藏袍子底下,人越聚越多时,你就暗暗挤矿泉水瓶往烧过的曾青地面滴水,坐在那即可,不一会功夫,村民就能把你当老神仙供着,一定等到我叫你起身,你才能起来,起来以后,手里攥着这小包曾青粉,握住门口的铁门框,我一说师父你松手吧,你就松手。如此这般,你就真成神仙了。 张舒望依言。 黄金童吃过晚饭,早早睡去,两点钟准时起来,匆匆赶往兰山峪。 天还未亮,我和张舒望也早早起来打扮一番,张舒望带了冲天冠,身披先天八卦袍,手持浮尘,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 天色刚蒙蒙亮,我和张舒望到了兰山峪村委门口,黄金童已经早早的躲了,地上有烧的曾青,街上也没什么人,我叫张舒望先坐在烧过的曾青上,然后嘱咐他说,你就在这打坐,等人聚的多了,你就悄悄的捏怀里的矿泉水瓶,往地上滴水。 第六十四章黑风先生4 清晨之际,村中主街上渐渐人多起来。如果说是个乞丐,在地上写写画画,哀怜告求,希望人怜悯施舍,那么人们就见怪不怪了。张舒望峨冠道袍盘腿打坐在地上,且正对着村委大门,那些平时不爱看闲事的此时也驻足观看。 不一会围观的人就堵了半条街,不知这是因为纠纷来堵门的,还是故弄玄虚的。这时候,就有村民上前问张舒望,你坐在这是干什么的? 张舒望并不言语,微闭着双眼,朦胧一看,人聚的差不多了,打坐的手暗暗的挤压藏在怀中的矿泉水瓶,水滴到了烧过的曾青上。 火烧曾青后,以水浇烧过的地,会烟起如雾,状如出岫之云。这是个感应古方。 张舒望挤压矿泉水瓶后,身子底下急腾腾起了一股白云,烟气缭绕,宛如仙境。 围观的人群见突然起了烟,不明就里,纷纷往外撤步,远远观看。 张舒望两手做了个小动作,将矿泉水瓶在怀中翻了过来。只见白烟里端坐着一个须眉皓首,道袍峨冠的老仙人。 众人纷纷称奇,既觉得新鲜有有些惧怕,不敢靠前。有几个忍不住在人群里失声叫道:“不会真是得道的高人吧?”“会不会一会飞起来?”“这是要腾云驾雾?”…… 昨天那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好来上班,看见这一幕,吃惊不小,虽然心里也有三分敬畏,但作为一介领导,这种事不能不管,不能由着张舒望引众堵门。 因此上前小心翼翼的问张舒望:“我是杨文山,是这村的主任,你这是……” 张舒望有套词,是我们昨晚上商量好的,张舒望微闭双眼,说道:“那天贫道路过你们村庄,觉察风水有异,使个徒弟前来告知,不想冲撞了诸位,今天老汉特来替小徒道歉,还望海涵。” 杨文山见他盘坐的地方,莫名其妙往上冒白烟,一时也搞不清来路,外围的围观者也一样,要说相信张舒望是个大仙儿,可能也牵强,但绝对都认为张舒望很有道行,要不然怎么能让平地起白烟。 杨文山一听,知道是为昨天驱赶黄金童的事,眼见张舒望鹤发童颜,坐在烟气里,不敢怠慢,慌忙说:“误会误会,老道长,咱们能不能去我办公室说话?” 张舒望闭着眼睛,不再言语。这也是我们商量好的,因为地下的曾青还没用完,此时站起身来,容易露馅。等到曾青和炭灰消耗殆尽,站起身来,也无非是片水迹,也就无所谓了。 杨文山见张舒望不言不语,闭目打坐,心里头有些发憷,小声反复和张舒望商量,张舒望只是不再言语。 等到地上烟气小了,我过去轻声叫了声师父。张舒望这才睁开双眼,街道上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小声议论,有那平时信惯了阴阳事的老妇女,还有的给张舒望跪下了,顶礼膜拜。 张舒望也觉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真有人报警了。 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身下果然只是一片水迹而已。 众人大惊。 这还不算完,我们还有第二手。 张舒望站起来之际,烟雾消散,杨文山疾步上前,请张舒望办公室里说话,张舒望手里攥着一块小海绵,海绵里是曾青水。 张舒望见门口的铁门有一根栅栏因为长期推拉,磨得油光瓦亮,上前用手一把攥住,手里头藏着曾青水海绵,握住以后就不动了。 周围人群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杨文山上前见张舒望握住铁栅栏,又闭目养神,也不敢怎样,只是轻轻的问:大师这是? 约莫一顿饭功夫,张舒望松了手,松的很快,围观的人因为离得远,看不真切,杨文山虽离得近,却正在打电话,想是和村委班子商量这事。 张舒望一松手,众人一看,那铁棍上呈现出黄金色,只在张舒望握的位置。 物类相感,铁遇曾青而化铜,这也是个古方。熟悉化学的都知道,曾青大部分成分是硫酸铜。 但因为张舒望坐地起烟在先,握铁化铜在后。围观人众又有猎奇之特性,这下子炸了过了。纷纷失口叫道:“哎吆,这是点金术啊。”“了不得,这老道有道行。” 甚至还有村民在议论:“三哥,我听说啊,人家是为了解决咱这里风水问题的,村主任不知道为啥昨个把人家轰出来了。 “哎,六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的事,黑着呢!” …… 杨文山不是听不见人们的议论,见铁棍呈献金桐色,也吃惊不小,瞬间觉得,张舒望绝对有些道行。当下不敢怠慢,恳请张舒望到办公室里谈。 张舒望演完了,这才慢慢踱着步子跟随杨文山走进办公室。 我则在外面等着。 这一手在旧时江湖地面,叫作下招子。为的是引人耳目,以达到噱头的目的,一般是为了吸引人群聚拢,下完了招子,人群一聚,这叫圆粘子,然后使钢口,什么叫钢口呢,就是吹:兄弟初来宝地,投亲靠友,不想是亲友去了南京,万般无奈,拿出家里祖传的宝贝借宝地显眼,祖上从海里捞出块石头,专制眼疾,可把话说到头前,这宝贝我可不卖,您哪位有个沙眼、气蒙眼、火蒙眼、爆发火眼、迎风下泪,您瞧我了,点上当时就好,不好的话,兄弟低着头从这粘子爬出去…… 张舒望混迹民国江湖多年,这些手段使起来,那是相当专业。他进了杨文山办公室,谈了一个多钟头,走出门来,杨文山已然是伺候神仙的架势,恨不能双手搀着张舒望。因为张舒望谈这个,用的是旧江湖手段,分的是前棚、后棚,挂锁使簧,兼用神仙口儿。那杨文山解放后生人,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晕头转向,只有膜拜应承的份儿。 张舒望出来后,用浮尘指了指我:“这就是我小徒弟,我这几年,也只是辟谷参道,少问世事,你和他谈吧!” 杨文山唯唯诺诺,频频点头。 我搀着张舒望上了紫电绝尘特,围观的人群还没散,见道士骑驴更觉新鲜,那小驴拨开人群,撒开四蹄,一道烟跑了,速度之快,也引得众人咋舌不已,更加肯定了张舒望是高人。 杨文山见张舒望一走,凑我跟前说:“你看,昨天呢我……” 我一摆手打断他说:“我师父吩咐了的事,我就照办。” 杨文山乐呵呵的说:“那最好那最好。” 我也有套词:“杨主任,这事你约上开发商和那位给开发商看风水的大师,一块过来,我去把这回肠风给停了,如果停了,你们顺利卖地,那么我要一百万现金。要当天支付。” 杨文山一听一百万,笑着对我说:“我们村目前账上能用的只有六十万,你要的那个价是真拿不出来。” 我略一想,黄金童欠二十万高利贷,现在已经两天了,涨到了三十万,那帮人肯定在满世界找黄金童,如果能把那俩吞吐兽收了,也得几天时间,估计这六十万只够给黄金童还高利贷的,可这笔款项比较急。当即我就答应下了杨文山。欠李子豪的钱,再慢慢想办法,这李子豪就是个神经质,他压根不缺钱花。 杨文山诡异的笑道:“可这个价只有你知我知,你师父早就给我指点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张舒望怎么给杨文山指点的,暗示杨文山虚开百分之五十入账,我要六十万,他就往上报九十万,当然杨文山也得掂量着来,如果这笔开销太大,对上对下不好交代,所以和我讨价还价。这叫借鸡生蛋。张舒望不愧是浪荡江湖老梆子,即能装尘外的道士,还能讲江湖的切口。 杨文山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要约开发商那边的人,我说下午三点后,才有时间,因为我还得陪柳向晚。 杨文山说,那今天下午三点半,在村委办公室见面。 我当即允诺。 我是步行走回鲁大的,到鲁大时正好赶上柳向晚下课,陪她到两点来钟,看看老上海表,刚满三个小时,我就离开学校,约上黄金童,往兰山峪赶。 我俩替换着骑驴,聊些闲天,我担心的说,黄大哥,你说这世面上普普通通的风水相师能发现回肠风吗?现在看风水的以忽悠的居多,这位相师居然真的看风识水,会不会是个硬茬子,咱们招呼不了他? 黄金童笑道:这行啊,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骗子,剩下的那一个,早被大人物给养起来了,到不了这里来。 我俩到了兰山峪村委会,杨文山一改昨日凶恶,主动和黄金童握手打招呼,黄金童巨债在身,使不得性子,免不了弯腰弓背和人握手言和。 拟开发该地块的公司叫天佑集团,天佑集团方面派了一个办公室主任过来,姓任,三十来岁,深谙职场处世,圆滑老道。任主任已经从杨文山口中了解了我们的用意,但这人写字楼里坐久了,整日忙于各部门之间内斗,熟悉职场手段,诸如推卸责任,嫁祸同事等等,总之遇到抢功的事情,一马当先,遇到需要拍板的事情,就泥鳅钻洞——瞎搅合。当下对我俩说道:“你们的意思我已经听杨主任说了,这事我们有三个原则,第一,调理风水的费用我们集团不出;第二,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第三,最后验收意见得听我们所请的风水大师的。” 黄金童就问:那请你们那位大师出来见见吧。 话音刚落,从杨文山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人,黄金童一见,分外眼红,从地上拾起一块花砖就朝那人扔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黑风先生5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抬眼一瞧,对方正忙着躲那飞来的花砖块。身形一动,有些眼熟,且用绷带吊着胳膊。 等我瞧清了脸,我也疾步冲上去,要和他拼命。 此人正是楚凤楼。 原来他盗走火叶枪以后,并没有离开鲁北,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就像旧社会的江湖骗子,我骗了你,你找上门来了,我都不跑,还有话说,早晚得让你吃哑巴亏。 再者现今社会格局不比从前,早年间,如果有人在某县做下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得远走他乡外府。因为这个县可能横竖就这一条街,同行的买卖铺户也就七八家,几个人凑一起这么一议论,可就再也没人理这人了,非得他乡谋生活。倘若是犯下王法,还得远走,早年间的官道,也是横竖一条,偏了官道都打不了尖住不了店,且当时都是步行,一天走多少里地是固定的,否则准误了宿头,人家捕盗的公人掐着脚趾头都能算出现在案犯走到哪了,沿着管路一路追下去,准能逮得着。现今不一样,公路网四通八达,打着电话找人都能找错地方,开着导航都能跑错路。即便同在一座城市里,把手机一关就算失踪,哪找去? 所以楚凤楼才有恃无恐。 来的时候我还琢磨,现今一般的风水师,哪有真的去看风察水的,能知道避避黄泉八煞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能发现此地的风向有异,手段不算等闲。现在一看,果不其然,原来这天佑集团请的风水大师是楚凤楼,看来他拖着火叶枪这种奇宝,招摇撞骗,身份明显拔高了一截,由卖假药的改头换面,登堂入室看了风水。其实看风水这种活,对于暗三门里的人来说,都算是些基础知识,楚凤楼虽然在其专业——斗宝上,手段平平,真要有人请他看个风水望个宝气,还是能行的。 早年间山东地面,买卖铺户不讲究看风水的,风水之学起自冥葬,买卖人觉得有些别扭。那时山东地面讲究望宝气,欲赁商铺,总先预备几块鹰洋,伺候几个大烟泡儿,请那望宝气的先生上门给望望。那时望宝气的先生一般一领长衫,太阳穴上贴着副打脑仁的膏药,怀里抱着个定天星算北斗的算盘,一上门,阴阳怪气,先往太师椅上一歪,马上有小伙计拿着烟灯过来点上大烟泡,过足了瘾,这才说事,楚凤楼是斗宝出身,望宝气是入行第一课,当然手到擒来。送死的名医旺财的先生,说的就是当时的名医与望宝气先生,这两样人上门,都得先伺候大烟泡儿。所谓送死的医生,是指人快不行了才舍得花钱请名医,因此那个年月的名医就叫送死的名医。 楚凤楼急急躲过了飞砸的砖块,想要逃,可发觉身后是个墙角,黄金童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其揪住,我随后赶到,也深受抓住楚凤楼衣领子,楚凤楼慌忙讨饶:“哎呀,两位亲弟弟,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找你们找的好辛苦啊,有话慢慢说……” 黄金童是蹲过大狱的,街面上流传一句话,喝不倒的放贷主任,赌不输的捕鱼水手,坏不过的监狱劳改,但凡是个银行放贷主任,在酒桌上你就喝不过他,人家天天泡酒里;但凡是个出海跑船的,赌钱就赌不过他,出海漫漫鲸波,人家靠耍钱打发时间;论起整人,坐过牢的和没坐过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当时,黄金童揪过楚凤楼打着绷带的胳膊,一只大手如同钳子一样往胳膊断处狠力一捏。 楚凤楼哇的一声,眼泪差点没掉出来,急道:“有话好说,我不对,是我见财起意,先松手,先松手……”他那胳膊是当日扑天雕弄断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伤满月还没出,上去一捏,痛彻骨髓。 黄金童略略一送手,楚凤楼这才一口气缓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请求原谅。 杨文山和任主任看呆了,不知道这里头藏着什么故事,但看楚凤楼那样,显然是与我们熟识,因此上,两人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咸不淡的劝架说:你们认识啊?何必一见面掳胳膊挽袖子,有话好好说…… 杨文山一见我俩和楚凤楼干了起来,越发觉得这事靠谱了,我们认识天佑集团请的风水大师,而且可以一打照面就开打,对方还不敢还手,哪得多大能耐?因此,通过我察言观色,发觉杨文山越发信赖我们。 我看楚凤楼疼的汗珠子都下来了,示意黄金童松手,黄金童逮着蛤蟆要攥出尿来,死活不松手,两眼通红。 我把黄金童强行拉开,楚凤楼瘫坐在地上,捂着胳膊,嘴里一直哼哼:“又折了又折了……” 黄金童怒目而视,厉声道:“楚凤楼,火叶枪哪去了?老实交代!” 任主任一听火叶枪,眼神有些异色,显然他知道火叶枪这东西。 楚凤楼支支吾吾的说:“卖……卖了……” 黄金童继续问: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 楚凤楼不敢隐瞒,否则胳膊就真要断了,一脸愧色的说:“卖给天佑集团老总了。” 怪不得一提火叶枪,任主任脸上有异色,原来是卖给天佑集团老总,想来接洽商谈工作都是这任主任负责的。 黄金童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再捏楚凤楼的胳膊,厉声道:“老不死的,你敢吃独食,这火叶枪你才出了多少力?把钱吐出来!” 任主任一见这状况,方知火叶枪有我们的份,原来我们是一伙的,可事已至此,想来天佑集团已经把钱给楚凤楼了,生米煮成熟饭,再翻旧账,惹的买主和卖主都难堪,以其深谋老道,还是不掺和为妙。 于是任主任发话说:“公司里我还有些事处理,就不聊了,你们也别一见面就翻脸,凡事坐下来好好商量,我对你们调理风水这事,没有意见,调理好了,和我们老板谈谈,他放心就行了,我先走了,少陪。” 说完径自出门上车,扬长而去。 杨文山劝道:“既然你们原先认识,天大的事,也可以坐下来商量,在我这里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知道的是你们有些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里有强揽土方工程的呢,屋里说屋里说。” 说着话,把黄金童和楚凤楼让进了他的办公室,说是出门协调下电力公司的人,由着他俩坐在屋里谈判,我则在屋外等着。 等了两个小时,黄金童出来了,耷拉着脸,我问他情况如何,他低低的说:楚凤楼能吐出二十万来。 我疑惑道:火叶枪就卖了二三十万? 黄金童嘴角一撇:都叫他给造了,有了钱就不是他了,买了房车,还去地下赌场豪赌,十赌九输,多少人败在这赌上…… 我一听忍不住笑了,黄金童也自觉失言,闹了个大红脸。 楚凤楼这老头和黄金童一样,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其实大部分江湖人都如此,从古至今都一样。清末民初,那些个跑江湖的,不说赚多大钱,只说卖眼药的,一天怎么也能进账三五块大洋,白天还一副小买卖人打扮,到晚上换了长衫,进饭庄子吃席面,洗个澡到戏园子捧捧角儿,深夜还要来两个大烟泡儿。著名的瞎子阿炳,哪里是什么被世道压迫流落街头,其人本也不瞎,喜欢逛窑子,得了花柳,眼睛因花柳病瞎了,二泉映月本也不是阳春白雪,就是旧时妓院里弹唱的小调,他每次拉的都不是一个调,但每次都好听。其父原有个子孙道观,这种观不是十方丛林,是可以继承的,传到他手里,因为他大烟瘾大,又好冶游,生生把偌大一座庙产给败送光了,但为人通灵,拉的一手好弦子,终成一代名家。近代以来,所谓的大师,许多皆如此,真正的大师往往出自草野,本就是些市井屠狗之辈,乌烟瘴气的环境下才出高人,因其经历的事情多,大灾大难都活过来了,能不是高人吗?一座小院,几茎修竹,闭门读书是出不了高人的。有人认为也不尽然,说诸葛亮就是闭门读书的高人,其实早些年间的三国书词,并没有讲诸葛亮多么高大上,诸葛亮在隆中隐居之时,曾写过一本书,尽言尔虞我诈、坑蒙拐骗之法,看了他书的人,也就对他敬而远之,再也不登门了。刘备在老书词上也不是什么好人,整天坑蒙拐骗,骗吃骗喝,在集市上打草鞋,整日跟着张飞关羽蹭吃喝,一日关张二人猛然醒悟,决定戏弄下刘备,有天请刘备时把桌子摆在一口砖井旁边,用张破席盖住那口砖井,上面放了一个坐具,请他入座,本想一坐下去,就掉井里,没成想刘备没掉下去,关张二人掀席一看,好家伙,有个龙头顶着刘备,老书词专有个回目,叫砖井藏龙,就是这段。 当时黄金童也无可奈何,不过总算要回些辛苦钱,以作燃眉之急,聊胜于无。 当下黄金童还和楚凤楼商议定了,由我使手段将回肠风给停了,楚凤楼去忽悠天佑集团老板,让他抓紧时间推进项目,我们好拿钱。 楚凤楼自觉理亏,唯唯诺诺,听从吩咐。 黄金童怕楚凤楼跑了,翻脸不认帐,在天佑集团老板面前使点眼药,坏我们大事,不让他走,要求他开上房车一块回碎砖山。楚凤楼不敢违坳。用黄金童的话说,那房车是用我们的钱买的。他俩开车先去了。 我则走回碎砖山,一到山上,发现多了个女子,正是柳向晚,我正纳闷,是不是鹊玉药力发了,没想到柳向晚张口道:林慕蝉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给绑走了! 一句话犹如凉水浇头。 第六十六章黑风先生6 柳向晚说完,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个地址,其他的话什么都没写。据柳向晚说,林慕蝉一出教室,就被几个人明目张胆的拉起来塞进车里,柳向晚上前质问他们要干什么?那些人塞给柳向晚一张纸条,发动起车来,一道烟的跑了。 看手段,这些人很专业,也就是一回眸的空当就把林慕蝉绑了,做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常干这个的。 我努力的平复心中的波澜,仔细思索,会是谁去绑架林慕蝉?难道是李子豪?我抢走了他的女朋友,他就来抢我的?不能!老龙团的大宏发已经平息了这事,李子豪不给我面子,还能不给老龙团面子?再说,要想动手,还用的着今天,早就动手了。 老龙团更不可能,没理由把林慕蝉绑走。 黄金童的猜测是,这丫头在宿舍里睡觉,睡迷瞪了,展翅要飞,宿舍里的人都瞧见了,这丫头破了相,引起了有关部门的主意,比如那个专门研究不正常现象的311机构,把她弄走了,因为黄金童当时就被311弄走过。 虽然柳向晚与林慕蝉只算是萍水相逢,而且中间掺杂着一些外人难以理解的微妙,本应该冷眼相向才对,然而柳向晚却十分焦急,看得出来,她内心深处是个善良的女孩,如果没有鹊玉,这个善良女孩的人生应该很美好,我暗暗下决心,不能只等老龙团,自己也要想办法解决鹊玉。 但是当下最棘手的问题是先去救林慕蝉,柳向晚是不能跟着去的,一来她生活经验很少,去了还得照顾着她。二来,把她带去,一旦有风吹草动,容易把警察惹来,因为她家势力太大,一个电话警察们就得上心,我们并不想和白道上人有过多接触。这也是江湖中人的一大忌讳。 劝说了一阵,她才勉强同意回家,送走了柳向晚,我和黄金童决定出发,这种事是不能带张舒望的,真有个山高水低,他跑不动。 倒是楚凤楼愿意跟着去,颇有一番将功折罪的意味。再者他也算是久历江湖,七尺高的浪头也见过几个,不怎么怕事,又与林慕蝉很早就认识,其实当初这老家伙是想对林慕蝉下手,想老牛啃嫩草。 黄金童开着车拉着楚凤楼,那房车是辆皮卡改装的,后面带个小房子,堪堪能容两人睡觉,新车也就是二十来万。黄金童一摸那车就没想再还给楚凤楼。 我则是步行,没有办法,车不能坐,驴不能骑,因为柳向晚留的纸条上地址是一个宾馆,我不能骑着驴招摇上闹市,不能考验路人心理承受能力。 能留宾馆作为地址的,就不怕我们报警,倒不是不怕警察,而是这帮人早就和警察打好招呼了,有报警的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马上转移,等到警察一去,一定扑空,后面就愈发不好处理了。 所以我们约定好,黄金童开车先到,等我到了,他俩一起上去,我在大门外救应。 我在路上连跑带歇,还得不时问问路,足足一个小时后才到那个宾馆,宾馆的名字叫鸿宇,黄金童已然在门口停车多时了。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到黄金童担心的说:他们会不会对林慕蝉动手动脚? 黄金童说:不会,他们相见的人是咱俩,或者张舒望,要不然不会留纸条,在咱们上去之前,不会欺负林慕蝉。 我觉得有道理,印象当中的老江湖做事,一是一,二十二,喜欢天马行空的那是溜冰毒的小混混。然而我错了,那帮人并不像胡解放那么专业。 黄金童没好气的喊了声楚凤楼,要他一块上楼,楚凤楼乖乖的跟着他进了宾馆,我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只见楚凤楼探头探脑的从宾馆门口往外张望,我假装没看见他,在街上用脚轻轻的踢一只垃圾桶。楚凤楼突然拉开玻璃门,跑向他的小房车,我发觉他鬼鬼祟祟,知道事情不对,突然转身,几个健步挡在了他身前,一把将他的伤胳膊攥住。 楚凤楼负痛,叫声:别捏。 我厉声道:这事是不是你做的局? 楚凤楼委屈道:不是我啊,我下午才见到你们,一直在一起,通天的本事也做不了局呀。 我说:那你跑什么? 楚凤楼说:这帮人是冲着黄金童来的,人家来追赌债,林慕蝉用着黄金童的手机,这帮人不知从哪弄了个手机定位设备,林慕蝉从教室里一出来,人家就打了黄金童的电话,林慕蝉接了,这才把林慕蝉绑了。黄金童一进门,人家就是一顿好揍,林慕蝉说了句别打人,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好歹看我吊着个胳膊没打我,要黄金童连本带利还三十五万,黄金童说现金有二十万,再给他们一辆小房车,人家说只要钱,不要车。我说我下来拿现金,反正左右没我什么事,我是来赎人的,他们就让我下楼了,我心疼自己的钱,不想给他们,趁你不注意,我想就这么跑了,这不…… 我一听,恍然大悟,黄金童消失了好几天了,那追债的还不满世界找他,入学当天林慕蝉为了能给吴教授打电话,一直拿着黄金童的手机,被这帮人定了位,以为林慕蝉是黄金童的女人给绑了。 我一时气愤难平,黄金童是不该去赌,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江湖人心里,赌债也是债,你讨债可以,照黄金童打几下,我没意见,这是他咎由自取,可竟敢打林慕蝉,我一口无名业火烟腾腾往上撞,还是打的鼻青脸肿,真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我流浪多年,是个小叫花子,平时受人白眼欺负也就罢了,真当我含着冰块甩不出水来?这次和李子豪、胡解放那一场还不一样,毕竟那次是我理亏。 敢打林慕蝉这是骑在我衣领子上撒尿,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干脆冲进宾馆,等着虫斑发作,自杀算了。 我得叫他们好看!但不能在闹市里下手,大家都容易破相,比如林慕蝉,如果打她打的狠了,她肯定会破相,一旦破相别说三四十个混社会的,就是三四千部队,也不够林慕蝉一根钢筋叉的。可身为暗三门的人,除了黄金童满世界嚷嚷,他把暗河流棺盗了,没人会主动破相,这是暗三门大忌。小来小去的事情肯定是忍着,林慕蝉不是快被打死的时候,她是不会破相的。所以最好的复仇地点是碎砖山。 我虽换了衣服,百兽囊却背着,不背这东西,我也不敢来这种场合。当下我钢牙咬碎,一手捏着楚凤楼伤胳膊,恶狠狠的道:“楚凤楼,我问你,你卖火叶枪剩下的二十万,是现金还是存卡里?” 楚凤楼眼珠子一转:“是存卡里的。” 我使劲平生气力照着他胳膊一捏,楚凤楼杀驴一样叫了一嗓子,我也顾不得路人侧目看我俩,发狠道:“再问你一遍是现金还是存卡里的?” 楚凤楼带着哭腔说:“现金现金,就在车里。” 因为我知道,吃江湖地面的,没大有把钱存银行的。 我一手攥着楚凤楼胳膊,一手从百兽囊里把金脚蜘蛛掏了出来,是时候让我的小宠物开开荤了,饿了好几天了,左手食指在蜘蛛背上点了三下,顺着楚凤楼衣领子放了进去,对他说:“知道我是赶虫的吗?知道我在你衣领子里放了什么吗?” 楚凤楼痛苦的摇摇头,我威胁它说:这东西叫金脚蜘蛛,我一旦咬自己的舌头,这蜘蛛就去咬你,一口下去,你死相就很那看,现在你去车里把贰拾万现金提上,交给上面绑林慕蝉的人,然后对他们说,剩下的钱跟着我去碎砖山取,让他们下来见我。 楚凤楼闻言,看了看我怒火中烧的眼神,吓得屁滚尿流,见我松开他的胳膊,慌忙去车里提钱,一路小跑,跑回宾馆。 五分钟以后,楚凤楼先跑下来了,气喘吁吁的说,钱给他们了,一会他们就下来见你。 我一掏楚凤楼衣领子,将金脚蜘蛛拿了出来,这东西现在饿疯了,但我不咬自己舌头,它不敢咬别人,这是使这小虫的秘法。 刚把金脚蜘蛛装入百兽囊,见宾馆门口出来个人,那人二十多岁模样,穿着时尚,露着胳膊,左手臂纹着三眼二郎真君,右手臂纹着貔貅,只吃不吐的意思。手指头上带着枣一样大的红宝石戒指,脖子上拴着半斤重的大金链子,头发如胡子茬一般短,透着一股子狠相。一看就知道是个社会上的大哥。 见楚风楼和我站在一起,径自走过来,瓮声瓮气趾高气昂的指着我说:“你替姓黄的还债?” 此时我要强压怒火,丝毫不能让他们看出我要报复。我说道:“是我,你怎么称呼?” 那人嘴岔子一咧:“说出来吓死你,道上的兄弟们抬举我,都叫我手术刀,你叫刀哥就行了。” 我毕恭毕敬的叫了声:刀哥,一个小时后,咱们在碎砖山见面,也就是鲁北大学北面山坡,那片废厂房。 手术刀一脸狐疑,毕竟也是久惯江湖的人物字号,起了疑心说:去碎砖山干啥?你把钱拿到这来。” 我编谎话说:是这样,我们是卖假药的,有点钱,我们不敢把钱存银行,就埋在了那个小山废厂里,我爷爷在那看着,我自己去挖钱,爷爷怕我不干好事,你们带着我黄哥和那丫头去,我为了赎人,爷爷就不拦着了。你看像我这样的,哪敢和您耍心眼?您担心啥?我还能……”说到这,我打住话头。 手术刀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我穿的还算正常,只是一脸风霜气,一看就是乡下刚进城的模样,我言语里还带着他是怕了不敢去的意味,他有些恼怒,说道:“就你这小瘪三样,也能和你刀哥耍心眼?我一个小时后到。” 我又说:“能不能先放了那个女孩?” 手术刀乐了,皮笑肉不笑的说:“女孩?你还真会抬举人,那丫头连ktv出台都不够格,是村里小发廊的野鸡吧,瞧那个脏样,脸上脏,下面@就脏懂不?一瘸一拐的还tm楞装什么大学生……这样吧,等我拿到钱,我就放人给你,当我稀罕啊?” 一席话气的我差点七窍出血,我暗暗发誓,今晚上我不把你打的跪在地上叫大爷,今天的事,不算完。 第六十七章黑风先生7 我和手术刀当下商议定了,虽没能让手术刀先放出林慕蝉,可只要他同意去拿钱就可以,一旦离开市区热闹所在,我就敢下手。 我急匆匆的往碎砖山赶,跑回去所用的时间,比来的时候短,因为省去了打听路的时间,只用了四十多分钟。 我见到张舒望,把前情后事简单一说,张舒望听得心下明白,只说道:得鹿啊,你想出口气可以,可有一样,不能闹出人命,自己要有数。 我点头称是,然后我和张舒望站在山口处等他们上山来。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还不见有人来,此时已然天色昏黑,看看表,已经晚上七点来钟,等到七点半时,才有车光照到山口上来。 那是前后两辆车,前面那辆是楚凤楼的皮卡小房车,后面跟着一辆路虎。 两辆车直冲上来,见我们一老一少站在山口路上,两辆车都停了下来,两辆车一共下来七个人,其中四个人是放高利贷的,以手术刀为首,其他三个人是他的小弟。剩下三个人是林慕蝉、黄金童、楚凤楼。 林慕蝉手被反绑着,被手术刀一个小弟押着,走在最后面。走在最前面的是手术刀。 车灯照耀之下,我见手术刀手里头提着一支松鼠牌单管猎枪,12毫米口径,俗称12号,押着黄金童的那个小弟手里,提着一杆锯短的健卫-8,这是国营中原396厂生产的名牌,民用小口径运动步枪,尤其在八九十年代,十分著名,螺旋上栓,用的是5.6铅弹头,膛线能卡入三十丝,八十米外打鸡蛋,一点问题没有,禁枪以后,民间就见不到了,以前是不禁枪的,现今虽仍在生产,主要是出口到不禁枪国家的民间市场。 单论武力,林慕蝉、黄金童被反绑着双手,楚凤楼指望不上。能自有活动的也就是我和张舒望,对方四个人,两杆枪,有恃无恐。我低估了手术刀,一开始我琢磨社会上要账催债的,无非就是拢七八个人,一人扛一口大砍刀,以吓唬人为主,真把欠债的砍死了,摊上大官司不说,跟谁要钱去?没想到手术刀竟然动用了真家伙,这一长一短两杆枪,我就不好对付。 金脚蜘蛛第一次放出来吃食儿,其效果不知道怎样,通过我仔细观察,金脚蜘蛛不光脚上有燋铜,嘴上有两把大钳子,也是燋铜,因此咬人吸血的时候,也会导致被咬的人身中燋毒。可中了燋毒什么样,我没见过,虫书上只说中人即倒,咬中了就能倒,没有说延迟问题,如果咬中了,毒性有延迟,那我性命堪忧。有一秒的延迟,对方就能开枪射击。金脚蜘蛛咬人的使用方法是咬舌头和注视,赶虫人盯着一个人,轻轻咬咬自己舌头,它就会对被盯的人下手。如果我让金脚蜘蛛先咬手术刀,再咬提健卫8的小弟,中间需要多少时间间隔,我心里头没底,因为是第一次用金脚蜘蛛。 我发觉自己有些孟浪了,对敌情估计严重不足,手术刀能在鲁北市中心站住脚,吃砸吧地饭,自有他的一套,或机谋过人,或好勇斗狠,绝不是等闲之辈。今晚弄好了,全身而退,弄不好可就栽这了。总之见到两杆枪,我开始踌躇不决。 林慕蝉也被押着走了过来,车灯一照,她高挑的身姿显得愈发鹤立,等走近了,我借车灯一看,眼睛被打肿了,嘴角有血丝,鼻子还在淌血,腮也被打肿了,肯定挨过耳光。外套上还有鞋印,走路时右腿是拖着的,平时这条腿是有些跛,但仅仅相当于轻微的小儿麻痹症,跛的并不很明显,勉强能被人看出来罢了,但当时这条腿却是往前拖着走,非常沉重,肯定被棍子等重物猛击过。 我不看则罢,看了这一眼,也不知为什么,心中怒火直冲天灵盖,从百兽囊里掏出金脚蜘蛛攥在手里,这时候是不能先骂的,电视看多了容易犯这种低级错误,比如先和对方讲两句:手术刀,你敢打我的女人,好大胆,今天我叫你知道爷…… 不等说完,估计手术刀手中的12号松鼠猎枪就得响了,我则应声倒地。江湖上,特别是黑道上的人,讲究下手就是下手,废什么话,先打了再说,废话越多越容易被办。现在流行的办人方式是这样的,只需要三个人,多了太扎眼,一个人只负责开车,另外两个人甲和乙下车,见要被办的目标出现,甲就迎上去,问一声你是某某某?对方反问什么事?甲扬起巴掌就是一耳光,就在这一巴掌打上,对方一闭眼的当口,乙从侧面把小刀藏袖子里,贴身就是一刀,对方都看不清到底是谁扎的,甲和乙已经跳上车,扬长而去。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盯准了手术刀,一咬自己舌头,将金脚蜘蛛扔了过去,这是怒气之下的一锤子买卖,要嘛我被枪击,要嘛手术刀倒地。 那金脚蜘蛛饿坏了,扑在手术刀胸口上,隔着衣服就是一口,手术刀没反应过来,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就在跳起脚还没落地的当口,我盯准了手持健卫的小弟,又咬了一下舌头,情况紧急,咬的太猛,舌头生疼。 没曾想,那金脚蜘蛛会跳扑,直接从手术刀胸前跳起,扑在了手持健卫的小弟肩头,舍命又是一口,那小弟枪都扔了,哇呀一声也跳了起来。 紧接着咬第三个、第四个。这两人正要摸刀,刀还没拿出来就被咬到了,反应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都跳了起来。 我这才知道,金脚蜘蛛燋铜刺肉,首先是剧痛,痛苦程度不亚于分娩,第一口咬去,人会条件反射的肌肉跳动。这就是虫书所谓的中人即倒。 而且,到底以后,四个人在地上肌肉痉挛,撕心裂肺的吼叫,那种喊叫,特别凄厉,宛如非刑一般,我低头一看手术刀,他叫的最凶,眼中瞳孔放大,十分惊恐的盯着我,嘴里高喊:饶命啊……饶……啊……饶命…… 看来中了燋毒,首先是剧痛,这种疼痛远超人的忍耐范围,是条件反射级别的,而且疼痛持续时间挺长,金脚蜘蛛爬在第四个人身上吸饱了血,还不见四人晕厥。 四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蹬着腿刨坑,疼的满头满脸都是汗。叫喊声响彻山谷。张舒望见了,一个劲的咽唾沫,想来活了这么多年,经历新旧两朝,没见过如此痛苦的挣扎。 黄金童被反绑着双手,也被打的鼻青脸肿,见手术刀倒地之时,冲上来想踹几脚,抬起脚来,看见手术刀痛苦扭曲的表情时,又把脚抽回来了,他也惊呆了,没见过这么夸张的疼痛,有些不好意思再踹的意思。 楚凤楼捂着嘴,一脸惊愕,不敢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见金脚蜘蛛后背通红,知道它吸饱了血,这点血量不足献血时的四分之一,而且被吸血的这个小弟,疼痛程度远不及其他三人,也就是说金脚蜘蛛初咬一口最疼,吸血的时候,却有麻醉作用。 这些我都得补充到虫书里去,目前虫书对金脚蜘蛛战斗效果的记载,几乎是空白。最后我还要在虫书里加一句,用来打架,好使! 我从第四个人身上拿起金脚蜘蛛,让它抽了些丝,盘在张舒望的水杯里,等到十分钟过后化成水,给他们四人解毒。 这样剧烈的痛苦,用不了二十分钟,估计就疼死了,但绝对能持续十分钟以上,因为万物感克,既然金脚蛛丝化水是十分钟,那么金脚蜘蛛的燋毒在十分钟内就不能置人于死地,中人即倒,倒是真的。 我也是险中求胜,没想到金脚蜘蛛,不论是速度还是毒性效果,都非常棒。长出一口气。 我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是第三个被咬的小弟扔下的,他正疼的口吐白沫,使劲用脚搓地,用这匕首割断了林慕蝉手腕绑带,林慕蝉的左眼已经肿的快睁不开了。 我拉着林慕蝉的手,走到手术刀跟前,在一片撕裂般的疼痛声中,指着林慕蝉对手术刀说:她干净吗? 手术刀这才幡然醒悟,痛苦的挣扎说:“干净,干净……” 一连说了七八个干净。 我又道:“你讨债我不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你打我的女人,我不干,明白吗?她这一身的伤,值十五万吗?” 手术刀疼的在地上打着滚,叫道:“值……值……剩下的钱,我……我……不……要了” 我看了看林慕蝉的伤,还没解气,对他说:“还有一件事,以后你在鲁北见到我和林慕蝉,要单膝跪地,喊我声王大爷,喊她声林大奶奶,我就饶了你,你可依得?” 手术刀就地上翻滚着,直接咧着嗓子喊:王大爷!林大奶奶!饶命啊! 黄金童和张舒望捡起地上的两杆枪,一人端着一杆。我见蛛丝也化成水了,挨个给他们服下,四人这才停止了喊叫,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已是站不起来了。 我冲着手术刀一瞪眼,他立即勉强跪在地上,嘴里不住的叫王大爷林大奶奶,看来这种燋毒的痛苦能让人刻骨铭心,中一次绝对不想再中第二次。 我见四人被我折腾的差不多了,喊一声滚。 四个人互相搀扶着,坐进路虎车里,勉强开着车,歪歪晃晃的驶出了碎砖山。 见车走远了,林慕蝉依偎着我,我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对她说道:对不起,以后我不准任何人伤害到你。说着我将她抱的紧紧的。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我晕倒了,临倒地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该死的鹊玉药力发了! 第六十八章黑风先生8 我醒来的时候,天早已亮了,我躺在自己的草席上,露水滴滴,草席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林慕蝉一个是柳向晚。 林慕蝉眼睛肿的比昨晚上更厉害了,见我转醒,递给我一碗热汤面,给我说道:昨晚你呼吸都微弱了,所以我去请了柳向晚来,才渐渐的把气喘匀了,你们俩聊吧,我也去睡会。 说这话时的眼神,笑意里带着一丝幽怨,平淡中带着一点粘稠,欲转身离去,又顾盼不舍,最终还是转身走了,林慕蝉能请柳向晚到来,心理上也是做出了巨大牺牲。临了嘱咐柳向晚替她在学校里请假,估计她一个星期不能去学校了,我望着林慕蝉转去的背影,百种滋味在心头。 我知道,林慕蝉离开,是怕我引动情怀,再次引动鹊玉之毒,现在用毒来称呼鹊玉一点不为过。柳向晚伸过手来,轻轻抚着我的额头说道:你缺钱为什么不给我说? 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缺钱了? 黄金童在一侧抿着嘴笑了笑,脸上也是被揍的鼻青脸肿,这些话肯定是他对柳向晚说的。 柳向晚说:你的哥们黄大哥说欠了赌债,你为了他赌债的事,和人发生冲突了,以后别去招惹那些危险的人物,缺钱给我说。” 好在黄金童没告诉柳向晚,每个月给李子豪一笔钱的事,还算黄金童不算太二,我不想欠柳向晚太多人情,因为我觉得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劳燕分飞,我还得补偿柳向晚点什么,怎么能用她的钱,那就忒不地道了。 我苦笑着说:“柳向晚,我不缺钱,你忘了,我不能摸钱,以后咱们不提钱这个字,我容易犯病。” 柳向晚点点头,我吃热汤面之际,柳向晚站起身来打量着整片废弃厂房,若有所思的说:我想把这个山头买下来,改成个小庄园。 我急忙说:你买这里做什么?你买下,我们就搬走。 柳向晚急忙解释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买这座山头可不是为你们,我早就想有一个自己的菜园,真的,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看日记,我要把这里建成个菜园,你们如果不嫌弃,可以住在这里。 柳向晚见我们都没有说话,继续说道:这个山头我在上大二的时候来过,我当时就想把它买来做菜园,真的。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可有些话不好说,人家想买片产业,不碍我们的事,我们也无权干涉,也不能因为我们借宿在这荒山废厂中,就耽误人家购置产业不是?至于买下来,我们住不住在这里,还是看双方的需要,真如柳向晚所言,要建个大菜园的话,柳向晚是不可能整天扛着锄头来这里种菜的,柳向晚的老家燕来山距此不过八十里,那里的村民这几年大力发展大棚种菜,而且多是些山壤才能生长的山菜,柳向晚多次回老家,见到菜园特别艳慕,这倒是真的。 当下柳向晚在废弃的厂房周边转来转去,好歹从一块残墙上找到了废厂原有主人的电话。这片山头原是农业用地,原主人以承包山林栽种果树的名义承包了山地,却建了个厂,属于违建项目,而且污染严重,这才被拆了。正愁不好脱手,结果柳向晚一个电话甩去,电话那头乐得冒鼻子泡儿。 柳向晚在电话里问原有主人这山头有没有名字,电话那头说道,荒山小土丘,哪有什么名字。柳向晚一通电话,直接把买山这事敲定了,回头对我说:你给这山起个名字吧? 我哪会起什么名字,这时候张舒望说道:这山就像个趴着的小豹子,就叫豹伏山吧。 柳向晚一听豹伏山,连声说这个名字好。 这是柳向晚豪买豹伏山,谁也不曾想到日后豹伏山这三个字,会在暗三门江湖上掀起多大的波澜,当然这是后话了。 柳向晚昨夜也是一夜没合眼,我看出了她的倦意,要送她回宿舍休息,她在鲁北城中有房子,但在学校也有宿舍。 我和柳向晚一起返回学校。 柳向晚的宿舍楼是那种两人一间的豪华宿舍楼,后面有个小花园,小花园里有一架秋千,柳向晚突然调皮的笑笑,在柔媚的秋光之下,笑如弯月,我不禁看的呆了,柳向晚拉住我的手,樱唇一翘,半撒娇的说道:我要荡秋千,你推我。 鹊玉毒心,兼之柳向晚那沉鱼落雁之姿,我当时心都酥了,哪有抗拒的力量,轻轻抚着柳向晚坐上秋千架,然后轻轻的推着她的背,触到她软如糖饴的脊背,那种曼妙,如升仙界,如沐春风。眼前的柳向晚,乘月而来,虚际而生。 我一时迷离不能自省。 浑然不觉一辆车从旁边驶过,落下了半扇车窗,弹出一个脑袋,面露讥讽的笑容,冲柳向晚喊道:向晚,你这是什么情况,不至于寂寞到让叫花子给你推秋千吧? 随即传了了一阵刺耳的讥笑。 我猛然回头,仔细观瞧,原来竟是沈梦霞,柳向晚也回过头来,见识沈梦霞,只是轻轻一笑,点头示意。柳向晚这种女子天生自带贵族气息,是轻易不同人口角争执,不会夹枪带棒说些酸不溜秋的话。 我再看沈梦霞坐的车,是一辆路虎,怎么看怎么眼熟。 一直以来,柳向晚是鲁大第一校花,从无争议,沈梦霞较柳向晚来说,要逊色许多,免不了生出许多嫉妒,今者沈梦霞见柳向晚和一个叫花子日渐狎昵,心底里生出好多优越感来,因为我算是沈梦霞扔下的人,却被柳向晚当成个宝一样。沈梦霞少不得要秀秀自己男友,也就是那辆路虎的主人。 于是沈梦霞对柳向晚喊道:向晚,正是给你介绍下我的男友。 说着催促主驾驶上那人下车,那人踌躇了很长时间,就是不下车,沈梦霞急了,在车里说了句,还见不得人怎的?跑下车来,拉开主驾驶的门,硬生生将那人拽了出来。 我一见,心头猛然一惊,这不是手术刀吗? 很多社会的大哥都去学校里谈女朋友,想来沈梦霞的父亲当年在东北也是个吃街面的,家庭影响下,沈梦霞对这类人不但不排斥,而且心生好感。 我昨夜刚和手术刀交过手,第二天上午就这么巧遇了。手术刀一脸凝重的朝我走来,我下意识的摸摸腰间,才发现根本没背百兽囊,这可如何是好,心道坏了坏了,这次要栽。 手术刀走的步子很慢,我都想要往后退步了。 没想到手术刀走到距离我两三米的地方,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嘴里清清楚楚的喊了一句:王大爷! 他不这么叫我差点忘了,昨晚一时赌气,告诉他了,以后见了我,要单膝跪地,喊王大爷。他竟然照做了,倒不是他多么听话,多么的委曲求全,多么的没有骨气,只能说明金脚蜘蛛的燋毒实在太逆天了,被毒过一次能记一辈子。 沈梦霞和柳向晚都愣了。柳向晚从秋千上慌忙走下来,跑上前去,一把将手术刀拉住,说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一见面就下跪,不要这么开玩笑,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 柳向晚并不认识手术刀,也不知道我昨晚和我交手的就是这位,天性善良的柳向晚看不下去这一幕。 沈梦霞跑到手术刀跟前,厉声喝道:你有病啊!给个小叫花子下跪?你是不吃错药了? 手术刀低着头,满脸通红,一推沈梦霞,喝道:你不懂,走开! 沈梦霞在一推之下,险些跌倒,发了疯似的把手提包往地上一扔,骂道:早知道你是个神经病,我会找你?你tm不是吹牛叉,你多一跺脚鲁北都颤吗?你倒是给我跺跺? 我长出一口气,好歹手术刀没上来就给我一刀。见好就收说道:手术刀,你起来吧,哄哄你女朋友,嘱咐嘱咐她,别再嘲笑我和柳向晚就是了。 手术刀头都不敢抬,低声应承道:唉! 这才起身,转身要回车里。 沈梦霞不依不饶,骂道:你个窝囊废,凭什么给这个小叫花子下跪?你知道他是谁吗? 手术刀头也不回径自往车里走,只留下一句话:他是王大爷! 沈梦霞看看我,又看看坐回车里的手术刀,朝我哼了一声,拾起手提包,还是上了手术刀的车。 柳向晚问我说:人家为什么要给你下跪? 我把事情经过简单和柳向晚一说,略去了血腥的情节,柳向晚抚着我的胳膊劝道:你呀,也真是,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一来,就过了,凡事别做的太满,也别太绝,让人一步,让己一步,让天一步,退了这三步是全福,这是我爸交给我的,你觉得有道理吗? 我听了心头一颤,日后柳向晚的这句话,我时时刻刻记在了心里,她是个近乎完美的人。 柳向晚荡秋千有些累了,要回去睡一觉,我无意间说我还有两个小虫要赶,你去睡吧,我先走了。 柳向晚突然挽住我的手,问道:什么小虫?赶虫到底怎么个赶法?你现在不能去,等我睡醒了一块去。 第六十九章黑风先生9 楚凤楼目前还在山上,因为黄金童已经把那辆皮卡小房车占为己有了,黄金童的原则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楚凤楼没有办法,敢怒不敢言,伺机想逃跑,却被黄金童盯得紧紧的,因为楚风楼此时逃离鲁北,我们将很被动,天佑集团老板由于收购了楚风楼的火叶枪,拜其为高人,很是信任他。 有楚风楼在,我只要将两只吞吐兽赶了,后面的事情其实很好办了,停了风以后,让楚凤楼去和天推集团老板面谈几句,所有事情迎刃而解,他要是敢不去,我们就捏他胳膊。 赶吞吐兽,虫书里还记载过一个法则,那就是两个人去学吞吐气,要比一个人事半功倍,因此,当柳向晚提出要一块去,我也欣然同意。 白天又在山上补了一觉。 黄昏时分,我胡乱吃了些东西,林慕蝉兀自睡在皮卡小房车里,还没醒。我带上必要的东西,下山去找柳向晚,分别时约好了秋千架下见面。 到了秋千架下一看,柳向晚背着个旅行背包,包上插着两个运动水杯,带着旅行帽,手里拿着一柄工兵铲,俨然是要去野外徒步的架势。 我则换了鲛绡大氅、金玉轻薄衫、昆仑石丝裤,足踏涉水蜘蛛鞋,背着时迁三十六格百宝囊和百兽囊,腰里缠着打兽龙筋,斜插着鹿骨刀。我们两个站在一起,犹如时空对穿了好几千年。 出了学校门,我们拐弯抹角往后山行来,柳向晚带了强光手电筒,细细的攥在手里拿着,一晃一晃的照着山路,因为骑驴去过几次,所以我对山路很熟悉。 柳向晚不是出来干活的,简直就是出来春游,走夜路显得十分兴奋,估计她这一辈子,没在夜晚走过这种山间羊肠小路,走路时蹦蹦跳跳,林间但凡有一声鸟叫,她就吓得揪住我胳膊躲我后面,不时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下巴,扮个鬼脸吓吓我…… 我则给她讲虫书上比较吓人的故事,每到关键处,她总是揪住我胳膊一晃,不能再讲了。或堵住耳朵,不听不听。 我们两个就这样打打闹闹,行在山间小路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私奔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鹊玉的效力,反正柳向晚那晚给我感觉,非常曼妙,难以言表,如果没有鹊玉之毒,我们两个人不可能会认识,我反复的告诫自己,这一切都将会过去,不能陷的太深,但那晚上还是迷醉的无法自拔,后来想起来,也是满心甜蜜。 有时候会想,要是人能在一个时间节点定住不动就好了,真希望能和柳向晚一直走在那条山间小路上,永无尽头,无关风月爱情,无关世事长短,就那么一男一女,说说笑笑的走夜路,扮各种鬼脸,讲各种故事。只有秋风朗月,蟋蟀虫鸣…… 路上柳向晚兴奋的告诉我,她的祖上就是从一头怪兽手里,用押宝的方式,获得了一张分江采鳞图,找程天瑞鉴别出了那张图,致使挑河采江底的蒋宏山三车银冬瓜豪买采鳞图,从此她的祖上陡然而富,后来迁居京城,改革开放后在老家原籍投资了许多产业,柳向晚也跟着经常回老家,最终选择在老家上大学。这就是柳西岩与醉山魈押宝的来历。 可路终归是有尽头的,一个小时后我们走到了兰山峪村碑东侧那片乱石丛生的空旷之地,柳向晚依旧兴奋的和我说着话,夜晚万籁俱寂,一点声音都能传的很远。我告诉柳向晚,你要像偷花生的贼一样,悄无生息的靠近,这样才行,不能大声说话。 柳向晚夸张的猫着腰,用丝巾缠住自己的脸,模仿着她脑海里偷花生贼的样子,蹑手蹑脚的往前走,我乐得前仰后合,只是不敢出大声。 丝巾也遮掩不住柳向晚的笑容,一边学一边回头看看我,那种调皮与灵动,是白天看不到的,别人眼中的乖乖女,其实内心深处是头好奇又胆小的小鹿。 我带领柳向晚走到吞吐兽藏身的大石头跟前,小声对她说:就是这了。 她竟然很夸张的假装严肃起来,那种滑稽的郑重其事,让人忍俊不禁。 我从时迁百宝囊里,掏出一支迷迷钻,这种东西,是旧时江湖上,专门用来撬门揭瓦的,任你是胳膊粗的锁,这种东西上好弓弦,一会就能钻开。因为这种乱石岗子里的石头,别看表面只有一小块,怕是底下有根。 天下石型有七十二,上古有书叫作《石经》,相传是伯益所作,这位伯益可不是伯夷叔齐里的那个伯夷,这位伯益跟从大禹治水,遍游天下,觉各处山河有异,即刀笔记录,治水完成后,著有一部奇书,相当著名,就是《山海经》。世人皆知山海经,罕有知《石经》者,只因这石经后来遗失不可考究,只有虫书中断断续续的引用了石经中的几句话,这才让后世人知道,还有此残篇存世。石经中云,凡石中有根者,其于咸海之崖,亦无盐碱渍,无根之石虽处清泉之侧,亦可生盐碱渍,有根之石青幽,无根之石白怆,以其不通水脉之故也。 我和黄金童来时,就知道吞吐兽藏身的那块石头,是有根之石,因为秋风爽送的时节,午后时分,那石头摸起来依旧潮湿光滑,温润沉厚,说明这是块有根之石,石间有缝,说明石头腹中有个石匣。 我需要做的是先将石头周遭钻开,然后将露出地面的部分扳倒,露出里面的吞吐兽来,然后和柳向晚爬在地上学着他们的样子,朝着西边吐气,最晚吐到天明,如果它们还不能伏化归顺,也只能再想别的办法。因为天一亮,我们俩少男少女趴在两个长毛的大蛤蟆两侧,使劲的吹风,会有人拨打疯人院电话的,一二十分钟,人家就能开着救护车,手持电棍电网,把我俩抓上车,一进车,肯定先给灌半瓶子镇定剂…… 我把迷迷钻上好弓弦,扔在地上,还有件事要办。 我又从百宝囊里拿出七面小黄旗,仰望星宿,又从柳向晚的手机上查了查黄历,在一个破本子上,列出鲁北的星宿分野,因为不同的地区所见的斗建方位不一致,所以需要计算,我在破本子上飞速的计算了下,按照天上北斗中摇光与天枢的位置,在石头周边插了七面小黄旗,依照北斗七星形状,并交给柳向晚一个任务,每隔十五分钟,将七面小黄旗依次移动一点,因为夜晚北斗星是要旋转的,地上的七面小黄旗必须和天上的星斗保持一致。 柳向晚见我神秘兮兮的样子,收住了那一脸的兴奋,认认真真的听我讲规则,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我插完小黄旗,又掏出一张黄表来,朱砂沾笔,在上面龙飞凤舞的画了道摄虫令,用火链子点起来烧了,这种东西必须用火链子打火,因为火链子是顺天火,用火机的话,就是逆天火了,因为火机里的气体是人造之物,而火链子上的火石火棉却是天然之物,两者火性不同。明代有个道士叫玉蝉子,写了部书名作《烈焰谱》,将乾坤之火分作八部六十四性,是专讲火性,使火用火的书。古人做事必讲规矩,凡事都有个体统,一丝混淆不得。 焚表告天后,我念了个虫咒。 这些做完,待会把石头钻倒了,就不怕石匣里两头吞吐兽跑掉了,任由他们天大能为,跑不出小黄旗插的北斗七星阵,因为在它们眼中,这七个小黄旗就等于是北斗七星了,在地球上混的物种都得明白一个道理,任你本事多大,你跑不出周天星斗去,如果有一天,你举头看天,发现日月星辰全变了,恭喜你,你到澳洲或南美了,如果你进一步确定不是在澳洲、南美,那么更得恭喜,你成仙了! 这些做完,我拾起迷迷钻,开始钻,这是个力气活,我拉着弓弦在石头上和锯木头一样锯着,弓弦带动钻头飞速的旋转,那钻头虽不及鹿骨刀等物,却也是陨铁打造,钻在石头上就如钻在干面包上一样,不算太吃力。 柳向晚挪动了两次小黄旗后,我把那石头周边都钻的差不多了,示意柳向晚过来帮忙,一起超一个方向推,口喊一二三,我俩共同用力,石头一声闷响,被我们推倒在了地上。 里面果不其然有个石匣,两只吞吐兽趴在石匣里,鼓着大肚子往外吹风,每一次吹风,背上的毛都会竖起来,吹完就倒下,胖胖的宛如两只肥松鼠。 柳向晚看着两只吞吐兽萌萌的样子,像在爱心中化掉一般,轻道一声:好可爱,就要上去摸。 我及时制止,千万不能因为外表而大意失荆州,这句话对人对虫都有效。面对这两小虫,如果冒然伸手去摸,雌虫会在第一时间闭嘴,停止吐气,雄虫一口气能将柳向晚吹到河北去。不是儿戏,有生命危险的。 我给柳向晚一解释,她吓得砸砸舌头,但萌心依旧不化。 柳向晚问我:下一步怎么办? 我说:下一步就滑稽了,绝对好玩,你跟着我做。 于是我俩趴在地上,紧靠着石匣的两侧,撅着屁股,开始学吞吐兽吐气,要领也简单,动作一致即可。我回眸的一瞬间,发现柳向晚身材非常好,臀部高翘,宛如青云镰月,一时有些鹊玉迷心。 第七十章黑风先生10 我们俩开始跟着吞吐兽的节奏,一呼一吸的跟着吹,柳向晚不时会忍不住笑,侧脸看看我,我也侧脸看看他,很明显我们都在努力的憋住笑意,跟着两头萌兽的节奏,使劲往前吹,不几下就吹得耳鸣眼花。 柳向晚吹得脖子根都红了,几分钟过后,我们吹出的气息,比刚开始微弱了许多。但那两头吞吐兽,一如既往,连正眼都没瞧我们两个,这是因为北斗七星锁虫阵和虫咒起的效果。 约莫过了过了半个小时,柳向晚已经脸红脖子粗,我也吹得唾沫连连,不干不知道,一干才知道,连续不间断吹气,真心是个累活。 我俩滑稽夸张的动作把对方逗得忍俊不禁,好歹坚持到四十分钟,两头吞吐兽有了异样,雄兽的眼中,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雌兽虽然没掉眼泪,却也两眼悲怆。 我停止吐气,抬起右手,朝柳向晚摆摆手,柳向晚没有看见,正一本正经的学着雄兽的样子,伸长脖子往前吐气。不得已我轻声叫了声,柳向晚。 柳向晚脸红脖子粗的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示意她停下,她停止吐气问我说:怎么了?成功了? 我轻声说:没有,不大对劲,雄兽哭了,这在虫书上没有记载啊,吞吐兽赶成功的标志是,临时闭口不吐气了,然后跟着赶虫人走,过段时间才恢复吐气的。 柳向晚跟着节奏又吐了一口,这才侧过脸对我说:是不是咱们把它的家毁了,它们不高兴? 我也顺便吐了一口,对柳向晚说:不对,大多数虫是喜欢遇到赶虫人的,只有赶虫人最知道它们需要什么,能够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就像千里马得遇到伯乐一样,少数几种邪乎的,才不喜欢赶虫人接近。 柳向晚说:那我们继续吹。说着话伸长脖子继续吹气,我看了她那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柳向晚却抚了抚自己的棒球帽,继续吹气,身子一翘一翘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在草地上一翻身,索性不吹了,哈哈大笑起来。 柳向晚见我擅离职守,还在认真的伸着脖子往前吹气,我笑道:别吹了,我们可能失败了。 柳向晚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我一拨弄她的腿,她呀的一声倒在了草地上,紧贴着我,我们鼻息相闻,我用食指戳着她的肩膀笑道:你知道你刚才多滑稽吗? 柳向晚就用食指戳我的肋骨,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知道我忍你多久了吗?从一开始吹我就想笑。 我们俩在满天星光之下,就这样躺在草地上,你咯吱我一下,我挠你一下,笑的像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忽然之间,柳向晚翻身趴到了我的身上,一股脉脉的体香直冲我脑门,我知道鹊玉的药力发了,我开始紧紧抱着柳向晚上下摸索着,我们互相喘着粗气,柳向晚湿湿的嘴唇贴到了我的脸上,我鼻孔中的气息吹动着她的头发,她把眼睛闭上了,胡乱的摸着我金玉轻薄衫,她想找扣子。 我也胡乱的摸着柳向晚的身体,从腰部一直摸了下去,误打误撞将手伸进了她臀部的口袋里,突然触碰到了一个东西,我心道坏了,紧接着一阵眩晕,我不省人事。 那是一枚钢蹦儿,一块零钱! 当日万蛇围井场的时候鲁虾蟆就说了,食必躬取,今生今世不能摸钱,一旦犯戒,虫斑就要走长,等到围着腰间转一圈,我没等见到雪玲珑的面,就得挂掉。 等我苏醒的时候,发现我被柳向晚背着,说是背,其实就是半拖着,她吃力的背着我往回走,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我醒过来,叫声:这是哪? 柳向晚大喜过望,一下子松手,我摔在了地上。柳向晚转身见我摔在地上,连声说对不起,伸手拉起我来。 我撩开金玉轻薄衫一看,虫斑往左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厘米,我的腰围是二尺五,也就是83厘米,这种错误以后只能犯七十来次了,看着挺多,但平时一个细节不注意,就有可能就犯,我估计从柳树沟走出来后,这七十来次也就够我用三年。所以必须在三年内找到雪玲珑。 柳向晚告诉我,我昏迷半个多小时了,她很害怕,见我鼻息正常,就把我背起来,准备拖回豹伏山,但她蒲柳弱质,半个小时的时间气喘吁吁的走了几百米,就已经背不动我了,停下来歇了几分钟,这才又背起我准备往回走。突然我醒了。 我告诉她我摸到了她的钱,就在左屁股口袋里,柳向晚下意识伸手摸出来,还不是人民币,竟然是港元。 一场风花雪月之事,就这样被这一元钱搅了。柳向晚见我苏醒后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我俩眼神相交之际,她突然红霞满腮,可能想起了刚才的事,这会子鹊玉效力减弱了,自然要害羞一番。后来我发现,鹊玉是随月亮变化而变化的,定更时分,月满之时,为效力最大,其余时候,根据时辰和盈亏逐级缩减。我把这个细节也补充到了虫书里。 柳向晚刻骨铭心的记下了,我不能摸钱这件事,上次其实也给她说过,但讲的太多,她听迷糊了。 我对她说:咱们得回去,否则功亏一篑不说,第二天有人发现这里有两只怪兽,将是雌雄吞吐兽的噩梦,也是发现者的噩梦,弄不好要酿出许多人命,因为不懂行的人冒然对吞吐兽下手,极容易丧命,所以我们得回去看看,即使赶虫失败,也得想辙把吞吐兽隐藏好,否则,对人对兽,后果皆不堪设想。 柳向晚点点头,我们俩手拉着手回到石匣旁边,我对她说:你躲远一点,把你的手电筒给我,我扒拉扒拉里面看看,看石匣中是否有异样,虫书都是历代赶虫人的生死笔记,一字之差就能把徒子徒孙都葬送掉,只可能对某种虫没有记载,不可能已记载的细节发生错误。 我把柳向晚的手电筒要了过来,嘱咐她到东边二三十米处的一个坑里趴下,我不叫她露脑袋,不许露出脑袋。柳向晚见我煞有介事,小声说句:你可小心!拉着我的手,不愿放开。我说没事,我是干什么的?赶虫的!就是这个专业的,你是什么专业?学历史的!所以这件事我在前面作,你在后面看,到时候记下来,给我写个本纪世家什么的,流芳千古,万载传名,可好? 柳向晚噗嗤笑了, 我走到石匣旁边,先把七个小黄旗移动了下,重新对应北斗。把鲛绡大氅的丝带紧紧扎在腰间,收拾利索,把打兽龙筋缠在脖子上,鹿骨刀塞在袖子里,左手拿着柳向晚的手电筒,往石匣里一照,才发现石匣里面大有乾坤。刚才我俩傻兮兮的伏地吐气之时,虽然天色是月朗星稀,但石匣中黑咕隆咚,只见趴着两只吞吐兽,不见底部乾坤。 拿手电筒一照,方才发现,雄的吞吐兽左脚上拴着根链子,但雌吞吐兽脚上却没有,怪不得这雄吞吐兽会掉眼泪,原来不知被什么人拴在了这里。 我们两个刚才学吞吐兽吐气的时候,样子虽然很傻,却早已打动了吞吐兽,只是它脚上拴着链子,根本不能行动,所以只能吧嗒吧嗒掉眼泪,雌兽见雄兽不动,也兀自不动,这雄兽是早先被人捉来放在这里的,雌兽极有可能是见雄兽被捉,主动来到这里的。看样子,是一种极重感情的小虫,雌雄不想分开。 我拿手电筒仔细一照,发现那链子上刻有铭文,每个链环上都刻着,上面刻着四个鸟篆:窫寙之骨! 别的字我可能看不懂,但这种虫书鸟篆,暗三门的人都比较熟悉,因为常常接触,比如黄金童,对古异字就研究颇深。看到四个字,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虫书上有记载,明末之时,有前辈三人结伙入秦岭,据说历尽数年,以虫赶虫,才驯服一头穷奇,穷奇在山海经中有记载,其状如牛,身披猬毛,也就是全身都是刺儿,食人。以虫赶虫,这句话有讲究,很多高规格的虫并不是人力所能降服的,只能通过其他的虫感应降服,因此为了赶穷奇,前辈们以一虫降一虫,前后赶了七头才把穷奇降服。打个比方说,用蠕虫捕雀,再用雀引诱苍鹰,再用苍鹰捕蛇,再用蛇引诱獴而捕之。这叫以虫赶虫,相当麻烦,耗时耗力。 但降服穷奇以后,前辈们发现,使不了这虫,经过多方研究上古坟籍,三位前辈才发现要使用穷奇这种虫,必须用一种宝链穿其鼻,这种宝链就叫”窫寙之骨”。 这链子大有来历,上古之时,有古帝名叫贰负,人首蛇身,行动敏捷,性情残虐。贰负有个臣子名叫危。这一君一臣把窫寙给杀了,窫寙是上古奇兽,通灵非凡。杀窫寙之时,贰负觉得危手段非凡,日后必成祸患,于是取了窫寙的脊梁骨,这脊梁骨呈小环状,贰负大展通灵,将这些环骨,无缝而相扣,就是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将这些环骨做成了一条链子,把危用这链子绑了起来,囚困在疏离之山,石匣之内。 斗转星移,到了汉代宣帝之时,派人入山采石,得一石穴,发现里面有一具人骨遗骸,被窫寙之链械一足,就是锁着一只脚。汉宣帝觉得很奇怪,遍问群臣,这是怎么回事,群臣莫有知者,以问刘向,刘向以贰负与危的古事禀宣帝,汉宣帝大惊,因是,遍令群臣习学山海经。由此窫寙骨流传人间。 但那三位前辈终究没能找到窫寙骨链,虽然赶了穷奇,却置则无可用,放归山里。 我用手电筒往下一照,底部有个石板,窫寙骨链是从石板一个孔中穿出来,锁住雄吞吐兽的,石板上面用隶书黑漆漆的写着四个大字,分明是:黑风祖庭! 第七十一章黑风先生11 我看了那四个字非常疑惑,难道这和暗三门中使黑风的那帮人有联系?但怎么想这事也透着蹊跷,不对!自古就有使黑风这一路,这一路的祖师爷据说是诸葛亮,最早在赤壁借东风,火烧连营。又比如水浒传中的公孙胜、高廉等人都会使黑风,到了明末,这成为了一项独步天下的职业,也不会撒豆成兵了什么的歪门邪道,就会祭风。 有人就疑惑,这祭风怎么能养家糊口呢?祭起风来有什么用?不可能一阵风刮来,银钱万两。但使黑风的人,自有门路,光绪年间漕帮就雇着一个使黑风的老先生,那时漕运中,有贩鸦片的鸭嘴快船,这种船行的极快,挂起帆来,请黑风老先生站在船尾作法,不论顺风逆风,那船一日一夜走六百多里水路。有行内的人,称那船为妖船。黑风先生使一天活,一只船能给二两漕银,一支船队七八条快船,这一天下来就是十五六两,进京一趟就是百十两的收入,那时一品外官的年俸才一百八十两,郑板桥盛名时期一幅画才三十两,所以收入是相当可观的。 后来漕运渐衰,这些使风的先生,大多做起了高来高去的买卖,比如商旅行至他的山下,他就祭起黑风来,铺天盖地,飞沙走石,兼有黑雾弥散,吹得人睁不开眼,对脸相立,不辨面目,这时候,黑风先生就派徒弟去搬商旅的货物。虽说吹的行人,睁不开眼,走不动路,他们却自有定风之法,健步如飞,浑若无风。 再就是去打庄子,当年我二爷爷做土匪,三家打齐胡的时候,那三家老缺帮其中一家,就有个二掌柜的黑风先生,他们打庄子时,村子里飞沙走石,吹得家家户户院子里东西叮当乱响,二掌柜的就派老缺们撬门入户,牵牛牵羊,大多数人家只是以为外面风大,牲口乱叫,没人在意,老缺往往得手,不用血拼打架。 尽管到了民国这一行越来越少,行中之人在解放后也很少再有人出世。但百年前的暗三门江湖上流传着他们轰轰烈烈的故事。今天就算混的再窘迫,也不至于在个石头缝里刻四个字,作为黑风祖庭,怎么也得是清幽之山,白云起处,修瓦舍三间,供个风伯或者诸葛亮的字号,写上黑风祖庭,还差不多,以蛤蟆窝作黑风祖庭,实在说不过去,这吞吐兽虽然也会使风酿雾,但和黑风先生的套路完全不同,黑风先生是祭风,吞吐兽是天生就会,自然起风。两者效果也不尽相同,使黑风的风中可以掺杂很多黑风小手段,比如里面可以有纸人纸马,妖魔鬼怪的幻相,而吞吐兽却不能。所以,吞吐兽是一种虫,使黑风的是个古老职业,两者有着天壤云泥之别。 石匣内,窫寙骨链伸出来的那个洞,直径有十几公分,双手可以伸进去,里面还有个小石穴,用手电筒往里一照,小石穴里面盘着一堆窫寙骨链,看来链子挺长,窫寙骨链的末端,是个铁锥,手电一照,反射出五彩光芒,钉在了石头里。骨链和铁锥之间用一把小锁连接。 那锁是青铜高古锁,有小孩拳头那么大,叫作梅心八卦锁,中间有个梅花蕊,是开锁的孔,这种锁的钥匙很小,却是八爪型的,钥匙上有乾坎震兑巽离坤艮八个小齿。这锁现今已无人会制了,别说四海之大找不到钥匙,就算是钥匙在手,我也不一定会开。这种机关消息的活儿,我干起来不专业,楚凤楼倒可以干一干,因为斗宝的,开蒙先学望气,学完以后,就学开各种机关,这是开蒙的活,但黑灯瞎火的,再把楚凤楼找来,开一晚上还不一定能打开,再者说,楚凤楼的师父就是个斗宝的半吊子,没啥能为,要不然楚凤楼来兰山峪望气看风水,看了一圈只能觉察风向有异,连宝气都找不到在哪,手段高不到哪去。他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打开。 这锁体是青铜铸的,铸造时里面却搀着丹药。是什么药我说不上来,手电一照,锁体反光,瓦蓝铮亮,一点锈没有,说明这锁不宜用鹿骨刀生割硬撬,因为鹿骨刀珍贵,没来由在不明硬度的物体上扛个缺口,要是中古锁也就不怕了,特别是高古的东西,黄帝蚩尤时代的物品,一定得小心,指不定在哪一件上一不留神载个大跟头,因为高古的东西制作方式都很神秘,异用颇多,不是真懂的话,贸然上手,很容易出事。这是斗宝人的行业常识。 锁虽然是割不开,但窫寙骨链我割得开,这可无关硬度,兴许窫寙骨链比那梅心八卦锁还硬,但一物降一物,凡是有一魂三魄的东西,不论死活,身体上的物件,没有鹿骨刀割不动的,就算是鹊玉,虽然比一般玉还要硬一些,但鹿骨刀切起来如切泥丸。想到此处,我也懊悔不已,早知道把鹊玉切碎了扔掉,兴许就没有后来这么多麻烦了。 吞吐兽脚上套着个窫寙骨环,骨环和腿之间的缝隙用骆驼毛塞的紧紧的,虽然用鹿骨刀割窫寙骨环有些暴殄天物,但我这辈子是不会去赶什么穷奇的,那种奇兽也就是提升下逼格,吃的又多,吃的东西又贵,脾气又不好,体型又大,弄来当祖宗供着,单是防止破相这方面的工作就够个人愁的。所以窫寙骨链对我没用,但小石穴里的铁锥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呈现出斑斓五彩,那东西兴许是个好东西,但我不是斗宝行当,隔行如隔山,能不能从石头缝里将它拔出来,还不好说,即便能拔的动,贸然拔出来也不行,万一出点事,就是大事,因为斗宝无小事,吐口唾沫就是文章,马虎不得。 所以我只能照着窫寙骨链下手,却有个棘手问题,那就是鹿骨刀在这吞吐兽三尺以外,它感觉不到,真要是贴着它的脚割骨环,这种灵兽能感应到鹿骨刀的杀气,我是真怕它回头给我一口风,弄不好真能把我吹渤海湾里去,别看兰山峪的风并不强,那是因为雌兽也在温文尔雅的吐风,和雄兽的风中和了,另外,平时吐纳,只是它日常工作,风力不会很强,真要是拼起命来,谁知道它使得风有多大?虫书只是模糊记载着:吞吐兽子时于洛阳起风,百丈内有鸿鹄巢,至明,此鸿鹄已出山海关!这是被吞吐兽吹出山海关的,得亏鸿鹄是羽禽,能飞,我又不是林慕蝉,还不得半路摔死! 我拿着鹿骨刀坐在石头边上,踌躇无计,见雄吞吐兽还在流泪吗,前后仔细一想,流泪的东西都能和人通心过脉,否则是不会流泪的,凡是通人性的动物才会流泪,比如牛,谁见过猪流泪?那是不可能的,猪虽有七窍,但有四缺,目不识天,淫不认母,行不绝声,死不知命。所以明代之前,吃猪肉的人很少,是穷肉,只有至贫至贱的人才会吃猪肉,犹如到清代时,只有穷人才去买高度蒸馏白酒,稍微讲究些的人,都是喝多次投料酿的黄酒,现今很多工艺失传了。在明代之前,牛羊肉是主食,以其食后与人有宜。凡是杀牛杀羊时,其哀嚎不绝,多有流泪的案例,因其知道人要干什么。猪虽哀嚎,却不知人要干什么。 那么雄吞吐兽一开始时并不流泪,我们学它样子半个小时后它才流泪,说明是通人性了,没准已经将它赶到手了,只是脚上有骨链锁着,不敢动而已。 想到此处,我决定可以以身试险。 当时我一咬牙,伸手将吞吐兽脚上的那节环骨用鹿骨刀割断了,额上出了一脑门子汗。好在雌雄双兽,并没有异常的反应,我才长出一口气。 我将鹿骨刀插在腰间,站起身来,回头去叫柳向晚,那雌吞吐兽竟然从是石匣里爬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跟在我后面,我一惊,原来这是赶成了,想来雌吞吐兽不知在这里趴了多少年,已经不大会走路了,本来腿又短,爬行起来,每三步就能跌倒一次,身子又肥,所以显得憨态可掬。 雌兽闭嘴不吐气了,雄兽也闭了嘴,但没有跟着我爬来。 我照顾着雌吞吐兽的速度,走两步停一停,等等它。走了十数米,我招呼柳向晚:“行了,你站起来吧。” 柳向晚从小坑里站起来,我用手电一照,她一头一脸的脏泥,我一时十分吃惊,问道:“这怎么弄了一身黄泥?” 柳向晚说:你教我趴在这里的,这里本就是个泥坑!“ 我有些哭笑不得:“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个泥坑?咱们可以找个干净的地方躲。” 柳向晚一本正经的说:“我以为你故意教我趴在泥坑里呢?可能黄泥能避风什么的。” 我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笑了起来,柳向晚明白过来以后,摸了身上一把泥,就往我脸上抹,如同城里人过生日,到处扔蛋糕一样。我被抹了一把泥,笑道:柳向晚柳向晚,咱还有正事要办,你去看看那头雄兽,看看能不能跟着你走。 在趴地学吹风时,我在雌兽一侧,现在只有雌兽跟着我走,说明我只感了雌兽,雄兽一定是柳向晚的。 果不其然,柳向晚走到石头边,雄兽拖着肥笨的身体从石匣里爬了出来,一步三摇跟着柳向晚了。那憨态可掬的样,把柳向晚快萌化了,我回头看雌兽的当口,她直接上手将雄兽抱了起来,我刚要说危险,没想到雄兽直往柳向晚脸上蹭,弄了一身黄泥。 于是我也抱起了雌兽。 当时晚上十点来钟,我们准备回山,突然从北面树林子里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来,拿着根棍儿横在我俩面前,我用手电筒一照,那棍子上端镶着一个铜质的龙头,那人二十七八岁,长相粗粝,厉声喝道:观察你们很久了,原本以为,我师父能把你俩吹跑,没想到还有点手段,把我师父绑了,你俩狗男女要把我师父绑架到哪里去?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鲁虾蟆告诉过我,今后暗三门里凡是遇见带龙头棍的,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不用问理由,否则死相很难看。 第七十二章黑风先生12 当日鲁虾蟆还给我讲过一个顺口溜:天下两不惹,一对鬼见愁,东南蜈蚣岭,瓜州北星楼,肚脐藏百脚,杖上有龙头。 这个顺口溜是说,天下有两个江湖小组织不能去招惹,是一对鬼见愁,东南蜈蚣岭说的是蜈蚣道人,这是个左道门,观宇不大,人数也不多,但这个道门却赫赫有名,因为门下之人,人人体内养着一只百脚大蜈蚣,大蜈蚣从人的肚脐眼里出入,白天躲在里面吃东西,人吃什么它吃什么,人若吃的东西不够,它就咬肠子头,到晚上睡觉时候,修炼之人必须敞开肚皮朝天,蜈蚣会爬出半截身子来看月亮,后半截身子在排毒,直接将毒液滴到人肠里,日积月累,直到练的整个皮肤乌黑里透着青绿色,蜈蚣呈献墨绿色,算是出师。这行什么都不为,只为了杀人,练好以后,朝正常人面门喷一口气,被喷之人准死,要是腹内蜈蚣爬出来,顺着热闹街市爬过,那么死一条街,蜈蚣道人往井里吐口唾沫,方圆七八里人畜死绝。 据我了解,蜈蚣道这一门现今好像绝迹了,在清代中期,盛极一时,一度是雇凶杀人榜首,要价一个人头能开到数千镪。这是第一不能惹。 西出玉门百里即瓜州,在敦煌东北,自古是商旅繁盛之地,出嘉峪关的骆驼跟纺花的麻线似的,连绵不绝,就在瓜州西北荒漠戈壁上,时不时会有孤零零那么一栋楼,叫作北星楼,为什么会时不时有呢?因为这座北星楼,非石非木非铁非竹,这是一座蜃楼。 也就是著名的海市蜃楼。 这座楼不同于一般的海市蜃楼,一般的海市蜃楼是假蜃,只有虚影,没有实质,这座北星楼却不然,吐蜃的时候,就是实实在在一栋楼。蜃境吐出来见风就大,不是说楼越长越大,而是漫天背景越长越大,楼背后是奇山丽水,幽幽妙境,不知道的人,会连人带骆驼走进去,这时,蜃景就收了,地上什么东西都剩不下,就剩一抹黄沙,斜阳残照,乱迷人眼。 所以古代西域行商,有个规矩,见到没见过的东西,一定要低头猛走,装作什么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这蜃楼是人栽的,叫作养蜃奴。这行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就七八个人,是海外邪术,曾混迹于中土暗三门。 进过蜃楼的人,绝大部分都死了,暗三门江湖上传说,就活下来一个人,就是黑风老先生,黑风老先生姓蔡,叫蔡天长,是第一个研究使用瞪眼药的人,张舒望早年在三不管儿一碗米粥救活的那个人,就是蔡天长的小徒弟儿。传了张舒望瞪眼药方。 清末时,蔡天长过瓜州,见到了北星楼,知道不对劲,但仗着艺高人胆大,先在外面祭起了黑风,单枪匹马独闯北星楼,一进去,蔡天长就被蜃景迷住了,里面你想什么就有什么,要什么就来什么。珠玉宝翠,澧酒美人,应有尽有。 可蔡天长祭起的黑风,在外面却越刮越大,蜃景也扶摇猛涨,收蜃景的蜃奴见蔡天长已经被迷,想收了蜃景,结果风太大,就是收不住,没办法又把蔡天长放了出来。 据蔡天长讲,蜃景里面有许多苦役,那是早前收进去的商旅客人,彼此年龄能相差几百年,他们没日没夜的推一口绞水磨,那磨能把地底的水提出来,养蜃蛤,这些人没脑子,不是指迷迷瞪瞪,而是真真正正的没脑子,后脑壳都没有,只有前脸,脑子早就喂了蜃蛤了,出来后想起来很恐怖,但当时在里面花天酒地,开心畅怀,根本就觉不出任何异样。 所以养蜃奴可不只贪财那么轻描淡写,要说使黑风的蔡天长,也干些高来高去的勾当,可那是谋财不害命,他虽然常使绝户风,吃一线镖路,但劫财都是十取其三,有规矩,有讲究,否则劫得路断人稀,谁还走那条路? 身处乱世,谁又能保证自己就是个好人,真刀真枪砸明火劫财的不一定没真性情,给你描一副美好画卷,说的冠冕堂皇,义薄云天,没准才是真正虎狼肝肠。 这蜃气出处有三,一是蜃蛤之真蜃,二是蛟蜃,三是天演之蜃。 先说天演之蜃,此蜃为人们常见,酷暑三伏,在柏油上路走,见前路水面汪汪,这就是天演之蜃,自然形成,无关灵魅。 蛟蜃有出处,本草纲目就记载着:蜃,蛟之属,其状亦似蛇而大,有角如龙状,红鬣,腰以下有鳞尽逆,食燕子。能吁气成楼台城郭之状,将雨即见,名蜃楼,亦曰海市。其脂和蠟作烛,香凡百步,烟中亦有楼台之形。 这是蛟蜃,本草纲目所记载的蜃虫,说它属于蛟类,其实就是海獵蜥,此物误食蜃蛤才会吐蜃,且属于假蜃。凡海物能吐蜃者,皆食幼弱蜃蛤之故。 蜃蛤,更是大有来历,《礼》月令篇有记载,雉入大水为蜃,其注曰:大蛤名蜃。也就是蜃蛤,说雉鸡入水即化为蜃。《述异记》记载与《虫书》出入不大:黄雀秋化为鱼,春复为黄雀,处世五百年为蜃蛤。《山海经注》佐证了这一点:蜃,一名曰蚌,一名含浆。也就是当年鲁虾蟆掏出的黄雀鱼蛋,才是真正的蜃,黄雀鱼活过五百年,入海就不为鱼了,变作蜃蛤,蜃蛤壳有两翼,一如黄雀状。当日鲁虾蟆为什么能用黄雀鱼蛋引诱雪玲珑?是因为此物吞服以后,能出幻象,相当于毒品,鳞介诸物吞食以后,把眼一闭,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无比美妙,因此得以引诱雪玲珑。最终滴血破虫法。 另有蜃炭,非博物者不能察,《左转*成二年》有记载,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烧蜃蛤以为炭。中土厚葬之俗,始自宋文公,墓室皆由蜃蛤烧灰砌就,蜃炭妙用有三:一,可以避虫蚁,二,能阻水隔潮,三,使逝者阴魂在墓中得享世间大乐。 据黄金童讲,此出东夷古法。清末民初有盗墓贼,盗过用蜃炭砌筑的墓穴,据说,发开以后,从盗洞里往下张望,里面歌舞升平,酒池肉林,年轻的后生觉得是邪祟,端了土枪要往里放一枪,被老把式拦住了,告诫说:这墓是用蜃炭砌的,里面全是蜃景,不能惊扰,惊扰了连人带驴马都给迷进去,永世为奴!因此不敢再发,偷偷将墓穴堵上了,此盗墓贼一行八人,就看了这么一眼,天天回去做噩梦,每晚都被墓主人勾去伺候,后皆疯癫而死。随行盗墓拖运东西的一驴一马,也天天做梦,眼神怪异,看人时如人眼注视,时不时嬉笑怒怨,表情皆如人脸,后在雷雨夜,遇天雷,双双惊悸而死。 所以蜃炭有迷人之效。 养蜃客初时却不是自己想成为蜃客,大多是些海民,出海捕鱼,被蜃气所迷,归来后自成套路,出海请蜃,历尽千难万险请将出来,奉为家主。 最近几百年,请出来的蜃蛤埋在瓜州附近,此物须埋入地下,叫作栽蜃,地下须有盐泉水脉,方能栽成,此学无师自通,皆为蜃蛤迷化所教。 因为蜃蛤非常少,且多在深海,能巧遇船只已是万幸,巧遇也不一定能迷住人,须得机缘巧合方能为之。所以几百年来,就只有一个蜃蛤出世,据传大如浴盆。黄雀鱼初化为蜃蛤,也就瓶子盖大小,大多数活不过百年,即被海中生物所吞,比如海獵蜥,能长如此巨大,也得数千年。 黄雀鱼在世五百年,才能入海为蛤,在深海中,珊瑚海藻,寂寞冷清,因此思恋中土,于是千方百计迷人,要上岸度日。只因身为黄雀之时,多孵化于西北戈壁之地,所谓叶落归根,蜃蛤出海,多选西北戈壁安身立命。 将蜃蛤埋入盐泉之地,它自生口舌,去吸允那盐泉,蔡天长所见无脑推磨人,皆在蜃蛤壳中,其壳内乾坤浩大,无脑人推磨以吸盐泉供养蜃蛤。 蜃蛤在海中最初所迷之人,并不食用其脑,将其视为一代弟子,外派一代弟子再出去迷人,见中意的迷倒以后,收为二代弟子,如此类推。 当日蜃蛤吐北星楼,迷蔡天长,大意失荆州,不想蔡天长手段高强,早就祭起了黑风,蜃蛤收不了蜃景,无奈之下,将蔡天长放了出来。并派出一代大弟子卞小辫出来和蔡天长交涉,一代弟子就住在那北星楼中。 卞小辫就直言问蔡天长:你是干什么的,使了什么手段,为什么你一进蜃楼,我家主收不了蜃气? 蔡天长方知这是蜃景,倒吸一口冷气,再次祭起一阵黑风,将卞小辫吹出了二三里地,骑上骆驼就跑。卞小辫也非等闲之辈,并没受致命伤害,风一停就追,一直追到山东地界,非要迷了蔡天长不可,因为蜃蛤不能容忍能破蜃景的人存在。 因此暗三门江湖上始知有蜃奴这一说法,卞小辫百般打听,才知蔡天长是个使黑风的,因此上千方百计要学使黑风,这是蜃蛤家主的一段心事,但百余年来,蜃奴弟子一直未曾学到。 为什么呢?只因蜃法太邪,蜃蛤还食用人脑,为中原人所不齿。这些蜃奴,人手一支龙头铜杖,里面暗藏机关,一按绷簧,龙嘴里就往外喷蜃水,那蜃水成迷雾之状,不论你多大道行,不论你有多少人,见则被迷,所以这些人杀人不用刀,落他们手里,死倒还算是解脱了,被捉回去在蜃壳里作无脑蜃奴才算是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鲁虾蟆传下句话,见到那拿黄铜龙首杖的,先下手为强,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否则到最后,你死不死自个儿都不一定能知道。 第七十三章风卷蜃奴 百余年来,蜃奴们千方百计的要学使黑风的手段,但最终都是无果而终,与几个使黑风的先生有过交战,互有杀伤。但最终没能学成。 学不成正统的黑风手段,他们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歪门邪道上,比如发现了吞吐兽,他们虽然不会赶虫,却会用蜃景迷动物,用蜃景迷倒了吞吐兽,桎之以窫寙骨链,拴在了石匣里,日日习学观察,企图在吞吐兽上做文章,学得使风酿雾的手段,还别出心裁的在石匣里写上黑风祖庭,想另立山头,重生枝叶,与黑风先生们分庭抗礼。 我和柳向晚夜赶吞吐兽,那个持龙头杖的人,早已在暗处观察很久,因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想看看我们能对吞吐兽做什么,以此加深对吞吐兽的了解,虽然他们可以将吞吐兽迷惑至此,但对其习性功用,并不能掌握,即便能够了解吞吐兽的某些习性,也不可能掌握使用吞吐兽的技巧。所以想看看我们手段。见我俩将吞吐兽感化,不禁大惊失色,这才跳出来,拦住我们的去路。 手持龙头杖的男子显然并不想第一时间迷倒我们,因为他想了解下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当时面对这个手持龙头杖的男子,想起了鲁虾蟆嘱咐过我的那句顺口溜,见他拦住去路,并没有搭话,倒是柳向晚张口欲说话,我则将手摸进了百兽囊,我得把金脚蜘蛛摸出来。手刚伸进百兽囊中,还没摸到金脚蜘蛛,柳向晚手里的雄吞吐兽,突然张口朝着手持龙头杖的男子吐了一口风。 顷刻之间,眼前飞沙走石,站在我眼前手持龙头杖的男子,像被弓射出去的箭一样,拔地冲天而起。须臾不见了踪影。 仿佛突然有个炸弹在眼前爆炸,只是没有那么巨大的声响,一股呜咽之声,刺天而过,紧接着,前方的树木咔嚓断裂之声,不绝于耳,沙土漫天弥漫,犹如沙尘暴一般。 我和柳向晚并肩而立,沙尘眯眼,看不见对方,我惊问道:柳向晚,怎么回事? 柳向晚连声咳嗽着回答:我不知道,手里抱着的小东西突然张口朝那个人吐了口风。 五分钟以后,我和柳向晚才得以重新看清对方,我们身上挂了厚厚一层黄土,再看前面时,北面的树林被风齐齐吹断了几十颗,形成了一条宽约五十米,长约百余米的大风走廊。 手持龙头杖的男子早已被风吹得不见踪影,见到这风的强度,别说柳向晚,就是我也惊在了当场。被吹走的蜃奴男子,死可能死不了,但三天之内甭想走回来。 虽然柳向晚不会使虫,但在没有柳向晚命令的情况下,雄吞吐兽竟然自己善做主张,将手持龙头杖的男子一口风吹的无影无迹。只能说明,这雄吞吐兽记仇,被窫寙骨链拴住的痛苦十分强烈,看来拴住雄吞吐兽的人就是刚才拦路问话之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吞吐兽肯定记得当年它自己是怎样被迷倒的,就是因为下手太晚,着了对方的蜃气,一时眼迷身醉,不能自已,才被捉来,用窫寙骨链栓了,被人囚禁在石匣之内,犹如小白鼠一样,以供对方进行使风实验。 因此雄吞吐兽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得以恢复自由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们还未曾搭话之际,它就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一口风将其吹到了爪哇国。 想来拦路问话的那个蜃奴,也失于计较,知我们要抱着雌雄吞吐兽离开,情急之下大意失荆州,看我俩如抱宠物一样抱着吞吐兽,他以为我们使了什么手段,已让吞吐兽闭口停风,想和我们盘盘道,看能不能学点东西,不想被吞吐兽报了私仇。 柳向晚惊得花容失色,对我说道:这东西怎么这么厉害,那人被吹跑了? 我看着前方树林中满目疮痍,树木吹断了一片,应声道:被吹跑了! 柳向晚显得十分担心:那人岂不是要摔死?我们会不会成为杀人犯? 我十分肯定的对她说道:柳向晚,别担心这个,那人死不了,我敢肯定,那个人是个蜃奴,风里不加点东西,单纯吹风,他们死不了,早年间蔡天长吹卞小辫都没吹死,咱们用吞吐兽吹他,哪那么容易就将他吹死?这个你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这个人一定会回来找咱,这才是最致命的。 我注意到了两个细节,吞吐兽开始吹风之时,柳向晚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也就是说吞吐兽这东西吐风,并没有后坐力,因为这东西是借天使风,就和林慕蝉的飞行过程一样,有时候并不需要煽动她那双蓝翼,气流自己就从蓝翼表面划过。 第二个细节,吞吐兽这东西还要进一步驯化,赶到手看来只能算一地步,这一点,赶虫人前辈记载不明。我得加上去。 细细想来,一入世道江湖,正事儿一件都没办成,一点雪玲珑的消息都没打探到,还背上了鹊玉之毒,惹了李子豪,拴在了鲁大方圆几十里的地面,如今又和蜃奴们结下梁子,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必须小心翼翼,凡事多留些心。 柳向晚抱着雄吞吐兽,站在原地惊的一动不敢动,抱着雄吞吐兽的胳膊不停的在颤抖,我见了问她说:柳向晚,你怎么?抱不动了吗? 其实吞吐兽比蛤蟆大不了多少,和魔王松鼠差不多个头,只是长得像蛤蟆,毛色像松鼠而已。就这么个小东西,吹出风来,力能拔山。 柳向晚说道:不……不是,我……我害怕,万一它再吐一口风,万一……冲着你吐一口? 我答道:放心吧,这小东西是不会朝咱俩吐风的,我抱着雌兽,把我吹跑了,雌兽也就跟着吹跑了,这小兽十分通灵,不可能六亲不认的,既然能跟着你溜达,就说明它认下你了,视你为自己人,所以不用太担心,日后咱们再研究怎么控制这小兽的情绪。 柳向晚脸色稍微放松了些,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咱们赶紧跑吧,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待会万一有人出来看到这片树林被风吹折,咱们很难解释,马上回山。 我和柳向晚一人抱着一只吞吐兽,匆匆往回赶,全然没了来时的意趣,深一脚浅一脚,恨不得一步就迈回去。 好歹在前半夜回到了豹伏山,大家已经睡下了,楚凤楼的皮卡房车被黄金童夺去,气愤不过,嚷嚷着说晚上应该把房车让给唯一的女士,给林慕蝉住,那意思我住不成,你黄金童也住不成,黄金童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借坡下驴让给林慕蝉住。 黄金童张舒望和楚凤楼共同挤在那个只有半片屋顶的破房子里,我让柳向晚进去叫醒黄金童和楚凤楼,柳向晚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办法,我不能进屋子,尽管只有半个房顶。 柳向晚进去莺声燕语的把二人叫醒,张舒望虽然惊了觉,夜晚露水凉,他并没有出来。 黄金童和楚凤楼睡眼朦胧的出来,在一块石板上坐下,两人兀自打着寒战,中秋天气,夜晚清冷如水,乍从梦乡醒来,不免身上寒冷。 黄金童见我俩怀中一人抱着一头小兽,惊喜道:办事这么有效率?这么快就赶出来了! 我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两人一说,虽然黄金童斗过人头鱼,两人一起见过扑天雕,但一听说蜃奴,还是惊诧不已,楚凤楼听完,更是眼神扑朔,明显动了逃离之心,这梁子结的有些吓人。 因此我得给楚凤楼些甜头,他真要是决心不要小房车了,有心一甩袖子走人,我们也不可能天天看着他,也不好把他绑在山上。还得从人情上下手,当下我对楚凤楼说:那蜃奴被吞吐兽吹跑了,估计得受些伤,三天两天他回不来,老楚,我有些物件便宜你了,那个石匣里还有一根窫寙骨链,一个梅心八卦锁,一根五彩铁锥,都是些小宝,你连夜去把它斗来,把那石匣毁掉。可有一样,窫寙骨链、梅心八卦锁归你,五彩铁锥你得给我。 第七十四章九鼎冰锥 楚凤楼一听,立马换了副表情,见跟着我,多少还有口肉吃,乐得差点冒鼻子泡,窫寙骨链、梅心八卦锁,这些东西他一听就知道价值连城,虽然他学艺不精,但毕竟是有师承的,对中土宝物,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那铁锥我虽然不认识,他十有八九能认识。 当下楚凤楼站起身来就要走,连连问那石匣具体在什么位置。 我说:别忙,黄大哥和你一起去。毕竟我对楚凤楼不放心,已经有前车之鉴了。 楚凤楼一听黄金童要一起去,脸拉的长长的,老大不乐意,但又敢怒不敢言。 我继续说:金童哥,你们把那三件东西收了,别急着回来,天亮以后和老楚一块去兰山峪村委办公室,让他们联系天佑集团,就说风水调理好了,务必将当初约定的酬金要回来。再就是,那个蜃奴好像就住在石匣左近,你们看看他原先到底住哪里。 又对楚凤楼说道:天佑集团方面,还少不得老哥你多说些好话。 楚凤楼连连点头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交代完,黄楚两人站起身来径自走向皮卡小房车,林慕蝉还睡在车里,这两人却不管不顾,上了正副驾驶,开上车就走了,也不知道林慕蝉在里面被摇醒了以后,会怎样?我呼喊着追赶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人驾车已驶出山口。 当夜我和柳向晚给雌雄吞吐兽做了个草棚子,让那两头小兽卧在里面,虽然一夜辛苦,兼之场面惊异,但柳向晚十分有精神,可能所经历的事情太离奇,刺激到了她最兴奋的神经,月亮西沉,已是后半夜,她还在逗着吞吐兽玩,不见要休息的样子。 直到东方泛白,她才有些疲态,要回去睡觉,无奈那雄吞吐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柳向晚就央我道,能不能把雄吞吐兽带回宿舍? 我说坚决不可以,一来你带回宿舍,被陌生人看到,这就叫破相了,暗三门里的大忌。二来,现在吞吐兽使用还不成熟,万一它打口哈欠,你们宿舍楼顶就没了。所以坚决不能带到人员稠密的地方。 柳向晚犯难说:那怎么办?我……我睡这里?我还没露营过呢。 我说,无妨,用布条把雄吞吐兽的眼睛蒙住试试。 柳向晚找了个布条,我们俩小心翼翼的将雄吞吐兽的眼睛用布条蒙住,让它和雌兽呆在一起,柳向晚这才迈步离开。 雄吞吐兽也没再追赶,等到柳向晚走远,我将雄吞吐兽眼上的布条扯了下来。本想送送柳向晚,但我也走不开,一走,雌兽就跟着。 吞吐兽这种小虫在虫书上属于中端小虫,历代赶虫的前辈们觉得这种小虫很鸡肋,你说它没用吧,有了它就等于当上了黑风先生,你说它用处大吧,早年间比吞吐兽厉害的小虫海了去了,那个时候自然环境也好,万物繁荣,不像现在,能赶上个吞吐兽已经是大造化了。所以当年的前辈们,对这些小兽并不十分关注,那个时候一般都是扛着锯上天,什么大拉什么,你赶个穷奇,我就到北海赶个驼龙,眼里面一上一下,尽是些古书上耀眼的大东西,对古书上没大提及的小兽,兴趣不大,所以虫书上也只是记载了吞吐兽这种东西,大体怎么个赶法,以示博物之能。因此手法上并不是很详细,还不如些开蒙的小虫记载的详细,因为开蒙的小虫是为了训练未来的徒子徒孙,马虎不得。 所以,我还得花大工夫,研究下吞吐兽的虫性。还得防范那个蜃奴找回来,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组织人去瓜州,把那蜃蛤连根拔了,作为一种虫,本没有善恶之别,那蜃蛤也是天性使然,有着与生俱来的本能,虽然入海为虫,却眷恋着陆地上曾经能飞翔的黄雀生活,从这一个侧面可以看出,凡是虫,都在逆天而为,偷天换技,本不是自然常理,所以才催生出了赶虫人,要是由着天下有奇能的虫繁衍生息,那么普通动物就没有生存空间了,这是个自然平衡之理,有偷天换日的东西,就得有管着它的。正如狼和羊一样,没有了狼,羊就泛滥,破坏草原,狼多了,羊就不够狼吃,狼也会自然减少。万物都在造物者掌控之中。 不觉间天都快亮了,张舒望已经起了,好在过了午夜,我和柳向晚也相处了三个多小时,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可以睡到自然醒,不觉间迷迷糊糊的睡去。 下午时分,我被黄金童叫醒。我抬头一看,两人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林慕蝉和张舒望在整理早前黄金童买来的那堆物品。 我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钱没拿来还是宝没斗来? 黄金童道:都干完了。 那怎么这副表情? 黄金童道:天佑集团老总已经不担心风水问题了,钱也拿来了,但是村里只给了十万。你知道这些个城中村贼着呢,我死缠烂打,人家非说账上只有十万,现在不要这钱,就得等明年。尾款别想要了,要不出来的。 黄金童说着话,仰天一叹。 我说不对呀,当初杨文山说他们村账上有好几十万。 楚凤楼插言说:你听他胡扯,干部的嘴两张皮,舌头一翻一盘棋。 我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安慰他俩说:没关系,够李子豪两个月的钱,这两个月咱们还可以再赚,拿来多少算多少吧,只是不能再去赌钱了。 黄金童脸一红。 我又问楚凤楼:那你为什么精神不振? 黄金童接茬道:他呀,他在路上说你不地道,一共三件东西,你要了件最值钱的,窫寙骨链、梅心八卦锁加起来都没那锥子值钱。好东西都让你给迷了,这是他原话,所以才一脸霜打茄子样。 楚凤楼慌忙去拦黄金童话头,黄金童哪里听得进去,照实都给我说了。 我也忍不住了,说道:老楚啊,你自己作了些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吗?火叶枪那事过去也就算了,三件东西我给你两件,你还要讨价还价? 楚凤楼连连摆手,红着脸说:哪里哪里,你别听黄金童胡说,我没那意思。 那锥子在黄金童手里,递给了我,我在阳光下一看,那锥体寒光四射,往上一举,五彩斑斓。但我叫不出名,只好让楚凤楼给讲讲。 原来这锥子并不是铁锥,是个冰锥。 这种冰却不是常冰,世间有一种水,重七两七钱,因为这种水存世量只有七两七钱,从来没多过,也从来没少过。昔年大禹治水,一统华夏,划九州,铸九鼎。战国以后,德衰俗败,世风险恶,因此九鼎沦没,伏而不见。 当年大禹荆山铸鼎,有相世衡君之能,就是说,九鼎有衡量君王治下,社会美好程度的功能,凡在盛世,九鼎里面有鼎水,大禹之时,九鼎是满水,到了夏桀之时,九鼎里面的水不足一半,至商朝时复满,到周文王之时,因文王治下海晏河清,歌舞升平,鼎水不仅满了,还沸出七两七钱。 自周后期,九鼎沦没,再无鼎水留存世间,中原之民数千年来陷入杀伐纷争之中。这七两七钱鼎水,前三百六十年为水,后三百六十年为冰。 这根冰锥即是那七两七钱九鼎之水。 第七十五章惊天阴谋 九鼎冰锥来历是楚凤楼讲的,至于是不是那鼎沸余水,现今已然无法考证,我仔细端详那冰锥,呈半透明状,有些浑浊,还别说,不说是冰的时候,夜晚一照,觉得像打磨光亮的铁质,一说是冰,越看越像冰。 黄金童还告诉我说,那石匣周边并没有人家,只北面树林边有一个破板房,写着收废铁,我们去看时,空无一人,所收的废铁也零零星星,不想个真干买卖的人,想来那蜃奴平时伪装成收废铁的,住在那里,离着石匣很近,以便观察吞吐兽。 我点点头,心里也担心,不知这个蜃奴多久能找到我,找到后,免不了一场恶战,想想都心惊肉跳。 我摆弄着手里的冰锥,准备送给林慕蝉,免得她遇到危险时到处找半截钢筋。我凑到林慕蝉跟前,将冰锥递给她说:这东西送你。 林慕蝉脸上的伤兀自没好,勉强咧嘴一笑,说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和人家大校花赶了一对鸳鸯,一人一只,你侬我侬的,连定情兽都送了,剩下的破烂玩意,拿出来给我们分分,咱不稀罕,你拿去送给你的柳姑娘吧,人家人美手也巧,拿着这锥子给你纳个千层底的鞋什么的,在我手里怕糟蹋了。 我没想到林慕蝉会夹枪带棒说出这么多酸不溜秋的话来。可这话说的我无言以对,我本该和林慕蝉在一起,因鹊玉生生把她抛弃掉,人家说几句醋意浓烈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我将冰锥硬塞到她手里,陪着小心说道:林慕蝉,你听我说…… 林慕蝉把冰锥收下了,但不等我把话说完,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我突然感觉到天旋地转,一种莫名的仇恨自心底而生,炎腾腾按耐不住,一个健步冲上去,扯住了林慕蝉的衣袖。 林慕蝉回过头来,脸上依旧淤青红肿,我一股无明业火从脚底板冲到脑门,抬起手来,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一掌打去,林慕蝉楞在了当场,好几秒钟过后,两眼泪如泉涌,哭道:你竟然……你竟然打我?” 不但林慕蝉愣住,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头晕的厉害,紧紧攥住林慕蝉的胳膊,厉声喝道:林慕蝉,今天我不光要打你,我还要杀了你! 说着话,从腰间拔出鹿骨刀来,攥在手里。 说时迟那时快,黄金童一个健步将我扑到在地上,楚凤楼腾出未受伤的手臂死死攥住我的头发,连张舒望也过来趴在我身上,紧紧的压着我。 我气急败坏,骂道:你们这帮混蛋,我要一个个都杀了你们。 我在地上拼命的挣扎。 黄金童、张舒望、楚凤楼三人使劲吃奶的劲不让我起来,黄金童眼明手快,先把鹿骨刀夺了去,又把百兽囊解了下来,仍在一边。 最后我们都折腾的精疲力尽。黄金童死死的扣住我的胳膊,楚凤楼用双腿紧紧绞着我的双腿,腾出张舒望来去找绳子,不一会功夫把我捆的和个粽子一般,一丝展动不得。 林慕蝉站在远处只是大哭,哭声响彻山林。 黄金童将我捆好后,长出一口气,厉声问我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了? 我被捆住后还在拼命的挣扎,脑中一片混乱,口中骂声不绝,骂完这个骂那个。 张舒望对黄金童说:别和他说话了,没用的,肯定事出有因,不是那么简单,捆好他,千万别让他站起来。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猜测我到底犯了什么疯病。把所有原因都梳理一遍,然后又都推翻了。 林慕蝉哭着哭着,一跺脚,将冰锥使劲扔在地上,转身要走,张舒望慌忙劝住,安慰她好长时间,大意是说我被人迷了心窍,不是发自真心的,没见王得鹿见谁杀谁吗?林慕蝉抽泣了很久,才慢慢想通,止住了哭声。 最后黄金童说道:一定是那个蜃奴使得坏! 楚凤楼提出反对意见,说道:不可能的,蜃景迷人,人只会想到平生想要的美好事物,不会发怒杀人。 张舒望也道:早年间在江湖上听说过蜃奴,他们不似这般手段,绝对不是蜃奴使得坏,这里面另有乾坤。 他们三人讨论的不可开交,我脑中一片混乱,只知道拼命挣扎,无端谩骂,他们三人说的唾沫横飞,我神智已迷,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了。 只知道三人正在焦急的想解决办法。 这时,山下开上四辆车来,清一色的黑色越野,场面很是壮观,打头的车上下来两个人,事后想来,惊诧不已,但当时却浑然不觉,那两个人正是柳向晚和李子豪! 其余三辆车上,跳下七八个精壮打手,清一色的黑色运动衣,以胡解放为首,柳向晚一下车,对胡解放厉声喝道:老胡,这里除了王得鹿,其他人统统干掉,一个活口不留,这些人没有家人,要做的干净利落,只要尸体不暴露,官面上不会追究,手脚麻利点! 当时我一听柳向晚说这话,极度兴奋,可来了一个给我出气的人,我高声喊道:柳向晚,快点给我松开绑绳,我要一刀一个,亲自杀掉这帮混蛋,尤其是林慕蝉和黄金童,快点! 这个场面一出现,柳向晚和我的一番话出口,不但是林慕蝉黄金童张舒望楚凤楼惊得目瞪口呆。就连李子豪和胡解放也愣在当场,不知道我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柳向晚见李子豪愣住,喝道:姓李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和我一生一世吗?你表现的机会到了,快点将这帮人干掉,把王得鹿给我带过来。 李子豪和胡解放,对我有杀心这个不假,但从没想过要林慕蝉等不相干的人性命,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不干人家的事,强取人性命,是要折寿的。 后来我才知道,当天下午,柳向晚突然给李子豪打电话,要他带上能砍能杀的人,来找我。李子豪一听,也顾不得和老龙团的什么协议,立马带人上山,以为凭此可以一举解决我对柳向晚的纠缠,打死他都没想到山上是这么个局面。 李子豪看了眼胡解放,胡解放在李子豪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两人面露迟疑之色,呆在车旁,不知如何是好。 柳向晚近乎疯狂的喊道:李子豪!你竟敢不听我话。 李子豪小心说道:向晚你听我说,这…… 柳向晚跺着脚喝道:这什么这?有什么好这的,快点! 林慕蝉见到这局面,看的两眼发直,突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悄悄拾起地上的冰锥,紧紧攥在手里,脸色紧绷,如临大敌。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黑影从山后闪过,速度极快,等山顶所有人闻声寻影的时候,那个黑色大影子已经飞过山头。 只听见李子豪带来的七八个人,交口议论,纷纷嚷道,刚才看清了吗?那是什么?什么东西那么大?怎么看怎么邪乎!不是白天撞鬼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慕蝉距离我比较近,那黑影划过之际,突然对张舒望黄金童说道:快趴下,是扑天雕! 楚凤楼闻声,第一个趴在了地上,因为他吃过扑天雕的亏,伤还没好利索。 我依旧脑中一片混乱,扭动着被绑的身体,口中骂骂咧咧非要杀了林慕蝉不可,像小虫一样往林慕蝉面前爬。 胡解放眼明手快,见林慕蝉等突然伏倒在地,不敢怠慢,几乎是同一时间,趴在了地上,李子豪一看,也不知道什么状况,跟着伏倒在地,他带来的人不明何事,也跟着纷纷趴在地上。 只剩下柳向晚撕心裂肺的怒吼,和我唾沫横飞的大骂。 就在这个当口,一辆白色的小轿车驶上山来,一个急刹车停稳,走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一出现,柳向晚一脸春风,笑意盈盈,慌忙迎上去,拉起那人的手,我见那人到来,顿觉光芒四射,不自觉的大喊道:宏发大哥,快来救我,我要把他们都杀干净,一个不留。 那人正是大宏发。 当时我和大宏发距离三十米左右,大宏发看看被绑在地上的我,说道:不急,这场面比我预想的复杂啊,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趴在地上?按照我的计划,你这个时候已经把林慕蝉杀了。 大宏发又看看柳向晚,说道:李子豪怎么不听你话? 李子豪趴在地上喊道:大宏发,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不是你设的局? 大宏发见李子豪趴在地上,样子滑稽,噗嗤笑道:什么局不局的,这只是实验。我这不是想把柳向晚给你争取回来吗?你得听她的话。 胡解放道:大宏发,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宏发呵呵一笑:不干你们的事,只是请你们来帮忙看看实验效果。 胡解放骂道:你tm真阴险。 大宏发回敬道:彼此彼此。 说完拿出一面古铜镜子,借着西边的太阳,反射出一道光来,大宏发将小镜子一抖,那道光直直的射向胡解放面门,胡解放被那光一照,立即闭眼,再一睁眼时,却目光呆滞。大宏发向胡解放命令道:给我站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镜子叫玄昘宝鉴,又叫傀儡镜。是专门迷人的,被迷之人对镜子主人言听计从。 胡解放迷迷瞪瞪的就站起身来。紧接着大宏发吩咐道:胡解放,过去先把那个老头给我杀了!把王得鹿绳子解开,谁挡杀谁! 胡解放言听计从,两眼呆滞的招呼那七八个人跟他走。 就在这时,山后树林子一阵响动,有个凶狠后生破衣烂衫,满身伤痕,拄着根拐杖踉踉跄跄的从林子中走出来,嘴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嚷着:好小子,以为我找不到你们,老子找人天下一绝…… 那人径自走出树林,眼见废厂房前一堆人,也有趴着的也有站着的,神情怪异,精神紧张,那人扫视一眼先一愣,不明就里,但随即哈哈笑道:不怕你们人多,今天这山头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老子统统送你们上西天。 那人正是昨夜蜃奴,手中拄着的正是龙头拐杖。 第七十六章真相1 当时的我,精神处于极度混乱状态,蜃奴的到来,我没感到丝毫吃惊,事后想起来,才觉得心有余悸,那个蜃奴手段相当不错,被吞吐兽一口风吹跑,只用了一天就找回来了。 当时形势十分危急,老龙团的大宏发表面和和气气,貌似照顾人也十分周全,实际上他才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大宏发此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谁,而是做着一个错综复杂的实验,实验的小白鼠,就是我们。这是地面上的威胁。 天空中,扑天雕再次出现,是有原因的,是因为我和柳向晚两人夜赶吞吐兽时,吞吐兽一口烈风出口,吹倒了三五十颗大树,这个动静常人难以觉察,但林慕蝉在车中睡觉,觉察到了,因为会飞的东西对风极为敏感。古书中有记载:取黑犬皮毛并白鹞左翼剪烧之,扬鹞即风生,扬犬即风止也。三寡娣七孤儿,各令其持研米槌,孤儿向天号,寡妇向地哭,即雨止,有大验也。也就是说白鹞翼灰可以生风,这是万物感应之理。 当夜吞吐兽一口大风吐出,当即就惊动了在本地徘徊的扑天雕,扑天雕知道其辖区内不但有个会飞的林慕蝉,还出了两个会使风酿雾的小兽,不得不出来看看,但又忌讳林慕蝉,所以影影绰绰的飞来看了一眼,即转飞山后去了,徘徊不敢前,因为林慕蝉在山上。 蜃奴是从北山口树林中走出来的,大宏发的车就停在北山口,蜃奴拄着龙头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只顾往前走。 也该着大宏发倒霉,蜃奴从大宏发眼前走过,大宏发见这人气势汹汹,手里的龙头杖十分怪异,忍不住问了句:你是干什么的? 大宏发能耐高低暂且不论,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没有一个好师父。最起码鲁虾蟆告诉过我:东南蜈蚣岭,瓜州北星楼。大宏发就没这么幸运了。 蜃奴听大宏发一问,头都没回,轻轻将手中龙头杖一转,将龙嘴位置对准大宏发,一按杖上的绷簧,龙嘴噗的一声,一股白色烟雾直扑大宏发面门,大宏发始料不及,没想到这个人一言不发,擦肩而过的空当就对自己下了毒手。其实大宏发手中的傀儡镜也不是吃素的,龙头拐杖和傀儡镜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都是迷人用的,只不过方式效力性质各有不同,全靠谁手快。 大宏发被烟雾一喷,立即鼻歪口斜,嘴角流涎,乐呵呵的傻笑,迷迷瞪瞪的坐在了地上,手上的傀儡镜也掉落一旁。 就在大宏发被蜃奴迷住的瞬间,柳向晚失声叫道:李子豪,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都做了些什么? 李子豪惊愕的表情丝毫不逊于柳向晚,明明是柳向晚给自己打电话,要来山上报复这些人,起初李子豪还以为柳向晚在我手里受了欺负,这才不顾约定,怒气冲冲上山。 同时,胡解放突然从迷瞪状态清醒了过来,本气势汹汹的走向张舒望,张舒望吓得躲在黄金童背后,大宏发瘫坐在地上后,胡解放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我心里边也豁然开朗,突然心下明白了。 柳向晚、胡解放和我都是被大宏发迷住的,我和柳向晚是被鹊玉所迷,胡解放是被傀儡镜所迷。 原来大宏发将当初柳向晚杯中的鹊玉收走了,他这几天寻到一个古方,用卤水煎鹊玉,煎过以后戴在身上,以此能控制我和柳向晚的情绪,我和柳向晚突然发疯,就是因为大宏发,这是大宏发实验中的一部分。 大宏发为此可谓是不惜血本。比如给我和林慕蝉办学籍,给我五十万现金,帮我向李子豪说和,等等等等。 虽然我被大宏发迷住,但事情发生的大体经过我能回忆起来,我瞅见蜃奴向我快步走来,心知不好。我被绳捆索绑丢在地上,手脚展动不得,这次蜃奴有了防备,不可能再被我轻松偷袭。说起来,这次突发事件,还是这蜃奴救了我,如果不是他一言不合迷住大宏发,我还处在疯狂状态。 林慕蝉见蜃奴快步走近,手中紧紧握着冰锥,但她不认识蜃奴,不确定是敌是友,没敢冒然下手。 柳向晚认识蜃奴,对胡解放吩咐道:胡解放,拦住那个拿龙头拐杖的人。 胡解放一听,看了一眼李子豪,李子豪点点头,胡解放一招呼手下人,朝着蜃奴迎了上去。我和李子豪胡解放是敌人,也和蜃奴是敌人,但胡解放不知道蜃奴到底是敌是友,一来见蜃奴轻松偷袭大宏发成功,二来柳向晚有吩咐。认定蜃奴是个危险人物,不能麻痹大意,所以才迎了上去,但绝对不是为了帮我。 我见情况十分复杂,胡解放并不了解蜃奴的手段,万一打乱了套,麻烦可就大了。蜃奴压根就没把胡解放等人放在眼里,只是直勾勾盯着我。 蜃奴越走越近,我急中生智趴在地上叫道:这位收废铁的大哥,先别忙动手,前面的事情是个误会,容我过后给你解释,现在咱们做个交易,我将使黑风的手段交给你,你把迷倒的大宏发交给我怎么样? 蜃奴一听使黑风三个字,突然挺住了脚步。 胡解放与此同时也停住了脚步,两人面对面相距七八米的距离。黄金童听我话锋,好像不发疯了,但又不敢确定,只是小声的问我:得鹿,你刚才怎么了? 我顾不上回答,充满期盼的盯着蜃奴,蜃奴忽然开口道:你怎么能证明你会使黑风? 我答道:我并不会使黑风,但我认识个黑风先生,可以教你,跟吞吐兽学风是一辈子学不会的,相信我。 蜃奴见我说的斩钉截铁,朗声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道,我敢拿项上人头保证。 蜃奴道:行,你如果能引荐我学黑风,前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要是想耍我,我早晚把你迷倒蜃宫里推磨去。 我心道,蜃奴你口出狂言,要不是我被绑在地上,说什么也得和你见个高低,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你那什么蜃宫连根拔了,以除人间祸患。 但我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我明白,明天我就带你去见黑风先生。你把刚才迷住那人交给我。 蜃奴说道:成交,但我得从你这带走一个人质。 我一听人质急了,说道:你没看见吗?这些人把我绑在地上,要揍我一顿,都是我的债主子,所以没人能去给你当人质。 蜃奴一指柳向晚说道:这姑娘我认识,她和你是一伙的,我得把她带走。 柳向晚一听,吓得花容失色。 我急道:这样吧,你就在这山上看着我,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跟你走。 蜃奴一脸狐疑的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 我扭头对黄金童说:金童哥快点给我松开绳子,我刚才被大宏发迷住了,快点。 黄金童见我说话正常,将绳子的活扣儿给解了。 李子豪见我从地上站起来,对我说道:王得鹿,咱俩的账也该算算了。 柳向晚急道:李子豪,你听我说…… 李子豪一摆手,示意柳向晚不要说话,因为他压根就听不进去,柳向晚自知亏欠李子豪,莫名其妙就和李子豪分了手,实在想不出劝慰李子豪的理由。 我对李子豪说:哥们,咱俩之间的事情能不能先放一放? 我用手一指大宏发道:他才是咱们首先要对付的人,你不觉得大宏发像个阴谋家吗? 李子豪道:你不用扯别的,大宏发是我的生意伙伴,要不是我答应了他一些事,我早就来找你了,柳向晚给我打电话,要我来弄死你们,所以我才和大宏发毁约,他即便做过些可圈可点的事,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你无关,并且我也不允许大宏发在我鲁北出事,我是不会把他交给你的。现在咱俩算算总账。 扭头吩咐胡解放说:老胡,把他给我捉住,带走。 胡解放正要上前捉我,蜃奴不干了,举着龙头拐杖叫道:这是我的人质,谁敢带他离开这里,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黄金童也朗声说道:谁要带走我兄弟,我可不依。说着话把林慕蝉拉到身旁,林慕蝉对我余气未消,但也明白过来刚才我可能被人迷了心窍,她将身上的运动外套一拖,露出里面穿的套头衫来,套头衫背后有两条人为剪开的口子,隐隐约约露着荔枝肉一样的皮肤。 林慕蝉将冰锥攥的紧紧的,指着李子豪说道:李子豪,这件事咱俩都是受害者,我们在努力解决这件事,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柳向晚还给你,今天你就别跟着捣乱了,我们不会把大宏发怎么样的,只是想从他口中问点事情。 柳向晚一脸懵懂,问道:什么受害者?你们在讨论什么? 然而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没人顾得上回答她的问题。 突然,林慕蝉在口中打了个鹰哨,她那只灰背隼,从山后树林里箭一样飞来,扑啦啦的落在了林慕蝉的肩头。 夕阳残照之下,林慕蝉头发凌乱,一脸伤痕,肩头站着个灰背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在场的所有人,她的僚机就位,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林慕蝉决定破釜沉舟了!只要她冰锥在手,一飞冲天,我相信什么蜃奴什么胡解放,统统不是对手。 胡解放是个见过世面的,见林慕蝉这举动,十分惊讶,知道林慕蝉可能手段不俗。 但我不能让林慕蝉破相,发自肺腑的对李子豪说道:你相信我,等我带着那位大哥找到黑风先生,我就去找你,真的,相信我。 李子豪有些犹豫,他虽然不知道黑风先生是干嘛的,可他知道发生的这些事错综复杂,仿佛有个无形的大手在摆弄着,也觉得邪乎。 这时柳向晚发挥了大作用,他低头和李子豪耳语了几句,说的李子豪连连点头 随后李子豪略一沉吟,给我说道:今天局面有些乱,我先不找你算账,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下周末,你要不去找我,我就来找你。大宏发可以给你留下,但你们敢动他一根汗毛,我要你们好看。 然后扭头对胡解放说:我们走。一行人随即驾车离开。 我长出一口气,拿绳子先把大宏发绑了。央求蜃奴把大宏发解醒。蜃奴给大宏发吃了个药丸,大宏发神智才算恢复过来。 蜃奴远远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等我,我们则开始审问大宏发,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鹊玉根本就不是偶然被大风吹到柳向晚窗户里的,一切都是这位大宏发在幕后作的手脚。林慕蝉三年前初来鲁北时,就被老龙团的人盯上了! 第七十七章真相2 李子豪走后,大宏发被我们捆的和个粽子一样,一丝展动不得,蜃奴那药丸,见效比较慢,我趁大宏发未完全苏醒,将大宏发上上下下搜查一遍,怕他还有致命武器,结果武器没搜着,却从他口袋里,搜出了鹊玉。 我一见鹊玉,大惊失色,交给张舒望,嘱咐张舒望带着鹊玉远远的走开。 等十分钟后,大宏发完全苏醒,我们才开始审问大宏发,是不是他对鹊玉使了手段将我和柳向晚迷惑。最初时,大宏发不肯说,我用金脚蜘蛛咬了两次,大宏发痛苦到口吐白沫,这才一五一十给我们讲起了老龙团。 老龙团的团头叫魏庆洲,在民国时他就是团头,当时模样像是三十来岁,时至今日也不过四五十岁模样。 老龙团的总部在东海锁鳌礁上,地处公海。 那锁鳌礁非比寻常地方,自古属大轸国岛屿,大轸国古书上有记载,其国在海东南三万里,是轸星分野之地,因此叫大轸国。其国海疆辽阔,岛属众多,繁若天星。古时大轸国产四宝,分别是碧麦、紫米、灵泉锦和重明枕。 重明枕长一尺二村,高六寸,其晶莹剔透远超水晶,内有庭阁轩榭,有道士十人,手持香简,按照时辰在内巡游不已,衣袂飘然,宛如神仙界。 古时,其地之民,能砌五彩池,中养水蚕,此蚕见水即长,见火即缩,游于荷叶之下,那荷叶疾风劲雨不能吹动,水蚕在其间游十五日即爬上荷叶,吐丝结茧,人民采之,纺而为锦,世谓之灵泉锦。此锦遇水则大,遇火则小。中土贵之。 主要是碧麦、紫米,其麦青碧色,米呈暗紫色,久服轻身延年,服用百年,则可借风而行,游于九霄之外。 碧麦和紫米,就是老龙团与陆地上企业所合作加工的东西。 另外,老龙团还借地上企业加工玉龙膏,此物原产于安南,世俗所知的功用,能将白银化水,并不知其余异用,连大宏发也不知道。大宏发的工作其实很简单,主要有两项,一是运送玉龙膏,二是与合作企业搞好关系。这两样他都没做好。 因为运送玉龙膏是个亡命的差事,玉龙膏产自安南,但不能过衡阳,此物只可南用,不可北往,一旦往北过了衡阳,运送之人必遭奇祸,十年之内必能应验。衡阳是中原之脐,灵感之地,雁飞衡阳即止,大雁南迁,最远到衡阳,是所谓声断衡阳之浦,又云:客到衡阳莫问雁,听来禽语近乡音。既是南北灵感之地,那南用的玉龙膏也不能过衡阳北。 大宏发还算命大,运送了七年有余才知道送玉龙膏是个亡命的差事,可见他在老龙团中就是个送死差役,地位极低。当初许他进老龙团时,他还在一个饭店里改刀打荷。一听说花钱不用愁,尽管开口要,乐得几天睡不着觉,兴冲冲上任,好在命大,一直没遭遇奇祸,但在十年头上,必死无疑。他今年年初才知道了玉龙膏的这个忌讳,因为他的上级要他务必在今年寻一个接替他的徒弟。 于是大宏发起了疑心,这么多年来他在老龙团中只结识了一个好哥们,在他百般询问之下,他那好哥们才冒着生命危险,给他讲出了实情,大宏发的上级怕大宏发在运送玉龙膏中途暴亡,损失货物,所以要重新找个替死鬼。因为大宏发已经到年限了,七年不死已是奇迹。 大宏发知道自己只是个替死鬼以后,悲痛欲绝,心道,怪不得跟老龙团要多少钱,人家给多少钱,原来是花钱养猪,到时候就杀掉。他进团七年来,只见过自己的上级和那个好哥们,所以报仇也无从下手。更况且老龙团高手如云,想找上级报复,那是自寻死路。 大宏发只得去物色合适人选。 林慕蝉三年前来到鲁北,大宏发就注意到了,当时大宏发还不清楚自己是个替死鬼。只是按照上级的吩咐办事,他的上级叫玻璃眼儿,玻璃眼儿给他了一样宝器,就是那傀儡镜,能反光迷人,有高人异士过境,那傀儡镜也能查出对方踪迹来。那时大宏发例行一项工作是,一旦有高人异士到鲁北,即找到这位高人,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加入老龙团,以扩充老龙团势力。大宏发找到林慕蝉时,林慕蝉正在一个大垃圾箱旁,找了一包未开封的饼干,狼吞虎咽的吃着,大宏发一看,这哪是什么高人,随即去旁边的洗浴中心找小姐去了,不屑和林慕蝉搭话。 后来得知自己是个替死鬼,开始紧锣密鼓的找下一个替死鬼,起初随便找了两个,许以重金,结果玻璃眼儿觉得不行,要他找个有些暗三门手段的人。 大宏发这才又拿出傀儡镜找人,这次找到两个,一个是个使黑风的先生,路过鲁北,后来得知,蜃奴来鲁北,也是追踪那个黑风先生而来,不过求艺未果。另一个还是林慕蝉。因为傀儡镜是找不到普通人的。 大宏发第二次用傀儡镜找到林慕蝉时,林慕蝉在列鼎楼的楼顶上,第二天大宏发就通过李子豪的关系,独自一人爬上楼顶,趁林慕蝉不在,安装了一个无线监控,和一个窃听器,大宏发想看看林慕蝉是怎样悄无生息的生活在高楼之巅,不为外人察觉。 结果当天晚上电闪雷鸣,把藏在避雷针下面的监控器烧坏了,林慕蝉始终没有破相,但窃听器却还在起作用。 大宏发不想把宝押在林慕蝉一人身上,同时去找了那个黑风先生,叫方连明,那方连明十分健谈,却囊中羞涩,又好喝花酒。大宏发投其所好,请他在列鼎楼对面的‘春天故事’喝花酒。 大宏发和方连明叫了四个小姐同饮,正酒酣耳热之际,大宏发耳朵里的袖珍耳机传来了声音,正是林慕蝉雨夜背我上列鼎楼的那晚。 我和林慕蝉的谈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鹊玉那段,更是令他着迷,一个念头在他心间闪现,既然鹊玉能够迷人,自己何不利用鹊玉迷个人替自己运送玉龙膏? 虽然大宏发的傀儡镜也能迷人,但是有时效的,傀儡镜迷人最长时间不超一个时辰,也就是俩小时,这么短的时间运送玉龙膏是不现实的,连鲁北都没出去,被迷之人就醒了,而鹊玉却可以长期迷人。 他听我和林慕蝉絮絮叨叨的谈着,虽有这想法但并没有把握能把鹊玉抢到手。 这时方连明喝醉了,让小姐们去酒店的房间等他,他要玩个4p。小姐们去后,他醉眼朦胧的对大宏发说,我觉得你不是个一般人,一般人花钱总会问问价的,你不!以后我跟你混了。 大宏发窃听我俩说话,意趣正浓,敷衍着点点头。 方连明觉得大宏发瞧不起他,醉道:老子是个使黑风的,有难处尽管找我。 大宏发在老龙团多年,再不济,黑风先生他是听说过的。这时他在耳机里恰巧听到我要把鹊玉扔下楼去,心想,这么高的楼,那么小一块鹊玉,扔下来被风一吹,街道上车水马龙,哪里去找鹊玉?如大海捞针一般。 随即一脸激动的抓住方连明的手说道:快,对面楼顶有个人扔东西,你使风把那人扔的东西吹到固定的位置,我给你八十万现金。 方连明一听八十万,酒都醒了,趴在窗户口顺大宏发的手指一看,下方正有个窗户开着,答道:我把那东西给你吹那扇窗户里。 大宏发心想,列鼎楼是李子豪开的,他与李子豪相熟,去列鼎楼房间找东西要方便许多。因此当即同意。 说的时候迟,那个时候快,当时我已经站在了楼顶边缘,将鹊玉一撒手的空当,方连明祭起一阵风,这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瞬时即至,正好将鹊玉吹在了柳向晚的房间里,掉入酒杯中,黑风先生们就是干这个的,使起风来能不用拍子打乒乓球,全靠风吹,这在他们行里叫作使巧儿,手段相当了得。 如此一来,柳向晚要跳楼,我用打兽龙筋吊着和她见了面,李子豪、柳向晚和我纷纷下楼,大宏发匆匆奔向列鼎楼,酒店里人都认识他,他是常客。直奔柳向晚房间,柳向晚失去理智,走的时候门没关,大宏发从杯中将鹊玉寻到,藏在身边。 拿到手后,因听我说过,那鹊玉泡酒可以迷人,见楼下柳向晚、李子豪和我,三人神情不对,情知鹊玉已经迷了柳向晚和我。他不敢冒然再作第三个饮鹊玉酒的人。 因此又联系到他老龙团中的哥们——金雪斋,百般求问,金雪斋告诉他:此物用点豆腐的卤水煮三天,佩戴在身上,能迷喝过鹊玉酒的人。 大宏发计上心来,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迷住两个人。迷住我们后,就能让我俩结伴去运送玉龙膏了。所以大宏发不允许李子豪伤害我,他从中间百般说和,即便李子豪提出向我要五十万,大宏发也不惜巨款,给我送来。 那天晚上,大宏发问我,想不想加入老龙团,是想知道我和老龙团有没有关系,我一问三不知,大宏发也就放心了。一副热心人模样,花大钱托关系找门路,给我和林慕蝉办户籍办身份办学籍,让我每天都去陪柳向晚,无非是想稳住局面,他好做下实验。 结果这天将鹊玉煮成,佩戴在身上,向我和柳向晚发号命令,我发疯似的打了林慕蝉一耳光,要杀张舒望和黄金童。柳向晚则疯狂的给李子豪打电话,要他上山杀人。大宏发不放心实验结果,亲自上山查看,结果我们剑拔弩张,差点打在一起。 大宏发千算万算,没算计到我还有个仇人,蜃奴来寻仇,顺手把大宏发收拾了。这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大宏发一席话讲完。 我问道:老龙团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在鲁北加工碧麦、紫米还有玉龙膏,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途,特别是玉龙膏,为什么不去南方地区加工? 大宏发答道:老龙团的骨干力量是不敢去长江以北的,只有没人认识的小喽啰才去得。 第七十八章真相3 大宏发一听我问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神色慌张,再一看我手里拿的金脚蜘蛛,面露恐惧,说道:王得鹿,我待你不错哇,给你钱给你办户口上身份上学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样不好嘛! 林慕蝉说道,你是想让人替你卖命,小命什么时候丢都不一定知道。 我怀着深深歉意看了一眼林慕蝉,林慕蝉扭头不理我,看来余怒未消。 我将金脚蜘蛛扣在大宏发耳朵上,随时可以咬舌头,大宏发哀声连连,说是射人先射马,杀将不杀兵。我只不过是为活命而已,何必苦苦相逼。我只是老龙团趟地雷的,有些事情真不知道,门扇隔不住人,隔的住耳旁话,人家不告诉我机要事。 我见他一脸诚肯,问道,那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大宏发搜肠刮肚,纹尽脑汁,又说了一番言语。 这老龙团炼药,选北不选南,是有苦衷的,南方挑河采江底的势力很盛,虽说蒋宏山已死,但采江底生意未停。与老龙团分庭抗礼,划江而守,各霸一方。 大宏发因与柳家合作过知道世间有黄河水夔,说是黄河水夔虽居黄河,但苦于江北诸省河浅水稀,近年污染又重,不及江南泽湖丰美。因是,采江底势力逐渐南移。 老龙团与采江底两个暗三门自来不合,当年老龙团的人找到老迈的柳西岩,也就是柳向晚的曾祖,借厂炼药,就是因为采江底的与柳西岩有三车银冬瓜的钱仇。采江底之人碍于柳西岩已是商界翘楚,官商两面儿,呼风唤雨,为了面上好看,没有取其性命而已。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此老龙团最初选定与柳西岩合作,民国时的工厂,设备简陋,但那时人们见闻不多,当局规章较少,罕有掣肘之事,凡事都好忽悠,因此也开的红红火火,练了几年好药。解放后,停产了好几十年,改革开放以后,老龙团将这种合作关系延续到了柳家后人,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直到寻到了鲁北李家之后,就不与柳家合作了。只因为合作了近百年,怕柳家知道其中奥秘,实际上柳家的人对生产何物一无所知,累世富贵,塑造了一家子甩手大掌柜,只知道投钱吃利,怎么经营那是别人的事,正因为如此,柳家的人才能安享富贵,如果知道的多,总就被老龙团灭门了。柳向晚就是个例子,初入大学时,连物价都不了解,后来我才知道,她一家子人全这样,她父亲是个玩主,从一生下来,只会一件事,那就是玩!天上飞的风筝、滑翔机,水里游的游艇、龙舟,都会玩,地上的四条腿之物,没有人家不玩的,包括板凳。 大宏发听金雪斋酒后传言,老龙团的实际负责人也不是魏庆洲,而是海中藏有一物。此物乃老龙团幕后操纵者,其巢穴就在锁鳌礁附近,所以老龙团总部设在锁鳌礁。采江底的实际大掌柜也不是蒋宏山,也是藏身黄河中的水夔。说明老龙团和采江底的幕后大掌柜都是不世出的灵物。 黄河水夔梦中得道,得了个养鳞道门,习练初始,并无波澜,后来惊动四海,惹起东海一个灵物注意,那灵物不是老龙团大掌柜,此物先天地而生,水夔自知不敌,后来向这灵物年年进贡,岁岁称臣,进贡河星膏。 那老龙团的灵感大掌柜也给这先天灵物称臣进贡,因为都在东海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因此,水夔与老龙团大掌柜在这先天灵物驾前,争宠邀功是常事,多有些不虞之隙,以此不合,大掌柜的不合,底下的伙计就拿刀动杖了。相争近百年,互有杀伤。这是老龙团与采江底双方互斗的根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 比及近世,采江底的人马占稳江南,老龙团守定江北,只是黄河不敢去,那是水夔老家。 因此,老龙团从越南(安南)采取玉龙膏,不能在江南加工。要说深山野岭,鬼影也无,偷偷加工又何妨?关键此膏加工甚难,所以自古传世量极少,现今古法加工已然失传,必须借助现代科技,需投资买地办厂,堂堂皇皇一番陶朱事业,哪能不惹人耳目?即便深山设厂,一样会被采江底的察觉。 碧麦、紫米、玉龙膏,大宏发委实不知其用途,碧麦、紫米他压根没见过,只见过玉龙膏,赭黄色粘稠状物体,散发着一股鱼腥味。每次接到任务,乘飞机到广西玉林,转车到靖西县,金雪斋早已在那等他,将玉龙膏交给他,他原路返回。 所以大宏发入老龙团七年,只认识上级玻璃眼儿和接货的金雪斋。 碧麦紫米的加工厂在八九十年代与柳家合作时,是以生产麦乳精作为幌子,其内部员工有些已退休,到如今都以为当年是生产麦乳精,因为每人只负责一个工序,每个工序都有一个小厂,加工碧麦紫米一共是四个小厂,四厂之间不通消息。谁也不知道其他厂的人在干什么。 加工玉龙膏对外宣称是生产化妆品医药中间体,零污染零排放,出口国外,分为三个小厂。这些厂子的运营负责人由合作企业选定,但技术负责人是由老龙团任命。大宏发千方百计想见到老龙团技术负责人,最终未果,等来了玻璃眼儿的警告:不要到处乱窜,花天酒地没人管你,要钱只管开口,可要是东打听一句西打听一句,小心脑袋搬家。 大宏发对于老龙团的认知,几乎所有信息都来自于金雪斋,金雪斋早先是个开妖方的,老年间开妖方与说妖票是一个行当,清代中后期逐渐分化,说妖票的就是说妖票的,开妖方的就是开妖方的,只不过互有些掺杂而已。 暗三门中人士,一般对开妖方的都极为尊重。鲁虾蟆的师祖,叫向礼三,清代嘉庆年间人物,赶虫手段得了真传,说起来是我的曾师祖,我这一脉,师承有序,是正支。向礼三早年间在京津两地活动,宛平县乡里有个杀羊的屠户,一日从乡下收来一只三尾青背羊,那羊尾巴呈三股,一股朝天一股向地一股居中,屠户要捆羊时,青背羊力大无穷,两个犄角一触,将他顶了个仰天翻。屠户爬起来就疯了,嘴里不断的学羊叫唤,也不吃饭,趴在屋后啃青草,啃了一嘴绿草末,家人慌了。到处打听门路,先后延请名医,都说治不了,打听到一个仙草堂子。当年暗三门江湖十分红火,买卖生意也多,专有一路生意人给暗三门里人拉线作掮,就叫仙草堂子,这种堂子多开在荒村野店,半厦茅草屋,里面坐着个批单传票的先生,多是蓬头垢面,补丁摞着补丁。有人去求事,比如家里某人冲撞了黄鼠狼大仙,得了黄仙病,躯体瘫软,四肢着地行走,腰肢浑如无骨,一身狐臭,眼睛夜晚放蓝光,偷鸡生吃鸡肠子等等,说完症状,草堂先生将这案宗归类,想想这事在地面上是谁管,而后和事主议好价格,一般财主就多要,穷的就剩口锅的就不要钱,那个时候暗三门指望着财主挣钱养身。然后批个单子,上写请南山老道一往云云,到中午自有跑腿的来取单子,送往各处请人,比如请了南山老道,老道去将那黄仙病治好,得钱回来,和草堂先生二八分账,还有的嘱咐草堂先生几句,比如我现在开了天眼了,不比以前,出去平事儿的价钱得水涨船高,以后给我的单子要写上:事成纹银三两,事不成五钱车马费……当时暗三门繁荣,可见一斑。 第七十九章真相4 唯有地面上大旱,眼看颗粒无收,需要求雨时,仙草堂子直接写票儿传人,不写价钱,附近赶虫的使黑风的说妖票的有名道士等等等等,必须都到,各显神通,这是不得收钱的,任何人不能收钱,暗三门的规矩。 当时宛平地面上草堂先生是个二五眼,做事有些不搭调,只知道向礼三名气大,就把青羊疯人的票子传给了他。向爷接票子一看,暗一琢磨,羊群里也有虫,有种独角青羊,见者大笑不止,直到笑死。但没见过哪种羊虫能让人学羊叫,吃青草,这种事一般是鬼气使然,这活属于老道们的,怎么请个赶虫的,但眼见票到了,也得去趟看看。 去了一看,果不其然,那羊是山上坟羊,一生吃墓草坟枝,就是只吃坟头草,饮黄泉水,就是坟头底下的流出来的泉水,养成了鬼气,这才尾呈三束,乃是三魂已分之象。于是对主家说,你们得请老道。我是个赶虫的。 那主家妇人哭鼻子抹眼泪,非要求向礼三给治治,向爷不肯丢面,说道:我只能杀了那羊,这病可不一定能好。 主家妇人哭诉说,杀了就行。 向礼三拿起鹿骨刀扔过去,正戳在羊肚子上,那羊仰天一叫,当时气绝。 好在羊一死,那屠户就不疯了,起来谢了向礼三,款留家中吃饭。 我那曾师祖各方面都不错,为人也正,浩气凛然,就有一样不好,害馋痨,尤其喜欢吃羊,为此他自创了一道羊杂碎卷饼,别人煮羊肉,肉烂了就柴,肉嫩了就紧,他煮的羊杂碎,卷在饼里一咬一泡水,要的就是水头,这个方子记载在了虫书里,下面还注着一首诗,是曾师祖亲笔写的:玉骨白汤沸滚迟,肝肠肚肺荡香激,平原客众食羊五,宴罢皮赎百里奚。 向礼三一听事主家留吃饭,腿肚子朝前,就走不动了,眼见屠户家就剩那一头青背死羊,于是让屠户开剥,自己亲自下灶给煮了,饭桌之上,宾主落座,先劝了三杯烧酒。向爷最喜羊脑,一刀剁在羊头上,煮熟的羊头张嘴叫了一声,吓得屠户一家人魂飞魄散,不敢食用。向爷已是三杯烧酒入肚,又是见过场面的人,漠北赶过蒙古沙虫,只带回来一副沙虫牙,三年后那副沙虫牙见了他还吓得兀自打牙战,无人自动。神农架单刀杀过驴头狼,只要了狼皮,铺在褥子底下,那张皮打了三个月冷战,在褥子底下直抽抽,驴头狼生前也没少吃小孩。他平生尽赶猛虫,煮熟的羊头叫两声这都不叫事。由着自己馋痨的性子把羊头吃了。 吃了到不要紧,回家后,肚子里就有人开始说话,有时候是自言自语,有时候是两三个人说闲话,到半夜人就多了,还能搭台唱戏。向爷半开玩笑的说:我这倒省了听戏钱。 向爷情知是冤鬼入肚,也没什么好办法,自己是个赶虫的,总不能自己把自己赶了。那病古叫腹语症,倒不影响正常生活,可是出不了门。往人前一坐,闭着嘴听人说话时,忽然肚子里有人嚷:我活着的时候八分银子一碗的面,我就喝一口汤,其余的赏轿夫…… 怎么弄?太尴尬! 于是向爷请了开妖方的朋友万保全来给看看,万保全一看,面露难色,说治是能治,就是需要一位奇药,小白鳖,也就白色的鳖,那种鳖都不会长很大,所以叫小白鳖。 向礼三哈哈一笑说,你忘了咱是干啥的?当即吩咐徒弟,也就是鲁虾蟆的师父去钓白鳖,那东西得用鹰肠子钓,三天后就钓来了。 万保全到牲口棚接了一碗马尿,将小白鳖投入碗中,一时三刻小白鳖在马尿中化为水,向爷也知道小白鳖以马尿浇之化水,可不知道这还是个妖方。 万保全当即让向礼三服下,腹中打了一个响雷,如晴天霹雳一般,自此后就痊愈了。 可见开妖方人的手段之高,博物之能不在赶虫人之下。 流传世间的妖方不多,消疤药算一个,以白獭髓加杂玉和琥珀,研成粉末,抹在疤痕处,可消疤痕,这个方子白獭髓是君,杂玉是臣,琥珀是使,琥珀的多少直接决定疤痕消除的力度,琥珀分量的拿捏,非会开妖方之人不知其奥妙。这药在民国江湖中很著名,属于九金十八汗的汗字门,又叫皮行,就是金、皮、彩、挂、评、团、调、柳中的皮,凡卖药的都成皮行汗字门,民国时,单有卖消爸药的。单这一科的生意手段就有圆粘子、卖钢口、要水火簧、使样色、抽撤口、拉后门等等,有那本事高的,还能使个卖点。 所以我对开妖方的颇有好感,行当隔住了人,却隔不住义气,虫书上的老先生大都和开妖方的交厚。 大宏发又讲到老龙团的报酬,老龙团的人花钱不算是报酬,真正的薪水是不死药,一个月领一颗,一年十二颗。老龙团的人大多长寿,像团头魏庆洲,百余岁不死,以此作为噱头,四海招募有能为之士。采河底的就不一样了,没有不死药发,但水夔会给弟子传道门儿,教能耐,所以采河底的人数虽少,普遍都厉害,惹急了请出水夔兄弟独脚山魈来对敌,手段了得。当年蒋宏山以几十个人堵住燕来山吞云洞不惧山魈,可见其彪悍。 大宏发身上带着一粒不死药,被我搜出来了,我拿着不死药递给张舒望,要他品品。张舒望上眼一看,拿药丸鼻子上闻闻,说道,这不是真丹药。 原来真丹药都是一股豆腥味,说的具体点就是一股精液味,因其是天地之精,不论什么丹,还丹、飞升丹、金丹都是一个味。包括内丹也是还精所生。 当下我问大宏发:丹药是假的,你吃错药了,解鹊玉之毒也是你胡扯的了? 大宏发连连摇头:能解鹊玉之毒真不是我胡扯。是真的。 第八十章五仓化色丹 张舒望拿着大宏发的丹药,端详许久,走来对我说,这种丹叫作五仓化色丹,古书中有记载,《汉书——郊祀志下》云:化色五仓之术者,皆奸人惑众,挟左道,怀诈伪,以欺罔世主。思身中有五色,腹中有五仓神,五色存则不死,五仓存则不饥。 虫书上说:凡言人能成仙者,或有可为,盖老而不死曰仙,殆非神明。凡言成神者,皆奸妄之语,人不可为神。盖凡天地生人,自存三分神性,常祈以驻心间,苟若不知有神,则不驻人身,人以谦卑事神则有,狂戾则无。各家所言杂色神人,皆杜撰也。 大宏发的意思是:五仓化色丹是养腹中五仓神的,久服延年。 张舒望在民国二十七年,偶然得知五仓化色丹,服用此丹的人确实能存在很长时间,但却不是活着存在,而是死后存在,常服此丹的人寿元虽尽,犹能行动于世间,不饮不食,与僵尸同理,却不是僵尸模样。大凡僵尸皆形容枯槁,形销骨立,面目狰狞,服用五仓丹,却能栩栩如生,行走街市,非博物通古之人不能识。但寿元消尽后,确确实实是死人——活死人! 我一听张舒望一番低语,心道,老龙团的团头一百余岁还不死,可能就是这种活死人。想来后脊背发凉。 趁大宏发说的口渴要喝水的空当,张舒望给我讲了个民国旧事。 说是天津三不管儿两大锅伙争鱼鲜码头,其中一个锅伙头子叫狼眼青,对方锅伙头子叫铁臂刘。说那铁臂刘年轻时拔份,到宝局里用刀子拉下腿肚子上二两肉来跳宝案子,拿挂钱,被宝局子里的人插门上板,斧头把子猛往身上招呼,这是规矩,挨打的有挨打的规矩,打人的有打人的规矩。跳宝案子的挨打时,要侧身弓躺,双手护头,两腿卷起来护住里外两肾,舌头顶着上牙堂,一口丹田气出不了口。对方这才开打,打的时候不能打头不能打两肾,其他地方有多大劲使多大劲。打完一面有那牙尖嘴利的混星子打手说道:请这位爷翻个身,我们伺候伺候您那边。 挨打的要把嘴一撇,哈哈一笑:这才哪到哪,还不够二爷我挠痒痒的呢。话虽这么说,其实腿都打断了,翻不了身,猛地跳起头来,连带着身子勉强翻过来,再打另一面。 打完另一面,宝局的人还要拿把盐抹在挨打者伤口上,这叫上药。鲜血淋漓一把盐抹上,哼都没哼一声,算是跳宝案子成功,江湖上自然有和事老来说和,这才把门板卸下来,抬了伤者,另外使小伙子抬上一筐铜钱,给送家去,以后每月到宝局子里领挂钱,算是有固定收入了。 如果挨打过程中,发出一点声音,或者面露怯色,人家就不打了,一顿讥笑声中赶出门去,因为你不够做混混的资格,这是老讲究。 人出了名就聚个锅伙,在偏郊民巷,赁几间破屋,支口大锅,凡是该伙之内的人,可以免费来吃喝居住,这叫锅伙,能起锅伙的也都是有字号的人物。 铁臂刘当年跳宝案子,给打手说,别费劲,照着爷的胳膊来,能打折算你们能耐,打手们门栓杠子都使上了,就是没能打折人家胳膊,才知道铁臂刘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当即允诺了挂钱。 当年铁臂刘与狼眼青争鱼鲜码头,明显铁臂刘的势力大,不要命的多,狼眼青是个新起的混混,所以狼眼青下江湖帖子的时候说要文斗。 文斗怎么斗?支油锅!当日双方找了个空旷场,各支下一口油锅,为什么各支各的呢?因为这支油锅有猫腻,容日后张舒望油锅捞钱破敌胆时再讲。 那时候混混们讲究拔份,狼眼青这一方派出个女混混叫血萝卜花的,油锅里捞铜钱,手都烫脱了皮,把钱捞出来了。铁臂刘派出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在油锅里搅了两搅,才把钱捞出来。第一,十一岁的小女孩要胜过女混混,第二搅了两搅再捞,更光棍!所以铁臂刘获胜。 狼眼青不干,人群中走出个老头来说,我来和你们在斗一局,油锅没意思,使烂了的招,咱比扎水缸。说着话功夫,狼眼青的人摆下两口大水缸。 老头脱得就剩条裤衩,讲好规矩,头朝下扎水缸里,脚得一直晃悠,哪一方的人怕淹死,头出了水算输。要是淹死一个,你们可以再派一个,你们淹死三个人,我老汉子脚还在晃,出水活着和大伙说话,算我们赢?敢不敢? 这种事情叫起板来,没有不敢的,不敢就算输了。 铁臂刘派出个水性最好的混混,两人往缸前一站,双双头朝下扎入缸中。到最后铁臂刘一方连续淹死两个人,老头的腿一直在晃,第三个人硬是派不出去了。铁臂刘这才认栽服输。 那老头从缸里站起来,说声承让了,穿上衣服归队。 后来铁臂刘才打听出来,这是狼眼青花了五百块鹰洋请的高人,是个修五仓化色道的,那老头前清的时候就死了,一直是个活死人,不喘气!所以淹不死。 这是江湖上关于五仓化色道的传闻。 我听完后,也觉得唏嘘,习练这种道门,到死后是怎样一种体验呢?还能不能有感情?还会不会眷恋自己的家人?都不得而知。大宏发也不知道。 但当时我对能解鹊玉毒更感兴趣。 见大宏发喝了几杯水,我又凑到他跟前说:你说说这鹊玉毒怎么解? 大宏发说道:你要是放了我,还我傀儡镜,保证不再用毒蜘蛛咬我,我就告诉你。 我点点头说行。 大宏发说道,金雪斋会解这个毒,电话里给我说过。 我说道:那你把方子给我问出来。我就放了你。 大宏发点头同意,我们将他的手机还给他,他给金雪斋打了个电话,我们几个人闪在一边去,由着他自己打电话。 柳向晚一直在一旁听着,但她对鹊玉这件事,始终稀里糊涂,压根就没听懂大宏发说的来龙去脉,还劝我说,不要绑着人家,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事好好商量,至于这样吗? 大宏发被绑的紧紧的,只能腾出一只手打电话。和金雪斋寒暄几句,说明了情况,金雪斋竟在电话那头要我接电话。 我摸过手机,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决定接电话,我小的时候电话还没入户呢。鲁虾蟆教了我十几年,该嘱咐的事情,基本全都嘱咐到了,没说我不能接电话。 我装着胆子把电话接过来,金雪斋倒还客气,可能不知道电话这边发生了什么。和我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直奔正题问道:你要解鹊玉之毒? 我说是。 金雪斋说,我这里有个妖方,能解这个毒,可以给你这个妖方。 我大喜过望说:那你给我短信发来。 金雪斋却咯咯一笑:不急不急,咱们素昧平生,我将这么重要的妖方流传世上,也是有代价的,听大宏发说你是个赶虫的?咱们做个买卖,我想要一桶石背驼龙井的井水,你看怎样?你给我弄到井水,我给你妖方,我这里配药用得着那井水。 我当即痛快允诺,金雪斋又和大宏发聊了几句,才挂掉。好在石背驼龙井在虫书上有记载,而且距离鲁北不远,就在鲁中山区,但具体的分野金度我忘了,还得回柳树沟查一查虫书,虫书中并没有经纬坐标,但有一种暗三门独有的坐标体系,就是分野金度,是依靠诸天二十八宿分野加上黄历计算出来的坐标,比如鲁北在虚危之间,豹伏山具体坐标就是,入虚四度八秒七十六分金,距危偏东九度三十秒二十四分金,两点确定一点,用察星仪走着找,也相当精准。 我把金雪斋的电话抄了下来,和金雪斋通过一次话,我才知道我能打电话,带个手机也没什么大问题,值钱的东西不一定能引发虫斑,想来鹿骨刀比手机值钱多了,都不会引发虫斑。 柳向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豹伏山原主人打来的,可能要和柳向晚商量价钱,柳向晚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我对大宏发说道:大宏发,是你起了歹心要找替死鬼,直接引发了鹊玉这场祸事,鹊玉我是不能还给你了,念在你又送钱又给办身份上学籍主动帮忙解毒的份上,咱俩算扯平了,毕竟鹊玉是我带出来的,你也是性命攸关,没有办法的事,所以咱俩以后各走各的。 黄金童补充说:不行,还得叫他赔些钱。 我摇摇头道:不妥,他在老龙团再待下去,小命就没了,他得离开老龙团了。离开老龙团用钱就没这么方便了。 大宏发苦笑一声:我已经离不开老龙团了,那丹药吃一粒就上瘾,没办法的事。 大宏发这么一说,我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柳家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终止了与老龙团的合作,想来即便是甩手大掌柜,通过几代人与老龙团合作,多少知道了些老龙团的行事作风,觉得老龙团不什么正派名门,是些邪魔外道,这才终止合作。所谓不知者不怪,当初柳家并不知道老龙团的邪气。老龙团即便不和柳家合作也会找别的合作伙伴,柳家人世代仁义宽厚,还能强似别家,少死那么个把人。 大宏发说道:钱,我可以给你们些,能不能帮我脱离老龙团? 我看他那表情,也是个可怜人,可我连老龙团骨干人物都没见过,两眼一抹黑,怎么救他? 大宏发说道:其实金雪斋正在寻找解五仓化色丹的配方,已到了攻坚阶段,石背驼龙井水就是其中一味药。 我点点头,说行,为了自己为了你们,誓死都得把石背驼龙井水弄回来。你也别去找替死鬼了,谁不是父母生养,谁死了都不行。我会尽快去找水。 大宏发眼眶湿润,郑重的点点头。 我将大宏发松了绑,将傀儡镜还给他,彼时正直黄昏,天色暗淡下来,傀儡镜发挥不了作用。 这时蜃奴见我谈完了,踱步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今夜咱就出发,找你相熟的那位黑风先生。 我心里头烦透了,我这里人命关天,到哪去给你找黑风先生? 第八十一章黄金童地脉锁蜃奴1 有些话我也只能在心里面嘀咕,有一肚子牢骚,不好发泄。那个时候,不能让蜃奴看出一丝火气,他这番不似赶吞吐兽那晚,毫无防备,此来早已下定决心,要拼个鱼死网破,我倒也不惧他的龙头杖,金脚蜘蛛就好使,可不摸蜃奴底细,万一他还藏着后手,后果不堪设想,我挂了倒不要紧,柳向晚这一生可就和我二爷爷差不多了。 所以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是时候试试雌吞吐兽的手段了。 我笑盈盈的对蜃奴说道:你先别急,至此还没问大哥你贵姓? 蜃奴说道:贝中之人,无名无姓。 我答道:那我叫你蜃哥吧。 蜃奴神色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历? 我笑笑说:大家都是江湖人,谁不摸谁的底。 蜃奴警觉而立,催促说:你跟我走还是不走? 我说道,蜃哥,你得容我收拾下行李,这一去好几天呢。 蜃奴没再言语,算是点头默认。 我先打发大宏发走,大宏发眼圈通红,想来浪荡暗三门江湖七八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间声色犬马,该享受的他都享受了,突然知道自己是个替死鬼,颇有醍醐灌顶的感慨,争什么富贵荣华,较什么长短闲气,恼什么人情凉薄,都是虚妄之影,哪如山间老农,五亩山田一头牛,朝戏林间鸟,晚看夕阳红,一碗咸菜粥,半壶大叶茶,乐得逍遥自在,正所谓:眼明身健何妨老,饭白茶甘不觉贫。 正如一些富贾高官,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个替死鬼,大宏发是因运送玉龙膏杀机暗藏,换来无数钱财,富贾高官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经手的东西不是玉龙膏而已,叫法不同,却意味相近。 大宏发仿佛也想的开了,临风撒下几滴清泪,山道上蹒跚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也心生许多感慨,但我顾不得整理这些心绪,蜃奴不好打发。 昨晚我和柳向晚在碎砖堆的空隙里用干草给雌雄吞吐兽搭了个巢。此时,雌雄吞吐兽都在巢中徐徐吞吐,山顶微风犹如兰山峪。雄吞吐兽并未发现蜃奴,倘若发现,必然一口飓风,再次将蜃奴吹跑,事实证明,雄吞吐兽虽然能暂时赶走蜃奴,终究不是个了局,蜃奴寻回之日,更如恶虎出笼,悄声突袭,一山之人毫无办法,总不能睡觉时安排人值班放哨。 我假装去收拾衣物,趁蜃奴眼睛盯着林慕蝉手中的冰锥,伸手到巢里,将雌兽抱出来,裹在一件破衣服里。使虫有三大原则,一是演局,二是手令,三是意会。 大多数虫在收降以后,都要禹步作法,有个点睛之术,比如白盐快鼠既是如此,禹步作法,背上点了一根猫毛,倘若将毛拔去,白盐快鼠也就不再伏我管辖。 金脚蜘蛛与吞吐兽则不然,这两类属于感应灵虫,或是深知赶虫人厉害,从此服服帖帖,如金脚蜘蛛。或是觉得赶虫人与我同类,愿意同甘共苦。 难赶的虫不一定十分厉害,十分厉害的虫不一定难赶,通览虫书,最容易赶的虫叫金甲玉针蜂,只需要喝一口它的玉针蜜即可,此密又叫菠萝液,喝一口玉针蜂就跟赶虫人走,任从驱使,可能不能找到菠萝液是个大问题,此蜂尾针刺到生物皆化为脓水,刺到木石,木为之枯,石为之齑粉,不可谓不凶悍,若得一个蜂巢,能御百万兵。仅仅是喝一口蜂蜜,就看你找得到找不到。 不过绝大部分虫需要七星北斗局才能赶得。 抱着雌兽用手令即可,一般虫有虫技能,使虫技,点其颚下三分处即可,我装作叠衣物,暗自将雌兽颚下三分点了几下。 那雌吞吐兽突然闭口,不再吞吐,此时雄兽也同时闭口,雌兽摇头晃脑间,顷刻山顶如同炸了一个闪光弹,白茫茫一片,对面不见人影。 这就是酿雾之技,我都没想到浓雾起的如此之快,就像冬天戴着一副眼镜,突然走进很暖和的屋子里,眼镜片上浓雾一片。其实雾本来就起的很快,即便是自然之雾,说起,只在须臾之间。 蜃奴忽然叫道:你竟敢使诈? 紧接着听到了他按手杖绷簧的声音,蜃奴情急之下,四处喷洒蜃水。 刚才蜃奴上山之时,以蜃水迷倒大宏发,为众人所见,林慕蝉、黄金童、张舒望在浓雾中肯定没有什么危险,因为他们知道刻意避开蜃奴的蜃水,蜃水不是瞪眼药,瞪眼药是一种粉末,有风便能吹很远,蜃水是种小水珠,即便有风也不能远及。何况无风起雾的情况,喷出的蜃水雾珠,撞到浓雾的雾珠,两厢抵消,岂不之外难以迷人,所以只要躲在一丈开外便无危险。 唯一不放心的人就是柳向晚,她头脑不可谓不聪明,时不时能抖些小机灵,但面对江湖纷争之时,她总是一副小白痴模样,不谙世事。好些富二代皆是如此,心地善良,内心怯懦,不知人事险恶,也不懂争长论短,一副傻傻的小白兔萌宠样。 但在起雾之前,我见柳向晚离着蜃奴是最远的,因为其他人她都敢攀谈说话,唯有蜃奴她不敢,所以躲得远远的。让人揪心的是,她不住的喊,我看不到你们了,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哪? 蜃奴完全可以闻声定位。但我不会给蜃奴这个时间差。 雾气浓重到呼吸之间都带着水气味,我不知道蜃奴龙头杖中蜃水有多少,如果剂量大,也极有可能在浓雾中传播。 因此急急取出金脚蜘蛛来,快速给它演了一个虫局,我虽在大雾里找不到蜃奴在哪,但金脚蜘蛛能。普通蜘蛛视力差,捕获猎物全靠蛛网,蜘蛛腿上的绒毛对网的颤动极其敏感,以此得知猎物方位。 金脚蜘蛛不同,金脚蜘蛛虽也结网,那网却能直接割裂猎物,金脚蜘蛛不通过网的颤动寻找猎物,而是通过血气,金脚蜘蛛只饮血,只有饿极了的时候才食肉。 所以大雾浓重之时,金脚蜘蛛可以通过血气,准确判断每一个人的位置,山上黄金童等,它都认识,这东西通人性,知道是主人朋友,绝不会冒犯,只有一个生人,那就是蜃奴。兼之蜃奴血气与常人不同,带一股海腥气,因为他是蜃蛤之奴,常年生活在蜃楼中,自带海腥气。 因此金脚蜘蛛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蜃奴的方位。而且关键一点是,蜃水只能迷九窍胎生之物,比如人和吞吐兽,都是九窍而胎生,蜘蛛之属六窍而卵生,蜘蛛一体有雌雄两相,自小养成的蜘蛛,不交而孕。蜃水是迷不了蜘蛛的,蜘蛛的腿中都有大脑。 放出金脚蜘蛛后,只在须臾之间,就听到了蜃奴的喊叫,必是中了燋毒,那种大声的喊叫,我很熟悉,手术刀和大宏发都曾喊过同样的声音。不过,手术刀的叫声最为惨烈,大宏发次之,蜃奴叫声又次之,究其原因,手术刀是自然之体,顶多抽点烟喝点酒,所以神经比较敏感,疼痛感也强。大宏发常年服食五仓化色丹,神经敏感度不及常人。蜃奴就更差劲了,长期被蜃蛤所迷,感知疼痛的能力十分弱,所以只能称之为喊叫,不能算作惨叫,手术刀当时叫的可谓是惨烈。 我将雌兽放回巢中,使了个点手令,雌雄两兽又开始吞吐,微风四起,浓雾开始变淡,五分钟后,始能看清人。 蜃奴叫了整整五分钟,声音越来越弱,倒不是他快要被毒死,而是他对疼痛的感受不是很强烈,但燋毒还是可以完美的限制其行动能力。 浓雾略一疏散,只见蜃奴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金脚蜘蛛趴在他脖子上兀自吸着血。 我将金脚蜘蛛取下来,尾部吐了两根丝在手里,等十分钟后解燋毒用,然后将金脚蜘蛛收入百兽囊。 黄金童和张舒望拿着绳索,迅速走过来,先把蜃奴的龙头拐杖捡起来,收在一边,然后用绳子将蜃奴捆了个结结实实,张舒望会系张飞骈马扣,被那扣子捆绑之人,越挣扎越紧。 金脚蛛丝一化成水,我想都没想给蜃奴服了下去,蜃奴止住了疼痛,圆睁怪眼,呲牙咧嘴的蹬着我们。 我们下意识的站的远远的,因为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手。捆绑时,张舒望已将其全身上下搜摸一边,除了一个钱夹子,身无长物。 我给他服用了蛛丝水时,张舒望正在翻开钱夹子,见我给他解毒,想阻止我,可已经晚了。张舒望说道,得鹿,你给他解毒干什么? 我答道:咱们没想要他命吧? 张舒望说小声耳语道:一来蜃奴多是听从蜃蛤差遣,平生没少杀人放火,二来蜃奴活着其实十分痛苦,死在蜃蛤之外,才是解脱。拿鹿骨刀去杀了他,也是功德一件。 没容我质疑,张舒望一把把我推到蜃奴跟前,我抽出鹿骨刀来,哆哆嗦嗦的拿着,看蜃奴的眼神时,莫名的害怕。这将是我第一次杀人? 第八十二章黄金童地脉锁蜃奴2 蜃奴的眼中满是怒火,已经疯狂到说不出话的地步,本来蜃奴的头脑思维,不及常人,因为他脑中有一部分是靠蜃蛤来控制的。在解放前他们经常做些杀人放火的事,也许不是他们本心所为。解放后销声匿迹很长时间,近几年是否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我们也不好单凭一张嘴皮给人家定论,即便有该死之罪,也是法判而决,我一介匹夫,如何能决定他的生死大事。但转念一想,为蜃蛤之奴,还不如早死掉算了,虽然眼前这位是蜃蛤不知第几代弟子,没有被吃掉脑壳,但整日迷迷瞪瞪,听从遥远的命令,自己丝毫不得主张,活着又能好受到哪里去? 我手持鹿骨刀哆哆嗦嗦的,不敢看蜃奴的眼神,鹿骨刀不是等闲物,一刀扎下去,人就死透了。 心里边几度挣扎,一刀下去倒也省心,省的再被人纠缠。林慕蝉见状说:王得鹿你就是个混蛋! 说完话径自走开,可能她知道我不会杀人,或许她不忍心看血流七步的惨状,更或者已经懒得和我讲道理,下午时打了她一个耳光,虽不是有意为之,也未免伤其冰心。 柳向晚的举动更是夸张,上来抱住我,说道:王得鹿,你疯了,杀人是要坐牢的。 楚凤楼则坐在一边看热闹,不言语。 张舒望在旁拉开柳向晚说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蜃奴已经不是人了,杀了他是他的造化,不用再被蜃蛤所迷,早死早投胎,王得鹿还亏你是个爷们,快动手,早让他升天台。 张舒望话说的不无道理,我完全同意张舒望的看法,与其与蜃蛤为奴,还不如早死早托生,可我就是手软,下不了刀。我见黄金童在侧,将刀递给黄金童,喘着粗气说道:黄大哥,这事还得你来,咱张大爷说得对,早让他上天台是救他脱苦海。 黄金童接过刀来,看了看胡乱喊叫的蜃奴,又看了看手中的刀,扯了一根布条,将刀咬在嘴中,把眼睛用布蒙上,浩气凛然的说道:都给我走远些,免得血溅一身。 我强拉硬拽,把柳向晚抱起来,才把她拖离现场,柳向晚挣扎着双腿,大喊大叫着:你们是不是又疯了,怎么可以杀人,王得鹿,你是怎么想的? 林慕蝉见我抱着柳向晚,气呼呼的往地上一摔冰锥,喊道:一群杀人犯,一群混蛋,王得鹿你天打五雷劈,我再也不回来了。 我放下柳向晚又去拉林慕蝉,扯住衣袖的之际,林慕蝉转身厉声道“你干嘛?还想打我是吧? 就在这个当口,黄金童大喝一声,嗨!我心道,准是黄金童完活了,急不可耐的转身看时,他却把鹿骨刀扔在了地上,把蒙在眼睛上的布扯下来,一脸羞红,自言自语道:我丢人了……丢人了,这活我干不来。 黄金童半世为人,贼气冲天,拜完祖师爷就能把祖师爷的坟刨了,挖狐狸坟,与邻家小妹勾搭成奸,盗暗河流棺,棒打人头鱼,拿伍拾万元豪赌,眼皮都不眨一下,可叫他杀人,他做不出来。倒不是不敢,是这人心底里头尚有冰心一片。凡是人在危难之时,他总是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张舒望被群鼠压在屋内,他是第一着急,我被胡解放绑架,也是他和林慕蝉打头阵。所以人生在世,需要小心提防的多是觉得自己一尘不染,满口仁义道德之辈。多半大开大合,不拘小节是非,敢于以事自污者,心存一段天籁纯真。 久后方知,人性之最纯者,是柳向晚,爱之大者,是林慕蝉,这是后话了。 张舒望见黄金童扔了鹿骨刀,将刀拾起来,捋了捋额下白须,骂道:一帮不中用的东西,这种事还得我老汉子干吗? 张舒望年近八十,非是他杀心炙热,而是这辈子活成精了,百年风雨浮沉,红尘事故,早就看倦了,第一眼看到蜃奴,他就知道,这小伙子走邪了道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蜃奴走路身段很特别,这种身法步段,早年间叫作八步紧,八步紧是一味药,江湖上以此比喻步伐癫乱,蜃奴每走八步必抽撤一步。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特征,说明蜃奴身体受着巨大的煎熬,凡人被灵物长期所迷,走路必然八步紧,燋毒入体,蜃奴虽也疼痛,剧烈程度却远不及常人,只因体内另一种痛苦长期存在,虽不及燋毒之痛,也能比的上刀剑剐肠。是以张舒望出发点本不坏。 张舒望拿起鹿骨刀来,绕到蜃奴身后,眼睛一闭,抬手就要扎,鹿骨刀往前递出一寸,突然撤回,睁眼来看,嘴里还说道:扎到没? 黄金童叹了一口气道:也难为咱们这帮人了,连杀鸡都打哆嗦,还杀什么人? 黄金童一把夺过鹿骨刀,交给楚凤楼说:姓楚的,就看你的了。 楚凤楼吓得连连摆手,抱着自己的伤胳膊慌忙退避,还说道,你们别欺人太甚,好事想不到我,这杀人偿命的事叫我干?想得美,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我说道:算了,由着蜃奴痛苦去吧,反正咱们也帮不了他,干脆,开车把他远远拉走,省的竟给咱们添麻烦。把他的窫寙骨链、梅心八卦锁和冰锥都还给他。 赶吞吐兽时,我们一直认定是没主的东西,不曾想到有人会绑架吞吐兽,纯属误会一场。 张舒望道:这些东西不需要还给他,你可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蜃蛤迷人入壳中推磨,这是那些可怜人随身物品,就凭这三样东西,可以想象,多少江湖高人着了蜃楼的道儿,本是些不义之宝,我们取之何妨? 楚凤楼连连点头,他可不想一件东西都剩不下。 黄金童反驳我道:开车把他拉到远处?全国都解放了,拉到哪他找不回来?不妥不妥。 我反问说,那你说怎么办? 黄金童眼珠子一转说,你别说,我还真有个主意,抬上蜃奴跟我来。 楚凤楼道,说得轻巧,谁敢抬他?万一被咬一口怎么办? 黄金童喝道:用你车上那个行军床。 楚凤楼不敢怠慢,从车上拿下行军床来,我们七手八脚的先用破布将蜃奴的嘴堵上,主要是防备他咬人。 我和楚凤楼用行军床抬着蜃奴,楚凤楼只用一只胳膊抬,相当吃力,路上频繁与黄金童替换。 我们跟着黄金童走入北面山林,柳向晚执意要跟着我们走,被张舒望劝下。林慕蝉恼怒要远走西北,也被张舒望劝下。正拉拉扯扯之际,我也顾不得劝林慕蝉,毕竟蜃奴归宿问题是最棘手的。 我和楚凤楼走的大汗淋漓,跟着黄金童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转入北山,行进了约四五里地,已是荒山老林,走到一处小山谷中,黄金童打着手电筒四处寻觅,仿佛早先丢了东西似的。 找了半天,找到一颗歪脖子酸枣树,下面有一块石板,黄金童奋力将石板移开,只听得石板下面水声轰隆,黄金童用手电筒往下一照,是个七八米深的大洞,洞底有条暗河,水波呼啸。 楚凤楼阴笑道:姓黄的,你也想吃独食啊,发现暗河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黄金童骂道:我就怕你个老不死的惦记! 然后转脸对我说道:你看我经常彻夜不归,以为我见天个找小姐吗?实话告诉你,我还干了件正事,找到一条暗河,至于有没有流棺,我就说不上来了,这里距离薄姑城旧址已是很远了,咱们把蜃奴封进去,等有一天拔了蜃蛤再回来找他。 楚凤楼道:别瞎白活了,这要是投进去,不被淹死,也得饿死啊。 黄金童道:你懂个屁,就知道胡扯!这暗河里有的是盲鱼,生吃也饿不死,那玩意儿久服长生你懂不?我把他推里面是他造化,怎么可能会淹死,咱们不会给他扔几块木板?再者说了,你当暗河里全是水啊?里面洞天大了,没准还能有个奇遇啥的呢?就是遇到推棺兽麻烦点,可你不惹它,它就不惹你,人家老实推棺,你老实吃你的盲鱼,两不相碍。 一席话说的楚凤楼不敢言语,黄金童又吩咐我拿玉绳锯去拉一根枯树,这玉绳锯是一种绳踞,西域有一种骆驼,名叫:明驼。古书中这样记载:明驼千里脚,多误作鸣字。驼卧,腹不贴地。屈足漏明,则行千里。这种骆驼卧地,腹部贴不着地面,能透光线出来,此骆驼项后有三根麒麟鬃,其鬃青绿色,取下这些麒麟鬃,与钻山透地虫碎骨编成细绳,就叫玉绳锯,钻山透地虫在地下,人见之,则有狂风暴雨至。 我用玉绳锯绕着一根枯树干,来回拉,也就是十几下,树即被锯断。我又将枝杈都锯掉,光秃秃一根树干。 黄金童见我完活,将蜃奴身上的绳子松了一个活扣儿。蜃奴也不再喊叫,见我们不想杀他,好像气也消了许多,大有不死总会出头的架势,紧闭嘴唇,眼神直勾,一言不发。 黄金童将那根木桩绑在行军床上,连床带人推到了暗河洞里。只听扑通一声,蜃奴随着暗河流水不见了踪影,用手电左右一照,他顺着河水向东流去。 我担心道:鲁北近海,这暗河会不会通到海里?那距离可就很近了。 黄金童笑笑说:这是一条地脉,不会通海的,让蜃奴在地脉里玩几个月吧。 原来黄金童一到鲁北,时常夜不归宿,有天嫖了个小姐,步行回山,月色下山路难辨,一时走错了路径,误打误撞走到这个小山谷,就见有颗歪脖子酸枣树在月亮地下没有影子,这才刨土翻石头,找到一个洞穴,那洞穴像是被前人挖开的,所以黄金童也没急着挂网,兼之最近事情多,也没有空暇。 蜃奴随暗河飘走以后,我们将洞口再次封堵,搬了四五百斤石块紧紧压住。 临走我还冲那堆石块说道:你先在这呆段时间,等拔了蜃蛤我们回来救你。 我们三人回到豹伏山,吃了一惊,临时砌的小灶台底下柴火兀自烧着,锅里的水沸腾着,然而却看不到一个人,林慕蝉不在,柳向晚不在,张舒望不在,楚凤楼那辆皮卡小房车也不在。 我们三人大喊几声,无人回应。楚凤楼说:是不是柳向晚开车带着两人去市里买东西了? 黄金童额头冒着汗珠子,颤声说:不能,车钥匙在我手里。”说着举起了车钥匙! 第八十三章林慕蝉二斗扑天雕1 自从兰山峪巧逢楚凤楼,那辆皮卡小房车的钥匙一直都在黄金童手中,外人难以染指,我不能进车里,张舒望和林慕蝉不会开车。楚凤楼因为黄金童强行霸占房车,才迟迟没有离去。 以林慕蝉、柳向晚和张舒望的技术,在没钥匙的情况下,老少三人不可能将车发动。 用手电筒照射地面时,发现了车体掉落的一个反光镜,反光镜像是被物体重击断裂。而且山上土壤松软,车上山时有一道清晰的轮胎印,却没有下山的轮胎印。 黄金童拿起来仔细端详,叫道:不好,他们三人肯定是遭遇袭击了。 我细细一想,李子豪是不可能袭击柳向晚的,林慕蝉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大宏发临走时的眼神十分诚恳,不可能杀个回马枪,蜃奴刚刚被我们填进地脉暗河。 所以遭受扑天雕袭击的可能性最大,赶火叶枪之时,扑天雕被林慕蝉插了一钢筋,负伤逃走,远遁山林,昨夜吞吐兽使风,惊动了扑天雕,扑天雕有感而来,窥视一眼,见林慕蝉危踞山顶,不敢造次,抹过山梁远远飞去。 扑天雕是灵感羽禽,平日刺猬山守宝,呼吸陀螺烟,悠然自得,我们一帮外来人口,冒然把火叶枪拔了,它如何不恼怒?早将我们几人认得真真切切,在脑海中影画图形,伺机报复。 我们入山埋蜃奴前前后后所用时间差不多是四个小时。 如果遭遇扑天雕袭击,能够证明一点,那就是事发时林慕蝉肯定不在山上。难道她真的因见我与柳向晚日渐暧昧,而顿足远飞西北?抑或是我被大宏发迷倒心窍,误掴她一掌,她记恨在心,永世不与我相见?我心绪如麻。但隐隐约约感觉林慕蝉不想放弃这段学生生活。 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有没有自己人受伤。 黄金童献策说:咱们应该先去鲁大宿舍看看,柳向晚是不是回了宿舍。 我应声说:对,我估计十有八九张舒望遭扑天雕袭击了,林慕蝉肯定不在山上,若不然扑天雕不敢飞来,只有找回林慕蝉来,我们才有希望找到张舒望下落。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柳向晚,你说的对,咱们先去鲁大宿舍楼看看。 转念一想还有更快捷的办法,我问黄金童:你不是有电话吗? 黄金童道:电话被林慕蝉拿去了,自己号码也没背过。 问出凤楼要电话时,楚凤楼手机早就没电了。 黄金童安排楚凤楼留在豹伏山看山,楚凤楼心怯,不敢独处,执意跟从我们到鲁大校园。 豹伏山是张舒望起的名字,原本就是碎砖山,距离学校不远,有个二三里地的样子,步行二十分钟左右。 我们到学校门口时已是晚间十一点左右,本来学校的大门夜不闭户,统统开着,十一点左右还有零星学生进出,门口保安亭中的保安队长见我们三人不伦不类,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往学校里走,出门来使个警棍拦住去路,盘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么晚了进学校做什么? 我们三人被拦在门口。 黄金童悄声问我说,鲁北大学还有不认识你的保安?你不是天下第一癞蛤蟆吗?吃到柳向晚这种天鹅肉,简直就是天鹅肉丁炒香菜,还有人能不认识你?太不给天鹅肉面子了。 我悄声说:张大爷不知是死是活呢,还有心思开玩笑,赶紧想辙。 那保安队长又问道:嗨嗨嗨,问你们话呢,悉悉索索的咬耳朵做什么?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我忽然想起我是这里的学生,不能被问的和盘贼一样,恭恭敬敬的掏出学生证,递给保安队长,保安队接过证件,在路灯下瞅了瞅,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狐疑道:你是学生?我怎么看着不像。 我心道,那说明你没看错,确实不大像学生,我脸上有一层风雪红霜,头发因常年暴露在外,又失于涤濯,因此发质生硬,弯曲打卷,七横八竖,毫无规矩。 我解释说:大哥我是农村来的,老家在宁夏,从小放羊,所以看着不如城里孩子体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谎话张口就来。 保安队长又问道:那这两个人来做什么? 我说是我亲戚,不远万里来鲁北探望我,顺便尝尝鲁北的海肠炒韭菜,没见过海鲜。 保安队长又要黄金童和楚凤楼的身份证,楚凤楼是浙西人,黄金童是鲁西南人,一看身份证准露陷,哪有这么多山南海北的亲戚,因此两人支吾说没带。 保安队长神色严肃的警告我:你不是这里的学生,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报警,鲁大是有独立派出所的,出警很快。 我疑惑的问:我有学生证白纸黑字鲜红的章,你怎么就认定我不是学生? 保安队长说道:这里的学生被我盘问,是不会和我墨迹这么多的,只不咸不淡的说句,我哪个哪个系的,说完就走,没工夫搭理我的,你跟我唠叨这半天,不是心虚是什么? 我暗想,这位保安大哥不去fbi真是屈才了,说的都对,可我确实是这里学生,只不过一天课都没上过而已。 黄金童一听被人看穿,悄声对我说:现在鹊玉不是在你身上吗?如果柳向晚在学校里,你应该能将她感应来。 我点点头,这是个办法,从口袋里掏出鹊玉攥的紧紧的,心里头默念,柳向晚快到鲁大门口,柳向晚快到鲁大门口。 然后我们焦急的在外面等待,因为张舒望生死不卜,只有找到柳向晚才能找到林慕蝉线索,其实即便能够进入校园,用处也不大,总不能站在人家女生宿舍楼底下,大声的喊柳向晚,你下来。估计第二天真就能出名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柳向晚兴冲冲的跑到鲁大门口,见到我,差一点迎面扑上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来,只是心底里对我不放心,要出来看看,总之心绪稀里糊涂,都是鹊玉所致。 鹊玉果然好使,我一打照面开口道:柳向晚,你知道林慕蝉去哪了吗?张舒望失踪了。 柳向晚惊道:怎么会失踪?我和林慕蝉一块回的学校,因为张舒望老是咳嗽,不能再受风寒,所以林慕蝉把小房车让给了他,回学校宿舍睡,我们就回来了,走时张舒望在小房车里。 我心道坏了,难不成扑天雕连同皮卡小房车一块抓走了,转念一想不大可能,扑天雕再厉害不过是个飞禽,能吊动一两吨的皮卡车? 我急道,柳向晚,你赶紧回宿舍把林慕蝉叫出来。 柳向晚脆应一声,转身就跑,林慕蝉和柳向晚是一个宿舍楼,但不在同一间寝室,那栋楼上全部是两人一间寝室,属于贵族宿舍,大宏发操作此事时极为细致,花了大本钱,校方不敢怠慢,一切都按高规格来的。 十几分钟以后,林慕蝉跟着柳向晚跑到校门口,虽然她的腿不是很利索,但勉强能小跑。两人关系非常微妙,要说算是小姐妹吧,互相还不大说话,要说算是仇人吧,还能一块结伴赶路。林慕蝉主要是针对我闹情绪,她知道柳向晚是无辜被绞进来的。 林慕蝉一见黄金童,问道:张大爷怎么了? 虽然林慕蝉比较反感黄金童,但此一时彼一时,我惹她伤心,楚凤楼独吞火叶枪,就剩黄金童一个好人了。黄金童一五一十的讲清豹伏山情况。 林慕蝉听完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我们正要出发,门卫室里的保安队长,忽然走出岗亭,递给林慕蝉一个皮夹子说:这是晚上你经过学校门口时不小心掉落的,因为里面有你的学生证,你从门口一走,我就认出你来了,还给你吧。” 林慕蝉结果皮夹子说了声谢谢,里面有一张学生证,和几十块零钱。 保安队长又对我说:刚才不好意思,看来你们是同学了,以后我就认识你了。 我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保安队长又对林慕蝉说:我叫许永盛,很高兴认识你。他看林慕蝉的眼神充满了兴奋,这一点我能觉察出来。 林慕蝉面露羞涩的笑笑,因事情紧急,须赶紧回山,所以不及细聊。保安队长叫许永盛,和图书馆那个小保安一定是哥俩,因为那个小保安叫许永昌。 我们将柳向晚劝回,四人到山上时,正值午夜。 事情脉络我们已然掌握,即林慕蝉柳向晚结伴下山后,张舒望在皮卡小房车里睡觉,被扑天雕叼走了。黄金童也怀疑扑天雕能否吊动皮卡小房车。 林慕蝉斩钉截铁的说,绝对能吊起来,因为她知道扑天雕的速度与力量。 在山顶上,林慕蝉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任由微风拂面,后来我才知道,这叫量风,是白云道门早年间传下来的,夜叉国贵族才会,说起来林慕蝉祖上还是外国人。 这风中亦有山川丘壑,有林木溪泉。倒不是说风中有这些幻影,而是比喻,比如风丘,为何叫作风丘呢?在一只长途跋涉的鸟看来,城市柏油路密集地区的上空就叫做风丘,柏油路极容易吸热,城市有热岛效应,柏油路密集的地方,热气流急速往上升,鸟儿飞过,不用煽动翅膀即可拔高,因此叫风丘。如果顺着河流飞,则是最累的,世间万物,唯水比热容最大,周围地面热起来,气流上升之时,河床上依旧冰凉,因此沿着河床飞就叫打翅风,十分吃力。鸟儿过向阳山坡,气流上升剧烈,就叫风山,过背阴山坡冷空气急速扑向地面,就叫风壑。会借风使力的鸟,翱翔数十公里不煽动一下翅膀,不会借风使力的傻鸟,沿着河床扑啦啦的笨飞。要论飞行,以鹫最会借风,以野鸭最傻。没亲身飞过的人,是不会体验到风之奥妙的。这些都是林慕蝉亲口所传。 扑天雕之所以能找到我们,就是因为吞吐兽盘踞山顶,山顶风向有异,扑天雕顺着风道寻来。 风中有道路,周代陆地上的道路规划,基本与风中的道路一致,古书记载:周道皆从风径。因为那时的人们能够观测风路,林慕蝉量风,就是找寻扑天雕走的风路是哪条,要二斗扑天雕。 第八十四章林慕蝉二斗扑天雕2 察风路这种手段只有林慕蝉才能会,不会飞的人是学不会的。几分钟后,林慕蝉收拢双臂,睁开双眼,大体知道了当晚豹伏山山顶的风丘。凭扑天雕一己之力,在没有风丘风山的情况下,要想吊走一两顿重的汽车,想来也难。 扑天雕抓起皮卡车必跟着风丘走,风丘停止了,那扑天雕也就吊不动了,必然找个地方扔下,以爪掏车内之人,掏出来必死无疑。 我们浪费的时间已经不少,张舒望能不能活下来,全看阎王爷点不点名。 林慕蝉对我们说道,风路是经常变化的,一天之内能变化好几次,刚才采到的风路在十一点钟方向,延绵三里多地,当晚豹伏山上空只有这一条风路,正是借这条风路,扑天雕才能吊动小房车,否则凭双翅飞是不可能吊动的,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林慕蝉和我们步行出发,黄金童急了说,什么时候了,林慕蝉你不飞空去找寻张舒望,这么走着找,不怕张舒望命丧扑天雕爪下? 林慕蝉说:知道猫逮着老鼠后会干嘛吗?会先当个玩具玩几圈。扑天雕是能感风的,就像我刚才察风道一样,我飞起来后,它的羽毛能察觉到轻微变化,本来玩着小房车,还没想致张舒望于死地,一旦察觉空中有劲敌,会一爪结果张舒望的。再者你们是想一下子解决扑天雕,杜绝后患,还是留着它日后解闷玩儿? 黄金童道:拿扑天雕解闷儿?你当我们都和你一样?你不在山顶,我们谁都有可能成为张舒望,包括王得鹿。抽冷子的功夫就能把我们捉走。 楚凤楼感触最深,不住的点头。 黄金童说的没错,作为赶虫人降服不了扑天雕是件很丢人的事情,赶虫多用物类感克之法,很少会真刀实枪的硬干,但面对扑天雕,除了真刀实枪的硬干,别无他法,用桐油伏击,只适用于飞行速度稍慢的禽鸟,扑天雕展翅即逝,飞的太快,还真不好用桐油伏击。 除了林慕蝉,还真不好对付扑天雕。 扑天雕年甲已逾百岁,多年风华造就的灵物,林慕蝉是不会轻易杀掉它的,这一点我能从林慕蝉脸上看出来,她脸上从来不挂杀气,总是悲天悯人的弯着眉毛,林慕蝉更像是个萨满,她更多的时间在关注风的流向,关注泥土的味道,在豹伏山上的日子中,经常能听到她说,昨晚蟋蟀叫声又少了好几个。我是个赶虫人,每每关注那些奇兽,而林慕蝉更倾向于自然界中的点点滴滴,也许她本身飞天异能夺了天地造化,更懂得天地奥妙。 在路上林慕蝉将她那架铁背十三翎招呼到肩头,近来天气晴明,豹伏山小兽繁多,那铁背十三翎完全处在放养状态,能够自给自足,最怕的是连连阴雨,虫雀多蛰伏不出,铁背十三翎才会断粮,哀鸣声声,就会去找林慕蝉索要食物,此时林慕蝉才会去讨要鸡肠子。 我们在林慕蝉带领下,按照风道以历寻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小跑,林慕蝉跑起来虽然姿势颠簸,但还算优雅,可能是看时间长了的缘故。 我们用了二十多分钟,小跑到一处山梁上,林慕蝉示意我们不要出声,蹑手蹑脚的向前靠近。 穿过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山梁上有一片空地,空地中间停放着一堆废铁,勉强可以认出那曾是辆汽车,因为只有轮胎依稀可辨。轮胎以上部分,犹如纸篓中的纸团,被破坏的面目全非,上面立着的正是扑天雕,两只铁钩一样利爪死死抓住车顶,正用那铁喙,一点一点的撕扯着车顶的铁皮,车顶已被剖开一半,铁皮如同被炸过一样,肆无忌惮的卷曲着。 因为是小房车,皮卡的后斗全部用铁皮封着,张舒望就躲在最后一点铁皮包裹中,就像树心中的小虫,树干已经被掏的差不多了,再有一点,就能将小虫掏出来,张舒望像小虫一样蜷缩在后斗最后一点铁皮遮掩里。口中念念有词: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杀鬼万千。 那是道家的净天地神咒,张舒望并没有发觉我们到来,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念念经背背咒。张舒望早年间肯定跟着道士们混过饭吃,跑五方甚至罗天大醮缺人手,能顶个缸。 见张舒望还活着,每个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按说以扑天雕的破坏力,撕扯一个小皮卡用不了这么长时间,那扑天雕好像故意等我们到来似得,像是布了一个局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此时仿佛不甚惧怕林慕蝉,难道在月色下,扑天雕还有后手?我不得而知。 林慕蝉、黄金童、楚凤楼和我,一行四人齐刷刷匍匐在灌木丛中,鼻子下面小蟋蟀叫的十分欢实,我们偶尔一点悉索之声并不被扑天雕察觉。 我见林慕蝉还没有动手的意思,小声说:为什么还不动手?真要等到扑天雕把张舒望含在嘴里? 林慕蝉显然还在生我的气,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直到黄金童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动手? 林慕蝉压低声音说:扑天雕把风道占住了,这道山梁上空只有一个绝户风道,它占住以后,我不论从什么地方起飞,都比它慢一步。 原来羽禽之间赌斗,是讲究占风道的,林慕蝉虽不是羽禽,但在扑天雕看来,林慕蝉就是个羽禽。 我压低声音说道:那我们派一个人过去吸引它的注意,它只要一飞下来,你就上去把风道占住。 林慕蝉白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天下就你乖,它既然占住风道,你出现在它面前,它就会把张舒望叼起来,非比你出手不可,你不现身,它还不急于把张舒望弄死,要等我们现身。 黄金童耳语说:得鹿,你去把吞吐兽请来,一阵风就把它从风道上吹开了。 我也耳语说:你这主意是不错,可那雄吞吐兽只听柳向晚招呼,那小兽是她赶成功的,我的那只雌兽只能酿雾。 林慕蝉白了我一眼说:你去把柳向晚找来。 本来柳向晚是要跟着来的,我们都觉得她是个累赘,你一言我一语将她劝回去睡觉,不曾想找到扑天雕后是这么个局面。非用雄吞吐兽不可。 我担心道:这一来一回,得一个多小时,怕是到那时张舒望已经被扑天雕给吃了。 林慕蝉酸不溜秋的说:哎呀,我怎么听说人家能和你心意相通,攥着什么玉就能把人家召唤来,真是金玉奇缘。 她说的声音很小,但一入我耳朵,我不免有些脸红,连连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将鹊玉攥在手里,口中默念,柳向晚速来柳向晚速来。 念完以后我想起一件事,对黄金轻语说:柳向晚夜里自己怕是不敢走山路,要不你接她一接? 林慕蝉气的只喘粗气,将手中的九鼎冰锥往土里一插,轻声说:真贴心呀,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去接,别烦我们。 我灰溜溜的从灌木丛中退出去,一路小跑原路返回,去迎柳向晚,好歹在豹伏山与鲁大之间的小路上迎上了柳向晚,她也是一路小跑,跑的香汗淋漓,一见面就问我:刚才做梦梦到我叫她,她也不知为何就急匆匆跑了来。 我将事情原委给她讲清,我们两人从豹伏山上分别抱着雌雄吞吐兽,赶往出事地点。 匍匐进那片灌木丛时,林慕蝉嘴里咬着一根草棍,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扑天雕,果如林慕蝉所言,扑天雕并不急于杀死张舒望。 我对柳向晚耳语说,你让雄吞吐兽吐风? 柳向晚一脸茫然,轻声说:我不会。 我说,我教你。说着拉过柳向晚的芊芊玉手,一起抱着雄吞吐兽,让吞吐兽吐风的方向对准扑天雕,那扑天雕已然发觉风向有异,抬起头来,四下环视,我牵着柳向晚的手,抚向雄吞吐兽额下三分。 突然眼前飞沙走石,紧接着一双淡蓝色的膜翼就在灌木丛中扑棱一声打开,打的灌木丛中枝叶乱飞,那膜翼从我头顶划过,林慕蝉瞬间起飞,追着雄吞吐兽那口风。 只见眼前黄沙漫天,远处树木断裂之声噼啪入耳,一道蓝色的身影从我头顶划过,只在须臾之间,风停了,扑天雕的利爪被九鼎冰锥钉在皮卡车后方几十米处的石崖上。林慕蝉舒展着宽大的蓝翼,站在对面石崖顶上,月光透过半透明的蓝翼射下来,显得格外清疏。 柳向晚一见林慕蝉双翼,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离奇的事。 吞吐兽风起处,林慕蝉就借着那风弹射而去,快到我们根本就有没看清。就在疾风中追上扑天雕,而且将扑天雕逼到石崖处,用九鼎冰锥刺穿其爪钉在了石崖上。林慕蝉收翅急停,翻转翅膀,跃上石崖顶,一气呵成。 第八十五章林慕蝉怒碎鹊玉 吞吐兽大风过处,树木齐齐吹断了三二十颗,我这才知道,吞吐兽对林慕蝉根本就不起作用,林慕蝉的翅膀不用煽动就能飞,那薄薄的蓝翼就是一张生风翼,她在弹开翅膀的同时,自然生成推动力,在吞吐兽狂风之下,眼见撞向悬崖,林慕蝉却能轻松骤停。吞吐兽的风她想借就借,想骤停就骤停,日后林慕蝉炼化定风丹就是这个道理。 林慕蝉站在崖顶,瞭望四野,见我们都没有受伤,双翅一震,飞下悬崖,悬停在半空,双翼微微颤动,扑天雕阵阵哀嚎,响彻山间。 林慕蝉腾出双手来,拔了扑天雕三根尾椎翎,这是三根大翎,在鹰隼中,这叫欺头翎,凡鹰隼凶猛,靠的是一口气,也叫欺头,欺头足,这鹰就凶猛,比如金雕的欺头上来,可以捕狼。想要欺头足,手段有两点,一是要控膘,鹰隼膘肥肉厚,欺头就小,能不捉的东西它就不捉,所谓鹰把式,鹰把食,须要把住鹰隼的一口食,喂食喂个六分饱,欺头就能上来。二是控刀,刀在这里指的是翅膀和尾羽,长期笼养,鹰隼难得凌空一展,直冲九霄,天天笼中岁月,老于莽夫之手,就要掉刀,意即翅膀耷拉了下来,这时欺头也随之减损,人为拔下三根尾椎翎,换作平常鹰隼,飞翔会变得困难异常,自此溜不了边,转向困难,放归自然界难免饿死。 但扑天雕不同于寻常鹰隼,拔了这三根尾椎翎,扑天雕行动虽受到一定限制,再也不能蹿撤如风,只能飞直线,捕猎倒还可以,若想飞天伤人,却再也不能,虽说这三根尾椎翎还能再生,也要三十年时间。 林慕蝉拔完三根尾羽,将冰锥仓朗一声,从山崖上拔了出来,没想到这九鼎冰锥削铁如泥,刺石如壤,锋利非常,不似人间之物,称作仙兵,并不为过。那扑天雕应声坠落,哀嚎不已。 我撞着胆子,往前快走几步,来到扑天雕跟前,它的双翼铺散在地上,如同两张大炕席一般,铁钩也似的鹰爪流着鲜血,见我近前,极是紧张,扑天雕的头比我的头都大,鹰嘴就像个掏肠刀。 林慕蝉此时仍旧悬停在空中,大叫一声:王得鹿,别靠近,有鹰虱。 我抬头一看,林慕蝉宛若蟾宫仙子,那淡蓝色的膜翼朦胧透下些许月光,我站在下面,望着她那袅娜的身段,如痴如醉。一时浮想联翩,松风夜色,池月东来,荷塘送香,桂华秋皎,筝和鸣虫,诗咏清秋,有一支芙蓉出水,流芳拜月,忽有美人舒展蓝翼凌空,浮于池上,与莲花相看两忘,是何等诗意的一副画面? 林慕蝉又喊了一声有鹰虱,我才听清是虱子,慌忙后退,那扑天雕见我猛然后退,一惊之下,展翅起飞,飞的跌跌撞撞,高一下低一下,好歹飞出山崖,哀鸣不止,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 林慕蝉不想置扑天雕于死地,刚才大风起时,扑天雕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要不是被林慕蝉钉在山崖上,扑天雕指不定被吞吐兽吹到哪去?羽禽不是人,人身子重,羽禽轻灵,加之双翼一展,极有可能被吹到关外去。本来吞吐兽的风速极快,林慕蝉在打闪梕针之际,就将扑天雕稳准狠的钉在山崖之上,扑天雕只觉狂风起处,捉脚不住,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说就飞行能力来讲,扑天雕和林慕蝉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林慕蝉抱着两米来长的尾椎翎,飞下高崖,稳稳立在我们跟前,那三根尾羽,如三面仪扇相仿,颤颤巍巍。林慕蝉收了双翼,冷冷的对我说道:王得鹿,你可以在虫书中补上,赶扑天雕,拔它三根尾椎翎即可。 我哭丧着脸,心道,林慕蝉你说的倒轻巧,我要是能控制住扑天雕,不用冰锥也可以收伏它,用桐油就好使,关键是历史上赶虫人降服飞禽都有些难度,一般赶虫人只对地上走兽,水中游物感兴趣,天上的事一直很少涉足,当然了,到我这一辈人,天上的事可以多涉足一些,因为我有这个条件,少不得在虫书里浓墨重彩的记上几笔,博后世徒子徒孙一声赞许:前辈王得鹿先生手段十分了得,天上灵虫赶得如此之多,手段如此之妙。 林慕蝉冲我说完话,当即扭过脸去,不再看我,伸手将柳向晚拉起来,对柳向晚说道:柳向晚,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才肯在你面前破相,一定要答应我,对我这些异常举动保密。 柳向晚目光呆滞的看着林慕蝉,哆哆嗦嗦的说道:林慕蝉,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慕蝉说:什么人不用管,反正据说我是个人,我自己都还含糊着呢!你不想我被科研机构的人抓走,整天给我打镇定剂,作各种人体试验吧? 柳向晚慌忙摇摇头说:不想,今天的事,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林慕蝉点点头道:嗯,我相信你。 张舒望在小房车里一个劲的呼喊:救命啊!喊得声嘶力竭,胆寒肝颤。 黄金童和楚凤楼上前七手八脚的想把张舒望弄出来,可车门早已变形,黄金童拿起千斤顶的加力杆,卯足了劲撬着车门,林慕蝉走过去,将冰锥扔给黄金童道:用这个试试! 黄金童一上手,那冰锥刺铁浑如无物。不一会功夫即将张舒望从小房车里拖了出来,好在除了胳膊上有一道划伤,均无大碍。 再看那车时,已经报废了,被扑天雕抓的面目全非,由于被扑天雕吊起来以后,车的前半部分较沉,落地之时,车的前头先着地,水箱和发动机都摔出来了,两个安全气囊全部打开,万幸张舒望是在后斗的小卧房里,要是在驾驶室中,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 楚凤楼心疼不已,嘴里面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大体意思时,好不容易脱贫,买了辆小房车,指望着后半辈子周游全国,潇潇洒洒,这一下子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这笔损失怎么算? 黄金童骂道:老不死的楚凤楼,这车是用我们的钱买的,我们还没言语,你到会恶人先告状,要是你当初不买这车,和咱们对账分钱,至于今天血本无归吗?再叽歪,把你胳膊剁了!明天卷卷铺盖给我滚! 楚凤楼论打架打不过黄金童,论斗嘴也骂不过他,忍气吞声不再言语,俗话说,赢了要稳,输了要狠,如果楚凤楼手里攥着几十万,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哪疯呢,如今血本无归,也就死心塌地跟着我们了,赶他走他走不走,还指望着跟定我们几个再发一笔横财。 已经是后半夜两点钟,我们才陆续回山,那车弃了。黄金童搀扶着张舒望走在最后,林慕蝉和柳向晚走在最前面,一个劲的追问飞天蓝翼的事情。 我和楚凤楼夹在中间,拖拉着步子,慢慢往回走。 大家都累坏了,回到山上都想歇息,虽说扑天雕三十年内是不敢再招惹我们了,但大家仍然不放心,林慕蝉不得已只得在山上将就一晚,柳向晚也累坏了,不想回学校,视林慕蝉为高人异士,嚷嚷着要和林慕蝉一块睡。 黄金童说道:柳大小姐,你是金枝玉叶,不比我们,在山上露天睡一觉,露水打了身子,一准受风寒。 柳向晚道:凭什么你们能露营,我就不能?林慕蝉也是女孩,她能我就能。 柳向晚不知流浪风霜之苦,只觉得今夜太过刺激,想彻头彻尾的感受下所谓高人的生活,流浪,在她眼里十分浪漫,天高地远,无拘无束,找寻一种野鹤无粮天地宽的感觉。 我劝道:柳向晚,你身子娇嫩,真不行,第二天你一准感冒。 林慕蝉一口醋意,说道:柳向晚你还是回去吧,哪像我皮糙肉厚的,没个姑娘模样,可以在露水中睡觉。 柳向晚道:我一定能行的! 林慕蝉一说话,我就不便再劝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说柳向晚身体娇嫩,对其呵护有加,而林慕蝉孤零零一人,却得不得任何关爱,再强大的女人也受不了这个。 于是我不再言语,任由柳向晚坚持留下来,林慕蝉带她去了一间只有半个屋顶的房子,那小房子在豹伏山废厂房的最东南角,一直是林慕蝉的居所,距离张舒望黄金童的那半座房子有三十多米远,初来时,这些半个屋顶的拆除房里,竟是些荒草野粪,现今打扫干净了而已。 林慕蝉拉着柳向晚,边走边说:柳向晚,你知道你现在中了鹊玉之毒吗? 柳向晚说:我好像听王得鹿说过。 林慕蝉又说:你知道你对王得鹿的好感不是发自真心吗? 柳向晚脸一红说道:我心里挺迷糊的 林慕蝉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对我说:王得鹿,你攥着鹊玉想点事情! 我也不知道林慕蝉什么意思,就照她意思做了,攥着鹊玉,心里面万念俱空,不曾想鹊玉发力,柳向晚挣脱了林慕蝉的手,突然过来将我抱住,那股脉脉体香,直顶我脑门,酥软的身体让我眼神迷离。 林慕蝉本想告知柳向晚,我能控制她,可见突如其来的一幕,太过艳丽,气不打一处来,走来劈手夺过我手中的鹊玉,用冰锥在石板上一敲,鹊玉崩碎。 就在玉碎之时,柳向晚不省人事,瘫倒在我怀里,我也眼冒金星,不省人事。 第八十六章柳向晚情迷画春楼 南风大麦,枣花梧桐,正是晚春时节,我和柳向晚手挽着手,走在一座庭院中,那庭院格调疏野,从月亮门进去,是一座太湖石山,有清泉飞泻,匹练高挂,溅出银星碎珠无数。石山之下,是一方池塘,能听两部鸣蛙,池中莲叶碧翠,芙蓉霞红,墙角处几支修竹掩映,极是幽静,太湖石后,是一栋小楼,上写一块匾额,分明是:画春楼。门口一副对联,写的是:暂代花宾邀月主,常携鹿友访仙朋。 再看柳向晚时,身着古装,清丽莫名,我一时看呆了:云裳松履,有白尚书小蛮腰间玉带,金谷园绿珠发上金钗,轻纱薄裙,裙拖潇湘六福水,高云挽鬓,鬓耸巫山一段云。 我也是峨冠宽袍,翩翩公子样。 柳向晚见我看她,腮上飞霞,含齿笑道:哥哥,你看什么呢? 我答道:我看美人! 柳向晚一低头,似朵莲花不胜娇羞,将团扇遮住了脸,团扇上画的是晴雯撕扇图。隔着扇子羞羞的说道:天色尚明,哥哥就说这些痴话,留着掌灯的时候再说…… 我心醉神迷。 我们两个款款走入楼中,楼内雅香扑面,陈设堂皇,横陈湘妃之塌,桌立后主之瓶,窗含鸳鸯字,帘挂小银钩,红纱曼妙,掩海棠春睡之图,几案高古,推贵妃醉酒之盏。正是亭上楼台陈后主,镜中金翠李夫人。 我们两个坐在小桌前,桌上有仙肴几品,分别是:冰壶珍、梅花汤饼、黄精果、傍林鲜、雕菰饭、煿金煮玉、银丝供、樱桃煎、蜜渍桃花、碧霞羹。 桌上还有一壶清酒,用的是犀角之杯,我们两人推杯换盏,醉意上来,桌旁有一古琴,琴名:龙腮。古书中云:此琴乃李斯作于凤舌之上,圆增三寸,两额间收,广二寸半。 柳向晚含春笑道:哥哥可要听琴? 我笑道:最好最好! 柳向晚伸芊芊玉指,抚琴作龙凤之鸣,我听得如痴如醉,正是: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抚弦。 我见琴旁有一张古案,案头有几部奇书,案上铺着澄心堂的纸,此乃南唐后主所藏,又有苏合烟墨、湘妃竹獭豪之笔,我拿起笔,与柳向晚嬉笑道:我给你立个传吧。 我们彼此嬉笑。谈笑间方知柳向晚小名叫作绿翘,只因其父读书,见鱼玄机杖杀绿翘,叹息不已,觉得这名字可爱,取小名为绿翘,我也告知柳向晚,我小名叫小宝。 我蘸饱了墨,刷刷点点。 写下了柳向晚本纪: 清丽第一 柳向晚,艳旷古今者也,其容婉而皎,姿高以清,眉目浩渺,洞秋水以传情,玉肤凝脂,胜秋月而增色。耳鬓花碾,齿唇梅烙,乌发流而激瀑,鹤足亭以玉立。 尝海棠裙立秋桐之下,清波世界,玉作乾坤,皎晈鹤立,幽幽凤栖,人望之如神。 姽婳万千,难以胜记。 诗词第二 向晚诗词丽绝天下,古今之冠,踞林啸傲,尝为解佩令,时人争诵以为自得,纸贵当年。 犹工喝火令,为一代令主,一咏三叹,婉转不绝。 乃喝火词宗,解佩文主。 冲淡第三 向晚怀抱冲淡,格调清疏,犹影花在水,吹弹可破,聚波又圆,无尘无意,镜象大千,不争浮萍之誉,不坠浊泥之流,吞吐自在,雅量执中。 尝游于郊野,有遗金一饼,误弃花环之上,辄取环而弃金,时人慨之,感其玉德,嗟叹不已。 工琴第四 向晚姿态高渺,艳究天人,有文君沽酒之华。工古琴,有龙腮之宝,时而抚之,绕梁三日,雁为之中落,鱼为之沉石,尝演《松风操》仙人闻之而下,踞石听曲,垂泪忘返。 奏《神仙劝酒》山中野鹤为之舞蹈,有老猿献花果之露。 奏《羽客衔杯操》,嫦娥下届。 奏《五香引》,松风为之啸傲。 天下莫与之较者。 后或言其花间成神,为主月宫操琴仙子也,殆不知真伪耳。 写完,给柳向晚读罢,柳向晚笑如桃花,我们渐渐相拥在一起,慢慢向湘妃榻走去。 柳向晚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我则多愁多病身,怎当他倾国倾城貌。]憔悴潘郎鬓有丝;杜韦娘不似旧时,带围宽清减了瘦腰肢。一个睡昏昏不待观经史,一个意悬悬懒去拨琴筝;一个丝桐上调弄出离恨谱,一个花笺上删抹成断肠诗;一个笔下写幽情,一个弦上传心事:两下里都一样害相思。 渐渐的,我俩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冰胸颤颤,似樱桃点雪,玉股凝脂,如明月浮山,泉水滔滔,淹了玉树一茎红,乌发流背,摇动荔枝两片香,正是人间胭脂场,千古风流地。推送里,西园公子名无忌,娇吟处,南国佳人字莫愁。 这个时候我嘴里突然被人灌了一口药,那梦境忽然支离破碎,柳向晚渐渐模糊,我声嘶力竭的喊叫挣扎,口中不住的喊绿翘!绿翘!别离开我,柳向晚也在喊小宝小宝,你别走! 但最终画春楼支离破碎,柳向晚不知被谁强行拉走,蓦然回首的那一刻,两行清泪在颊,一颗挂在唇间,一颗滴在香帐上,怎一番滋味在心头,正是,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 我再次醒来才知是南柯一梦。 已是距离晕倒两天一夜之后,这是我昏迷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最美妙的一次,我一睁眼就看到了柳向晚,她躺在我的草甸子上,盖着我的破毯子,我则躺在一张木板上,身上盖着张舒望的破棉袄,柳向晚几乎和我同时醒来,我们互相叫着对方的小名。旁边四五个煎药的砂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周围围了许多人,林慕蝉、张舒望、黄金童、楚凤楼还有大宏发。 林慕蝉一见我转醒,说道:比不起,我不知道打碎鹊玉这么危险,差点要了你们两个的命。你感觉好点了吗?你们刚才叫什么?好像是人名。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 黄金童拉过大宏发来,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这条命是大宏发和金雪斋救的。 大宏发走过来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救活你,能早点弄到石背驼龙井水,我们有急用,这些药是金雪斋给你的,但药材是林慕蝉弄回来的,这姑娘太厉害,一天半夜,鲁北云南之间打了个来回。 原来我俩昏迷以后,大家伙都慌了,泼凉水,掐人中,折腾了好长时间,不见我俩转醒,见还有口气儿,张舒望拿出现今已经绝迹的两粒荣华借天丸,这药丸是张舒望几十年来的珍藏,只在解放前有人会配,如今连开妖方的金雪斋都不会配了。 人死弥留之际,吹灯拔蜡之时,服下一粒荣华借天丸,能延续七八天寿命,了了身后之事。并且即便重病在床,不能行动,服下这药丸后,七八天内也能行动自如,头脑清醒,红光满面,最长到第九天头上,沐浴更衣,盘腿坐化,无疾而终。是味宝药。张舒望眼见我俩昏迷不醒,动了血本。 但药服下以后,根本不管用,因为我俩不是弥留昏死,而是鹊玉药发。不是濒死之人吃了荣华借天丸,倒也没什么副作用。 林慕蝉见事情至此,非常自责,又无计可施,突然想起开妖方的金雪斋来,但金雪斋远在云南边境,只得先去求大宏发,找大宏发可不容易,林慕蝉去学校里,找到吴教授,这才弄到大宏发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打去,大宏发迅速赶到豹伏山上来,他虽然记恨我给他用过燋毒,但我对他和金雪斋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我万一死掉,他和金雪斋这辈子可能配不出解五仓化色丹的解药来。当初大宏发找替死鬼,致使我和柳向晚染上鹊玉毒,事败不成,大宏发只能寄希望与金雪斋,他和金雪斋都是老龙团中的小角色,金雪斋要比大宏发高级一点点,但也强不到哪去,两人属于老龙团中的小叛徒,当得知一些真相后,两人谋划着脱离老龙团。脱离老龙团关键的一步就是戒掉五仓化色丹,金雪斋配置的妖方已快成功,缺少的是药材,这些药非比寻常,极难寻觅,有的需要雇赶虫人,有的需要雇斗宝的…… 而我本身是个赶虫的,有楚风楼给当小跟班,大部分奇药我都能办,因此大宏发和金雪斋乐意救我。 甚至是必须救我,否则,他们两人死期也就不远了,暗三门江湖场,不是菜市场,遇到个像模像样的暗三门人物很难,遇到了就一定要把握住,不见蜃奴们百年来寻找黑风先生,想学一手功夫,威逼利诱,蜃水迷人,不惜各种下作手段,至今未果。 大宏发当即给金雪斋打去电话,说事情紧急,要金雪斋赶紧想办法,否则石背驼龙井水要泡汤,人要是挂了,谁给你干活? 金雪斋说那鹊玉是一玉锁两命,鹊玉在世,不论在谁手里,两人虽中鹊玉奇毒,相思无忌,却不至于殒命,如果将鹊玉损毁,两人必死无疑,无药可解。 第八十七章柳向晚中秋表白 听到这大宏发急了:雪斋,那咱俩也就完了,这辈子甭想配出解药来。 金雪斋又道: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金雪斋仔仔细细将玉碎的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鹊玉碎了以后,最初的十二个小时,两人都会进入一种深沉的梦境,叫作踩背春梦,何谓踩背,是指鹊中雌雄交合的场面,雄鹊在上,雌鹊在下,阴阳交合,谓之踩背。春梦不作解释。 最初十二个小时,我确实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会有云雨之事,也就是说两人身体虽然没有接触,但会在梦中幻想做爱,虽无肌肤之亲,却有云雨之实,男子直到精尽而亡,男子既亡,女子则相思而死,所以鹊玉碎了以后,不能拖过二十四个小时,否则男女在各自的梦中会不停的恩爱,直到男方精尽而死,女子相随。 金雪斋的意思是,这种踩背春梦,本无药可解,但大宏发拿鹊玉煮过卤水,想用鹊玉控制我两人,因此鹊玉掺杂了其他因素,力量已不纯净,故此还有一线之机,没准能救活,不过须在一天一夜之内救醒,否则命就没了。 然而一天一夜,时间仓促,大家伙来不及找药,金雪斋表示,这药我这里都有,只是路途遥远,急用怕是送不过去,空运也难,毕竟航班老是延误,而且,还得转乘,一耽误二十四小时就过去了。 大宏发也心急如焚,将这情况告诉大家伙,林慕蝉当即表示,没有问题,在地图上给我个坐标,我能打趟来回。 大宏发不知林慕蝉底细,只得给她一部智能机,点开地图,在云南边境标注了下,原来金雪斋在云南边境一个叫做飞龙岭的不起眼小山上,盖了三间茅屋,叫百草庐,负责接安南的玉龙膏,闲暇时在山上精研妖方,收集各种奇药。缉毒刑警经常光顾,初时认为他是个毒枭,有次查获一罐玉龙膏,但经过化验,并没有毒品成分,后来金雪斋谎称自己是深山修行的,缉毒警才慢慢放松了警惕。 林慕蝉收拾停当,背上一壶水,拿着大宏发的手机,钻进豹伏山那个废弃的大烟囱里,一飞冲天。 只用了一天半宿就飞了回来,林慕蝉此去,高飞在白云之上,风驰电掣,下方的芸芸众生根本就观测不到,但暗中还是被军方的雷达探测到了,为日后林慕蝉埋下了一个祸根。 林慕蝉拿回药来,张舒望就地煎好,给我俩服下,这踩背春梦才得以转醒。 醒来时非常尴尬,顿感身体虚弱,裤子下面冰湿一片,我不知梦中和柳向晚做了多少次,想到此处我从脸红的脖子根。我看着柳向晚,她也看着我,四目相对之际,我们互相躲闪对方的眼神,我低着眼睛问道:你小名叫绿翘? 柳向晚点点头,虚弱的说:画春楼里真的是你吗? 我点点头。然后我们两人羞涩难当,柳向晚的裤子也湿了。尽管我们没有肌肤之触,但却活生生在同一场梦里,做下了风月之事,柳向晚身体的每个细节我都历历在目,甚至记得她大腿内侧有颗痣。柳向晚对我身体也非常熟悉,知道任何部位的细节。 然而我们却没有肌肤之亲,两个人隔着几米远昏迷状躺着,却在梦中神交。刚醒时恍惚之间,不知是周公梦蝶,还是蝶梦周公。 鹊玉虽然碎了,但鹊玉之毒却更加深沉,我稍好一些,因为有虫斑在身,两毒相抵,药力减轻。 柳向晚已不能自拔。 我们转醒,大家满心欢喜。 林慕蝉站在地上,看到我俩神智恢复,突然后仰,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我刚刚转醒,又有人晕倒,大家一时慌神,张舒望说道:不要紧不要紧,小林需要休息,两天两宿没合眼,来回上万里地,不累晕了才怪,你们谁也别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没有林慕蝉,我怕是精尽而亡了。心存感激之余,还有十二分的愧疚,精神上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了柳向晚,同样,柳向晚第一次也给了我,只是身体还是处女。本来如果没有大宏发使风,那幅画面应该是我和林慕蝉。 此后画春楼成了我和柳向晚的秘密,埋藏心底,心照不宣。 鹊玉营造的梦境,极其快乐,让人流连忘返,多年以后,我还常常沉浸在画春楼春色之中。 柳向晚要我送她回学校,我颤颤巍巍站起来,双腿已然站立不稳了,身体十分虚弱,加之,裤子冰湿一片,实在是不好意思站起来。 柳向晚用我的一个外套围在腰间,遮住裤子上那一段春水渍,勉强站起来,晃晃悠悠往山下走,黄金童要送柳向晚,急的柳向晚连连摆手,脸颊赤红,慢慢走下山去,步履蹒跚。 大宏发见我脱离危险,也下山而去。 黄金童、张舒望、楚凤楼早已累的睁不开眼,纷纷睡去。 我也累坏了,好在山上有吃食,喝了一锅豆腐汤,这才觉得腹中微微有些热意。 林慕蝉一连睡了三十六个小时,除了吃饭起来,几乎全是睡觉,远距离飞行对林慕蝉来说,很累,因此她吃的极多。这期间多亏黄金下山采买美食,什么猪脚顿冬瓜,红枣栗子鸡,枸杞炖雀,生煎蚝,都是些补气血的东西。 到第三天早晨,我才缓过劲来,林慕蝉也一大早醒来,精神饱满。 这期间,黄金童找过胡解放,给李子豪五万块钱,以免李子豪节前来捣乱。 因为两天以后就是中秋佳节,八月十五。 每逢佳节倍思亲,想来我离家已经一十三年整,不知道妈妈脸上添皱纹了没,也不知道爸爸鬓角生白发了没,他们会想念我吗?最初几年是不是和我一样以泪洗面?我真想告诉爸妈,虽然您儿子经历了很多风雨,却有惊无险,目下并不孤单,有几个朋友相伴,生活还过得去,没有在街头受冻挨饿,不知道妈妈洗衣服时间长了,还头晕不,也不知道爸爸胃病是否好转,想到此处我已泪眼婆娑。 头微微有些晕,我知道再这么想下去,虫斑会发作。努力克制自己的思乡之情。 我和鲁虾蟆在柳树沟之时,八月十五前后,鲁虾蟆总是带着我去垃圾场赶夜场,那时会有很多人在垃圾场赶夜,沈老三霸住垃圾场之前,城里有个捡垃圾的薛麻子,来垃圾场赶夜,捡了一盒月饼,掂量着有些沉,打开以后,里面全是工行的金条,陡然而富。 我和鲁虾蟆则是捡些干净点的衣服,没开封的食品,满满一大堆,算是过节,因为八月十五前后,优质垃圾十分可观,城里官商此刻都在清理自家储藏室,那些看不上眼的东西,一箱一箱的往外扔。 林慕蝉一早哼着小曲梳洗一番,此时她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旷了好几天课,她要去听课,反正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见她心情不错,主动过去攀话。 郑重的谢了她的救命之恩,林慕蝉一来冰锥碎鹊玉,致我昏迷,本身有些愧疚,二来前者之隙已经过去些时日,林慕蝉不是个记仇的人。没再给我冷脸色看,笑道:什么时候你这么客气了,说实话,那天你见我挨揍,发疯似得折磨手术刀,我还有点小感动。 我们聊得十分融洽,不知不觉聊到了中秋节上,我问林慕蝉,以前你中秋怎么度过? 林慕蝉说:在垃圾箱旁度过,这个时候的垃圾箱里会有很多好东西。 我兴奋的点点头,说起自己前几年八月十五捡垃圾的经历,越聊越投机。对流浪的人来说,中秋月亮还是垃圾箱旁的最圆,我们都有相似的经历,于是决定中秋放假时,我们重操旧业,去捡垃圾,以特殊的情怀感受节日气氛。 和林慕蝉商议定了,她自去听课,我则在山上和黄金童、张舒望、楚凤楼扯闲篇。张舒望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得鹿啊,你必须抓紧时间解决鹊玉问题,这么闹下去,你活不过四十岁。 我点点头。黄金童道:咱们是时候出去看看外面的暗三门江湖了,休整几天,过完中秋就出发。 楚凤楼更是意气风发,他想跟着我们发些外财。 我说道:行,先从石背驼龙井开始,井水换妖方,我先看看那方子到底是些什么奇药,争取三个月内配完药,咱们就去找雪玲珑! 黄金童下山买了四部手机,人手一部,方便联络,兰山峪的欠款,已成死账,我们不打算要了,还剩几万块钱,算作我们人吃马喂的费用,李子豪的钱下个月也不打算给了,因为我们要去鲁中。 下午时分,柳向晚带着三五个人上得山来,原来是交割手续,柳向晚承包下了豹伏山,乍有生人来访,我们很紧张,好在原先的山主见我们吃住在山顶,并不十分恼怒,呵斥我们说:这里被人承包转让了,你们这些流浪人员,得换个地方。 我们唯唯诺诺,连连点头,柳向晚在外人面前没有揭穿我们是她朋友,免得惹人注意。 看了一圈,圈定边界,柳向晚打了个电话,款已到账,那三五个人拿着合同乐呵呵的下山而去,柳向晚则留了下来,见那几个人走远,兴奋的对我说:今晚学校里中秋会演,运动场上有文艺节目,我还要唱一首歌呢,你要去听。 众人一听,都说想去,林慕蝉早已去了现场,柳向晚说完随即回学校准备节目去了。 匆匆吃过晚饭,我们一行人前后脚来到学校,这次许永盛没有拦我们,到操场一看,已是人山人海。操场中间立着一个大舞台,镭射灯光五彩缤纷。我一去就被一个志愿工作人员安排到了一把塑料蓝椅子上,塞给我一束鲜花,其他的椅子却都是白椅子。张舒望、黄金童和楚凤楼压根就没有座位,远远的观瞧。 节目开场后,气氛热烈,几乎每个节目都有性感美女出场,看的张、黄、楚三人鼻子冒泡,眼神火辣而直勾,第十个节目是柳向晚出场,走上舞台,台下的口哨尖叫声此起彼伏,柳向晚唱了一首情歌,嗓音甜美,博得台下热烈喝彩,柳向晚唱完,拿着话筒说道:我已经大四了,眼看要毕业了,借这个舞台,我要向一个人表白。 话音至此,台下疯狂了,喊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很多人站了起来,吹着响亮的口哨。 我的心一紧,柳向晚被鹊玉迷了心窍,大声喊道:王得鹿,我爱你! 突然一束灯光照在了我的椅子上,我成了一万多人的焦点。 第八十八章虫孩出世 这种事情即便没发生在柳向晚身上,发生在一个普通女孩身上,也会轰动一时,毕竟这是大胆越轨之举。再者,柳向晚素有矜持高冷之名,非鹊玉不能迷心至如此。 镭射灯光照耀,我眼睛一时恍惚,最初时口哨叫喊声此起彼伏,灯光射来刹那,嘘声不断,鲁大学生中,早有那眼尖的,认出我的模样,一身运动服装束,满身尘土污渍,头发由于经年风霜,再也不能理顺,七横八竖,毫无规章,一脸风雪红,显得格外土气,与在座的粉嫩小鲜肉,形成鲜明对比。 是以嘘声不断,那意思大有好汉无好妻之慨。 旁边有人撺掇我说:愣着做什么?赶紧上去献花。 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教我坐在唯一一把蓝色椅子上,还塞给一束鲜花,原来早已安排好,柳向晚表白后,然后我上去献花,她才能下台。 我不急细想,抱着献花就往台上冲,所谓烂泥扶不上墙,是有说法的,一生乞丐命,即便金砖砸了脚,也是拾起来扔了。就在跑的过程中,也不知操场上谁扔了一个可乐瓶,我正好踩上,往前一滚,摔了个蛤蟆望月,每每气氛凝结,紧张万分时刻,我腿脚都不灵便,协调能力极差,这不同于临阵对敌,这种事情一则难为情,二来我内心极度自卑,往往做不来,没有一丝风度可言。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已经两次人前失态,其中这一次是当着万余人脸面。 然而并没有办法,我急忙爬起来,现场嘲笑声已然震天,喊叫声不绝于耳,“兄弟,你稳住哈哈”“不行换我来”“看把你急的”“别激动,别激动”…… 我勉强跑到台上,将一束鲜花递给柳向晚,柳向晚并没有嘲笑我的意思,开心的笑着,过来接下鲜花,朝我的脸颊轻吻一下。这一下台下又沸腾了。我忘记了自己怎样下的台。 总之我和柳向晚那夜丢人丢大发了,这也不怪柳向晚,因为鹊玉碎了以后,我俩之间相思相爱之效力明显增强了,柳向晚只是个受害者。 我走下台去,寻了个人影稀少的方向,只顾低头猛走,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只希望能快点离开学校。 不想有几个人影快步追来,我心想,还真有好事的学生,非要跟来看看我是何许人也? 我加快了脚步,对方直接跑了起来,最后四五个人拦住我去路。 我定睛一瞧,为首的却是李子豪,他知道鲁大今夜有中秋晚会,所以特地来看看柳向晚,不曾想看到了让他撕心裂肺的画面,柳向晚当着一万多人的面向我表白,且轻吻我一下,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领着四五个人拦住去路,好在没有胡解放,其中一个人竟然是手术刀。 手术刀一见我,正要上前跪下,我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你怎么跟着李子豪? 手术刀说道:现在他是我老板。 原来手术刀现在跟着李子豪混了,地位虽比胡解放低,但也是个大哥级别。 我和李子豪对视一眼,李子豪厉声喝道:王得鹿,你在柳向晚身上下的迷药,你不打算解了? 我说道:李子豪,你给我三个月时间,年底我就办妥,这事需要时间。 李子豪有些癫狂,骂道:狗*的,我今天就结果了你。 说着要掏腰间的小刀,手术刀赶紧过来拦住,说道:大哥不是我拦你,动手咱们真不行,我试过了,再说这里不能动手,人太多,容易造成新闻事件,一旦炒作火了,做下命案,可不是花钱能解决的。 四五个人将李子豪的刀夺下,拉扯着李子豪往外就走。 我见这个空当,赶紧一道烟跑出了学校。回到豹伏山顶,焦急的等待其他人回来,一旦人员凑齐,我们就收拾行囊,连夜赶往鲁中,中秋节只能在路上过了。此地不能久留,柳向晚进一步刺激了李子豪那根脆弱的神经,中秋表白是压垮李子豪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感觉他要失去理智。 我拿起手机给黄金童打了个电话,正是黄金童下午刚买来的,要他火速回山。 半个小时后,黄金童张舒望楚凤楼回到山上,只是不见了林慕蝉。黄金童告诉我:晚会结束后,林慕蝉和鲁大门口保安许永盛到学校对过吃烧烤去了,怎么叫也不回来,可能受了刺激了,这还得你去叫。 我拨通林慕蝉手机号,拒接。 一气之下,我下山去找林慕蝉,鲁大门口对过,有家小浣熊烧烤,只此一家,十分醒目,中秋时节,夜风微寒,但店门口外依然摆了许多小桌,吃烧烤的学生三五一桌,也算热闹。 我一走近,就有人认出了我,窃窃私语,掩嘴窃笑。 我略扫一眼,发现林慕蝉和许永盛坐在一张小桌旁,每人面前一小瓶白酒,几支烤串。林慕蝉话并不多,频频举起手中的酒杯和许永盛碰杯。一个劲的往肚子里灌酒。许永盛一脸桃花之色,追求林慕蝉之心溢于言表。 保安只是临时性工作,很多人做段时间就改行了,只因在社会上并不是个体面工作,一般保安虽不如我自卑,却比其他行业要自卑,是不敢追女大学生的,但林慕蝉跛足,身有残疾,兼之头发脏乱如我,她可不是疏于梳洗,而是飞天过程中,摩擦起静电,头发早已变形,看起来就像个穷苦邋遢人,以此许永盛敢于追求。 林慕蝉见柳向晚晚会表白,一腔火气,无处发泄,知道我俩是鹊玉迷心,无奈之举。恰巧许永盛也在现场,上前搭讪林慕蝉,林慕蝉心情低落,为了答谢许永盛归还钱包,请他撸串喝酒。 我去时林慕蝉已喝了小半斤白酒,心中有事,借酒消愁。 我上前一把攥住林慕蝉左臂,将她拉起来,林慕蝉惊回首,见是我,百般挣脱,说道:王得鹿,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开! 许永盛见状,猛然站起身形,高大威猛,喝道:你想做什么? 我气愤说道:不想干什么,我们回家,你要敢拦,我就报警,鲁大派出所出警很快,这是你告诉我的。 许永盛听罢,借着酒劲,走过来照我面门一记蹿拳,打得我鼻子酸楚,双眼泪流。我是不会和许永盛动手的,他是正常社会人,我是暗三门里人,吃些亏这叫气度,打胜了被暗三门里人笑话,欺负个手无寸铁的小保安,以后江湖上传出去,丢人。 林慕蝉见许永盛打了我一拳,才发现事态严重,看了我一眼,满是关切,急忙将许永盛推开,说道:你有病啊?上来就打人。 林慕蝉有些醉意,使劲推搡了许永盛几下,我死死攥住她手,不让她再和许永盛纠缠,在天空中她是九万里封天候,白云主人,沦落陆地上却是柔弱女子一个, 我将她的手往回一扯,林慕蝉只得乖乖跟我走。走不几步却哭了,一边走一边说:王得鹿我恨你。 我说我知道,拉着她低头猛走。 许永盛见林慕蝉和我关系复杂,没有再追来,这段视频却被好事学生用手机拍了下来,发到了鲁大贴吧里,许永盛因打人被开除,转行做了医药器材销售,不几年功夫发迹,这是后话。 林慕蝉手里还攥着一小瓶白酒,路上不时喝一口,我夺酒她就大哭,等走到山顶,林慕蝉烂醉如泥,我扶着她坐在草垫子上,她扑到在我怀里,吐着酒气,说道:王得鹿,你真在意过我吗? 我说不是在意过,是一直都在意。 林慕蝉又说:你知道我遇到你时的感觉吗?我心里说,女叫花子要找个男叫花子才般配,这是真心话。 林慕蝉一直说着醉话,我知道她的心事,遇到个暗三门里的不容易,能有共同的追求,能经历江湖风浪,真要让林慕蝉每天骑着电动车上班,每天做不完的报表,我估计她做不来,她属于天空。 我用心用意安慰着林慕蝉,说三个月后,鹊玉之毒就解了,你放心。 正说着话,黄金童在远处撒尿,突然大叫一声:蛇! 尿还没撒完,提了裤子掉头就跑,张舒望在旁笑道:一条蛇就把你吓成这样? 黄金童道:不是一条,是一堆。 张舒望和楚凤楼站起身来,四下里看看,两个老头哇呀怪叫:蛇!全部都是蛇! 我放下林慕蝉,慌忙冲到黄金童撒尿的地方一看,有百十条蛇在蜿蜒,山下则有大量的蛇聚集。 四下环顾一周,我们被包围了,这个场景我很熟悉,我就是因当年万蛇围井场才进了赶虫这一行,如今万蛇围豹伏山。 我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嗓子:快!快把扑天雕尾椎翎烧了,雪玲珑来了! 黄金童一听,不敢怠慢,扛起扑天雕尾椎翎架在了烧水的火灶上,他听过我的事情,知道雕翎灰可以阻蛇。 山口处,蛇像滚雪球一样成堆滚将来,蛇堆里,隐约裹挟着一个人,那人一声号令,那一堆蛇迅速组成了一个宝座模样,用蛇缠绕出来的宝座。 那人大马金刀坐在了万蛇王座上,看年纪只有十几岁,细长脸,细长下巴,眉目锐利,身材细柳,腰肢扭动处,浑若无骨,穿一领普通t恤。坐在王座上,发话说:王得鹿,说起来,我和你还是一个村的呢,但是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天就对不住了,不过,我保证你的灵枢能叶落归根,埋葬家乡,也算是尽了老乡情分。 第八十九章楚凤楼殒命豹伏山 我心中着实一惊,鲁虾蟆给我讲过,当年那场虫祸中,最为不幸的当属袁国民一家,袁国民在井场之上,雪玲珑化魂而去变作袁国民模样,登堂入室,做下苟且之事,后来得了虫孩,袁国民抑郁而终。 虫孩是那场虫祸最大的遗憾。其他人家不过是虚惊一场。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天工斗巧,上一代赶虫人的恩恩怨怨,延续到了下一代,没有谁对谁错,大家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没有鲁虾蟆寻鲛人,没有霍殿几杯酒药杀苏半山,也许暗三门江湖会风平浪静些。 当下我对那少年喊道:你说你和我是一个村的,你可是姓袁? 虫孩声音尖利,完全没有正常人说话的沉厚,尖声叫道:我不姓袁,我姓虫。 我继续问道:你爸不是袁国民吗? 虫孩暴跳如雷,叫道:别和我提那个王八蛋,我姓虫,他姓袁,不相干。幸亏这狗*的死得早,否则我把他碎尸万段,蔡丽华也被我杀了,本是想杀你父母和你妹妹的,我早晚会得手。今天让你死个明白,你认识李子豪吧?我李哥今晚要你的命。 我一听蔡丽华,吓出了一身冷汗,那是袁国民老婆,也就是虫孩生身之母,久后我才得知,虫孩因在村中杀母,才跑出来的,起因是虫孩引蛇围攻我家,其母规劝虫孩不要太顽劣,乡里乡亲,不要弄出人命,虫孩不听,其母气愤不过打了他一个耳光。虫孩当即恼怒杀母。杀了生身之母后,就逃走了,我家围的蛇悄然散去。 说起来蔡丽华也是为了救我家大小性命被其儿子杀死,当年二爷爷最愧疚的就是袁国民一家人,幸好虫孩还有个哥哥,和我相仿年纪,叫袁小强,在外地打工,没遭虫孩毒手,这一门没算绝户。 虫孩给我传达了一个重要信息,我还有个妹妹,也就是我离家之后,父母又要了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妹妹。想来也得十岁左右了。 严格来说虫孩不是人,只是类人生物,毫无人类感情,事起鼠牙,根本没有深仇大恨,连生身之母都可以杀,何谈灵魂?无灵不能叫作人,凡是异胎,往往反嗔父母,不见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警方追的紧迫,虫孩无奈之下逃在鲁北地界,他身上没钱,饿极了去李子豪开的燕香宫吃霸王餐,饭店大堂经理见是个少年,不想难为他,只是说了句:这次就算了,下次你来吃饭不带钱,我们就找你家长,找到你学校去,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还了得? 只这一句话,虫孩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堂经理,盯得她全身寒颤,也不知哪里跑来千百条蛇,聚集在大堂里,将大堂经理围住,不一会功夫,千蛇缠身而死。 这事惊动了李子豪和其叔叔李国运,叔侄两个赶往现场,正有人打电话报警,却被叔侄俩制止了。 李子豪就问虫孩,蛇是你招来的?大堂经理是你杀的? 虫孩点点头。李国运惊喜莫名,说道:以后跟着我干吧,在我这里可以大展宏图,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李国运少不得赔偿大堂经理家人一笔巨款,只说巡视厨房时,蛇笼忘了关,被咬死了,警方也认定这是一起意外事故。 因此虫孩成了李国运一名高级打手,和胡解放平级,当胡解放闻听其杀人意图简单至一言不合,反弑其母时,直接向李国运辞职,说是,多年来杀人放火累了,年龄又大,找个清静地方养老。 胡解放彻底看清李氏叔侄人性,毅然离去,对底下小弟说了一句话:我是个杀手,不是个畜生,和这些人在一起,我憋得慌。 后在白鹿宫出家。 当夜鲁大中秋晚会结束,李子豪拦住我的去路时,并不见胡解放,已是离去多时。李子豪被手术刀劝住,没有和我动手,是因为他不必亲自和我动手,他有了一个新小弟,就是虫孩,当即吩咐虫孩上山,要绞杀我于豹伏山。李子豪知道我二三分的底细,对虫孩言讲,王得鹿是个赶虫的。虫孩自小听说我的名字,从懂事起,就以杀我为己任,因为我是二爷爷的孙子,鲁虾蟆的徒弟,与虫孩生父雪玲珑,有不共戴天之仇。虫孩长到这十三四岁,手段乃成,就要拿我家人开刀,其母规劝,反受其害。虫孩听说要杀的人是我,大喜过望,本来还愁找不到我,这下子得来全不费功夫。 黄金童正烧着灰,但那些蛇围拢的太快,眼见来不及,张舒望、楚凤楼慌忙拢起雕翎灰,哪里蛇围得快,就洒向哪里。 这扑天雕的雕翎灰效果奇好,比我二爷爷弄得雕翎灰强上好几倍,一把灰撒出去,群蛇躲避三米开外。 我得想办法和虫孩搭话,让张舒望和楚凤楼有时间把灰撒成一个圈。 我向虫孩说道:咱俩本无冤无仇,你不必替李子豪卖命! 虫孩尖叫道:“无冤无仇?我亲爹被你二爷爷整的好惨!”说着话用手一指地上的雕翎灰:“就是这些灰,封了我亲爹几十年,天天受这些灰的煎熬,现在你又用这些灰,阻我蛇子蛇孙道路,我非一刀刀碎剐了你不可。你以为你会用这什么雕翎灰,我就杀不了你?太小看我了,先让你见识见识你虫爷的手段。 说完话,虫孩从蛇缠宝座上站起来。 我急忙推了推林慕蝉,林慕蝉醉眼朦胧,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睁开醉眼四下望了望,全是蛇。林慕蝉醉道:得鹿,我眼花了,好像看到了很多蛇,呀呀,还有个小孩在玩蛇。 我说道:你醒醒,大伙命悬一线了,快醒醒。我一边说着,一边抄起砂锅旁的醋瓶子,托着林慕蝉香腮,给她灌了几口。醋能解酒,危急时刻,死马权当活马医,不指望林慕蝉能降敌,最起码得有能力自保。 就在我灌醋的当口,张舒望和楚凤楼将灰圈撒成,不过撒的有些小,只有方圆六七十个平方,堪堪将我们五人圈在其中。 虫孩并不着急,任由我们将雕翎灰圈撒成,慢慢从身后背包里翻找东西,最后找出一张风筝来,弹了弹风筝上的土,虫孩手缠风筝线,测了测风向,开始放风筝,手法不纯熟,照我当年放风筝的水平差远了。 我们几人在雕翎灰圈之内,看他放风筝,也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总之人不动手,我们不还手,阻住了群蛇进攻,我们稍微可以喘一口气,我不信虫孩还能比雪玲珑更厉害。实际上当时我大大低估了雪玲珑的本事,当年的雪玲珑和如今的雪玲珑直接不是一个档次,这是后话。 十几分钟后,虫孩将风筝放了起来,高高的飞在我们头顶,林慕蝉还仰着头看,嘴里说着:你看你看,那风筝花花绿绿的真好看。 大家看的莫名其妙,我心里还在想,你放风筝能把我们放死? 正思索间。风筝上突然射下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劈在了林慕蝉身上,林慕蝉头发顿时炸开,一脸黑灰,要是换做旁人,这一下就炸死了,林慕蝉是白云道传人,夜叉国皇族,有飞天的本领就不怕雷劈,否则穿云之时早就挂了,活不到今天。 这一下劈的林慕蝉酒醒了一多半,一声不言语,从我腰里拔出鹿骨刀来,抬腿跳向灰圈外的蛇堆,就在腾空之际,蓝翼扑拉一下从背部弹开,箭一样飞纵天空,用鹿骨刀轻轻一划,将虫孩的风筝线割断,那断线的风筝飘忽远去。 虫孩大惊失色,没想到我们几个人中有会飞的,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黄金童问道:虫孩的风筝上有引雷珠? 我说道:是我大意了,那不是引雷珠,引雷珠只可以引雷,不能造闪电,那风筝上拴着雷蛇头骨。雷蛇是蛇中之虫,张口吐电,闭口生雷,蛇中之虫三百有六十,最为繁多,这虫孩是蛇虫的大哥大。须要小心。 林慕蝉割断风筝线一手拿鹿骨刀,一手持九鼎冰锥,对虫孩说道: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下手这么狠?刚才是劈到了我,要是劈着别人,可就把人劈死了,你现在退兵,咱们万事罢论,要是还想使阴招,我可不饶你。 虫孩望着林慕蝉一言不发,将手伸进背包,慢慢向灰圈走来,群蛇自然而然给其闪开了一条道路,走近林慕蝉时站定,林慕蝉站在灰圈里,虫孩站在灰圈外。 我感觉虫孩会有更厉害的阴招,大叫一声:林慕蝉小心! 话音未落,虫孩从背包里掏出一条小红蛇,直接扔向了林慕蝉,林慕蝉眼睛奇快,她在空中凭借的就是速度,见小红蛇飞来,将身子一矮,小红蛇擦着林慕蝉肩头而过,正丢在楚凤楼脖子上。 那小红蛇见肉就钻,直接从楚凤楼脖子处钻进了身体,楚凤楼疼的哇呀大叫,我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了小红蛇尾巴,想拽出来,无奈那蛇太滑,出溜一下全部钻了进去。 恐惧的一幕发生了,许久以后我一闭眼,还会浮现出来。只见楚凤楼全身红肿,脖子开始拉长,长到了一米左右,两腿并拢也在慢慢拉长,双手慢慢被吸进胸腔里。衣服全都撕破了。 黄金童大叫一声:老楚。上前要扶他,张舒望一把将黄金童拽住。 我看了那一幕,左手掏出金脚蜘蛛,右手抱起吞吐兽,撕心裂肺大叫一声:林慕蝉快使杀招,楚凤楼变人头蛇了,替他报仇。 第九十章大战虫孩 楚凤楼除了头没有变化之外,整个身体都被拉长,双脚须臾之间生长在了一起,直到身体被拉长到五六米长,光滑的躯体盘成一个圈,嘴里吐出长长的红舌头,舌头上分着两个叉,足有一尺来长,眼睛迅速变红,在灰圈里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张舒望大叫道:快杀人头蛇,楚凤楼已死,不杀它咱就没命了。 说话间,人头蛇猛地往前探头,如同青蛇捕鼠,扑向张舒望。 情急之下,我从腰间扯出打兽龙筋,照着人头蛇就是一鞭,一道闪电下去,人头蛇负痛,头瘫在了地上,有些晕厥,趁这个当口,林慕蝉拿着鹿骨刀,噗嗤一刀刺进了头中。 可怜楚凤楼半世江湖,死则死矣,没有留下一具人尸,以异类之体离世,不是善终之景。楚凤楼为人虽是奸猾有余,可情不至死,除了喜贪便宜,爱动心机,不失为一个好人,别人有难,他主动帮忙,要他杀人,他连刀都不敢接,只不过贪恋钱财,可红尘滚滚,谁有不是名来利往之人,本无可厚非,楚凤楼算不得刎颈之交,却有朋友之谊,这一死,怎不叫人悲怆哀鸣。 黄金童急忙将地上的草席掀开,拿出了那夜手术刀扔下的两杆枪,那夜我给手术刀喂蛛丝水时,黄金童和张舒望端着枪看着手术刀等人,那枪手术刀没敢要回,由着黄金童藏在了山顶草席下面,不过只有寥寥数发子弹,黄金童递给张舒望那杆12号松鼠,自己端着小口径。 虫孩慢条斯理,显得很镇定,在灰圈之外,端详着楚凤楼蛇身尸体,他在等那小红蛇爬出来,那小红蛇名作拆骨虫,遇到生物贴身即钻,钻入肉体,即将人拆骨,重塑蛇形,被钻之人就如楚凤楼一样。 我心道,虫孩你欺人太甚,真当我没有手段?好歹我是赶虫正支亲传大弟子,我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张五丁烈火虫符,是当年鲁虾蟆画的,剩了三张,我卷在百宝囊里,这符专烧虫尸,有些个凶恶灵虫,尸体不烧,能化作别物,所以赶虫人会画五丁烈火烧尸符。 我拿着五丁火符,吧嗒一下贴在楚凤楼人头尸身上,念动真言,瞬间无火自燃,那火眨眼间烧遍全身,裹挟这一阵阵焦糊肉味,扑面而来,五丁烈火人扑不灭,除非灵符自己认为烧完了。拆骨虫活活烧死在楚凤楼蛇身尸体之内。 虫孩一见起火,又从背包虫掏东西。 与此同时,黄金童双眼通红,发了疯似的对着虫孩大骂一声:我草你祖宗,敢杀楚凤楼,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说着抬手一枪,正中虫孩脑袋,虫孩应声倒地。 洒出来巴掌大一块脑浆。 张舒望大叫:这小畜生就这么死了? 林慕蝉攥着冰锥正要起飞,见状惊异不已,纳闷手段如此毒辣的虫孩,一枪就打死了? 我也纳闷,但眼见灰圈外的大堆小蛇,没有撤退的意思,而且虫孩倒地之时,周围的蛇迅速将他缠了起来,我叫道:大家小心,虫孩没死。 一阵微风吹过,只见虫孩躺在蛇堆里,两手抱头,开始往脑袋里填脑浆。脑浆是流体,和豆腐脑一般,虫孩一点点的捏起来往伤口里填,眼睛紧闭。 黄金童一见死尸双手抱头,吓得往后一跳,张舒望也吓的目瞪口呆。 我大叫一声:不好,虫孩是风生之体。杀不死! 林慕蝉大叫道:快给我拿一张符。 我反应过来,迅速掏出一张五丁烈火烧尸符递给林慕蝉,林慕蝉略一腾空,悬停在虫孩上方,距离地面一米左右,用冰锥挑开几条蛇,露出虫孩身体,将符贴在了虫孩身上,虫孩身体感觉有异,将自己的背包,远远扔了出去,一落地即被地上的许多蛇缠住。 我随即念动真言,五丁烈火在虫孩身上熊熊燃烧,将虫孩周遭的蛇烧的噼啪直响,虫孩的衣物全部烧化,烧了两三分钟,五丁烈火灭了。 按理说五丁烈火不将生物烧成灰烬是不会灭的,可虫孩是风生之体,五丁灵符认为已经烧完,就不再燃烧,风一吹,虫孩光着身子,全身黑漆漆的,站了起来。 我见火符不管用,急忙将金脚蜘蛛扔了过去,金脚蜘蛛跳到虫孩肚脐眼上,狠命咬去,一口下去,虫孩疼的哇呀一声瘫在地上,再看金脚蜘蛛时,吧嗒坠地,腿脚收拢,死在了地上。 原来虫孩体内的毒比金脚蜘蛛更甚,金脚蜘蛛咬了一口,吸了一口血,竟被虫孩之血毒死。我失了金脚蜘蛛,惊骇之下,后脊背隐隐发凉,虫孩不愧是雪玲珑之子,手段高深。 虫孩的背包中,爬出七八条花花绿绿的小蛇,混迹在群蛇之中,爬向虫孩,我出不了灰圈,大叫林慕蝉,快打那条小绿蛇。 林慕蝉浮在空中往下一看,黑压压全是蛇,问道:哪有小绿蛇? 小绿蛇在群蛇底下穿行,爬向虫孩。 此时还不能刺穿虫孩脑袋,因为风生之躯,死一次后,上一次所中的毒自然而然解掉。重塑生身。 虫孩就蛇堆里将小绿蛇揪了出来,从头开始嚼,吃的满嘴是血,三口两口将那小蛇吃完,虫孩因此解了燋毒,小绿蛇名叫三叶香,这种蛇血几乎能解世上所有毒药,除了妖相印毒、鹊玉之毒、人皮纸灯笼和七分绞。妖相印是一方古印,这枚印印在所有物体上都会使其中毒,印在生物身上,当即死亡,印在山上,草木不生,石头干裂,印在湖中,水族绝迹,印在屋舍墙壁上,死一户口本,此毒无解,此印也不常现世。人皮纸灯笼是一方特殊的人皮纸,五胡乱华时,有妖道取四千九百个死尸印堂之皮,做成人皮纸,百般炼化,此纸透光,做成灯笼,里面燃人油之烛,其光有毒,照人即死。世有奇药名作七分绞,盖凡人食此物不满一钱,即毒发身死,以食入七分为最毒,故称七分绞,食用此药超过一钱,则随腹裹食而下,殆无毒气,此物聚多则性温无毒,聚少则性寒剧毒,尽展盈亏奥妙,自古鸠宴杀人,常用此药,昔年安东都护王玄志鸠杀平路节度使即用此药。只这四种毒,三叶香解不了。三叶香只生在黄磷三叶草之下,那草茎上生有黄色鳞片,长出三个叶,此蛇即食之,一生再不饮食,只寻下一株三叶草种产卵,以此延续瓜瓞,此蛇可活十二年。 虫孩解了燋毒,又活生生站起来,头上的伤口已然愈合,由于赤身裸体,林慕蝉不大敢看,径自飞到空中,绕到虫孩身后,从空中俯冲下来,照着虫孩后脑勺扎去,直透后脑,一击之下,虫孩又倒地不起,被群蛇缠绕,自个给自个填脑浆。 借着这个喘息机会,林慕蝉浮在半空说道:王得鹿,你还有什么好招没?要不去请柳向晚来使风吧。 我声音颤抖的说:使风没用,把虫孩吹跑了,这些蛇还是跟着咱们,你在空中不落地,它们找不上你,一旦落地睡觉,就被群蛇缠身而死。这是个虫法。 林慕蝉道:那只要虫孩站起来,我就刺他,每次他都会浪费一点脑浆,脑浆是流体,不可能全部填进去的,直到把他脑浆耗尽。 我说道,没用,这么多蛇,他会吃蛇补充脑浆的,这是风生兽,杀不死的。 林慕蝉在空中急道:那你说怎么办?这样耗下去,累死的是咱们。 说着话,虫孩又站了起来,此时张舒望端着松鼠猎枪,瞄准他面门放了一枪,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我知道,这么下去我们必死无疑,上一次鲁虾蟆破虫法是用了我的三滴血,在我身上走了虫斑,这一次情况危急,还得用我三滴血。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虫孩是风生之体,见风就能活,以为他是肉体凡胎,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对战,总得让虫孩先出手,因为我们不想伤人,但人若伤我,不得已还手,做出事来,心理上也能好受一些。可没想到虫孩手段毒辣,出手就杀了楚凤楼,我这才起了杀心,原本想金脚蜘蛛扔过去,他中燋毒以后,必然求我,自先收了虫法。可他是风生之躯,是不可能自觉收虫法的,耗也能把我们耗死。 我对林慕蝉说:你飞下来,取我几滴血,想办法给虫孩灌进去。 上一次鲁虾蟆面对雪玲珑,没有这么麻烦,他带着黄雀鱼蛋,可这荒山野岭,又被万蛇包围,哪里去找什么黄雀鱼蛋?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口服! 林慕蝉从空中飞了下来,收了翅膀,我将手伸给她,示意她割破我的手,林慕蝉拿鹿骨刀比划着,我急忙抽回手,说道:林慕蝉你这是要割死我?用菜刀割,鹿骨刀划一下我就挂了。 林慕蝉方才醒悟,慌忙道歉,好在灰圈撒在了我们做饭的地方,林慕蝉拿起灰圈中的菜刀,看着我的手却又不敢割。 张舒望见状,过来接过刀,在我小指肚上轻轻一划,皮破血出,林慕蝉拿着一个茶杯挤了七八滴血,我叫她从灰圈锅中舀了点清水兑上。 此刻,虫孩站了起来,黄金童往脑袋上补了一枪。 趁着群蛇还没将虫孩缠严实,林慕蝉端着杯子悬停空中,虫孩没去划拉脑浆,而是双手捂住嘴,林慕蝉情急之下,用冰锥将其左手钉在地上,自己右手攥住虫孩右手,先用一点血水滴在虫孩鼻子里,虫孩呛了水,张口之际,一杯血水顺利的灌了下去。 果见灰圈外的蛇开始撤离,我撩开衣服一看,丹田处朝右又延伸了一条红线,雪玲珑的红线往左延伸,虫孩的红线往右延伸,这下他们父子算是兵和一处,将打一家了。 虫孩瘫在地上还没活过来。我担心他还有毒辣手段,对他三人说道:你们看好虫孩,一起来就开枪或是插冰锥,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即便杀不死他,也要给他点颜色。 黄金童道:你能打的蜘蛛都教人家给毒死了,还能做什么?酿雾? 我说道:知道为什么我这一支是赶虫正支吗?因为我会祭虫使法,虽然很残忍,但事到如今,顾不得了!我要把白盐快鼠献祭,向天借个虫法使使。 第九十一章祭天使虫法 祭天借法,说白了就是将虫生祭于天,借下术法来,以治强敌,生祭之虫必然死亡,是以牺牲换取一次强大的虫法。 并不是只有雪玲珑之辈才会使虫法,赶虫人更会使虫法,却很少用虫法,只因赶虫人的虫法使将起来,必须有小虫牺牲。 故此,不到万不得已赶虫人不会使用虫法。虫孩出世,已经三条人命,均是无冤无仇,莫名其妙被屠戮,包括虫孩生母,此物虽是人型,毫无人性,天下英豪得而诛之,碍于风生之躯,诛是诛不了,只能加以限制,如若不然,不知多少人葬送其手,赶虫是个行当,忝列天地盈亏之序,天生异兽必由异人治之,否则异类泛滥,常物哪得存活,但又须悲天悯物,不能滥杀奇兽,所以生出赶虫这么个行当,哪的地不平要去铲铲,谁家树长疯了,要去砍两刀。这是鲁虾蟆原话。 介于日后人命葬送无数,不如将白盐快鼠牺牲,以救苍生,死一鼠而活众人性命,也算死得其所。赶虫人取舍之间,当以人命为纲领,同类且不相悯,谈何爱护生灵。惜一鼠命而任由江湖祸患丛生,非大丈夫处世。 这祭虫使法原不是赶虫人道路,乃赶虫人习自妖僧之手,唐季之时,黄巢称兵构乱,兵逼汴州,时汴州有妖僧功德山,聚数千桑门,传习妖法,声势渐大,士庶咸附,能于纸上画妖寇,放入人家,令其作祟。能以狗血在纸上作画,焚祝之,夜晚则有两狗撕扑于巷尾,喧躁难安,人出门视之,则只有清风松影而已。人异其术,趋附者日盛,当时中书令王铎镇守滑台,谎称南燕地分有灾,遍延名僧设坛做法,将功德山数千桑门一干勾去军营,只许功德山数人进大帐,一进帐即坑锁之,后来坑杀桑门数千,审讯功德山人等,均为黄巢内应。遂杀功德山,其人虽死,其法流传后世。 桑门之中多伪学,大抵佛门无术,后来有道士徐世清得其妖法,加以纯阳正清之力,方成道术,传于赶虫人,其法得以留存,杀狗取血图画之法因有道家纯阳之力演变成祭天使虫之术。 这是祭天使虫术的来源。 当夜我嘱咐好林慕蝉黄金童张舒望三人,一旦见虫孩复活,即再杀之,等我把白盐快鼠祭天画字,也给虫孩使个虫法。 他们三人严阵以待,不怕虫孩出幺蛾子,两杆快抢一根冰锥,见他复活,谁手快谁下手。 我从百兽囊中取出白盐快鼠,将它放在地上,我左胳膊弯曲前伸,蹲下身子右胳膊捏着右脚尖,频频向它点头,这是个虫礼,凡灵物皆知三分人礼。这个礼节相当于人类社会的三拜九叩。白盐快鼠通灵日久,知道是什么意思,绿豆大的小眼中流下了两颗眼泪,我们相处时间不长,大部分时间它睡在我的百兽囊里,有时候偷闲它会爬出来,头弹出龟甲百兽囊,依着龟甲外口沿往外观看,有时候是我推着柳向晚荡秋千,有时候是和林慕蝉闹别扭,点点滴滴在心头,如今知道我要将其祭掉,不免哀伤,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因为虫知天命,天演至此,不得不死,早死早上天台。 我将一张黄表铺在地上,白盐快鼠要是踏上黄表,今晚我就能祭它上天,我们一人一鼠缘尽于此地,日后天台相见,也无仇恨可言,无非各行其事而已。若是执意不肯踏上黄表,我也不敢造次,不见龙鳞道士之死,辽东大法师作法投胎,先生雪玲珑后衍虫孩,以致今日之祸。 那白盐快鼠慷慨赴死,径自踏上了那张黄表。我感慨不已,这是为主卖命。 我焚了一柱百草香,拿了鹿骨刀,口念虫诀,拖着禹步,脚迈北斗天罡,绕着白盐快鼠来回走了七圈,鹿骨刀上插了个祭天使虫符,鲁虾蟆留有一张,仅此一张,我举鹿骨刀向天,使虫符无火自燃,于此同时,黄表上的白盐快鼠也无火自燃,那火是七星虫火,颜色湛蓝,白盐快鼠丝毫没有痛苦,就像在火中睡着了一般,在黄表上闭眼而卧,须臾之间化作灰烬,身上仅有那根猫毛没有燃烧,那毛是我插上去的,不属于白盐快鼠,快鼠仍将那根毛还给了我,我将猫毛拾起来,用黄纸包好,收在百宝囊中。 再看那张黄表,隐隐闪着金光,白盐快鼠的灰烬自成一道虫法符。我将那符拿在手中,此时群蛇已退,我迈出灰圈,虫孩刚被林慕蝉插死过去,将黄表虫法符贴在他肚脐眼上,那黄表随风卷走,黄表上灰烬图案却深深印在了虫孩丹田处。 不同的虫祭掉以后会收获不同的虫法,白盐快鼠以盗为纲,以其祭天之后,这符有偷盗精气神之效,白盐快鼠以速度著称,他死后演出的虫法,却能将人变得懒洋洋,行动、思维、心理活动都会比普通人慢很多。慢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比如刺穿虫孩大脑,初时他能在两分钟内见风就活,如今着了这个虫法,须是见风三天才能转醒。 我虽杀不了虫孩,却能将其变慢。当日雪玲珑万蛇围井场时,鲁虾蟆不是不能使祭天虫法,而是不想,当年他曾祭掉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条虫犬,此种犬名作韩子卢,是上古异犬,因赶北斗簸箕牛,不得已祭之,后来每每见孤云往来,寒蝉凄切,即想起爱犬,垂泪不已,发誓不再祭虫使法。 我长叹一声,给三人讲了讲这个虫法,三人也是唏嘘不已。黄金童道:既然虫孩三天醒不了,咱们用窫寙骨链把它穿了,栓到地脉暗河里吧,等他解了窫寙骨链,兴许很长时间以后的事了。 我赞成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虫孩处在昏死状态,张舒望将窫寙骨链穿了虫孩琵琶骨,林慕蝉和黄金童用一张破席子将他卷了,抬起来,往地脉暗河方向去了。因为我要亲手埋葬楚凤楼和白盐快鼠、金脚蜘蛛。 虽然白盐快鼠的尸身并没有留下,却留下了一根猫毛,立一个衔蝉鼠冢,鼠的坟墓却埋着一根猫毛,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赶虫人所为。 我拿出鲁虾蟆留下的三十六行罗经,借着漫天星斗,就在豹伏山边角上相了两块地,一块是荷花出水的局面,一块是二龙抢珠的阵势,二龙抢珠埋葬楚凤楼,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后人,如果有,这块地发的快。那荷花出水的地界是脱胎换骨的局,用来埋葬金脚蜘蛛和白盐快鼠,祈望白盐快鼠来生做个英俊小生吧。让金脚蜘蛛和白盐快鼠比邻而居,黄泉路上无客店,彼此有个相扶照应,免受恶鬼欺凌。 张舒望用个干净毛巾扫着楚凤楼尸身烧剩下的灰,用黄纸严严实实的包了,拢在一包新衣服里,那是黄金童赌钱赢时给张舒望买的。老头子没舍得穿。张舒望将那梅心八卦锁给楚凤楼陪葬,想来斗宝门里人大多喜欢研究些机关消息,尤其喜好这些机巧小玩意儿。 当夜选定了地界,我开始刨坑,到月色西沉方才刨好,我和张舒望郑重的将一人一鼠一蜘蛛埋葬,堆了三个土丘,我撒了几滴清泪,张舒望老泪纵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最见不得这个。 我们一老一少,商量着赶明让黄金童下山,刻下三方墓碑,在山顶竖起来。此一役,损兵折将,血腥味十足,可怜楚凤楼斗宝门中人物,浪迹江湖数十载,一朝得了吕洞宾所赐之酒,尽成南柯一梦,鹤驾西天,忽然万古千秋。 金脚蜘蛛在世为王,独霸一方地面,不伏天敌管辖,只因我被锁偶遇,性命攸关之际,仰仗它蛛丝力量,困住胡解放,得以脱身,如今阴阳两隔。 面对白盐快鼠,我最为愧疚,以其祭天堪堪降住虫孩,拿小鼠之命,换来我们三人安宁,一场命账,不好清还! 暗三门江湖远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刺激有趣,等待我的又会是怎样一场血雨腥风,我不敢往前想,此时退步抽身,骑上紫电绝尘特回柳树沟,已是不可能,退路已无,因为还牵扯进了柳向晚,无辜的一个女孩,阴差阳错之间,入了暗三门江湖。想起那句著名诗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虫孩单枪匹马,连杀一人两虫,要是换作雪玲珑,该如何应对?靠祭天使虫法是不行的,我得按照虫书最后几册上所讲的,蓄养虫局才可以。所谓虫局,即每逢遇敌,不能单使一虫,要有几头小虫协同作战,彼此呼应,生息想闻,擂鼓知进,鸣金知返。 可要练个小虫局,又何尝容易,需要游遍天下,下苦功夫,外加一些运气。 我和张舒望在三座小坟前站立良久,彼此默不作声,忽然张舒望说道:得鹿,咱们先这样草草安葬,改天得便的时候,给老楚淘换一副棺材板吧,我葬前人,后人葬我,咱们都按一个规格来,想他斗宝一世,虽无成绩,普通棺木估计他看不上眼。 我默默点点头,没有作声,心想着不光楚凤楼,将来也得给金脚蜘蛛和白盐快鼠各弄一副小棺椁。 黄金童和林慕蝉远远的走了回来,路上话音不对,等他俩走到切近,我问道:怎么样?可还顺利? 黄金童道:虫孩已经被拴在了里面,这个你放心。不过有件蹊跷事。王得鹿,你可记得,咱们扔蜃奴时,在洞口堆了四五百斤石块,可我和林慕蝉今夜去时,那地脉洞口是被人刨开的。 第九十二章虫孩之死 林慕蝉说她为了固定住窫寙骨链,将冰锥刺穿骨链,钉到了洞口石壁上,很心疼的样子。我安慰她说,日后再给她找个长点的东西。 张舒望闻听黄金童话语,说道,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说的是前人田地后人收,不用龙争虎斗,那条暗河地脉是天地经脉,又不姓黄,不是你一家所有,你进得,别人就进得,江湖之大,四海之深,什么人没有,只要不妨碍我们,由着他们去,莫要再惹是生非,还嫌如今事情不够多? 黄金童点头称是。 林慕蝉和黄金童站在张舒望墓前,垂吊一番。林慕蝉来到鲁北,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楚风楼,尽管当初楚风楼的交往目显得不那么单纯,可至少在林慕蝉黑暗的生活中,带来了些许的光明,许给林慕蝉一份工作,虽然最终没有兑现,却也让林慕蝉激动许久。后来也是通过林慕蝉认识了我们,不管友谊当中掺杂了多少不愉快,始终一路走了下来。 黄金童和楚凤楼的关系并不好,黄金童因其私吞火叶枪,经常训斥他,可没曾想到,楚凤楼去得如此突然,恍惚之间,阴阳两分,黄金童颇为自责,悔恨当初为何对待楚凤楼那样凶恶,不免垂下几滴眼泪。 当夜我们没敢在豹伏山上睡,而是抱着铺盖卷,去了豹伏山北面的松林里,暂且露营一宿,我们四人肩并着肩躺着,在此前,林慕蝉是很忌讳黄金童和张舒望的,因为这师徒俩老想偷窥她,可那夜不同,楚凤楼一死,大家心情悲痛,无暇顾及其他。 人死为大,第二天,我们四人又在坟前酹了几杯酒,烧了两刀纸。以告在天之灵。 当下,我们四人商议着要暂避李子豪锋芒,去鲁中取驼龙井水。黄金童、张舒望到哪都没有意见,只林慕蝉不舍这段学校生活,犹豫踌躇。 问我说:王得鹿,你说实话,没有我的话,你能不能弄来石背驼龙井水? 我立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没有你,我怕不能活着回来。 林慕蝉苦苦一笑,虽然很想留在学校中,继续听那略显晦涩的历史课,但见我如此说,面子架上去了下不来,只得跟着我走。 当天正是周六,我们将行李收拾停当,四个人背上蜘蛛肚的大包裹,准备下山,我曾想向柳向晚辞行,但林慕蝉说,如果你辞行,她要是执意跟着如何是好? 我想也是,于是决定悄悄出发,等柳向晚打电话时,再告知,那时我们已经走远了,她想追也来不及了,失去联系是不行的,柳向晚肯定会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 我将吞吐兽留在了山上,反正我也带不走雄兽,就由着雌雄在一块守山吧。 可怕什么来什么,刚走出山口,柳向晚一蹦三跳的端着一小盆盆景,走上山来,正遇着我们下山,柳向晚惊问道,你们这是去哪?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隐瞒了楚凤楼的死讯,以免柳向晚再和李子豪纠缠,弄不好李子豪再做出什么非分之事。只说该去鲁中山区了。 果不其然,柳向晚兴奋道,那我也去。 黄金童劝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有家,家人找不见你,如何是好,再说,马上毕业了,学业为重,你不像得鹿和林慕蝉,他俩是半路出家,你得善始善终。 柳向晚道:没事,请两周假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舒望瞥见柳向晚手中的盆景问:柳向晚,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柳向晚道:这是石上菖蒲,上次在留学生餐厅和王得鹿吃饭,他告诉我,这东西能杀风生兽,我室友养了一盆,被我要来了,这不一大早给王得鹿送来,以备不时之需。 当日我给柳向晚讲过,我小时候经历过万蛇围井场,有个风生兽雪玲珑,杀不死,唯有菖蒲塞其耳朵能杀死它,可蛇类形体,压根没有耳朵,所以无法杀死雪玲珑。毕竟柳向晚是学历史的,文科生都有些过目不忘的意思,我说过的话,她大都记在了心里,只是有些时候显得傻兮兮的。 我仰天一叹,天意啊天意,本不想杀虫孩,奈何天要杀之。 其实昨夜我想到了风生之兽,除了雪玲珑都有耳朵,以石上菖蒲塞其耳即死。只有这一种杀法,但昨夜形势危急,哪里去寻菖蒲?昨夜见楚风楼死状,我真起过杀心,可当时的确奈何不了他。后来将虫孩用祭天虫法闷倒,杀心也就慢了。 给楚凤楼烧纸时也想过,是否白天寻觅些菖蒲,将虫孩置于死地,以绝后患,转念一想,杀还不如不杀,凡事不可做绝。尽管虫孩罪恶滔天,但死在我手,终觉有些发憷。 所赖天演有道,有些事情天公斗巧,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正心间踌躇不决呢,柳向晚端着菖蒲上山,这不是巧合,这是天意,就像当年鲁虾蟆说要三滴血,我的鼻子就破了一样。 张舒望冲我说道:王得鹿,你什么意思?能杀为何不杀? 黄金童也道:这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隐瞒手段? 我叹道:虫孩当真该杀吗? 该杀!林慕蝉、黄金童、张舒望几乎异口同声。 我说道:好吧,既然天意如此,怪不得我了。 柳向晚问:你们说什么呢? 我们没有正面回答。我说道:向晚,你在山下等我们,我们办完点事情就回来找你。 柳向晚道: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可真在山下等着呢。 我说你放心。 说着话接过柳向晚手中的菖蒲盆景,一路奔地脉暗河洞口而来,日上三竿,走到洞口处,林慕蝉和黄金童大叫不好。 原来昨夜将虫孩栓禁之后,林黄二人又用许多石块将洞口堵住,也有四五百斤的样子。这次回来看时,石块又被人搬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我上前往洞里一看,洞壁上插着九鼎冰锥,连着窫寙骨链,窫寙骨链垂到洞底,拴着虫孩琵琶骨,虫孩兀自未醒,半浮在暗河中,任由河水冲刷。一切正常。 搬开洞口石块的人,对洞里的东西蛛丝未动,只是搬开石头看了看,想来那人就在左近。 张舒望道:先别管什么人搬开的石块,只要虫孩还在,就先把他弄死。 我们三人合力将虫孩拉了上来,虫孩尚未复活,因为他中了我的祭天虫法,复活非常慢。我将盆景中的菖蒲拔出来,在手中搓了搓,搓成两个耳机塞子大小,将虫孩耳朵堵住。一顿饭的功夫,虫孩七窍流血,那血留在身下石块上,丝丝的冒着白烟。天空本来响晴白日,忽然之间山谷中聚了几朵乌云,咔嚓两声干雷,带着两道闪电劈下来,将一棵树劈倒了。然后乌云散去,依旧响晴白日。 黄金童张舒望和林慕蝉面对此情此景,不免惊慌,中秋时节,北方地面,哪来的雷电?再者说那云聚的快,也散的快,聚散间只在须臾。 我告诉他们不要怕,这叫天雷礼,凡异类灵物暴亡,必有风雷相随,打完雷算是苍天收了此灵,不叫它再来世间。虫孩是风生之体,自然有这个待遇。 再看虫孩尸身,正在慢慢风化,就像一堆灰,风一吹来,越吹越瘦,也不见灰烬,只是化在了风中,一个小时以后,虫孩的尸骨了无痕迹,化风而去。 虫孩从雪玲珑而生,因我而灭,也是个劫数。 黄金童说,我还指望能切个头颅什么的祭奠祭奠楚凤楼呢,不曾想这东西见风不死,死了还见风就化。 正说着话,离我们四五米的灌木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林慕蝉拿着九鼎冰锥,快步上前,从灌木丛中揪出一个人来,竟是个女孩,那女孩穿着破旧的套头衫,下身穿着碎花裙子,留着齐耳的短发,高耸鼻梁,水波大眼,一咧嘴露着两个老虎牙,脸皮略一动腮上就陷出俩酒窝。上眼一看面相就知道带着七分调皮劲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坏人。 林慕蝉将她揪出来后,打眼一看,是个调皮女孩,攥住衣领的手,慢慢放开,只是用九鼎冰锥指着她。 张舒望问道:和字儿? 那女孩一听,俩酒窝一跳张口道:和字儿和字儿,我老和了都! 黄金童见她喜兴,问道:前后两次洞口的石块都是你搬开的? 那女孩一乐,声如碎玉:是我是我,我就是看看洞里有没好玩的东西,挖开一看,好吓人! 我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那女孩嘿嘿一笑:我看见你们杀人放火挺不容易的。 林慕蝉用冰锥指着她说:你再嬉皮笑脸,我可不客气了。 那女孩哈哈一笑:拿着个冰棍你吓唬谁? 说着话对着九鼎冰锥吹了一口气,九鼎冰锥本来就是水做的,前三百六十年为冰,后三百六十年为水,经她这么一吹,冰锥在林慕蝉手里瞬间化水,竹篮打水般从指间溜走,掉落在地上,却不渗入土中,像一汪白色的水银在地上打转儿。 我们大惊失色,惊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女孩摇摆着双手道:别打我别打我。 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抽出个黄盖头来,盖在自己脸上,说着:你们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 话音一落,那黄盖头吧嗒落地,那女孩凭空消失。 张舒望指着那黄盖头哈哈一笑道:这是个瓦当(音:dan)。 第九十三章彩字门 张舒望一指地上的瓦当,说道:这是彩字门的。 原来旧江湖之中,变戏法的叫作‘彩字门’,又叫:彩立子。单纯变戏法的叫作‘彩立子’,变戏法带着演武功叫作‘签子’,卖戏法的叫作‘挑厨供的’,变洋戏法叫‘色唐立子’。更有那人头蜘蛛,人头讲话,山精海怪,一条人腿自己走路等等,统称为:腥棚。能上大雅之台的大戏法叫作‘落活’,又叫‘卸活’。变小戏法叫作‘抹子活’,戏法作堂会叫作‘家当子’,变戏法漏了馅叫作‘泡了活’,使得鬼手活叫作‘门子’。 能变仙人摘豆的叫作‘苗子’,变壶中来酒叫作‘拉拉山’,变杯中生莲花叫作‘碰花子’,口中吞剑、吞铁球、变菜刀都属于这个行当。 这一行不属于暗三门,但这行中真要是讲究个鬼手暗道,比暗三门还要暗出许多花色来。从事彩字行的人手段悬殊比斗宝人都大,厉害的摸着天,怂包的没饭吃,这行中两个小门最厉害。 那就是圈地栽桃和使神仙索。 大凡人间芳菲已尽,早熟的桃子东风下市,在那红尘集市之中,少不得有三五引车卖桃者。 此时可见一瘸一拐走来个疯癫道士,浑身恶臭,疯言疯语,走到每个卖桃子的车前,一个个的捏,求施舍几个。 那些个卖桃子的若有份人心,肯施舍于他,也算罢了,少生一场尘外官司,大都不施舍他。最后疯道士在一个卖桃子的车前站定,一个个捏桃子,那卖桃子的恶语相向,骂骂咧咧,这疯道士恼怒,便向旁边已买桃子的人借,如若不借桃子,借个桃核也行。 一个桃核借在手,那疯道士专门圆个粘子,江湖人管撂地画圈叫圆粘子,也就是站住这个地脚儿,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这么个意思。圆住粘子,发话道:咱初来宝地,连个桃子也化不来,化不来就化不来,化来个桃核咱们自己种,有那功夫闲的先生往前凑凑,给咱浇个水,剪剪枝,人家说桃三杏四梨五年,咱这桃树一顿饭功夫就长起来。 说着话,将桃核种在地上,拿着小蒲扇,使劲扇风,那桃核见风就长,越长越大,周围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瞧热闹,等到桃树长成,真就一顿饭功夫,开了花坐了果,风越吹果越大。最后满枝桃果。 疯道士任由围观的人摘着吃,那骂骂咧咧卖桃子之人也伸颈咋舌跟着瞧热闹,偶然回头一看,自己一车桃子不翼而飞。惊得大叫起来。 这个时候,满街皆惊,疯道士还有后手话对那卖桃子的说:大后生,别着急,咱不是坑你桃子地人,给你块宝贝疙瘩,回家买宅置地去吧? 话讫,扔给卖桃子之人一块似土非土,似锡非锡的土疙瘩。 那卖桃子的一见,陪着小心说道:这宝贝我不敢使。您这是什么东西? 疯老道哈哈一笑:你呀肉眼凡胎,我这是银母,这一块银母少说一斤多,沾点银钱当钱引子就化成大银。 说着话疯老道向人群拱手,做个四方揖,开口道:哪位先生带着零星碎银子,借点使使,看我点化块大银,借一还十。 真有好事的人,拿些散碎银子扔给他,疯老道把碎银子按在银母上,口中念念有词,那小扇子一扇,那块银母子无火自燃,烧着烧着就成了一锭大银,这银是真的吗?是真的。当时就借街边铺户铰银的剪子狠狠在大银上铰下一块来,扔给刚才借钱的那人。剩下的给卖桃子的。 此时街面上沸腾了,疯老道拂袖而去。这时候那些大家富户爱投机钻营的人,早已派人跟定老道,寻个僻静所在,与他商谈银母子的事,这个时候,疯老道就说自己有一山的银母,只是云游之人,没有那么多钱引子,度个有缘人,把那一山银母子点了吧。于是撺掇那些富家商耗,下钱引子。 疯老道种桃行话叫支棚,那卖桃子的是个托子,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卖银母。 经过几天交涉,真有人拉着一千两银子给疯道士作引子,烧银母。银母没烧成,连银子带老道一起失踪。这个行当叫作;圈地种桃卖银母。专坑有钱人。 还有使神仙索的,千古最秘之术就是这使神仙索的,此索通天。聊斋志异就曾记载过。父子二人闹市中给官民使神仙索,看戏法的官员佯装要桃子吃,父亲为难说,春冰未消,哪得鲜桃?只好向天去偷,说罢使一根绳索,往天上一抛,这绳子挂住了,扶摇上蹿,直到成一根直线,让其儿子攀绳上天偷桃。儿子爬上去不一会白云弥漫,爬到白云之上,不见踪影,但见掉下仙桃一枚,父亲立即献给有司官长,突然之间,绳索断了,从天而落,父亲捶胸顿足哭道:必是天兵天将斩断绳索,我儿休矣。说罢天上七零八碎的掉下小孩手脚头颅来。父亲悲伤之余将这些残肢收在木箱中,上前索要赏钱,哪个官员敢不给。几乎倾囊想赠,收完了钱,父亲拍拍木箱子,叫道儿子快出来,他儿子活蹦乱跳的出来谢赏。街市之中无人不惊,无人不称奇。 这是神仙索,这一路是个买卖,圈地种桃却是个生意,一个骗人,一个不骗人。买卖和生意在旧时不是一回事,生意是骗人的,说这个人卖弄生意口,可不是句好话。 彩字门乾坤广大。能人辈出,要说他们是变戏法的都是假的,好多传统技艺,至今无人能揭穿,空盆来蛇,杯中来酒,都是彩字门传统手段。若说他们都是真的,却大部分是假的,只有少数几个能混开暗三门的彩字师傅,手段变化莫测,假作真时真亦假。 那女孩用黄盖头盖住头,使了个伞下遁地之法,这个法是个古法,别看这姑娘年纪轻轻,道行不浅。 旧时,变戏法盖住门子的布叫作瓦当。 张舒望伸手去拾那瓦当,那布突然立了起来,盖头下站起来那女孩来,冲着张舒望迎面一撞,两个小虎牙外带两个小酒窝,迎脸就是一笑,唬的张舒望往后一退,紧接着张舒望在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暗藏在右手中。 林慕蝉说道:喂喂喂,那姑娘,你总得赔我根冰锥吧。 那姑娘笑道:小姐姐,我是回来捡我手表的,你那冰棍等上个三百六十年就结冰了。不要急,还年轻哈。 气的林慕蝉嘴直撅着,又不好出手打人,想上去揪她,张舒望使了个眼色,不叫她上前。 那姑娘说着话拾起地上的手表,原来她人是遁走了,怎奈学艺不精,手表变不走,又回来找。 张舒望趁着她捡拾手表之际,将右手那个小东西扎在了姑娘的碎花黄裙摆上,那姑娘浑然未觉。 我仔细一看那是一根绣花针,下面缀着一根红线,这是关东采参定人参娃娃的法则,先用红线把人参娃娃拴住,免得人参娃娃跑了。 自古遁地逃逸之术,同出一理,人参娃娃怎么逃,这戏法就怎么变,张舒望这么一来,那姑娘怕是变不走了。 那姑娘拿起手表,又蒙上瓦当,果见其念动咒语,念完之后,以为自己遁地走了,自己还在瓦当里偷着乐,自言自语道: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开了暗河地脉呢,原来是四个土包子,杀人埋尸来了,好恐怖! 说好恐怖三个字的时候,她双手抱胸夸张的打了几个冷战。 继续自然自语道: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怕是让这四个人做了人肉包子,嗯,也许是馄饨,撒点虾皮、紫菜,哎呀,想想就恶心。我得赶紧回去汇报,看看老文这次敢伸张正义不,嘻嘻,想追上我,做春秋梦去吧。咦?这是到哪了,怎么这次连瓦当一起变出来了? 那姑娘掀开瓦当一看,见我们都在,愣在当场,小虎牙夸张的上下打着牙战,打的咯噔咯噔直响,说道:各位好汉,啊不,各位英雄,小女子刚才不是说你们,我……我为什么没变走?你……你们给我使了什么手段?你们不会吃我吧?说实话,我肉不好吃,发酸,我天天吃豆腐渣,一点营养都没有,求你们把我当个风筝——放了吧。 我左手抽出鹿骨刀,右手持定打兽龙筋,佯装恶相,厉声道:说!你是干什么的,疯疯癫癫的,不说实话,抽筋扒皮练了人皮纸。 那姑娘半是夸张半是害怕,小虎牙咬着嘴唇脑袋只打哆嗦,像是受伤的小梅花鹿,半笑半癫的说:我……我叫文小吒,是真名啊,你要不信,我这有身份证。 说着话就向裙子口袋里掏东西,我提防她有诈,佯怒道:别动啊,敢动一动一鞭子把你抽的那叫一个酸爽。 文小吒一脸惶恐,嘴唇一动不动,全靠舌头模糊不清的说:大……大哥,我眼皮能眨一眨吗?我打小有个毛病,迎风见泪,你是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都没给看好,我小时候啊,人家踢毽子我都能眯了眼…… 我说道:住口,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文小吒还是嘴唇不敢动,舌头模模糊糊的说:我是仙草堂子传票的。 现在还有仙草堂子?我惊讶的看着她。 她嘴唇木木的说:有,有,就是我一个远方叔叔开的,他也姓文,爱吃猪蹄子驴板肠还有白水汆丸子…… 我没问你这些,我厉声道,你就说他现在在哪? 文小吒说道:我能不能眨一下眼睛? 她这些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我说道:你严肃点,眨吧眨吧。 文小吒果然是迎风流泪,眼泪都流到鼻子尖了,不敢眨眼睛,听我一句话,赶紧闭上了眼。嘴唇不动,舌头嘟嘟囔囔念道,脚底抹油,全靠忽悠,天玄主物,逝者如风。 会念天玄主物的,多少都跟暗三门沾边。 就见地上起了一阵白烟,白烟眨眼即散,再一看时,文小吒已不见踪影,刚才站立的地方立着一个奇丑的不倒翁,兀自在那晃悠。 第九十四章仙草堂子 那不倒翁看似木头做的,有一米来高,呈梨形,脸上勾着脸谱,是油白脸,也就是鲁智深的脸谱,所以奇丑,没有风兀自在那晃悠。 只见那不倒翁的下半截,赫然插着一根针,带着一根红线,张舒望嘿嘿一笑,上前在扎针的地方摸来摸去,腾地一阵白烟又起,呛了张舒望一脸,白烟散去,文小吒又变了回来,满脸通红,捂着碎花裙子扎针的地方,但没有摸到针线,冲张舒望骂道:死老头,你敢摸我……我把你变成个癞蛤蟆你信不信? 原来文小吒会变不倒翁。 张舒望见多识广,闯了一辈子码头,一些彩字门的家谱都能背下来,还怕她说这个?笑道:小姑娘,风大,莫被风打了牙去,你看那俩小虎牙,多带劲。 张舒望这辈子童子之身,好歹使了一回咸猪手,却是摸了人家变成不倒翁的屁股。 黄金童道:不管这丫头来历,先拴上她再说,她刚才看见虫孩风化,传扬出去,咱们就完了。 我们四人七手八脚将文小吒按住,用张舒望的麻线将她拴住,由林慕蝉牵着她,走时林慕蝉用个废瓶子把九鼎冰水给收了。牵着文小吒带回了豹伏山。 回到豹伏山,我跑到山口把柳向晚喊了回来,一起坐在山上,审问文小吒,文小吒根本就不设防,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起初一说话,把人逗得前仰后合,后来说着说着,在座之人无不抹眼泪。 文小吒是黄金童老乡,两人老家相距四十里地。 文小吒的远方叔父叫文若山,是大个彩字门的正支传人,为什么叫大个彩字门,现已无从考究,反正就是叫大个,用文小吒的话说,不用管为什么,就是这么犟。 文若山早年收了文小吒这么个徒弟,文小吒自幼家贫无依,据说她母亲很漂亮且贤惠持家,只是不幸得病,英年仙逝。其父早年在采石场当壮工,用硝镪水泡火棉,熏瞎了眼,丧失劳动能力。 指望着年迈的奶奶操持两亩山田,一年打二百来斤玉米,九十年代了还不够糊口,文小吒十岁那年大年三十,祖孙三人没米下锅,奶奶出去借了一筐煎饼,回来捣了些蒜泥,算是年夜饭,文小吒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沾不到油水,熬得清水滴滴,见到啥吃的都有股子奇香。那年月山下马路很少走车,偶尔过个大轿子车,扔下个香蕉皮来,她拿回去用井水涮涮,舔舔吃。 文小吒面对那罐子蒜泥,直咽唾沫,奶奶说了一句吃饭吧,她拿起煎饼蘸着蒜泥狼吞虎咽,奶奶人老了,吃的少,就蘸了两三口,文小吒风卷残云,全叫她给吞了,爸爸眼睛看不见,等用手摸到蒜泥碗所在,蘸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当夜文小吒的父亲喝了敌敌畏,满村传说她爸爸是为了一口蒜泥自杀的,文小吒知道,爸爸是为了捍卫一个父亲的尊严自杀的。上有老母下有幼儿,年三十夜里连碗蒜泥都得抢着吃,作为一位失明的父亲,他绝望了。 父亲死后,奶奶一滴眼泪没掉,只是头发由半白变得全白,一头银丝,张罗着把父亲埋了。转过年来六月里,山洪暴发,把文小吒和奶奶那两间草屋给冲塌了。 好心的邻居见她家可怜,在自家宅子里闲出一间屋子让祖孙二人居住,怎奈邻居家小男孩调皮,经常欺负文小吒,惹得文小吒急了就回两句嘴,中国人骂人免不了涉及上一辈,不时被主家听到,日久生隙,渐渐生出许多不合美来。 那年月山村还是吃井水,文小吒年幼体弱,提不动井里的稍桶,奶奶年迈力虚,打水也十分吃力,家里又无钱买小个的桶,有一天文小吒和奶奶锄草回来,奶奶实在太累了,见主家打上一桶水来,没往屋里提,奶奶将那桶水倒在了自家缸里,放了个空桶回去。 主家人出来提水桶时,见水桶空了,积怨暴发,打着自家的黄狗骂闲街,骂道:老不死的,本来从山沟里把你捡回来,你连自家一桶水都偷着喝。 明着是骂黄狗,那黄狗哪能喝下一桶水,指桑骂槐让祖孙俩搬家,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穷莫求亲。 祖孙两个拥着破被子在屋里哭,还不敢出声。到了半夜,奶奶偷偷走出院子,在自家地边上,找了颗槐树,上吊呜呼而去。 奶奶天性善良,早先住在自家茅屋时,村里来了要饭的,奶奶带着文小吒闭户锁门,远远的躲了,说是咱家又没干粮给人家,人家张一次口不易,咱们脸上挂不住。就连上吊自杀,也不在主家院子里,怕人家晦气,毕竟当初蒙人家好心收留,死则死了,不给人添麻烦。 文小吒自此流落在村巷里,谁家烙大饼,她闻着味就去,站在门口就是不走,家家可怜她,不过也就给点吃食。要说收养,因是个十二三的大丫头,同姓族中都无人肯管养,外姓即便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不是吃穿用度的问题,你非亲非故收养个大丫头片子,生事儿!村里闲言碎语淹死人,好说不好听。 直到云游四海的远方叔叔文若山,回村省亲,得知情况,二话不说,收了文小吒作徒弟。 文若山传承的是古法,旧江湖变戏法的人都得带个小孩,一般是起到抖搂包袱的作用,这种小孩一是长得要喜性,二是不能太笨。不带小孩下不来杵,旧时江湖唇点,管‘钱’叫杵,又叫杵头子,杵头子下不来就得挨攘,攘就是饿。 那年文小吒整十三,从此以后,跟着叔叔浪迹天涯,敲锣卖艺。她就是卖艺时抖搂包袱的小孩,经年累月吃江湖地面,天天抖搂包袱,说话也就着三不着两了。以滑稽引人发笑为己任。 文小吒悲惨的经历其实就发生在身边,农村中有几个老人肯花几十万去看绝症,眼睁睁等死,有的熬不住,直接自杀,不想拖累儿女。 文若山师徒早先专赶大庙会,大集市,这几年专跑大都市,撂地卖艺,晚上在广场上圆粘子,勉强糊口,这几年彩字门,不像解放前那么火爆了,家家有电视,近几年又有电脑,看着都不新鲜了。这几年撂地变戏法有一半乞讨的意思。 然而,彩字门的没落丝毫不能阻止文若山成为一个高人。他的鬼手道,到了弄假成真的地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他不去大马戏团,也不去参加电视选秀,他有一个更加伟大的理想,那就是恢复暗三门江湖。 此人说话不着调,但能力很强,首先恢复了仙草堂子,自任草堂先生,联系上了许多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的奇门暗道,甚至连河南教门徒都有联系。其草堂生意这几年日渐起色,找他平妖邪之事的人逐渐增多,名头日盛,甚至开了网店。 林慕蝉听了文小吒一番话,泪眼滂沱,哭声震天,怎么劝也劝不住,因为同病相怜。林慕蝉从没详细和我说过她小时候的故事,文小吒一番话,将林慕蝉心底里五味瓶彻底打翻了,她从小不比文小吒容易。父母双全,家境殷实的孩子,谁会卷入市井江湖啊? 柳向晚也听得直末眼泪,因为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悲惨的事。特别让她吃惊的是,竟然有人缺钱缺到自杀的地步,此前她对钱的概念很模糊。 林慕蝉哭着将文小吒身上的麻线解开,抽泣说:我要认你做个干妹妹,行吗? 文小吒始终不哭,说道:小姐姐,你别哭,你看我就不哭,生活还得继续,咱们要笑,人活着,不易!要笑。 林慕蝉抹干眼泪,点头如捣蒜。 文小吒对我们只有一个疑问,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人? 我将虫孩前前后后讲了一遍,文小吒说道,原来是个异类啊,那不算是人,我还以为你们是坏人呢。 黄金童道,敢情你面对坏人也那么调皮。 大家都乐了。 张舒望对文小吒说:既然你叔叔仙草堂子日渐红火,给我们几个人挂个册吧。 文小吒说,挂册可以,我们求之不得,但你们得有仙草堂子挂册的江湖正式职业,因为我叔叔严格按照旧江湖套路来的。你们说说你们的特长及特点。 大家七嘴八舌一说。 文小吒略一分析,说道: 王得鹿,你就当个汗字门的吧,主要卖老鼠药,兼卖硫磺驱蛇散,竹鸡灭蚁灵,如果不能摸钱,你可以只换粮食,不卖钱,要挂个招子,这招子也是你暗三门的字号,上写着:老鼠搬家——王。这样才能写草堂票子。这是江湖人的体面。 张舒望你就卖衍春丸,兼卖你风月盒里那一套,写一块招子:龙精虎猛!还要写一副小牌,上写着:圆光寻物,专打鬼胎,外带着一个风月盒。你的字号就是,风月先生——张 我们两个安排完,其他人对旧江湖套路知之甚少,文小吒又说道: 林慕蝉,你入金字门吧,我让叔叔传你一排卦,这排卦即使在如今江湖地面也很赚钱,叫作:三十六路烟火命,而且很简单,你只要背过这三十六路命格即可,你养着鹰的话,就来个海东青叼卦,写块招子:雄鹰叼卦,概不哄人,铁嘴直断,不回二句。因为这排卦只有三十六个铁牌,有人来问卦,你就让海东青叼牌子,海东青叼哪个挂牌,你照着哪个牌子卦辞背就可以了,因为你不会拉后门,会使的,能下一道杵二道杵,甚至绝户杵。我只教你前棚的活,所以写上铁嘴直断,不回二句,你背完就不用言语了,等着收卦资即可,怎么问你也不说话,时间长了,这也就成了你叼卦的规矩了,你的字号就是,雄鹰叼卦——林。 要是城市里架鹰不方便,再教你一套金沙称命,箱子里抓一把金沙,拿称杆子一称,几两几钱,然后根据重量还是背那三十六路烟火命,包你生意好。 柳向晚急道:那我呢我呢,我也要学。 文小吒道:你来个文静的江湖买卖吧,我叔叔有一堂老鼠,这一堂老鼠二十四只,穿上小衣裳,抱着小喇叭,抬着小轿子,会演老鼠娶亲。你做个耍老鼠的吧,写个招子,就叫:老鼠娶亲——柳。 黄金童道:那我呢? 文小吒说:你正值壮年,给你量个最最赚钱的生意,江湖汗字门中的老烤活儿! 第九十五章七步尘技 江湖汗字门中的老烤活,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现今还能见到的老生意之一,而且老烤活生命力旺盛,至今仍难绝其踪,其长盛不衰的秘诀就是,这行很赚钱。 市井闹市之中,常常可以见到撂地摆个小摊子,卖老虎骨头的,外带麝香、鹿胎等,这个行当就是汗字门中的老烤活。 一般是摆四个老虎腿,一把小锯,一个小挫,旁边放着包虎骨的黄纸,若有人要买,可以整根卖,也可以锯下来,一点一点的卖。这个生意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做的时间太长,容易案发露馅,因为这是门骗术。 常人往卖虎骨的摊子前一站,见那老虎爪骨健筋强,骨髓里的油脂汪汪然泛出来,把筋都浸黄了,打眼一看,往往会想:这东西可是活生生虎爪,不能作假的,若是作假,一眼就能看出来。 卖虎爪的开始甩神仙口:我是关外人士,来到贵宝地投亲不遇,盘缠用尽,只能将家传虎骨拿出来卖掉凑路费,这虎骨泡酒,专治风寒麻木、腰酸腿疼、经年寒腿、脾寒肾虚、梦遗滑精、小肠疝气、五劳七伤、左右偏坠、左瘫右痪、半身不遂、诸虚百损。长期喝虎骨酒,能舒筋活血、追风散寒、强筋壮骨、提气补神、增加饮食、延年益寿…… 如果观者扛不住忽悠,买了回家,将一块虎骨丢在酒瓶子里,若真有和虎骨对症的病,怎么喝也不管用,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虎骨。有上当者非常奇怪的问,做的那么逼真,怎么能是假的呢? 做的逼真是因为骨头和筋都是真的,都是天然的生物材料,但不是老虎骨头而已。老虎爪是三节骨,骡马牛驴羊的都是两节骨,唯有骆驼蹄子是三节骨,粗细大小与虎骨相仿,老烤生意用骆驼蹄骨作虎爪,上面的筋都是牛筋,虎的利爪是用黑牛角雕的,这牛角也要精心选料,一刀一刀刻出来,继而抛光打蜡,筋骨要想黏在一处可不能用胶,得用上好的硬炭,所谓硬炭即硬木所烧成的炭,如紫檀、花梨、鸡翅、红木等。用硬炭慢慢的烤骆驼骨和牛筋,直到将骆驼骨头里的油脂烤出来溶在筋里,粘在一起,虎爪雕成以后用鱼鳔胶粘在骆驼骨上。一副假虎骨即做成。 在旧时江湖地面,专有一类客店,不住行人,专住江湖客,叫生意下处,这种店面和平常店面不同,虽说字号也是某某老店,但门外对联不同,平常店铺的对联一般是:知仁义与吾交,聚福禄住我店,之类的。这生意下处则写着:仕宦行台,安寓客商。 伙计也也与常店伙计不同,这种店里的伙计是要兜包袱的,若有外人来找某某江湖客,伙计得给兜着底,即便情知楼上住着一个卖假药的骗子,伙计也得帮衬着卖假药,得下杵来,有伙计一份儿,这是规矩。 生意下处中,不论客人、掌柜先生、伙计,每日中午之前决不能放快。江湖上有八大快,一是团黄梁子,就是做梦。二是悬梁子,就是桥。三是海嘴子,指老虎。四是海条子,指的是龙。五是土条子,是指蛇。六十月宫嘴子,指的是兔子。七是土堆子,指的是塔。八是柴,柴指的是牙齿。 中午之前,谁要是说了有关八大快的话,犯忌讳,若有五个人听见这话,那么得包赔这五人一天的收入。有二十个人听到,就得赔二十个人的。这是江湖忌讳,就像梨园行开戏之前,忌讳外行人敲锣打鼓一样。 因为卖老虎骨头的白天出摊,晚上回来烤骨头,因此上叫了老烤,烤的时候是避人耳目的,吃饭的本事可不能随便让人学了去。 制作虎骨比较难,却是这行入门的课程,接下来还要学习制作假麝香。麝香出在东三省,是香獐子的肚脐眼儿,每到沉李浮瓜的大热天,香獐子喜欢窝在凉石之上,把肚脐眼张开透气,那各样的小虫闻香而来,直往它肚脐眼里钻,它肚脐负痛,撒腿就跑。此物自知麝香是一宝,若有人捉它,香獐子眼见跑不掉,就把肚脐眼往那断树杈上捅,先把自己的麝香毁了,不叫人得着,所谓鹿护犄角、象护长牙、狗护宝,牛护黄。就是这么个道理。 捉香獐子得会吹引鹿笛儿,这东西最喜欢听悠扬小曲儿,引鹿笛儿一吹,香獐子闻声即来,在吹笛子周边撒下大量的酒泡果儿,香獐子吃果即醉,可以拿活的。麝香分生熟,七年为生,八年为熟。 做假麝香很简单,即从药店里买来用过的麝香皮,将各种香料填补其中,此物以假乱真,行家亦难分辨。 这一行最简单的手段就是做鹿胎,可以直接拿羊胎代替,但必须自己给小羊镶牙,因为鹿胎生下来即带牙口,而羊则不然。 另外,牛黄、狗宝、人参、鹿茸、犀角、藏红花、雪莲、虫草、羚羊角,这些名贵的药材,老烤们全部能造假,所以说,这一行很赚钱。 虽然使的是腥棚,也就是诈骗之术,但这个门道不伤人,造假所用的东西都能食用,即便没有药用价值,可也吃不死人。比如粘虎爪的胶必用鱼鳔胶,西洋胶水来到中国后,即便宜又好用,但这行的规矩,不能用能吃死人的东西,坚持用鱼鳔胶。老烤们只骗人钱财,不取人性命。 文小吒说的没错,暗三门江湖中人都得有个行业影占身体,要不然很容易破相。鲁虾蟆当年那么大本事,还得装作卖咸姜呢,要不然没法混。尽管他几十年来没没卖出过一罐子咸姜。 文小吒给我们讲完,许下了许多东西,我们决定先去见见她的叔叔文若山。 文若山最近正在筹办生意下处,开个江湖客店。 我们一行人跟着文小吒下山,迤逦向东寻来,步行二十多里地,走到黄昏时分,才走到文小吒和叔叔的住处,是城郊的一个村子,叫麻榵沟子,其实也没有沟,地处平原开阔地,因为离市中心很近,所以村里住满了做小买卖的人。 文小吒带我们在一所宅院前站定,推开大门,引我们进去,叔侄两个租了整座宅院,每月一千块房租,不算贵。 文若山正在堂屋里擦小锣,见呼呼啦啦来了一帮人,匆忙往外迎。一打照面,发现文若山络腮胡子,自来卷的头发,嘴唇红厚,鼻梁高挺,长得堂皇伟岸,一张口说话却有些好笑。 江湖人见面必道辛苦,张舒望打头,见到文若山,一抱拳,辛苦辛苦。文若山也道:辛苦辛苦。互相唱了‘和字儿’。寒暄已毕。引众人进屋落座,我则在屋外看着。 沙发一落座,张舒望就问文若山:您开了个仙草堂子? 文若山说话有点京剧念白的味道,说道:不错,正是洒(音:shuai)家所开。 一说洒家把所有人逗乐了,洒家是古音,音读起来像‘衰家’。水浒传里鲁智深和杨志的自称,因为他两个皆是关西人口。然而这个字古音很少有人会读了,文若山没有读错,说明他肚子里有些干货。 张舒望说明了来意,想在仙草堂子里挂册立名。 文若山韵白上口,说道:洒家也是求贤若渴,诸位皆是五柳席前人物,太白诗内豪杰,今日登堂,使我门楣壮彩…… 连文小吒都有点听不下去,在一旁偷偷的笑,我们强忍住不笑。 文若山问我们说:不知诸位宝号是哪一方? 文小吒接茬说:他们是暗三门里人,现在还没有江湖字号,我给他们安排了下,需要你传授一下圆光寻物,三十六路烟火命,把你那一堂老鼠娶亲送给他们,还有把老烤活传一下。 文若山圆睁大眼,顾不上念白,吹胡子瞪眼冲着文小吒说:你失心疯了?那是咱的家底儿,就这么眼睁睁送人? 黄金童一看起了内讧,知道老烤活的厉害,因此说道:文先生,别着急,我们拿钱买你的。 文若山一听可以给钱,当即伸了五个手指头,管黄金童要五万,后来我们才知道,文若山当时为了开江湖客店,缺钱缺疯了,到了快卖肾的地步,否则也不会把那些江湖技艺卖给我们,那是他多年心血,苦苦搜寻来的。 当时黄金童就答应了下来,这是学能耐的时候,不能心疼钱,他身上有四万八千块钱,这是仅剩的钱了,全部掏出来,放在桌上。 文若山一见,嘴角哈喇子差点流出来,抱着纸币回里屋。 再出来的当口,我在门外问他:文先生,你侄女文小吒的遁地之法是戏法吗? 文若山道:非也非也,是七步尘技。 我一听大惊,因为我知道七步尘技。第一技,攀杆乘云术,第二技,遁地飞行术。第三技,剪纸成兵术。第四技,分身皆厄术。第五技,定日住月术。第六技,游魂地府术。第七技,肉体成仙术。 第九十六章河南教大法师 七步尘技与河南教都是暗三门里比较厉害的法术宗派,七步尘技能练到第三技之上,基本就成仙了,一般都在第二技上下功夫,文若山结合彩字门的一些套路,习练多年,第二技能练成实属不易。 河南教大法师久已不入江湖,此门宗法术外人只能窥豹一斑。河南教唯一传到江湖上的法术,威名赫赫,无人不晓,即湘西赶尸术,此法是河南教最早传出,据传此法在河南教中不算高深妙法,可见河南教之厉害。多左道妖术。 文若山将钱收起来,先给林慕蝉拿了一排卦,那是一个檀木匣子,里面有三十六个叼牌,这本是黄鸟叼卦用的,林慕蝉只能用鹰来叼,因为小黄鸟害怕她,不能和她相处太久,凡是羽禽心性都大,养鸟时病饿而死的情况非常少,将黄鸟挨着苍鹰笼子挂着,要嘛黄鸟被吓死,要嘛苍鹰被气死,猛禽捕鸟,没有拧断小鸟脖子,俟其咽气再吃的,都是活着吃,所以小鹰追雀时,那雀宁愿飞入人家屋舍之内,叫人逮着剁了头炒香菜吃,也不愿意被小鹰逮着。小鹰食雀,用利爪按住小雀,先把小雀腹部的毛给拔了,一点点啄开,把肝都吞了,小雀兀自还活着。因此有些鸟见到猛禽很容易被吓死。在小鸟眼中,林慕蝉是世间第一猛禽。 那匣子里还有一册书,是三十六路烟火命的命谱。早年间这一套东西加上训鸟的方法,值二百大洋,能买个大宅院,因为这是吃饭的家伙,学会了这一套,出门撂地,哪天也能赚一块两块的光洋。 林慕蝉不用学训鸟,她有自己的僚机,铁背十三翎,比黄雀更听话。 交待完林慕蝉,文若山随即拿出了那一堂老鼠。解放前耍老鼠的挑着老鼠柜,走街串巷,支上沙盘,能让老鼠演戏,诸如什么苏武牧羊,大闹天宫,当阳桥等,当然均是情节极其简单的节目,客户以乳臭未干的孩子居多,当然大庙会上,成人为了图热闹,也有不少观看者。 文若山搬出老鼠柜子,是红木柜,有三四十厘米高,边角镶着铜活,上面都包了浆了,单这箱子,当古玩扔着卖也得卖个万儿八千的。况且里面住着二十四只训练有素的老鼠。 这耍老鼠不是一朝一夕能学透的,文若山也就是蜻蜓点水,给柳向晚演示了一番,二十四鼠如何摆布,什么时候打哨,什么时候敲小锣,老鼠走歪了,用草棍怎么拨弄,老鼠的小衣服怎么穿,怎么脱,怎么喂食怎样开水儿,如何开脸,小道具如何栓。诸如此类。 文若山又给黄金童一把刀一把锉和一些假老虎骨头,教了些神仙口,前棚后棚的活都给黄金童点透。 又扔给我十来只风干的老鼠,知道我是个赶虫的,配的老鼠药比他的还好,就没教我怎么配药。 给了张舒望一个草药芳,张舒望看了看,叹了口气道:民国时我就做过打鬼胎的生意,只是用的方子不如这个方子好,当时年轻,一门心思想找个最上乘方子而不能,到老了,垂手可得,可惜天不假年啊! 原来这圆光寻物,不是给人算算东西丢在了哪,重点是后一句,专打鬼胎。圆光寻物就是打胎的生意。为什么说的这么晦涩呢?解放前无计划生育,明媒正娶的夫妻是不会打胎的,怀了就生,不怕人丁兴旺。打胎生意主要是针对偷情之妇或未嫁之女。何以称之鬼胎,这是打胎先生的说辞,没有男人而怀孕,即为鬼胎,你不能信誓旦旦的说,没有男人怀孕这是不可能的,必有男人,如此一来主家不会找你打的。必说鬼胎方能两下相安。 这一行的内情手段,张舒望比文若山懂得多的多。不必文若山相教,只提供一个药方即可。 交代完江湖生意,我们在江湖上算有了字号,文若山邀请众人来到院子里,这才焚香设拜,将仙草堂子的册子供在桌子上,一片香烟缭绕中,拿着七紫三羊的小楷笔,恭恭敬敬填上我们几人的名字。 这个仪式是个老礼,我们正式在仙草堂子挂号。 晚上,文若山按照老规矩,要请个席面,我言说进城不便,就在文若山租住的院子里,摆了一张方卓,村头小饭馆要了几个菜,文若山算是请了先生。 席间,我们互留了手机号,不是塌天大事,不用文小吒亲自传票,只用手机即可。 遇有难以名状之怪事,就得文小吒亲自传票,我们能够偶遇文小吒,正是因为她给一个河南教大法师传票。文小吒请这位大法师去一座鬼宅给房子主人平事儿。找到大法师时,大法师正在地脉暗河入口处,撩起袍袖,在暗河里掏河泥。文小吒一张草堂票子传来,那大法师竟不为所动,依旧掏河泥。窫寙骨链拴着虫孩扔在暗河里,大法师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只顾掏着暗河底部的淤泥。 到最后文小吒急了,说大法师,你去还是不去?如若不去,这买卖已然应下来了,砸了仙草堂子的牌子倒还其次,砸了您河南教大法师的牌子,估计这事就大了。 大法师一言不答,一筐一筐的从河底往洞外掏着河泥,直到河泥堆积如垛。大法师绕着那一堆河泥转圈,从河泥中抽出一根血丝,沿着血丝扒拉那河泥,将有血丝的河泥从一大堆河泥里拣选出来,开始堆泥人。 大法师先堆了个大体模样,然后拿着竹签子,一点一点的抠,精雕细琢,到最后将这黑泥人捏的栩栩如生,有两尺来高,不足一米。大法师施展神通,从随身带的口袋里摸出两个人眼珠子,点在了那泥人头上,在那双眼中间的泥丸宫,吹了一口气,那泥人突然活了,活了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叹了口气,说道:不到此间凡三十年,风物依旧! 至于是什么怪物,文小吒说不上来。那小黑人活了以后,手脚灵动,河南教大法师才问文小吒,事主家姓氏名谁,家住哪里,鬼宅何处,详详细细写了一副黄表,塞在黑泥人嘴中含着,念动咒语,然后点燃,那黄表烧的一丝灰烬都没留下,尽烧成香烟,被那黑泥人全部吸了进去。 黑泥人吸进体内香烟,脑中仿佛生了一丝意识,眼睛能闪烁一点光芒,当下转身钻进浓密的灌木丛中。 大法师骑上驴,告诉文小吒,回去找事主要钱,黑泥人去鬼宅捉鬼去了,捉到了鬼,它才能成就份人身,现在三魂七魄只有三魂,鬼有七魄,小泥人抓到那鬼才能生份人身,这事儿它是可以舍命的,比我去要好。 说罢,大法师就走了。文小吒留在原地观察灌木丛外那堆河泥,最后遇到我们杀虫孩。她在灌木丛里瞧瞧看着,我们从暗河里将虫孩拽出来,一如大法师掏河泥。 然后就有了后来诸事。 当晚文若山席间饮酒之际,有人给文小吒打电话说,鬼宅之事已平,明早来公司拿钱。 原来那鬼宅是栋别墅,内中有个灵异现象,即打开水龙头,有那么一两分钟,不流水,有人在水龙头里说话,别墅的主人姓聂,叫聂秋平,早年建别墅时死了一个民工,据传是从三楼掉下来,正落在水管上,被活生生插了个透心凉。一打开水龙头就听到那个民工的声音:聂秋平,为建你家别墅,我的脾脏被水管穿破了,现在我还没找着,你看见我脾脏了? 若是有别人陪同,水龙头都是正常的,一旦自己独处,打开水龙头必听到那民工的声音。因此聂秋平很苦恼,急于将别墅出手,却无人问津,因为鬼宅已声名远播。 但大法师捏的黑泥人一出世,那鬼不闹了。黑泥人将那鬼的气魄拾到了自己身上,二物合一,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这是文若山仙草堂子的第一大单,请了一位河南教大法师给人平鬼事,结果大法师连面都没露就将事情平了,捞了几筐河泥,信手拈来一个泥人,吹口气就能去捉鬼伏魔。河南教手段可见一斑。 当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辞别文若山叔侄,回豹伏山,除了我,其余人都打车去了,因为走的太累。 文若山叔侄二人为了理想一直在奋斗,胸怀天下,以恢复暗三门江湖为己任,心地纯净,性情童真,不计较得失,严格按照江湖老规矩办事,是不可多得的朋友,叔侄女两个一张口就让人觉得单纯,因为他们不会道貌岸然,不会装腔作势,敢于将自己的不足示人。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在文若山的草堂挂号,真正的江湖生涯才刚刚开始。 我回到豹伏山的时候已然是后半夜了,柳向晚和林慕蝉已回学校睡觉,张舒望和黄金童在半截屋顶的房子里鼾声如雷。 我坐在草垫子上歇脚,累坏了。突然从旁边灌木丛里冒出个黄色瓦当,站起一个人来,正是文小吒。 文小吒使了伞下遁地之术,深夜跌撞跑来,一见面对我说:你是叫王得鹿吧。 我说:那没错。 文小吒说道:今天晚上你们走后,我叔叔文若山接了一个活,是鲁北富豪李子豪的单子,他要杀一个人,那人也叫王得鹿。起初我们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应该和你不是同一个人,你不应该有富豪仇家。你也知道仙草堂子的讲究,一旦接了活,即便是杀堂主亲生父亲,也得去传票。这是规矩,我们没有办法,把票传给河南教大法师,李子豪出的价码是三百五十万。 我说:他要杀的人正是我。 第九十七章墓底宫人 刚刚在仙草堂子挂册,仙草堂子就要派人来杀我,也是莫大的讽刺,李子豪眼见虫孩不成事儿,不知从哪里打听得有仙草堂子这一柜号,得知可以花钱雇凶。因此通过仙草堂子买下河南教大法师来杀我,这是一计不成,反生二计。 文若山听说要杀王得鹿,犯了难,因为我前脚刚走,买凶杀我之人后脚就来了,人走茶凉的事文若山办不出来,可草堂的老规矩立在那了,不能不接待客人,解放前的仙草堂子,号称是如来驾前偷香油的买卖,那意思没有仙草堂子办不到的事情。就曾有个乞丐来到仙草堂子,说自己命不好,要和老天爷说道说道。 仙草堂子的坐堂先生就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乞丐也是个杠头,还真就掏出些银钱,杠上了。草堂先生没有法子,传票给一位老道,让他来焚表参玉皇,言说乞丐的不幸。惹得老天下雷劈树干,蚂蚁画字,传下一个谶子来,道是:富贵不天意,贫贱非我怀,一载流年运,十春辛苦来。说的是,人活在世,百分百靠命运也不行,总得自己努力方可。 开设仙草堂子,不能回客不接,这是第一规矩。 草堂的小规矩,比如来花钱平事之人可以看册子点人,李子豪一看草堂花名册,翻了两页,好在没看到我名字,竟是些什么卖柳篦的、卖膏药的小买卖名号,好歹看见个戗菜刀的,和武器多少有些关系,于是点名要这个戗菜刀——常,来杀我。 早年间的暗三门江湖,仙草堂子是纯粹的信息交流地,其办事宗旨,不加入任何个人善恶臆测,也就是说,进仙草堂子找平事先生,坐草堂的先生不会去臆测你动机的善恶,因为道家体系,不以人识别善恶,而度之以道。早年间,仙草堂子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鹰不击伏,下联是:鶻不打孕。只要得知客户要杀的那一方,不是残疾人,不是个怀孕的女士即可传票。即便人家要雇凶杀草堂先生的爸爸,草堂先生当时也得传票,传完后回家拿刀动杖准备应战。 文小吒闻听正是要来杀我,大惊失色。说道:仙草堂子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这票子撤不回来,仙草堂子当年之所以能成为暗三门江湖的信息枢纽,就是因为六亲不认。但是出于私情,我得过来告知你一声。免得你被河南教大法师杀了。我还指望着你日后给我赶个稀奇小宠物玩呢。现在给你出个主意,你去鲁中钱粮道,白鹿观里找梅炯老先生,他能帮你过这一关,这位先生是个墓底宫人,他能照着你模样做个死尸,骗过河南教大法师。本朝名字叫做梅炯,前清时候叫阮金林,极有可能和赶虫的前辈们相熟,你可以报一下师承字号。 文小吒一番言语,也是出自好心,虽然交际尚浅,友谊不深,我们彼此却心存好感。 我知道墓底宫人来路,这种人非鬼非人,非兽非妖,自死自活,孤独立世,极少涉足江湖。 汉末时候,关中大乱,流寇盗掘了许多汉初时的陵墓,那陵墓里多埋有随葬的宫中之人,这些宫人当初并没殉葬,而是活着埋在了墓底,继续伺候死去的王侯将相。此种人叫作墓底宫人,这些墓底宫人在陵墓开掘之日,竟都还活着。汉朝四百年基业,这些陵墓从汉初建造,到汉末被盗,至少二三百年时间,然而这些墓底宫人却可以婉拒生死之事,在墓底长明灯照耀下,活过二三百个年头不死,不但不死,被放出来时,依旧是当年被埋入时的模样,直到走出甬道,见了天风,这才开始迅速变老。 原来黑白无常勾生死账,有一本账勾不来,那就是棺材账,一旦活人睡进棺材或者藏身古墓中,只要不与外界通生息,黑白无常锁魂时并不能至,鞭长莫及。所以有很多道家名士是住墓的,不为别的,为了长生。有些道士辟谷,用的也是棺材,闭关自守最初乃闭棺自守耳。 最著名的墓底宫人是范明朋友之奴,汉末时候,流寇发了范明朋友之墓,范明的这位朋友是霍光的女婿,霍光就是霍去病的弟弟。有一奴尚活,此奴出墓现世,多言霍家家事,与汉书大同小异。 汉代墓穴中,历朝历代总共挖出活的墓底宫人,有七十一人之数,这七十一人,世人识者不多,多是暗三门里人与其往来,因在天地之间独占一个生死科,故此取名叫墓底宫人,以区别常类。 汉墓出宫人,此后历代墓葬再没有出过墓底宫人,究其原因不详。 墓底宫人封墓三百年不死,岂不体近神仙?其实不然,这些宫人活不过三百年,只是死而又生。如果宫人被封墓中,永世不得开启,长明灯一灭,宫人即死,如若长明灯不灭,其人最多能活一百年。之所以三百年不死,是墓底宫人的死法,因无常不去勾魂,与常人已有不同,常人死则死了,肉身腐烂,灵魂上天台,再做安排。但墓底宫人在墓中死后,尸身不烂,灵魂百般徘徊,出不得封墓。满一个甲子六十年,灵魂再次进入尸身,赫然复活,复活以后要取墓中主人脑后的一块骨头,叫作死人枕,磨作珠子,用利器将小腹挖开一个小口,将那珠子填进去,等到肉体愈合,珠子即镶在了小腹上,此谓之镶珠,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外人不得而知。能知道的是,墓底宫人腹部镶珠越多,说明年岁越久,就像牛马之牙口。 在墓中住满一个甲子的宫人,方能成为墓底宫人,一个甲子内死亡,也就真死了,尸身腐烂,灵魂直奔天台。墓底宫人一旦出墓,见风就老。也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死罔替,只是死法和常人不同,他们在快死的时候,会找一座古墓住进去,在墓中死亡后六十年即能复活,这六十年中,尸身的年岁减轻,看着不是那么老。因此可以长期存世,每复活一次就换一个名字,比如梅炯,在前清时叫阮金林。 最初六十年宫人们一般靠饮树根水生活,墓室再坚硬,也会有树木在墓顶扎根透隙,久之,滴水如注。 最初一二年,随葬品是吃不完的。后来就喝长明灯的灯油,再后来这些宫人很少吃东西,偶尔吃些掉进墓室的小虫,进入一种辟谷状态。 宫人全是女的,奴是男的,尽管墓底宫人有七十一人之数,也有男奴,只因女多男少,故统称为宫人。 按理说,这种循环往生的死法,已经接近长生,墓底宫人应该快乐才对,但据鲁虾蟆教我时说,墓底宫人精神是极度痛苦的,他们并不想活着,很想安安心心的死去,但是已经不敢任由灵魂上天台了,因为镶的死人枕太多,冒然奔上西天黄泉路,怕那些墓主人索债报仇,因此即便痛苦万分,也不敢死绝,只能借墓复活,久而久之,恶性循环,欠的死人枕债越多,越痛苦,反而越不敢死绝,只能浪荡活着。 死人枕乃死人脑后之骨,是味药材,古书记载:味咸,性平无毒,所入经络,诸书不载。主传尸鬼疰邪气石蛔。取之煎汤用,用毕送还原处。死人枕即脑后骨也,夫鬼邪乘人,非药石可攻,用死人枕者,所谓引之以类也。石蛔者,久蛔也,医疗既癖,蛔虫转坚,药剂不能疗,所以需鬼物驱之。用毕即送还原处者,一则使邪疰之气有所依归,一则勿以疗人而伤鬼也。古有神医徐嗣伯刘大用者,用之辄验。 书上写的明白,用死人枕做药,用后要归还远处,墓底宫人却磨成珠子镶在肚子上,岂不冤债累累。可为什么镶骨于肚,世人莫能知者。这也不难理解,就像挚好风,燕好雨,鷞好霜,鹭好露,拙者莫如鸠,巧者莫如鹘,鹊见蛇则噪而贲,孔见蛇则宛而跃,山禽之味多短,水禽之味多长,山禽之尾多修,水禽之尾多促……这是为什么呢?天不言自高,水不言自深,不为什么,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墓底宫人事迹虽然邪祟,却也不脱自然之道,乾坤之机,物性使然,他们一旦成了异类,天生就会往肚子上镶骨头。 我对文小吒说道:这个墓底宫人我可以去会一会,可你怎么就能断定,我要被河南教大法师杀死,而不是杀死河南大法师? 文小吒说道:你眉眼里就没长出个凶相来,你见了河南教大法师就知道了,他鹰钩鼻子蛤蟆嘴,透着一股子狠相。所以你肯定不是对手,还是快跑吧。 我很是不服,同在一个草堂挂册,凭什么我这赶虫的就打不过他河南教,可转而一想,不服还真不行,金脚蜘蛛被虫孩毒死,白盐快鼠情急之下祭掉了,只有雌雄两头吞吐兽酿酿雾,使使风,其中吹风雄兽还只听柳向晚的话。我拿什么和河南教大师傅去拼?用鹿骨刀和打兽龙筋上下其手玩粗的?打得赢打不赢尚且不论,给赶虫的丢人! 第九十八章瀛图拘人-山坠子 我忍气吞声,自己给自己找面子,说道:不是我怕他河南教,我往鲁中有急事儿。可是也不能黑灯瞎火的半夜赶路吧。 文小吒道:你放心,这票子不得不传,但什么时候传,我说了算,那河南教大法师这会正在洗浴中心做大保健呢。明天晚上八月十五夜里,我再给他传票不迟。 我点头称善,送她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召集众人商谈,商量着要去鲁中,从钱粮道一路向南,直奔驼龙山,先取驼龙井水。我没敢把李子豪雇河南教大法师取我性命的事情说出来,怕最近事情发生的太多,大家心里面压力太大。 张舒望、黄金童和林慕蝉都表示没问题。我压根没敢通知柳向晚。 鲁中距离鲁北二百公里,是趟长途,他们三人都能坐车,唯独我得和紫电绝尘特一道走,骑驴上马路很是惹眼,但赶个驴车,在乡野小路上虽也引人注目,可相对来说画面冲击感要柔和的多。 因此黄金童匆忙下山给我买驴车去了。 黄金童刚下山,柳向晚就寻上山来,扛着她那一柜老鼠娶亲,走的气喘吁吁。一上山就对众人说道:今天是八月十五,你们是不是忘了?中秋节还是要过的。 怕什么来什么,我说道:向晚,我们今天准备出发去鲁中驼龙山,中秋节可能不能同你过了。 柳向晚道:去多长时间? 少则十天,多则一月。我答道。 柳向晚急道:那我也要去,上次告诉你了,这种事带上我,我要去大集上耍老鼠去,顺便写写毕业论文,论文的题材都想好了,消失的传统行当研究,在旅途之中边做耍老鼠生意,边写论文,事半功倍。 我说:柳向晚,不是不带你去,这次不是游山玩水,此去非常危险,带着你,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柳向晚道:我不怕,我有吞吐兽保护,不会有事的,再说我现在是江湖人,江湖人就要去闯荡江湖。 柳向晚一再坚持下,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将柳向晚带上,因为八月十五正是月满时候,鹊玉极容易发作。万一柳向晚发了情痴之症,也不是耍处,带在身边小心便好。 中午黄金童回山,用紫电绝尘特拉来一辆胶皮地排子车,那车斗很大。 我们将随身行李并吞吐兽都装到车中,张舒望赶车,我们四人两两一组坐在车沿上,车中间放着许多行李,出发前林慕蝉找了件旧衣服给柳向晚换了,不过效果不明显,柳向晚皮肤细嫩,穿什么衣服都显贵气。换衣之举聊胜于无。 我们其他人则衣服邋遢,面目多垢,和地排子车很搭调。 一路刻意沿着乡间小路走。 紫电绝尘特拉车也是神速,下午时分上了钱粮道。钱粮道现在是省道,在古代是周道,沿用至今,明清两朝,钱粮道是押草运粮进京的旱路主脉,解放前的钱粮道三丈二尺宽,十里一站,三十里一驿,每年沿路村庄都有驿马踏麦的钱粮补贴,时有醉汉,冲撞钱粮道,驿马经过时,若醉汉敢拦截驿马,驿卒可手持腰刀斩之,古有夜不上驿路之说,因为驿道上杀人,死了白死,官府不追究的,何谈抵偿对命。 入夜时分,我们沿钱粮道走到一处市镇,地名叫作明丘,行政上仍属鲁北管辖。虽是个县级地方,却差点与鲁北市区连成一片,也是个热闹繁华所在。 我们驾乘驴车,并不敢冒然进城,钱粮道穿明丘县城而过,是条主街,交通高峰期进入,怕被查扣。 在城外路边等到九点来钟,这才进城,进入明丘城中心时,已经十点多了。 明丘有条河穿城而过叫作坞河,有桥叫作坞河桥,桥两侧是明丘主要商业区。我们赶车走在桥上,发现副桥下面,桥墩高耸,混凝土地面,并没有水渍,是不可多得的流浪宿处。于是张舒望将驴车赶到桥下,准备在此过夜。 是夜,青云在天,月射坞河,表里俱澄澈,正所谓残萤玉露,早雁金河。远处云归太华,河入海遥。中秋之夜,最容易残诗满怀,他乡白发,旧国青山,寒禽衰草,处处愁颜,又兼之静夜无邻,荒居桥洞,自然生出许多霜前黄叶灯下白头之慨。 除了柳向晚一脸兴奋,人人心事重重。 林慕蝉忍不住提出:还记得我们约定,在大垃圾桶旁过中秋吗? 我应声道:对,咱们应该找几个大垃圾桶热闹热闹。 我们一行五人走出桥洞,在明丘百货大楼旁边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五个大垃圾桶。 林慕蝉和我上前肆无忌惮的翻着垃圾箱内的物品。黄金童和张舒望也过来帮忙,在一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商讨着垃圾的取舍。 把个柳向晚看呆了,她以为我们所说在垃圾箱旁过节是个隐喻,垃圾箱只是我们约定俗成的说法而已,就像说老地方见一样。她万万没有想到,我们会真去捡垃圾过节。 我们热烈讨论着垃圾箱内物品,有说有笑之际,附近小区里走出一个中年大哥,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月饼盒子,散步一样慢慢走来,见我们众人在捡拾垃圾,轻蔑一笑,没将月饼盒子扔进垃圾桶,而是直接扔给了柳向晚,正砸在她脚面上,就像打发要饭的,未了慷慨的说了一句话:这月饼没开封,鸭蛋黄的,给你们过个节吧。 那种优越感溢于言表,然而他并不知道,他所施舍之人,称作中国第一千金小姐都不为过。 我和林慕蝉早已习惯那种施舍的眼神,张舒望已近天年,自然耳顺,黄金童坐了十几年牢,对别人呼来喝去,满不在乎。倒是柳向晚生平头一次,被人施舍怜悯,免不得眼眶里徘徊着几滴泪水,欲滴不滴,带着哭腔说道:咱们有这么惨吗?我随身带着信用卡,这里最贵的餐厅咱们吃一年都没问题,用得着这么可怜兮兮的吗? 我说道:我又不能进饭店,只能露宿街头,流浪汉要有流浪汉的样子,捡垃圾箱才算本分。 林慕蝉也说道:我俩天生贱骨头,捡来的东西吃着踏实,人弃我取,还是个境界呢,做乞丐时间长了,你就能理解了,垃圾箱里乾坤大。 柳向晚无奈的摇摇头,拾起地上的月饼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捂着鼻子凑到垃圾箱跟前,着手翻了两下,伸手掏出了一只避孕套,里面还带着不明液体,啊的一声扔了回去,再没敢向垃圾箱下手。 中秋之夜在垃圾箱旁收获颇丰,捡了四个易拉罐啤酒,没有超保质期,两包香烟,一包剩两根,一包剩四根。一盒未开封曲奇饼干。林慕蝉捡了一双崭新的女式手套。 捡完东西,我们五人坐在百货大楼广场路边石上,看着三五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马路上却行人稀少,远处不时有节日烟火照空,绚丽多彩。 张舒望不喝啤酒,只抽香烟,我们四人一人一罐,柳向晚本来嫌脏不想喝,耐不住我们劝,用卫生纸反复擦着罐口,我告诉她,只有一起吃过垃圾箱里的东西,才算真正加入到我们阵营里来。因为我和柳向晚有画春楼梦中之事,所以我说什么话,柳向晚极是执重,从不违拗。当下打开啤酒罐,喝了一口。 我们将月饼盒打开,人手一只鸭蛋黄月饼,对着空中满月,喝着啤酒,吃着月饼。聊些心里话。并且平静的告知柳向晚楚凤楼之死讯。柳向晚十分难过。 当夜,每个人谈话都显得平静而苍凉。我感慨道,如果我们几个人天天在一起,每天捡捡垃圾,浪迹江湖,日子也逍遥自在。 林慕蝉深深点头,那正是她想要的生活。 黄金童说,等得鹿你办完这几件棘手的事,咱们就浪迹江湖去。 张舒望感慨说,明年中秋之月,我不一定看的上,死了你们便埋我,阮籍穷途之哭。 大家纷说那话不吉利,黄金童道,赤口上天,白舌入地,然后往地上吐唾沫,我们纷纷效仿。一时闹作一团。 午夜时分,回到桥洞,林慕蝉和柳向晚睡车底下,张舒望睡车左,黄金童车右,我在车上面压着行李睡。柳向晚初次露宿,用被子裹成了粽子状,紧紧挤着林慕蝉。 临睡前,我对柳向晚说,这就是江湖,一点都不好玩。 柳向晚在车底下反驳说,好玩。我坚持说不好玩,她坚持说好玩,直到林慕蝉说,你俩有完没完?黄金童呼噜声起,我迷迷瞪瞪进入梦乡。 如此晓行夜宿,到第三天中午,沿着钱粮道远远看见一个旅游景点标示,上面写着白鹿宫。 我对老张说:这里得去看看,因为文小吒说,这里有位墓底宫人梅炯,甭管日后用的着人家还是用不着人家,咱们得去拜会拜会。 张舒望赶这驴车顺着图标方向拐入山路,又行了十几里路,远远见一个小山包,山不高,地势平缓,上有松柏竹木,掩映着小小一个宫观,叫作白鹿观。走至大门前一看,那观小的可怜,几亩见方一座院落,院中只有一堂大殿,三间房,正中供着三清四帝吕洞宾。 听闻外面有动静,观中走出一个人来,虽是束发道袍,一打照面却使我吃惊不小,此人正是胡解放。他离开李子豪后,径自来白露宫出家做了道士。 我们双方一见面,彼此尴尬,胡解放赶紧掐着子午诀行了个拱手礼,说道:老胡已入空门,红尘旧账一笔勾销,诸位不要见怪,无量寿福! 黄金童接茬道:好说好说。 这也算是相逢一笑灭恩仇,胡解放眼见李子豪叔侄人性至差,不想与其同流合污,清修入观,算得上是激流勇退,心有灵光之人,与他一笔勾销江湖账,有何不可? 胡解放请我们入观,这座小观只有三个人,观主是个哑巴道士,另外两人即是胡解放和梅炯。梅炯平日不出户,一天进一餐,即便几亩见方的地场,胡解放也很少能见他出来活动。 胡解放听说我们找梅炯,上前叩梅炯的丹房。就在这时,哑巴观主出来喂狗,那狗见生人来并不吠叫,好似哑巴道士养了哑巴狗。 那狗从狗窝里走出来,我眼前一晕,差点乐疯了。 真是大造化,那狗是头‘山坠子’。 山坠子,是狗中虫名。这狗是黄土胆,江底心,泰山石骨,华山利爪,长江泥沙尾。 这狗会法术,使的是六路犬法。 第一,狗眼盯人,人即笑,直到笑死。 第二,此犬一口通天牙,在此地画符,让此狗含嘴里用牙咬住,可于三十里开外咬人于无形。 第三,这狗能画里赶人,世间有虫路銮舆全图,名作寰瀛图。这狗盯着画看,慢慢能钻进画里,只要赶虫人指定地点指定人物,那狗能在图画之中赶路拿人。这一手叫瀛图拘人,十分厉害。 第四,平时这狗不叫,一旦犬吠,叫到第三声,能迷人心窍。听到犬吠之声的人会嘴角流涎,目光呆滞,非鹅毛烧灰服下不能解。 第五,此犬能树狗旗,为天下狗都督,狗旗一树,天下群犬响应,七十二天之内,能聚犬数十万,天下牲口反汴梁时犬军即是由此而生。 第六,此犬会变化。 以上这六条,单拿出任何一条都不是白盐快鼠、金脚蜘蛛、吞吐兽所能比的。而且我见此犬额头上,没有紫色斑点,两眼发黄,也就是说此犬未被点化,差点老死于牛鼻子之手。 第九十九章林慕蝉父母 为何狗虫叫山坠子,我不得而知,虫书就是这么记载的。白鹿宫这头山坠子,牙口尚轻,只有三五个月大小。 虫书上说它是黄土胆、江底心、泰山石骨、华山利爪、长江泥沙尾,这番话,说的是个赶法。是说五种东西凑齐,给山坠子服下,这狗才得通灵,要不然体虚不如常犬。这五种东西虫书上称为山川精药。乃天地灵气所化。 黄土胆就是山胆,凡山有五脏,中有山胆,我赶白盐快鼠时曾点了些山胆冻,这山胆冻可以当黄土胆使用,这个我不需要去淘换。 江底心就是河星膏,黄河水夔得了养鳞道门,大肆采买河星膏,采江底之人最终目标就是河星膏,这东西虽然金贵,却能淘换的来。 泰山石骨,是泰山之骨,五岳皆有骨,其骨是一种奇石,生在泰山腹中,最不易求得,总不能挖山寻骨,一是不一定能挖到,二是工程浩大。 华山利爪,此物虽称作爪,实则是华山老松之虬枝,这种虬枝不同于常松之枝,是枯死三十年,依然屹立不倒之松枝,此物最是平常,求之易如反掌。那深山野林境地,有的是枯树。 长江泥沙尾也是平常之物,但需费些功夫,长江入海,卷着滚滚泥沙,与海水交接线处之泥沙取一升即可。 这五种山川精药配出一副药丸来,叫作坠子丹,给山坠子吃后,那狗始能通灵,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虫。否则就是平常村犬一只。 山坠子是早年赶虫人给起的名字,此犬古书上有个学名,叫射戟先天兽。传说显圣二郎真君,驾前哮天犬,某日思凡,欲投人胎,来世间富贵温柔之乡,经历一会。二郎真君不放它走,它就与二郎真君打赌,赌辕门射戟,将二郎真君三尖两刃戟立在灌江口辕门,由二郎真君三只眼全闭上,闭眼射戟,射中方能下届,二郎真君本想难为它,不想箭射出之后,一阵妖风,正将箭吹到戟上,二郎真君不能食言,由它下届。历经红尘锻练,哮天犬魂归天上,却只归了二魂六魄,有一魂一魄留在人间,生死往复,就是这射戟先天兽。赶虫人俗称山坠子。 此犬很好辨识,一是有鱼鳞肋,这种犬都瘦,肋条如鱼鳞状。二是眼放黄光,那种光白天也瞧得见。三是蛇信耳,耳朵是分叉的,和蛇信子一样。四是六尾,这种狗尾巴分条,一缕一缕的,一共六缕。 白鹿观中山坠子,全身炭黑,只有四个脚是白的,是山坠子中的乌云盖雪。 那哑巴道士,端着中午吃剩的茄子黄豆芽菜汤,泡了两块馒头端给那狗。 那狗胃口极好,狼吞虎咽吃的饭碗朝天。 这个时候,闻听胡解放叩门之声,梅炯打开门来,我们一瞧,这位老者,老的那叫一个地道,枣核似的脸,形如松树皮,比一般老头老得多,毕竟从汉代开始,他就是这一副皮囊。 梅炯嘴角流着涎,用昏黄的眸子往门外一扫,见胡解放身后立着几个生人,便要掩门,摇摇手,示意不见外客。 我上前递一步,说道:梅老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不曾想我一张口说话,正中了这老头的忌讳,这老头最忌讳别人说他老,因为他已经很老了,那副躯体用了两千余年,即便夺天地造化,身体部件也该老化了。 梅炯闻听老字,二话不说,掩门闭户,再不出来。 我因为看到了山坠子,心中窃喜,即便梅炯不见我,我也得和哑巴老道盘盘道,看能不能将那狗弄到手。 只要有山坠子在侧,我管他什么河南教河北教,不用梅炯给我作死尸称假。自己打也会很轻松。前提是能和出坠子丹来。 我对胡解放说道:老胡,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今天异地相见,也是个缘法,不请我们喝杯茶? 胡解放新出家,连日来青灯古殿,不免有些寂寞,思尘之心炙热。乍逢旧相识,很是热情。其实我们和胡解放也不算是巧遇,因为在鲁北如果想出家,方圆五百里内可能只有这一处宫观。 当下在院中摆了一张小桌,沏下一壶酽茶,我说道:何不请观主出来一同坐坐? 胡解放道:观主平日不近红尘中人。 我道:我们有些香资拜纳,烦你去请请。 胡解放没有办法,只得前去请哑巴道士。 黄金童悄声道我:你疯了,哪还有香火钱白白送人? 我急道:你身上有多少现金? 黄金童说就剩了两千,这两千要是花完,那就只能捡垃圾桶过日子了。 我问谁还有钱? 柳向晚身上带着一千多,我让黄金童将两千元悉数掏出,交给柳向晚,等我使眼色,柳向晚就将三千块钱交给哑巴道士。 哑巴道士听说有香火钱,这才勉强出来坐下,他虽哑,却不聋,我们说话他听得见。我对哑巴道士说道:今天初访宝观,一来是纳拜些香火钱,二来是有一事相求。 哑巴道士,蘸了茶水,在桌上作字道:请讲。 我编了一套瞎话说,我中秋之夜,作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神仙,告诉我说要是在一个小道观里遇见条小黑狗,这小黑狗是你命中贵物,不惜重金一定要买过来。 今天路经宝观,果然见到了这条小黑狗,可否将这小狗割爱? 哑巴道士蘸了茶水,在桌子写了一个字:否。 我心凉了半截,心道,要是哑巴道士执意不卖,如何是好,要偷此犬,难度很大,因为观中有胡解放坐镇,很难高来高去。 我说道:情愿纳香资三千元。换取此犬。 哑巴道士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不卖。 我的心彻底凉了,难道他知道这山坠子的来历?若是那样的话,想买这狗还不得开到天价。看哑巴道士举止,应该不是个赶虫人,不可能知道这狗来历。 我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想要这小黑狗。 哑巴道士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道:出家之人,殿宇冷清,养犬以自暖,此犬虽千金不易。 原来如此,老道不想卖,也不缺钱。 我当时慌了,这么好的一头虫赶不到手,如何甘心,这狗在道士手里算是白瞎造物之怀。 因此急道:你们谁身上还有值钱东西? 林慕蝉掏了掏口袋,掏出了她那两方印章,一个印文是九万里封天候,一个印文是白云主人。 哑巴道士不看则已,看见那两方玉印,发了疯似的从林慕蝉手中夺下印章来仔细把看。看着看着泪如泉涌,嚎啕大哭起来,上前一把把林慕蝉抱住。 这一举动把我们吓呆了,连胡解放都站起身来,不明就里,目不转睛的看热闹。 哑巴老道站起身来,匆忙进屋拿出纸笔,挥挥洒洒在纸上作字。 原来哑巴老道俗家姓名叫焦应龙,法号玄空。乃孟舒国民,世居于青海莽苍山雪峰之上,二十年前,孟舒国民还剩二十余人,在雪山上感染一种奇疾,眼看全族覆没。 这时有夜叉国王林左天夫妇逃难而来,飞临莽苍山,降在雪山,见二十几位孟舒国民身患奇疾,出霞浆救之,二十余人终得活命,险些灭族。因孟舒国孤独立世,当年不与外界交际,思想传统,因见林左天会飞行,与孟舒国人善诱捕的灭蒙鸟有一拼,当即拜林左天为孟舒国王。林左天夫妇也就在莽苍雪山安家,统领着二十余人的小村子。 多年来这二三十人的村庄,孑立于世外,与尘世本无争扰,怎奈林左天夫妇有心事未平,一直耿耿于怀,当日夫妇二人从库页岛逃难,南下进入中国,带着一个女婴,因在空中飞行时,有妖物逼迫甚厉,林左天夫妇与那妖物争执不得,只得降到陆地上,自忖这一关难以逃过,不能让女儿一同赴死,因此在东北农村找了户人家,将女婴弃在其家门口。襁褓中塞了一张纸条两枚印章,纸条上是姓氏和年甲生日。 夫妇二人再次飞天,那妖物紧追不舍,直追到青海莽苍山方才作罢,夫妻二人得以口延性命,过了数月,再回去寻找女婴时,茫茫人海,已经找不到了。 焦应龙年幼之时,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但族中之人对他下山闯世界的想法嗤之以鼻,族中老人不许他下山。 后来焦应龙想了个办法,自告奋勇要为国王找回小公主,找到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他背上背包,一路画字打听,来到山东,就在山东定居。开始时在饭店做打杂的,后来自己开了家小饭馆,并娶妻生子。 五年以前,焦应龙听说承包庙观很赚钱,通过妻子的关系,承包了白鹿观,承包时观里就已经住着老道士梅炯了。焦应龙也换了身道士服装,摇身一变成了道士,因为是正一观,所以他白天上班,晚上回家住。观里常住人口只有胡解放和梅炯。赶上旅游旺季,这个小观也能收个十几万块钱,比开小饭馆强。 多年未回莽苍雪山,焦应龙内心深处有一种愧疚感,不知道自己父母健在否,当年是打着找小公主旗号出来的,如今娶妻生子,日子小康,这才又重新拾起这件事,可二十几年过去,毫无线索。 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林左天当年为了全其性命,无奈丢弃的女婴,正是林慕蝉。 第一百章长城尚在否 林慕蝉两方印章就是身世信物,她自己却一直不知道。 她拿起焦应龙写的东西一看,不禁骇然,头发差点立起来。死死攥住焦应龙的双手,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笑里带着哭,哭里带着笑。 半个小时后。林慕蝉折腾够了,才慢慢平复下心情来。问道,莽苍山在哪?在手机地图上给我标个位置,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焦应龙画字说;别着急,十几年没有回山,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还在那个山头,孟舒国民是要迁徙的。 林慕蝉急的直跺脚。 焦应龙画字道:我十几年没有回山,改天咱们一块回去看看。 林慕蝉忽然泪如雨下,哭诉说:现在才找到我,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你们知道吗?在孤儿院里,我偷吃了半个西瓜,被孤儿院的人把腿筋给打断了,我逃了出来,在沈阳火车站,下着鹅毛大雪,路上冷的连条狗都没有,夜里十点多,我敲开一家饭店的门讨了半碗菜汤,好歹没饿死。 到了北京,寒冬腊月,不能起飞,无处觅食,我住在下水道里,被两个老光棍欺负,我拼了命才逃出来,大腿上中了一刀。 路过天津,大夏天的被一帮顽劣小孩追着打,抓到了我,要剥了衣服绑在电线杆上示众,我为了不被剥衣服,给每个小男孩叫了声爷,这才逃走。 进入山东地界,却被人贩子拐到山西,锁在宾馆里,蛇头要来强奸我,我破了相,推开窗户展翅飞了…… 饿极了,垃圾箱里半臭的东西我都能吃,渴急了,街道上流出来的脏水我喝过,没衣服穿,我裹过塑料纸,这些年你们在哪里?一切苦难都过来了,你们突然出现…… 说着说着,哇一声又哭了。 这种事情属于孩子找娘——越哭越长。没爹没娘的时候,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如今忽然发现父母健在,一肚子委屈向谁诉?还不得找爷娘。 林慕蝉哭道:我还不去找你们了呢,哪有把闺女说扔就扔了的,焦大叔你要回雪山老家时,你告诉他们,让他们来鲁北大学北山后面的豹伏山找我,心疼闺女的话,自己找来领回去,我还不想见他们呢,谁知道他们当年是不是嫌弃我? 说着哇一声又哭了。 这个时候,我不能干瞪眼看着,上前张开双臂抱着林慕蝉,林慕蝉一把扑在我怀里,哭的我肩头都湿了,我的头微微有些发晕,我知道是鹊玉在发作,柳向晚也一脸醋意,可没有办法,此时放开林慕蝉,她定会记恨我一辈子。 林慕蝉一边哭还不忘了跟焦应龙要那条狗,焦应龙画字说道:按理说小公主向我要狗,不该不给,可这狗是别人寄养在我这里的,我们有合同,养一天一千块钱,你们牵走了不打紧,这钱我找谁要去? 柳向晚一看钱字,不屑一顾的一笑,告诉焦应龙说:钱不成问题,我可以给你。 我一琢磨,这狗是别人寄养在观中的,极有可能是个赶虫的同行,因为路途中带着狗,舟车不便,定是寄养以后自己去寻山川精药,和丹去了。如果强行买下这头犬,显的我王得鹿不地道,背后盗人家地瓜,传扬出去,不是美名。 我问道:是谁寄养的? 焦应龙画字写道: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收废纸旧报,但出手阔绰。 我一听,暗三门里人无异,暗三门里能识得山坠子的,非赶虫人莫属。 林慕蝉渐渐停止了抽泣,从我肩头起来。我真心为林慕蝉有家人而感到高兴。 我问焦道长说,那人说什么时候来取? 焦道长画字道:少则五日,多则十天。 我又问:现在是第几天? 焦道长说,第三天。 我走向院子中央,掏出包里的朱砂笔,在一块石板上画了一个虫标,虫标是赶虫人内部联系独有的标示,如果那人是个赶虫人,一定会认得。我对焦道长说:那人来取狗时,叫他看看这个,等我两天。 焦道长点点头。我示意柳向晚将三千块钱给了焦道长,一来焦道长算是林慕蝉半个娘家人,二来还要靠他留住那赶虫人。到时候我自有道理,那赶虫人能发现这山坠子,可不一定能把这山坠子灵性点开。 焦道长认出林慕蝉以后,更加铁心要回一趟莽苍山,当即留下了林慕蝉电话,并嘱咐她不要换电话号码,把我们每个人电话都留了一遍,这才放心。他要去莽苍山传信,让林左天夫妇下山看望女儿。借此也回村子看看家中老人。 我对林慕蝉说,不是我王得鹿自私,你现在去找你父母的话,驼龙山什么情况我摸不准,没你帮忙,我们挂了的几率很大,需要你是肯定的,取完驼龙井水再去不迟,那时候我可能已换来解鹊玉的妖方,配方所需要的药在大西北亦未可知,到时候集体下山,陪你去寻父母。 林慕蝉抽泣道:我没想去,不过还是很激动,很想早点见到他们。 我道,不差这三五天。 林慕蝉点点头。其实她心里很想和父母撒个娇,那意思爸妈,你们得来找我,弥补一下久违的父母关爱。 当夜焦应龙苦苦相留,在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请我们吃饭,胡解放初入空门,且是正一道观,兼又承包制,约束不严,和黄金童喝了许多白酒,正式叙了一下监狱旧情。 梅炯自始至终没有踏出房门,文小吒固然是好意,但梅炯一副躯体,生生死死两千余年,已经与常人格格不入,不打搅他为好。河南教大法师不会这么快摸到我行踪,我苦于手边只有一头酿雾兽,与他争执不得,他日要是奇虫在手,我定和他见个高低。 当夜胡解放算是被黄金童拉拢了过来,黄金童趁柳向晚离席之际,言说李子豪手段残忍,性情暴虐,胡解放深以为是。借着酒劲表示,他日如果用得着他老胡,只管招呼。当年是跟着李家挣饭吃,没有办法,如今自由之身,可以打打抱不平。胡解放此言,发自肺腑,并不是因为与黄金童友谊有多深,而是胡解放非常喜爱柳向晚,这种喜爱不是男女之喜欢,好似父女之情,因为胡解放在李家混黑社会时,奉命保护过柳向晚,胡解放这种犟人,最容易被柳向晚这种傻白甜折服,所以两人甚是想得,是超越性别超越年龄的忘年交。 胡解放真心希望我能早点解除鹊玉之毒。还两人清白自由之身。 当夜我对胡解放有了重新的认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早年做下犯法事多如牛毛,但不失为一个性情中人。到最后毅然决然离开李子豪,没有出卖良知底线。 晚上十一点我们才散,大家相约保持联系。 张舒望将驴车赶出四五里地,在山路僻静处,我们露宿车旁。 第二天一早便行,又走了一天,来到了驼龙镇。正值驼龙镇大集,如今即便在山野乡村,赶个驴车也是扎人耳目的,大部分农家已然是三轮车、农用车之类,很少有人蓄养驴马了,但见到驴车,勉强能接受。 大家一看大集,来了兴致,从文若山手里买下的江湖生意,此时不做白不做,还指望着做点生意回回本呢。 张舒望将驴车拴在集外一颗杨树下,黄金童用镰刀就近割了些草料。 柳向晚兴致勃勃的扛着老鼠娶亲的箱子在集市上圆了一个粘子,一点也不怯场,学着江湖小生意人的口气叫道:老鼠娶亲啦,老鼠娶亲啦,吹拉弹唱,新娘过门,快来看老鼠娶亲…… 我估计她远在北京的家人得知她在集市上撂地耍老鼠,估计能愁死。 林慕蝉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管怎样,终于得知自己不是没人疼的人,是有父母双亲的,见面只是时间问题。因此心里高兴,摆出招牌来,雄鹰叼卦,概不哄人。 她那铁背十三翎一直跟着她飞,她走到哪,鹰跟到哪,在集外树林里一招呼,那鹰就落在肩头。 张舒望压根就没摆摊,因为他知道,他那套生意现在不时兴了,和黄金童一起卖起了老虎骨头。 我心里是想赶紧赶路的,但驼龙井到底在哪,我也两眼一抹黑,不妨在集上摆个老鼠药摊打听打听。 我支起招子,上写着老鼠搬家,摆开一块红布,将那十几只死老鼠扔在布上。有个小药罐,里面盛的却是上次没用完的狗血蟹灰,这个药是名副其实的老鼠搬家药,想让自家无老鼠,就在村头水塘里飘个纸船烧蟹灰,保证满村老鼠投河而死。 我们不能离得太近,江湖上有讲究,相跟相,隔一丈。是说小生意人不能扎堆,要隔开。 林慕蝉和黄金童买卖最火,一上手就开了张,乡民很少能见到鹰,雄鹰叼卦更是赚足了眼球,五块钱一卦,算者竟然排队。 黄金童手忙不迭的锯着假老虎骨头,张舒望会使后棚的活,江湖神仙口使出了采,把那一集之人忽悠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我摆摊并不为卖药,我又不能收钱,只能换粮食,所以也就是应个景,我摊位左边是个卖笊篱的,右边是个卖咸菜的,两人熟识,隔着我搭话。 卖笊篱的说,刘哥,听说了,前几天驼龙山闹野人。 买咸菜的道:闹野人?没听说,不是说神农架才闹野人吗? 卖笊篱的说:咱驼龙山野人和神农架的不一样,咱这里的野人会说话,抓到人就问一句,长城尚在否? 第一百零一章后天八卦粪 我蹲在两个小买卖人中间,兴致勃勃的听着两人对话,那卖笊篱的在自家亲戚处听说,驼龙山闹了野人,添油加醋一阵吹嘘。 我忍不住问那卖笊篱的,这位大哥,你知道驼龙山有口驼龙井吗? 那卖笊篱的说,早年间驼龙山附近村庄到处是井,可没听说哪一口井叫作驼龙井。只有驼龙山,没有驼龙井。 我想也是,驼龙井要是个景点的话,就被有关部门保护起来了。因为那井水非常奇特。 虫书上就记载了这么一件事,道光六年,有个赶虫的前辈叫顾东野,与石臂老人斗过驴头狼。石臂老人是个斗宝的,叫余全志,早年寻到这一眼石背驼龙井,驼龙样子像龟,守着一眼井,那井水就是宝水,不论何物,浸泡那水以后,外壳必然石化,余全志治不了驼龙,丢下桶去,就被驼龙咬断桶绳,无法取水,于是请来赶虫的大师傅顾东野,顾东野使了个赶虫的奇法,用一只羊,在肚子上开一个口,揪出羊肚头,外接上另一根羊肠子,再将羊肚子缝合,抹上赶虫药,扔井里,驼龙是水物,最厌牛羊,那羊兀自在井中喝水,水顺着羊肠子往外流,在井边用小木桶接水即可。 这木桶必须是枣木的,其他木桶接上水,直接石化,因此叫石背驼龙井。 虫书如此记载,这位顾老前辈却忘了记载着口井的确切位置,只说帮着余全志取了井水,我要是实在取不出井水来,就按照顾老前辈的方法取水,可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找到这口井。石背驼龙井水关乎我能不能解鹊玉之毒,所以十分棘手。 我有一搭无一搭问那卖笊篱的:您说的那野人是真的假的? 卖笊篱的说:嗨,这是我亲戚家的真实,就在几天前,有名有姓,还能假了? 这时候有个老头凑到我摊子前,要买老鼠药,问道:大兄弟,耗子药怎么卖的?真能老鼠搬家吗? 我只得应道:真能。可我这药是需要点的,要放在一只空碗里点燃,然后让碗飘在水塘中,后半夜你们村的老鼠就都会跑水塘里淹死。 那老头惊道:这么神的药?不是骗人的吧? 我说道:不骗人,而且我不收钱的,您要是想买药,去对面小吃摊子上给我买一个羊杂碎卷饼,我就给您五包药。管保好使。 老头觉得好奇,这么大年纪没见过如此卖老鼠药的,真的去对面买了个羊杂碎卷饼回来,我给他包了五包药。 卖笊篱的用惊奇眼神看着我,不住的摇头自语,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年月还有不收钱的?现在流行这么卖老鼠药? 像老鼠药这种小商品,在集市上很有市场,有些养鸡场,养鱼塘,需要长期储存饲料,鼠雀耗是很重要的一项常规损耗,因此须长期购买老鼠药,即便普通人家,存有粮食,也要防鼠患。 卖笊篱的十分健谈,我俩没生意时就聊驼龙山,原来真正的驼龙山只是一座小丘陵,上面只有一个村子叫驼龙村,驼龙村南面二里多地,即是驼龙山山脚下,沿着山脚有条街,早年间有几间车马店,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旱码头,被叫作驼龙镇。我们赶上的大集就是驼龙镇大集,往北面一望,二三里之外有个小山包,正是驼龙山,驼龙山主峰只有七百多米,主峰往北延伸有七八里地,总共十几里地的一条山脉,南北狭长,东西窄短,不大不小一座丘陵,山田不多,有几千亩,都属于驼龙村,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驼龙村分为三个公社,八九百口人。 像这种小山丘,是不可能有野人藏身的,因为这山中果园林立,天天人来人往,果农、牧羊人、背包客驴友,几乎把山中每块石头都翻过一遍,别说是野人,就是野猪也无处生存。 可卖笊篱的说的言辞确凿,说他二姑夫就是驼龙村的,有天去果园摘苹果,说是撞见了野人,一丝不挂,全身白毛,上前一把把他二姑夫抱住,用晦涩难懂的语音问:长城尚在否? 换了别人听不清野人说啥,他二姑夫兼之赤脚医生,对中医古籍有所涉猎,颇通古文,因此往古文方向想,越想越确定就是那么一句话。经野人那一下抱腰,二姑夫还病倒在家,卖笊篱的前天刚去探望回来,满村都觉得这事邪性。 我眼望着驼龙山,就这么一座其貌不扬的小山丘,如果存在能让万物石化的井水,为什么周边人家从没耳闻,也无人谈起,大家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口神奇的水井。可顾老前辈记载驼龙井时,虽然文字简略,却提到了驼龙镇三个字,前清时正是驼龙镇繁荣之时。看来驼龙井就在这附近,虫书是十分严谨的,历代赶虫师皆将自己名头看的十分重要,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赶虫前辈是不会胡诌八扯,杜撰这么口井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口井到底在哪?经过我综合分析,只能说明一点,这口井隐藏在一个常人无法涉足的地方。并且这口井水异常珍贵,必有奇物看守。也许卖笊篱之人所说的野人就是看守水井的奇物。 我不妨从卖笊篱的二姑夫下手。因此听闻卖笊篱的野人故事后,我佯装不信,逼问他二姑夫年甲岁数喜好家庭情况等。 卖笊篱的扛上了话,唾沫横飞的给我讲了半天有关他二姑夫情况。我掌握了信息,准备让张舒望佯装个算命先生,和他二姑夫攀谈攀谈。 卖笊篱的二姑夫姓沈,名建国,一九四九年生人。 聊天时间过得很快。等大集散去的时候,我竟然卖出了四十多份老鼠药,我卖的比别人贵,三块钱一包,想来每集都有卖耗子药的,可没见过我这么个性的,不收钱,只能以物易物,而且这药用法较常药大有不同,大部分人抱着花三块钱买个好奇的心态,看看到底是不是假的。 我换回来一百多块钱的东西,包括挂面、油条、水果,土豆,葱姜蒜韭腐乳咸菜罐,满满一大包。 集市散尽,我和卖笊篱的辞别,去和其他人汇合。黄金童和张舒望在集上卖出了五百多块钱的虎骨,老烤活就是赚钱。林慕蝉算了二十余卦,三十六路烟火命她没背过,把书压在卦箱底下,偷偷用手翻,好似找东西的样子,就这样蒙了二十余卦,收入百多块钱。 柳向晚收入最微薄,耍老鼠看的人不少,但一旦敲小锣要钱的时候,人就散了,不过也收入五六十块钱,因为她只学了前棚的活,就是圆粘子耍老鼠,没学后棚,后棚才是要钱的学问,行话讲下杵。反正她也只是玩票儿,体验一下旧时江湖小生意人是怎么生活的。 汇聚在一处后,我说道:咱们今晚先找地方住下,明早去驼龙村。 柳向晚道:咱们明天不再找个集市做做生意吗?去村里做什么? 看起来柳向晚很兴奋,做小生意做上了瘾,我说道:咱们不是小生意人,只是伪装成小生意人,咱们此来是为了驼龙井,驼龙井你知道不? 其实我早就给柳向晚讲过,只是她对解鹊玉的事情不上心,好像与己无关一样,她中的鹊玉之毒比我深,我还有虫斑抵消一部分。 柳向晚只得保留意见。 赚了钱后的黄金童和张舒望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尝到了老烤活的甜头,江湖人心性展露无遗,当下黄金童说道:今晚咱们去驼龙镇住旅馆去,咱去吃铁锅羊头。驼龙镇羊头在当地是一绝。 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我眼睁睁看他们进了羊头肉铺子,吃的满嘴流油,只给我带出半拉羊头,又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进一家小旅馆,再也没出来。完全是旧江湖习气,不留隔夜钱,当天挣的钱当天一定要花光。这是个讲究。 秋风萧瑟,我将紫电绝尘特放到远离路边山草茂盛之处,地排子车就停在马路上,和衣露天而眠。 第二天一早,我们汇合后,街边吃过早饭,赶着大车进了驼龙村,进村以后直奔东北角,因为沈建国家就在最东北角,是五间瓦房。 我下了驴车,让张舒望上前敲门,开门的是沈建国老婆,慈眉善目中老年妇女,隔着门缝见个耄耋老头来敲门,问道:你找谁? 张舒望说道:我是流浪江湖的张半仙,看你们宅子上面有妖气,这几天是不是撞邪了? 一句话点到主题。一般中老年妇女爱信这个,又见张舒望白髯飘胸,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沈建国老婆一听将大门敞开,说道:我家老头还真就遇到点邪乎事。 说完这话又警觉起来,问道:你可不是什么骗子吧? 张舒望按照早前和我商量好的说辞道:不谈钱,就事论事,我解邪祟不要钱,也不要东西,我是为积德而来。我们也不进你家门,免得你们担心丢东西,只将你家老头请出来,在门口坐坐,说一番话,我们自去捉妖降魔,主持公道,不为赚钱。 张舒望一指我们道:这些人是我徒弟。 那老太太信以为真,慌忙走去叫沈建国,沈建国被老婆搀扶出来,那天受了惊吓,兀自高烧不止。 张舒望佯装相面,将沈建国一生生平大事说了个八九不离十,那是我昨天从卖笊篱口中打听出来的。 沈建国虽说是半个文化人,见说的有鼻子有眼,自己平生关口都被言中,也不由得不信,对张舒望瞬间信服。 张舒望掐着指头说:你前几天被个白毛怪物所吓。 沈建国道:老同志,你说对了一半,白毛怪只吓了我一半的病,另一半是这个。 说着话,转身回院子里,拿出块瓦楞纸来,上面是某种动物的粪便,拿到我们面前,隐隐能闻到粪臭味。 往纸盘上一看,众人大惊失色,那粪便被拉成后天八卦的图形,一丝不差。黄金童失口叫道:什么东西拉屎这么讲究?拉成八卦形状? 第一百零二章猳道士 张舒望老眼昏花,慌忙掏出老花镜来,仔细观瞧,问道:这八卦粪是什么东西拉的? 我对此物心知肚明,但外人在侧,我没有向张舒望点明。 常人识不得那八卦粪,赶虫人却知道八卦粪为何物。 沈建国给张舒望讲这当日事情细节,沈建国家的果园于驼龙山最为偏远处,只有一条石径能至,此地被村中之人称作牛心挂角,只因那里怪石林立,作牛心挂角状。那个地方虽然偏远,却有一脉涓细的泉眼,有胳膊粗的一径水潺潺流下山去,因此牛心挂角果树所结果子异常甜美。沈建国多年承包,村人登门相求,他也不肯换去。 我问沈建国道:沈大爷,你们驼龙村前几年失踪了许多小女孩吧? 沈建国惊讶道:对对对,你是怎么知道的?国家不让说这事儿,好多年了,一九九七年八月,一个月的功夫,在牛心挂角附近,前后走丢了五个小女孩,都是十几岁的丫头,大部分是因为去周边果园给家大人送饭失踪。 上级下来人查这事,说是有几个越狱的死刑犯藏在山里,不让村中女孩上山,只能村中男人上山,哪怕是三四岁小男孩,跟着家大人上山,都从没丢失过,说是那些死刑犯专偷小女孩。 可村里人还是将信将疑,驼龙山藏不住人,除了果园就是乱石,一大群越狱犯没处藏身的。可后来真有个自称监狱领导的人来到村里,给丢小女孩的家庭,赔了许多钱,上级还召集村民开会,这事不让往外说,只说以后小女孩不能上山,打那以后俺们村就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没结婚的女孩子不得去果园,免得被偷了去。 现在村子北口用铁丝网封住,留着一扇小门,上面还贴着牌子,禁止未婚女子独自上山。 我点点头,心道,那就对了,看来山上确实有个隐秘所在。抱沈建国的白毛怪物我无法断定是什么,拉出后天八卦粪的东西我已然确定,这东西叫作’猳‘。 猳有国,在四川西南丛山之中。此物与猴相类,身长七尺,能作人行,善走逐人,其聚众之山,名曰猳国,又名马化,或曰玃。见道路中有独行之妇女年少者,辄盗取将去,人不得知。若是一行众人经过其旁,皆被长绳穿起,相引而去,无能幸免。此物能别男女气臭,只取女,男不得知。苟若取得人女,则自配为妻,所娶人妻不能生子者,终身不得还家。相处十年之后,人妻之形皆类猳,头脑迷惑,不复思归。若生有儿女者,就将妻儿送还至人类娘家,由人类家庭抚养。所生孩子皆如人形。若有不愿为其养孩子者,猳就威胁要杀死孩子生母。是故蜀中人家惧怕之,不敢不养。这些孩子长大成人,与常人无异,皆以杨为姓。故今蜀中西南多姓杨,率皆是猳国马化之子孙。 猳乃猴属,种类近人,与人之不同之处在于,全身批毛,面颊无腮,红尻黄目。 人与猿猴之别,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脸颊有腮,腰下有臀,君不见凡猿猴之属,其雄壮者三四百斤,依然脸颊无腮,腰下无臀。 猳国之中,自有道门,叫作仙猿道,这个道门不止猳能修炼,凡是猿猴之属皆能修炼,在虫书中,修炼此道门的猿猴,不论什么属类,统称为仙猿法师,此道不同于人之道门,仙猿法术极其厉害,究其原因,无非如下: 一,虫类之道皆为天演之道,人之道乃逆天而为,生老病死,天演自然,而人之道门皆从长生之学,偷天换地之法。而虫道门从无长生之术,多自然妙门,其术之精妙,非人之道能比。 二、人间道法,是普度众生,人人皆能修习,无非天资存个别,修行有长短,所达到的高度不同而已,而虫道门不然,并不是所有生灵都能修习,能修道之异虫,数千年不一定出一个,如若出现,必非常厉害。 三、虫道之法术,不同于人道,人道近仙法,虫道多妖术。论及厉害,妖术更胜一筹,只是天抑其族,不让它们发展壮大而已。 猿猴之属,在不使法术的时候,怎么判断它会不会仙猿道门呢?很简单,其一,在排便时,会将粪便排列成后天八卦状,只因与人道相左,人可以设摊上香,图画八卦,制作旗旌饰品,以彰伏羲所演八卦图形。猿猴不知技艺,做不了这些,只能进食排便时彰演八卦。第二,仙猿道习练之猴,随着年岁增长,法术渐强,身体渐小,法术一年长一元,身体一年缩一寸,什么时候缩到不盈寸,此兽即死,从无长生之理。 此物在虫书中也被称作猳道士,级别不低,猳道士身体虽小,却在虫书中属于大虫,赶此虫,非常危险,倒不是有性命之忧,比丧命更令人恐惧,能赶成功,猳道士被赶虫人所驱使利用,如若不成功,赶虫人被猳道士驱使利用。 主仆之间关系转换只在须臾翻掌之间,拼的是赶虫人与猳道士手段之高低,贼输一眼,命悬一线。赶虫人比猳道士高一手,皆大欢喜,若是输那么一子半子,这辈子算毁了,因为猳道士会拘人之术,不但是人,便是山神野鬼它都能拘来,使唤用度。 深山老林中,多有目光呆滞,神色迷离,小心翼翼伺候猳道士的被拘之人,被呼来喝去,传花递果,若是赶虫人,还得给主人到处赶虫。一有不从之意,猳道士又会使法术拿人,拿你个牙疼之症,算是轻来轻去,惹得主人烦恼,拿你个七窍流血绞肠痧,疼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赶虫前辈王风山,在赶猳道士之时,被猳道士使了个万雪梨花拘,拿到了山上,惨不忍睹。被我曾师祖向礼三’钻天使雁唱云曲‘,降了那个猳道士来,当时那猳道士只有七寸高,是个老猴道,法术高强,我曾师祖使了它七年,最后一年,此猳道士变的不满一寸,烟化而亡。我曾师祖向礼三念重旧情,在虫书第四十三册,七十七页给猳道士立了一个墓碑,因猳道士未留下尸身,这碑也没有占据名山,而是在虫书中占据一页,立了一个纸页文字墓。 若任由猳道士发展法术,其必祸害人间。猳道士被赶虫人降服方能做些人事,至少不会拘许多少女到其洞府,供其享乐,此物淫欲极盛,夜御数女。 张舒望又问沈建国道:这八卦粪发现的具体位置是哪? 沈建国摇摇头说,我是从自家果园里一株果树下发现的,发现时粪便很新鲜,我正在仔细瞧,忽然被白毛怪物抱住,还对我说了句话,像是什么长城尚在否。 张舒望说道:你现在身体感觉怎样? 沈建国有气无力道,自从吃了那一惊,回来每天高烧不止,乱梦心悸,不好入眠,我自己给自己开了几幅朱砂安神汤、天王补心丹,总也不见好。 张舒望道:这是吓丢了魂,我给你叫一叫,不过咱们得去你家果园里招一招走丢的魂灵。 沈建国道:我可不敢再去了,果园等我儿子回家再收果吧,我是不敢再去。 张舒望道,这是杯弓蛇影,你这心结打不开,便是华佗在世,仲景重生,也难以治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们这么多人众,你怕个啥? 沈建国经历过互相揭发批斗年月之人,哪能轻信张舒望,疑惑说,我们素未平生,你们凭什么给我治病? 张舒望呵呵一笑:实话说了吧,我们就是降妖除魔的,不收报酬,是因为我们所捉住的妖魔也能变现卖钱。你现在明白了吧? 沈建国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那我家地里的妖魔邪祟,卖了换钱,岂不是要分我一份? 黄金童在旁听得明白,接口说:那个自然,你家的地里捉出来的妖精,必须分你一份。 经过几人豪言相劝,沈建国又见我们有女伴同行,不怕我们为非作歹,带着我们几人一同寻上山来。 牛心挂角距离驼龙山主峰不远,离村子直线距离有四五里地,走起山路来却有七八里。因这座山周围再无村庄,所以一山之地全属驼龙村。 因山地贫瘠,家家户户几十亩山园也只能中些果树。 走了一个多小时方才走到牛心挂角,沈建国身体虚弱,走的极其吃力,还得我和黄金童左右搀扶。 到了果园一看,方圆十二三亩的样子,东南西三个方向皆是乱石滩,无有土壤,北部是一方高崖,高崖紧靠驼龙山主峰,那方山崖有十几米高,二十来米长,要说石壁光滑如镜,有些夸张,但确实比平常山崖要光滑许多。 我四下里相了一相,心下明白了许多,这座山表面看似藏不住人,实则另有乾坤,机关消息全在这一方石崖之上。 这一方山崖在斗宝之藏宝术中叫作’石头庙‘。 我对林慕蝉耳语道:慕蝉,晚上你去找文小吒,给咱传个票子,咱们要请个斗宝的来开石庙。 林慕蝉悄声道:那人家问咱出多少钱,我怎么回答。 我耳语道:你让文若山写票子时,著名两个字,横财,不用拘出具体数目,他自然明白。 第一百零三章石头庙 我耳语完,林慕蝉点头会意。 当下张舒望让沈建国站在白毛怪物出现的地方,拿腔作势哼着口诀,绕沈建国转了几圈,佯装叫魂,做完法事,对沈建国说:晚上睡觉前脱下一只鞋子放床头上。吃饭前叫你媳妇端碗水,在大门口晃三晃,喊着你名字来家吃饭。 这也是常规叫魂套路。沈建国点点头。 我对沈建国说:你看你果园里的苹果都熟了,我们可以帮你摘,工钱嘛,摘完苹果运到你家里,你看着给点就成。 其实我心底想的是不要工钱,但真一分钱不要,沈建国要疑神疑鬼。 沈建国眼见苹果成熟,也不能不摘,说道:行,你们摘完运回去,总共给你们二百块钱,多了就赔了。 二百块雇我们摘十几亩苹果,还要运回去,这钱太少。但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摘下来苹果来,我也不给他往回运,工钱我也不要,我只是想借着摘苹果机会,拆拆石头庙。 算是耍了个小小心机,对沈建国也有利,消除祸患,省的他天天担惊受怕。 沈建国大体知道我的用意,说道:我得在这里看着你们摘。 其实他是想看看自家果园到底埋着什么宝贝,怕我们偷偷将宝贝运走。 我也不知道石头庙里有什么东西,临时能确定的只是猳道士和白毛野人,至于文若山暗三门票子中写上横财,纯粹是为了能找个斗宝的高手。 这石头庙能拆出多少钱,我不好说,有只猳道士就够了,至于和斗宝人如何分账,不用费神,斗宝人一来就好办,因为石头庙也不是斗宝人常见之物,说白了,真要开了石头庙,也算给斗宝人涨见识,若是有斗宝人知道我发现了石头庙,他得给我钱。 我怕沈建国听到横财二字,才压低声音耳语林慕蝉,不想老头还是狐疑了。 眼下得打发沈建国回家,我说道:沈大叔,我们是降魔捉怪的,有法术,能自保,你又不会法术,如果果园里妖精闹起来,谁也顾不了你,要是不怕,你就留下来看,万一擦枪走火,你中了妖精法术,变得狗头人身子,可别怪我没早提醒你。 一席话很管用,沈建国胆子非常小,说道:那你们要是挖出什么宝贝,分我一份。 黄金童说道:有宝贝的话自然分你一份,还不一定有哩。 沈建国想走又不甘心,想不走又有些害怕。 那园子本身就不大干净。我忽然注意到脚底下有一株草,叶子裂开了。计上心来,拘个兔鬼儿吓吓沈建国。 赶虫人会拘兔鬼儿,这是赶虫人为数不多的能吓唬人的技术之一。拘兔鬼儿不难,但地下得埋有一副兔子骨头,必须是自然死亡,被吃的七零八碎不行,拘不来。 凡是地下埋着整副兔骨架的地方,长出的草不论种类,都会裂叶子,作兔唇之状。这是个物类感应。 当下我给沈建国说,你这果园里还闹鬼呢,而且不是人鬼,是兔子鬼,不信我给你拘出来你看看。 沈建国已近风烛之年,一生没见过鬼物,既害怕又想看看。其他人也都没见过,听我说要拘个兔鬼儿来看看,都很兴奋,别人压得住神情,柳向晚等不及,嚷嚷说:我也要看。 张舒望瞪了她一眼,那意思这个时候要表现的矜持些,要装出个高人样子,沈建国才会言听计从。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张虫符,来的路上坐驴车十分无聊,我画了很多种虫符,以备不时之需。 那张虫符是个拘魂令,插在鹿骨刀上,迈着禹步,手指北斗,足踏魁罡,念了个拘魂咒,鹿骨刀上的虫符无火自燃。 烧了以后,那株裂叶草下面渐渐映出个白影来,越来越真实,风一吹,映成一副兔子骷髅,沈建国揉了揉眼,定睛一瞧,那兔子骷髅骨迎面冲沈建国一张口,猛地蹦起来要扑沈建国,跳出三尺高,就消失了,拘兔鬼儿也就是拘个影子,吓唬吓唬人。 兔鬼儿跳起来的时候,沈建国吓得哇呀一叫,扭头就跑,再也没有回来,他已知道我们这帮人手段邪乎,他自知惹不了,由着我们在果园里折腾,再没踏入一步。 柳向晚也吓得不轻,问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说是个兔鬼儿,她不信,说是障眼法。我告诉她,你拿鹿骨刀往下挖挖看,一定有副兔子骨架的。 柳向晚认了真,拿着鹿骨刀使吃奶的劲刨坑。 我和张舒望坐在树底下吃苹果,让黄金童去赶紫电绝尘特,驴车还在村中,别的驴可能走不了这山路,特没问题。 林慕蝉坐在树底下闭目养神,晚上她要回鲁北,来回也得两个小时,所以提前休息下。 柳向晚果然挖出一副兔子骨架来。惊奇的说,果然有兔子骨头,好可怜的兔子。 然后郑重其事的将兔子骨骼重新埋葬。 我问张舒望:老张,你猜猜白毛野人是什么怪物? 张舒望手捋胡须,呵呵一笑道:不用猜,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也不是野人,而是人,叫作秦木客。 木客有两种,一种是自然生成,与人类无异,只是指端钩爪甚利,来往高崖之间,跳纵藤葛之上,人不易见之。秦木客则完全是人类,秦始皇收天下之兵铸金人十二,又发民夫三十万,修万里长城,三人比肩行走即是聚众,宴席落座八人即为谋反,严法酷律,民不聊生,就有人像桃源村人一样找隐蔽所在躲起来。以避苛政。 桃花源记中写的桃花村算是人数众多之村,兼有土地之利,物产丰美,人民风声习气得以保存。大部分躲起来的人,没有那么好运,三五一群躲在深山,饥采野果,渴饮山泉,三代之后,人气全无,纵横藤萝之间,与猕猴为物,狼虫作伴,逐渐野化,口失语言,只会简单字词,成句的话只会一句:长城尚在否? 这是老辈人代代传下来的。若是问人,人不惧怕,站立朗声答道:长城还在! 秦木客闻言,拔腿就跑,比拿刀相逼还快。要说长城不在了,秦木客就会冲人笑,人走到哪他能跟到哪。 说到这,张舒望仰天一叹道,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那白毛怪物就是秦木客无疑。 我心下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这秦木客在深山中遇到猳道士,被猳道士使了梨花拘,拘来当了奴仆。 这里石头庙里住着不止一主一仆,如果不出意外,里面还有那五个小女孩。多年前五少女失踪,是猳道士拘去的,不论于公于私,我必要收伏猳道士。一者为民除害,省的以后再丢女孩。二者猳道士到手,我就不怕河南教大法师了,完全可以让猳道士拿河南教大法师练练手。 要是我手段不济,那么就被猳道士拘了去,给它为奴,我在石头庙里可能等于进屋子。鹊玉之毒未解就挂掉,苦了柳向晚。后来才知道,进石头庙等于进山洞,虫斑不感山川,没有发作。 另外驼龙山周遭并无驼龙井之名,这眼井在石头庙里无疑,这眼井是宝井,苍天要派东西过来守护的,这叫老天护食。上天感应了猳道士,这个得道小精灵不远万里来到驼龙山,住进石头庙,看守宝井。 在赶虫斗宝人来看,这是个大工程。 张舒望问我石头庙是个什么东西。我给他作了解答。 这东西涉及暗三门中事,石头庙是天传之术,后为斗宝这一行藏宝之秘法,但很少有人学会。就是在石壁上开个石帘门儿,在里面创造一座仙山洞府,外面是石壁,内里乾坤广大。 大凡山中精怪,有洞府的基本都是石头庙,平常路过,只是普通石壁,夜晚月光一照,那石壁能卷起石帘来,洞口大开,任由出入。可有一件,进去后人家不开门,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石头庙法术,跟人学不会,也没有师傅教,人学会了也教不了别人。这种法术是天传,上天传给你才行。不过也不是随即抽选。要学这个,得在石壁前打坐,眼睛直勾勾盯着石壁,什么时候目光穿透顽石,看到里面的山筋五脏,那么就算开窍,开窍以后早晚会被梦受一套法门,就是开石头庙之术。此人即可建一座自己的石头庙洞府。 怎么开石头庙,大部分斗宝人都会,但怎么建石头庙,绝大部分斗宝人不会,因为暗三门历史上,只有寥寥数位斗宝人能建石头庙。 天传之术学成的几率非常低,有斗宝人面石壁坐了一十二年依旧没学会。 学此技艺,多属渺茫,所以能发现石头庙,会开启,就够斗宝人吃一辈子的。 驼龙宝井建造在一座石头庙里,想来造井的是位高人,能开石头庙,凿宝井,捉驼龙放在井里,本事通天。 石头庙就像是个障眼法,隐藏在果园一侧,千百年来不为人所觉察。如果不是我们几个经过此地,即便有八卦粪和秦木客出现,这个迷局也破不了。 黄金童将驴车赶上山来,林慕蝉也休息的差不多,准备吃些东西出发,柳向晚勤快的摘着苹果,时不时有个青虫掉落,吓得她惊叫连连。 我咬着草棍,忽然文小吒给我打来电话,匆匆忙忙喘着粗气说道:河南教大法师可能找上你了。 第一百零四章萤火流光死人田 我听到文小吒的警告,心头一惊。不曾想河南教大法师这么快就能找上我。我目前除了吞吐兽,手边并无他虫。与河南教大法师争执,不免吃亏。 文小吒说,河南教大法师今天下午已出发,前往豹伏山,在你睡的草席上嗅了嗅,闻着味到鲁中来找你,这位大法师,会使一个灵鼻诀,掐着这个诀,比狗鼻子还灵千百倍。一路闻着味找你。没有跑。 河南教奇术甚多,但我真没料到会有千里寻踪的本事,闻着我的汗味就能找来,堪为奇术。 文小吒在电话里给我讲了些大法师的底细,让我有个防备,河南教大法师名叫常万树,路过鲁北,遇到文若山,在仙草堂子里起了册,挂了号。其实与文氏叔侄女并无太多交往,只是暗三门生意往来。其人手段残忍。 会使一种妖法,叫作灯烛剪影。他的背囊之中,常备有十二幅人符纸,这种符呈人型,有胳膊有腿。用时在人符纸上写上要杀之人名姓,点起一根蛇油蜡烛,千万不要看这根蜡烛,一旦看见烛头灯火,眼睛即被迷住,再也不能转颈,直勾勾盯着。这时大法师会用剪刀在烛光下将人符纸的头剪下来,那被蛇油蜡烛迷住之人,人头随烛下符影落地,砍头不用刀。这叫烛影迷心,隔山杀人,手段非常厉害。 不过河南教最拿手的就是将死尸祭起来,供其所用,赶尸之法即出自河南教,与我赶虫人不同,赶虫是搜捕奇兽,赶尸却能祭起死尸,虽远隔万里,亦能跋涉还乡。 河南教中最厉害的招尸之术,叫作耕死人田,用人皮纸剪个牛,往地下一吹,活脱脱一个人皮牛,拉着人骨犁,在地上耕,耕过的地方,土壤里往外钻死尸,方圆百里内的死尸都被这人骨犁拘来使用。死尸被拘,力大无穷,凶恶异常,刀斧不能伤,水火不能侵,在古代,二三十人一队尸兵,能杀退三四千兵马。 文小吒嘱咐我说,只要注意不中了这两招,基本就能在常万树手底下走几个回合,有生存的可能。 我在电话里给文小吒说:一会林慕蝉就到你们仙草堂子,给我请个斗宝的先生来,我这里急用。 文小吒急道:你先保命要紧,还惦记着斗什么宝?叫茶水淹心了吗你?疯了? 我说道,不行,开这个石头庙关乎我和柳向晚后半生的情感自由,一定要请斗宝的来。 文小吒道,写票子得有雇主花押的,这是规矩,人我先给你联系,但一定得林姐姐过来署个花押我才能传票,今晚就别过来了,你那里人手不够,需要小林姐姐在你身边,有个照应。 我一听,也是这番道理,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保命才是西瓜,命都没了,谈什么斗宝。 再者文小吒应承的明白,人家已经去联系斗宝的了,找到后,直接让斗宝人往鲁中驼龙山赶,等到了以后再传一张票子不迟,规矩不能坏。 因此我挂了电话后,对林慕蝉说道:慕蝉你先别回去了,河南教大法师已经寻了来。有你在,我有主心骨,至少咱们有制空权。 众人一脸茫然,纷纷叫道,谁是河南教大法师? 我才恍然醒悟,当初为了不叫众人压力过大,我没提起河南教大法师这一桩事。 因此口述道,李子豪花了三百五十万买通河南教大法师常万树要来杀我,是仙草堂子传的票子。 黄金童道,文若山这个狗日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他刚和咱们把酒言欢,转过手就让人雇凶杀咱们,真tm拔掉无情客,上炕烧鞋人…… 张舒望慌忙给黄金童解释说,你错了,仙草堂子规矩历来如此,外面仇人来自家堂子开票,要买凶杀草堂先生亲爹的事,在旧日江湖中,广为流传。那先生还得强忍怒火,给人家传票子,无过是早有准备,票子传给谁,知根知底,早作应对。这种买凶客,多半是为了羞辱仙草堂子。 黄金童这才压下怒火,明白了草堂规矩。 柳向晚道:我跟李子豪说的很清楚了,他怎么还要不依不饶,赶尽杀绝,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我急忙上前拦住,叫道:我的大小姐,现在票子都传了,人家大法师都快闻着味上山了,你给李子豪打电话有什么用?这事他即便是想阻止也来不及。更况且以李子豪个性,你不打这通电话,兴许他火气还小点,要是惹得他心寒意冷,再雇个杀手上山,他可不是做不出来。你要是真想解个围。那你就给李子豪打电话说,要和他复合…… 我话说到此处,也自觉失语,没敢往下说,柳向晚却哭了,抽泣道:王得鹿,你当我是什么人?你俩个的玩具吗? 我从没想到过中鹊玉之毒的两人能吵架。柳向晚真伤心了,哭着跑到苹果树丛中去,只有林慕蝉跟了过去。林慕蝉此时的心情已然麻木了,心中只有两件事,快点拿到驼龙井水回豹伏山等待亲生父母来访。再就是赶紧解了鹊玉之毒。不管和我最终结果如何,她可以输在感情上,不能输在一味相思药上。 林慕蝉用了半个多小时劝好柳向晚,柳向晚挂着红肿的眼睛像是鼓泡大金鱼。走来时,还不拿正眼瞧我,我的头很晕,我知道是鹊玉有些发作。吵架是鹊玉所不允许的。 我轻声给柳向晚道了声歉,说道:柳向晚,待会只要有陌生人上山,你就用雄兽吹他。不用搭话,只要他进果园就吹。 柳向晚不言语,神色悲伤的看着一株苹果树,我知道她虽然没有正面答应,但话是听进去了。 黄金童和张舒望从驴车底部抽出手术刀遗留下的两杆火枪。 林慕蝉从驴车行李中掏出一个矿泉水瓶,那是九鼎之水,在遭遇文小吒之时,文小吒使了个法,将冰吹成了水。 林慕蝉在我面前晃了晃瓶子,说道:看来真要再等三百六十年,它才能变作一根冰锥,我是活不到那时候了。 我说,这个无妨,再见到文小吒时,叫她给你变回来,她既然能化冰成水,就能结水为冰。 林慕蝉道,我是说,我现在能用什么? 我将鹿骨刀递给林慕蝉,真要到了拼刀子的份上,林慕蝉使得比我好,空中偷袭,若用鹿骨刀刺上,河南教大法师只要不是风生之躯,就得挂掉,前提是如果能刺中。 我们做足了各项准备工作,唯一准备不足的事项是,没有晚饭。 驼龙村中有个小饭店,但距离七八里路程,当时大敌当前,谁也不敢冒然进村去买饭。集体去村中吃饭,太扎眼,山村不似都市,乍有生人一二,满村老头老太太皆以小马扎伺候,搬小马扎坐在一起围观你,不出一天时间,满村都知道有外人谁谁谁现住在咱们村,是干什么的,有无家小…… 我卖老鼠药换回的那一麻袋吃食,发挥了绝地逢生之作用。大家拆开麻袋,开始以自己幻想着好吃的方式,烧土豆,烤玉米,泉水生煮粮秣,有放盐的,有撒胡椒的,总之勉强对付了个饱。‘ 吃罢饭大家严阵以待,不敢松懈。 张舒望对我说,得鹿,你有什么难处不能老藏在心底,既然是爷们几个共闯江湖,这些事早该告诉我们。 我说道,我怕你们担心。 张舒望摆摆手道:你这叫肚里明,是江湖大忌,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要担心你,而不是因为危险当前,飞鸟各投林呢?你把你师父做事之独,学了个三分模样。 我这才发现,其实我很多时候有些鲁虾蟆的影子。 当时黄昏初暮,天色暗下来,就听到远处一株苹果树上有风声,一个黑影从苹果树枝头摇摆而来,像个断线的风筝。三飘两飘,飘到我们五人头顶。 大家仔细观瞧,是一件中式大氅,里面没有人,只是一件衣服,在我们头顶,翩翩起舞。 柳向晚吓得紧紧抱着我的胳膊,黄金童拿起小口径,朝着那跳舞的衣服哐当就是一枪。子弹穿衣而过,破了个洞,但那衣服依旧在跳舞。 张舒望突然叫道:别管这衣裳了,这是个萤火流光法,快看! 张舒望不愧是老江湖,我顺他手看去,只见一头人皮色的牛拉着人骨犁,正在二十米开外耕地。那牛也就两尺来高,人骨犁就像个铁锨头。 果如文小吒所言,常万树到了,使了个衣袖空舞之术,吸引我们注意,在不远处祭出了人皮牛,耕死人田。 这时果园门口处走来一个四十开外的人,留着山羊胡子,身着打扮极是破烂,进园更不搭话,径自朝我们走来。 走到切近,柳向晚突然怀中抱出吞吐兽,一口恶风向他吹去,大风摧枯拉朽,沙尘滚滚。 沙尘略微一散,我们定睛看时,那中年人依然站在原地,呛得直咳嗽,骂道:丫头片子不仗义,我只不过是来找王得鹿,听白鹿观哑巴道士说他惦记我的山坠子,可能是个同行,因此来见见,早上我就在罗经上看到,有股鹿骨刀的杀气,径自走在驼龙山上,想必是同行,没想到见面打招呼,你们竟用吞吐兽,咱们过这个吗? 还没等我搭话,死人田已经耕成,十来个尸体从地里爬出来,向我们步步逼来。 不知什么时候人皮牛旁多了一个黑衣人,正在将人皮牛收入囊中,收完后,黑衣人叫道:谁是王得鹿,今夜招他上天台,与其他人无关。报个小号,我叫常万树。 原来柳向晚喷错了,第一个进园的人是我同行,被吞吐兽风一吹,屹立不倒,手段非同小可。 就在十数个尸兵步步逼近,剑拔弩张之际,果园石壁上忽然闪出一道幽光,幽光一闪即灭,石壁上慢慢卷起两道石帘,石帘洞口走出两个物什来,一高一矮。 高个浑身白毛,说道:何人在我家洞府使用妖风? 第一百零五章坐定山河兽 众人定眼看时,说话那白毛怪物即熊抱沈建国之野人,高达雄壮,险道神一般。。 旁边站着一只小猴,毛茸茸的极是可爱,约有一尺二三寸高,我明白,这猳道士的寿数只有十二三年了,他得道时七尺高下,寿数也就有七十岁,一年缩一寸,到现在一尺二三寸高,说明得道已经五十七八年了,是个高手。不容小觑。 柳向晚使吞吐兽,一阵虫风,惊动了猳道士,它得出门来看看。 赶猳道士之法,正应其好,须用妙龄女子。大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抓不住流氓的意思。 我身边就有妙龄女子,而且长的都很漂亮,林慕蝉打扮一下,不输柳向晚。反正她俩其中一个肯定得去诱捕猳道士,不是林慕蝉就是柳向晚,我倾向于用林慕蝉,总觉得是自己人,柳向晚早晚有一天要劳燕两飞,因为我们不是真感情。虽然有画春楼黄粱一梦,我们看对方的眼神较别人更为亲密,但说到底,那还是一场梦。 这些话我还没来得及向林慕蝉与柳向晚讲,张舒望说的不无道理,我越来越像鲁虾蟆。后来跟赶虫同行聊天,才知道,沾惹虫气多了,赶虫人越来越独,除了补充虫书之外,再也不会和人分享快乐。那病也得治。 黄金童问我道,你们不是说秦木客只会说一句长城还在否吗?这不也会说人话? 我说道,秦木客有人嗓而不知人音,猳道士知人音而无人嗓,这是猳道士挟拿秦木客在说话,秦木客本身不会说人话,猳道士自身也说不得人言。两下相帮,口吐人声。 黄金童点点头。 常万树抖了抖黑袍,径自向石壁走来,问道:谁是王得鹿? 我不站出来也不行,总不能让别人当替死鬼,再者说常万树是靠闻味找到的我,早晚能辨识出来。 我往前迎了一步说道:就是我。 那十来个尸兵走得慢,常万树走路生风。尸兵被其甩在身后,步履蹒跚往前移步,兵分四维,要包围我们,别看走的慢,耐不住尸兵多,死人田可以源源不断的冒出尸兵,能将方圆百里墓穴掏空。只是常万树轻敌,没有再拘死尸而已,他以为十来个尸兵就够了。 说实话,如果只有我们五人,常万树十来个尸兵够用了,我大体能想象他的套路,先用萤火流光法祭出黑袍空中乱舞,混淆视听。自己驾人皮牛耕死人田,死人田耕成,尸兵包围我们。然后出蛇油蜡烛,点亮后,我们不敢看他,圈外又有尸兵杀戮,不是被蛇油蜡烛所迷,就是被尸兵咬死。就是这么个套路。 常万树带领尸兵走近之时,石头庙洞口秦木客又开口说话道:到底是谁使得妖风? 柳向晚吓得不敢言语,不是怕被杀也不是怕被抓,只因秦木客一身白毛,赤身裸体,毫无遮掩,腰下那话如驴一般大小,大凡野物,那话都大,家养的要小些。 柳向晚瞥了一眼,吓得不敢抬头。林慕蝉状况也好不到哪去,皱着眉不敢看,没尖叫已经很不错了,这是两个见过暗三门手段的女子,换作平常人家大闺女,早就吓哭了。 我那留着山羊胡子的同行是东南方向走门进入果园的,常万树是从西南方向荒山野岭中爬进来的。后来我才得知,我那山羊胡子同行并不是恰巧来找我,而是文小吒做了回雇主,买山羊胡子上山,给我做帮手。那是文若山给文小吒多年积攒的嫁妆钱。山羊胡子在文若山处挂过号。文若山觉得前头刚喝完酒,后手杀人的票子就到了,有些抹不开脸面,这才雇了山羊胡子来帮忙,后来,林慕蝉把这钱还了。 当时的情景,我们五人站在石头庙南面十米处,山羊胡子走到距离我们七八米时,被柳向晚喷了一口恶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山羊胡子没被吹跑。常万树进来后,没直接和我们打照面,在耕死人田。如此一来,常万树带领尸兵往前走,首先遭遇的是山羊胡子。 山羊胡子被柳向晚吹的一身尘土,一边抖搂身上的土,一边埋怨:咱们不过这个呀,这是打招呼吗? 常万树已经走到他眼前,常万树骂山羊胡子道:老狗日的,不想死给我滚远点。 山羊胡子一瞪眼:你骂谁? 常万树不再搭言,用手一挥,身后的死尸张牙舞爪扑向山羊胡子,步伐明显加快,那些死尸走的切近我才发现,面目狰狞,有的是干尸,有的是骷髅还残存些皮肉,更有那五六十年代下葬之人,身穿蓝布中山装,胸口还带着领袖像章…… 这些尸兵,死亡已久,乍被唤出,戾气激烈,找到活生生的人,奋力撕扑。 山羊胡子不慌不忙,从腰间百兽囊里掏出一头小兽,说实话他那百兽囊照我的差远了,做工差劲不说,只有一个格子,也就是只能装一头小虫。 但那小虫一掏出来,我哎呀叫出声来。由于十分紧张,说道:那……那……是坐定山河兽! 山羊胡子得意的朝我笑笑。 他手中的小虫就叫坐定山河兽,名字是有些奇怪,可准确的定义了这头小兽。说白了这是一种龟。这种龟甲中住着一个小精灵。在龟背上有个洞,使这虫时,小精灵从龟背小洞中钻出半个身子来,下半身是不会出来的,与龟的内脏长一起了,这东西不是寄居蟹,住腻了可以换个壳子。宾主两物是共生。 此物乃后天浑成,有些像冬虫夏草,小精灵生在紫玉珊瑚中,此珊瑚六百年开花,三百年坐果,那果就是小精灵胎,到了坐果之日,若有小海龟游过,闻到水中有香气,逐渐靠近紫玉珊瑚果,靠近以后,背部就痒,情不自禁贴上珊瑚去蹭,这一蹭不要紧,珊瑚果就粘在背上。百日后那果脱落,龟背上留有一小孔,紫玉珊瑚胎已然钻入龟甲之中,钻入以后,这小海龟再也长不大。两物共生。共用一副肠胃。 为何叫坐定山河兽呢?龟背中的小精灵有异法,它能将所有无血肉无灵魂之物定住。刚才柳向晚使吞吐兽冲山羊胡子一阵恶风,他能浑然不动,全赖坐定山河兽在身。此物能定风、定水,定云,定树木、定石、定火山,定波浪海啸、定一切非血肉无灵魂之物。因此叫坐定山河。 山羊胡子刚掏出坐定山河兽,那龟背上一个小精灵立即探出头来,宛如拇指孩童,只是头上有两个触角,蜗牛一般。见尸兵向主人扑来,两只触角相互一撞,只听空中咔嚓一声,地动山摇,脚下晃了两晃,所有的景物都定住了,风不再吹树叶,山泉不再流淌,灌木丛不再悉悉索索,枝头苹果不再摇摆。最关键的是,那些尸兵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因为这是些无血肉无灵魂的东西。皆被定住。 忽然之间安静的吓人,因为已经没有了声音,空气也被定住,虽没有被定死,却明显变稠了,再也不能生成微风,也不能按照平常的频率震动,因此声音绝迹,勉强可以呼吸,只是呼吸困难些。 更绝的效果是,石头庙的石帘门已经打开,没有坐定山河兽再次使法,那石帘门关不上了,被定住,且定的死死的。 还有最绝的效果,那就是穿衣服的人,都动不了了,因为衣服已经定住,除非你裸体挣脱出来,但现今纤维织品,极具韧性,想裸体挣脱要费很大功夫。我眼见常万树扭动身体,想撕开衣物,无奈衣物非常结实。这还是山羊胡子手中坐定山河兽修为不高,如果高些的话,连衣服也无法挣脱,即便有片鹅毛飘在空中,九头牛拉不动它,这兽定力尚浅,估计遇到胡解放这种功力强大之人,能瞬间撕开衣服。 常万树百般挣扎,凭借其身强力壮,撕开自己衣服也只是时间问题。 张舒望和黄金童松开双手,手中的枪支悬停在空中,林慕蝉松开鹿骨刀,鹿骨刀也悬停在空中,柳向晚手中的吞吐兽,气的直鼓肚子,因为有吞吐兽的地方,必有微风,如今风全停了。怎不气的它鼓肚子。 我却能行动自如,这依赖于鲁虾蟆传我的宝衣。金玉轻薄衫、鲛绡大氅,昆仑石丝裤,涉水蜘蛛鞋,均是灵感之物,有一魂一魄的,所以没有被定住。也好在我出鲁北时,随即换上了宝衣。 山羊胡子也能行动自如。 他身上穿的虽然破旧,却是紫玉烟波皮,紫玉珊瑚能在海面上生烟,这种烟气在海面上聚集,呈现油烟状,慢慢形成一层油皮,铺在海水之上,用棉布蘸取,这种布就被赶虫人俗称作紫玉烟波皮,此物不能被坐定山河兽定住。使坐定山河兽的当然会自己留后手。 我慌忙上前朝山羊胡子抱拳,因为不能说话,我只能打手势比划称谢,山羊胡子也不能张口说话。 后来得知,他叫罗文尚,师承蝗虫先生,蝗虫先生这名号,鲁虾蟆给我讲过,此人除了有一次下东海赶过驼龙,一生都在栽蝗虫起蝗灾,然后收钱去灭蝗灾,为暗三门所不齿,得了个诨名,叫蝗虫先生,到了罗文尚这一辈,人品还算不错。 他这一支不是正支,我这一支虫书一百零三册,他们那一支只有九十五册,少着八册,是因为他们不会祭虫也不会演虫兵。收伏坐定山河兽,只能说明,人家年岁大,从业时间长,又卖力气,运气好而已。 林慕蝉和柳向晚焦急的张口对话,却鸦雀无声。黄金童和张舒望大眼瞪小眼。 石头庙门口的秦木客和猳道士也能行动自如,因为没穿衣服。 秦木客开口说了些什么,可一点声音没有。猳道士大惊失色。 猳道士朝空打了个响指,响指处蓝光一闪,照耀夜空,坐定山河兽再厉害,也定不住光。 与此同时罗文尚手中也是蓝光一闪,闪过之后,手头空空如也。坐定山河兽已被拘到猳道士手中。我不禁暗道,好厉害,不用符的情况下使了个搬山运海之法,要是人类道士,能达到此种修为,怕是成仙之后的事。 我和罗文尚大眼瞪小眼,没想到这小虫如此厉害。可他再厉害,也使不了坐定山河兽,猳道士把玩了下那只奇怪的海龟,不得要领。 忽然之间,脑海深处传来阵阵鬼哭之声,其哭诉之惨,震撼脑波,须臾之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是河南教中厉鬼拿人之法。 虽然不能动,常万树却能拘鬼来战。 第一百零六章偷光照夜灯 当时脑海之中,满是凄楚鬼嚎,声音之厉,令人头疼欲裂。无法抵抗,我双手抱头,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眼角余光看罗文尚时,他情况还不如我,直接跪地上了,毕竟我身上虫斑、鹊玉两毒侵占,鬼魅冲身之时,还有些阻碍。 其余众人表情更为痛苦,尤以柳向晚最甚,痛哭流涕,张舒望症状最轻,和个没事人一样,张口呼喊着什么,可惜听不到,人过七十,鬼魅不侵,荒郊野外遇到鬼打墙之事,多是年轻后辈,老人则很少遇到,大丧之后,鬼附身诸事也很少应在老年人身上,邪祟不侵年长人。这是个古话。 故此张舒望还能握枪,只是衣服束缚,无法展动,万物定住,枪也打不响。方圆百米开外,夜色中隐约可见树影晃动,说明坐定山河兽的定力范围也就百十米的样子。 受鬼魅侵身的不止我们,猳道士和秦木客也受其害,秦木客虽然浑身被毛,不通言语,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类,受厉鬼拿人之术影响很大,已然和黄金童一样口吐白沫,瘫软在地。黄金童又衣裳架子撑着,没有倒下,脑袋却耷拉了。 那猳道士刚刚还在端详坐定山河兽,那坐定山河兽冒然易主,心下慌张,小精灵已然缩入龟壳之内,海龟不能缩头,否则小海龟也要缩头进去。 忽然鬼音袭脑,猳道士虽是猴属,却与人通魂六七分,故而也深受河南教大法师厉鬼拿人之害。 那猳道士伸出左爪,对空打了个响指,忽然之间混黑的夜空明亮如白昼,也不知发光点在何处,总之光芒耀眼。鬼音忽然消失,原来鬼魅见强光则散,趁夜乃行。当时正值晚上八点来钟,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过了十点,才能逐渐风清月朗。春秋之际,戍时为最黑。 黑暗之时,常树万才能拘孤魂野鬼入侵人体,制造鬼嚎,这一招十分厉害,是文小吒所没提及的,她与常树万本也交际不深,常树万到底还会些什么,文小吒也说不准。 厉鬼拿人,时间长了,令人三魂飘散,七魄冰消,这是个杀魂之法,比杀人歹毒的多,魂飞魄散,天台也不能上,彻底消失于世间,常万树此手段着实凶狠。是令人发指之阴招,何必拘人拘到连魂都没了,一死不过头点地。若魂魄还在,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将人魂魄冰消瓦解,这叫杀绝户。 就连柳向晚手中的雄吞吐兽都受到了鬼魅冲击,怪眼圆睁。此物颇有通灵,不用主人招呼,它就知道敌人是谁,从柳向晚手中爬下来,柳向晚衣服最厚,被定的最紧,眼睁睁看着吞吐兽溜走,急的直眨眼睛,毫无办法。 吞吐兽走起路来像头喝醉酒的大蛤蟆,走路不是它所擅长之事,所以步履蹒跚,十分吃力。 那头小虫很清楚自己要去干什么,它要去报仇,这小虫是很记仇的,先时,蜃奴绑架了它,它在松绑那一刻,遭遇蜃奴后,第一时间给蜃奴来了一口,算是找蜃奴报了仇。这回常树万拘鬼魅吓唬它,它也不能白饶。慢吞吞向常万树爬去。 猳道士使了个偷光点灯之法,方圆百十米,光亮如昼,鬼魅不能进击。 猳道士驱散厉鬼拿人术之前,见问不出谁使的妖风,开始上下打量林慕蝉和柳向晚,两个姑娘它都看中了。又扫了一眼张舒望、黄金童罗文尚和我,摇了摇头,对我们这些大老爷没多大兴趣,也不想拘我们为奴。不过在我们眼前破相,他有杀人灭口心。 猳道士相了相先杀谁合适,它倒是想先拿河南教大法师下手,无奈常树万站的最远,其法术有距离限制。最后目光停到了黄金童身上。 首先下手的目标是黄金童,猳道士目光扫视一周,别人眼光没有直对,看黄金童时正与它四目相对,看了个对眼,彼此杀气腾腾。 猳道士先使了个偷光照天法,破厉鬼拿人术,然后又要打响指,拘黄金童。眼见黄金童等人不能动弹,先捡软柿子捏,却不曾想到,坐定山河的法力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 黄金童四目相对时就知道猳道士要对自己下手,撕心裂肺的大喊,可惜没有声音,好在坐定山河兽被猳道士拘去,吃了一惊,缩在龟壳之内,定力忽然泄尽。 定力一泄,微风立即拂面而来。 猳道士目不转睛的看着黄金童,刚要打响指,只听黄金童大喊一声:死吧! 端着小口径朝猳道士放了一枪,当时黄金童要说,你tm的去死吧,前头几个字没喊出声来,后面两个字因为定力突然解除,喊了出来,黄金童手快,一听到自己声音,将枪托略微一侧,轰隆就是一枪。 与此同时常树万掏出蛇油蜡烛,拿火机就点,一旦点着,只要瞥见蜡烛的光,人眼就被那蜡烛迷住,由着常树万灯影杀人不用刀。 张舒望端着12#松鼠猎枪朝常树万也是轰隆一枪,但距离远,松鼠是散弹枪。杀伤力非常有限。 我挠了挠雌吞吐兽,让它酿白雾,白雾骤然生成,可以挡住蛇油蜡烛七八分烛光。 黄金童枪打的奇准,他开枪时,白雾兀自未生,所以瞄的亲切。加之这人天生聪明,不论什么玩意到手就会玩。眼见一枪就要把猳道士撂倒,那铅子在飞行过程中,忽然变作一颗松子,打在猳道士肚子上,没有穿透。 我不禁掩口惊叹,这是仙猿道绝学,有个名堂,叫作先天变化保命之法,这个法必须自己铺个局,猳道士只有站在法眼才有效。 眼睛无法捕捉的子弹,根本来不及施放任何法术,然而猳道士有这个先天变化保命局,一出洞口,猳道士即站在原地未动,所站位置就是保命局的法眼。子弹在出枪口之时,就被变作松子了。 虽说是变成松子,可急速射击之下,打在腹部,还是打的猳道士腹痛难忍,怪叫一声,蹲了下来。 常树万刚打着火机,见张舒望迎头就是一枪,虽没伤到身体,也抬头惊愕,略一迟疑,雄吞吐兽,借此空当,猛然一口恶风,呼啦啦吹断果树四五株,乱石岗子里的碎石都被吹起许多块。烟尘四起,黄沙漫天。 常树万一身黑袍子,像搭在弓弦上的黑箭一样,飞也似吹上半空。须臾不见踪影。 那十几个尸兵刚要挪步扑人,雄吞吐兽又是一口恶风,十几个尸兵七零八碎,吹到天际,有些尸兵被这一口风吹散了骨架,全息全影来的,零零星星的被沙尘卷走。 两口风过处,浓雾已被吹的差不多。 我眼见雄吞吐兽吹走常树万,于是撩动雌兽,收了残雾。忽然之间,半空中猳道士的偷光照夜灯消失,天色黑暗下来。雾气散尽,我环视一眼,大叫道:不好,柳向晚呢? 再一看石头庙洞口所在,有一只一米七高的大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石头庙的石帘门已经关闭,石壁光滑如初,看不出任何迹象。 不光我们,就连常树万见到大雕也惊得呆了。 也就过了十几秒钟,那大雕脚下,忽然冒了一阵烟雾,烟雾过处,竟然是林慕蝉!跌倒在石壁前,轻抚额头。 我慌忙跑去扶起来,问道:林慕蝉你还会变大雕?你不是大雕成精吧? 林慕蝉头疼,揉着太阳穴说道:我刚才怎么了?我只记得浓雾起的时候,我要去偷袭猳道士,俯冲下来,什么事都忘了,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林慕蝉在起雾之时,蓝翼扑拉一声弹开,飞上半空,悄悄的从猳道士头顶降落,准备偷袭猳道士,她眼见猳道士身形不大,待自己从空中扑下,轻轻将它一提,提到高空,它就老实了,不老实就放手,任由其掉落,吓唬吓唬它,在落地之前,再将它抄起。如此三下,任谁都的服软。 可林慕蝉林慕蝉一冲下来,那猳道士有先天变化保命局,呼啦一下把林慕蝉变作一头大雕,林慕蝉登时忘了到底要干什么。 此时猳道士拘走柳向晚,瞬间关了石帘门,一气呵成,法术之快,令人叹服。 然而毕竟是仙猿道门,法力不能持久,林慕蝉变化十几秒,即恢复原形,无有大碍。猳道士本想将两个女孩一块拘去,见林慕蝉会飞,知道她厉害,怕进洞生出许多差池来,猳道士不敢拘林慕蝉进去。 我能降服这猳道士,是因为一物降一物,赶虫人专业治虫。但如若让我杀了猳道士,我没这手段,论打,还真打不过它。 林慕蝉能吓退它已经很不错。 罗文尚大叫道:嗨,这石头门怎么关了,怎么进啊?我不能因为帮你们一次忙,把我坐定山河兽搭上,得开石门,把我那宝贝疙瘩救出来。 我说道:我们还有人也被它拘去了。 罗文尚嘿嘿坏笑一声,说道:那女的不是你们谁谁的老婆吧?是的话,快点想办法开石门,否则,里面把绿帽子给你戴了。猳道士身形虽小,却极其淫荡…… 我心道,那还用你说?赶猳道士的法门就是取它几滴精,这事还必须是美女来,倒不是非要有床榻风月之事发生,猳道士自有其漏精的要诀,只要拿手一点即可,只是女孩们迫于羞涩,不肯为之而已,实则只是用一根手指碰触一头猴子尾端。眼下这事只有林慕蝉能办。 第一百零七章赶山憾地之法 我对众人招呼一声,大家围拢了来,我们席地坐在石壁旁边,我这才有时间和罗文尚盘了盘赶虫辈分,他年纪虽比我大,却得给我叫声师叔,人家那一支繁衍的快,瓜瓞繁茂。因此是我辈分大。 次序论定,彼此先说了对猳道士的看法,此物手段高强,仙猿道已经到了一定火候,这仙猿道法门庞杂,也说不准哪只猴子修出什么法门来。这个猳道士,杀人法门不是很在行,不然的话,黄金童早就挂了,它还能等到黄金童开枪? 其一,此物会先天变化保命局,这个非常厉害,人间一般法术不好伤它。其二,此物善使拘魂码,能拘人拘物,这一手段也相当了得。其三,会些不疼不痒的小法术,比如偷光照夜。 我本想先对林慕蝉讲讲赶猳道士之法,见她刚刚被变化,头有些疼痛,有些话我也难以启齿,因此先商量怎么开石头庙。 罗文尚说道:这开石头庙没别的好办法,得找个斗宝的。 我说,我们伙内原来有个斗宝的,豹伏山虫孩一战,被杀,死的凄楚。 罗文尚道,暗三门里听说过,你们上一代和龙道士牛天玲的恩怨,延续至此,着实可叹。雪玲珑非一般小虫,这几年寻不见它,估计是入海了,此物入海,能反龙王,龙王杀不了它,它用法术也杀不了龙王,只得动粗蛮手段,互相交尾而缠,龙王身体就那么长,雪玲珑缠着缠着,能长个,早晚将龙王缠死,此物入海,不伏人间管辖。 我点点头,这个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没办法,就是找不到它。掏出电话来给文小吒打了过去,问她斗宝人找到没有。 文小吒回答说,找了一个半吊子,他在去驼龙山的路上。我也正往驼龙山赶。 经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段非凡岁月的洗礼,斗宝目前处于半失传状态。能找到半吊子已经很不错,会开石头庙就成。人家要价也便宜,开了石头庙,捡我们不要的东西,顺手拿两件就成,关键是找个地方实习练手。 说的如此谦恭,我们还能说什么,只是此人远在鲁东,虽已坐车上路,往驼龙山赶,却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 斗宝人勉强算是落实了,文小吒说的明白,她也从鲁北坐车往驼龙山赶,直接带着草堂票子,来到以后,让林慕蝉花押,她转手递给斗宝人即可。 文小吒此来,是亲自助阵,有她彩字门变化手段之协助,胜算又提高了一筹。 挂了电话,我和罗文尚较量些赶虫见识。说的正来劲,被林慕蝉打断说:王得鹿,你有没点良心?柳向晚被抓进石头庙,我放着亲生父母不去看望,和你来干这舔刀口的买卖,你倒好,和个没事人一样?柳向晚被抓走,挨两下打也就罢了,可你们不是不知道猳道士什么作风,柳向晚快要失身了,你们还有功夫侃大山,有没有点同情心?等到请的那个什么半吊子斗宝人来开石头庙,柳向晚早就被欺负了。即便被欺负,也得是个人来欺负吧?被个猴子欺负,以后心理上得有多大阴影?你们想过吗?而且要给猳道士为奴为妾,呼来喝去,抬手可以打,张嘴可以骂,生不得,死不得,这一切都是你王得鹿造成的。 是,柳向晚是为了好奇,来体验江湖的,是她自己要来的,可王得鹿你脱得了干系吗?凭什么把鹊玉带在身上,你压根就没安好心,一心想着迷美女来着,我说的对不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凡女人,不在于会不会飞,吵架模式都是一样的,只要她不爽,总能从一丁点小事,将你一生之污点,角角落落的细翻一个遍,说的你哑口无言,你还不敢哼哼,哼一声,直接道你欺骗无知少女,玩弄感情,当初怎么能看上你云云。 我有鹊玉之毒在身,救柳向晚我比林慕蝉急,真要是猳道士在柳向晚身上做下点什么,我俩全完。这不用林慕蝉嘱咐。 张舒望也说道:得鹿,别怪人家说你,可真得想个办法,要不然柳向晚真叫那猴子糟蹋了。 黄金童附和说:最可气的就是这个,你说咱们朝夕相处的大老爷们,都没机会染指柳向晚,凭什么便宜那猴子? 我摆摆双手,说道,我也着急,但这不是刚被抓进去几分钟吗?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我自有办法,你们再给我五分钟时间。 我对罗文尚说道:老罗,遇到同行不容易,这一次文小吒请你来,帮了大忙了,否则,我们怕是连尸兵都收拾不了,按说我不该和你谈条件,可眼下,局势紧张,师门又有规矩,我只得和你谈谈。 你们这一支赶虫人,不会赶山憾地之法,对不对? 罗文尚一脸茫然,不知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点头答道:对。你们是正支,虫书一百零三册,我们是九十五册。这法没有。 我笑道:你想不想学? 罗文尚闻言大惊,不敢相信,因为赶虫门中的规矩,同姓各宗不说话。同姓是指都是赶虫的,但各个支派互相并不交流,也不知谁定的这么脑残的规矩,但即是祖师爷传了下来,各支脉都在严格遵守,赶虫最红火时期,支派达七路之多,彼此生息相闻,却老死不传技。 所以我一开口,罗文尚以为我在开玩笑,尴尬的笑笑,说道:别闹。 我一脸严肃的说,柳向晚就在洞里,我不闹,我是认真的,可有条件。 罗文尚见我说的坚决,也知道如今暗三门叶落凋零,逛遍江湖这么多年,不才遇到这么一个同行,焉有彼此不交流之理,此一时彼一时,我们不能和前辈们所处的江湖将比,因此问道:什么条件? 我说道:第一,你寄养在白鹿观中的山坠子,得送给我,老罗,我说句狂话,要赶成山坠子,需要山川精药,别的都好淘换,那泰山石骨,你弄不来的,我能弄来。所以即便你不送给我,也得求我赶泰山骨。第二,洞里的东西,你随便拿,我把坐定山河兽还你,你把猳道士给我留着,因为要赶猳道士,只能是林慕蝉或者文小吒下手,林慕蝉是我的人,文小吒咱俩都认识,我肯定能下手早一些,你觉得呢? 就这两个条件,你干不干? 罗文尚连想都没想,说道:干,这个价学个手艺,值!我寻山川精药已经三年了,就差泰山石骨,遍寻不得,你要是能寻来,我成全你,不但山坠子给你,那四样山川精药我都给你,这猳道士我本与我无干,此次只是接了票子来赚钱,我压根就没想要那猳道士,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说到做到,日后还要图个江湖好名声不是? 我大喜,说道:那好,咱们开始。 林慕蝉大叫道,王得鹿,我说话你当耳旁风是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忙着和同行做交易?你长没长心? 我答道:这是我救柳向晚计划中的一部分好不好?凡是有山根地脉的山,必有山虫子,是灵感之物,所以有赶山憾地之法。 山虫子是一山之主,老百姓俗称山神或者山妖,叫什么都行,总之是一山血脉总成。赶山憾地就是把山虫子给震出来,在震的过程中,驼龙山局部处在地震之中,外围肯定有感,猳道士在石头庙里见山崩地裂,它定然坐立难安,要嘛出来一战,要嘛在洞里焦急无措,也就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去欺负柳向晚。 把山虫子震出来,我们也不捉它,当着它面继续震,阻止山虫子袭扰我俩,就靠你了林慕蝉。我不惜震塌驼龙村民房救柳向晚,你说我长没长心,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使赶山憾地之法,也不会轻易拿这项技术做交易。 我说的可算明白? 林慕蝉瞪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其实即便我不做此交易,也会将赶山憾地之法,传授给罗文尚,因为此法非常累人,要让山根不停地颤抖,一个人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必须三个赶虫人彼此替换,才能维持憾地之法,我们这算是赶鸭子上架,两个人也能将就一段时间。 当下,我将赶山憾地之法要领,详细讲给罗文尚,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内行人一点就透,外行人说破嘴皮也是枉然。 黄金童张舒望就在一旁听着,听得一脸懵懂,然而罗文尚已经将此技艺学到手了。 我拿出鹿骨刀来,罗文尚拽出分水咒龙刺,他那柄分水咒龙刺材质是鱼骨。 东海有巨鱼,古书不载其名,只说舟行之时,第一日见其头,第七日见其尾。这巨鱼上古曾见,今已绝迹,能月圆之夜吐气,色成五彩,与星月争辉,凡千里可见。有小鱼依附此巨鱼鳞下生活,其名作:莫硕,长丈余,头顶生有一鱼刺,此鱼出生即将头顶鱼刺刺入巨鱼鳞内,这一生随巨鱼腹下,浪迹鲸波,四海巡游。 那分水咒龙刺就是莫硕头顶之刺所制作。 此刺刺伤生物,当时不死,念分水咒即死,威力不及鹿骨刀,却能延时杀物。持此刃下水,水为之分路,是谓之分水咒龙刺。 当下我给罗文尚作示范,朱砂点画,画了张撼山符,插在鹿骨刀上,他也学着样子,画了张撼山符,他背包里的符咒比我的还多,插在分水咒龙刺上。 我拖着禹步,迈天罡,走北斗,念完赶山咒,撼山符无火自燃。当时脚下,轰隆一声,山石抖如筛糠。 第一百零八章山虫子 地面猛然一抖,张舒望立脚不住,跌坐在地上,黄金童以枪杵地,勉强没跌倒。林慕蝉身形一晃,扶住一株苹果树。 罗文尚手持分水咒龙刺,也跌坐在地上。 地下传来轰隆之声,声音不大,却低沉而雄厚,成熟的苹果纷纷跌落在地,只有我脚下方圆三米左右的地方没有震动,因为这是个撼山眼,不会震动,一如龙卷风中心处,片风也无,是一个道理。 赶山憾地之术,讲究些的赶虫师,能令大地三抖一晃,不讲究的只能震颤山石,不能晃动。我学的是个讲究妙法,鲁虾蟆赶虫手段不输前人,我得了真传。 但是这种震动只能持续一刻钟,一刻钟以后嘎然停止,一旦山石停止震颤,罗文山迅速补上,这种法术改天换地,最是伤人,消耗赶虫人精元,所以要轮流上阵,连续作法,一是容易累晕,元气大伤,二是容易遭干雷劈。就是没有云彩,咔嚓砸下一个雷来。 这很好理解,老天爷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狂小子在地上装逼不管的,定拿干雷来劈,连布云都给你省了。盖凡人以异能立世,就要低调些,张扬不可一世,须小心惨遭雷劈,李元霸就是个例子,在地上恨天无柄,恨地无环,举锤砸天,被天雷劈死。 故此我们二人交替使法,以求安全。 我使完赶山憾地法,退出撼山眼,一落脚差点没跌倒,地上震动太厉害。 张舒望抱着一颗树,被震的胡须乱颤,喊道:王得鹿,驼龙村的房子会不会被震倒? 我说,应该不会,但肯定会有感觉,离着七八里地呢,应该不至于酿成恐慌。 我一时气话,对林慕蝉说,冒着震塌驼龙村房子的危险救柳向晚,其实,赶虫人这点技能,不足以造成大规模伤害,能把山虫子震出来就已不错,震塌七八里外屋舍,难度太大。 林慕蝉、黄金童和张舒望挽着手坐在一处,听着大地低沉的吼声,看着周边乱颤的景物,很是惊异。 那一园的苹果树,受损不轻,有些苹果树根都被晃了出来,只得开了石头庙以后,再想办法弥补沈建国。 十五分钟以后,大地停止抖动,罗文尚一脸兴奋,手持分水咒龙刺,赶紧站在撼山眼上,做了一圈法,赶山咒念得不流利,法术使完,抖的不如我刚才剧烈,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就好了。 我俩交替进行,一个小时以后,累的气喘吁吁,赶山憾地损耗元神,十分累人。 我施了三次法术,已然累的瘫坐在地上,浑然不觉周围山土乱颤,躺地上就休息。 这样下去,非把我俩累死不行。 估计猳道士在洞中比我们更难受,石头庙开出的山洞塌不了,但落石块是肯定的,局部大地震,心再大,也顾不得欺负柳向晚。 罗文尚也累坏了,轮到他上场,勉强使完法术,出了撼山眼,土地一晃,直接跌倒在地。 按照文小吒所说的时间,那个半吊子斗宝人得半夜才能到,好在省际长途二十分钟一趟,文小吒到了以后,在车站等他,然后一起打车上山。我们坚持到半夜就差不多了。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近十一点钟,咬咬牙再坚持一个小时齐活。 就在十五分钟休息的当口,石壁下面,土壤在震动的同时,鼓起一个大包,土包越来越高,三四十厘米高的时候,钻出一个通体透明的怪物。 那怪物身如水母,发着月亮一样的光芒,形体呈纺锤形,头上生着两只触角,触角上各有一颗夜明珠,眼睛湖蓝色,没有鼻子,有嘴巴。身侧是两只小手,各有三个手指,没有腿,能像蜗牛一样在地上拖行。体内透明,无有其他器官,只有蓝心一只,起搏跳动,蓝心居于身体中央。身高不过五十厘米。长相可爱。 罗文尚赞道,原来这就是山虫子。 我说道,对,也叫山神、山妖、山星子。 民间传言之山神,即是此物。确为山中之精怪,乃山根所生,与山两相同根,双身一命。这山虫子和整座大山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命相依。如若将山虫子打死,那山就废了,草木不生,虫鸟绝迹,动物路过,也要避着走,食草之兽,不同于人眼,食草之兽见死山,如同人行于路,遇见死尸,自觉晦气,绕道躲避。兼之这种死山,人闻不出其嗅,食草之兽远在几里地外,就觉得山臭难闻。此谓之死山。 如若将山胆挖破,山死之后,山虫子也跟着亡化。山虫子死后,其尸体百日化水。 山虫子掌管山间草木鸟兽虫鱼之日常生活,打个比方,驼龙山山虫子只许栽种果树五万颗,你栽五万零一颗,超编的那一颗很难栽活,人若强行保活,山虫子必降灾于果树,减产死苗,直至保持五万颗以内数目,方才罢手。 如若山虫子只许本山有三十只野羊,今年野羊生了第三十一只小羊,山虫子收草减叶,满山草木减产,逼着野山羊出走他山,如若不走,而且还饿不死,山虫子必从他山借来野狼,叼走一只才算作罢。 山虫子允许山内狼有几头,也是准数,超了数,必然收草减叶,让獐兔都吃不饱,狼哪的活路?只得远走别山。 山中泉水一年流多少水,都是山虫子计算好的,今年多流了一升,明年要扣出来,今年少流了半斗,明年也要补上。 山虫子看山守地,比如大雁南飞,路过驼龙山落脚,是有时限的,超了时辰,山虫子出来赶。大雁不通人言,否则每只大雁都能讲讲受山虫子欺负经历。 山中人家也一样,此山只容八百人丁,这个村人数超了,必然招灾酿祸。古时山中人家打柴,要带黄神越章,不为辟邪,为了所砍之柴,不在山虫子数目之内,不让山虫子记山账。 山虫子最厉害之手段,是修复灵枝,山中奇花异草,受到伤害,只要一叶尚存,山虫子都能修复,也可以修山复地,但人类活动太激烈之处,山虫子就搬家了。 山虫子乃仙属。 可山虫子降不了猳道士,法术上有所不及,因为凡是能在山中住石头庙的,住庙之前,必将一山之主拘来比划比划、欺负欺负,山虫子害了怕,不敢再来袭扰,方才能住石头庙,否则,山虫子也是要强哄硬赶的。 猳道士能住石头庙,少不得拘来山虫子一番蹂躏,初一十五拘山虫子来献山产。才能在驼龙山占住脚跟,打不过山虫子,早就被赶到外府他山去了。 林慕蝉见到山虫子,惊道:这是山虫子?它好可爱。 确实,山虫子长得萌萌的。 林慕蝉口中虽说可爱,却早将鹿骨刀抽在手中。 那山虫子看见林慕蝉手持鹿骨刀逼近,感应到鹿骨刀威力,有些害怕,伸出两只小手,在空中比划,那是在打哑谜。 打哑谜是说妖票的独门秘术,天下妖异都会打哑谜,说妖票入门三十六手哑谜,高端人士会七十二手。 鲁虾蟆会两手哑谜,毕竟专业不同,学不到三十六手哑谜,把这两手哑谜传给了我。‘ 我一见山虫子打的哑谜,看出了山虫子比划的两句话是:我害怕,我不得不来。 其他的我就看不懂了,但据此推测,这山虫子是被猳道士拘出来的。山中一草一木,哪片叶子缺个角,这山虫子都熟知在心,何况我们上山用法术赌斗许久,山虫子早就看出来,我们是一帮惹不起的人,它也不敢出来。 猳道士的洞,被震得石块纷飞,猳道士又不想出来和我们费力气,将山虫子拘来,那意思,你的山,出了事你得管,出去给我看看去。 山虫子敢怒不敢言,山间得道妖异,它是惹不起的,只得出来看看,但又不想打架,因此打哑谜说事儿。 虽然大部分哑谜我看不懂,但我知道,这山虫子对我们打猳道士石头庙,持支持态度,把猳道士打跑,它可以自在管山,免得天天受猳道士之气。所以山虫子打哑谜,是和平处理之信号。 山虫子在虫书上占据一页,山虫子死后百日化水,那水有妙用,与五石散同服,胸中可成山一座,要风来风,要雨来雨,要宅有宅,要亭有亭,要女人则有妖冶山鬼服侍。是上乘致幻毒品。且不易上瘾。 用此水研墨,抄出书来,一时三刻以后,字迹消失,成为无字之书,将此书夜晚放置山上,松风吹来,翻页之际,有朗诵之声,这叫松风识字之法。 赶这山虫也不难,但我不想把驼龙山废掉,这里还有万亩果园,驼龙村靠此生活。 因此对林慕蝉喊道:慕蝉,别冒然动手,这小精灵是被迫出来的,不出来猳道士打它,你把鹿骨刀放下,别擦枪走火。 林慕蝉将鹿骨刀插在地上,信步走了过去,女人大都感性,觉得萌萌的东西,肯定没有危险。 走至切近,林慕蝉竟然伸手去摸山虫子的触角,虫书没有记载赶虫人摸山虫子触角会怎样,所以我大声喝止,林慕蝉压根不听我话。 径自将手摸向山虫子触角,山虫子竟然没有任何举动,任由林慕蝉摸索,林慕蝉的手轻轻的摸着山虫子,到最后索性过去将山虫子抱在怀中。 那山虫子在林慕蝉怀里肆意扭动,一人一怪好似在嬉笑打闹,最后山虫子贴在林慕蝉怀里转了个圈,头朝下,尾部朝上,倒挂在林慕蝉怀里,林慕蝉哈哈大笑,好像捡了宝贝似得。 那山虫子的触角渐渐伸到林慕蝉膝盖处,两只夜明珠一碰,咔嚓一道强光耀人眼目,林慕蝉哎呀一声,牙关紧锁,往后便倒。 第一百零九章山虫子疗腿伤 本该轮到我进撼山眼,一见林慕蝉到底,我没直接向林慕蝉扑去,而是先去抢鹿骨刀,要是林慕蝉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一刀扎死它,也顾不得驼龙山废与不废。 我拔起鹿骨刀,打兽龙筋交在左手,气势汹汹向山虫子跑去,罗文尚还在转圈念咒,张舒望见倒了林慕蝉,举起火枪,以备不测。黄金童跑到林慕蝉身边查看伤势。 把个山虫子吓傻了,一个劲的动手打哑谜,反正我也看不懂,举起打兽龙筋就要抽一鞭,这一鞭下去,山虫子必然侧脸闭目躲避,一闭目我鹿骨刀立即扎入。这是个恶斗之法,鲁虾蟆传我赶虫术时,对江湖赌斗之法,也没少教我,比如一对一生死相博,不能光靠拳脚,一打照面如果嘴中含着烟,就尽力将香烟往对方脸上吐去,比方必然闭眼,只在闭眼瞬间,可扎一刀,吐得同时,左手在上相隔,右手送刀扎入,扎完赶紧跑,因为刀扎以后,不是立即见效,即便致命刀伤,五秒内对方也感觉不到,还能还你一刀的。 两厢对峙,要看肩头,肩动拳动,哪个肩膀动就是要出哪个拳。 所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最厉害的一招功夫就是左手撒石灰,右手小攮子,此招无解,专办武术大师。当然胡解放那种学妖拳的,另当别论。 就在举鞭之际,林慕蝉忽然坐了起来,我见林慕蝉坐起。鞭子没抽下去。林慕蝉指着山虫子半嗔半怒道:你这小东西给我说说,为什么要电我。 原来林慕蝉刚才突然倒地,是如触电一般,全身麻木,神智不清。过了几秒种,自己苏醒,身上无碍。 那山虫子一个劲在比划,别说是林慕蝉不知道哑谜这回事,就是我学过两个哑谜,也完全不知对方说的是什么。 总之山虫子不想起冲突。 林慕蝉往前走了两步,问山虫子道:说,你为什么电我? 我一看林慕蝉走路姿势惊道:林慕蝉,你别追问它了,你的腿被它治好了,你走两步试试,那筋不短了。 林慕蝉一听,将信将疑,走了几步试了试,果然腿不再跛足,大凡刀棍伤断筋之后,再续长起来,都要短一点,因此才有了伤后跛足,如今山虫子触角两颗夜明珠一撞,电了一下,伤腿复原。 可见山虫子修山复地之能。 当下,林慕蝉喜极而泣,对山虫子又生好感无数,直接将山虫子抱在怀里,这次山虫子没有再电她。 山虫子通体透明,腹内一包淡蓝色的液体,被林慕蝉一挤,好似有些痒痒,抓挠着林慕蝉头发,嬉闹在一起。 罗文尚又一轮赶山憾地之后,累到在地上,实在爬不起来了。 好在这时我接到了文小吒的电话,文小吒在电话里说道:驼龙山怎么了?出租车司机说是地震,不敢上去。 我答道:十五分钟以后,你们往上走就行,地震停了。 我和罗文尚实在太累,也该休息一下,停十几分钟,柳向晚不会遭遇不测,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也能和猳道士周旋个把小时,我头一直没犯晕,说明柳向晚处于安全状态。 再者说,雄吞吐兽吹完常树万,就回到柳向晚怀里,柳向晚抱着吞吐兽被拘进洞中,有吞吐兽在,谁欺负谁还不是很好定论,但柳向晚拘进洞中,打不开石头庙终究不是了局,外面人也只得尽全力袭扰猳道士。 十五分钟以后,撼山法停了,又等了十几分钟,一辆出租车上得山来,进不得果园,在果园外二里地已停住,但灯光射的远,我们远远能望见。 文小吒给我打着电话,询问这具体方位。 橘黄色的车灯照着两个长长的影子,文小吒带着一个蹩脚的后生走向果园。 从果园推门进来,文小吒就嚷道:王得鹿,出租车师傅要了二百块车费,你得给报销,人家说,大半夜冒着余震上荒山野岭就这个价。 我尴尬笑笑,说道:好说好说。 文小吒和林慕蝉一见面,叫了声林姐姐,瞥见怀中抱着山虫子,咧嘴一笑道:这就是猳道士?好萌呀。 林慕蝉道:这不是猳道士,这是猳道士的房东。你柳姐姐被猳道士抓走了。 文小吒杏眉倒竖,向身后那人叫道,赶紧把石头庙开了,我要把那猳道士变成一条鱼,太阳下晒三天。 想来这是文小吒心中,最为狠毒的事情了。 后面那人往前一站,见到林慕蝉怀中的山虫子吓得哇呀怪叫,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怪兽怪兽…… 那人穿着阿玛尼的衬衫,古驰的裤子,郎丹泽的皮鞋,当然这些都是黄金童站我旁边嘟囔的,我不认识这些牌子,更何况是在月下。 后来才知这些名牌都是假的。 黄金童把那人吆喝回来,我们都觉得他不靠谱,到底见没见过世面? 被一头山虫子吓成这样,直接就是个空子。 那人勉强折返回来,黄金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会斗宝吗? 那人答道,我叫薛弘景。 黄金童问,你这么有钱,怎么流落到暗三门江湖的? 文小吒替他答道,他没什么钱,这次出来也是躲债。欠了一屁股两肋巴骨的债。 黄金童道,是赌钱赌输了吗? 张舒望接茬道,那是你,肯定是欠了债,又赶上连夜雨家里房塌了,这才跑出来。 黄金童道,那是你…… 薛弘景自言,自己在烟台海边养海参,去年海中大潮,水尺泛高,将海参池淹了,海参被大浪悉数卷走,一个不剩,赔了数百万,不得已出来躲债,本想跑到一艘渔船上做水手,一来赚几个钱糊口,二来出远洋躲躲债主子。 一上船发觉不对劲,那船是斗宝人许其亮雇的斗宝船,一个船长四个水手加许其亮。远赴北鮀礁去斗宝。 一船之人不知斗宝为何事,只知道有巨款拿。船行几日泊在了北鮀礁一个深水峡里,那北鮀礁是海中一座孤山,方圆二三里地,有一小峡湾,水深浪小,正好泊船。 许其亮一个人下船入山,并不带其他人,清早昂首阔步下船,傍晚踉踉跄跄回舟,还没等回到船上,在峡湾旁遇到了挖牡蛎做晚饭的薛弘景。 薛弘景看见许其亮时,他瞳仁都快散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这是着了看宝兽的道门。 薛弘景上前扶住,见许其亮t恤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衣衫破处的皮肤已变作一大片珊瑚。 许其亮上气不接下气的对薛弘景说:快,我现在说一句,你记一句。 薛弘景在沙滩上用草棍指沙画字,许其亮说的正是开石头庙的秘术,许其亮想传给薛弘景,叫他学会以后,无论如何要把北鮀礁山顶石头庙给开了。 薛弘景教完以后,身上珊瑚皮已经蔓延全身,那是海妖珊瑚斑,被海妖用麒麟角划伤,中者即浑身生珊瑚,最后化作珊瑚而亡,麒麟角是外门兵刃,今形意门有此兵,专克长枪。然而形意门麒麟角没有珊瑚斑毒。 国内滨海一座城市,那座城市不方便提及,总之是最早十四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一,驻有海军,海边建有海军407医院,该医院前身是,半殖民地时期的一家德国医院,海边旧别墅中存有大量德国医学资料,曾经有海妖夜晚上岸,潜入德国旧别墅偷尘封百年的医学资料,此事即轰动一时的海妖偷资料事件,海妖伤及一人,化珊瑚而死。请我师父鲁虾蟆去了一趟,军方人士见到鲁叫花子异常轻慢,鲁虾蟆一言未发就回来了,告诉我说,那海妖恋家呀,德国人做下的好事。 只此两句话,我不解其意,也没再追问,那个时候我忙着背虫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许其亮留下遗言,要薛弘景去开石头庙。薛弘景见最后许其亮化作人型珊瑚,吓哭了,哪里敢去开石头庙,用手机将沙滩上的字拍了下来,浪花一抹,字迹消退。薛弘景上船喊人,众人下船一看,见有个人型珊瑚躺在岸边,惊呼连连。 薛弘景详说备细,众人惊叹不已。商量了下,尘归尘,土归土,海葬许其亮。 薛弘景没敢在岛上逗留,跟船回来后躲在鲁北二舅家里,几个月前文若山叔侄在广场上表演月下传丹,薛弘景混迹人群中,看文若山有个纸牌子立在地上,写着几个‘当字’,就是半拉字,旧时当铺里写当票用的字,暗三门传票子也都是半拉字,和当字非常接近。外人不认识。这薛弘景的爷爷年轻时在烟台一家当铺当二柜,家里有当字书,小时他爷爷没事就教他写当字,因此大体认得。 上写着招斗宝师傅。 戏法结束,薛弘景怯生生的凑过来说,我就会斗宝。 文若山一听,不是江湖口吻,问道:你都会些啥? 薛弘景说道:我会开石头庙。 文若山一听,可以啊,这是个行家,知道石头庙就不是招摇撞骗的,当时给他以挂字门卖大力丸的名义造了册。 薛弘景将实话一说,我们心凉了大半截,敢情眼前这位连实习生都不够格。 可形势当前,死马权当活马医。再晚了,柳向晚就真被欺负了。 薛弘景现翻了翻手机存的那些图片,现场复习一遍,这才走到石头庙前作法,看那蹩脚的动作,我就知道,一准开不了石头庙。 第一百一十章黄金童七步急才 果如我所料,薛弘景一番蹩脚动作,虽口中念念有词,做完法术后,石头庙壁却静逸如初,没有半点变化。 薛弘景从脸红至脖子根,嘟囔说道,可能哪个地方不对,我再来一遍。 我在一旁赶紧摆摆手,说道:大哥您消停会吧,一看您这路子就不对,这么弄开不了的。 薛弘景闻言,十分尴尬,说道:那……那既然这样,我……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黄金童端平小口径厉声喝住:小子,你去哪?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我也不知道黄金童卖弄的是哪一出。 因此劝道,黄大哥,你这就有些那个了。 黄金童仰脸道:哪个?我这里人命关天,不是请你来草菅人命的。柳向晚被拘禁石头庙中,我要的是开石头庙之人,不是来打个哈哈就能走的。柳向晚死在石头庙里算你斗宝开庙的,还是算我黄金童的? 薛弘景没被人用枪指过,一时吓得浑身战粟,语无伦次,不知所言。大意是自己很无辜,无非是学艺不精,不该在草堂注册,酿成今日之祸。 黄金童不依不饶,你开不了石头庙,甭想走。 薛弘景一脸无奈,到了苦苦哀求之境地。 黄金童这才点明道:要嘛你人留下,要嘛你把手机图片留下。 黄金童意思很明显,既然你学艺不精,开不了石头庙,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把那图片给咱看看。你学不会的东西,不一定到爷手里玩不转。 别看黄金童吃喝嫖赌,却是少年得志,一副机灵脑瓜,北五省无人能及,要论及学习知识,不论天文物理,黄金童过目即会,从来没在学业上用过功,成绩天然出众,上学时是那种整天吊儿郎当的学霸。人见人嫉妒。 像斗宝开石头庙这种勾当,需要悟性、灵性,还真就非黄金童这种人不能办,换做旁人,短时间内学暗三门技术,算是白瞎功夫。 灵性这种东西,可以熟能生巧,积累而生,如若功夫下得深,灵性自然而然出现。关键是,薛弘景没怎么在这方面下苦功,如果是下过两三年苦功,也就没有黄金童张狂的份了。可是要论急才,天下无出黄金童之右者。半个小时之内,指望薛弘景开石头庙,也是枉然。不如赌黄金童一把。 薛弘景一听此言,长舒一口气,当是多大的事呢,原来黄金童只是想看下手机图片,这有何难,只要让自己脱身,别说手机图片,即便是手机,也送了。 当下薛弘景直接将手机塞给黄金童,说道:大哥,手机给你,图片自己看,这样我能下山吗? 黄金童将小口径撤下来,倒提在手中,接过手机,将头一摆,示意薛弘景下山。 薛弘景仿佛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跑出果园,临出果园门,还不忘了看山虫子一眼,今夜算是长了见识,谁也不曾想到,许多年后,薛弘景因为此夜被人瞧不起,发愤图强,终成一代斗宝大师。 人事往往如此,黄金童天资聪明,学什么一点就透,然而一生耍小聪明,虽干过许多大事,却从未认真钻研过某项技术。 薛弘景则不然,天生胆小,资质平庸,乍一接触暗三门,觉得门内乾坤浩大,奇景无限,对暗三门中人物甚是仰慕,将一生经历花在了斗宝学习之上,游走三川五岳,遍访名师,终成正果。也是后话。 黄金童接过手机,望着薛弘景远去的背影,洋洋得意。文小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她传的票子,没有给人消灾了事,在今天不算什么大事故,要是在旧时暗三门江湖,当事人的事没有解决,可以去草堂摘牌子,当场砸了。 林慕蝉凑过来说:黄大哥,你这么欺负人不算好汉,柿子挑软的捏,逮住蛤蟆攥出尿来,真英雄。 林慕蝉虽说与黄金童日日相处,却天生八字不合,彼此互相看不顺眼,黄金童作为男人,不好碎言碎语,打击林慕蝉,林慕蝉作为女人却可以肆无忌惮,夹枪带棒,抢白黄金童。 此次黄金童也有苦衷,说道,小林同志,我也是为了救柳向晚,出此下策,要说七步急才,看见棉花纺出布来,还是我黄金童做得来,要不你试试? 说着将薛弘景手机递给林慕蝉。 林慕蝉不接,抿嘴冷笑,不再言语。 黄金童将薛弘景手机里的图片看了一遍,那图片是沙滩画字,兼有图形,黄金童默记在心。盘腿而坐,闭目凝思。 这动作不是黄金童绝学,因为学不来,这是天生的,只要黄金童盘腿打坐,闭目凝思,没有他想不出来的办法,没有他消化不了的知识,这个人是个奇才。 众人一筹莫展,既然薛弘景开不了石头庙,再传斗宝人也是枉然,黑灯瞎火,哪里去求人?等到上得驼龙山,柳向晚和猳道士早成露水夫妻了。只得寄希望于黄金童,虽说平日里黄金荣不大靠谱,可谁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由着黄金童折腾。 黄金童再一睁眼,两目运光,说道:王得鹿,把你百宝囊给我,我找几张符咒。 我将百宝囊递给黄金童,他翻来覆去的找了一番,找到一张空白灵符,拿出朱砂笔,蘸饱了朱砂,凭着记忆,在空白符上刷刷点点,一挥而就。还甭说,黄金童一落笔,我就知道带着玄妙的窍门。不得不佩服此公,确实是个急才。 黄金童又向我要了鹿骨刀,将符咒插在鹿骨刀上,斗宝的不走禹步,踏周天二十八宿之位,黄金童脚步迈开,行走之间,连我都看出来踏的是周天二十八宿,而刚才,薛弘景步法散乱,压根就不知道在干什么。 黄金童踏完斗宝步,仰望星空,口吐真言,那鹿骨刀上的灵符,无火自燃,烧完了符,黄金童对着石壁喊一声:天玄主物!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石帘轰隆一声拉了开来。石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在场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只用了十分钟,黄金童看了三十三张图片,学会了斗宝开石头庙,任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罗文尚走到我身边说道,王得鹿你这哥们什么来头?这么厉害,这要是偷学你赶虫的学问,那还不是一偷到手。 我呵呵一笑,对罗文尚说,罗大哥,大凡天资太过的人,不屑于偷艺的,他们脑子里想的是生死大哲学,对小学问不屑一顾,而且有句话叫天打头枝,太过聪明,老天爷不叫成事。 罗文尚捋着山羊胡子点点头,赞许我年纪轻轻,看开许多人事。倒不是我天资多高,而是流浪生活让我想的比别人多。 同样是流浪,林慕蝉一没人生感悟,二没风霜哭诉。她却有别人不懂的第六感,她知道谁对她好,发自内心的那种。 石头庙一开,我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叫住林慕蝉,嘱咐她,进去后你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听的林慕蝉双颊绯红,骂道:王得鹿你个王八蛋,这种下作想法,你都想得出来,你是不是满脑子这种淫秽图片?你真是大方,这么轻描淡写的拿我送人?你就不怕我和猳道士弄假成真? 我说道,要想救柳向晚,只能委屈你了。 林慕蝉不是不想救柳向晚,但听我如此关切柳向晚,怒道:为了救你的向晚,可以把我搭上?凭什么我这么贱?我还就不进去了。 我伸出三个指头向天发誓,说道:林慕蝉,我对天发誓,一旦解了鹊玉毒,我就娶你,我心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是形式当前,权变则个。 林慕蝉白眼朝天,说道,我会嫁给你,别想瞎了心了。 说罢头也不回,小蛮腰一扭,径自走向洞内,望着林慕蝉曼妙的身姿,我不禁感叹:刀子嘴豆腐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林慕蝉花赶猳道士 山虫子望着林慕蝉进洞的背影,眼神里充满期冀,希望我们能一战成功,山虫子留在洞外等候,并不敢进来。 我是最后一个进洞的。 那石头庙内大有乾坤,一进洞门左右两幅石联,镌刻在石壁上,上联是,蓬莱福地,万年松苔栖仙侣。下联是,函谷洞天,千里银河洗甲兵。 再往里行不数步,幽幽暗暗的洞顶,发出点点幽光来,那是夜光石,十步一大,五步一小,镶在洞顶,照亮路径,光不甚明,堪堪能辨人容颜。 走过三五十米,洞中豁然开朗,约有半亩见方的空间,不知何处生出一股流水,汇成潺潺小溪,横陈流过,溪上有座石桥,桥边生有奇花异草,莫名幽香。那些花朵枝叶,由于常年见不得阳光,均是雪里染霞,枝叶几近透明,微微泛着霞光,美不胜收。 过了石桥,再往前走,却有三个洞口,一个写着古隶,道是,天真恒乐。一个写着守元抱一。一个写着幽眇自知。 我们一行人一时不知进哪个洞口,张舒望道。万一走错了,再有机关暗器如何是好。 罗文尚答道,不会的,石头庙如此隐蔽,外人根本进不来,住石头庙的是不会瞎耽误工夫修一些机关暗哨的,这属于浪费时间,能进来的人就不怕机关暗哨,怕机关暗哨的人也进不来。 黄金童琢磨了一下三块匾额,说道,你们看啊,守元抱一,要是找个反义词,会是什么? 我说道,反义词的话,是不是纵情享乐? 黄金童一拍手道:着啊,就是纵情享乐,所以守元抱一绝对不会通往猳道士的寝室。再看幽眇自知,给你第一感觉是什么? 林慕蝉道:书房。 黄金童说的有理有据:对,书房,那么只剩下天真恒乐了,所谓天真者,不掩其情,恒乐者,永享快乐,必是他的起居之地。 我们点头称是,黄金童说的十分有道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到此处,即按此行事,至于结果如何,只得看天星称了。 我们在天真恒乐洞口鱼贯而入,进入洞中,渐渐宽阔,时有洞风拂面,温暖宜人。越走越明亮,石壁也越来越光滑,石壁上发着莹白的光,走过二十多米,洞内光亮如昼。 映在眼前的是一座花园,花园中奇花异草,也是美不胜收,时有烟气缭绕,宛若仙境。洞顶上方悬着一方石头,此石名作日月盈亏石。能效日月运行,盈亏有序,故而石洞底花草得以生长。 我们走在此间,互相递了个手势,相约不能发出声响,走路蹑手蹑脚。洞中极是安静,平时注意不到的声响此时清脆如磬。 花园周遭有许多石室,其中四五个分别有女孩居住,我们就洞口悄悄窥探,并不敢惊扰,这些女孩目光痴呆,反应迟钝。踞坐小洞闺闱之中,无所事事,了无生气。 我们虽然很惊讶,但明白个中缘由,这就是当初驼龙村失踪的那五个女孩,一晃十几年过去,长成了大姑娘,却出不得这座石洞,只能供猳道士百般玩耍。 我暗暗咬牙,一定要赶了猳道士,将这些女孩放出去,远走他乡外府,兴许还能再续好姻缘。 在花园的尽头有一个月亮门,月亮门上挂着珠帘。 我示意其他人不要前行,我和黄金童蹑手蹑脚的蹭到月亮门左右,往里张望。 里面灯光更明。 往里一看才知黄金童所言不虚,里面有张大石床,上面纱帐银钩,洞内陈设,高古奢华,猳道士踞坐在石床上,秦木客旁边侍立。 对面石凳之上,柳向晚被几根花藤绑着,吞吐兽就趴在柳向晚的肩头,气的肚子一鼓一鼓的。 猳道士是个灵物,会许多法术,却奈何不得吞吐兽,它不会傻到,有吞吐兽看护时,接近柳向晚,兼之刚才一直在地震,猳道士可能在洞口观察我们,这石头庙有玄妙之机,那就是石头庙内人,可以在洞口观察外景,外面之人看不到内里情况。 猳道士知道地震是我和罗文尚使得伎俩,心里有底,只将山虫子拘来,放出去应对,不想山虫子早就对它怀恨在心,举兵倒戈,不再听从猳道士喝令,把林慕蝉腿疾治好,由着我们来围剿猳道士。 等到撼山震一停,猳道士也就返回居处,此时,正通过秦木客传声与柳向晚对答。 只听得秦木客说道:女人,早晚是要侍男人的,何必苦了自己? 柳向晚厉声说道:你还没我前臂高,毛茸茸一只小玩具,哪来的男人? 秦木客传声说:我身体虽小,却有个阴阳闺闱之术,阳春之物可以暴涨,粗长硕大,保管你受用。 柳向晚只在梦中上过画春楼,还未尝及人事,听得这话,如何不恼,脸颊羞红,柳眉倒竖,骂道:呸,你个小畜生玩具,如果你敢动我一指头,我把你这淫窟给你吹塌了。 转而对肩头的吞吐兽说:快,快吹,快把它吹跑。 雄吞吐兽,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猳道士,这小东西是虫中最为通灵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吞吐兽并没有听从柳向晚吩咐,只是蓄势待发,因为这小虫知道,导弹放在发射架上,威胁价值最大,一旦发射,鱼死网破,是光棍打法。吞吐兽一阵风吹起,还真吹不塌这座洞府,石头庙能大能小,像个皮条,地震都奈何不得,何况风吹。 天下洞穴,都有两个功能,一者是出岫之云,二来是藏气息风。 凡是百丈开外的深洞,必有岫云吐出,朝吞而夕收,有的岫云可见,有的岫云不可见,岫云出于深洞,而幔于山间。 洞者,山之穴也,藏气而息风,洞中也有微风,那是洞内自生之风,山间大风见穴乃至,入山洞步行十五步,即无风侵。所谓息风之所。与风相克。 故此,风不行于洞,吞吐兽惯会使风,这一点十分清楚。即便大风将猳道士吹到石壁之上,也吹不死它,顶多吹得石洞中,家什乱飞。将猳道士吹晕过去。无济于事,一旦放了大招,猳道士知道没有性命之忧。反而肆无忌惮起来,不若蓄势待发,让它搞不清虚实,更容易保护柳向晚。 那猳道士又借秦木客传话调情,内容不堪入耳,我无意间瞥见,秦木客腰下那话,徐徐而长,面对柳向晚,秦木客根本不能自持,他是个人,只是碍于猳道士淫威,不敢造次而已,真要是猳道士外出,他也是柳向晚第一祸根。 我招呼黄金童退回花丛中,俯下身子,趴在地上,我对林慕蝉比划道,该你进去了,按我说的做,就没问题。 林慕蝉咬着下嘴唇,狠了狠心,站起身来,昂首阔步,向月亮门走去,此时她的腿伤已好,走路顺当,不再跛足,扭捏起来格外好看。 只听得月亮门里,柳向晚叫道,林慕蝉,你怎么来了。 秦木客替猳道士传声喝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只听林慕蝉笑道:别管我怎么进来的,我是来服侍猳大王的。 又听得柳向晚喊:林慕蝉你疯了,别脱衣服,不能脱。哎呀你们…… 林慕蝉笑道:猳大王你快使阳春之法呀,奴家这里受不了。来来来,我帮你…… 只听凄厉一声怪叫后,林慕蝉大喊道:快点进来帮我打秦木客。 我闻声,第一个冲了进去,见秦木客正将林慕蝉抱住,林慕蝉虽然衣领划开,但并未脱衣服,秦木客见林慕蝉药倒了猳道士,无有拘管,又见林慕蝉身段奥妙,不能自持,上去将林慕蝉抱住压到身底,就要撕扯林慕蝉裤子。 秦木客撕扯之下,露出林慕蝉腰间一段葱白来,无明业火只顶我的脑门,我上前一脚将秦木客踹倒,扑在秦木客身上,先给他封了眼圈,瞥见身下之物春风硬挺,上去跺了几脚,秦木客负痛惨叫,起不得身。 再看猳道士,腰下春风一段,果然暴涨,竟然长可等身,那阳物和他身高一样,末端被林慕蝉塞进了猳道士嘴里,猳道士是因吞自己精水而倒地。 此法是赶猳道士唯一方法。叫作花赶之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神牛磨镜 猳道士呼风唤雨,十分厉害,人不能近,赶它之法却只是一个小手段,那就是让其自食精水。手段虽小,然而不是赶虫之人,断不知有此窍门。 凡修道者,体内养丹,皆出自肾水精华。世间内丹道门,说白了,就是让精液逆运行,先是百日筑基,守精不漏,精聚丹田,化精为炁,百日后冲关,尾闾穴乃小周天第一关,精炁冲开此关,那么内丹就学成一半了,直到冲开泥丸宫,有个著名成语叫作醍醐灌顶,大部分人解读为佛教一种礼仪,其实这是冲开泥丸宫的状态,脑中如闻水声,哗啦啦一下子冲开,冲开了泥丸宫,小周天最难一关已完成,假以时日,小周天必会顺利完成,接下来大周天只是时间问题,这是化精还炁之法,接下来要化炁还神,最后化神还虚,做完这三步的,从古至今,一个巴掌数的过来。做完这三步以后,城头飘云客,山间不老仙。仙不是神,神只有一个,人入山不老曰仙。 猳道士所修道门,也要守精服气。然而漏精之后,自食漏精则伏地就戮,乃为精毒。此是行气相克之理。 非大笑无以解精毒,世间诸物,非人属不能笑,以其无腮。所以猳道士不会笑。赶虫人自有办法让它笑。 凡地上走兽,后背朝天之物,食用老鸹肉,则大笑不止。比如猫,喜欢捕鸟,却从不捉老鸹,捉住老鸹,食其肉,则面露狰狞,见人就笑,人多有被其吓伤者。此猫也必不能久存于世界。 猳道士食精而倒,服鸦肉而起,起则大笑不止,直到赶虫人以虫符镇之,乃解鸦肉之毒,至此,猳道士正式被赶虫人降服。 后来论及此事,柳向晚描述了当时情景,她十分紧张的看着猳道士之时,林慕蝉冲了进去,柳向晚第一反应是肯定是震惊,继而怀疑是不是猳道士变的障眼法,又见林慕蝉腿脚忽然变好了,心里疑窦甚深。 林慕蝉一进门就开始划自己衣领子,继而撕扯自己衣领子,这是我提前嘱咐好的,如果需要脱衣服才能赶到猳道士,我宁愿不赶,但划领子就显得轻描淡写了。而且是面对一只近似毛绒玩具的生物。 虫书记载的明白,猳道士路径逢人,有面容姣丽之女子,以手划衣领,此物不能自持,定起淫心,拘女子以供狎昵。 人类女子划领子,是猳道士所不能忍受的。只要看到这一幕即淫心大起,不能自持。 林慕蝉生怕不起作用,动作有些过大,直接撕扯自己的衣领,猳道士瞬间疯狂了。 柳向晚也顾不得进来之人是否有诈,这才大叫,林慕蝉你疯了吗,不能脱衣服云云。 实际上林慕蝉没有脱衣服,只是在划领子。猳道士因受划领子感应,腰下物什暴涨,长到等身长。也难为了林慕蝉为了救柳向晚,为了解我俩鹊玉之毒,连手套也没戴,上前抓起猳道士那物什,塞到了猳道士嘴中。彼时的猳道士,意醉情迷,已经被林慕蝉美貌迷得不能自拔,见林慕蝉伸手来摸,由着她摆弄。 林慕蝉塞好以后,伸手捏住猳道士尾骨第三节,使劲一捏,这是个法门,猳道士阳物暴涨之际,捏尾骨第三节必定使其江河一泄,肾水呛喉,猳道士咽了下去,正中自己精毒,倒地不省人事。 就在猳道士倒地的一刹那,秦木客解了猳道士的拘魂码,见林慕蝉放倒了猳道士,身上散发着脉脉体香,三四十年没见过女人,哪里受得了体香诱惑,上前扑倒林慕蝉。 林慕蝉苦苦挣扎,在空中她是架战斗机,但在山洞中,却挣脱不了壮汉搂抱,柳向晚被花藤绑在石凳上,一丝展动不得。因此林慕蝉大声呼救。 我冲进屋内,踹倒秦木客,黄金童跟在后面又照着秦木客补了几枪托,秦木客倒地起不来了。 张舒望用大烟油子刮刀,割开花藤将柳向晚放了下来,好在几个小时时间里,一直在和猳道士对峙。 我将倒在地上的林慕蝉扶起来,林慕蝉哇一声哭了,一把将我推开,一肚子的委屈无人诉说,文小吒眼明心亮,过来扶住林慕蝉坐在一张石椅上,林慕蝉紧紧挨着文小吒,哭的呜呜咽咽。 我知道林慕蝉受了大委屈,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了救人,为了爱情的憧憬,不惜牺牲自己的纯情,摸了一把异类身下之物,虽说猳道士像个毛茸茸的玩具,但毕竟女孩心理是柔弱的。 我上前试着哄哄她,再次她一把推开。我只好上前将猳道士用衣服包起来,一时半会儿猳道士死不了。 剩下的人,分头去探洞,找驼龙井,去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陆续回来,纷纷说道,并没有见到什么驼龙井。 黄金童最后一个回来,说是守元抱一那个洞口进不去,一进洞有个石室,石室内景物非常奇怪,一头牛在拉着一个磨盘,转的飞快,人不能近磨观看。 张舒望说道:那不是磨盘,那个东西叫神牛磨镜。自古消息埋伏中就有这一路,就叫神牛磨镜,一般人开这种神牛磨镜的局,需要死两个人,那牛磨的不是磨盘,是面青铜古镜,这个机关消息需要三个人在青铜古镜上照一下自己的脸,可当第一个人照的时候由于神牛走的飞快,一下将照镜之人踩倒剁死,就在踩到之时,有个小小空当,第二个人跑去照一下,还能全身而退,第三个人再照时同样要被神牛踩死。也就是说三个人照镜子,只能活一个,这个活着的人从此也就在神牛磨镜这个机关中,留下了影像,日后极有可能被设下神牛磨镜机关局的人寻仇。所谓的神牛,并不是真牛,而是机关牛,这种东西必有暗河之水,方能推动。三人照完青铜镜,对面石壁上就会开门,否则,你可以炸毁这个神牛磨镜机关,却无法进入其内。 罗文尚道:无妨,我这里有坐定山河兽,定住以后,我和王得鹿先照两个相,你们再出来个不穿衣服的,去照一下就成。 黄金童看了看周遭众人,说道,那没说的,这个不穿衣服之人定然是我了,其他人不合适。只管行事。 罗文尚已从猳道士藤编笼子中放出了坐定山河兽。 我们一行众人来到守元抱一洞口,迤逦探来,果然见一怪牛,在围着磨盘似的青铜镜转圈,林慕蝉此时已经抹干眼泪。见外人只有我赶虫同行罗文尚,不惜破了相,蓝翼扑拉一声弹开,在山洞中,堪堪能够煽动,林慕蝉双翼一震略微腾空,直接飞在神牛上空,俯瞰神牛快速转圈中,照了一眼青铜古镜。 林慕蝉腾空的举动直接震撼到了我,我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罗文尚惊叹连连,赶虫三十余年,未见飞天夜叉,此时一见,澎湃不已。 林慕蝉使小性子,不让黄金童裸体卖弄,自打进驼龙山,裸体男人就见了不少,最常出镜的是秦木客,林慕蝉一想到浑身白毛的秦木客就对裸体男人愤恨非常,因此抖擞神威,先照了一下青铜磨盘镜。 文小吒见干姐姐如此卖力气,也不等罗文尚叫起坐定山河兽,使了个彩字门的法术,大变神牛,念了一通咒,将一块瓦当,飞空祭出,直直盖在奔跑拉磨的神牛上,噗嗤一阵白烟,神牛变作一个不倒翁,脸上勾的是窦尔敦的脸谱,兀自在古镜磨盘旁边晃荡,文小吒大摇大摆的向前,在古镜前美美的照了一下,期间呲牙咧嘴,脸上做了许多怪物相。 文小吒照完,神牛恢复原状,依旧绕着古镜飞奔。 女人的世界,我们搞不懂,柳向晚见两个女孩轻松找了古镜,不甘示弱,将雄吞吐兽腮边摸了三下,放之于地上,雄吞吐兽径自爬到神牛磨镜跟前,一口大风吹过,直吹的神牛倒退好几步。在洞中,吞吐兽的风大打折扣,因此没有因洞壁回风将我们吹跑,柳向晚就趁神牛倒退几步之际,快速上前,照了一下自己清丽的面容,迅速退回。 只见对面石壁上,轰隆一声,两扇石门洞开。 罗文尚很是无奈,说好的用坐定山河兽解决神牛磨镜,竟被三个女人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的化于无形。 那夜罗文尚深刻意识到了团队的重要性,面子上着实挂不住,我身上没有一头能用的虫,居然没有亲自动手,甚至连个主意都没发表,就解决了猳道士和千古难解的消息埋伏——神牛磨镜。 那夜他深受打击,自此开始广结善缘,打造团队,最后在我锁鳌礁一战中,出力不少,名震暗三门江湖。 石门洞开以后,我率先绕过神牛,进入石门,石门内部,是片空旷的石室,石室壁上发着微光,约有篮球场一般大小,石室内十分潮湿,想来猳道士也不经常来此,它只是捎带着看护驼龙井,并不常来查看。 就在石室中央赫然立着一口井,旁边有块石碑,上写着五个大字,石背鼍龙井。 我深切感慨,错别字害死人,即便赶虫前辈也写错别字,是鼍龙井,而不是驼龙。 那井上有个盖子,是个棋盘。棋盘上有黑白子七十七颗,是个残局,张舒望说道,这是漏天一十二局其中之一,叫作白云苍狗局,不是人间国手传下的棋局,是老松演棋十二局之一,下对了,能胜半子,下不对,这座石室就是咱们的墓穴。 第一百一十三章老松演棋漏天一十二局 我闻听张舒望一席话,不免大惊。倒不是惊奇于老松演棋一十二漏天局,而是惊奇于,井口有棋局这事竟然不载于虫书,只能说明一种情况,赶虫前辈上次见到鼍龙井时,并没有这些个机关,那时驼龙井也不在石头庙里,定不知被谁拘来的,连井也能拘,因此惊奇。 老松演棋是暗三门中流传的一个故事,说民国时期,有大学生名叫陈伯翰,在西安读书,某日与同学游太白山,山中老松秀石,流云激瀑,兴致逸飞,留恋忘返。两人夜宿于两株老松之下,是夜明月当空,蟾光千里。陈伯翰见老松下有个棋盘,不知何人所置,忽然微风吹至,一株松树上掉落一松子,正好落在丁目上,另一只松树也落下一颗。 两株松树用松子作棋子,你一子我一子,互相截杀,下起了棋。陈伯翰大惊,慌忙叫醒同学,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开始记录棋谱,直到天亮才记录完毕,两株老松一共下了十二局,下完一局就有松风将松子吹干净。 陈伯翰记录好棋谱,慌忙下山,找围棋国手演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围棋国手惊骇不已,要与陈伯翰一同上山寻松。入山以后,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两株松树所在。 失望而归。 但那十二个棋局,却流传了下来,叫作老松演棋十二局,因为棋法太过精妙,又叫漏天局,泄露天机的意思,这十二局都是一松略胜另外一松半子。 可惜如今已经找不到了那棋谱了。 我问张舒望道:你怎么认得是老松演棋漏天十二局? 张舒望说:别看我是个卖角先生的,自小爱下棋,也爱看人下棋,漏天十二局我向人借阅过,十二局我背过了六局,在瓦子店和人演过那六局,至今记得,因此认识白云苍狗局。 我惊喜道:那就快下吧,还等什么? 张舒望说:不急,容我先背一背。 几十年前的东西,张舒望还能背诵,可见当年爱之深切。张舒望爱下围棋,并且下的很好,在解放前这种小商小贩并不鲜见,鲁虾蟆收藏有一副画,是个卖猪肉屠户画的,笔法虬俊,其人自小喜欢画画,字也漂亮,无奈何继承了家族老本行,杀猪卖肉。职业和艺术天分并不冲突。 据传张飞善画美人。即是此理。 张舒望将那副棋局背诵一遍,确认自己还记得住,这才拿起地下的棋子罐,执黑子先下一子,又跑去白子棋子罐,执白子又下一子,一人两手互相博弈。 这个棋局更像是个有黑白二子的密码锁,张舒望小心翼翼的下着棋子,丝毫不敢怠慢,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才下完。落完最后一子,那井盖轰隆一声裂开,棋盘也列为两半。 柳向晚好奇,靠近井盖站着,见井盖裂开,往井里一探头,忽的冒上一股热气,喷了柳向晚一脸,柳向晚用手摸时,那水气,变作石粉掉下来。 柳向晚惊道,好厉害,这水能变石头。 我对她说:你千万小心,别掉进去,掉进去再捞上来,你就是个雕塑了。 柳向晚吐了吐舌头。 我对黄金童说道:黄哥你得去买个枣木桶和一只羊来。 黄金童犯了难,摊了摊手说:这深更半夜的,哪里去买羊,哪去找枣木桶?这得天亮以后去啊。 我摇了摇头,担忧道,我也知道天亮才买得到,可是石头庙门户大开,赶上哪个村民上山拾掇果园,看见这个门户,我赶虫的破相倒没什么,整个暗三门江湖从此就得破相。 张舒望道,枣木桶好找,沈建国家院子里就有一只,那桶还有盖呢,我进院门时看见的,就在他家压井旁边。可以去拿来用用,天亮后补给他钱,也就是了。 黄金童道,即便是有枣木桶,深更半夜入村庄敲门打户,容易引起公怒,村里不同于城内,深夜一般很少有人出门活动,半夜之时,村中有个蛐蛐走动,全村的狗能叫成一片,更何况一个大活人,真要是把沈建国惹急了,发动起群众,一村人赶往这座果园,岂不是更加麻烦? 我看见林慕蝉在和文小吒正说话,计上心来,对林慕蝉说:还得你去一趟村中,轻描淡写的飞入院子里,将枣木桶提来,记得带上盖子,怎么样? 林慕蝉委屈未消,嗔道,不怎么样,我累了,不想去了,不该干的我都干了,别人不好意思干的事情,我也干了,凭什么这种偷东西的事还要找上我,王得鹿你不是很厉害吗?何必指使人干这个干那个,一个娃娃哨,就吹得我啥事也为你做?你自己去吧? 我无奈道:别人干不了啊。我要是自己能去,绝不麻烦你。你过来,来! 说着,我不由分说将林慕蝉拉出石室外,林慕蝉一边走一边试图挣脱,嘴里还说着,你干什么你,有什么话这里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吗? 我低头不语,拉着她猛走。 走出室外,神牛磨镜的旁边有几株暗河藤萝,我将林慕蝉逼进藤萝叶子里,胸口靠着她的胸口,对着她的耳朵吹着热气说:慕蝉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赶猳道士确实难为你了,毕竟连人事还没尝过,就让你……可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吧? 说完这些话,我脑袋有些晕,我知道是自己心中动情,撞开了鹊玉毒。 但我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抱一抱林慕蝉。所以头晕也忍着。 林慕蝉撅着嘴说道:再帮你一次,快点打好鼍龙水,去和金雪斋换回妖方,咱们赶紧去配药。 我点点头,林慕蝉被我挤在藤萝叶里,像头受伤的小鹿,眼神幽怨的看着我。我张开双臂,将她抱的紧紧的,说声对不去,不该叫你去赶猳道士。 此时我头晕的厉害,眼前天旋地转,马上就要晕倒的当口,林慕蝉推开我的手,脸红的像秋日的晚霞,说道,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不怪你,只是我不向你诉苦向谁诉呢?我知道你对我好,以后我的话你听一半就行,我不是真的生气,你别这样,不是我不愿意,待会你又得晕倒,叫柳向晚看到,还以为我故意要鹊玉毒发了似得。这样吧,我赶紧去偷木桶,你也赶紧进去,别晕倒在这里,叫人看见,说我闲话。 说完林慕蝉脸上红的像个小苹果,推开我走了,临走,我还嘱咐她:先不要惊动那几个驼龙村的女孩。 林慕蝉点点头。 目送林慕蝉远去,我折返回石室,对黄金童说道,金童哥,你去石头庙门口把守一下,别叫驼龙村那几个女孩跑回村里,等咱们关了庙门再将女孩们送回村子,方为上策。 黄金童道,说的在理。提枪欲走,又折回来说,那你要的羊谁去买? 文小吒问道,你要羊做什么? 我心踌躇,我这一支虫书上记载的取鼍龙井水之法,是买一只羊和一条羊肠子,将那羊胃处剖开一个口子,把羊肠子接上,用再生膏一抹,扔井里,羊兀自喝井水,井水顺着羊肠子往上流,井水入活物体内却不石化,径自流到枣木小桶之内。 这是个赶虫人不传之术,因为虫书记载的东西都不许外传,但此时我顾不得了,文小吒远涉数百里,前来助阵,怎好瞒她。 当下前前后后一说,说的罗文山频频点头,又学了一招,敢情他那支虫书中没有此法,甚至没记载鼍龙井。 我和罗文尚交流时,他也曾说,别看他们是九十五册,我们是一百零三册,好像就差着八册似得,貌似差距不大,实则虫书质量不一样,我们这一支,每册虫书三百六十页。他们只有一百八十页,差着一半呢,很多奇虫都没有记载,因为他们那一支的赶虫前辈赶的少,经验也就少,虫书也就薄。赶虫之门宗,不同于别的行当。赶虫谁家出的能人多,谁家赶得虫多,谁家虫书就厚。我们是正支,凑巧出的能人又多,积累的经验就多,赶得虫也就相对较多,赶得虫一多,出能人就多,如此良性循环。 文小吒听完噗嗤就乐了。笑道:王大哥,你听说过有个彩字门戏法叫空杯来酒吗?这种活还用得着活羊?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我是大个彩字门唯一弟子,隔空取个井水还不简单?待会把枣木桶放井边上,我叫井里的水呈小指头粗细的水线往桶里流,各位看到好处,给我喝个彩,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张舒望拦住道:行行行,知道你小丫头能耐大,别使你那套生意口了,待会看你表演就是。 文小吒笑笑说,说漏了,职业习惯。 我喜上眉梢,正愁没法找活羊,文小吒主动献技,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江湖路走的壮不壮,不全取决于一个人能耐多大,也在于一个人脸面多大,行当隔得住秘术,隔不住义气,真要是暗三门朋友遍布三山五岳,何愁降服不了雪玲珑,便是城隍爷、土地奶奶,有些伺候不到,也可以拘来泄泄火气,架不住势力在那。谁敢不给面子。 半个小时以后,林慕蝉回来,和我们三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林慕蝉也学会了江湖路子,先用火腿肠塞入蒙汗药,将沈建国家的狗闷倒,然后飞入院中,拿了水桶和盖子,又用清水将闷倒的狗灌醒,那狗全程都没叫唤一声。 林慕蝉将枣木桶交给我,我又递给文小吒,文小吒从腰间拿出瓦当来,却待作戏法,只见那驼龙井口伸出一个巨大的鼍头来,两目运着绿光。 第一百一十四章石背鼍龙射鹿光 鼍头出井,唬的文小吒往后一跳,瓦当掉在了地上。 那鼍头一半像龟一半像鳄,虫书云,南海有鼍,斩其首,曝干,去其齿,而更复生者,三乃已。鼍乃鳄鱼所生,鳄鱼能于陆地之上,追牛逐马,水中覆舟杀人,值网则不敢触,有如此畏慎之物。其一孕,生卵数百于陆地,及其成形,则有蛇,有龟,有鳖,有鱼,有鼍,有为蛟者,凡十数类。及其被人捕取宰杀之,其灵能为雷电风雨,比殆神物龙类。 虫书说,鼍是鳄鱼所生,鳄鱼遗卵众多,能变成鼍的极其罕见,所谓此兽异于常兽曰虫。鼍就是典型的水虫,是鳄鱼所生,但体貌不同于鳄鱼。 鼍有龟甲,那龟甲却不呈圆形,而近纺锤形,因较为细长,故俗称为鼍龙。鼍尾似蛟,蛇眼鳖唇龟颈鳄牙。从井口中探出的头,有足球大小,说明鼍身直径一米左右,鼍头一则身五。 鼍欲雨则鸣,俚俗以为鼍能识雨。 鼍之为水兽,本事不大,但鼍身上却有两件宝。 鼍背有甲,坚硬似铠,鼍腹却没有覆甲,而是皮革,以鼍皮做鼓,叫作鼍鼓。诗经大雅曰鼍鼓逢逢即是此物。鼍的叫声也如锤鼓,鼍长一丈,其声似鼓。鼍鸣应更,每打一更,鼍就叫一声,古时吴越之间谓之鼍更。鼍每逢更次即出水一鸣,一天之中凡十二次。 鼍鼓有个妙用,敲此鼓,连敲一个小时,即可行云布雨,电闪雷鸣。入水中敲此鼓,则方圆百米之鱼虾,肚皮翻白,飘上水面,可用筛取之。 鼍鼓是以前职业求雨人必备之物。是种宝,暗三门江湖上看中的宝物,必有奇用,单纯值钱的金玉翡翠,暗三门江湖人家不屑于上眼。 鼍最有用的东西还不是鼍鼓,而是鼍印,印之一字,本是会意,乃鸟兽爪蹄之印记,吃过人肉的鼍有五爪,与龙类近似。没吃过人肉的鼍只有四爪。吃过人肉之后,鼍生第五爪,生在项下,并没有前肢关节,只有一个小小爪形印在项下,剖来看时,是块爪骨,比瓶子盖儿大一圈,和如今公章差不多大,那块爪骨就叫做鼍印。将鼍印拴在风筝上,于雷雨之夜放飞,念拘闪电的咒码,将闪电劈到鼍印上,鼍印即由白变黄,取下鼍印来,蘸了鱼鳔朱砂泥,这鱼鳔朱砂泥是鱼鳔熬胶,掺上朱砂的一种印泥。印在活物身上,不论是否是个虫,都能听从封印者指挥,时间很短,最多持续一分钟,加上赶虫符可以多持续些时间,但手持鼍印之人,不一定就会话赶虫符,在早斗宝的喜欢去淘换鼍印、鼍鼓。卖给求雨师,能换套大宅门。 印在死物之上,亦能驱使。旧时江湖中有表演砖头走路、板凳摔跤之人,手中即有鼍印,印在一块砖头上,叫他走路,那砖头就蹦蹦跳跳的往前窜,跳两三下则止,印在两个小板凳上,两个小板凳憨态可掬的摔跤。此种江湖艺人往往自称自己用的是奇门遁甲,因为奇门遁甲高人,经常能掐个二指诀,指挥两个板凳打架,不过人家奇门遁甲能指挥着板凳打散了架子,用鼍印的,只能扭打两下,就停了。 因为此印法效持续时间过短,所以大部分赶虫人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可既然见到鼍项下有鼍印,赶虫人须得而杀之,此前这鼍吃过人了,吃的肯定是取井水之人。鼍虽然厌牛羊肉,却喜欢人肉,人肉与牛羊肉不同,牛羊肉煮烂香嫩可口,人肉却不能煮。煮过的人肉塞松颗,就柴了,当年袁大海虽然常吃人肉,却不懂得烹饪人肉。将人油往水里一搅,照着阳光一看,人肉油花儿呈月牙状,是小半圆,其余所有走兽、羽禽、鳞介的油花儿都是满月状。人是天地灵长,肉身占一半,灵魂占一半,因此油花儿不满圆,呈半月状。 民国说书艺人,讲起武松打店,与孙二娘盘了一番江湖道儿,用的就是这个证据,老说书艺人们都懂,人肉不能煮,煮过的人肉塞松颗,油花半月是人肉。 那鼍探出井口,本是要鸣更,冒出水面一看,井盖开了,不免爪攀井壁上来察看。 把文小吒吓了一跳。 众人见鼍龙爬了上来,目运绿光,下唇的獠牙刺过头顶,不免下意识的往后退。 鼍龙拿人有三招,第一招是尾巴甩人,别说是人,便是水牛,它也能一尾巴打进水中。第二招是鱼钓人,鼍在水底,捉到鲤鱼,用嘴巴叼住鲤鱼尾巴,慢慢往岸边浅水游来,鲤鱼上半身胡乱打水,尾巴却被死死咬住,鼍头潜在水底,浑水中,人不能辨识,此时岸边的人,只见红磷大鲤鱼不知被什么卡住了,伸手去捡,鼍龙即放开鲤鱼,一口将人咬住拖进水里。第三招也是最厉害的招,目运绿光,能慑人心胆,与之相对即惊悸失足,摊落在地,此光有名,叫作:射鹿。凡生灵晚间于岸边饮水,水中射出绿光来,对眼即落水。以鹿居多,因此叫射鹿。 文小吒已经与鼍对眼,脚一软,瘫倒在地。 我大叫一声:低头别看它眼睛。 众人闻声低头,那鼍前爪搭住井沿见众人不看它,它还真就没有招,想用尾巴打人,尾巴在井里,井口不大,尾巴甩不出来。想用鲤鱼钓人,已然破相,根本不可能钓到。目运射鹿之光,白搭,我们不看它。 于是鼍龙想爬出井口,我心说,这可不行。 我略微低着头,不与其目光相对,抽出打兽龙筋,照着鼍头就是一鞭,一道电光闪过,那鼍像鼓一样惨叫了一声,跌落进井里。 我将打兽龙筋垂到井里,那鼍知道是龙筋,见到水族灵长身骨遗物,它天生就害怕,万物感应。 林慕蝉扶起文小吒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文小吒吓得额头全是汗,心悸不已,气虚声弱,说要坐地歇会才行,歇了半个多小时,才算能自己站起来,此时凌晨两点了,再取不了水,天就快亮了。 我向井中垂着龙筋,鼍龙不敢上来,文小吒拖着虚弱的身子,将瓦当盖住井口,活灵活现的使了个彩字门的空杯来酒诀,掀开瓦当,那井中果然有一股指头粗细的水杯汲上来,正落在桶中。 文小吒这一招十分神奇,我们也不能问这个戏法是如何变的,到底是真本事还是有假道具,因为彩字门的规矩就是不能问人家真假,只要桶里的水是真的就行。即便有道具也十分厉害,因为那道具即便鼍龙在水底都没发现,否则早就给咬了。 一桶水很快就满了,文小吒收了法相。林慕蝉赶紧给桶盖上,提在手中,生怕那鼍龙再上来抢走。 提着水的林慕蝉望着大伙道:你们还愣在这干什么?水取出来了还不快走?留在这里夜长梦多。 罗文尚说道:王得鹿,我来帮你忙,就票子上传的那几千块钱,你觉得我能裹了账吗?合着我搭进去一条山坠子,猳道士毛都捞不着,就学了手赶山憾地,眼前这鼍龙得赶出来。 我从井中抽出打兽龙筋,直截了当说道:怎么分? 罗文尚说:我拘你杀,对半分账,鼍皮归你,鼍印归我。你看如何? 我点点头,鼍皮只能做鼍鼓,虽然不如鼍印用处大,可也不能太过分了,这趟来收获已经不小了,人家罗文尚帮忙打跑常树万,也算救命之恩,合着什么没捞着,还得把山坠子搭给我,做人不能太绝,以后还得和他常来常往。 罗文尚拔出分水咒龙刺,百宝囊里拿出千里放鹰绳,将绳子拴住分水咒龙刺的后柄,把分水咒龙刺扔进井里。要是换作别的刀,扔进井里也就石化了。比如鹿骨刀就不行。那分水咒龙刺能分开水波,不沾水花,所以井水奈何不了那刀。要不是遇上罗文尚有这宝器,单凭鹿骨刀和龙筋,想拘上石背鼍龙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分水咒龙刺刺不进鼍龙身体,那刀软。 天下只有两个物件能分水,一是分水咒龙刺,二是通天犀角,通天犀牛之角,遇水则水为之开。 唯有柳向晚站出来说道:人家那鼍龙好好看护宝井,你们为什么要杀死人家?这不太好吧。 我说道:那石背鼍龙吃过人的,不吃人没有鼍印,杀之也省去祸患,万一金雪斋长期需要这井水呢。 柳向晚一听吃人二字,遂不再言语。 分水咒龙刺一入水波,那石背鼍龙有感应,凡是水族,最见不得分水之刃,见到水波两分,如丧考妣,十分害怕。 鼍龙开始慌不择路的往外爬,我要过张舒望手里的松鼠猎枪,因是十二号口径,鹿骨刀的刀柄最后一节正好能插在枪眼里。加上枪身,变成了长柄鹿骨刀。 那鼍龙又从井口弹出头来,目运射鹿绿光。众人有了经验,远远避开,不看那鼍龙,我端着猎枪鹿骨刀,只等鼍龙身子全部爬出来,扎尾巴,因为其背是石背,鹿骨刀也不一定扎的进去。 鼍龙雷鸣般叫着往外抽出尾巴时,我绕其背后,举刀就扎。 第一百一十五章五女归家 我举着鹿骨刀照着鼍龙尾巴扎了一下,鼍龙的尾巴一半还在井里,负痛甩尾,打的井里面咚咚乱响,所幸没有甩出井口来。甩了两下,鼍龙头触地,四脚散开,显然是死了。 鹿骨刀扎入活物体内,必死无疑,除了风生兽,其他生物一点悬念没有。 但我仍端着猎枪鹿骨刀煞有介事等在后面,因为我知道这东西还能复活。 果不其然随着鼍龙抽搐一下,我又扎了一刀。鼍龙头又不动弹了。紧接着又抽搐一下,第三刀扎入,鼍龙方才死绝。因为此物三条命,如果贸然以为扎死了,上前检看,很容易被其所伤。 鼍龙死绝,第一步要开甲,就是用刀将石背龟甲与肚皮分开,这个活世上只有四把刀能为之。鹿骨刀是其中之一。我沿着鼍龙的石背龟甲扎进入,转了一圈,将肚皮取下,那是我的战利品。 项下的鼍印割下来给了罗文尚,其余一千多斤肉就弃在石室之中,不日将生龙蛆,龙蛆是一种跳蛆,能一蹦一两米高,一两丈远。凡坠龙皆生此蛆,松花江坠龙事件中,就有此蛆。 鼍龙的龟甲已然石化,可以用此甲当窖池酿酒,虫书载鼍甲以为瓮,酿醴,其味甚美。然而对我们居无定所之人,并无甚用处,那甲少说也得百十斤,携带不便。 其肉有药用价值,我们也顾不得取肉了。 当下商议定了,我去收拾秦木客,其他人去找那五个驼龙村被拘女孩。 我转出石室,来到猳道士起居之所,那秦木客仍在猳道士起居室中,腹痛还未缓解,趴在石床上呼吸调理,见我进来吓得哇呀怪叫,我不想和他多费周章,先抽了他一下打兽龙筋,将他电的麻了,上前用打兽龙筋套住他的脖子,挽了一个扣子将其拴住,一拉打兽龙筋就蹦出些许电火花,秦木客没有办法,只得随我出来,他一旦大喊大叫,我就拉打兽龙筋,秦木客负痛,便不敢言语,走到洞口时,秦木客已经不敢再叫唤。 秦木客的归宿我已经想好,将其放入白鹿观做个道士,力气活他干得了,虽然不会说人话,却比常物要通灵许多,因为他本就是个人类。自己的衣饭钱,秦木客还是赚的出来的。 林慕蝉、柳向晚、还有文小吒,分别搜索每一个小寝室,将五个女孩生拉硬拽集合到洞口,那些个女孩目光呆滞,一言不发,毛发皆白,见了生人,极其害怕,不肯走出自己那间小石室。无奈洞中生活缺少烟火,五个女孩生的骨弱肉纤。挡不住林慕蝉柳向晚和文小吒,被三人拖小鸡一样拖到洞外。 那五个女孩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却比同龄人要矮一些,因为长身体的时候,别人在蹬自行车上学,她们只能坐在石床上,别人早晨起来要跑早操,她们只能洞中花园闲溜达两步。故此身体极差,营养不良。兼之猳道士给她们喝些迷心窍的药品,日久天长,变的痴痴呆呆,突然要她们离洞,她们好似受了一番惊吓。 出到洞外,面对月光照脸,五个女孩纷纷捂上眼睛,虽然洞中也有光亮,却是荧光,这是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自然之光,顿觉刺眼,不敢直视,那夜月亮地也比较明。 当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有个女孩就轻叹了一句:真好闻。 这是她们说的第一句话,好在还会说话,回到家中,少不得要汤水调理个多半年时间,方能正常出入,当时状态,痴傻呆慢,不能交流。 我背上打着包裹,那里面是用鲛绡大氅裹着昏迷的猳道士和鼍皮,下一步是要尽快找到新鲜老鸹肉。这猳道士就算赶成功了。右手用打兽龙筋牵着秦木客。左手还要拉着一名驼龙村女孩。 我们五人,每人拽着一名女子,往村中走。黄金童留下关闭石头庙,外带赶大车。路上张舒望和我商量说:得鹿啊,你看这些个女孩子被猳道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回到村里也难以嫁人了吧,你看她们这怪可怜的样子,不如咱们带着吧…… 说话时,张舒望极力掩饰,我却能听出话外之音,这些女孩都被猳道士糟蹋坏了,用流行的话讲,叫呆残傻卡慢,回到村中,名声受损,怕是不好出嫁,不如配给老汉子我一个吧。张舒望人老心不老,风烛残年还惦记着开一把洋荤。 说起来,张舒望见识不少,年轻时品貌也过得去,不能算人中豪杰,中上游总还数得上,可还是打了一辈子光棍,打光棍之人,资质极差的少之又少,往往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主儿居多。 我听完笑道:张大爷,您放心,在您有生之年,我王得鹿以人格担保,绝对不让您以童子身驾鹤,不过这几个女孩太可怜了,咱们送回村里吧。 张舒望见我当着众人面一语点破胸中羞涩时,老脸没处搁,骂道:好你个小崽子,开玩笑没大没小的,你张大爷多大年纪了,是个尊年人,黄土埋颈了,能有那想法?没大没小…… 我也不言语,任由他嘟囔,林慕蝉在偷偷的抿嘴笑,林慕蝉住豹伏山时,须处处小心,要不然每一次走光都会被张舒望捕捉到,她最是了解大爷心事。 临到村口,我将打兽龙筋交给黄金童,让他在村外看着秦木客和大车行李。 我们回到村中,已接近凌晨四点,大家都累坏了,在村头将五个女孩围在中间,生怕她们跑掉。我们挤在她们外围,就地迷瞪一会,中秋清晨,风凉露冷,五个女孩被挤在中间,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因为山洞中的温度是恒定的,夏天十七度,冬天也是十七度。幸亏我们人多围着,否则,五个女孩指定被冻出毛病来。 勉强迷瞪到五点多,这时候那些勤快的果农人家已经打火做早饭了。张舒望试着去敲沈建国家的门,沈建国老婆已经起床,出来开门一看,见是张舒望,脸上老大不乐意,可能听说了我拘兔鬼吓唬沈建国的事了。冷冷的问张舒望:雇你们摘苹果,苹果摘完了没? 我们没有回答。 沈建国老婆下意识往我们身后一瞧,见站着五个白发女孩,清一色全穿着白纱裙,和幽灵也似。她很是惊异,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竟然认出其中一个,失声叫道:这不是……这不是翠翠吗? 原来翠翠是沈建国堂侄女,当年被猳道士拘在山上,失踪多年,音信全无,凭着残存的音容记忆,沈建国老婆认出了翠翠,忽然抢步过来一个个斯认,那四个女孩她全都认识,想来和自家孩子老二是同龄人,故此相熟。 沈建国老婆大惊之下,说道:你们别走啊,你们别走,俺去叫当家的。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抢进院中。 大声喊叫沈建国。 沈建国披衣出来一看,惊诧不已,不敢怠慢,马上问我们说:你们在哪找到她们的? 虽然是找到了失踪人口,但有些时候好事容易被人诬陷,清浊两不辨,张舒望先倒打一耙,说道:就是在你沈建国果园中找到她们的。 张舒望没撒谎,确实是在他家果园里找到的。 沈建国大惊道:你……你别胡说,血口喷人,我家果园一草一木我都数的过来,怎么……翠翠能正证明不是从我家果园失踪的。 沈建国夫妻拉住翠翠的手,方才知道,五个孩子已经傻了。 我知道张舒望的意思,那就是想借沈建国之口,向全村之人说明这几个女孩失踪后经历,当然必须是我们怎么说,沈建国怎么学,避免暗三门破相,又能让村民相信是真的。 因此我对沈建国说,你在果园中见过白毛怪,还见过八卦粪,更见过兔鬼儿,这些东西你数过吗?有些东西呢在明处,有些东西在暗处,我教你怎么给你们村里人说,你怎么说就是了,若是不配合,我就在你果园里,开个大门,让你们全村人进去看个究竟,到时候人嘴两张皮,好说不好听啊。 一来沈建国见过我手段,二来我说在他果园中找到的女孩,他已经信了七分,因为他知道自家果园透着邪性。 因此妥协道: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又没见,可不就你们怎么给我说,我就怎么给村里人说嘛。 我一抬手说道:那咱院子里谈。 我怕清晨人多嘴杂。沈建国没有办法,请我们入院。关上大门后,我说道:老沈,你就说你清晨起来,打开大门一看,就见街上站着五个白发女孩,你仔细一瞧,可了不得,是当年失踪的那五个孩子,因此敲门打户,挨家叫人,其他的你一概不知,别提你的果园,也别提我们,村里人自会编出合理的解释,懂吗? 沈建国一听,慌忙点头。 我又道:你果园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别再惦记着我们给你摘苹果了,工钱我们也不要,你也别寻思你果园有宝,这件事抹平,咱们两清,否则都麻烦。 沈建国连连点头,说行,我按你意思办,你们千万要守口如瓶,万不能说出这些女孩是从我果园中找到的。 我也郑重承诺。 达成协议,我们一行人,走出大门,五个女孩留在门口,我们则直奔村口。 此时黄金童电话打来,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王得鹿,别回来找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人血生铁孩 我一听不大对劲,急忙问道:黄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黄金童声音颤抖,只听电话里吱呀一声,黄金童把电话挂了。 我急道:赶紧去救黄金童。 说罢抬腿就往村口走。大家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张舒望远远落在了后面。 走到村口,只见那辆地排子车还在,不见了黄金童,也不见了秦木客。地排子车旁边,站着一个小孩,不足一米高,这小孩粗壮非常,身穿亚麻布的短小裤卦,时近中秋,仍露着胳膊、小腿。胳膊和小腿呈灰黄色,好似抹了一身黄泥,背对这我们站立,正眼睁睁瞅着地排子车。左手拄着一根虾蟆幡,虾蟆幡迎风飘舞上写着三个大字,河南教。 幡本是古代旗旌,在暗三门中,幡已经演化成法器,最著名的有招魂幡。厉害的诸如盘古幡,如今会使盘古幡的高人,凤毛麟角,盘古幡好做,常人却祭不起来。江湖上旧有信幡,是骗术中最具法术含量的,在大宅门前扎下一支信幡,望空招云,挥手云来,甩袖云去,能呼动云来云去之时,扎幡人敲门打户,宅门里出来人以后,树幡之人说什么这家人家就能信什么,因此叫作信幡。常常骗的宅门中人倾家荡产。 这虾蟆幡更非比寻常,持有虾蟆幡之人,多是傀儡,拘人使鬼的时候,多持有虾蟆幡。 难怪黄金童不叫我过来,原来是看到了河南教三个字,既然是河南教中的人,想必手段残酷,我左手持鹿骨刀,慢慢向那小孩靠近。那小孩对身后声响充耳不闻,自顾盯着地排子车。 我走的切近,回头摆摆手,示意不叫其他人上前,众人会意,站在七八米开外。走近了我才发现,小孩胳膊和腿上,哪里是什么黄泥,那是一层厚厚的铁锈,我把悬着的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心道,不是人就好办。 脑海中一走神,那小孩身上发出吱呀一声响,我忽然想起,鲁虾蟆教过我,与人肉搏之时,单刀看手,双刀看走,拳看肩头,脚看曲膝。那铁小人肩头吱呀一动,我下意识往后一跳。 就在我起跳的同时,那小铁孩胳膊猛然间向后轮来,正扫到我的小腿,一股钻心剧痛袭来,我重重摔在了地上。双手抱住小腿,痛彻骨髓,喊道:不好,我小腿断了。 当时确实是断了。 那铁人吱呀一声转过身来,我一看,红眼方口,口中有铁牙。两只眼睛血红色,后来我才从张舒望口中知道,此物眼中灌得全是人血,虽然有眼,却不靠眼睛寻路辨人。 罗文尚早就从猳道士洞中寻出坐定山河兽,见此情景,直接将坐定山河兽,扔到了铁孩子脚下,立即使了个坐定山河法,将鉄孩子定住。仅仅定住了铁孩子周围三二十公分的小场。外围没有定住,昨夜罗文尚定住大场,效力不及小场好使。 我疼得在地上哇哇大叫。 躺在地上,我才看到原来黄金童就躲在地排子车底下,手里攥着我的那条打兽龙筋。嘴角流着鲜血,见我被扫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王得鹿你个傻叉,这怪物很厉害,却蹲不下,膝盖锈住了,想来是很久没上机油了,藏车底下它就找不到我,你偏偏上前去逗它,不打你才怪。 我也嚷道:这铁疙瘩,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黄金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说道:说你傻缺你别不承认,我发出一丁点声音,那铁疙瘩就能把这地排子车砸的稀烂,你知道不?叫你别来找我,你偏来找我。 我负痛呼喊着说:我不来救你,你几时能脱身? 黄金童叫道:你傻啊,它手里攥着河南教的幡,有这幡它是河南教的打手,没这幡它不一定打人,是被常树万拘来的,凡是被拘的东西,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我躲一会,它找不到我也就回去了。 事后得知,黄金童正用打兽龙筋拴着秦木客,因累了一夜,需要提神,正抽着香烟,就见地排子车辙上凭空冒出一个粗壮孩子,仔细一看浑身铁锈,黄金童大惊,慌忙解开打兽龙筋,照着那铁孩子就是一鞭,铁孩子浑然不觉,因为它不是个有血肉的生物,打兽龙筋降不了它。 紧接着生铁孩钻上来给了黄金童一拳,黄金童躲得快,那拳只是擦伤了黄金童,黄金童当即口吐鲜血,可见生铁孩之厉害。生铁孩转身来打秦木客,秦木客撒腿如飞,跑进山中。 借这个当口黄金童藏身车底,生铁孩竟然没有发现,黄金童打电话之际,生铁孩闻声过来,黄金童随即挂断,屏住呼吸,不敢轻动。 罗文尚怀里抱着坐定山河兽,说道:你们先别急着斗嘴官司,过一会村民们可就来果园了,路过之时,看见这一幕,咱们都得破相。 我小腿疼的额头滚下了汗珠子,说道:我没主意。 这时候张舒望才不紧不慢的走来,一见我倒在地上抱着小腿,张老头问道:咋了?你这是? 我叫道:我被那铁疙瘩扫了一下。 张舒望朝铁孩子看去,惊道:这是人血生铁孩! 话音一落,张舒望招呼众人说:快,快把地排子车轧的车辙给埋了,这东西能踩车辙跑掉。 好在地排子车下山而来,中间有一段石子路,车辙也就十几米。几个人从地排子车上拿下旧衣物扫了十几米的车辙。 我叫道:我是怕这铁疙瘩不跑,跑了倒还省心,太厉害。这东西什么来历? 张舒望简短的给我们说了下他早年的亲身经历。 张舒望十五岁开始跑江湖,十五岁在天津给人当学徒,一开始学得并不是角先生,而是泥瓦匠。当学徒第一天,师娘给了双新布鞋,师徒两人接了一家小道观翻新的活。 师徒二人赶着骡车拉着石灰砖瓦就去了。 那小道观在山里,香火不旺,只有四个道士,还抚养着一个从小被舍在观中的小孩,法号叫玄霖,道观的人管他叫小霖子,当时五六岁的样子。 张舒望给师父打下手,第一天干的很欢实。干到薄暮时分,师徒收工,因为明日还要继续,师徒二人借宿观中,晚饭时,师父拿出师娘给捎带上的腌鱼,二人就着贴饼子,甩开腮帮一顿风卷残云。 正吃着,就见不知何时从观门中走进一个小孩,不足三尺高,长得极其粗壮,红眼方口。 彼时,小霖子正坐在大殿台阶上看张舒望师徒吃饭,馋的流哈喇子,因为全真观不许吃荤,小霖子没吃过咸鱼。 那三尺高小孩突然在小霖子身前站立,小霖子抬头一看,见浑身是铁,吓呆了,那铁孩子嘴巴未动,肚子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道:小孩,我借你妈妈一口奶吃行不? 小霖子吓得一蹦三尺高,掉头就跑,张舒望和师父也惊呆了,愣一下神,知道是异类,师徒二人抄起铁锹朝铁孩子砍来,铁锹杠出火星子,那铁孩子浑然不避,任由追打砍剁,直追小霖子。追到三清殿里,有两个青壮道士见了,纷纷拿起半月铲,与张舒望师徒齐力砍剁铁孩子,却根本不管用。 铁孩子一路嬉闹着去追小霖子。 直到惊动了观中老道士,云虚道长。云虚道长出来一看,即回屋内,取出一瓶油来,在地上撒了一滴,那铁孩子见了油发了疯似的跑来,云虚道长见铁孩子来的快,直接把油壶扔在了地上,铁孩子,抱起油壶就喝,可喝完以后,眼睛流血,流血时还能走动,等到血流干了,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过去。 原来那油不是普通油,是上古铸鼎用来脱模的油,叫作山油,此油说来也巧,只有山虫子才能分泌。 这种山油专治铁妖,制一切铜铁器皿作祟。人血生铁孩自唐代就有,世间只此一个,历经千年几易主人。只要人将自己血液注入生铁孩体内,则此人即成为生铁孩的主人。 一旦成为生铁孩的主人,别人再往里灌血就没用了,除非找到山油,诱骗生铁孩喝掉,上一个主人之血,便能排除,第二个主人可以重新注入鲜血,操控人血生铁孩。 如果生铁孩的主人死去,生铁孩虽然流淌着前主人血液,却是个无主之物,可用虾蟆幡拘来使用。想来河南教大法师常树万被风吹走,一时半会回不来,因此拘个生铁孩来替他作战。常万树能拘生铁孩,却换不了其血。因为生铁孩有个法术,即只要是有车辙的地方,它凌空穿越,瞬息而至,没有车辙则白搭。 张舒望自从吃了生铁孩一惊,再没干过泥瓦匠,而是改行去学了角先生。相隔一个甲子,再见此物,百感交集。 我听到此处,大声喊罗文尚:你愣着干什么,赶紧使赶山憾地拘山虫子。挤山油。 说完我在想,这真是大造化,先让我认识了山虫子,再遇到生铁孩,老天爷待我不薄,也应了那句话,妖邪再厉害,百步以内必有克制之法。 罗文尚摇了摇头,一指远处一颗大树后头,说道:拘什么呀,那不就在那树后头藏着吗? 原来昨夜山虫子在洞门等候,久不见我们出来,它又不敢进去,怕猳道士从洞中打将出来,因此先回了山底。平明时分小心翼翼的回来找我们,想看看我们到底干掉猳道士没。 林慕蝉上前招呼山虫子,此时天光大亮,山虫子不敢冒然出来,林慕蝉径自上前,山虫子倒没有躲避,林慕蝉上前将山虫子抱起,折返回来。 用手指了指铁孩子给山虫子看,山虫子在林慕蝉怀中一个劲的摇头。面露难色。 第一百一十七章黄金童吐血收铁妖 山虫子挣脱开林慕蝉的手,径自歪歪扭扭走到我的跟前,用头上两根触角,朝我小腿处一碰,我只感觉一阵麻木,晕了过去。 想是晕的不是很久,也就一两分钟光景,我就苏醒了,小腿伤已然好了,连接骨膏都省了。山虫子连山癣地疮都能治疗,更何况人类的小腿。 我对山虫子万分感激,这东西虽不是神,却能得个山神的名字,除了可爱呆萌的成分外,更多的原因是其本心向明。我对山虫子比划那个生铁孩,山虫子只是摇头,我从驴车上找出一瓶豆油来,那是我卖老鼠药换来的,拿着瓶子在山虫子面前晃悠,又摸摸它淡蓝色半透明的身体,示意它分泌点油脂,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 山虫子好像完全明白了什么意思,然而它只是摇头,爱莫能助的样子。 林慕蝉见山虫子不肯分泌山油,感觉大战在即,做好大战生铁孩的准备。趁我找油的当口,她从驴车上找出那瓶九鼎之水,递给文小吒说:妹子,还得麻烦你给我变回冰锥。 文小吒说道:小姐姐,如果我说我只能把冰变成水,不能把水变成冰,你会打我不? 林慕蝉失望的摇摇头,山虫子一见那矿泉水瓶里的九鼎水,两只触角登时直了,犹如人汗毛直竖的样子。惊讶之色溢于言表,扭动着身体靠近林慕蝉,伸出小手就要抢那瓶九鼎水。自从山虫子给林慕蝉治好了伤腿,林慕蝉十分感激山虫子,又觉得它呆萌可爱,因见它要那瓶水,林慕蝉顺手也就给了它。 山虫子毫不客气,拧开矿泉水盖子,将那瓶九鼎水,咕咚咕咚喝的一滴不剩。 喝完以后,体色由蓝变黄,眼睛由湖蓝色,也逐渐变黄,原来山虫子本就是黄色的,只因猳道士长期欺负压榨它体内精华,因此才变得湖蓝色。所谓天青地黄,乾坤气象,山虫子是一山之主,五行属土,就应该是黄色的。被猳道士欺负的气血两亏,才呈献蓝色,营养不良之状。 九鼎水,对我们来说,只能用作兵器,结冰以后坚硬无比,但对山虫子来说,无异于是轻身延年固本培元的仙药。 山虫子喝完九鼎水,两只触角在头顶一碰,半透明的黄色身体上瞬间大汗淋漓,看那汗时泛着油光,张舒望惊喜道:快,快取山油。 原来山虫子在营养不良时,不能分泌山油,喝了九鼎水,补足了气血,固本培元后,这才能分泌山油。 众人有拿药瓶的,有拿葫芦的,有拿水杯的,有拿木片刮的。到最后终于凑齐了差不多半两山油,罗文尚将矿泉水瓶用小刀割开,只留下半部分,将山油汇聚到半截矿泉水瓶中。 摆在人血生铁孩脚下,然后大家迅速撤离,最少距离生铁孩十米开外,免得被其伤着。 罗文尚念了个使虫咒,解了定场。 那生铁孩见地上有山油,想是能闻到味道,此物致命弱点之一就是见油就喝,不管什么油。 生铁孩没顾得上找我们算账,想弯腰拾起地上的山油瓶,却蹲不下身,腿上锈的厉害。 黄金童贼气大,壮着胆子上前,众人皆喊:回来,先定住再去!黄金童不听,径自上前,将地上瓶子端起递给生铁孩,生铁孩见了油竟然没先攻击黄金童,而是先喝油。 一口山油入肚,生铁孩血红的眼睛,开始往外冒血,吓得柳向晚啊呀乱叫。林慕蝉扭脸不看。只有文小吒没心没肺的盯着看铁孩子流血。 血流尽的时候,虾蟆幡从生铁孩手中掉落。 我对林慕蝉说,慕蝉,你损失了一瓶九鼎水,拿小刀割破手指,去把生铁孩收了吧,以后就是你的了。 林慕蝉看了看生铁孩那狰狞的面孔,说道,太丑,我不要。 众人在场,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想送给林慕蝉一头战斗铁妖,林慕蝉还不要。我却不能再说别的,以免引起公愤。 罗文尚最为渴望收了生铁孩,却待要说话。 黄金童满嘴是血,虚弱的说道:林慕蝉,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话,蹲下身子去吻生铁孩,顿觉自己舌根发甜,忍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到了铁孩子口中。吐完血,黄金童晕倒在地。 这口鲜血可不是黄金童想吐就能吐。是因为刚才被生铁孩扫了一下胸口,受了内伤,伏在车底下还不是很要命,站起身来走了两步,顿觉眼花耳鸣,舌根发甜,但黄金童强忍着,可能就是为了最后一口血吐到生铁孩体内,为了得到生铁孩,也是拼了命了。 生铁孩主人尘埃落定,众人也就不言语,其实除了罗文尚急切想得到生铁孩,其他人都不大感兴趣,张舒望只对寿衣、棺材板和大姑娘小媳妇感兴趣。文小吒就是个看热闹的。柳向晚压根就没敢看铁孩子第二眼…… 黄金童倒地,少不得山虫子过来两个触角照着他胸口一碰,两分钟后,黄金童睁开了双眼,人虽然醒了,但身体十分虚弱,毕竟吐了不少血,伤了元气。 黄金童一睁眼,生铁孩的血红眼珠子动了,黄金童一口血吐进去,生铁孩血囊还没满,但此物已认准了黄金童,至于怎么个使用法,以黄金童的脑瓜,不用半月就能研究透彻。待恢复了元气,黄金童少不得还得给它注入鲜血。直到血囊满了为之,此后,生铁孩身体里流淌的就是黄金童的血液了。 张舒望见黄金童转醒,说道:行了,生铁孩被咱收了,赶紧离开这里,一会就有村民上山干农活。快走快走。 黄金童对生铁孩使了个眼色,示意它上车,生铁孩迈动铁腿,乖乖上车,此时体内血少,生铁孩也相当虚弱,完全没了刚才的勇猛,山油杀一切铁妖,生铁孩属于凤凰磐捏,浴火重生。 生铁孩一上车,压得地排子车一晃,生铁孩少说有七八百斤沉。上得地排子车,黄金童命令生铁孩躺下,生铁孩乖乖躺下,黄金童用衣物将生铁孩盖住,虽然身体虚脱,却喜不自胜。 众人都跳上地排子车,我打了个呼哨,召回了紫电绝尘特,这头老驴,比人心眼都多,见铁孩子从车辙中冒然出现,黄金童还没察觉之时,这老精灵撒开四蹄就跑了。拼命的事,人家不干,除了有一次绝尘特倒踢风力相国,咬住扫雪真人衣领,吞了攒金碎玉束雪珠,救了我一命,这是后话。 张舒望只是少年时期,遭遇过生铁孩而已,如今一个甲子过去,物是人非,生铁孩只是多了一圈铁锈,几易其主,而张舒望已经风烛残年。怎不叫人叹息。 张舒望拾起没人注意的虾蟆幡,卷了卷,压在了自己行李下面。谁也没想到这虾蟆幡是河南教重宝,便宜了张舒望。常树万能想到生铁孩被定住,即是定住,生铁孩不死,虾蟆幡是脱不了手的,打死常树万,他都没想到,生铁孩能在短短时间内易了主人。 因为我们内中没有斗宝人,我和罗文尚只知道那叫虾蟆幡,因为是虾蟆幡形制,却不知道那东西全名叫做:紫明供奉,又叫‘赤心榜’。十分厉害。 明清两朝生铁孩多在山东京津三地出现,见闻者颇多,此物大有来头,只是张舒望不知道而已,后面自有详述。 众人都已上车,这次紫电绝尘特拉起车来颇感费力,只因多了个生铁孩藏在车中,日用衣物下面。 地排子车马上要出发了,却不见林慕蝉上车,兀自在与山虫子告别,山虫子拉着林慕蝉的手不叫她上车,要往山里头拽。林慕蝉看它水汪汪的眼睛,不好拒绝,回头望望即将出发的我们,说道:在钱粮道进驼龙山的路口等我,我一会去找你们。 说着被山虫子拽走了。 我们也不好强求林慕蝉上车,毕竟她魅力奇大,妖异通吃,人见人爱。与山虫子别离也弄得灞桥折柳,难解难分。 那秦木客我们暂且不管,先让他在山中自由浪荡几天,等我赶成猳道士,再将他拘到白鹿观内,猳道士第一次时,能不远万里将他从深山老林拘到驼龙山,就能拘第二次。 地排子车厢内,为了防止枣木桶里的驼龙井水晃出来,柳向晚密密匝匝贴了好几圈透明胶带。 我们车行穿村之时,驼龙村已经嚷嚷动了,很多人聚集在沈建国家门口,多年前走失的五个女孩回村,不一会功夫就惊动了全村。 我们没从他家门口过,选了另一条路,顺利穿村。此时驴车上人数众多,穿着打扮,五颜六色,男女相杂,老少相搀,难免让人生疑。 出了驼龙山,上了国道,我们停住驴车,等候林慕蝉。文小吒与罗文尚在路旁招呼过路的长途客车,要先行回白鹿观,我们相约白鹿观聚齐。该消草堂票子就消草堂票子,该给钱的就给钱,还有头山坠子没有交割。 我包袱里的猳道士再过几个小时,可能就被自己精毒毒死了,我在等林慕蝉的间隙,向黄金童要了小口径步枪,用厚厚的衣裳包裹着,准备猎一只山老鸹。 我倒提着小口径走上国道对面的一座小山,这小山虽与驼龙山只有一路之隔,却不是发自一脉。 此小山的祖山是东南方十几里的丛麻山,主峰七百余米。而驼龙山的祖脉是驼龙顶。虽相近却不是一脉。 山间道路有许多种,有行人道,有牧羊道,有药道。鲁中地区,因为药材比较少,采药人不多,所以药道稀少。羊道较多,因为羊不走不肥,每天牧羊人若遛不出二十里地,就是天天喂羊吃麦苗,也起不了膘,羊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兽,只有走在路上,边走边吃,才能上膘。 因此羊道很好认,周边大叶多汁的植物稀少,就是羊道,被羊吃净了。 我走在羊道上,大约进山一里多地,听闻路旁林间鸟声叽喳,有山老鸹叫声,遂解了衣服套,取出小口径步枪,趴在一棵树底下,刚刚用肉眼找到一只呆立枝头的山老鸹,就听见树后有人大喊:不许动,敢非法持枪狩猎,你胆子不小哇! 第一百一十八章他乡故交 我刚瞄好,忽闻身后有人说话,我手指头一抖,砰的一枪,还真准,将对面树上的老鸹,射了下来,小口径打鸟,不同于气枪,气枪打鸟,打下来是完整的,小口径则不然,打下来多半只剩两条腿,究其原因,是铅弹出了枪膛,因为膛线螺旋约束,射出高速旋转,碰到障碍物要翻滚,翻滚过程中能将鸟的上半身打烂。 一枪放完,我抬头观看,原来树后面走来两个人,皆穿制服,原来是森林警察。 见我端着枪,其中一名森林警察止住脚步,说道:你先把枪收起来。 声音很熟悉,但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我将枪竖起来背着,两人才敢靠前,原来森林警察并不是公安系统,不配枪,深山野林里遇到持枪狩猎的,还真不敢招呼,顶多是拿言语咋呼,就像刚才喊我的那句。平时主要防止偷伐林木,山中巡逻,预防山火,当然见到偷猎的,也得制止。 现今山中动物基本都有保护级别,枪支也有严格认定,枪口动能达到1.8焦耳每平方厘米即被判定为枪支,猎一只两只老鸹倒没什么大不了,非法持枪,罪过可就大了。 我吓坏了,他俩真要是抓我,我还真不敢开枪,我是个赶虫的,不是杀人放火的亡命徒,如果把我关进监狱,指不定虫斑发作,会死去。说指不定是因为鲁虾蟆和我都不确定进监狱或者看守所,会不会发虫斑,虽然那也是房子,阴气却十分凝重,雪玲珑不一定找的到我。 但是我也不能真的蹲看守所,或者坐牢,柳向晚在外面药力发了,是能抗炸药包去炸监狱的。 当下我陪着小心说道:两位大哥,我只是打个鸟吃,枪是借的,还得还给人家。 两人走的切近,其中一个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失声叫道:我的天,你是小宝吧?王得鹿? 一句话问的我如坠云端,自我去柳树沟以来,就没人知道我叫小宝了,除了和柳向晚梦中迷情画春楼,彼此互道了小名之外,没人知道,这里就更不应该有人知道。 我仔细打量问话之人,内心一股莫名的苍凉感夹杂着异乡遇故交的喜悦,一发涌上心头,我也叫道:文强?怎么是你?我不敢相信,在这里遇到你。你……你这是…… 我一时语无伦次。没错,他名叫李文强,即便毁了容我也认得,因为我认识那个眼神,那个曾经和我在一个桌洞里养小麻雀的发小。他是我们村的,从四岁我就认识他,那时我们村没有幼儿园,我们四五岁的孩子要嘛被家大人放在粮食囤里,个子小爬不出来,家大人好去地里干活,要嘛被放在打麦场上,和一帮小屁孩撒尿和泥玩。那时候我就老和李文强在一起玩。上学第一天,我俩都很害怕被大孩子欺负,因此我们俩坐了一个桌。他是我上学生涯唯一的同桌,直到十岁我背了虫祸,远走他乡。 就在我背虫祸前几天,李文强还兴致勃勃的给我讲,知道我为什么叫李文强吗?因为生我那年,正好周润发的上海滩热播,那时全村只有一台电视机,在袁老赶家,到点儿就搬出来在院子里放,我爸和我叔那天要去集上买骡子,对庄稼户来说,那是大事,在袁老赶家,看起电视来入了迷,把买骡子的事忘了,被我爷爷拿着鞭子来赶,才走的,那年我出生,我爸就给我起了个名叫李文强。 音容笑貌放佛如昨,一别十数年,再相见,我有说不尽的蹉跎。 李文强笑道:是我是我,这么多年没见,我听说小时候你被人带走当道士去了,现在还俗了吗,过得还行吧? 说着上下打量我的穿着,一件鲛绡大氅,脏兮兮的,金玉轻薄衫透着汗渍,昆仑石丝裤,打我穿上就没洗过,涉水蜘蛛鞋到我脚上,除了下雨就没沾过水,一身打扮不伦不类,也难怪李文强的记忆中我去做了道士。 我忽然感觉,我还是儿时的我,而李文强已不是儿时的李文强了,当年那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记忆模糊了? 我说道:当年不是去当道士,是发生了…… 李文强说道:我好像听说过一些,邪邪祟祟的事,都是村里人迷信,把好孩子害苦了。 然后颇有优越感的继续说:这么多年没少受委屈吧? 我一听,敢情李文强当年就没了解虫祸真相,我也顾不得寒暄这些,问道:我父母还好吧?我后来是不有个妹妹? 李文强轻描淡写的说:“自打上初中,住校开始,我就没大回村了,你知道咱们那个村,思想太土,没法沟通,我上了大学后更没怎么回去过,这不,大学毕业考上了选调生,当了森林警察,活辛苦点,能混碗饭吃,整天在山里转,也算是亲近自然了。我在鲁中大学城买了房了,准备把父母也接来,只是对象还没找,高不成低不就的,像我们这种小事业编,找对象最难,那些没正式工作的女孩,即便我带回家,家里老人也不一定能看上。说起来当年你学习也不错,可惜了,你要是好好上学,这会也大学毕业了。我这么多年没大回去,你家的情况,我还真不大清楚。 是啊,我自己觉得身上发生了天大的事,在外人看来,我只不过是滚滚红尘中一粒浮絮而已,饶你身世悲惨,遭遇离奇,外人看来,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虫祸发生了,村人也就关注几天,嘴舌呈快,议论几个月后,慢慢淡忘,甚至对当年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比如,我的目标是解了鹊玉,消灭雪玲珑,我会感到莫大的幸福。而对李文强来说,什么时候娶妻生子,提了副科,才是莫大的幸福。 李文强的同事见状,很知趣的到另一颗树下,吃巡逻早餐去了。任由我们叙旧。 我和李文强暂时没再提非法持枪的事,李文强虽然不知道我家人情况,却对村里同龄人现状了如指掌,谁谁跟着他二哥搞配套工程,发达了,开着什么什么车;谁谁谁考上研究生了,正准备留学签证,谁谁谁考进什么什么局了,前几天还在一起吃过饭,谁谁谁转成志愿兵了,谁谁谁坐牢还没出来。 我不食烟火十数年,原来的玩伴已经步入红尘,再无童心。 李文强郑重其事的问我道:你现在到底做什么?也不回家?别听那些人迷信,该回家还得回家。 我说:我现在正式的职业是卖老鼠药。 李文强一听,脸上浮现出隐隐的不屑,说道:那行吧,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我说:你留个手机号吧。 我掏出手机来,那是黄金童买的,李文强笑道,你个卖老鼠药的,用这么贵的手机?这手机三千多。 我说我也不懂,他们给买的。 对于手机,我基本没有时间去研究,追杀我的人就跟在身后,我的生活和李文强的生活已经没有交织点了。 说实话李文强见到我时,也颇为激动,言谈过后,脸上就生出了许多怪物相,轻蔑之意,溢于言表,世间本就如此,势微则言轻,人穷则气短。 我们互相留了手机号,李文强说:既然你卖老鼠药,这枪哪来的?不会是在山里也做些抢劫的勾当吧? 我脸上一红说道:我不抢劫,我真是打只鸟,一只就够,这枪是捡来的…… 说到此处,我言辞嘎然而知,真不知道往下怎么编。索性去捡我打下的那只老鸹,捡起来连同小口径裹在旧衣物之中。 李文强等我回来说道:幸亏你遇上了我,要不然两年牢你是坐定了。枪你可以拿回去,不过别去干违法的事情呀,现在很多人不从自身找原因,一味的仇视社会,这种思想要不得,人只要努力,总会有口饭吃,可不能走上邪道呀。 由着我想,我没想到李文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能说什么呢?心头苦苦一笑,连连点头称是。只有一句话我认同,幸亏遇上了李文强,要不然,结果如何,真不好说,这一点我还是感激他的。 李文强又说道:正好我们也要下山,咱们一块下山吧。 我扛着包裹跟在李文强和他同事后面,路上李文强教训我道:小宝,你可不能这么瞎胡混呀,要找件正经事做,别的不说,去工地干点体力活也比你这样强,我今天忙,也不留你吃饭了,以后凡事自己多琢磨,这么下去,人可就完了,话虽难听,我是为你好…… 一句为你好,屈杀世间多少英才,大凡说为你好的人多半是不了解被说之人,这是个江湖常例。我只得连连点头。 沿着羊肠小路踉跄下山,行至山下,正好是我们那辆驴车。 柳向晚见我下山,远远的招呼说:小宝你磨蹭死了,打个鸟这么长时间? 李文强往山下一看,见柳向晚站在马路上招手,一时看呆了,盯着柳向晚就没眨眼。我从他眼神里看的出来,他眼睛里冒着几万个爱慕的小星星。 我走到地排子车切近,李文强也跟了来,柳向晚伸着左手食指向我嗔道:你快看,我被车轱辘挤了个泡,黄金童还说死不了人,没人管我,你不给吹吹?…… 李文强满脸喜色,问我说:小宝,这是什么情况? 我一边给柳向晚吹手指头,一边说:朋友。 李文强笑如鲜花,说道:小宝啊,这么多年没见,我怎么也得请你吃顿饭吧,走走走,今天说什么咱也得一起坐坐,把你朋友都叫上。 又对柳向晚说:我和王得鹿是发小。 一句话说的我哭笑不得,正不知如何回答,林慕蝉扛着把大镰刀从马路对面走来,见我们众人都在,她三蹦两跳,小跑到驴车跟前,把镰刀递给我说,认识字不?看看这四个字,哈哈,山虫子送的。 我将手指抵在唇间,示意现场有外人,不要说多了,林慕蝉喜上眉梢,给我指看镰刀柄上的四个字,那是鎏金四个花鸟篆,分明写着:神农古镰! 第一百一十九章神农古镰 此物我是只知其名,不辨其能,后来得知,乃神农氏刈葵藿之古物。上古神兵,埋于何处,不得而知,想是在驼龙山山底。日久年深,非凡人能探,只有山虫野精知其所在,山中重宝,不是交谊深厚,不能相赠,林慕蝉人格魅力昭然,故此山虫子将驼龙山重宝相赠。 至此我始相信一山一宝之说,旧有斗宝人常言,说是一山一宝,一江一物,一湖一珍。每座山的山底都有一宝,不论大小,不论南北,无关东西。想来驼龙山镇山之器,即是此镰,山虫子喝掉林慕蝉九鼎之水,赠以神兵。肉眼凡胎不能识。 那镰是木柄,有一元硬币粗细,长一米二三,镰刀呈新月之状,有四五十公分长,明亮如雪,那木柄乃月桂之材,非人间草木。桂有四种,菌桂生交趾山谷,牡桂生南海山谷,常桂生桂阳。月桂长于广寒蟾宫,取此木须就满月影内伐之。 月桂顾名思义,生于月宫之外,吴刚常以斧斤伐之,人间采月桂之法则,当满月之时,以烟波井水置于缸中,满月映入水影,设坛做法于缸中取月中桂木。 此木芳芬袭人,颇有弹性,以此木作兵刃,伸缩自如,可长可短,人间皆以为神器。 神农古镰的镰头材质是鳞江雪铁,鳞江乃秦岭一条小溪,溪水潺潺,堪堪盈尺,世传鳞江上游有座峰头,叫作鳞峰,此峰之上,每隔一个甲子下一种不化之雪,此雪酷暑不融,采此雪入炉,锻炼时日,炉火纯青,则化为镔铁,名作鳞江雪铁,这铁自铸成之日,锋利无比,凡铁切物,是越切越钝,此铁切物,是越切越利。相传汉武帝以此铁做刀一十二柄,名作乾坤十二将,又名割铜锯玉刀。后世弥不知其所在。 后来我们才明白,此镰又名买血镰,可以烧符买血,不必打斗,能将敌人热血烧符买来,十分厉害,此法是看霞老道所传,我们并不会,林慕蝉三杯胭脂漏春露哄醉看霞老道,得习其法,这是后话了。 李文强见到神农古镰,以为是农具,并不稀奇,见林慕蝉头发蓬乱,穿着土气,脸上却清丽莫名,一双秋波白云眼,惹得李文强频频直视,看的林慕蝉低头不语。 我慌忙说道,文强,咱么改日再聚,我们还有事,先这样吧,告辞告辞。 李文强抬手一看腕表,说道,别介呀,现在十点了都,等咱们找到饭店,也差不多到饭点了,打小不见面,好不容易巧遇,怎么能不吃饭就走呢?显得我太失礼了,说什么也得吃完饭再走。 我心道,李文强已然不是儿时之天真烂漫,可能久混体制内,职场乌烟瘴气,平生许多势力人情,从山上走下来时,一边教训我,一边说今天事情多,来不及留我吃饭,这一下山,见到与我同行的,有两位美女,突然对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非要留我吃饭不可,前者山路之言,仿佛从没说过,下山突然变脸,变得脸不红心不跳,我觉得此公日后绝对能升任领导,做事毫无原则,从无本心,只是一腹势力肠胃,乃官场栋梁之才。 我推辞说,真不能留下吃饭,心意领了,改日我请你吧,我们还要赶路,电话联系,电话联系。 说着我就跨上驴车,众人纷纷上车,那头紫电绝尘特,早已在路边站的不耐烦,国道两旁山草汁多叶美,不让其上山大快朵颐,只能上了辕套站在路边等候,早就一肚子驴脾气,见我们都上了车,嘶鸣一声,扬蹄出发。 李文强见状,慌忙跑到车前,拦住驴头,紫电绝尘特不是伤人的兽类,见有人拦缰,只得压住性子,摇头摆尾,不肯向前。 李文强嘻哈笑道:王小宝,咱们可是发小,这么多年不见,你忍心就这么走了?怎么?连叙旧都没时间?我还请不动你咋地? 我坐在车辕上说,文强,别误会,以后机会有的是,我现在真有急事,要赶路。改日再会,改日再会。 李文强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向晚,对我说道,再急的事,你也得吃饭,这条国道一路往西,四五里地就能到镇上,驼龙镇别的特色没有,铁锅羊头是一绝,你来一趟,怎么也得让你尝尝。 我一脸无奈,摊手说道,我真不能进饭店,只能吃露天的。 李文强也不问缘由,说道,那行,咱们去吃烧烤,我今天好歹算是帮了你个忙吧?这么点面子你得给。 我心道,也罢,今天不吃这顿饭,怕是走不了了,不管怎么说,今天巧遇李文强是我的大造化,如果是遇到别的森林警察,我枪猎山老鸹的后果,不可设想,于情于理都该感谢李文强。 因此我对赶车的张舒望说道,大爷,咱们去吃饭吧。 又对黄金童小声说,黄哥,这顿饭你去付钱。 黄金童虚弱的说道,兄弟,当我是提款机呀,我哪还有钱? 柳向晚低声对我耳语说,我身上有钱,快吃完快走,不怕你不高兴,你这发小眼神有点那个,看人直勾勾的。 我何尝不知道,点头不语。 森林警察巡山的车是辆皮卡,就停在我们驴车后面四五十米处,李文强见我松口,慌忙跑去开车,在前面引路,我这紫电绝尘特即便拉着车上七八百斤的人血生铁孩,真要是跑起来,也不是皮卡能追上的,但此兽通灵,知道人前不破相之理,慢悠悠的跑,并不张扬。 在驴车上,我和林慕蝉并肩而坐,我赶紧打开破衣包裹,将包裹中的山老鸹拿出来,头和上半身已经打没了,只有下半身和两条腿,林慕蝉看见,恶心的撇撇嘴。 我坐在车辕上,用小刀将山老鸹肉割成一条一条。解开另一个破衣包裹,猳道士兀自晕厥,我将老鸹肉条,递给林慕蝉说:慕蝉,你用这肉条喂喂猳道士,快点,要不然猳道士就死了。 林慕蝉奇怪道:为什么是我? 我说:因为你将猳道士弄晕,所以你得喂。 林慕蝉似懂非懂,信以为真,拿起肉条,极不情愿的塞入猳道士嘴中。 实际上是我有心将猳道士送给林慕蝉,林慕蝉花赶猳道士,对其心灵有一定创伤,我把这头小虫作为礼物送给她,猳道士一旦赶成功,阳物消失,就是个小猴,并无雄性特征。 林慕蝉看见猳道士犯恶心,但还是硬着头皮,给猳道士塞了四五根肉条,忽然间,猳道士仿佛呛了口水,将一嘴的肉条囫囵吞下,眼睛自然睁开,面露笑容,口中嗷嗷有声,冲着林慕蝉笑,把林慕蝉吓得,差点跌落车下,柳向晚坐在车的另一侧,听闻笑声,回头一看失声大叫。黄金童在车厢里躺在行李上,身体虚弱,闻听笑声,睁眼一瞧,也惊诧不已。张舒望在赶车,回头一看,乍见禽兽能笑,也是惊讶莫名,要知道,世间只有人属能笑,即便灵长之兽,能学人动作,穿人衣冠,却不能笑。 我掏出一张虫符来,交给林慕蝉,示意她贴在猳道士身上,事已至此,林慕蝉推拖不得,只得将虫符贴在猳道士手臂上,那符本没有胶,见虫就粘,只因虫符上画有黏骨血咒,贴上以后,我教了林慕蝉一个虫咒,林慕蝉念完,说声天玄主物。那虫符在猳道士手臂上无火自燃,是蓝火,旁有衣物,那蓝火却不燃衣物,烧完后,猳道士笑容戛然而止,手臂上留下了一个虫符疤,疤中隐约能见虫符勾画。猳道士阳物消失,变得雌雄两可。 自此猳道士听命于林慕蝉,后来暗三门江湖上传出一句话,隔山拘人飞天客,万里买血古镰刀,说的就是林慕蝉。 林慕蝉并不知道猳道士此时听命于自己,我对林慕蝉说,你让猳道士钻到旧衣服底下和生铁孩藏一起。林慕蝉照做了,猳道士果然听话,老实藏在衣物下面。 好歹行至镇上,街边有一家烧烤店,那是一座院落,烧烤桌就露天摆在院中,十点来钟刚刚开门营业,烧烤炉里炭还没点着,见一辆皮卡驶来,后面跟着辆驴车,驴车上,男女老少,坐了一车,店家颇感稀奇。 好在罗文尚和文小吒已经坐车先行前往白鹿观,否则场面还要壮观。 李文强对其同事说道,你开车先回局里,我中午得请客吃饭,你也看到了,来了个老乡。 他同事闻言,笑而不语,开车离去。 我站在李文强身侧,小声说道,为什么不叫他一块坐坐? 李文强说,他是临时工,就是打杂的,不用叫他。 我闻言心头一惊,心道,吃完饭我得赶紧走,李文强已经病入膏肓,眼中一片势力,只认官印、美女与人间第一黄。脑海中等级森严,我在其意识里,兴许也就是个叫花子,真应了那句话,少小两兄弟,长大各乡里,人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 烧烤店本是街边院落,散养了许多土鸡,夏天卖烧烤,冬天炖土鸡。我们将驴车停在院门外。林慕蝉的神农古镰就拴在车辕旁边,露着半截镰刃。 林慕蝉一下驴车,随众人走进院中,满院子鸡飞狗跳,那些鸡吓得噗噗乱飞,鸡毛半空飘舞,纷纷跑出院门。店家正忙里忙外,谁也没注意土鸡的异常表现。 我们五人加李文强一共六个,围桌而坐,李文强的话语句句围绕柳向晚和林慕蝉,没话找话,因为他觉得,我这种身份的人是泡不到这种美女的,这两位美女与我同行,而且是坐驴车,必然有隐情,因此想问清楚。 柳向晚惯于装傻,支吾不言,只说自己是鲁北大学历史系学生,与林慕蝉是同班同学,此次出来游山玩水,是货真价实的驴友,因为是乘驴车而来,不管旁敲侧击,始终是这一套词。 林慕蝉则印证柳向晚说辞,两个女孩一遮一掩,话里话外,了无痕迹。 黄金童和张舒望那是浪荡江湖老梆子,岂能看不出李文强心思?黄金童厌恶已极,要不是张舒望不停地捏他大腿,他早就发作了。 李文强要柳向晚和林慕蝉电话,两人实在是装傻装不下去了,总不能充耳不闻,出于最起码的礼貌,将电话号码给了李文强。 李文强以体制内惯有的自我介绍方式作开场白,无非是哪一年入职,先后在哪个口任职。点了一箱啤酒,除了李文强,没人肯喝。 烤串上来,我刚吃了两三串,烧烤店老板从院门外慌忙跑来,声音颤抖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驴车上的镰刀是太邪了,我家的鸡伸着脖子往镰刀上跳,割喉自杀,一只接着一只,死了七八只了,镰刀上不见一滴血。 第一百二十章豹子蹬山踢铁孩 面对饭店老板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大家都愣了,神农古镰到底是一件什么宝器,谁心里也没底,山虫子不会说话,只是将神农古镰送给了林慕蝉,却并没有使用说明书。 我急匆匆站起身来,跑到院门外察看,赔偿几只鸡是小事,破了相可就是大事。 众人也纷纷跑出来察看,起初驴车周围聚集了许多鸡,林慕蝉跑出来时,鸡群才被吓散。驴车外伸的镰刃下面,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只断头死鸡,那镰刃的高度与鸡头高度差不多,几只鸡发疯也似的往镰刃上撞,那刃风快非常,鸡跑过去,头即可削断。然而地上不见一滴血,全都被神农古镰吸到了刃身里。 久后我们方知,神农古镰是神农氏遗物,五谷耕作之用具,乃首善之器,并不嗜血。却被后世高人几经锻炼,面目全非。唐代时此镰在妖道方孟虚手中,将祁连山女妖——碧眼煎血兽,炼化进入古镰中,自此古镰能烧符买血杀人。 此镰埋入驼龙山日久年深,久未出世,镰中女妖之魄嗜血之心炙热急切,乍见活物,驱使宝气迷惑几只鸡撞到镰刃之上,此镰还能做的到。鸡头被割下,鸡血瞬间被镰刃吸光。所以地上不留一滴血,连死亡之鸡躯体内,血也抽干了。 这件事不大不小,关键是怎么跟烧烤店老板解释,说是巧合,人家肯定不信。 还是黄金童鬼主意多,当着烧烤店老板面说道:嗨,忘了把镰刀上的药洗干净了,那镰刀上有药,那镰刀就是偷鸡用的,老板,您别误会,我们不是偷家养的鸡,是偷猎山鸡,把镰刀放在树下面,抹上一种药,这药叫牵鸡冠子,只要摸到镰刀上,鸡就来啄,一啄之下,不小心碰到镰刀,头准掉,因为这镰刀快啊。您这八只鸡,我们买下来了,多少钱,您说个数。 烧烤店老板听了黄金童的话,将信将疑,看了看驴车,心下更加狐疑,如今再怎么穷的买卖人,出门怎么也得弄辆三轮车,赶驴车出来的人真不多了,何况有许多年轻人。 张舒望在侧,瞧出了些端倪,解释道:我老汉年纪大了,徒弟们是跟着我出来的,所以只能赶驴车。别的东西我老汉也使不来。 店老板上下打量着年近八十的张舒望,又看看巧舌如簧的黄金童,又瞅瞅身穿鲛绡大氅的我。不住的摇头,说道:不对,你们是做什么买卖的呀? 我说道,我是卖耗子药的。说着从驴车内拿出我那面招子,四个大字老鼠搬家。 林慕蝉慌忙拿出三十六套铁牌卦,拿出一杆秤,说道,我的生意叫金沙称命,算命的。 柳向晚拿出那一箱子老鼠娶亲,说道,我是耍老鼠的。 张舒望拿出招子,圆光寻物,专打鬼胎。 黄金童掏出虎骨来,问饭店老板道:要老虎骨头吗? 饭店老板这才稍稍放心,见我们是些江湖偏门小生意,觉得我们和马戏团差不多是一路,马戏团也常有漂亮妙龄女子跟随。警觉之心,渐渐降低,他大体也知道这些生意在解放前,纯粹是一帮骗子。 但店老板见了黄金童的老虎骨头,和大多数人一个心理,认为别的能造假,这老虎骨头可做不了假。店中刚刚上了一坛子药酒,店老板有心买点虎骨头泡在药酒的透明玻璃瓶中,壮门面,应来卖五块一杯的药酒,有老虎骨头怎么也得卖到八块一杯,因此说道:这八只鸡的钱,我不要了,给我赔偿根老虎骨头吧? 黄金童惦着手中一根虎骨,说道:这一根虎骨卖价两万,跟您交个底,我进价只有八千块,今天我把它一锯两半截,给您有虎爪的部分,权当交个朋友,怎么样? 店老板一听喜不自胜,这是白赚好几千块钱便宜,说道:那烧烤钱我也不要了,你们随便吃。 我们哪还有心思吃烧烤,林慕蝉站在驴车前,看着神农古镰,有她在,那些鸡不敢靠近,因为古镰刚刚上手,林慕蝉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采取笨办法——看着。 烧烤店老板勉强糊弄了过去,李文强的病根儿却种下了,强行拉我回到烧烤桌,问道:王小宝,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刚才不还说是学生吗? 我笑道:学生和小生意犯冲突吗?学生就不能做点小生意糊口? 李文强眼神充满了疑问,说道:你们刚才那番话,骗骗烧烤店老板还行,骗不了我,你们驴车上那镰刀,就是个邪乎物件吧?你们是不是进山盗墓的? 我摇摇头,面无表情的对李文强说,文强,你想多了,我们是小生意人,真的是。 随后不管他怎么问,我再也没开口,大家匆匆忙忙吃了个八分饱,我给林慕蝉抓了四个烤馒头片,站起身来向李文强辞行。 李文强见我们走的急切,想再次挽留,已然不能,林慕蝉和柳向晚的手机号码到手,他请客目的也算达到了。目送我们离开。 辞别李文强,我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了这位发小,然而,林柳二人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驴车跑出七八里路,秋日骄阳高挂,大家都熬不住了,张舒望将车赶到路旁一条山径上,在树丛之中停车,我们就在车旁昏昏睡去,昨晚一夜没合眼。 一觉醒来已是夜色,抬头观看,月明星稀,张舒望觉少,已将中午的无头鸡在车边烤熟,我们起来吃饱了,倒头又睡。因为驴车夜间赶路,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林慕蝉和柳向晚已然是睡车地下,我和黄金童睡左右两侧,张舒望睡车厢内。 至天明五鼓,大家养足精神,出发上路,一天无话,傍晚时分,回到了白鹿观。 回到观中,罗文尚和胡解放在院子中央已经安排了一席素肴,无非是些青菜萝卜,豆腐面筋。还有几瓶二锅头,胡解放虽已已戒戒荤,但礼数周道,自己不喝,也得劝别人喝点。 墓底宫人这次还是不肯出来相见,但与胡解放聊天时得知我的来意,只是想求他个点化,能避开河南教大法师的查找。 墓底宫人虽不现身,却托胡解放给我捎出一个药丸来,正是文小吒所说的变死尸之药。 胡解放说,这药丸就叫死尸药,虽然名字吓人,吃了以后人却行动如常,并没有异样,但能感应生气的法术,此时感应不到服药人所在,每一丸能持续一天。 我心下大喜,即便这药丸避不开常树万的狗鼻子,我也能用来抵御虫斑,既然能使感应生气的法术失效,我何不多要他几丸,最起码能进屋子睡一晚上。 当我表达了自己意思时,胡解放说道:不好办,这药丸只有一粒,梅炯多年不出门,再没配过这味药。 我心道,既然只有一丸,我须是要好钢用在刀刃上。如果有一天的时间,雪玲珑感应不到我的生气,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回家看看。想到此处,当即决定,先换回解鹊玉的妖方,然后解决掉常万树的纠缠,我就服了这药丸回家看看。 哑巴道士焦应龙也在侧作陪。 大家有说有笑,说着那夜的惊险,胡解放听罢,难免尘心又起。当闻听人血生铁孩如何厉害,轻轻一扫,将我小腿骨扫断,轻轻擦胸,将黄金童打吐了血时,胡解放颇不以为然,剑眉倒立,瓮声瓮气的说道:要论法术,我胡解放不在行,可说起拳脚,在我面前,不要夸口,凡是能动拳脚的东西,我胡解放都能将它打到扁扁的服。 黄金童一瓶二锅头下肚,面红耳赤,说道,胡大哥,你可敢来场友谊赛? 胡解放笑道,什么叫可敢?难道我连个铁疙瘩都打不过? 黄金童醉意上来,出门将驴车内的生铁孩点起来,走至院中。 张舒望将衣服收拾利索,浑身上下并无绷挂之处,向生铁孩走来。 生铁孩血囊中血液很少,所以很虚弱,并不像刚遇到它时那么猛。 黄金童对生铁孩吩咐说,跟这位胡大哥比试下拳脚,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铁孩子腹内传出一句童音,说道,得令。 胡解放看生铁孩钢牙铁口,一对血红眼珠子,不敢轻敌,胡解放的左脚要比右脚大一号,胡解放平生绝学,全在这左脚上,这一脚,有名堂,叫作豹子蹬山,因为当日白猿教拳时,就是拿豹子炼的脚,胡解放曾将豆腐包在纱布里,挂于墙上,用左脚使了个豹子蹬山,踢向那片豆腐,一脚下去,豆腐安然无恙,豆腐后面的墙,盏茶功夫以后,轰隆倒塌,因为那一脚隔着豆腐将墙砖踢酥了。若是踢着人,表面皮肉没有任何外伤,骨头却酥了。 功夫高的人是不会先动手的,总是等对方动手,生铁孩虽是厉害,却不是人心,没有这么多讲究,主人吩咐要打,就上前要打,生铁孩往前一冲,冲到离胡解放一步之遥时,胡解放左脚忽起,点向生铁孩,快如闪电。 生铁孩浑身一颤,被一脚定在当场,并无还手举动,铁锈哗啦啦的往下掉。 然而胡解放却跳出圈外,说一声,我输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大宏发殒命衡阳道 胡解放说完我输了,左脚一软,扑通瘫坐在了地上,我们慌忙上前,将其扶起来,扶住时发现,胡解放左脚已经麻木,站不起来了,原来人血生铁孩是方妖铁,会灵激反震之法。 胡解放豹子蹬山脚踹铁疙瘩,有其独到的效果,他当年初混鲁北地面,日日与无赖少年厮混,类似早年江湖客跑马打拳,频频相约演习手段,一日在一个小型炼油厂聚会,曾踹过一个大油罐,轻轻一点,外人只听咣当一声,那油罐毫发无损,众人讪笑,胡解放不以为意,第三天,油罐开始漏油,十来天后,罐体龟裂,清晨上冻,直接碎了。 油罐外表看不出什么,若是用超声波探伤,那铁疙瘩内里已支离破碎。 这是胡解放豹子蹬山绝学,按理说,如若生铁孩只是一堆废铁,胡解放这一脚上去,生铁孩几天后,就碎了,这物却是个铁妖,使了个灵激反震,胡解放脚踹之时,反震自身,也仗着是胡解放学得一身妖拳,换做常人当时就挂,因此胡解放说道,我输了。 根本没法打,陆战之中,单论拳脚,不论法术,生铁孩在暗三门已知的邪物之中,排行第七。 前七名分别是,看霞老道的七十二刃箱,此物是个七十二刃连钩机关箱,说白了就是个箱子,却是人间第一兵器。第二名是北斗山火灵洞食狮吼,这是一头虫,名副其实大战虫,什么都不会,就是能打。第三名叫作艳阳根,此物是盆栽植物,有十二支藤手,藤上叶子坚如刀刃,人从旁过,尸骨无存。第四名叫作惊世先生,名字虽然带有先生二字,实则是一种虫鸟,呼声为雷,展身作电,十分厉害。第五名是分身将,此物是一石头人,每临阵一分十二,各持镔铁杵,世间少见,自元末天下水尺走低,此物罕见于世,初乃镇水神器。第六名叫作六百斤铜母,唐天宝年间,有采石匠人于江西掘得一块巨大天然铜,重达六百斤,世传乃天下铜母,此物埋入江西,是故江西多铜,此铜能吞人间诸物,吞下后,排出粪便来,即是精铜。第七名就是人血生铁孩。 以胡解放能耐加之那副驴脾气,能说出我输了,不容易。大凡高手过招,就是那一下两下,没有打起来拆招递招的,拳台上拳击也好,散打也罢,都有许多规则限制,如若是无限制格斗,什么都能用,什么阴招都能使,彼此对决,也就在一两下之间,必倒一个。 胡解放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将气息调息顺当,好在也无大碍,堪堪站起身形,回到桌上,面露惭色。 黄金童将生铁孩喝回车上,宽慰胡解放说,何必跟个生铁疙瘩较劲,你已经是人类第一了。 胡解放已入空门,听黄金童力捧,对打不过生铁孩之事也就不甚挂怀了。 就在饭桌上,文小吒把罗文尚的账给结了,票子上写的是八千,文小吒给结了一万二,说实话,比起罗文尚出的力,这钱真不多,上哪花一万二雇个坐定山河兽来给定场,也就是暗三门的仙草堂子,文小吒叔侄做了件推动暗三门江湖发展的大事业。 我趁着文小吒离席之际,跟上去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这钱我会加倍还你。 文小吒道,不用加倍,必须得快还。我和叔叔快穷死了。 我点头允诺。 罗文尚在白鹿观寄存有行李,从行李中取出一个小包裹,用报纸加胶带缠得严严实实,对我说道:山坠子我就交给你了,这是黄土胆,江底心,华山利爪和长江泥沙尾。都在包裹里,你只需要找到泰山石骨就行了,要是一年内你找不到泰山石骨,不是老哥我话多,咱可不能站着茅房不解手,你还得把山坠子给我。 山坠子在虫书中,算是比较贴心的虫,又厉害又好使,毕竟是犬中之虫,狗自来是人类的朋友。按理说,即便不是萍水相逢,有刎颈之谊,罗文尚也不可能将山坠子相赠,只不过是因为要学赶山憾地之法,二来罗文尚苦苦追寻泰山石骨多日,毫无进展,日渐消沉,心上对山坠子也就慢慢的淡了,自己能力有限,赶不出来,空耗死山坠子,也是枉然。倒不如送个人情,再垫上一句话,你王得鹿要是弄不到泰山石骨,也别占着山坠子将它耗死,还得还我。 我嘿嘿一笑,漏了些平时少有的狡黠,说道:罗大哥,你放心,猳道士在我们手上,它能将驼龙山山虫子拘来,就能将泰山山虫子拘来,到时候我不用费心,让泰山山虫子给我挖一根泰山石骨也就是了。 罗文尚闻言大惊,千算万算没算到猳道士可以干这个勾当,一时有些怅然,轻叹一声,只好认命。 罗文尚人物还算轩昂,不是江湖苟且之辈,见我棋高一着,叹息后生可畏。互留了电话和常住地址,相约常常来往。 席间大家有说有笑,只有一人低头不语,心间不畅,正是林慕蝉,众人酒酣耳热之际,高谈阔论,我悄声问林慕蝉,是不是得知父母音讯,急于早日相见,因此心情低落? 林慕蝉说,二十几年不见,不差十天半个月的。 我说道,那你是为鹊玉事? 林慕蝉道,驼龙井水到手了,妖方指日可待,不担心。 我又问,那你为什么闷闷不乐? 林慕蝉说,我不像你那么没心没肺,身后面跟着个河南教大法师追杀,还和个没事人一样,要是你哪天被常树万交代了,我…… 林慕蝉没有说完,我闻听此言,眼眶湿润,差点夺泪,这么多年流浪在外,终于有人关心我的安危。我偷偷在桌子底下,攥住林慕蝉的手,对她说,放心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林慕蝉挣脱开来,她知道我要一动情,必然中鹊玉毒,好在柳向晚正拿着桌上的花生米一粒粒的喂老鼠,没有看到。 胡解放虽是年少多恶迹,却是个性情中人,当夜饮酒破戒,倾诉衷肠,言说李家父子叔侄诸般劣迹,悔恨当初,蹉跎不已。 酒尽欢而散。 当夜我就院中而睡,其余人都进屋而栖。 第二天一早,哑道焦应龙要出发回老家,与林慕蝉以笔画字,说了许多话,早晨八点多离观而去,嘱咐胡解放看住山门。 罗文尚将山坠子交付与我,自言去云南赶个玉角琉璃虫,就地辞别,临别我垫了一句话:单纯赶虫,能赶则赶,赶不成,不要轻动,以安全为第一原则,倘若是江湖上惹了人,不用传票,第一时间来电话,兄弟两肋插刀,不敢不救。 罗文尚闻言,点头称谢。彼此相别。 我让林慕蝉使猳道士将秦木客拘来,林慕蝉本心不想收编猳道士,觉得恶心,但既然已落入她手,她也只得去吩咐,她问我猳道士怎么称呼? 我说它本姓杨,叫他杨骗子即可。此后猳道士就以杨骗子之名,被我们呼来喝去。 林慕蝉将猳道士从车厢里唤出来时,猳道士因被灵感屈服,体质虚弱,加之一天没吃东西,饿的有些站不住,林慕蝉少不得向胡解放要些瓜果,喂给它。 吃完东西,这才吩咐说,把秦木客拘来。 猳道士虚弱,第一遍使法,没拘成功,第二遍猳道士使动道法,忽的白光一闪,秦木客被拘到了白鹿观院中,胡解放一见,惊奇不已,但毕竟也是学得暗三门中拳术,多年来打杀,见过场面,并不十分唏嘘。 我将秦木客交给胡解放说,胡大哥,你们广结善缘吧,给这秦木客找身衣裳,以后劈柴担水的活,就支使他干吧。 胡解放一见秦木客样貌,喜道:我倒有心教个徒弟,一般烟火中人我还真看不上,我看这白毛人根骨不错,就他了。 我们关上观门,我又嘱咐林慕蝉叫猳道士拘泰山山虫子来,林慕蝉对山虫子极有好感,听我说要拘泰山山虫子,不悦道:你又难为人家山虫子。不拘行吗? 我一指那射戟先天兽,说道,这么好的狗,我使不了,很容易被常树万弄死,你看着办。 林慕蝉没奈何,吩咐猳道士拘泰山山虫子,猳道士最好使用,因为不必演虫法,此物虽不会说话,但懂人言,天下九州星辰分野,它也天生就懂,别说是泰山,就是天山它也知道在哪。 拘山虫子这活,猳道士使得最利索,一遍成功,黄光一闪,凭空拘物,泰山山虫子须臾被拘到院中,我们上眼看时,除了比驼龙山山虫子大些,基本长的一样。 林慕蝉想上前抱抱,结果泰山山虫子认生,缩头缩尾的躲避。林慕蝉只好作罢,吩咐猳道士向它求泰山石骨,要一根最小的。 所谓一物降一物,猳道士不盈尺的一个小猴,将眼一瞪,吓得山虫子一哆嗦,猳道士打了一手哑谜,山虫子心领神会,这是妖物之间的语言,彼此都能明白。 泰山石骨有许多根,撑着整座山脉,抽一根则必有一处山石根基不牢,顺势滚落,所以我让林慕蝉嘱咐,要根最小的。 山虫子不敢违拗,听完猳道士言语,就在院中,两只触角触底,咔嚓一声,电光闪过,山虫子遁地而走,每山都有山虫子,各山之间都是亲族近派,没准驼龙山山虫子和泰山山虫子就是堂兄弟。 等了两个小时,我让林慕蝉将泰山山虫子再次拘来,此次来,山虫子口中叼着一方青玉,只有中指长短。 还没等我仔细观瞧那玉,正在翻看手机的黄金童大叫一声:不好,大宏发死在衡阳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又见楚凤楼 上次林慕蝉怒碎鹊玉,柳向晚和我情迷画春楼之际,众人想尽办法救我们,请了大宏发来,大宏发帮忙联系了金雪斋,自此黄金童存有金雪斋的手机号。 平时并无联系,金雪斋突然发来一条短信:事情紧急,速取驼龙井水来,大宏发送玉龙膏途中,身死衡阳。 送玉龙膏本是个亡命的工作,大宏发几年来毫发无损,本是个奇迹,终于有一天,玉龙膏不能北上的诅咒应验,大宏发横死在了出衡阳的路上。常在河边走,终有湿鞋日。 金雪斋第一时间的得到了消息,亲自给黄金童发短信,说明事情紧急,金雪斋在老龙团内部级别很低,只能与大宏发共谋解决五仓化色丹的妖方,失去了同伴大宏发,金雪斋怎能不着急? 众人闻听此消息,悲伤不已,大宏发虽有劣迹,毕竟也算得上是朋友,闻听死讯,怎不悲怆?说起来,我和柳向晚身中鹊玉之毒,与大宏发有莫大关系,而且企图用卤水煮鹊玉控制我俩,阴差阳错间,破了鹊玉全毒,使得鹊玉可用妖方解掉。设身处地替他一想,他也是急于找替罪羊脱身,无奈之举,本是为了保命,不是刻意害人,后来对我们帮颇多,至于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不好对其盖棺定论,因为我是个人,有自私的一面,对我好的就叫好人,对我不好的则叫坏人,可上天看来,我的判断,均不一定对。 总之面对大宏发的死,大家都很哀伤,毕竟,前段时间还在我们面前活蹦乱跳。 黄金童问我,当前怎么办? 我道:衡阳远在江南,鞭长莫及,收尸自然是去不了,运送玉龙膏,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他身在老龙团,久服五仓化色丹,送膏横死,也是毫无办法的事,咱们也束手无策。眼前先回鲁北,在回去之前,先把先天兽给赶了。 说着话,我从山虫子口中拿过山骨,那是一方碧青色的石头,有棱有角,我用鹿骨刀敲下一小块,将中指长的山骨仍交换给泰山山虫,泰山山虫怯生生看了一眼猳道士,见猳道士没有留自己的意思,迅速以头杵地,远遁而去。 我用敲下来的一丁点泰山石骨,向胡解放借来一块磨刀石,放置在水盆中,细细的研磨,直到磨尽,水盆底留下了细细一层石粉,将水沥出,把石粉刮到一个纸杯中。 用小刀划开罗文尚留下的包裹,将其余四物取出,除了泥沙尾,全部弄碎捣烂,折腾了一个小时,混在泥沙尾中,稠如浓粥,又在太阳下酷晒一个小时,晒成膏状,用手将其搓成一个个小丸子,就是山坠子丹。 我向胡解放要了些豆腐汤,用山坠子丹蘸了豆腐汤,一粒一粒喂给先天兽,那狗胃口极好,吃到第十七粒,方才情知不对,感觉腹内有异,再也不肯服山坠子丹,我看看碗中,还剩七八粒,感觉所用剂量已经符合虫书标准,便没有再喂。 先天兽吃完山坠子丹,昏昏欲睡,最后眼睛里黄光消失,伏在地上睡了过去。 我拔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烧成灰烬,凑到先天兽鼻尖处,先天兽呼吸之时,将头发灰吸进体内。 又从包袱中取出,北斗七星小旗,插在先天兽旁边,将一张虫符贴于先天兽背上,脚拖禹步,迈天罡,走北斗,念完虫咒,先天兽背上的虫符,无火自燃,贴符部位的狗毛烧没了,裸露出狗皮,印着刚才那张虫符,勾画了了,呈献金黄色。 几分钟后,山坠子睁眼醒来,眼睛已经不再放黄光,而是散着湛蓝色的光芒。我知道山坠子已经到我手上。心间喜悦非常。 我给它起了个名,就叫乌云盖雪。 由于情况紧急,我对林慕蝉说道,原本计划将驼龙井水交给大宏发,如今大宏发惨遭不幸,只能改变计划,慕蝉你认识找金雪斋的旧路,再去一趟飞龙岭百草庐,把驼龙井水送去,怎么样? 林慕蝉道,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从驴车上拿出一件旧衣服,用剪刀铰开,三下五除二,做成了一个布兜,将猳道士装在布兜里,斜背在肩上。 盛驼龙井水的枣木桶,约有二三十斤水,比较沉重,我帮林慕蝉做了几条布带,将桶牢牢栓于林慕蝉胸腹之间,这样飞起来会舒服一些。 林慕蝉不愿意在胡解放面前破相,背着猳道士和木桶,走出观门,等我出门相送时,林慕蝉已不见了踪影。 文小吒因为有急事,坐车回鲁北。没与我们同行。 我们收拾停当,我将乌云盖雪抱到驴车上,午饭也顾不得在观中吃,一路驴铃叮当,赶回鲁北。 到第二天上午,才回到豹伏山,柳向晚好几天没洗澡,已经到了其能忍受的极限,自回鲁大宿舍去了。 我和黄金童张舒望,见到豹伏山废厂那断壁残垣,竟有些莫名的亲切,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我本打算等林慕蝉回来,回一趟虱子头村儿看看,因为有墓底宫人一粒死尸药,我应该能有一天的时间,见见父母。可事与愿违,没等林慕蝉回来,我就愁的哪也不想去了。 吃过午饭,我躺在草甸子上,眯着眼睛享受着秋日的骄阳,处于似睡非睡之间,短暂的休闲时光十分惬意。 但好景不长,黄金童本已去睡午觉,此时却急匆匆跑来,将手机扔给我,页面上是一条短信,写着:水已收到,解鹊玉妖方如下,蛐蛐泥三钱,五音水一两,寒灰二钱,麒麟山梅花蒸雪四钱,太飞丸一粒,通天果一枚,白云丹五粒,冰蝉香四钱,青霞材料二钱半,鹿还丹一粒,炼鹤饼三钱,白虎术一钱,大灵豆五粒,草裹江山一盒,不老霜二钱,四脑丸一粒,捣碎重新合丸,男以酒服,女以醋服,睡三日即解。 我一看方子就傻了,果然是妖方,除了蛐蛐泥,我一味药都不知道。 虫书有栽,荒山野岭之中,常有蛐蛐儿成队搬泥,此泥人力不能寻觅,因为与常泥无异,不论味道颜色,人无法分辨,只有蛐蛐能寻,搬挖此泥时,蛐蛐成千上万,排成一条长线,有打头蛐蛐喊号子,促织声一声长一声短,一如人喊一二一,所有蛐蛐步调一致,路线统一,背上背着一丁点挖来的蛐蛐泥,运回住处,这些个蛐蛐一般是受灵物指使,才出来挖泥。 而且所知的这一味药也十分难寻。其余连药名都叫不上来。我急忙去找张舒望,张舒望看罢,说道,我只知道其中一味药,大灵豆我知道,相传华山陈抟老祖有大灵豆,吃一粒四十九日不饥,吃了后容貌还童,世间罕见此药。 我惊道:那不是成仙药吗? 张舒望点点头。 我差点哭出来,上哪淘换成仙药去,这个方子,比我想象的难许多。即便了解这些药来龙去脉也得费些功夫。 当即我给金雪斋回短信说:相烦教我这些药名来历。 金雪斋回复说,说起来很复杂,容我慢慢打字。 我心说,非长篇大论不能将这些药名解释清楚,太复杂了,寻药之旅肯定十分艰辛。 我当即给林慕蝉打电话,想问她到哪了,却根本打不通,她肯定忙于赶路,没法接电话。 本来闲暇的时光,我可以慵懒的睡个午觉,一看妖方,愁容满面,焦躁不安,无暇他事。回家的计划也自然搁浅。 只得等金雪斋给我发来注解,否则,十年内我不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 黄昏时柳向晚上山来看我们,我给她说起妖方的事,她充耳不闻,好像这事与她无关,大有解不解鹊玉都行的架势,我不敢说出些冷心的话,只得语重心长的说,柳向晚,咱俩日后即便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也得解了鹊玉。 柳向晚听闻长相厮守,永不分离,脸颊绯红,作花痴状,只说道,我听你的。 柳向晚中毒比我深。 由于心事重重,晚饭我吃不下,草草吃了两口便罢。柳向晚已经在学校吃过晚饭,坐在一旁看着我们那一锅白菜豆腐,愣愣出神。 八点来钟时,张舒望点起一盏油灯,那是从他家里带出来的老物件,在碎砖垒就的简易灶台上烧了茶,我们四人围火而坐,柳向晚来了精神,指指点点,要在豹伏山顶大兴土木,说是这里建个小房子,那里建个苗圃,再挖一个金鱼池,俨然打造小庄园的架势。 豹伏山的山顶呈凹盆状,四周高中间低,四周全是苍松掩映,只有山口处十来米宽的位置没有树木,一条碎石小路蜿蜒山下。倒是很适合建个小庄园。 但我无意听柳向晚的庄园计划,反复的看着妖方字字句句,想从文字里看出点端倪来,也是枉然。 当夜山顶松风呜咽,风头时时打进火塘,呛一脸烟气,远处树林苍茫清幽,明月高挂,有一缕白云,如玉带缠天,豹伏山的山顶,呈此情此景很适合听张舒望讲讲老故事。 我为了打发烦闷,正想请张舒望讲讲民国饭店里的趣事,还未曾开口,山口处走来一个人。我们立即紧张起来,黄金童问道:是谁? 那人回答说:是我。 我们不禁心头一惊,这声音好生熟悉。 等到那人走近,我们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人往前一站,月光和火光照映下,大家看的亲切,正是楚凤楼! 我吓得啊呀大叫,想跳起来,无奈脚吓软了,张舒望最为镇定,低头不看楚凤楼,黄金童后来告诉我,他当时吓的牙关紧锁,根本喊不出声,柳向晚当场吓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常树万二打豹伏山 我见楚凤楼穿着死亡当晚的衣服,脚下无根,飘飘忽忽,口中说道:我死的好惨,死得好惨,连个人骨架都没留下,好惨哪。 黄金童大声呼喊:生铁孩生铁孩! 那人血生铁孩,就在十米开外,扭动身形来到篝火旁边,呆头呆脑,并没有看见楚凤楼,眼中只有惊慌失措的黄金童,吓得两脚瘫地的我,还有低头不敢直视的张舒望。 张舒望低着头,闭着眼,嘴上却没闲着,喊道:你俩快低头,越看越害怕,这东西不能看,这是鬼魅,只要不看,一会它自己就消失了。 我慌忙低下头,问张舒望说,那要是看了呢?看了会怎样? 张舒望低着头说道:看一会就能被迷了心窍,自己把自己掐死,你还以为是鬼掐死你的,千万不能看。 黄金童也慌忙低下头。 我低下头后感觉楚凤楼就在耳边低吼,仿佛凑到我耳朵旁边喘气,张舒望厉声喝道:千万别抬头,不管怎样,千万别看,这一手叫拘鬼码,不能和鬼魅相看时间太长,看长了,任你通天本事,都得死在幻觉里。 我和黄金童干脆闭上了眼,因为生铁孩就站在他旁边,生铁孩眼中看不见鬼魅,一动不动。黄金童问道:老张,是不是咱们哪个地方亏欠楚凤楼了?他生前我不该老骂他,这几天我还想着给他烧刀纸,说说这事,没想到找上门来了。 张舒望说:你傻呀,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和命魂,楚凤楼天魂和地魂已经入了天台,独有命魂还在徘徊,命魂自己不会做鬼,这是被人使手段拘来的。 我问道:谁这么坏,拘楚凤楼来? 张舒望道,还能有谁?不用想也知道是常树万,我问你河南教法术中流传最广的是那一个? 我应道,是赶尸术。 此时我们彼此说着话,楚凤楼鬼魅也一直在我们耳旁说话,企图引起我们注意,看它一眼,刚才听从张舒望的话,不看它,反倒自觉心安,宁神平气,不似初看见楚凤楼鬼魅那么心悸,张舒望所言不虚。 张舒望回答我说,对了,既然河南教最拿手的是赶尸,第二拿手的就是拘鬼,再合情合理不过。楚凤楼是离咱们最近的孤魂,所以被拒了来,虫孩生前不是人,三魂不全,七魄无靠,可能是拘不来。 黄金童插话说,咱们在驼龙山的时候,常树万拘鬼音迷惑咱们,猳道士偷天点灯,光照之下,鬼魂消失,为什么咱们的篝火吓不走鬼魅? 张舒望说,鬼有三十六路,没有身形,只能以鬼音害人的,见光即散,像楚凤楼这种命魂在墓,尚未入天,即便白天也能拘来,光照不散。 我急道,张大爷,既然你这么熟悉这鬼魅,知道个破法吧? 张舒望道:学过几张驱鬼符,可如今目下现画也来不及,一睁眼,楚凤楼的鬼影老在我眼前晃,不敢睁眼。 话音未落,只听得生铁孩铁胳膊铁腿吱呀扭动之声频频传来,黄金童闭着眼睛说道:坏了,又不知什么物件打上山来了,这次生铁孩能见到形体,开打了。 忽然,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犬吠,我知道是我那射戟先天兽,也参与到了战斗中。只觉得耳畔厮打之声连绵不绝,楚凤楼的声音也一直缭绕在耳边。 柳向晚一点生息也没有,我摸索着摸到她的鼻孔,气息吹手,只是吓晕了,倒无大碍。 我们三人不敢抬头,也不敢睁眼,我开始怀疑听到的打斗声音是楚凤楼命魂所造,引诱我睁开眼睛。所以我告诫自己,不要上当,发现紧闭双眼是最安全的,因为周围只有打斗声,却始终不能伤害我们。感觉非常安全。 我把想法告诉了张舒望和黄金童,他俩也这么认为,因此我们闭眼差不多四五十分钟,不敢睁开,渐渐的楚凤楼的声音消失了,周围的打斗声也停止了,一切归于平静,只有松风呼啸耳边,呜咽之声,苍凉悲怆。 黄金童问道,咱们是不是可以睁开双眼了? 我猛然把双眼睁开,眼前模糊一片,闭眼时间长了,眼里冒出许多小星星,极其不适应,用手揉了揉,大吃一惊,我们四人周围,围拢了四五百条流浪狗,有大有小,有毛长有短尾,这些狗的外围,是山坠子,一马当先站在圈外,它的六股尾,扑啦啦的扫着地面,每扫一下,地面中就钻出一只狗来,这是在树狗旗,不出意外,鲁北地区所有的狗都能被它拘来。 山坠子旁边,是生铁孩,两物并肩站立,地上全是尸体碎片,单是死人头颅就有二三百个,断胳膊断腿散了一地,,那些被拧断的头颅,兀自张口唇动,断胳膊断腿在地上慢慢爬行,场面十分恐怖。 这是河南教死人田爬出来的尸兵。 远处盘腿端坐着一个黑衣人,正在一块青石上打坐休息,虽然距离较远,夜色下不辨容貌,但他那一领黑衣,我很是熟悉,那人正是常树万,旁边是耕完的死人田。 那些死尸都是常树万死人田里爬出来的,刚才的打斗声音,确有其事,不是我幻听。 有了人血生铁孩和山坠子,我们闭着眼睛,一丝不动,常树万竟然没有攻进来,我不禁心花怒放。 常树万盘腿坐在青石上,想来法力用的乏了,拘不来更多的死尸,坐下来休息。山坠子和生铁孩没我们的命令,又不能去攻击常树万,只是死命护主。山坠子还在竖狗旗,拘狗,凡拘来的狗,野性尽失,一个个严阵以待,不吠一声,山坠子是天下狗都督,有它在,其余众狗不敢走错一步。 黄金童也喜不自胜,有生铁孩一马当先,死尸根本就没有近前的可能性,常树万将死去的楚凤楼命魂拘来做鬼,不想我们早有防备,得益于张舒望久经江湖,见闻颇广,知道破法。使得常树万这一招没有奏效。我们围着篝火,常树万不能聚鬼音,因此迷不了我们,唯一能用的就是剪纸杀人之法。 如果没有山坠子,我们四个人的脑袋早就搬家了,山坠子通灵之物,见常树万掏出蛇油蜡烛,准备点燃,能感应到妖法邪术,就盯着常树万看,常树万忍不住要发笑,还未笑出声时便情知不对,将蛇油蜡烛放回去,山坠子立即不再看他,他的笑意随即停止。 因此常万树不敢掏蛇油蜡烛,使不得灯影杀人那套邪术。生铁孩和山坠子不同于吞吐兽,吞吐兽袭击人,不用主人吩咐,看着不爽,上前就是一口恶风。 此二物都比较通灵,主人不叫打,则只保护主人安全,不致人死地。 张舒望和黄金童眼见身边群犬,先是十分惊讶,又见一地尸兵碎片,不禁头皮发麻。黄金童见生铁孩浑身死尸肉沫,知道它刚才在护主,心下喜极。 总得先礼后兵,我隔空叫道:常树万,你我素未平生,你不必为李子豪卖命,草堂里撤了票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此两家罢兵,你看怎么样? 常树万微微睁开眼睛,怪叫一声:我誓取你性命,不怕你多大能为。 我心里也乐了,本以为河南教大法师多大本事,我们三人连眼都没睁,坐在那里,你都攻不进来,还在大言不惭的要取我性命,真是可笑。 柳向晚有个小包袱,是吞吐兽的小窝,柳向晚晕倒在地时,那小包袱散落在身旁,雄吞吐兽拼了命想爬出来,无奈口袋扎的太紧。 我见状,将那口袋松了松,让雄吞吐兽爬了出去,雄吞吐兽慢慢往前爬行,当时我轻敌,真以为常树万用邪法用的体虚力乏,闭目调理。 所以并没有吩咐山坠子去迷住常万树,黄金童也觉得单凭生铁孩办你常树万,卓卓有余,乐得看看热闹,再让风将常树万吹走几天,反正回来再找上门时,也不是对手,即便躺床上睡大觉,常树万的尸兵也攻不进来。 雄吞吐兽爬了一分钟,才爬到常树万身旁,正鼓起肚子,要给常树万一口恶风。 不想常树万头顶上一口大钟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将常树万整个人罩住,吞吐兽一口恶风起处,飞沙走石,黄沙漫天。 结果风过一看,那口大钟文丝未动。 张舒望也没见过这手段,失口惊道,这才是真正的金钟罩呀。 很显然那钟是祭出来的,从天而降,后来多方打听我才知道,那叫白云铁钟,从天上叫下来的。法力甚强,所以吞吐兽风力不能伤。 我原以为常万树体虚力乏,打坐休息,实则是在叫白云钟,其实他早就叫下来了,只等我动手,看看我手段底子后,再将钟扣下来。不曾想,我还是用旧路子,用吞吐兽吹他,他叫下钟来护体,免于风伤。 黄金童见状,踌躇满志,说道,也罢,这河南教大法师毕竟名声在外,还有几路手段,能祭出钟来也不打紧,我叫生铁孩上去把钟给砸了。 因此吩咐生铁孩上前砸钟。 生铁孩踌躇不敢前,因为生铁孩和黄金童是一血两物,主人与铁孩之间,并没有私心,因为血是一脉血,生铁孩不存在不听话的现象。可生铁孩走到大钟前,打个圈又折返回来,就是不下手。 说起来那铁钟不是很厚实,以生铁孩力量,也就是一指头,就戳个窟窿,可生铁孩就是不伸手。 用的时间久了,黄金童才知道,原来生铁孩有个毛病,那就是不坏铁器,只要是完整铁器,生铁孩就不去打破,这是天性使然,生铁孩本就是铁妖。比如敌人穿着铠甲,哪怕露出个眼睫毛,生铁孩也能上前厮打,倘若铠甲全副武装,看不出一点肉色,生铁孩就认为是铁器,不去打。 山坠子拘人迷人用狗兵都无问题,但破坏金属物品,却不在行。 只听见白云铁钟里,忽然传出一阵念咒的声音,那咒声非常大。 大钟旁边冒起一阵黑烟,那黑烟缭绕三匝,渐渐聚成一个怪物形象,头上有两只角,虎背熊腰,没有腿,腰下只是一缕黑烟,双目通红,更不搭话,径自向我们飘来。 张舒望叫道,小心,这是个鬼王! 第一百二十四章林慕蝉飞镰劈钟 鬼王不是指真正的鬼中之王,真正的鬼王在丰都,号丰都鬼王。张舒望所说的鬼王叫鬼王烟,说白了,是个邪术,以人头栽桑树,浇以鬼灵药,那桑树种子即在人脑中发芽,雨露春风,顶破天灵盖,长成一株大树,此树枝叶不茂,稀稀拉拉,恶鬼游魂只要近前,即被其捕获,此树常常夜间自语,叶子与叶子互相说话,一片叶子中住有一鬼,比如某片叶子说道,我生前是个绸缎庄大掌柜,记得民国十八年,来了个骗子…… 另一片叶子打断说,快住嘴吧,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见过奔驰吗?老子当年是被奔驰撞死的。 诸如此类。 等到每片叶子都住着一只鬼灵的时候,此树即死,死了以后,将树连根拔出,用老坟间鬼火焚烧,得八斤二两黑烟,这股子黑烟就是眼前的鬼王。 此烟不能装瓶,不能进麻袋,不能存葫芦,不能盛坛瓮,飘散世间,了无痕迹,只能念咒招来,这个咒叫作聚烟咒,传说只有河南教的人会。 后来我问张舒望,你怎么知道鬼王烟这种邪物的。 张舒望说早年听说过此物,却没有见过,早年间在村里听老人们扒瞎话讲的,那时候村中,秋收过后,居家猫冬,每个村都有个会扒瞎话的老头。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日间或是到地头或是到山上,零打碎敲,捡些棉花壳子,半截枯柴,或是一包,或是半束,到晚间扛着到扒瞎话的人家里,就炕灶里烧火取暖,熏得两眼漆黑,点上个黄豆大点的油灯,沏上一壶草末儿茶,喝一口,满嘴土星子味,扒瞎话的老头点上一袋丝瓜叶旱烟,呛得半大小子们直流眼泪,这才开讲,名为扒瞎话,其实多半是民间实事儿,讲到一半,扒瞎话的老头还要磕磕旱烟,拿拿乔,就是佯装高人,话说三分,不讲了,急的小孩子们抓耳挠腮,递茶点烟,这才开讲。这些经历,在旧时农村看似平常,有些像是无稽之谈,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能救命。 生铁孩见那股黑烟飘飘渺渺向前飞来,扭动铁躯,上前就打,结果如同竹篮捞月、拳打月影。那鬼王本是一股烟气,岂是拳头能打散的,有道是,铁拳裂石不能伤水,至柔则克刚,根本伤不了那股黑烟。 当时张舒望大叫:鬼王烟来了以后,千万躲开,这烟弥散到活物身上,当时即死,魂魄都被鬼王烟所收,一定要小心。 说实话,那黑烟飘来的速度不是很快,宛如一个成年男子步伐,我和黄金童,躲闪腾挪,倒没什么大碍,可苦了晕厥在地的柳向晚,和老迈龙钟的张舒望。 我见烟气距离只有十数米,背起柳向晚就就往狗圈之外跑,那些狗自动给我闪出一条道路。 山坠子目运蓝光,两眼寒光一闪间,几乎所有的狗争前恐后冲向鬼王烟,鬼王烟每吞噬一条狗,需要停顿一下,那狗被鬼王烟吞噬后,瞬间即倒地,两腿后蹬,狗也有一魂一魄,那鬼王烟每吞一狗,停顿一下是为了将那一魂一魄收在烟中。 山坠子的虫法,只是针对人和狗,对这些另类邪物,束手无策,只能用狗自杀的方式拖延鬼王烟追上主人。 实际上,解决鬼王烟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吞吐兽,生铁孩打不了烟气,吞吐兽可以吹。 可吞吐兽有个犟脾气,见吹不动白云铁钟,一发性起,一口接着一口的吹,非要吹动它不可,要是柳向晚能够苏醒,吞吐兽也不至于这么任性,柳向晚昏迷不醒,吞吐兽认为是那大铁钟捣的鬼。 黄金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扶着张舒望步履蹒跚,想远躲鬼王烟,但见那些无辜的狗一只只死去,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将张舒望撇在一边,想去将吞吐兽抱回来。 黄金童,鬼王烟,群犬聚集处,吞吐兽,几乎四点一线,黄金童想绕过鬼王烟,直奔吞吐兽,鬼王烟是个邪物,有两只火红的眼睛,自己视物却不能做主,幕后操纵者是常树万。见黄金童有小动作,常树万驱使鬼王烟弃群犬于不顾,拖着脚下一道黑烟,前来截杀黄金童,那些狗仍然义无反顾的投身鬼王烟脚下,死一只,鬼王烟只得停顿一下。让黄金童得了喘息时间。 跑到吞吐兽跟前,伸手刚要去抱,吞吐兽回头怒视黄金童,肚子鼓鼓的,吓得黄金童连连后退,口中骂道:别吹我,你个沙必。 原来吞吐兽吹红了眼,本也认识黄金童,要不然一口风早就把黄金童给吹跑了。 吞吐兽吓跑了黄金童,又继续吹那铁钟,铁钟周边,直被吹得沟壑样貌,那铁钟兀自纹丝未动。 到最后,吞吐兽的风力大减,这小东西一口接着一口的吹,累坏了,所吹出的风,也就相当于人间七八级大风,再也吹不动砂石。 黄金童见指望不上吞吐兽,辗转腾挪,跑回张舒望身边,看护着张舒望。 我则来回摇着柳向晚,希望她能醒来,按照常理,被吓晕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却很容易被吓死,惊吓之后,瞳孔放大。但柳向晚被吓晕后,呼吸平稳,不像是单纯被吓晕,可能是受到外界迷心之力的自我保护反应,女人最容易被鬼所迷,当时柳向晚看了一眼楚凤楼阴灵,差不多就能被迷住,只是鹊玉在身,有奇情迷心,鹊玉起了保护性反应,率先毒发,让柳向晚晕倒,屏蔽了鬼魅迷心。 这就是暗三门江湖上长期流传的,两迷不共身。 我对鹊玉十分头疼,但关键时刻它却起到了保护柳向晚的作用,世间诸物多是如此,盖凡造物者,心存阴阳,自有其决断,非人力能测,鹊玉在世,我辈詬之以邪物,造物主则不一定用其使邪,自有其人间用处,冥冥之中,神手摆布,岂是人心可量?老子之学,无名乃万物之母,就是去掉事物的概念,去掉人为加上的感情色彩,只看现象循环,才是物之本源,人又怎能定夺善恶?无非利己曰善,不利己曰恶,而已而已。 心间一念闪过,并没得享大道,鹊玉之毒,还是要解的。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只见白云铁钟顶上一道火花迸射,夜空中如同放了一束烟花。 一道黑影略空而过,火花闪处,白云铁钟的顶盖,哐啷一声,飞起半空,悠忽跌落地上,差点砸着山坠子,山坠子身躯一扭,灵巧躲过。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那黑影折返高空,俯冲下来,又是一道火花,那白云铁钟裂了。 紧接着常树万惨叫一声,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鬼王烟呆立在地上,头上的角渐渐模糊,两只红眼也逐渐暗淡,全身烟气开始消散,我知道,这是聚烟咒失效了。 从空中如弹丸一般射下一个人影,那淡蓝色的膜翼给了我们一道希望之光,正是林慕蝉归来。 生铁孩,吞吐兽,还有山坠子,三只异物加上三个大老爷们,没有治住常树万,林慕蝉还未落地,将白云铁钟一镰刀就开了。 还没等我们高兴,林慕蝉吃力站在地上,双腿反蹬着箭步,蓝翼还没有收进背部,呼呼的往后煽动,手里攥着神农古镰,那镰刃嗡嗡作响,月桂木杆咚咚乱颤,镰刀头呜呜发抖,横在半空,笔直的指向常树万,拖着林慕蝉脚在沙土上往前划,林慕蝉立脚不住,大叫一声,快来帮忙,攥住古镰! 黄金童大喊,生铁孩,把那镰刀攥住。 生铁孩恰巧在林慕蝉左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双铁手咔嚓钳住神农古镰的柄,以生铁孩六七百斤的体重,仍然被神农古镰在沙土上拖行,生铁孩往前换了两步脚,借个空当,铁脚一跺,直接跺进半截沙土中,身子往后倾斜,呈四十五度角,堪堪拉住神农古镰。 林慕蝉这才长出一口气,说道:我不想伤人,这古镰戾气太重,飞下来就是杀招! 我们跑近看铁钟碎片里的常万树时,已被镰刀砍掉了一只胳膊,坐在地上,惨叫响彻夜空。 原来,林慕蝉正飞回来,见地上情况有异,当时没有落下,盘旋一圈后,背上的神农古镰突然自己飞出,要比空中速度,古镰肯定不如林慕蝉快,林慕蝉一个疾飞,上前抓住镰刀柄,那镰刀带着林慕蝉俯冲下来,镰刀头径自向白云铁钟割来,林慕蝉非常害怕,这是用镰刀刮物,自己速度奇快,如果将镰刀攥的太紧,镰刀触铁,反震之下,能把自己虎口震开,更甚者,胳膊给震折了。所以虚虚攥住,不想镰刀钩挂之下,切那铁钟,就如同刀切豆腐。 第二次飞袭下来,林慕蝉心里有了底,将那铁钟整个割开,就在快触碰到铁钟的时候,神农古镰猛然间在林慕蝉手中一抖,剑走偏锋,冲着常树万刮去,要不是林慕蝉及时纠偏,常树万当即被劈作两半,虽然纠偏,却也割掉常树万一只胳膊。常树万只得停了聚烟咒。 神农古镰见了人血,自己就往前冲,林慕蝉赶紧降落,却拽不住那古镰。 生铁孩死命拽住,那镰刀杆气的不住抖动,抖得生铁孩身上铁锈嘎啦嘎啦的往下掉。 只因此镰中住着一个嗜血女妖。 第一百二十五章百年不散之云 常树万连声哀嚎,几声之后,气息微弱,毕竟失血过多,口中呼喊,饶命饶命,山人再也不敢踏上豹伏山半步。 已然气喘吁吁。 我喊道:你能走吗?只要你离开,我保证你安全。 换做常人,断臂之后,容易血晕,常树万不比常人,自有其止血秘法。 因此撕扯衣物缠住伤口,深一脚浅一脚踉跄走出豹伏山山口。 此后,常树万在风力相国处习得再生大法,又长出了一只胳膊,得遇扫雪真人,传了他一套黄泉鬼术,十分厉害,暗三门江湖闻风丧胆,尽管如此,他再见林慕蝉时,兀自打冷战,不敢与战,闻其名远遁逃命,如避大难。 林慕蝉一柄神农古镰,靠常树万立的威名,是林慕蝉不想杀他,想杀只是一松手的事儿。在林慕蝉没有驯服碧眼煎血兽之前,这柄镰刀,是许多暗三门人士的噩梦。此后许多年,林慕蝉还学了几手偷天绝杀,以至于很多江湖不肖之徒,彼此打赌发誓,不说我要说瞎话,天打五雷劈,而是说,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出门碰上林慕蝉。 足见其威,这是后话。 常树万跑出山口以后,生铁孩忽然一个挑滑车,后仰翻倒地,那神农古镰的戾气泄尽,见常树万跑远,到嘴的鲜血没有喝上,气力泄了,闪了生铁孩一个大跟头。 林慕蝉走去,拾起古镰来,想是那女妖已藏于镰刃深处,不再出来,古镰变得黯淡无光,恢复了平静。 常树万负伤下山,山坠子遣散众犬,众犬擦肩接踵,相簇下山,场面十分壮观。 这一场恶斗,死了十七条忠犬,山坠子用嘴衔尸将死犬尸体,拖至一处。 此役本不是打不过常树万,是我轻敌,导致死了十七条无辜的狗,在常树万叫白云铁钟之时,我就该用山坠子将其迷住,也不至于死伤这么多狗。非是山坠子不堪大用,是我不大会用。 林慕蝉累坏了,上眼皮打下眼皮,来回万余里地,回来后还得给我们解围,实在是站不住了,只说道,驼龙井水安全送达,金雪斋现正快马加鞭的研制五仓化色丹的解药。没工夫和我闲扯,我就回来了。柳向晚如果没有大碍,我不等她转醒了,实在是累死了。 我说,你快去休息吧。 我自去看视柳向晚,黄金童和张舒望打扫战场,先把常万树断臂埋了,将白云铁钟的碎片收藏起来,两人嘀咕着用这种异铁日后炼化点东西用。把那十七条狗拖到楚凤楼的墓旁,挖了一个大土坑埋了,黄金童还写了个木牌,叫十七犬冢。张舒望摇头叹息说,豹伏山可再别添坟了,再添坟没准就是我的了。 黄金童道,少说丧气话,咱们逢凶化吉,现今三清末劫,罡风扫世,咱们且死不了呢。 两人回来后,柳向晚也慢慢转醒,睁眼一看我,吓了一跳,叫道:楚凤楼你别过来。 我说我不是楚凤楼,是王得鹿,刚才是常树万使得法术,现在被林慕蝉打跑了。 柳向晚兀自有些头晕,手抚额头说,小林回来了?我去瞧瞧。 我劝道,她太累了,你还是先去瞧瞧你那雄吞吐兽吧,它失心疯了,还在那吹风呢,力都用尽了,所吹出的风仅能拂面了。 那吞吐兽一直踞在破碎的白云铁钟前面吹风,直到黄金童和张舒望将废铁片捡走,它依然在那吹,初时,还有七八级大风,到最后,力不能穿鲁縞。 柳向晚晕头转向,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我轻描淡写的一讲,更加晕乎,由我搀扶着,向吞吐兽蹒跚走去,一手将吞吐兽抱起来,吞吐兽得闻柳向晚气息,这才不吐风了,肚子都瘪了,看那颓唐的样子,得将养四五天。吞吐兽的犟不亚于胡解放。 柳向晚摩挲着吞吐兽,致它半闭着双眼,一副蛰伏状,这才轻轻的将它送进雌吞吐兽的窝里,用个布帘将小窝遮上。里面有风轻轻的吹动着布帘,两头小兽安然的休息了。 我送柳向晚回学校,看她精神状态,也得休息个一两天。 在回去的路上,柳向晚对我说,其实暗三门江湖挺刺激的,只是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动不动就得和坏人动手,就不能老老实实赶个虫,种个菜,养个花什么的? 我说,我也想天天无事一身轻,有肉万事足,可是命里该着的事情,我也没办法,等咱们解决了身上事务,就来豹伏山种菜。 柳向晚伸出小拇指说,拉勾。 我就势和她拉了勾,可心里三千里苦水向谁倾?我何尝不想安稳度日,奈何江湖一入深似海,无有回头之弦。 当夜我回来时灰云遮月,夜已过半,黄金童背靠着生铁孩,依着小口径,坐在山口处一棵树后面,见我回来,生铁孩的铁胳膊吱呀一声,黄金童惊醒,见到是我,说道,以后咱们睡觉轮流放哨,今天我先来,你去休息吧。另外,我手机上收了几十条短信,你看看吧。 黄金童在生活作风方面,可圈可点,江湖二流子,常放浪形骸之外,但对于朋友人身安全,常常两肋插刀,尽职尽责,不敢含糊。我望着黄金童背影,颇有一股刎颈之交的暖意。 我躺在草甸子上,也已累坏了,拿着黄金童手机一看,果然收了几十条短信,是金雪斋发来的。言简意赅。 短信内容皆是详述解鹊玉妖方。 蛐蛐泥和我知道的差不多。 五音水,斜月山灵空洞前有五方青石,世传为五音石,分别应对宫商角徵羽,以松木敲石闻声,音高丝毫不差。斜月山顶有一架赤金葫芦藤,每年秋风落叶之时,产一只赤金红葫芦,取此葫芦,不能开口,要带青涩藤蔓,置于五音石中间,以松木敲击五音石,奏《楚光明操》琴曲,赤金葫芦则感音生水。谓之五音水。那葫芦听五音石奏《楚光明操》后,葫芦内部即生出水来,此时割开取水,就是五音水,闻声产水,乃天地感应之大妙也。 我看罢此条,觉得不难,斜月山我知道,虫书有记载,星度分野图标的也明白,摘个葫芦易如反掌,关键就是淘换到《楚光明操》的曲谱,这是重点。 寒灰:鱼守湖南岸有寒冰鳞甲兽,只食千年不化之冰,所遗之矢,名作寒灰,冰寒冻人,触之则手掌冻伤龟裂,此物虽是饮食轮回之余,却洁净非常,堪能入药。 一见寒冰鳞甲兽,我就明白了,这个虫书记载非常详细,但赶虫人只关注其眼珠,寒冰鳞甲兽的眼珠,叫作凝冰,将这珠子投入任何水中,当即结冰,斧凿不能克,以此珠放置于屋舍之内,虽三九天亦觉冰霜沁人。寒灰在赶虫人看来,置则无可用,没有记录,不想这是个妖方中所需药材。单门独户的博物之学,毕竟浅显,江湖之广,见闻之多,令人唏嘘。 此兽我赶得了。甚至不用去赶,可以问问文小吒,能不能传个票子,我王得鹿押上东西换寒灰。不用别人,就罗文尚兴许就能淘换来。 麒麟山梅花蒸雪,秦岭余脉有座麒麟山,山中只有一株梅花,昔年有仙鹿以角抵树,鹿角嵌入树中,拔不出来,今那鹿角尚存,仙鹿已绿野无踪,此树见月精则花开,不论寒暑。花开过半,采其花朵,置于笼屉之上,架火以无根水蒸之,蒸熟时,梅花瓣上白雪累累,叫作梅花蒸雪。 我看罢此条大惊,麒麟山好找,那株梅花树也不难寻觅,因为赶虫人会烧圆光寻虫符,能按照灰烬飘洒方向寻虫,石头庙中的另当别论。蒸梅花再简单不过,但一见‘月精’二字,我忍不住想骂人,有没有搞错?月精是何物?直接吓着我了。虫书引用了《遁甲开山图》其中一段:女狄暮汲石钮山下泉水,中得月精,状如鸡子,爱而含之,不觉而吞,遂有娠,十四月而生夏禹。 女狄吞月精而生夏禹,我们赶虫人踏的天罡步,就叫禹步,月精是仙物,我上哪去淘换?这不是逗我吗?我十分怀疑金雪斋给了我一个假妖方,但仔细想想金雪斋动机,不能给我假的呀。可我要是能找到月精,是不是找个代孕妈妈怀孕十四个月就能生个夏禹?重开华夏三皇五帝时代?太过荒唐! 一时间陷入窘境。只得耐住性子,继续看看下面妖方是些何妨神圣。 太飞丸,宋代时,有临邛人吴毅,以疾病年久,祈祷于青城山紫极院,置坛设醮,科仪已毕,假寐于斋厅,梦见仙人自称是剪刀馆来,授一竹简,题曰:太飞丸炼心法,用盐解仙人一物,注曰:世间白蝙蝠是也。 我一看此条,气稍微平了平,这个还靠谱,白蝙蝠在常人看来,不好找,作为赶虫人,还算简单。 通天果:云师山雨虎台有一株果树,此果每到金秋即熟,常果熟落,跌至草丛石隙间,这果子不同,果熟蒂开,则果实向上飞去,直扑天际,升于云端乃止,谓之通天果。此果非是自熟蒂开,青生时摘取,则无甚用,只能云端采摘。 我心道,金雪斋你是不是觉得我采不了这果子?有林慕蝉在,还就这果子好弄。 白云丹:世有百年不散之云,年深日久,日精月华,摩挲成丹,谓之白云丹。 看罢此条,我差点气炸了肺,骂道,你奶奶的,金雪斋你是不耍我?世上哪有一百年不散的云彩? 当即用黄金童手机回拨了金雪斋电话。电话还未接通,我就觉得大腿上一阵刺痛,啊呀一声回头看时,却是常树万的那只断臂,刚才被黄金童挖坑埋了,此时从坑里爬出来,利刃一样钳住我的左大腿。 第一百二十六章了道仙班薛守义 我的喊叫声,把张舒望和黄金童惊醒了,林慕蝉实在太累,睡得死死的,打雷也惊不了她。黄金童三步并作两步跑来,见我大腿上是常树万那只胳膊,端起小口径朝那胳膊开了一枪。可是并不管用,那只死手反而攥的我更疼了。 黄金童大叫道,这是常树万又回来了,当下吩咐生铁孩守住山口。 张舒望走过来一看,摇摇头说。不用紧张,常树万没有回来,他也不敢回来,这是常万树日常服用赶尸药所致,河南教最著名的手法就是赶尸嘛,至于他为什么服用赶尸药,我却不得而知。 我急道,先不管是什么原因,把这手拿下来,掐的我钻心的疼。 那手臂血迹斑斑,我看着有些眩晕,不敢用手去拽。 张舒望道,不忙不忙。 说罢,举目向西,念了个咒道:洞宾赐酒,南柯一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仙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仙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声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疾! 念完以后,那手臂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我急忙卷起裤管来看,大腿被那手臂捏青了,不禁感叹道,老张,你竟然会驱邪? 张舒望摆摆手说,不会不会,早年间混江湖的时候,有红白之事,道士们人手不够,拉我去凑数时学的,一般白事中,事主家诈了尸就念这个咒,这只断臂,埋入土中仍能自己爬出来,想是常树万常服赶尸药所致,与诈尸等同,因此念念这个咒,管用。 黄金童见虚惊一场,用个木棍将断臂拨到一边,一把火烧了,烧的焦糊呛人,最后将烧剩下的骨殖重新埋入土中,才算安宁。 本来金雪斋的电话已经拨通,我因为被断臂袭击,负痛将手机扔在了草垫子上,金雪斋见没人说话,就挂了。 解决完断臂诈尸,黄金童和张舒望各回本处。 我再一次拨通金雪斋手机,接通以后,我第一句话劈头盖脸骂道,姓金的,我艹你……,你tm这是什么妖方?成仙不死药也不过如此吧?还什么月精?我是不是再给你生个夏禹出来?还什么百年不散之云,你当是盖房子呢?一百年不倒? 我夹枪带棒一阵大骂,胸中立即舒服了许多,金雪斋在电话那头一言不发,只等我骂完了,才说道:王得鹿,我并没有骗你,可能是我表述不当,妖方中的月精并不是你所了解的月精,妖方中的月精是指三足宝蟾,这个怪我,我没有说清楚,妖方有妖方独用的名词,一如你们暗三门的唇点。百年不散之云,也却有其事,你要不信,问林慕蝉,我用手机写妖方时,她就站在一旁,她还给我讲起,她见过百年不散之云的,这个你大可以去问问她。王得鹿,大宏发已经死了,他是我在老龙团内唯一的战友,我没能救他,很伤心,通过大宏发结识了你们这班人,我很珍惜与你们的合作友谊,你们和大宏发如何认识,中间多少纠葛,如今人死湮灭,一笔勾销,可咱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通力合作,我不会给你个假妖方,在江湖上落个诓骗的名声不说,更何况下一步我还有仰仗你之处。另外,解鹊玉的妖方中,有几味药是现成的,我这里就有,林慕蝉来时,我正忙,忘了让林慕蝉给你捎去,这样吧,我给你发快递。挂了电话,你把收货地址发给我。 金雪斋言辞恳切,语道忠诚,一席话说的我不知如何是好,暗暗后悔说话太孟浪了,急忙道歉。 金雪斋听完我道歉后说道:没事没事,人嘛总得有个相互信任的过程,这是咱们第一笔交易,有些疑隙,在所难免,老龙团虽然名声不佳,但老龙团里的人并不都是坏人,先这样吧,你耐心看看妖方内容,找这些药并不十分困难,我先休息了。 我连声说好,遂挂了电话。将鲁北大学的地址发给了他。 金雪斋说话温文尔雅,不急不躁,看来开妖方的大都是些性情温和之辈,难怪金雪斋知道些老龙团猫腻后,决意离开老龙团。也难怪我的祖师爷们愿意和开妖方的人交往。 我听从金雪斋的话,继续看那妖方注解。 冰蝉香,俄罗斯阿尔加码,古时乃肃慎边陲旧地,有稀世冰松存世,黑龙江以北本无酷暑,可盛夏时节也能到二十几度,冰松在盛夏时节,树干挂霜,却也能分泌松香,有一种蝉,世称冰蝉,只因其不食树汁,专食冰松的松香,郁结于体内,久久不能消化,人得此蝉,剖腹取其体内所食松香,即为冰蝉香。 我琢磨了下这个材料,除了路途遥远,倒不难求,没准能通过暗三门中人买到。 青霞材料,世上多红霞,云阳山却出青霞,云阳山有个无栈洞,此洞吞吐之气,可为青霞,黄昏时分,此洞吐烟,见风乃成青色,未见风时所聚之烟气,就叫做青霞材料。 我自忖道,这个东西只需要按虫书上的星度分野找到云阳山即可。黄昏时分守在洞口,用塑料袋兜一袋子即可,需要二钱半,得用个大塑料袋。 鹿还丹,林间老鹿,年久失岁,山中无甲子,常有高寿长须之鹿,此种鹿夜夜望月,补气炼丹,晨昏如梭催岁月,几十年功夫能在体内坐下内丹,谓之鹿还丹。 此物非常稀有,也难淘换,因为此物一听名字就知道是道家长生药,仙方中的物品,虫书虽然记载繁杂,却没记载这鹿还丹这种东西,按说能练内丹的鹿也不失为一种虫,可能赶虫的前辈们没有长生不老的心思,对这种东西不大在意,本来嘛,赶虫是赶虫,炼丹是炼丹,隔行如隔山。我如果找到鹿还丹,少不得在虫书里记上一笔,也算对得起后来徒子徒孙。 炼鹤饼,以老鹤之肉作脯,谓之炼鹤饼。 此物最是寻常,无非是鹤肉作脯,这个唾手可得。 白虎术,白虎者,仁兽也,虽是食肉,却不噬魂魄,其有白虎术,能令被吃生物,魂灵播种,附草重生。山间白虎食羊,必留其首,吃剩下的山羊头,被白虎刨坑埋掉,此羊头历时三年,生出异草,谓之羊头蕨,此物有七分通灵,每年结果二枚,其一雄,其一雌,称作白虎术果,简称白虎术。 有山间母羊,偶食雌雄二果,不交而孕,平常羊妊娠五月即诞,此羊妊娠七月而诞,生出来,只有一角,称作独角羊,其余与常羊无异,因此虫书不载。 我暗暗犯难,这个白虎术果比较难寻。 大灵豆,华山陈抟老祖传下大灵豆药法,服一粒,四十九日不饥,筋强骨健,颜色反婴。 此药是仙药,不好淘换。 不老霜,世有寒霜鸟,虽六月中,能在枝头造吐霜喷雪,令小虫僵卧其中,不能动弹,只要寒霜鸟不去啄食此虫,则霜雪百年不化,是为不老霜。只要啄食霜雪下小虫,霜雪须臾即化。 我一看寒霜鸟三个字,心下明白了,这种鸟在虫书中有记载,我师祖就赶过,可我们赶虫人对其所吐之霜不叫不老霜,而是叫锁虫霜,这种鸟是靠霜雪夏天捕虫的。物同而名异而已。因此乍看妖方时,我不认得这味药。 这味药,我能寻来,只是时间问题。 四脑丸,即乌雀,飞羽佳人,紫萱鸟,瓦亭仙,四鸟之脑蒸熟,合为一丸,曰四脑丸。飞羽佳人是一种鸽子,瓦亭仙是鹳。这个倒是容易。 金雪斋在短信后面,还有对此方的评述:此方以四脑丸为君,食鹊脑而中毒,当以四脑为基克之,此方中多用冰霜之物,这是一味寒药,服用后,鹊玉之毒可解,却也落下个副作用,时令与常人颠倒,即暑天手脚冰冷,天越热,身体越冷,冬天手脚燥热,容易度过,夏季常觉寒冷异常,须多穿棉衣,从此寒暑颠倒于常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解毒以后,还会留下副作用,夏天冷,冬天热。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了,作为一个叫花子,夏天穿棉衣又能如何,我是无所谓。只是苦了柳向晚,但总比身带鹊玉之毒强的多。 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第二天中午才起,张舒望在用茶水泡胡子,黄金童在山口处割破了自己手腕,给生铁孩充血。还给生铁孩穿上了厚厚的衣物,带着个遮雨帽,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是生铁孩,多半会以为是个普通小孩。 我睡得晕头晕脑,又想起金雪斋所说的话,总觉得他太轻描淡写了,忍不住又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说:金先生,昨夜你说寻这些药不难,我就随便问你一味,你说大灵豆我去什么地方找? 金雪斋说道,大灵豆好弄,大宏发生前,在鲁北认识个环保局的副科长,叫薛守义,此人前几年疯了,在路口见人就发传单,说是那年的八月十五他要设坛成仙了道,请人们去观看,他所在单位觉得身为公职人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有失组织纪律,有搞斜教的苗头,以劝访的形式将他拖回家里看起来,那年八月十五他想从家里逃出去,结果被绑在家中整整三天,妻子哭,孩子闹,好歹算是熬过八月十五,没让他成所谓的仙,不过此人后来还是逃出,抛弃撇子,离家出走,和几个道友组了个小仙班儿,躲在终南山深山里,烧炉炼丹,大宏发曾去找过他,想拉他进老龙团,他没同意,找他时曾见过大灵豆。我刚处理完大宏发后事,他手机里有薛守义电话,可不知道还通不通,你去找找看,只要找到,甭管是求还是偷抢,总能弄到大灵豆的。 我听闻至此,惊叹一声,这样也行?暗三门江湖真是藏龙卧虎,还真有人组建仙班,还是个有正式工作的体面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当即,大宏发给我说手机号,我正用草棍在地上记。 就听山口处,黄金童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我远远望去,只见山口处走进一个人来。那人是个清秀少年,眸子明亮,衣衫整洁,说话温文尔雅,只说道:不用惊慌,我只是来下战书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瀛墨残旗夺魂字 黄金童十分警觉,厉声问道,下什么战书?别再往前走,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点手招呼生铁孩近前,拉开架势,如临大敌。 我在地上记下薛守义的电话号码,压了块砖头,以防回来时找不到位置。然后快步走向山口。 看那少年模样,非常清秀,说是来下战书,我暗自好笑,什么年代了,都讲究偷袭,这位还要下战书,真是荒唐。 目下唯一与我有仇的,是李子豪,想千方百计弄死我,这位八成是李子豪请来的。 昨夜常树万二打豹伏山,断臂败阵而逃,血迹未干,李子豪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是他早先预备下的第二预案,立即启动,如若不是早准备好的后手,他的行动没那么迅速,现在我和李子豪之间缺乏最起码的信任,他不相信我一死,他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挽回柳向晚了。我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让柳向晚恢复情感自由,但介于李子豪为人,即便恢复情感自由,我也要想方设法阻止柳向晚回到李子豪身边,两人性情差距不较大,柳向晚十足的贵族气质女,焉能搅入李家黑帮王朝中? 我问道,这位小哥,你是不是李子豪请来的? 那少年说道,谁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家师让我把这封信,送给王得鹿,你可是王得鹿? 我说道,对,我叫王得鹿。 那少年面色沉凝,不再言语,递给我一封信札,说声再见。扬长而去。 黄金童异常紧张,眼望见那少年走没影了,才回转山口。 我拿着那封信不敢拆看,与黄金童、张舒望围坐在草垫子上,三个人六双眼,瞪着那封信发呆。 我所担心的是,那封信莫不是用人皮纸写的,满纸咒语,我看一眼立即中招,变成一只大蛤蟆,俄而白云深处,钻下一只白鹳来,长鸣一声将我叼走。想法虽然夸张,但暗三门之大,高手栉比,道术奥妙精深,不得不防。 黄金童担心的是,展信有毒,万一有什么迷眼睛的毒药,展信扬毒,看者中招,导致眼盲无光,可就惨了。 张舒望担心的是,这是三味真火红磷信,抖开信纸之时,红磷四起,三味火蹿,腾焰烧山,不能收拾。 这可怎么办?一封信难倒了三个老爷们儿。 黄金童的看法和我一致,这是李子豪第三次请人,要三打豹伏山,行径昭然,意图再明显不过,咱们不用看信,严加防范等着对方打上门即可。 张舒望点头称是,说是金童分析的对,这信不能看,除了李子豪那小子还真就没有仇敌,总不能蜃奴从暗河里爬出来请人,早晚是开打,你们早做准备,我要回杜家台柳树沟一趟,这几天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出来,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回去。 我心里不由得苦乐,这么多凶险都经历过来了,张舒望还是想临阵脱逃,人年纪越大,越是怕死。 黄金童向师父投去鄙夷的目光,说道,师父啊,你都黄土埋到下巴磕了还这么怕死?人固有一死,你要是临阵有个山高水低,我和王得鹿还不追认你个烈士?出殡的时候给你多烧小姐,让你在黄泉路上天天k歌…… 张舒望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叫声,呸呸呸,还不赶快把嘴里的死字吐干净,晦气!为师我之所以要惜命,是因为……是因为…… 我见张舒望老脸通红,欲言又止,接茬道,是因为您老人家想在入土前,开一下子洋荤,是不?你可以让你徒弟带你到城乡结合部三不管地带,找个粉红色小发廊,潇洒一把。 张舒望气的胡子发抖,嚷道,你俩胡闹,简直是胡闹,我清白一生,怎么能为老不尊?烟火尘心,人人都有,即便有,也要找纯洁的爱情…… 爱情两个字一出口,张舒望自觉失语,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民国时期,爱情两字始见光明,市井贩夫走卒之间,虽羞于提及,但人人心中装着圣洁的爱情二字,只是不便言表,那时风气,较之今天,可也算天壤云泥了。 我不便再拿这事打趣,人人心中都装着一座伊甸园,也许早年的张舒望正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苦守终生。我们后世所受的教育,过于精英化,所接触的报纸杂志,所听闻的广播电视,无一例外离真实的生活很远。电视里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高了兴可以去酒吧,那些稀奇古怪的酒瓶,拢起来在现实生活中是要一万多块钱的,现实中没几个人消费的起。 那个意思就是,你如果没有成为精英,好像你身上就不存在爱情,不存在生活,也不存在情调,更谈不上雅致,就好似世间一切的美好都与你无关,忽略了一个普通生命本身的美好。放眼世界,熙熙攘攘,不论是引车卖浆的,支棚贩菜的,你能说人家心间没有一段圣洁的情感吗?有些时候生活的苦难能让人更加圣洁,远离勾心斗角,远离乌烟瘴气。 张舒望的内心世界也是如此,一生都在底层挣扎,为了藏在心中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洁身一世,到老还要被我们笑话。 我说道,老张,对不起,我们不该拿这事开玩笑的,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吧,年纪大了,在这里,我们还得照顾你。 张舒望望着远山,沉思不语,可能也被我们的玩笑带回了民国时期,那时他翩翩少年,东风快马,心中满是希望和憧憬,从没想过颓唐老境,以耄耋之年,居无定所,跟着两个年轻后生,再次踏入血雨腥风的江湖。 我示意黄金童去做饭,我也跟着去刷锅做饭,留下张舒望一个人愣愣的出神。 林慕蝉睡足了觉,日中起床,走出那半间破厂房,伸了个懒腰,对着太阳扭了两下腰肢,这才慢慢走过来,见我和黄金童正张罗着做饭,走去看张舒望。 张舒望被我们勾起心事,想独自呆一会,见林慕蝉走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向松林边缘走去。 林慕蝉坐在我的草垫子上,眼瞅着我们做饭。 做饭时,我口袋里的手机有短信提示音,那是黄金童的手机,我掏出来一瞧,是金雪斋发来的,补充了一条草裹江山的注解条目,可能昨夜匆忙,漏发了。 我定睛看时,草裹江山:昆仑山碧霞涧岸边有异草,此草抱石含水而生,所谓抱石含水,即此草土中发苗时,必然顶出土上一个石块,若无石块,此草见光即死,顶出石块以后,草叶抽长,形成碗状,将这枚石块包裹在草芯里,又汲取地下之水,存于草叶碗内,那水日日绕石流动,一如大江绕山,因此叫草裹江山。常有道人采之,以为盆景,称呼曰,一盒草裹江山。 此草虽奇,却无异用,虫书不载,但是简单可寻。 我正在看短信。 忽然林慕蝉叫道:王得鹿,是哪个小相好的给你写了封信?好像很有学问的样子。 我看时,林慕蝉已经将信拆开,信纸拿在手中,仔细观瞧,我大惊失色,叫道:林慕蝉快放下,那信不能拆。 林慕蝉一脸气愤的说:我已经拆开看了,这何半仙是女的吗?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这是不是情书?看把你急的,有什么秘密要瞒我吗? 我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一抖手将信纸从林慕蝉手中打掉,叫道,快扔了,这是妖人下的战书。 林慕蝉赌气,又将地上的信捡起来,说道,我偏要看,偏要看…… 我急道,林慕蝉你听我说,刚才有人下战书,这封信有阴谋,如果想来打我,直接来就行,干嘛还要写信通知一声,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必有阴谋。不符合江湖人做事规律。 说着我上去抢信。 林慕蝉手持信笺站起身来躲避,叫道,王得鹿,你收情书,还得理了,我偏念给大家听听。 林慕蝉展信之时,只看了落款,内容并没有看清,见我心急火燎的样子,铁了心以为是情书。 我见林慕蝉打开信封也无异样,心想由她念吧,不叫她念,指不定生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林慕蝉念道: 奉王得鹿先生大鉴: 乌雀南飞,蒹葭白露,凉风天末,宜瞻君子。 久慕王先生高仪,奈何弟徘徊风尘,未睹芝形。先生绿野高士,自是神龙藏首,麟趾匿迹,渺渺仙踪,令人想象。 弟寓于江南,年年洞庭望月,浙江看潮,不敢言东篱采菊之趣,亦慕诗酒琴棋,文章山水。久不识干戈。 今闻四海英雄事,先生龙头翘楚,高山伟业,弟不免尘心雀起,也学少年恣狂,想与先生弹铗于宝山,较论剑术一二,引为立雪程门之机。八月二十六日,冒昧登门,亲领教辅。 遂斗胆寸笺,伏唯拜仰,止作先生茶余笑谈耳。 恭颂先生秋安。 民国遗老何半仙忐忑谨呈。八月二十三日。 林慕蝉念完,手持信笺,方知不是什么情书,惊讶道,这何半仙是谁?好有文采,要来杀你吗? 我无奈的摊摊手,说道,我给你说了这是个战书。 林慕蝉嘴一撅,嗔道,战书为啥不让人看?见不得人? 黄金童也凑过来道,既然来相杀,谁会傻到事前通知一声?林慕蝉你个傻丫头,快把信扔了。 林慕蝉也觉得这封信来的奇怪,但又找不到台阶下,愤愤的将信扭作一团,仍在地上说,谁稀罕看啊。 说罢佯装赌气,坐在草垫子上,背对着我,不理我。 我心道,这个何半仙不简单,写书信行文和我二爷爷有一拼,绝对是民国过来人,年龄不小于张舒望,姜是老的辣,必要提防小心,早作打算。 但此人是谁,从无耳闻,鲁虾蟆没给我讲过。因此掏出电话,给文小吒打了过去,问她知不知道何半仙是谁。 文小吒说可能叔叔知道,说着就把电话给了文若山。 文若山见我动问何半仙,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你是怎么知道此人的? 我实话实说道,何半仙给我下了一封战书。 文若山在电话那头吼道:王得鹿!你要是认我做这个朋友,听我一句劝,那封战书千万不能看,那是瀛墨残旗夺魂字,能要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月下背书 我听闻文若山言语,大惊失色,问道:看了这字会怎么样? 文若山答道:只听闻江湖中人传言,何半仙会写瀛墨残旗夺魂字,看了这字能要人命,没听说具体后果。 我又问:瀛墨残旗字是什么东西? 文若山在电话中说道瀛墨乃瀛洲之墨,即李白诗句,海客谈瀛洲中的瀛洲,瀛洲产墨,叫作瀛墨,传说是仙法制墨,此墨制法今已失传,古墨存世约有十几斤,此墨可写残旗夺魂字,残旗夺魂字中的疑点是残旗二字,相传瀛洲有古术士,常执一残旗,残旗上画字,那字能杀看见者。至于那残旗当初是什么形制状态,今人已无从考究,宋时被海客传入中土,捎带着几斤瀛墨,此后习此法者,皆以纸张书写,不知残旗形制,但名字却传了下来,就叫残旗夺魂字。 我将手机外放,文若山说的时候,故意让林慕蝉听见。最后文若山着重嘱咐,一定要小心,千万别看。 我说,林慕蝉已经看了。文若山大惊,问道有什么症状,我答道临时什么症状都没有。 文若山一声长叹,说道:凶多吉少,你们要小心谨慎,尽量让林慕蝉远离何半仙,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我去帮忙。 然后我们结束通话。 我对林慕蝉急道,不叫你看你偏要看,这下行了,捅了大篓子了吧?如何是好?你要是中招可怎么办? 林慕蝉见我埋怨,说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激动什么?盼点好事行不行?还没发生呢,你就盼着我中招。 我急了,大声说道,我什么时候盼你中招了?明明叫你不要看不要看,你就是不听,疑神疑鬼的,这下你舒坦了? 林慕蝉也火了,大叫道,王得鹿你吃枪药了?我叫你时,信封已经打开了,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战书?你应该早告诉我。早先不告诉我,事后被你怨来怨去,你咋呼什么? 我发火道,林慕蝉你要是真再这么任性,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慕蝉掩面而泣,哭道,我任性?我什么时候任性了?你嫌我是吧?嫌我我走!你鹊玉毒也别解了,和柳向晚好好过一辈子吧,我就是个多余的。 说着抬腿就要离开。 我上前一把拉住她胳膊,吼道:我怕你死了!行了吧? 林慕蝉使劲挣脱我的手,嚷道:少咒我,什么生生死死的,我都不怕,我死在外面不关你事。 我用力抱住她,脸凑到了一起,鼻尖碰着鼻尖,气息相闻,说道:我要死在你前头,林慕蝉我不想这辈子见不到你。 与此同时我感觉一阵头晕。 林慕蝉没说话,但情绪瞬间安定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被人关心的幸福。继而一把将我推开,抹了把残泪,语气大为缓和,说道:少来,别给我吹娃娃哨,惹哭了再哄,我这就下山,这一辈子不见你。 话虽然这样说,可林慕蝉没挪动脚步,呆呆的立在地上,我上前拉住她的手,她想挣脱,但没有挣脱开。 我低声说道,林慕蝉你别闹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大吼大叫。 林慕蝉低着头,脏头发遮盖着眼睛,也低声说道:你以后别说生生死死的,行吗? 我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咱们不说那些丧气话了,好好活着。 黄金童见我俩吵架,知趣的离开。由着我俩站在草垫旁边说话。 我用鲛绡大氅的袖子,给林慕蝉轻轻擦掉眼泪说,以后你不许哭。 林慕蝉轻声道,以后你不许惹我。 我点点头,给林慕蝉理了理头发说,林慕蝉你看了这信,现在还没有什么症状,这个叫何半仙的在八月二十三日就会上山,估计到时候会让你发作,既然文若山证实了有夺魂字这种事,你还是躲一躲为好。你现在就躲到鲁大宿舍里,千万别出来。行吗? 林慕蝉仰脸看着我说,我怕你应付不来。 我轻声道,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林慕蝉说道,我不想走。 正想和林慕蝉缠绵几句,柳向晚蹦蹦跳跳的上山了。林慕蝉赶紧推开我的手,生怕柳向晚看见,生出许多不虞之隙来,林慕蝉从内心深处照顾柳向晚的感觉,毕竟她身中鹊玉之毒,不比常人,弄好了解掉,弄不好我俩就挂了。 这一点林慕蝉是通情达理的,即使偶尔使些小性子,也是单独冲我来。不会影响到第三人。判断林慕蝉是否接纳一个人,看她冲不冲人发脾气就知道,一般她认为是自己人,就会发脾气,黄金童除外,林慕蝉始终不认为自己和黄金童是一路人,但照样会对其发脾气。 柳向晚则不然,柳向晚很少与人争执,有些事情看见了也装作看不见,完全不往心里拾,假设没有鹊玉之毒,我依然和柳向晚处在恋爱之中,让柳向晚撞见我正牵着林慕蝉的手,相信柳向晚只会咳嗽一声,如果我置若罔闻,她会第一时间离开,然后再和我单独谈。如果我松开林慕蝉的手,并表示很尴尬,柳向晚会装作没有看到,事后再找我。柳向晚骨子里透着一丝贵气,是不会大庭广众和人吵架的。 同样的事,换作林慕蝉,定会当面指责我,而不是憋屈在心里。林慕蝉有快人快语的一面,不会使用迂回策略,有什么说什么,无关痛痒的事不会顾及面子,可当她面对我们鹊玉毒在身,表现出了超级大度的一面,这件事,林慕蝉完全可以和我大闹一场,但自始至终她没有大闹,只是有天生气将鹊玉砸了,致使我和柳向晚相会画春楼。事后林慕蝉后悔不已,多次向我道歉。 柳向晚走过来,叫一声:你们的锅快熬干了,还不赶紧起锅。说着上前去端那口生铁小锅。那锅子很烫,柳向晚用手一碰锅耳,啊呀一声,又把手缩了回来。 我急忙把锅子端下来,喊黄金童和张舒望来吃饭,两人闻声慢慢踱回,张舒望牵回了那头紫电绝尘特,拴在一颗树上,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走过去后,张舒望神秘兮兮的对我说道:王得鹿,柳树沟十几年,咱们虽然会面不多,可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拿你当个后辈近人,按理说你被人围堵截杀,我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可是呀,我这老胳膊老腿,能帮上的忙也微乎其微。不拖累你已是万幸。两天以后就是八月二十三,何半仙到时候会上山。我趁还有两天功夫,回柳树沟一趟,是真有东西压在旧房子里了,当初走得急,没带出来,这东西很重要,没准日后有用。我这可不是贪生怕死,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大岁数了,黄土埋到了脖子根儿,你们玩笑归玩笑,我真不怕死。我拿了东西就回,能在何半仙上山之前回来最好,要是届时回不来,你也别指望我能帮上多大忙。 我点点头道:张大爷你去吧,有你在,我们还得惦记你的安危,更放不开手脚,你放心去吧,我们会平安无事的。 张舒望午饭都没吃,套上驴车下了山,黄金童一脸懵懂,问我说:我师父是什么情况?真要回去呀? 我点点头说,他回去拿东西。 林慕蝉、黄金童和我围坐在灶台旁吃午饭,柳向晚在一旁看着,饭罢,我对柳向晚说,从今天起,你和林慕蝉回鲁大,好好上你们的课,阴历八月二十四日早晨再回山看看就行。 柳向晚不明所以,问道:这几天不能上山? 我应道,对,不能上山,而且你要陪好林慕蝉,如果能行的话,将她换到你宿舍去,尽量天天在一起,不论吃饭睡觉。 柳向晚很惊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好像瞒着我些什么。 我看了看林慕蝉,把事情前前后后对柳向晚一讲,柳向晚听完,当即站起身来,转身就走,我慌忙叫住她,问道,你去哪呀?这一言不合,站起来就走? 柳向晚气愤的说道,我去找李子豪,这事你别管,如果真是为了我,他要杀人的话,我去劝他死了这条心。 我连忙上前将柳向晚拉住,说道,我的姑奶奶,你消停会吧,你不去找他还好,你一找他,他会更歇斯底里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不了解你的前男友李子豪? 柳向晚说道,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一开始他挺好的,直到遇见了你,我才和他分手。以前他没做过什么歇斯底里的事,偶尔有些小性子而已,相信我,我能把他劝好,杀人是不对的,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我这就去找他。 以柳向晚的性格,能如此着急去找李子豪,看来是气愤到了极点。情侣分分合合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能以此杀人买命,估计也就李子豪做得出来。 林慕蝉也上前拉住柳向晚,劝她说,没用的,一个人三番五次想杀人灭口,早已丧失了最起码的良知,谁劝都没有用,你不去还好,这一去,被李子豪绑架,也未可知,还是不去的好。 柳向晚抓着自己头发说道:那可怎么办? 我宽慰她说,不用担心,他请的人,杀不了我的,赶虫人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慕蝉一看没有办法,如果自己不回学校,柳向晚肯定也不回去,定然嚷着要去见李子豪,真要是见了李子豪,后果谁也无法预料,因此连连劝说,拉着柳向晚回到学校。 神农古镰和猳道士都留给了我,猳道士一直躲在碎砖缝隙里,不叫它,它不出来。 当夜,豹伏山上就我和黄金童两人,我俩就秋风之下,烧了一壶茶,一起依偎在碎砖旁的草席上,喝着茶商量迎敌之策。 正说话间,我的手机响起,是柳向晚打来的,电话那头柳向晚声音惊恐,说道,得鹿,我很害怕,柳向晚现在我宿舍,就我们两个人,她目光呆滞,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一动不动,反复的背诵着何半仙给你下的战书内容,背了好多遍了,她身体僵硬,我怎么拉也拉不动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何半仙三打豹伏山 我一听,千躲万躲,林慕蝉还是着了道门儿。虽然心急如焚,好在林慕蝉只是目光呆滞,一遍又一遍的背那封信,暂无生命危险。但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人家是施法者,我们是受法者,太过被动,谁敢保证何半仙下一步不置林慕蝉于死地? 我接电话时,就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绕着草垫子团团转,可林慕蝉身在女生宿舍中,我鞭长莫及,还真就没办法进去,早知如此,下午就不应该让她回去,可事无前后眼,已然至此,只能另想它途。 我在电话中对柳向晚说:你能把林慕蝉抱出女生宿舍吗? 柳向晚道,我可以试试。说罢挂了电话。 过不两分钟,柳向晚打电话过来,说道,她脚底下像沾了一层胶,怎么抱也抱不动,就算我力气小,怎么也能晃动她,可是现在晃不动,就和粘在地上一样。 我嘱咐柳向晚说,你一定寸步不离的看着她,我想办法。 这时我想起文若山来,病急乱投医,当下我给文若山一个电话甩去,言说备细。 文说山气喘吁吁的刚进家门,电话中说道,王得鹿先别着急,我刚刚将何半仙出身打听明白。 电话里,文若山说的唾沫横飞。 原来何半仙本名何中韵,民国初年,生于浙西山中小村,自十几岁起,混迹于十里洋滩,风华上海。初在上海码头挑脚,后在番瓜弄扎下一个小棚子,老上海人称这种木片棚子为滚地龙,算是正式在海上落了脚。 何半仙少时,结识一帮穷瘪三,少年眼界始开,免不了跟着三五弟兄,出入烟花柳巷。 上海妓院分三六九等,一二等的叫书院,长三堂子,中等的诸如幺二,半开门,私窝子,最下等的就是咸肉庄,何半仙当年,连最下等的都进不去,只能去老虫窠打熬青春。 这种老虫窠,多是年老色衰的妓女,即便有一两个年轻的,也丑的可怜,且多花柳。 何半仙不是上海老克拉,码头上抗包,一个汗珠子掉下来,摔八半儿,嫖资都是从嘴里抠出来的,即便是去老虫窠,也是找最便宜的。 他常去的那家老虫窠,距码头不远,在临江村中,老板姓韩,叫韩三瘸子,有天长江里飘来一只浮槎,几根竹杆绑就,槎上捆着一只麻袋,那麻袋十分扎眼,不是寻常人家物用,麻袋上盖满了金印,封着一张黄符条。 正巧韩三瘸子走在江边,远远望见,以为是走私的烟土,时有码头火拼,或是巡警察江,那些贩烟土的即将货物扔进江中,因此财心大起,立即回去拿了绳索网套,将那浮槎打捞上来。 捞上来一看,见麻袋怪异非常,封着道士符印。韩三瘸子更加确信这是烟土,以为是贩烟土的障眼法,使些邪乎包装,好装卸货物,不至于扎眼。 当下用随身带的小刀,将麻袋割开,割开一看,愣住了,麻袋里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而且是个女人。 仔细上眼,那女人的天灵盖用一张道符贴着,一动不动,容貌姿色,艳压群芳。 韩三瘸子不傻,知道这女人来的邪,本以为是僵尸,被道士镇住了,但眼见那女子呼吸平稳,脸色血红,是个大活人。 韩三瘸子觉得也许这女子就是十里洋场的风尘卖笑之人,不知犯了哪个大亨的阴阳忌讳,将她裹在麻袋中,贴上道符,扔在了江里,日后即便死尸被发现,人们也会想当然认为是具有年头的僵尸。 韩三瘸子琢磨至此,想到自己本业,就是开堂子的,正缺貌美如花的妓女,怎么说也是自己救了她一命,她这辈子还不得接客养自己。 想到此处,韩三瘸子将那麻袋弃了,扛起那女子回到自己老虫窠。将那女子天灵盖的道符揭了,喷了一口冷水,那女子悠然转醒。 转醒后看着韩三瘸子,韩三瘸子告诉她来龙去脉,是我救的你,你得给我挂牌接客。 那女子一言不发,以至于韩三瘸子认为她是个哑巴,给她取名叫哑巴囡,自己先把那女子压在草床上,尝了尝鲜。那女子没有反抗。 没成想,还是个处女。把韩三瘸子乐坏了。拿她当了摇钱树。 有一天何半仙来到了韩三瘸子的老虫窠,见了哑巴囡,一时惊为天人,被那女子美貌深深折服,不曾想,这老虫窠中能有如此美貌清丽之人,一时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当即付了嫖资,掩门进了木棚,哑巴囡却待脱衣服,何半仙发了痴心病,一把将哑巴囡搂住,不让她脱。 郑重其事的对哑巴囡说道:你太俊了,我觉得配不上你,如果你有意,我这辈子砸锅卖铁也要把你赎出去,在赎你出去之前,我不碰你,就是来和你说说话。 哑巴囡来到老虫窠两月有余,一言不发,却突然对何半仙说道:弗用,君于十二月初三晚间来,妾随汝远赴他乡。 听女子声音,是中国语言,却说得十分怪异,不似各地口音,古色古香,自成一路。 当时已是十一月尽间,眼看不几天就进十二月,何半仙虽然粗莽,却能听懂是什么意思。眼见哑巴囡被感动,想要和自己私奔,喜不自胜,自己能讨这么个婆娘回去,也算不枉此一生,娶回去往浙西深山中一躲,山高皇帝远,韩三瘸子哪里寻去? 因此高兴回家。 十二月初三日,按照约定,何半仙一大早就到了老虫窠,逛堂子有讲究,过午乃进,没有上午去的,犯忌讳。清晨起来,从堂子里往外走没事,大早上进堂子,主花柳缠身。 韩三瘸子操业多年,这种反常举动,他还看得出来,知道何半仙憋着坏。可客来不能赶,由着何半仙进了哑巴囡的木棚。 哑巴囡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大体意思是,你来早了,莫急躁,妾还要接一个客才能走。 何半仙不解其意,却也没招,只得维诺退出,在老虫窠外等候。 渐渐日暮,才有嫖客上门,进了哑巴囡的木棚,不一会功夫就出来了,哑巴囡没有食言,接完客,推开门来,往外就走。 韩三瘸子拦住道,你去哪里? 哑巴囡不做声,径自往外走,韩三瘸子干了一辈子风月事,还能不晓得妓女心思?这是外面有人,拐带私奔。当即扬起巴掌一掌向哑巴囡打去。 哑巴囡伸右手轻轻接住韩三瘸子那一掌,又伸出左手往韩三瘸子脸上一照,左手上有字,乃是一个古字,何半仙不认识,韩三瘸子一看那字,当即瘫倒在了地上。 后来韩三瘸子没死,阳物渐渐缩进小腹之内,留下一个洞,作为尿孔,自此不男不女,疯癫无状,常穿女人衣服,招摇过市,为一时笑柄。 何半仙久后方知,那女子是瀛洲野柯樵,瀛洲最后一座岛屿,叫作紫螺岛,在民国时沉没海中,不可再寻。 瀛洲本是仙地,仙不是神,人中长寿久存者曰仙,严格来说,仙是人的一种。不过生老病死,人间序列,浑天演练,不能让凡物久活不死,仙法存世,天道不容,故此上苍于海波间,造就野柯樵,为人中之虫,中原宋明之际攻略了瀛洲。 后来,野柯樵占据瀛洲,却日日演习妖术,悖于天地之章程。中土人学习道术,多是天地感应之法,野柯樵法术与天道多悖,因此天不也欲其族长存,在海中淹没了瀛洲,唐朝时多有瀛洲之语,到了近世,生民不知瀛洲何地。此之故也。 那女子即瀛洲野柯樵,乃人中之虫。 瀛洲虽被海波淹没,却有零星残民,浮海不死,结海草以为浮地,于其上盖鱼皮屋。再后来中土道士顺天受梦,得了上天一纸征海令,远涉鲸波,前往剿灭,历三百年几代道士远征,其族渐绝。 最后就剩了一人,即哑巴囡。剿海人中有一老道士说,凡屠戮之事,不能做绝,将其打杀绝迹,我被也遭天谴,留下这女子罢,将她浮槎海上,生死由天。 这才用道符封了哑巴囡道行,任其浮海造化,结果哑巴囡最后漂到长江口,被韩三瘸子所掠。逼而为娼。 当时哑巴囡道力尽失,与韩三瘸子争执不得。之所以同意做妓女,是因为要采补壮男阳气。以养自己妖法。历时三个月,元气恢复的差不多,何半仙找她时,她还差一个精壮男子,凑够百人之数,因此不走。 野柯樵是异人,却也有七情六欲,当日见何半仙表白,哑巴囡不想伤他,因此没有用何半仙来采补,据说与她行快乐之事的嫖客,日后皆脸色蜡黄,气血两亏,两三年光景就发脱齿落,显出了下世的光景。 哑巴囡与何半仙远遁至浙西,结为夫妻,哑巴囡不动采补之术,则能圆房,却不能生育,以其与中土人类有异。 解放后,哑巴囡给何半仙练就长生丹,火罢丹成之日,哑巴囡死于晴空霹雳,那道霹雳有名堂,叫轰天炸妖雷。专治逆天之妖物。 哑巴囡虽死,却传给何半仙一套瀛洲古术,手段高强,在暗三门中博了个半仙的字号。又因服过长生丹,年近百岁不死。 因此才有何半仙三打豹伏山。 第一百三十章金瓶吞表 文若山又介绍了何半仙瀛洲古术,这哑巴囡的瀛洲古术中,有一术专讲黄白之变。即点石成金之法。 中原古人对此术渴慕数千年,西汉之时,尚有此术,但世人往往不得正法。那时升斗小民常常因为一纸仙方,铤而走险,靡费甚巨,冶炼黄金,世传‘金可作,世可度’。冶炼在古代都是大工程,但点金真传并不容易得到,大多数人点金不成,折赔巨资,往往不能清还,怎么办呢?炼金术士常常被逼的伪铸私钱,官也造,民也造,假五铢钱铺天盖地,到了什么程度呢? 汉书记载,“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云云。为此汉景帝于中元六年“定铸钱伪黄金弃世律”。 这差不多是中国第一项针对点金术颁布的法律,点金术的风靡之势,一度让当局专门颁布了一条律,可见当时疯狂的状态,然而如果没有真正的点金术流传世间,那时民众是不可能如此疯狂的。 哑巴囡颇悉此术,传于何中韵,何中韵于浙西山中,架炉开火,冶炼黄金,民国末年,资产甚巨,但还没得何半仙之名。 解放初期,他已在金华衢州等地拥有多家金银首饰楼,他家的黄金首饰,有个特点,那就是不沾泥,任你将金银首饰随手弃之泥沼,拿出来后,不染点泥,因此传了名,就叫不沾泥大掌柜何中韵。 到了一九五六年,哑巴囡已被轰天炸妖雷劈死,当时社会主义三大改造接近尾声,公私合营到了高潮时期,何中韵的首饰楼基本已经公私合营,何中韵手段再高,高不过历史的滚滚车轮。没有办法,只得任由摆布。 但是何中韵使了个阴招,何中韵大小五家首饰楼,在公私合营之后,何中韵亲自登门,每一家首饰楼都送去一只玲珑紫金瓶,说是存货,放到柜上卖。 每家首饰楼收到金瓶以后,当晚店中的金银细软器物,全部消失,只有一只金瓶空空的立在柜上,国家派进首饰楼的公方代表,见后大惊,非说是招了贼,千查万查,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毫无偷盗迹象,而且仅仅限于何中韵的店,周边铺户买卖,毫发未损。 公方代表十分气愤,认准了是何中韵所为,苦于找不到证据,这时有个解放前在当铺里站头柜的老先生,对公方代表说,没有招贼,全是那玲珑紫金瓶闹得鬼。 公方代表不信,说是不可能。解放前那些有手段的老先生个个蔫坏,对公方代表说,不信啊,你不信把你米度牌全钢手表塞进瓶子里看看。那年月普通人能有块米度已经十分不错了,有汉密尔顿的算是有钱人了,因为当时中国最早的手表品牌,五星牌手表刚刚被制出来,还没批量生产,老上海更是以后的事了。那时人们能带的表,全是民国时期进口遗留物。 那公方代表心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手表能放进瓶子里就能再掏出来,还怕没了不成。 因此摘下手表,见金瓶口大肚圆,手表放进瓶口,立即掉了进去,嘡啷有声。公方代表将瓶子倒过来,想将表弄出来时,发觉不对,一点声音没有,闭一只眼往里一看,金瓶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吓得一身冷汗,初冬天气穿着毛呢中山装,汗差点湿透了。 只见瓶子底部写着一个大字,那字笔画繁多,结构奇怪,不似中原之字,也不是日本之字。 站头柜的老先生,接过瓶子,端详底部字迹,说道,这个字叫作聚宝字,以前盖房子,有道行的泥瓦匠要在上梁时写在梁上,可惜相传千年,写的聚宝字都不对,这瓶底才是真正的聚宝字。我得好好看看。 气的公方代表火冒三丈,叫道:先不管这瓶子,你先还我表。 站头柜的老先生有话说,“我是说你不信的时候试试,谁叫你不信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公方代表哑口无言,将五个金瓶交到组织上,连夜被送往北京,上面批下条子来,通缉何中韵。 何中韵对公私合营不满,使了个金瓶吞物之法,将所有金银器皿一夜之间,全部收走,买卖我不干了,叫你公家也干不成。 因为当时金瓶吞表时,很多人都在,这件事情嚷嚷动了,加之以前何半仙的不沾泥金,两厢结合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市井当中对此事炒的沸沸扬扬,坊间自有那对公私合营不满的大掌柜,齐力尊他成了何半仙,在七几年还鼓捣了一个手抄本故事,就叫何半仙金瓶吞表,广为流传。 何半仙的称呼好似个算命先生。实则日后在暗三门江湖做下几桩事情,震撼了整个江湖地面,暗三门中才知道何半仙不止会金瓶吞表,主要手段是在斗法上。 何半仙能金光射字,射在人身上,这人就算任由何半仙摆布了,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说,还能替何半仙斗法。 我听完文若山的长篇大论,问道,关键是眼下怎么办?林慕蝉在女生宿舍里,我进不去。 文若山给支了个招说,好办,硬闯。人命关天,先进去救人再说。这种事情还就是你们去,见多识广,要是报警什么的,若有突发状况,容易被市井常人给弄巧成拙。 我失声重复说,什么硬闯?硬闯女生宿舍? 黄金童示意我挂电话,要和我说话,我简单和文若山客气几句,挂了电话。 黄金童道:不用那么费劲,咱们有山坠子和猳道士呀,哪个不能拘人?你真是灯下黑了,急糊涂了?把林慕蝉拘来不就完了? 我一拍大腿喜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可山坠子现今不能拘人,得有瀛图才行,猳道士倒是个好办法。 林慕蝉把猳道士安置在了一只木箱子里,给它安了个门帘,能够自由出入,但猳道士自从吞老鸹肉降服于林慕蝉那天起,就性情大变,老老实实闭目养神,林慕蝉不召唤,它从不出现,只有饿了才会出来眼巴巴的要吃的。 我挑开木箱子门帘,将猳道士抱出来,猳道士依然闭目养神,我喝道:睁眼,问你话呢。 猳道士兀自不理我,任由我怎么推捏,无动于衷。 我恍然大悟,虫书上记载的猳道士赶法,使法,非常详细,可没有记载主人以外如何使用,我不是猳道士主人,自然无法使用,要是谁都能用,还用赶虫人做什么?之所以雄吞吐兽可以被主人以外的人用,是因为它本身自带攻击性,即便没人,它也要冲敌人吐几口风。 这下完了,我如一桶凉水浇头,不知道林慕蝉现在怎么样了。我顿足捶胸,后悔不跌,想起来自己的主意十分可笑,为什么要林慕蝉躲到宿舍去?也只因为我低估了何半仙,他这个术法道门儿能千里拿人! 黄金童见状,安慰说,要不试试山坠子? 山坠子固然好使,可需要瀛图的,这我比黄金童清楚,无奈的摇摇头。 黄金童道,那咱们怎么办? 我说,只能用文若山支的招了,硬闯女生宿舍。 黄金童道,不用,先和宿舍楼管理员沟通沟通,我进去就行,你不是不能进屋吗? 我说,我有墓底宫人给的死尸药丸,可以服下去,能支持一天。说罢从百宝囊里掏出药丸来,就要吃。 黄金童一把夺过去,说道,你傻呀,这药丸现在不能吃,万一闯不进去,不就白瞎了,而且即便吃,也得吃半粒,吃一粒多浪费? 我忽然发现黄金童的聪明才智远非我们几个能比,到什么时候都能想出好主意。 那就这么定了,我说道。 之后我们两人连夜下山,来到鲁大,门口的保安这次没敢阻拦我,因为上次林慕蝉吃烧烤事件中差点打起来,已然认识我了,黄金童作为陪同人员,他也无权阻拦。 来到历史系宿舍楼门口,黄金童先给柳向晚打电话,要她下来和宿舍管理员说说,就说有人病了,急症,她自己背不下来,请男生上去,将患病舍友背下来送医院。 柳向晚听说,慌忙跑下楼来,当时正是晚上九点来钟,宿管员是个四十来岁的粗壮女人,烫的一头五彩斑斓的头发,正在值班室里往家打电话,问完孩子问老人,繁琐不休。 柳向晚见了宿管员说,我舍友病了,躺在床上疼的不行了,可能是急性阑尾炎,我背不动她,打电话叫了男生来,能不能让他们进来帮忙背人送医院? 宿管员吧嗒挂了电话,细细听柳向晚说完,蹭的一下站起身形,我一看足有一米七开外,那体重少说也得一百五六十斤,对柳向晚说,男生进来肯定不行,不过我可以和你去背人。 柳向晚愣了,没想到宿管员会这么说,愣神的功夫,宿管员是个急性子,说道,还不快走? 柳向晚不大会撒谎,说道,您……您背不动。 女宿管员一晃大粗胳膊,笑道,没事,我来之前,在大理石厂,七八十斤的大理石块扛起来不输男人。 柳向晚竟然被说得哑口无言,被那胖宿管员拉着跑上楼梯。 黄金童叫道,柳向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撒个谎能撒成这样,我也是服了。 见宿管员上了楼,黄金童径自往女生宿舍里闯,我也赶紧吞了半粒死尸药,跟随黄金童进去。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林慕蝉中了何半仙的道门儿,我心急如焚,另一方面,我十多年来第一次走进建筑物,激动万分。我突然感觉自己成了正常人。 就在刚刚踏入宿舍楼的时候,宿舍楼门口,突然有人喊道,站住!你们进女生宿舍楼做什么? 我和黄金童回身一看,正是许永盛,他带着一个小保安,急匆匆的向宿舍楼冲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大战前夜 原来我和黄金童一进学校大门时,即被许永盛盯上了,虽然不能制止我们进去,却可以尾随看我俩有何图谋,许永盛知道我不在学校住,上次在烧烤摊上我与许永盛因林慕蝉而生隙,许永盛打了我一记老拳。本来许永盛也没吃亏,不至于和我死磕到底,关键因为当时许永盛打我那一拳时,被邻桌学生拍到,发到了鲁大贴吧里,恰巧被校方负责安保的办公室人员看到,这几天找许永盛谈了话,许永盛自知这份工作干不长久,对我怀恨在心。 说话之间,许永盛带着一个同事冲进了女生宿舍楼,仇人相逢,势如猛虎,许永盛上来就要揪我,这次与上次不同,我是燃眉之事,与他耽搁不得,好不容易进一次房子,算是冒着生命危险,我是不会让人这么拖出去的。 面对许永盛气势汹汹,这一次我绝不手软,无明业火冒将上来,我用右手往他眼前一扫,他一闭眼的当口,抬起左膝,正中许永盛肋下,许永盛瘫倒在地上。 黄金童见我动了手,使了个更狠的招,毕竟黄金童在监狱里呆过十一年,什么阴招都会,冲着许永盛的同事下了手,双指插眼,胯下踢裆。那同事更惨,蹲在地上直接起不来了。 我和黄金童见两人负痛难以起身的当口,快步冲上楼梯,直奔五楼,每上一层,黄金童眼睛开始四处乱瞄,他是这辈子第一次进女生宿舍,而我,是十三年来第一次进房子。都好生激动。 到了五层,我们两人穿走廊而过,这一下,整栋宿舍楼里炸了锅了,女生宿舍楼内,不是没有进过男人,可晚上九点多钟上来男性,却是头一次,因为走廊内,打水的打水,串门的串门,仗着是秋天,衣衫还算完整,可也香艳撩人。 走廊内走动的女生看到看我俩,虽没有惊叫连连,却无不迅速躲避,掩门的掩门,裹衣的裹衣,有的刚洗完头出门,衣衫半露,也惊呼失声。看我俩打扮就知道不是学生,我还穿着鲛绡大氅,走廊内一片混乱,各宿舍叽叽喳喳,估计投诉电话快打爆了。 我们直奔512宿舍,进门一看,正迎上林慕蝉要出门,一见我和黄金童入门,惊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和黄金童更加吃惊,这是怎么回事?林慕蝉自己转好? 柳向晚在旁说道,宿管阿姨一进门,林慕蝉突然……突然……不疼了! 我们知道柳向晚所表达的意思,即宿管阿姨一进门,林慕蝉突然神智清醒,不再背那封信,自己浑然不觉干了些什么,一脸懵懂,宿管阿姨正要背林慕蝉,被林慕蝉拒绝了,然后开始就此事讨论,林慕蝉一无所知,柳向晚遮遮掩掩,宿管阿姨一头雾水。 要是三个男人见此情景,也就散了,三个女人能再聊半个小时,毫无要点。 我们一进门,宿管员首先大惊,说道,谁叫你们上来的,出去,出去。 便往外推,喊叫说:我马上报警,一看你们就不是学校的学生,晚上混进女生宿舍,是不是有不轨企图? 林慕蝉说道,王得鹿是本校学生。 宿管阿姨根本不听一个劲的往外推。 林慕蝉和柳向晚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女人不同于男人,这种事情是不好拼死相护的,脸皮薄,晚上引男生进宿舍,好说不好听。 我连忙解释道,宿管阿姨,你别急,我们这就走。不过你得让我们说几句话。 宿管阿姨大怒,有什么好说的,不会电话说吗?快走快走。 连推带攘将我们赶出宿舍,柳向晚拉着林慕蝉也出来,她已不敢单独和林慕蝉在一个宿舍里呆着。本来柳向晚是劝走舍友后,带林慕蝉来的。早知有陌生人在场林慕蝉可以不中招的话,她即便自己在地板上睡,也不劝走舍友。 我在下楼过程中,忽然想明白了,何半仙也怕破了相。此次让林慕蝉背诵信中文字,只不过是使动自己道门儿,看看有没有人中招,自己在几十里外能够感应的到。虽说何半仙分不清谁是自己人,谁是陌生人,但林慕蝉能,林慕蝉的神识已经被何半仙控制,通过林慕蝉的眼,能分辨谁是自己人,谁是陌生人。 介于暗三门中的讲究,不能破相,何半仙借林慕蝉之眼,见宿管阿姨进门,不得不收了法,看来何半仙比我们更忌讳破相,毕竟他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是通缉犯,以他的手段,躲避通缉,易如反掌,事情过去几十年,想来何半仙的案子早就过了追诉期了,再者过了那段特殊时期后,平反了许多案件。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毕竟那段时间的一些措施政策,现今想来理屈。 不过何半仙年近百岁不死,早已成人瑞,看透世间法门,知道这个社会,最难缠的不是道行高的法师,而是群众。何半仙从民国活到现在,经历了多少运动?最知人心可怕,一旦煽动起来,不是他这个所谓的假半仙能招架的,不论你多大手段,面对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所以不可破相。 我和黄金童下到一楼一看,心道坏了,楼外警车一辆,副校长的尼桑轿车一辆,学校保安巡逻车一辆,一共三辆车,十几个人站在楼门口,正准备进来抓人。 我倒不是真心怕警察,关键是真要是抓我进去,拘留二十四个小时,还倒好说,我把剩下的半粒死尸药也吃掉,能坚持下来,若是拘留超过二十四小时,我就挂了。不过我估计只要表明学生身份,这么点破事不至于拘留。 许永盛见我身后跟着林慕蝉,知道我是来找林慕蝉的,一时气愤难耐,加之刚才我那一膝盖,顶的他肋下生疼,兀自捂着,见有同事撑腰,冲上来照着我劈头盖脸就是几甩棍,打得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此时我知道,谁动手谁吃亏,黄金童那是有反侦察经验的人,见民警在场肯定不会动手。 果不其然,两个民警上去将许永盛拉开,喝道,不能打人。这两个民警是学校派出所的。 柳向晚这栋宿舍楼不同于其他宿舍楼,这栋楼内住的基本都是富二代,或者权贵子弟,因为这栋楼的规格和留学生宿舍楼一样,是两人一间,各种设施齐备,住宿费自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的,而且房间少,需求多,有钱都不一定能住的上,还得能和校方打上招呼的人家才能申请下来,林慕蝉能住这栋楼,那是因为大宏发花钱没数。 所以这栋楼出点什么事,副校长直接开车就过来了,也是人情势力使然。 那位副校长名叫包曰奇,带着金边眼镜,体态瘦弱,一副学富五车,却抑郁不得志的相貌。 他见保安打人,民警拉开,忙上前问黄金童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当即站起来,掏出学生证说,我是学生,历史系的,您看。 包副校长上下打量我道,学生怎么穿这种奇装异服?而且你看脏的……你辅导员是谁? 我怕事态扩大,不好收拾,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辅导员是谁,就对包副校长说,我只是听说同学病了,过来帮忙送她去医院。 说着话,柳向晚在林慕蝉耳边耳语一句,林慕蝉突然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佯装疼的起不来。 包副校长一看,不敢怠慢,表了个高姿态,马上说:快上我车。 林慕蝉一边喊疼一边说,晕车很严重,坐不了车。 我当即将林慕蝉背起来,往人群外就走,柳向晚后面跟着,包副校长也不敢拦着,说道,以后注意啊,这种事情先给辅导员打招呼。 黄金童没走,对包副校长说,这位领导,我看你面貌,近几年运势有些不顺呀。 包副校长一脸惊愕,问道,你是谁?怎么也跟着进了宿舍? 黄金童压低声音道,我是林慕蝉叔伯哥哥,在鲁北打工,听说她病了,过来看看,不知道女生宿舍管的这么严,以后再不来了,不过您这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受人排挤的样貌? 包副校长大惊,先不问宿舍的事情,一句话被黄金童言中,也没有明说,只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还能看出什么? 黄金童说道,我会诸葛亮马前神课,您家里面东南角孤高,内主寡妇持家,外主受小人之气。 包副校长又是一惊,说道,你真会看?我家太阳能确实是在东北角。 黄金童道,这样吧,我给你留个电话,明天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那副校长竟然被黄金童忽悠的留下了他电话。事后,我问过黄金童,你怎么知道,包副校长受人排挤?黄金童说,很简单,晚上接近十点了,别人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却在深更半夜被派出来处理男生闯女生宿舍楼这种破事,而且是个副校长,不明摆着是受排挤的吗?我又问你怎么知道他家太阳能在东北角?黄金童说,即便东北角没有太阳能,他也会想起别的东西,比如他家东南三里地外有烟囱,也算是孤高。 黄金童脑袋瓜比我们转得快,第二天上午还真就去了包副校长家,装模作样给看了看风水,后来一来二去,成了包副校长家座上宾客。 闯宿舍楼和保安打架那事,不了了之,连笔录都没做。 黄金童追上我们后,我们不敢停留,一直跑出学校门口,站在烧烤摊前说话,那是怕人少的地方,何半仙再次用法。 黄金童出主意说,豹伏山是不能去了,宿舍也不能回,柳向晚,咱俩带着林慕蝉去网吧,哪家人多去哪家,带着她玩网络游戏,我和你倒班儿,在网吧里看住林慕蝉,到二十六日之前,吃喝拉撒全在网吧里,别去上课了,林慕蝉只要困意上来,咱们就用凉水浇她,针扎她,不让她睡觉…… 没等黄金童说完,林慕蝉怒道,黄大哥,平时咱俩是不大搭话,可你不用这么折腾我吧?我不就是看了封信嘛,至于不让我睡觉? 黄金童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刚才在柳向晚宿舍自己背那封信,一遍一遍的背,已着了何半仙道门,我们才夜闯女生宿舍,何半仙现在能控制你,他二十六日上山,指定让你打前阵,到时候你没有自主意识,我们会刀兵相见,你说我们面对你失心疯一样攻击我们,打你不是,不打也不是,如何是好?即便你今晚飞的远远的,二十六日那天也能无意识的自己飞回来,谁也拦不住,倒不如先把你熬的累趴下,到二十六日当天,你困得起不来,睡卧在豹伏山上,让何半仙用不了你,岂不两下都方便,等我们打败何半仙,再逼他解了这个道门儿。有这个道门在你身上,何半仙想什么时候让你死,你就什么时候死,还不如累趴下,叫他使不了你,来的稳妥。 不得不佩服黄金童的脑力,果然军师级别的,当下就这么商议定了。 由黄金童和柳向晚陪着林慕蝉一起去网吧,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无非是黄金童专注于玩网游,柳向晚照顾林慕蝉,不让她睡觉而已。 我自己回到豹伏山,孤零零一个人过了两天,到二十六日早晨,我早早起来,收拾利索,把山坠子,生铁孩,吞吐兽,神农古镰,都查点一遍,确保安放的位置,取用方便。 只等何半仙上门。 第一百三十二章何半仙上山 一切都像黄金童预料的那样,何半仙还不曾露面,就支使林慕蝉上山了。林慕蝉并不是两天两夜完全没有合眼,柳向晚和黄金童交替值班时,总会有漏洞,一旦没有人看着林慕蝉,她就在电脑前眯一会,人都不是铁打的,这种事情不是意志力能够扛下来的。 就在二十六日早晨四点,林慕蝉实在熬不住了,黄金童和柳向晚一左一右,坐在林慕蝉旁边,也兀自上下眼皮打架,但他俩知道,越是最后一天越不能让林慕蝉睡觉,这个时候,即便睡十分钟,都是深度睡眠,非常管用。 到五点钟时,黄金童给林慕蝉倒了一杯水,里面放了三瓶安神补脑液。林慕蝉喝了水以后,十分困顿,眼皮几乎睁不开了,黄金童和柳向晚左晃她一下,右晃她一下,不让她睡觉,林慕蝉车扯着东北口音,胡言乱语,神智已不是很清醒,说什么看见了星星,求你们,让我睡一会,哪怕两分钟,二十秒,二十秒也行…… 就在六点时,林慕蝉忽然不胡言乱语了,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柳向晚问她话,她也不回答,目光呆滞,一看就知道是再次被控制。 从校外网吧到豹伏山大约有三里地,林慕蝉拖着疲惫的双腿,吃力往前挣扎,期间跌倒了好几次,所赖柳向晚一路搀扶着她,他们一行三人转过山口来时,我正在那给山坠子训话,告诉它不到万不得已,别再树都督旗,招些没用的狗来,死伤无辜性命,何半仙一上山,看我打手势,手势一落,第一时间盯上他,让他大笑不止。 此时三人一同上得山来,我看时,柳向晚的头发乱蓬蓬的,胡乱用个皮筋扎着,一双熊猫眼,熬夜都熬黑了,衣衫不整,胸前还有吃饭掉落的菜汤污渍,看来这两天猫在网吧里,也没少受罪。 黄金童胡子拉碴,浑身烟油子味,就连柳向晚身上也被熏得烟味浓重。 林慕蝉上山,走在最前面,本就蓬头垢面,此时更是一副邋遢相,且目光呆滞,径自冲我走来,走到我面前,怒目相视,我知道这不是林慕蝉本心,突然呼啦一声,她将自己背部的翅膀弹了开来,这是要一飞冲天,伺机攻击我们。 可就在弹开的一瞬间,林慕蝉双眼一闭,两腿一软,扑到在地上呼呼睡去。 若是林慕蝉不着急弹开翅膀,或许还能坚持个把小时不睡觉,弹开翅膀对她来说,是消耗很大体力的,所以在弹开翅膀的瞬间,她实在支撑不住了,晕倒在地,呼呼睡去。 我和柳向晚慌忙上前,试着将林慕蝉的蓝翼收卷起来,结果发现林慕蝉那薄膜一样的翅膀,十分坚韧,根本无法被他人卷起来,除非自己收起。 柳向晚虽说见过林慕蝉的翅膀,却从没摸过,此时摸着林慕蝉蓝色的膜翼,如同欣赏一幅稀世古画,即惊讶又兴奋,感叹造物之奇。 黄金童也忍不住过来摸了摸,那膜翼总体呈镰刀状,十分好看,手摸上去冰凉似雪,指头触碰到的时候,会有微微的电火花在指间跳动。 大家惊叹一番,将林慕蝉抬到我的草垫子上,用我的破毯子盖住她的身子,任由蓝翼摊铺在地面上,延伸七八米开外。 豹伏山原本无名,虽说是座城郊小山,原先也有个小水泥厂,却人迹罕至,很少有人上来,因此我们不必担心林慕蝉破相。 柳向晚和黄金童,没有吃早饭,看见草垫子旁边砂锅中,还有半锅面条,两人抄起碗来就吃。我担忧的对黄金童说道,万一何半仙知道林慕蝉已经累挺,不上山了怎么办? 黄金童道,不可能,何半仙多大的名头?文若山稍微一打听,就把他前前后后事都打听出来了,说明此人成名日久,即便使些下三滥手段,也不至于爽约,人家既然敢来找你麻烦,就不会指望控制林慕蝉和你斗,放心好了,这只是何半仙的探路信黄石,控制了林慕蝉,看看你反应,掌握下你有多大道行。今天指定能上山来。 黄金童话音刚落,山口处转进一个人来,只此一人。 我立即紧张起来,柳向晚一见山口来人,一口面条呛着了,不住的咳嗽。 我急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细细打量来人,此人穿一身灰色中山装,脚下是油光铮亮一双皮鞋,看样貌,年龄在七十岁开外,却鹤发童颜,红光满面,手中拄着一根拐棍,一把银髯飘洒胸前,双目炯炯有神,头发花白,脚步健朗。 我迎上去问道,您老可是何半仙? 那老者操着浙江口音说道,我就是,约期已到,上山来会会王先生,你可是王先生? 我说道,我就是王得鹿。 何半仙道,果然是少年英敏啊,不过你怎么和李子豪李先生结下这么大仇恨? 我把鹊玉的事情前前后后一说,足足讲了十几分钟。何半仙听着,连连点首。我说完以后,问道,何老先生你听明白了?本来是场误会,我现在正着手解决,要不请你转告李自豪,给我些时间,容我解了鹊玉之毒,咱们双方何必拿刀动杖的? 何半仙捋着胸前银髯说道,原来事出有因啊,也难怪也难怪。我可以在李先生面前说和说和,冤家宜解不宜结,这种事没有必要要人命嘛,我看我还能帮你解鹊玉之毒,不过,你得帮我个小忙? 我心道,何半仙说话如此客气,实出意外,三言两语就能将我和李子豪冰释?莫不是话里有话吧?帮个小忙?帮什么小忙?莫不是要我项上人头作药引子? 但我表面还是客气说道,可以,您说。 何半仙若有所图的问道:听李先生说你是赶虫人?你可认识鲁虾蟆? 我闻言,大喜,心想这是何半仙要和我攀亲戚呀,早年肯定和鲁虾蟆认识,没准是故人,我一说出师承来,今天就只剩把酒言欢的事了。 我一心想罢了这场争斗,喜道:我师父正是鲁虾蟆。 何半仙脸色忽然大变,厉声说道:怎么?你是鲁虾蟆的徒弟? 我情知不对,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此时硬着头皮应道,对,正是。 何半仙强压心头怒火,对我说道:本来呢,鹊玉这件事情错不在你,即便在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解了鹊玉之毒也就罢了,用不着杀人戮命,我可以和李先生求个情,可你既然是鲁虾蟆的徒弟,我却不得不和你见个真招,我小老儿没什么大本事,杀个人平个山,想来这把老骨头还能应付的来。 我吃惊不小,纳闷为什么一提鲁虾蟆,这何半仙反倒要起杀心,因此问道,老先生,我师父久居鲁北,不常外出,不曾得罪你吧? 何半仙捏着胡须说道,我和鲁三星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么多年来苦苦寻觅,没有音讯,他现在何地? 我说道,老先生,我先师已经作古了,快一周年了。 何半仙很是惊讶,但明显如释重负,说道,什么?已经死了? 紧接着又颇为后悔,顿足捶胸,自言自语道:恨不能手刃此贼。 何半仙厉声问我道,你师父这么多年来一直住在什么地方? 我说,一直在杜家台柳树沟。 何半仙作恍然大悟状,又问,你师父临终前可曾给你交代过什么宝贝? 我一听,心道坏了,我身上鲛绡大氅、金玉轻薄衫、鹿骨刀、打兽龙筋、昆仑石丝裤、涉水蜘蛛鞋,其中可能有几件是这个何半仙的,这是要账来了。转念一想,不如实话实说,反正早晚开打。 因此将鲁虾蟆留与我的宝物,一一与他说知,说完以后,何半仙将信将疑,问我道:就没别的东西了? 我一拍身上衣服,说道,就这些了,全在身上。 何半仙捻着自己银髯,若有所思,想问我些什么,又不敢问的样子,只说道:你所说的都是实话? 我点点头道,句句属实。 继而我反问何半仙说,老先生,我一直在回答你问题,你现在得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件,你和我师父有什么过结吗? 何半仙道,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我无奈的摊摊手说,是真不知道,我连您大名都是现打听出来的。 何半仙道,也好,我得叫你死个明白,你师父鲁虾蟆在七十年代,伙同一个疯老头过北邙山,盗走我一件宝物,到现在我没找回。 何半仙说着话,观察我表情,暗三门江湖中人,善于察言观色,所谓定睛则有,转睛则无。见我一脸懵懂状,才心下释然,确定我真不知道这件事。 我心想,这句话对上号了,鲁虾蟆和我二爷爷当年去昆仑山寻找雪玲珑,经过北邙,可能我师父一时技痒,赶了人家一头奇虫,可我从没听师父说起过。 这个何半仙,这么多年来可能一直在找鲁虾蟆,年龄这么大了,不可能为钱给李子豪当杀手,肯定是听说有人花钱雇人杀个赶虫的,一听赶虫二字,分外眼红,这才接受这桩事,目的并不是单纯为了替李子豪杀人,主要是想从赶虫人之口,打听鲁虾蟆消息,不想一问之下,竟问到了鲁虾蟆的徒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说道:我第二个问题是…… 何半仙摆摆手打断说:你能死个明白就行了,不必再问。 说着话掏出一只毛笔来,黄金童立即警觉道:老头,别在山上乱写乱画,注意素质啊。 黄金童话音一落,用手一拍生铁孩,生铁孩一个健步冲来,照何半仙就打。 我一见架势,没什么好说的,先下手为强,打了一个响指,山坠子立即盯向何半仙。 柳向晚抱着手中雄吞吐兽,几个箭步上前,冲何半仙就是一口大风。 然而与此同时,何半仙脚下金光四射,那分明是一个闪着金光的“囤”字。金光起处,直接形成了一道光墙。致使生铁孩铁拳受阻,吞吐兽大风无伤,兼又金光耀眼,刺的山坠子低头不能直视何半仙。 第一百三十三章金头铁字 这是何半仙瀛洲残旗夺魂、金光射字之法,此术有攻、守、占三法,攻法和守法都能射出金光字,这些字可以映在地面上,也可以映在人身上,攻法有字,守法也有字,占法就是林慕蝉所中的道门儿,这个道门不需要金光射字,但需要瀛洲古墨。 使用守护之法时,金光字常常被映在地上,形成一个光墙,百物不能出入,因此守护之法也能作拘禁敌人之用。 会使金光射字之人遇到攻击是,习惯在地上映出一个“囤”字,为什么是这个字呢?这属于演字之法。演字之妙,不看字义,要看字形,按照常理,守护自己之时地面当出现一个守字,实则不然,夺魂字的功用,不是以字义来定位,而是以字形,后来得知何半仙有一本《字形奥义》,专讲字咒之妙,其中言道,“囤”字是字中守将。 这个字在地面上金光一现,我们便奈何不得。 何半仙脚下金光射字,阻住了我们的攻击,吞吐兽的狂风刮过,字外山摇海动,字光之中,寸风也无。生铁孩铁妖拳所到之处,无不山崩地裂,只是遇到字光,拳打不进。山坠子瞪眼迷人,结果见到金光睁不开眼。 众人大惊失色。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惊骇不已之际,柳向晚、黄金童、我、生铁孩、山坠子乃至猳道士的木箱子,统统脚下生光,我低头一看,脚下是个口字,越有一米见方。须臾生成四壁光墙,这一手叫作画地为牢,众人见脚下金光四起,纷纷向外冲撞,想离开这个金光口字,可惜如蜻蜓撼树,面对口字金光,我们无能为力,就连生铁孩,铜筋铁骨,都冲不出去,更不用说我们一身血肉之躯。 我曾试着撞了几下,感觉金光绵软无力,却怎么都冲不出去。这是个大道门儿,非同小可。 黄金童早把小口径背在肩头,此时枪里只剩一发子弹,朝着金光字壁开了一枪,那子弹碰到光壁上,化作了铅水。 黄金童见枪都没用,也就不往外冲了。席地盘腿而坐,气喘吁吁。 我没想到何半仙如此厉害,两招制敌。几个口字金光壁垒,将我们连人带虫,统统锁定,一丝展动不得,可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文若山在电话中,大言残旗夺魂字之厉害,果然不同凡响,杀我们众人,只如囊中探物。 如果林慕蝉不被那封书信所迷,也许她能和何半仙拼个平手,因为口字金光画地为牢,天空却锁不住,林慕蝉可以飞空而起,加上神农古镰那个碧眼儿血妖,可以和何半仙斗一斗,但当时林慕蝉没有学会烧符买血,还真就不能置何半仙于死地。 可惜林慕蝉已经睡得天昏地暗,对现场发生的事,毫无知觉。 我暗叫不好,何半仙隔空对我喊话说:王得鹿,你留下点遗言吧,今天这山丘就是你的坟场了。 实在没想到,刚踏入暗三门江湖,这还不到一年,就得死于何半仙之手? 其实细细想来,也生无可恋,身中鹊玉之毒,自己喜欢的人不能去追,身上虫斑缠腰,有家不能归,有屋不能住,死则死了,尽量将损失最小化吧。瓦罐总是井沿碎,大将难免阵头亡。作为暗三门中的字号,不能死的憋屈,求爷爷告奶奶那一套,断不能搞,死要死的悲壮,传出去好听,也给鲁虾蟆长脸。 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我的性命,保全众人。因此我对何半仙喊道:你可以杀我,与他人无关。 何半仙轻轻颔首,若有所思,没有言语。好像在琢磨我们几人之间的关系。 我最不放心的是柳向晚,我死之后,她这一生不会安生,和我二爷爷一样。好在家世豪富,能有人照顾吧,但在感情上,这辈子姻缘荒芜,寂寥终身。 因此我动情的对柳向晚喊道,柳向晚,我对不起你,我就不该带鹊玉出来,让你我迷情,我死之后,就苦了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来生给你做牛做马,再当报还。 柳向晚手扶着口字光墙,声嘶力竭的喊道,王得鹿你说什么呢?你要是敢死,我就和你一块死! 这时我也顾不得柳向晚说什么了,反正在口字金光中,她自杀不了,没有利器,又无法出来。 人之将死,言语豪壮,我扭头对黄金童笑道:金童大哥,你不是什么好人,可这辈子和你做了几个月兄弟,不屈我一生,我死了后,要把我埋回虱子头村儿,叶落归根呀。替我看好柳向晚,别让她寻死觅活,要是你和林慕蝉能继续找寻解鹊玉的药,最好不过,帮柳向晚解了毒,我就心安了。你对林慕蝉说,我是笑着走的,没受罪,死相很好看,一点不丑,让她逢年过节到虱子头看看我,我没别的意思,等她交了新男朋友,一块带到坟上,我看见了,也算安了一份心。 黄金童怒道:王得鹿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哪就那么容易死?吉人自有天相。 我笑笑不再言语。 我交代后事过程中,何半仙索性将囤字金光收了,吞吐兽被一同锁进柳向晚的口字金光罩里,大风施展不得。何半仙从守局里面出来,先走到林慕蝉身边查看,他很好奇林慕蝉为什么昏睡不醒,上前一摸额头他才知道,林慕蝉是累躺下的。何半仙自语道:没想到你们几个还挺有心计,早把这北海夜叉累趴下了,看你们这个阵容,不俗啊,不俗!铁妖孩,赶虫的,使风兽,还有头妖犬,这草垫子上躺着北海夜叉,挺能折腾呀。 继而何半仙站起身形,走到我面前,隔着口字金光罩问我道:王得鹿,我问你,黄漆树现在在哪里?死到临头,别和我装蒜,你说出黄漆树的位置来,我可能会饶你一命。 我无奈的说道,何老头,我委实不知,你们上代的恩怨,没有给我交接下来,黄漆树是什么东西我明白,但我真不知道在哪。 何半仙一开口,我心下明白了,敢情他不是为了我身上这几件七零八碎的宝物,是为了一株黄漆树。黄漆树在我的虫书里有记载,在最后一页,因为是鲁虾蟆补充上去的。 是这样写的: 古时瀛洲有一国名,曰:日济国,处瀛洲西南海中,有三岛,各相去数十里。其岛出黄漆,似中土漆树。彼土六月,破树腹,承取汁,以漆器物。若黄金,其光夺目。瀛洲没于东海,此木近绝,然有征海道士,获此苗株,传于中土,天下仅余此一株。余于北邙山中,曾盗得此苗,与凡树无异,此木之异用者有二,一者生金点石术必用此漆,二者长生药须用此漆。惜乎此二法皆麟头凤角,不可寻觅…… 这是最后一页,我在学习虫书时,有一天一边吃着鲁虾蟆酿造的鱁鮧,一边看书,不下心将鱁鮧酱汁撒在了最后一册的最后一页上,后半部分字迹都看不到了,当时我想,学了十二年,不差这一种虫了,而且是木中之虫,我最不感兴趣的一部分内容,因此也懒得去问鲁虾蟆,鲁虾蟆始终没有发现那本书末页污渍不清。当时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心想师父就在身边,随时一句闲话就能问出来,也不放在心上,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直到鲁虾蟆辞世,我竟忘了问。人生往往这样,唾手可得的东西,常常不知珍惜,直到再也无法恢复的时候,才知往日岁月的珍贵。 现在恍然大悟,原来鲁虾蟆记载的最后一种虫,是在北邙山从何半仙手里盗来的,但由于那页虫书底下字迹模糊,不能辨认,我并不知道此事原委,否则兴许能避开今日之祸,书到用时方很少,古之名言不我欺也。 何半仙怒道:王得鹿,小娃娃,你不要跟我耍滑头,既然你知道黄漆树是什么,就说明你师父告诉过你,否则绝对不会知道这个名字,快说快说,那株树木到底在哪? 我真的很无奈,摇摇头说,何老头,我是真不知道,你爱信不信,现在你手段高明,困我在此,要杀要剐你随便,我是真不知道。 何半仙大怒,说道:那我先不杀你,你如果不给我这颗苗的位置,我就先杀了那个北海夜叉。 我不知道为什么何半仙给林慕蝉叫北海夜叉,也许是暗三门中在解放前对夜叉的称呼吧。我应道:何老头,她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杀人家? 何半仙小声说道:因为她是你真正的心上人。 我不禁心头一寒,但佯装镇静的说:她是异人,与我们中土人身体结构不一样,所以我才不稀罕她呢。你爱杀就杀。 我故意装作无所谓,是想让何半仙打消林慕蝉是我心上人的看法。 可何半仙说道:我自十几岁起,就在下三堂子里混,男女那点事,我能瞧不出来。我替妓女们捉的蝌蚪都比你吃的盐粒子多。 旧上海妓女打胎,是生吞蝌蚪,这事我听张舒望说过。十几岁的何半仙替妓女捉过蝌蚪,此言不假。 我听到此处无言以对,何半仙手拿那只特制的毛笔,走到林慕蝉跟前,拨开林慕蝉乱发,露出额头来,就要往上写字,后来我得知,何半仙只要写下一个“屋”字,林慕蝉当时就死,连哼都不哼一声,何半仙杀人就是这么利索。屋者,尸至也。 我吓得连声大叫,喊道:何半仙你听我说,我知道黄漆树在哪。 何半仙厉声问道:在哪? 我得现编地名,慌乱之中说道,就在百利公园。 百利公园是鲁北市中心一处公园,我路过时看到的。 何半仙一听大怒,说道,胡说八道。 说着话,就要那笔往林慕蝉额上写字。 我失声大叫。 就在我叫声里,一道蓝影从天划过,蓝影手中提一只木棒槌,咣当一声,打在了何半仙后脑勺上。换作常人,这一下足够脑浆迸射,即便戴个钢盔,不死也得进医院抢救。 可是何半仙脑后金光一闪,被那木棒槌打了个趔趄,站起身来,却毫发未损。 原来何半仙脑袋后面写有‘金头铁字’,此人用字武装到了牙齿。 尽管袭击未成,但我心中大喜,这是林慕蝉家人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张舒望火烧灵根 那道蓝影空袭过后,靠着惯性,直入天际,在半空打了一个盘旋,折返回来,轻飘飘落在地上,众人看时,却是个中年妇女,隔着远,看不清眉目,但见那淡蓝色的翅膀,只能是林慕蝉母亲。 哑巴道士焦应龙这两天回到了老家,找到了族人,给林慕蝉家人言说备细,既然是林慕蝉的家人,那么几千公里路程也只是大半天功夫,林慕蝉母亲听说此事,急不可耐的就到了豹伏山。实际上她早就来了,但夜晚在空中观察,没有见到林慕蝉,因此没有现身,因为那两天正好将林慕蝉关在网吧里,故此林慕蝉的母亲怀疑找错了山头,焦应龙给林慕蝉母亲说的是,林慕蝉和其他三个流浪人员在一起,在豹伏山山顶一片废厂房里,其中一个是赶虫的,暗三门里人,不用担心破相。 这个废厂就在鲁北大学北面,两华里左右。林慕蝉母亲找来找去,鲁北大学北面的废厂只有我们这一处,因此夜晚飞过山顶,细细观察。却发现豹伏山只有我一个人,她觉得肯定是自己找错了,于是白天跻身市井,打听豹伏山的名字,这山本就没有名,哪里打听的来?心中焦急如焚,不顾破相的危险,大白天再次飞过豹伏山,却见山顶有几个金光四射的文字,光芒直冲牛斗。又见林慕蝉翅膀散开,卧在一张破草垫子上,要知道,飞天夜叉只有在死了以后,翅膀才会散开,林慕蝉母亲见状大惊失色。恰巧,何半仙在林慕蝉身边扒拉她头发,林慕蝉母亲顾不得许多,从空中一个俯冲下来,照着何半仙后脑勺就是一棒槌。 何半仙脑后却写着‘金头铁字’,不怕外力击打,被打的一个趔趄站起身来。 林慕蝉母亲折返回来,轻飘飘落地,收了翅膀,身着一身淡青色裤卦,头发不长,虽然年近花甲,皮肤却雪白如脂,和林慕蝉比较,也不相上下,大概雪山之上,吃穿用度,取自天然,因此保养的较好,手中一支老树根棒槌,想来是在山中某处随便捡来的。 林慕蝉的母亲对何半仙怒目而视,大声说道:我女儿怎么样了?你为什么要伤我女儿?说完,顾不得何半仙,慌忙跑到林慕蝉身边,扶起林慕蝉的头来,仔细观瞧,看着看着,忍不住,老泪纵横,哭道:女儿,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当娘的对不住你。 何半仙看愣了,不知道这是哪里杀出的程咬金,本来上山杀我,却没想到见证了一场母女相认。 林慕蝉被人扶起,依旧睡得深沉,含糊不清的说着呓语:别闹别闹,我先睡会…… 林慕蝉母亲见女儿无恙,长出一口气,弹了几把眼泪,紧紧把林慕蝉抱在怀中,母女依偎一处。只等林慕蝉醒来,林慕蝉母亲对着林慕蝉看了又看,不止一遍的重复说,没想到长这么大了,天可怜见,让我们母女相认。 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却不是东北口音,是通古斯口音,想来夜叉国原非中土,林慕蝉虽是东北口音,说话带一点大渣子味,她父母不曾在东北生活,而是在靠近白令海的地方,在未入中原以前,熟悉中国文化,只是说话口音不纯。 何半仙见如此情景,嘟囔道:这是捅了北海夜叉窝了,阿拉不怕你们人多。 何半仙心知口字金光罩,罩不住飞天夜叉,于是在说话间掏出笔来,在自己手掌心写了一个字,我看在眼里,知道何半仙要使用占法迷倒林慕蝉母亲,因此大叫道:阿姨你小心了,千万别看那老头的手掌心。 可是已经晚了,何半仙走上前去,林慕蝉母亲怒道:你要做什么? 何半仙不答话,伸出左手手掌,掌心里用瀛墨写着一个‘从’字,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字形奥义上讲,人随人曰从,此字是残旗夺魂字惯用的迷人字符。 这时我已经喊完话了,可惜,林慕蝉母亲不认识我,没反应过来那声阿姨喊得是谁,心中只有自己的女儿,旁无杂念,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试想一下,自己女儿在襁褓中,不得已遗弃,多年以后女儿长大成人,第一次见面,五味杂陈,谁说话也听不进去的。 结果林慕蝉母亲一抬眼,正对着何半仙掌心的残旗夺魂字,不偏不倚的看了一眼,瞬间两瞳相聚,心下迷瞪了。 何半仙见迷倒了林慕蝉母亲,呼唤道:侬,到那边站着去! 林慕蝉母亲被夺魂字所迷,迷迷糊糊站起身来,走到何半仙指定的位置,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虽说林慕蝉母亲是上一辈人,想来雪山生活,极其单调,她久不在江湖走动,不谙江湖伎俩,故此中招。按理说,残旗夺魂字不同于金光射字,很容易避开的。 何半仙早年混迹十里洋场,熟悉大亨流氓,那时上海地面的残忍手段,想必都见识过,故此虽年纪近百,但心狠手辣,迷住林慕蝉母亲以后,又回到林慕蝉身边,看着我说道:快说,黄漆树在哪里,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只听得豹伏山山口处一阵清脆的驴铃,张舒望扬鞭赶着地排子车,飞奔上山。口内喊道:何老头不要嚣张,看看你张爷爷车上拉的是什么? 大家齐齐看去,张舒望一声吁,拉住紫电绝尘特的缰绳,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地排子车上,放着一个木炭火盆,火盆上面有个十二号钢筋焊就的四方架子,架子上用根麻线拴着一株苗木,约有一米来高,根部有三四十公分长,上面还带着残土,主干约有一元硬币粗细,枝叶稀少,叶子绿中透黄,主干的中部,嵌着一枚果子,赤金橙黄。黄漆树不同于常木,是树干上结果。 我一看,心道有救了,这是黄漆树无疑。 然而栓黄漆树的那根麻线,另一头紧紧攥在张舒望手里,麻线在十二号钢筋架子上,系了一个活扣,张舒望只要一拉手中的麻线,黄漆树立即掉落在火盆中,噼啪烧掉。 何半仙眼见黄漆树,双目放光,喜不自胜,慌忙掸了掸衣袖,冲着黄漆树,推金山倒玉柱,郑重其事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如拜祖师爷,拜完才站起身来。当看清张舒望机关时,不由得脸色剧变,骂道:赶车老不死的,你想做什么? 张舒望抽着旱烟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张爷爷不想干什么,人到了咱们这个岁数,还讲究拿刀动杖,打打杀杀吗?黄土埋到脖子根了,怎能跟孩子们一般见识?我告诉你吧,王得鹿不知道这黄漆树原先在哪,这树一直被种在柳树沟一颗古柳旁边,世上只有我知道在哪,这是鲁虾蟆生前交代的,不想把自己早年结的梁子,让徒弟来背,他们家虫书上也没写明在哪。鲁虾蟆生前嘱咐我一句话,等我走不动的时候,就把这树烧了,以绝后患。此树一烧,你金光射字之法,可就用不了了。 事后,张舒望将此事前前后后给我讲了一遍,那夜,张舒望见何半仙下战书,要上山相斗,就已打定了注意,要回柳树沟挖黄漆树,我们不知道何半仙人物生平,张舒望却心知肚明,之所以当时不说破,是因为张老头是个浪荡江湖老梆子,深知江湖邪术厉害,什么千里传音之法,什么拿人拘耳之术,太多太多,虽然在豹伏山顶自己人说话讨论,也怕走漏风声,被何半仙用法术查了去,因此佯装贪生怕死,不动声色,远走柳树沟。 当年鲁虾蟆和张舒望月下聊天,多次说起此事,鲁虾蟆和我二爷爷当年远赴西北,途径北邙,遭遇何半仙,因在北邙山下一个大车店里被何半仙偷了十五斤粮票,鲁虾蟆仗着自己是赶虫的,不吃哑巴亏,向何半仙讨要,两下动起手来,鲁虾蟆不胜,因此怀恨在心,所赖自己胸中博物之学,知道何半仙是瀛洲奥字门的传人,想出一条毒计,盗走北邙山黄漆树。 原来,瀛洲奥字门,法术十分厉害,当年中土征海道士整整吃了二百年的亏,后来发现,此术有地根,不是乾坤奥妙所成,乃是人间地根所发,这地根就是黄漆树,刨开黄漆树的树干,里面写有四个鸟篆,正是:法天象地。 这四个字主宰人间奥字之术,所以世间有黄漆树,奥字门中的金光射字之法,就能运用,如果将黄漆树砍绝,此术亦绝,即便学会了,也使不出来。 因此当年征海道士疯狂砍树,直到砍绝,才剿灭瀛洲术士。但留了两粒种子,其中一粒被飘海而来的哑巴囡随身携带。当时虽然没有发苗,这黄漆树种却也有力量供应金光射字之法,只不过力量十分微弱,必须贴身携带才能施法,远不如黄漆树发苗抽枝后,天下习此术者,虽远隔万里亦能运用此法。 后来哑巴囡和何半仙结婚后,在北邙山种下了种子,由何半仙将其培育成苗,之所以选在北邙山,一是因为北邙山龙脉宏大,二者那里差不多是中国的中心,方便感应全国。 鲁虾蟆知道此事,因十五斤粮票,一气之下挖走了黄漆树,何半仙差点吓死,多年来战战兢兢过日子,一心找到鲁虾蟆,讨回黄漆树,方能心安。 鲁虾蟆也没将事情做绝,毕竟只是因为十五斤粮票,虽说当时这十五斤粮票能主宰客旅他乡之人的死活。 鲁虾蟆没有将此树毁掉,而是移栽到了柳树沟。 到了垂暮之年,鲁虾蟆越发不放心那株黄漆树,虽然写进了虫书,却没写这树的位置以及何处得来,其实他早就知道我把那页虫书弄脏了,在与张舒望聊天时说这是天意,不叫我知道这株树的存在,嘱咐张舒望行将就木之时,就将那树毁掉,可能何半仙也差不多死了,一代人沦没,就让这门法术也绝了吧,不曾想,何半仙老而不死,还是找上门来。 按照张舒望自己的意思,他本不想毁掉一门奇术,只想用此威胁何半仙下山,不再生是非也就罢了,可何半仙年纪虽老,行事却十分冲动。 当时何半仙双眼爆红,咬牙切齿,忽然使了个手段,张舒望脚下金光一闪,就在金光闪烁的同时,法术尚未走满,张舒望猛地一拉麻线。 那黄漆树掉落火盆之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黄金童击掌约三事 黄漆树是木中翘楚,木是最畏火的,其中的翘楚更加易燃,须臾之间,黄漆树枝叶上烈焰腾腾。 何半仙见状,不顾老迈,踉跄箭步上前,解衣扑火,换作平常青木,也许能扑灭,黄漆树虽然叶绿根青,却最易燃烧,哪里救的下?须臾功夫就烧成了一堆焦炭。 焦炭之中闪过一缕金光,分明是四个字,法天象地。紧接着字迹慢慢变得暗淡,最终消失,自此一门奇术也可能随之消失。 我们脚下的口字金光罩,随着黄漆树的燃烧,变得黯淡无光,最终彻底覆灭。 我们走出口字金光罩,柳向晚紧紧抱住吞吐兽,因为此时的吞吐兽十分愤怒,要上前教训下何半仙。 生铁孩和山坠子一左一右围定何半仙,不使其动弹。 林慕蝉母亲也悠然转醒,顾不得其他,跑去抱住林慕蝉,一个人诉说母女别情,林慕蝉却睡得正香。 张舒望、黄金童和我踱步站在何半仙面前,何半仙瘫软坐地,气的一股浓痰在喉,咳嗽不止,以手指定张舒望,手指乱颤,嘴中浓痰悉索,颤颤巍巍的说道:侬……侬……欺人太甚。今天要嘛你们要我老命,否则……否则,阿拉将你们一个个杀绝! 张舒望应道:何老头,你这一把年纪,不要火气这么大,修身养性,还有几年活头?干嘛非要在红尘中序论长短? 何半仙气的一口浓痰吐了出来,嘴角流涎,气喘吁吁的说道:啊拉有生之年,必将你挖眼剐心。取出一副心肝来,祭奠我的亡妻。 原来何半仙内心深处并不是单纯纠结这门法术的绝迹,而是为了心间一段情,那就是他的亡妻,自亡妻死后,他一门心思,想将这门奇术发扬光大,但由于黄漆树没找到下落,不敢发扬,万一哪天黄漆树被烧,法术失灵如何对得起徒子徒孙? 我在旁说道:这门法术太过厉害,流传世间平添多少血雨腥风?绝了倒好!何半仙,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何半仙的瀛墨夺魂字还是可以运用的,因为瀛墨夺魂字所借助的法根是瀛墨,这种瀛墨所用的主要材料正是黄漆树的烟灰,但具体制造方法已然失传,何半仙也不会,世上所剩的瀛墨,仅仅几斤,用一点少一点,何半仙若不是此来夺取黄漆树,断不肯轻易使用的。 何半仙无奈的摇摇头,因为他知道,最后一株黄漆树苗被烧,他即便还能使用瀛墨夺魂字,却不能与我们对敌了,实力已经差的太远。倒是可以偷袭,那也得需要天时地利,不是随意为之。 黄金童冲我摆摆手,说道:事儿不是这么办的,你看我和他聊聊。说完拉起何半仙的手,说道:我叫黄金童,地脉古学的传人,是暗三门里的小字号,叫您声大爷,也算是我占便宜,今天的事,我们爷几个,属于迫不得已,并不是本心。您要是信我,咱们爷们不妨谈谈。 黄金童当年就是不学习的学霸,不愧是天才,虽然人生寥落如此,天不假命,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谈起文化来,学究天人,做起流氓来,空前绝后,耍起情商来,亘古第一! 何半仙见黄金童如此说话,将手交在黄金童手上,任由黄金童将他拉起来,黄金童一脸恭维,搀扶着何半仙到一块青石上坐地。 我和张舒望也不知黄金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黄漆树已经烧了,我们有恃无恐,跟着上前,摆了几块碎砖坐下谈判。 黄金童说道:何大爷,看您到了尊年,德高望重,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对! 何半仙听闻此言,忽然慌张了起来,不知说什么好。本是他上山杀人滋事,叫黄金童一让,让成了尊年高德之辈。 原来抬拳不打笑脸人,任谁都架不住客气,拳打气盛的,不打伏地的,就是这般道理。而且黄金童是在我们胜利之后,大耍情商,何半仙突然感觉诚惶诚恐。事实上,张舒望焚毁黄漆树后,我们面对何半仙,想打服他太轻松了,根本不用山坠子和生铁孩,就我和黄金童,随便站出一个人,一痛老拳就解决了。 他那瀛墨夺魂字,只能迷那些不通江湖事务的,我们已然知晓其法,暗中防备,他一个耄耋老人,定然黔驴技穷。 何半仙突然老泪纵横,哭道:黄老弟,不是阿拉矫情,也不是阿拉戾气大呀,亡妻遗愿,阿拉年近百岁未竟,实在是不敢下世,无颜以对亡妻呀。若是九泉之下问起来,侬把奥字门传扬光大了吗?教我怎生答复?连最后一株黄漆树都烧了,我如何下世呀? 别看哑巴囡是个海舶来的妓女,一生无子嗣,何半仙对哑巴囡一往情深,着实令人感动,连张舒望在侧,也不禁动容,刚才的仇恨情绪,减了七八分。 黄金童道:何大爷,这样吧,你看看还有什么办法挽救黄漆树?咱们通力合作,化干戈为玉帛,将你这门奇术传承下去…… 何半仙说道:侬不说我倒忘了,世间还有一粒黄漆树种,在鸿蒙老道手中,只是此人,烟波飘渺,云踪不定,难以寻觅,即便寻得着,此人性情古怪,也难以换取树种。 黄金童说:只要有方法就成。不怕艰难。我们将黄漆树栽种成功,你依我三件事情如何? 何半仙已经被黄金童感动,此时言听计从,因言道:莫说三件,三十件也依得。只是栽种黄漆树不是易事,侬说说看,哪三件事? 黄金童道:栽黄漆树您就放心吧,我兄弟是赶虫的,一定没有问题。我说的三件事,第一件,我们与李子豪先生积怨已深,互无信任,您老年绍德尊,得居中调停,让李子豪不再相杀。 何半仙打断道:这事好说,阿拉有的是资产,虽然不是阿拉名下,但都是子侄辈操作,在江南,阿拉也是巨富,与李家颇有渊源,这事容易。 黄金童继续说:那好,第二件,你这奥字门,手段十分厉害,逆天而为,咱们栽种黄漆树成功后,将你这一门秘籍埋于树下…… 黄金童未说完,何半仙打断道:黄兄弟,阿拉见侬人物轩昂,有意将此术传于侬,不知…… 黄金童摆摆手说道:我不学!您放心,我这一辈子不学此术! 后来我专门就此事与黄金童聊天,为什么不学瀛洲奥字门奇术,黄金童对我说:别看我整天没正神,我老黄那是一身傲骨,当天我佯装笑脸对待何半仙,伏低做小,为的是让他给咱们说和李子豪。低头求人的事,我本干不来。之所以不学奥字门,是因为我如果学了这门奇术,人道我后脊梁上没骨头,有奶的都是娘,我是为了办事而低下软语,为的是王得鹿你的人身安全,不是为了学这门奇术,我这人就是这么傲! 我听后感慨万千,有人说结交兄弟,宁学桃源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我要说,桃园三结义,失于厚黑,瓦岗一炉香,得于真情。当年济南府贾家楼四十六友一个头磕在地上,到最后各为其主,锁五龙、斩雄信,撕破了脸,才是真性情,人无胸中所傲,腹中所恃,不可交。故此晚明文人尝言:人不可无傲,以其无情也。黄金童内心涌上文人情结,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真善之人,往往以放荡不羁的形式存在,大恶之徒,常把仁义道德挂在唇齿。 当下黄金童说道:我们都不学此术,将黄漆树栽种成功后,您尽可把此术要诀,整理成册,埋于树下,待后来有缘者学习,也算不绝此术,咱们在座之人,谁也不可传播,这个徒弟让你泉下亡妻拣选如何? 何半仙一听泉下亡妻,不住的点头。 黄金童又说道:第三件,何老您不可再踏入江湖纷争,但是,我们有难,必须来帮,这个可行得? 何半仙渐为黄金童人格感动,抬眼看了看张舒望,虽然对张舒望愤恨依然,却别无路径,因此说道:可行,可行! 黄金童伸出右掌,对何半仙说道:咱们君子三击掌,此后覆水不敛,驷马难追! 当下,黄金童与何半仙击掌约三事。 何半仙击掌完毕,对黄金童说道:即便侬讨来黄漆树种,还有一大难事,叫屯山聚土! 第一百三十六章凑齐妖方的办法 黄金童问道:屯山聚土怎么讲? 何半仙讲述了黄漆树的栽种方法,即屯山聚土法,瀛洲古地,土壤不与中原相同,黄漆树天然根生,并不需要将土壤改造。而移植中土,则需要改造土壤,屯山聚土则是一种土壤改造方法。此法上古即有,原本不是为了栽种黄漆树,而是为了种植山产,曾与刀耕火种齐名。后世之人能下原则不居山,因此屯山聚土之法则,日渐衰落,习者甚少,逐渐凋零,但脉不曾绝。 何半仙当年遍访高人,习得此法,能设六法坛,插一十三路土标,正应土壤的六类一十三属,施法过程长达四十九天,施法完毕,山增土厚,沃野一方。 当下何半仙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抄小书,正是屯山聚土法则,交于黄金童,黄金童精研地脉,面对这本小书,没有矫情,欣然收下。 何半仙道:这本小册子学会不难,难就难在屯山聚土需要一味灵药,叫作流云霞浆,将霞浆种于地上,方可施法,阿拉当年历尽千辛万苦,才访出五钱霞浆,不容易呀,如今老迈,是没力量再去寻觅此药了。 一听流云霞浆我笑了,黄金童也乐了,说道:不难不难,我们虽无甚本事,淘换这个,易如反掌。说着话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林慕蝉母女。 何半仙说道:黄老弟既然如此说,我就放心了,那就剩一件头疼的事,向鸿蒙老道求黄漆树种,这老道脾气古怪,不好求得。 黄金童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放心,以十天为限,十天头上给你答复,你现在赶紧下山,去李子豪那里将我们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恩仇账打扫干净,只要他不妨碍我们,就好办! 何半仙拱手抱拳,含愧下山。自此对黄金童言听计从,暗三门中传出一个段子,叫黄金童义感何半仙,即指此事。 我私下问过黄金童,为什么对何半仙如此好,黄金童的理由很简单,年轻时都是好嫖之人,彼此惺惺相惜。闻听此语,我一时语塞,久久不能搭言。正是王八看绿豆,怎么看怎么顺眼。 何半仙一走,豹伏山才算迎来了短暂的平安时日。 当时我凑到林慕蝉跟前,对林慕蝉的母亲说道:阿姨,我们是林慕蝉的朋友,一同浪迹江湖,巧遇哑巴道士焦应龙,得知林慕蝉身世,不想今天您亲自来了,可巧赶上我们山上有事,让您虚惊一场,实在不好意思。 林慕蝉的母亲年轻时一定是个冰美人,对我说的话,没有应声,只是冷冷的点点头,算是见过面了。 我一时十分尴尬,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黄金童大马金刀的往前一坐,对林慕蝉的母亲说:您好,林丫头也是我朋友,听焦应龙说,林慕蝉有父母健在,她爹怎么没有一起来? 林慕蝉母亲白了一眼黄金童,眼神里透着反感,没有回答,继续抱着林慕蝉,一手还在林慕蝉肩头轻轻拍打,如同怀抱婴儿。 黄金童恬不知耻的道:莫不是更年期,情绪波动很大,您二老离婚了? 林慕蝉母亲带着浓重的口音从嘴边蹦出一个字:滚! 我见谈话气氛不对,急忙上前将黄金童扯开,对他说道,黄哥,你真有意思,巧舌如簧也是你,满嘴不着调还是你,你故意的还是人格分裂? 黄金童悄声告诉我:我这人最看不服冷冰冰的人,我拿话呛她呢?平时受林慕蝉气,我就没地撒去,又来一个老家伙,对人爱答不理,看着就生气,这是你未来丈母娘,你不敢惹,我可不管那么多。 我只得委屈求全,对黄金童说,瞧我面瞧我面,你少说两句。 说完我去找张舒望,张舒望正在卸驴车,我走过去对老头说道:张大爷,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您隐藏这么深,三下五除二毁了一门奇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老? 张舒望说道:得了,小子,别跟黄金童学,嘴上像抹了蜜似得,我不吃那一套,你答应我的两件事,在我死之前做到就行。 我知道张舒望的两件心事,一是找个女人开开荤,还的是动真感情的。二是寻摸一副上好的棺材板,以作百年后之用。 黄金童在研究屯山聚土的小册子,张舒望正从火盆中拣选黄漆树的灰,那灰也不是寻常之物,攒起来指不定哪天能用得到。 我见各忙各的,掏出电话给文若山打了过去,一是报个平安,二是想打听下鸿蒙老道的情况。 文若山闻知我们毁了何半仙瀛洲奥字门法术,震惊不已,大大夸赞一番英雄烈迹,才说道正题,鸿蒙老道不是暗三门中人物,人家是上三门的,是目前中国最顶尖的道士,各地大观大宇的观主或是负责人,基本都是他的徒子徒孙。此人不住观,不挂单,活了多少岁,谁也说不清楚,有说活了二百四十岁的,有说也就七八十岁的,总之关于他的话题很多,知道他的人也很多,但近几年见过他的人,凤毛麟角。此人常入深山辟谷,一坐十几天,甚至好几个月,身上常常生有苔藓。这个老道给外人的印象是飘忽不定,神秘莫测,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位老顽童,说话做事宛如十岁小孩,毫无心机。鸿蒙本不是他的法号,因他俗家姓名叫作周宏孟,又因他道法高深,故此人取其谐音,叫作鸿蒙老道。 我问文若山能联系上他吗? 文若山来了一句,换了别人,这事还真不好办,可巧你问对人了,实话告诉你,鸿蒙老道的手机还是我送的呢,只要深山里有信号,我就能联系他。只是费用问题……你也知道,为了救你,我雇了罗文尚给你助阵,还搭上我大侄女,何半仙上山,你人命关天,我就没敢跟你要咨询费,现在这事不同,你都安全了,这几天我手头很紧…… 我心中暗笑,堂堂仙草堂子大掌柜,也要讨价还价,我说道:你就明说,要多少钱? 文若山狮子大开口:前后算下来,这些事情成本也得七八万吧,别的不说,就我大侄女出场费,传个票子也得一两万吧? 我心道,文若山叔侄二人,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几次脱险少不得人家鼎力相助,但君子相交,不以感情论事,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彼此做到两不相欠,友谊才能长久。相反小人交游,多是兄弟情长,江湖义气,最终反目成仇,双方各自都觉得付出与回报不相称,就是因为感情无价码,真动感情,别求回报,想要回报,不动感情。能以人情换成钱补偿,文若山已经很照顾我了,我当即许诺道:我给你八万八!怎么样? 文若山喜不自胜,嘿嘿一笑。 我又道:先别急,这账得先欠着。 文若山笑声戛然而止,说道:哎,我就知道,这年头能欠账的绝不出现钱,得了,谁让我干这个买卖呢,你们欠账的是大爷,说吧,联系鸿蒙老道什么事? 我道:就问他能用什么东西换他那粒黄漆树种子。 文若山说,你等等,我联系联系看。说完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打了过来,说道:人家鸿蒙老道说了,只要你有云茧,他再添些东西都无所谓,能换! 云茧是云中之茧,前面说过,茧有石茧,海茧,树茧,云茧,土茧等等。内中皆孕灵物,生于阴阳际会之处,乃天地交合而诞。孙悟空的出生虽是演义,但用的却是石茧的概念。山坠子出生之时,即是茧生。 此物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用法,赶虫人无非是想要茧中之虫,道家想是仙药用的到吧。云茧存世量不少,可没人能采的来,以前是风筝钓云茧,犹如大海捞针,全靠运气,所以珍贵。但我女票是林慕蝉,这个不难。 想到此处,我计上心来,鸿蒙老道四海驰名,必然久混江湖,天下至宝,应该经手了不少,既然是烧铅练汞的行家,手上奇物少不了,我不妨狮子大开口,看看他家底儿。 因此修改条件,将金雪斋给我的那副妖方,直接复制给了文若山,我要求用云茧换取妖方上所有物品加黄漆树种。 文若山打电话来笑道:你疯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老道很难打交道的。 我道,你先问完再说。 不一会文若山回复过来说: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老道说了,除了白云丹和大灵豆、通天果,你要的其他东西,他那全有,并且人家承诺,只要你有云茧,都可以给你。 我一时心花怒放,漫天愁云消散,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鸿蒙老道百年修行,一生家底肯定令人难以想象。这些奇药,在他看来,也许就是平常之物。山外青山,人外高人。 还剩三味药,就不是大问题了。 就在这时,黄金童接了一个电话,他扯着嗓子说道:什么?你说什么?王得鹿的快递?对对对,是我是我,在哪?学校南门燕子超市?好好好,一会我去拿。 黄金童笑着对我说,王得鹿,还能有人给你寄快递?真是邪了门了。 我惊道:快走,是金雪斋寄来的药品。 当日金雪斋说自己有几味妖方上的药,答应给我寄过来的。果然到了。 当下我和黄金童下山取快递。 回来拆开一看,里面四个小包,分别是:白虎术,青霞材料,冰蝉香,通天果。我一见通天果三个字,大喜过望,这样我就只剩下大灵豆和白云丹了。白云丹这东西林慕蝉熟悉,我有九成把握她能找来,如果和鸿蒙老道交易顺利,那么就只剩下大灵豆了,我可以亲自去终南,找那个想成仙了道的副科长,顺道拔了蜃蛤。蜃蛤为祸百有余年,吞噬的高人无数,里面肯定有许多宝物,弄回来,还文若山的账还不小意思。 当下越想越开心,自己吃吃的笑出了声。 当时已经过午,林慕蝉睡了五六个小时了,黄金童饿了,想做饭,在水池前洗锅刷碗,弄得叮当乱响。终于把林慕蝉吵醒了。 林慕蝉一睁眼,她母亲哇呀一声哭了,将林慕蝉紧紧抱住说:女儿呀,我对不住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雪山吧。 我一听,刚才的高兴劲儿顿消,心道,阿姨咱不带这么玩的,我这全指望林慕蝉呢,你给我带走了,我这方子就得抓瞎。放下鹊玉妖方不论,林慕蝉走了,我岂不是要感情落单? 第一百三十七章林慕蝉上天坟 林慕蝉只是朦胧睁眼,要她睡足的话,她能连续睡三十六个小时,睁眼时还迷迷瞪瞪,要知道两天不睡觉,乍一睡着,就像昏死过去一样。 她朦胧的双眼里,看到了一个面孔,十分惊讶,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问道:你是谁? 林慕蝉母亲只是哭泣,见林慕蝉问话,扑拉一声弹开了自己的蓝翼。 林慕蝉睡意顿消,慢慢站起身来,母女二人相继收了翅膀。彼此相搀而立。忽然林慕蝉泪涌如泉,叫了一声:妈妈! 哭着相拥在了一起。 好一场痛哭,泪是动情水,直哭到两人前领衣襟都湿透。张舒望过来劝道:你们母女相见,本是人间大喜事,怎么哭哭啼啼,咱们不哭了罢,要笑要笑。 林慕蝉母亲眼含泪花,勉强破涕为笑,对林慕蝉说道:对,女儿,我们不哭,要笑要笑。 林慕蝉忽然嗔道:这么多年你才找到我,当初为什么扔下我?你知道没娘的孩子怎么过了的吗?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林慕蝉母亲哇一声又大哭失声,连声说,妈错了,妈不对,再也不离开你了。 又是一阵痛哭。 张舒望好言相劝,好歹止住了哭声,这才转到正题,母女两个叙了许多离别苦语,说一阵哭一阵。原来林慕蝉母亲叫凡,也不知是姓凡,还是名字叫凡,总之一个字,凡。至于是音译还是中文名,我实在不好过问,也许这是夜叉国的传统,女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林慕蝉之所以有个看起来像中文的名字,是因为将她遗弃在了中国。夜叉国和因纽特人的一些传统有些相似,他们也将雪分为三十多种。 林慕蝉问妈妈说,我爸爸怎么没来? 这位凡阿姨,面露悲伤,说道:你爸爸两年前仙逝。 林慕蝉一愣神,她虽然没有见过爸爸,听闻此事,也不免悲怆,又哭了起来。问凡阿姨说:我爸爸怎么过世的? 凡阿姨迟疑了一下,明显看出,有些话语欲言又止,说道:你爸爸是得病而死的,以后慢慢给你说知,咱们走吧,回雪山。 原来焦应龙离家十几年,故乡之事不甚了解,他下雪山之时,林慕蝉父亲依然健在。 后来得知,实际上林慕蝉父亲于两年前死于扫雪真人之手,凡阿姨不给林慕蝉说明,是怕她寻找扫雪真人报仇,虽说后来林慕蝉确实那么做了,但当时凡阿姨的心境,没有报仇的意念,凡阿姨相信冤冤相报无了时。不如远遁雪山,避开世人,不与沟通,前人田地后人收,争执无用。凡阿姨不大近人,内心深处,冰心一片,平生最讨厌江湖争斗,却屡次绞入争斗之中,丈夫为此殒命,伤心过度,便潜心修持,不再动干戈之心,此后千方百计阻挠林慕蝉混入暗三门江湖,林慕蝉则很不喜欢呆在白茫茫的雪山上。林慕蝉不愿回雪山,凡阿姨天天苦劝,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母女两个日日以此为事。 林慕蝉说道:就这么回去?我还没给你介绍下朋友呢。 凡阿姨当着我们的面说道:孩子,我们不需要外界朋友,也没有外界朋友,我们只和孟舒人做朋友。 林慕蝉一听,觉得妈妈好不近人情,因此说道:妈妈,你来一趟怎么也得在豹伏山住一段日子吧?就这么急…… 凡阿姨说道:下了雪山,我一天都不想呆。 林慕蝉没想到妈妈是个急性子,也只好岔开话题说:我爸爸埋葬在哪里? 凡阿姨说道:你爸爸当然是埋在了白云深处,此种云叫作百年不散之云,你应该在天上见到过。 林慕蝉点点头说:我见到过! 我也点点头,这名字我熟,差点被这些稀奇古怪的药难为死。 原来夜叉国贵族自古施行云葬,这种云葬名副其实,确确实实是将死去之人的蓝翼骨灰葬到白云里面,夜叉国古礼,是将死人的蓝翼取出来,烧成灰,然后带到天上,寻找那种百年不散之云安葬其中,剩下的骨灰则埋入地下,并且踏平,再也无法寻找,葬有蓝翼灰的不散之云,才是真正的坟墓,这叫云葬。又叫天坟。 林慕蝉说道:妈妈,咱们先不着急回去吧,我去爸爸坟上看看。 凡阿姨含着眼泪说:也对,应该去看看,看完咱们直接飞雪山即可。 林慕蝉说道:以后我不能在这里生活了吗?可我还没毕业呢? 说着话,林慕蝉掏出学生证来给妈妈看。凡阿姨看罢说:上学对咱们来说,没用呀,雪山上连电都没有,咱们不用上学。 林慕蝉有点着急,也顾不得矜持,问妈妈说:我以后总得嫁人吧?茫茫雪山之上,你让我嫁给谁? 凡阿姨说道:这个我来时就打算好了,孟舒国中现在有十几个没有结婚的小伙子,我可以做主给你挑一个,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女王。 林慕蝉压根就对管着几百人的女王不感兴趣,经过多年的发展,现今孟舒国有几百人,焦应龙不知道而已,他走时,人数不满百。 母女相认以后,林慕蝉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流浪惯了,隐居的生活还真过不上来,母女初见,又不好太驳妈妈面子。很是犯难。 柳向晚一字一句听在耳中,过来劝道:凡阿姨,我是林慕蝉同学,您总得让她完成学业吧,住段时间吧,不着急回雪山。 凡阿姨和柳向晚很有眼缘,一见那丫头就带喜感,又经不住林慕蝉软磨硬泡,最终同意,林慕蝉可以先完成学业,再回雪山,我才长出一口气。 虽然是口头同意,但也是天天念叨林慕蝉回山。 林慕蝉与妈妈商议已定,先去爸爸云坟上看看,但再去之前,得先吃完午饭,美美睡上一天。 柳向晚邀请凡阿姨住进学校的招待所,林慕蝉那半截小屋是不能让她见到的,若凡阿姨看到林慕蝉豹伏山上的居住环境,定然叹息不已,雪山上虽然条件很差,但好歹能住有顶的茅屋。林慕蝉那住处连个茅草顶都没有。这种情况,是只能报喜不能报忧。 三人住进鲁北大学不提。 直到一天以后的清早,也就是四点来钟,林慕蝉独自悄悄上山,我正在熟睡,将我推醒说:王得鹿,我得和妈妈出去几天,你需要白云丹是吧? 我揉着睡眼,弹着额头上的露水说:何止白云丹,我还要个云茧,还有流云霞浆,这些都得拜托你。 林慕蝉说道:我明白,流云霞浆好找,白云丹应该也不难,不过爸爸坟里若有,我是不会给你拿来的,所幸不散之云存世还是蛮多的。只是云茧很难找,我没有见过。 我对她说:找云茧有个法则,那就是找不下雨的黑云,一般黑云坐茧,这是虫书里写的。 林慕蝉点点头说,我看情况吧,应该差不多能找到!还有件事得拜托你,我走后你每天中午时分要给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发短信内容就是我爱你三个字,打电话时,怎么肉麻你怎么说。我妈妈要拖我回去,我必须让她知道,鲁北有人离了我会寻死觅活的。 我郑重其事的说:你放心,这个我不用装,你走了我真会寻死觅活的! 林慕蝉说,什么时候学得嘴这么甜了?虽说不是真心话,但听着舒服。 我对林慕蝉说,我冤枉,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要去终南山找那个副科长薛守义,顺便去把蜃蛤给拔了,天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我们商议完,依依不舍的分别。林慕蝉上天坟,飞天盗宝,斗黑云老怪,是我们重逢后才知道的,这是后话。 整个上午,我都在和黄金童、张舒望讨论寻找薛守义的细节。最后黄金童出了一策,由他假装学道之人,向薛守义诉说仰慕之心,决意去终南山加入那个小仙班,一起炼丹。据此,我们可获得薛守义具体位置,上山寻他。至于上山后,大灵豆是偷是抢是骗,见机行事。 我提出反对意见,先去拔了蜃蛤,然后折返终南山,里面绝对有宝物,见到薛守义后,用宝物换取大灵豆,他一个学道炼丹的,总会用到点稀罕物品。 张舒望同意我的看法,二比一投票通过。 我们收拾行装,临行前去文若山那里一趟,将薛守义个人信息打听详实,又耽搁了两天,这时柳向晚已经得知出行的消息,干脆从学校请了长假,要跟着我们去西北。 林慕蝉母女尚未出发,还在叙别后之情,想来二十多年的话头,哪是三天两夜就能聊完的? 我们辞别凡阿姨和林慕蝉,收拾好驴车,一行四人在一个白露蒙蒙的清早出发了。晓行夜宿,非只一日,沿途壮丽山河,让我这没出过远门的人大开眼界。 走了二十多天才出嘉峪关过玉门。路上每逢夜晚,只有我露宿驴车上,他们三人会去找旅馆。每天我按时给林慕蝉发短信打电话,只用了五天,她就采到了霞浆,其余两物尚未找到。 过了瓜州,早已是初冬天气,兼之胡天八月即飞雪,瓜州地面早已进入寒冬。我们在瓜州短暂休整,采买冬装,食物用品,然后直奔瓜州西北部的北戈壁滩。 也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戈壁滩,当时正是中午时分,黄金童停车撒尿,因有柳向晚在侧,需要跑出很远。 不一会黄金童狼叫着往回跑,大喊道:快跑快跑,那边有只野兔,比咱的驴都大,我一喊,野兔一回头,血红的眼珠子啪嗒掉下来了,和足球一样大小,快跑! 我安慰他说:怕是蜃景吧?你先别慌。到了这里有怪相,很正常。 正说话间,不知何时走来一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牵着一峰骆驼,行踪可疑,从我们车边擦肩而过。 黄金童对那人说:大哥,别往前走了,前面有只大兔子,有驴一样大,你看它时,它的眼珠子就能掉下来。 那中年男子回头,看着黄金童说:是这样吗? 说话间,啪嗒一声,那男子血红的眼珠子掉到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柳向晚失踪 柳向晚看见那一幕,眼皮一翻,往后就倒,硬生生被吓晕了,我一再劝阻,让她不要跟来,她就是不听。北星楼的影子都没瞧见,先吓倒一个。 黄金童端起小口径,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纯属耗子扛枪,吓唬猫玩儿。他端枪在手,手心里全是冷汗,甚至忘了支使生铁孩下车,张舒望坐在车沿上,往黄金童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端枪有个屁用,赶紧喊生铁孩。 在生铁孩下车之前,山坠子已经去迷那掉眼珠子之人了,结果没迷住,说明那掉眼珠子的男子不是个人。 生铁孩下车,晃动着铁胳膊,呼呼带风,照着男子横扫一拳,结果铁拳过处,如扫空气,那掉眼珠子的男子渐渐变得颜色暗淡,好像一副虚影,最后消失。 张舒望戴上老花镜,下车看了看,说道,大家别怕,这是蜃景无疑,不过蜃景多是些不动的东西,闹鬼的蜃景还是头一次见。 我们三人都吓坏了,见那影子忽然消失,七嘴八舌分析道,那只驴一样大的兔子,只有黄金童看到了,可能也是个蜃景。 那兔子掉了个血粼粼的眼珠子,吓跑黄金童,紧接着就有人牵骆驼过来,是同一个蜃景,黄金童问话时,那人也掉了眼珠子,前后对应,想吓退我们,可我们是经历过风雨的暗三门中人,不是几个障眼法就能吓破胆的。 我们当即给这种现象,起了个名,叫作鬼蜃,当时只以为是距离北星楼很近了,可能是蜃奴们用的阴招。 当下,我们决定不走了,就住在蛮荒戈壁上。给柳向晚灌葡萄酒,掐人中,好歹将她弄醒。葡萄酒是黄金童买的,非说是来到瓜州这种地方,喝葡萄酒才能应景,说这是西域风情。 我见柳向晚转醒,劝她道:向晚,你还是回县城住小宾馆去吧,一来这里露宿很冷,二来前面遇到些什么还不一定,万一再把你吓晕了,我们还得先救你。 柳向晚心口兀自扑通扑通的跳,心有余悸的说道:吓死我了,我坐驴车二十多天才到这里,硌的屁股现在还疼,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打退堂鼓,那个吓人的蜃景再回来我就不怕了,他那眼珠子掉的太突然,我都没有心理准备。 我拗不过柳向晚,只得由着她。 我们坐在苍茫的戈壁上,远处有一线土山,周边稀稀拉拉全是黄蒿草,长得都不高,活像是卷心菜的骨架一般,抱着圈刺棱着,远处零星能看到些残破的土墙地基,想是什么不知名的古城旧址,或是明代的卫所,我们说不上来。大风过处,沙粒子打眼,这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虽然十三年来不曾回家,却一直在家乡方圆五百里内生活。见到这种苍凉而妩媚的戈壁景致,不免想起陈子昂的那句诗,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柳向晚在路经西安时,就买了许多野外生存装备,现在都派上了用场,我们一路沿着国道行进,赶着一架驴车,在东部时比较惹人注目,到了西部,就不大被人注意了,因为西部畜力车近几年虽然也比较稀少,但偶有上路的,一路上并不孤单,曾与马车、骡车相随而行。 黄金童生酒精炉做饭,双手兀自不住的颤抖,虽然见过许多异事,比如暗河流棺里的人头鱼,却都没有今天撞见的鬼蜃可怕,这鬼蜃好像是专门用来吓人的。恍惚而来,扑打即去。 我当时想,可能生人接近北星楼,蜃奴们没准早已知道,北星楼虽然不会贸然出现,但蜃奴们总也得制造点蜃景,看看来人反应,摸摸底细。 关于怎么降服蜃蛤,将它拔出来,我们已经在路上讨论了二十多天,无非两种方法,一是在北星楼蜃景未张之时,把蜃奴从蜃蛤里全部骗出来,用山坠子迷住蜃奴,这样蜃蛤就成了光杆司令,肯定会张蜃景迷人,我们避开蜃景,用生铁孩去挖蜃蛤,因为生铁孩不是人,不怕被迷。第二个方法是,直接让生铁孩去挖蜃蛤,前提是能找到蜃蛤所在具体位置。 吃午饭时差不多下午三点来钟,大家尽力一饱,连晚饭都省了,流浪在外,必须如此,有热饭,一顿吃撑,因为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吃。 我们虽然有过好几种计划,但面对茫茫戈壁,还真不好找蜃蛤,只能等着蜃奴们来迷我们。 入夜以后,地气寒冷,柳向晚自己躺在地排子车底下,仍然有些害怕,非要让我去车底下睡,我没有办法将睡袋铺在地排子车地下,柳向晚的睡袋紧紧挨着我。一阵阵体香迎面扑来,我闻到后,心头砰砰乱跳,好在鹊玉之毒是相思药,而不是淫药,此药只是让人两心相思,不是淫邪之物,否则的话,我和柳向晚不会清白若此的,虽然有画春楼梦会,那也仅仅是个梦,只不过两人同时在一个梦境里,梦里做了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 山坠子蹲守在车的西侧,生铁孩站在车的右侧,吞吐兽的木箱子放置在南侧,本来我和黄金童在北侧席地而睡,现在只剩了黄金童。 大家在白天虚惊一场,入夜后本来十分紧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入夜以来,出奇的平静,只有疾风吹劲草。西北的夜空格外清澈,能见繁星点点。 一开始张舒望和黄金童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蜃蛤的情况,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虽然初冬天气,露宿很冷,但柳向晚买的是高山睡袋,十分保暖。而且睡袋都非常大。 柳向晚见黄金童和张舒望都已睡着,靠在我的睡袋边上,轻轻问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解掉鹊玉?鹊玉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我轻轻答道:鹊玉毕竟不是两颗心自然相爱。 柳向晚说:那解了鹊玉咱俩是不是算自然相爱了?在解掉鹊玉以后,你不会去找林慕蝉吧?要说实话! 柳向晚终于肯正面分析鹊玉的问题了,很久以来,我一直想和她谈谈,她对鹊玉和我的相关看法,此前她一直闭口不谈,任由鹊玉迷心,令我费解。当年我二爷爷和他那女学生恋人,与我们情况不同,我们是都知道鹊玉的来龙去脉,我二爷爷当年的恋人却不知道。 我对柳向晚说:有些事得等到解了鹊玉以后再说。 柳向晚幽幽的说道:其实我知道林慕蝉对你的心思,她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你,兴许我们能成为最要好的闺蜜。 我应道:现在你们不也很要好吗? 柳向晚说:现在只是朋友,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帮助,但闺蜜之间是可以分享爱情中的点点滴滴的,我从来不在她面前提及你,有掩饰就不能算作闺蜜。 我只得打哈哈说:女生圈里的事,我不懂。咱们从长计议,毕竟鹊玉是种毒,对人身心起到不好的影响。 柳向晚给我塞了赛睡袋口,说道:我要是不想解鹊玉怎么办? 我一听不是话头,毕竟柳向晚现在是鹊玉迷心,而我稍微有些理智,我只得哄她,不能抢白她,于是说道:这样吧,等咱俩解了鹊玉,我和你自然而然的恋爱,岂不更好? 柳向晚说: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如果你敢骗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出家当尼姑去。 我说:人家不要你的,尼姑庵里只要穷人,像你这么有钱的大小姐,人家不敢收。 柳向晚道,胡说,我爸有钱,我又没钱。 ……说着说着,我俩就睡着了。 就在午夜时分,柳向晚轻轻将我推醒,我睡得迷迷瞪瞪,睁眼的那一刻,还以为在豹伏山上,朦胧的应道:什么事? 柳向晚低声说,我要上厕所。 我刚想说,上厕所不用给我请假。后来一想,这是在茫茫戈壁,柳向晚不敢自己跑远了上厕所,还真得有人陪着。可我是个男的,虽然画春楼梦里曾会,但那终究是梦。 因此我说道:我……我是个男的。 柳向晚道:废话,这里除了我,有女的吗?林慕蝉又不在,只能你陪我去,到时候你转过身去就行。 我只得从热乎乎睡袋里爬出来,将柳向晚从车底扶出来,拉着她的手,走出约三四十米,找了一株最大的黄蒿草,示意她过去,我则背过身去等候,一分钟以后,柳向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在身后笑嘻嘻的说:猜猜我是谁? 我说,不用猜,你是柳向晚呀。 柳向晚松开双手,对我说道:好吧,你猜对了。 我依旧拉着她的手,回到地排子车下面,张舒望和黄金童鼾声如雷,张舒望虽然年老觉少,睡眠质量却非常好,一旦睡着,一般不会惊醒。 我回到睡袋的时候,还带着一些余温,柳向晚在车底下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星夜之下,显得格外的妩媚。等我钻进睡袋,柳向晚突然撑开我的睡袋口,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笑意,一下子钻到了我的睡袋里。 面对柳向晚苗条凹凸的身体,我脑中一时空白一片,刚想挣脱出睡袋,柳向晚用食指横在我的唇间,另一手打乱了自己的头发,一脸彤红的春色,不由分说,一只手开始解我的衣服,另一只手解自己的衣服。 一伸手将自己的牛仔裤解开,睡袋里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她喘着粗气,那意思让我拉开她的裤子,我却将手顺着她的身体摸上来,一翻身压住她的身体。她豪放的一手搂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去解我的腰带。 我腾出右手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左手从睡袋边拔出鹿骨刀,将刀横在她脸上,厉声喝道:说!你是谁?柳向晚现在在哪? 第一百三十九章花痴妖女 睡袋里的“柳向晚”被我掐的一阵咳嗽,挣扎着说:我是柳向晚,你疯了吗? 我刚才的一声断喝,惊动了在车上睡觉的张舒望,和排子车南侧睡觉的黄金童,张舒望披着那身祖传的二毛剪茬羊皮袄,爬下车来,黄金童钻出睡袋,将睡袋裹在身上,一起凑过来看。一老一少在寒风中冻得只打哆嗦。 我依然掐着‘柳向晚’的脖子,不敢松手,也不敢太过用力将其掐死,“柳向晚”在我双手下面不断的挣扎,声嘶力竭的说:你再不松手我就挠你了。 黄金童打着手电往车底下一照,见我和“柳向晚”正在打架,脸上做了个怪物相,说道:王得鹿,咱还没到霸王硬上弓的地步吧,这样不好,人家不愿意,你不能强求呀,你说你把人家搂到被窝里睡觉,还掐人家脖子,这算哪一出啊?不像你为人呀,快松手快松手,有话好好说。 张舒望一听搂在被窝里睡觉,急不可耐,把黄金童往一边推攘,叫道:你起开,我看看,我看看。 我哪有功夫搭理张舒望,一边攥住“柳向晚”脖子,一边喊:这个人不是柳向晚,是她主动钻进我睡袋的…… 没等我说完黄金童有些不悦,说道:王得鹿,做人别太清高,像谁主动这种事情,不便对外人讲明,谁主动谁被动都得你情我愿才可以,为这个动手有意思吗?即便人家主动,你也不能认为人家不正经,怀疑不是柳向晚啊,虽然柳向晚平时比较老实,即便鹊玉迷心,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可男欢女爱的事,都属于本能。快松手快松手。 急的张舒望在旁边直跺脚,因为地排子车停下的时候,前面有撑,后面着地,从后面看不到车底下,只得死乞白赖的推攘黄金童。 我对黄金童说:黄大哥,你相信女人味吗?一个女人一个味儿,这家伙身上压根就不是柳向晚的味儿。 黄金童道:你说这个我不和你犟,却是如此,你等会,我闻闻。 说着黄金童就钻到车底下闻“柳向晚”。黄金童久历风月,与柳向晚相处这么长时间,有时候还会故意去蹭闻她体香,所以他熟悉柳向晚的体香。 黄金童闻罢,钻出车底,二话不说,招呼生铁孩守住车底出口,脸色大变,叫道:王得鹿千万别让这东西跑了,果然不是柳向晚,那柳向晚人呢? 我急道:我哪知道,你问她! 我身下的“柳向晚”见被我们识破,一膝盖顶到我裆下,顶的我眼前一黑,紧接着我背上一阵剧痛,疼的我双手一松,身下女子如同鬼魅一般,一道黄影闪过,蹭的一下从睡袋中蹿了出去,生铁孩动作迅猛,在人间也算是极致了,竟然没反应过来。根本追不上。 我身上负痛从睡袋里爬出来,伸手一看,由于对方蹿出睡袋的速度过快,我只将其脖子上的纱巾扯了下来。放手里一看,竟然变成了黄色,一开始的颜色是紫色的,因为真正的柳向晚脖子上就有一块紫色的纱巾,这女子当初捂住我的眼睛,我回头看时,模样打扮与柳向晚一模一样。 我背上火辣辣的疼,让黄金童看时,见我背上被划开四道口子,衣服刮破了,背上血粼粼四道抓痕,是与那怪争斗之时被抓的。想是那怪有爪子。 我攥着黄色的丝巾,急忙跑向柳向晚方便的地方,结果那株最大的黄蒿草依然在风中瑟瑟,唯独不见了柳向晚,也不知这女子用了什么手法,将柳向晚摄走了,自己假扮柳向晚过来和我睡觉,不知其居心何在? 黄金童和张舒望也急了,纷纷说道:柳向晚在哪?到哪去了? 其中张舒望尤其悲观,说道:丢了柳向晚,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警察细细追问起来,最后见过她的人就是咱们三个,说破大天,人家也不信一个富家千金,跟着咱们三个流浪人员到戈壁来玩,完了完了,我这最后几年怕是要在监狱里过了。 黄金童怼道:师父,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即便不坐牢,咱也不能把她丢了不是。王得鹿,事情前前后后,你最清楚,刚才那怪什么来路? 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绕着地排子车转圈,听黄金童一问,说道:黄哥,你中午时分遇见的那个大兔子,和牵骆驼的那人,都是这怪变化来的,可以肯定,咱们一进戈壁就被这怪盯上了,到晚上又瞅机会,摄走了柳向晚,又来迷我。 黄金童道:这是蜃奴所为? 我说道:不像不像,一没有龙头拐杖,二来,手法相差太远。我估计这怪是本地一个坐地户。 事后证明,我的估计是正确的。 黄金童见我六神无主,说道:王得鹿,你别转圈呀,赶紧想办法呀。 我忽然看到手中丝巾,计上心来,从地排子车上翻出我的百宝囊,从里面掏出一沓子黄符。 让黄金童用手电筒照着,因为戈壁荒野,周围没有光污染,下玄月十分黑暗,真正能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我招呼山坠子近前,山坠子可以隔山咬人,前提是将被咬之人的名字写在虫符上,我不知那怪的名字,只能用她的丝巾代替。 我在虫符上画个虫押,用丝巾裹住,放在山坠子口中,山坠子自然通灵,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将丝巾包裹的黄符叼在跟前,狠命咬去。 我慌忙制止,告诉山坠子:轻点咬,别把那怪给我咬死了,真要死了,万一柳向晚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山坠子放轻口齿,一下接着一下的咬丝巾包裹着的虫符,我估计对方此时此刻痛苦不堪。一旦被咬的受不住了,必然回来找我。 山坠子也卖力气,一连咬了半个小时,仍不停歇,我估计若是个平常人,这么长时间就咬死了。 我正在怀疑这个方法是否奏效时,远处一阵黄风四起,看那架势不是自然之风,像是妖风。大风刮过,五十米开外,见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迤逦行来。后面那女子每走几步,呼痛连连。 走近一看,我认出前面那人正是柳向晚,双手被绑,后面那女子用绳子牵着她。 离着我们车子七八米,后面那女子停住脚步,此时山坠子又咬了一口虫符,后面那女子,当即哎吆一声。那女子急忙叫道:这是哪个不解风情的作法咬姑奶奶,疼死我了,人质都给你们还回来了,还不收了法,如若不然我就把这个姑娘用老羊睫毛擎山柱给捅死! 我们都听不明白,什么叫老羊睫毛擎山柱?只有张舒望听明白了,张舒望失口骂道:小荡妇,你是真…… 张舒望想说真淫荡,但当着柳向晚的面,没好意思说。事后张舒望给我们解释过老羊睫毛擎山柱到底是什么东西,原来是最最厉害的角先生,文雅一点的女人一般用浪里梅花,用老羊睫毛基本都是非常饥渴之人,即用羊的眼睫毛,粘在角先生上,老羊眼睫毛十分硬朗,如钢刷一般,环绕着角先生,一层层一圈圈,可不就是荡妇所用? 柳向晚压根不知道人家威胁的是什么。一脸阴沉,不敢言语,想是刚才被那女子吓坏了。 我急忙让山坠子住嘴。按照暗三门的规矩,上前抱拳拱手,说道:后面这位大姐,咱们近无恨,远无仇,素未平生,相逢萍水,没来由互相为敌,动问尊号? 后面的女子吃吃的只是笑,说道:我就知道小兄弟你心疼我,见了面就不肯再咬我了,你知道刚才你作法咬了人家什么地方吗?咬了人家的翘屁股,不信你过来看看? 我一听,心头一颤,不免哭笑不得,这位是什么来路?即便张舒望大几十年的江湖路数,闻听此言,颇感震惊,江湖异秉见过千千万,从来没接触过这一路。 柳向晚回头当即甩了一句:变态! 后面那女子,对柳向晚恶狠狠的道:小心我抓你回去,让你坐泥鳅缸。 泥鳅缸,我们也听不懂,张舒望听得懂,那是旧时逼迫妓女接客的方法,将不肯接客的妓女投入满是泥鳅的缸中,底下烧柴,泥鳅受热,见缝就钻…… 柳向晚根本就不懂,因此不是很害怕。此时雄吞吐兽,一步一步的从地排子车上爬出来,爬到车下,要去吹后面那女子,我见柳向晚被后面那女子用绳索绑着,而且后面女子将绳子另一头缠在在自己胳膊上,栓束的极紧。吞吐兽一口下去不要紧,连带着将柳向晚一块吹跑。然而雄吞吐兽别人又约禁不得。因此我对柳向晚喊道:向晚,你的吞吐兽要去吹风了,你赶紧制止,要不然连你一块刮跑。 吞吐兽不是人,显然对于绳子相连这种逻辑想不明白,只知道谁找主人麻烦,就去吹谁。 柳向晚赶紧回头对那女子说道:赶紧给我松绑,要不然咱两个一起被大风吹跑。 后面那女子惊愕道:真的吗? 也不问缘由,也不问吞吐兽来历,也不怕柳向晚暗算她,径自将柳向晚的绑绳松开,柳向晚跑步上前,将吞吐兽抱在怀中,安慰了一番,吞吐兽怒气消尽才罢。 我一时琢磨不透那女子来历,要说手段,倒是不俗,有虚影变化,卷风摄人之术,说此人是坏人,却心底不设防,说是好人,则污言秽语,淫气冲天。 当下黄金童开门见山的对那女子说道:我们是为了拔蜃蛤而来,如果你与蜃蛤无干,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那女子掩嘴吃吃的笑道:这位大哥,身材好健硕呀,说话好有磁性,不知道皮肤滑不滑?早知道有你在这荒郊野岭睡觉,我不去招惹那个小弟弟呢! 黄金童骂道:你tm是不是花痴啊?我问你蜃蛤的事。 那女子并不介意,仿佛刚刚反应过来,应道:哦,蜃蛤呀,你是说的北星楼吧?你只要陪我睡一晚,不用你们动手,我就帮你们把蜃蛤拔了。 黄金童笑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知道蜃蛤是什么东西吗? 那女子娇滴滴的对黄金童说道:大哥哥,你教训的好有道理,不过,这几年北星楼不敢再出现,就是因为妹妹我来这里支教的缘故呀! 黄金童骂道:妖女,你少提支教这种事,你也配,你到底是什么异类? 那女子娇滴滴的说:我是人,有情有义,有胸有臀的人,不信你看。 说着走上前来,黄金童怕她出幺蛾子,那强光手电向她射去,灯光照耀下,我们全都惊呆了,自从娘胎里出来,大家就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容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张舒望端着的烟袋,吧嗒掉在了地上,黄金童看的眼睛发直,连柳向晚都惊得合不拢嘴,想来她刚才被此女摄去,并没看清其容貌。 我也一时惊呆了,很难想象这张艳绝古今的脸能和她刚才说的话对上号,我心头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第一百四十章坛子师父1 手电筒光照之下,见那女子上身身穿一件破旧的户外夹克,下身是带着破洞的牛仔裤,脚上是双旧伞兵靴,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见面,我们会以为这是一位美艳的穷游驴友,常常站在荒漠戈壁的公路边上,竖起大拇指,搭顺风车。 这个艳绝古今的妙龄女子,在星空之下,被手电筒照的睁不开眼,用芊芊玉手档在自己眼前,一张口说话,把我们从仙境又打入了地狱,那女子说道:照什么照?没见过美女呀?再照我脱裤子了。 说着话就要解裤子上的扣子,激动的张舒望以近八十高龄直接从地排子车上跳了下来,动作之敏捷,心情之急切,就像过街的小老鼠。 黄金童虽然流氓,但不会去吃这种送上门的豆腐,当即关了手电筒,那女子却依然在解裤子,柳向晚抱着吞吐兽骂道:我说你要点脸行吗? 那女子任由柳向晚骂,充耳不闻。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牛仔裤褪至脚裸处,当时天上只有繁星点点,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见到那女子身穿白色内衣,臀腿上伤痕累累,那是被山坠子咬的。 我急忙劝道:我说你能不能自重一些?快把衣服穿上!风大很冷,冻坏了不是玩的。 那女子嗔道:弟弟,还是你关心姐姐。 说着将裤子重新穿好。 我们对这女子的一举一动着实不解,按理说,她貌若天仙,用不着饥渴若此,是怎样一番经历让她变成这样的呢?黄金童对我耳语道:这女子有神经病,做事不按常理,而且手法高妙,我们不得不防。需要小心。 我小声问柳向晚,你刚才去了哪里?柳向晚说上完厕所之时,一阵风刮过自己就迷糊了,等再一睁眼,自己在一个土洞里,很黑,不能辨物,她很害怕,于是大声喊叫,就听一个声音说,别喊了,你没有危险。柳向晚这才停止喊叫,不一会那女子就回来了,回来后莫名其妙的喊疼,气愤之下,用一根藤条抽了柳向晚几下,最后疼的受不了将柳向晚领出洞外,又是一阵狂风,柳向晚再一睁眼,就离着我们五十来米了。 柳向晚所说的,与实际相吻合,一开始柳向晚上厕所,我背过身去,妖女一阵妖风将柳向晚摄到了一个土洞中,然后自己变化成柳向晚相貌来迷我,事情败露,妖女逃离,回到洞中,被我山坠子隔山撕咬,连连呼痛,气愤不过,抽了柳向晚两下,然后把柳向晚带出,一阵风又卷了回来,交还人质,这就是事情经过。 柳向晚拉着我的胳膊说,王得鹿,咱们不招惹她,她变态,快走吧,非要拔蜃蛤不可吗?咱们最终目的地不是终南山找薛守义吗?跟蜃蛤过不去干什么? 我低头不语。 拔蜃蛤是当初的许诺,蜃蛤为祸百有余年,杀人无数,手段令人发指,江湖之辈,人人得而戮之,一是为道义,二是为了能找点给薛守义的见面礼。俗语讲,礼多人不怪,种个好印象,没准薛守义会回赠很多大灵豆。 其实面对眼前这么个奇怪人物,我也有退却之心,可千里迢迢到了瓜州,一路风霜不易,再者这妖女已然说了,她能帮忙拔蜃蛤,虽然虚惊一场,但她好像不想对我们怎么样,只是花痴而已。 我对那妖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们吗? 那妖女说道:弟弟,我叫韦绿。 姓韦名绿,虽然有些奇怪,但我第一感觉这是个人类,因为名字尚有烟火气。 我说道:昨天白天日间那个掉眼珠子的大兔子和那掉眼珠子的行人是你捣的鬼了? 韦绿慨然承认,正是姑奶奶所为。 我问为什么? 韦绿说:我师父让我寻找暗三门中人,我见你们穿着奇怪,行事另类,觉得你们像是暗三门里的,因此试探一下。再说你们擅自闯进我的地盘,也不打招呼,不拜码头,我还得吓吓你们,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男子,结果个个都经得住考验,我个个都喜欢。这不晚上来找你们来了,你们还不解风情,作法用东西咬我,真扫兴。 我又问:你在这茫茫戈壁做什么?你怕也是暗三门的吧?属于哪个行当?师父又是谁? 韦绿说道:我老家是北京的,在这里支教。我不是暗三门里人。 柳向晚一听骂道:少给我们北京人丢脸。还支教,你就是一妖女。 柳向晚籍贯虽在山东不假,但自小在北京长大,自称北京人毫无不妥。 韦绿只是不理会柳向晚。 我掏出手机看看表,已经快早晨六点了,却不见日出的意思,还是后半夜状态,因为西北较之东部有时差。 我对韦绿郑重其事的说:韦绿只要你能帮助我们拔掉蜃蛤,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当时我想,她能不能帮上忙不要紧,只要不冲我们死缠烂打就行。 韦绿倒也痛快,说道:我要的是人,晚上陪我的人。 柳向晚立即紧张起来,指着我对韦绿说:你好不要脸,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除了这个王得鹿,这俩你随便挑。 韦绿指着黄金童说:我就要他。 其实黄金童虽然年界四十,却生的有棱有角,很有高仓健的风范。黄金童正叼着半截香烟,眯着双眼,沧桑而有力道,那表情差点把韦绿迷死。 我当即对韦绿说:成交! 黄金童对我小声说道:你就这么把你哥卖了?让我失身救国?你不怕她是吸人阳气的妖女? 我也压低声音说:不像是吸人阳气的主儿,即便为妖者也没这么放荡的,肯定有内情,先拔了蜃蛤再说,你说呢? 黄金童点头不语,其实他内心深处早就按耐不住了,成熟的男人看身材,黄金童一直盯着韦绿那曼妙的腰肢看的拔不动眼,送上嘴的美味,他是不肯放过的,也顾不得什么危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韦绿说道:今天北星楼蜃景是不会出现的,因为是阴历初六,北星楼逢七才会出现,而且还得有人经过蜃道才可以,你们完全不懂,容易吃亏,先跟我回我的住处,洗把脸吃点东西吧。明天我带你们拔蜃蛤。 柳向晚怒道:回你那狐狸洞吗?你就是个妖狐!你住在狐狸洞里!得鹿,咱们千万别上当。 韦绿放肆的一笑,说道: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我住在南边村子里。你们不跟我来,怕永远找不到蜃蛤的,这几年蜃蛤不是早年间的样子了,非常小心,极少露面。 说完打了个呼哨,远处有一峰骆驼,就是午间那头,悠悠前来跪在地上,韦绿刻意的撅着翘臀,扭捏的跨上骆驼,风骚无限。骆驼站起来,往南便行。 张舒望急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走吧!人家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说着驾车就要跟上,那股急不可耐的劲头,一如豺狼见血,干柴烈火。 虽说柳向晚极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黄金童和张舒望已经劝不动了,执意要去韦绿那看看。只得坐上驴车,跟着骆驼前行。 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色萌萌亮,我见柳向晚臀部裤子上有个口子,露着里面的保暖内衣。我悄悄问道:向晚,你裤子怎么了? 柳向晚脸色通红,对我耳语说:被那个韦绿卷到洞里时,用藤条抽的,这个女孩是个疯子,她变态!所以咱们要小心。 很长时间以后我才知道,世间风月场上能玩的东西,韦绿都是专家。什么sm,kb,sp,韦绿手到擒来,能玩到甘洒热血写春秋。 我急忙关切的问:没事吧? 柳向晚委屈道:还不是为了你,即便疼点,我也忍了。 我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暖洋洋的意思,鹊玉之下的柳向晚对我是真好,昨晚前半夜时,她还在不停的给我塞睡袋口儿。真不知道解了鹊玉是番什么景象? 日出以后,看见了远处东西向有一道山梁,山梁不高,七八米的样子,零零星星箍有四五十眼窑洞,想是个村子了,一条小路曲曲折折,一位牧羊人正赶着一群羊往村外走。 韦绿坐在骆驼上,亮开嗓子唱了开来:八月十五庙门儿开,各种蜡烛摆上来,红蜡烛红,白蜡烛白,小妹妹我一把攥不过来…… 这是个淫曲儿,歌中的蜡烛是当角先生用的,因此她喜欢攥不过来的,张舒望最懂这个,在车上给我们解释着。 那牧羊人一见韦绿,掩面而笑,笑中透漏着亲切却有间杂着嘲讽。 我们走在进村的小路上,有四五个妇女结伴而行,好像是去远方的集市,远远见韦绿骑着骆驼走来,纷纷躲让在一边,捂着嘴笑,不时指指点点,而后叽喳乱语。 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对韦绿平时的浮浪都比较熟悉,只是不知道她会用妖法罢了,如果知道的话,韦绿在村中无法呆长久的。 我们逐渐放下心来,韦绿确确实实是个人。 进村路上有个铁牌楼,上写着五个字:羊角坎儿村。后来知道其实原来叫羊屎坎儿,乡里觉得不雅,因此改名羊角坎儿。 在村子的最东头,有三眼比较新的窑洞,没有院墙,即是村中的学校了,而且附近四五个村子的孩子都来这里上学,最远一个村子的孩子需要走二十多里路才能到。 三眼窑洞中有一眼,晚上作韦绿的宿舍,白天依旧腾出来做教室之用。韦绿一进学校,立即换了一副面孔,那种严肃与昨晚判若两人。 我不能进屋,黄金童和张舒望随韦绿进屋拿吃的东西,柳向晚白眼朝天,不屑于在韦绿窑中落脚。 韦绿在窑洞中,做了些羊油煎饺儿,被黄金童端了出来,我吃了几个,膻味较大,但还算可口。柳向晚誓不食周粟,觉得韦绿的东西不干净,瞧着就恶心。 最后韦绿出的窑来,对黄金童说道:你们可以在村子里随便逛逛,晚上我带你们去见我师父,师父同意以后,今晚咱们去拔蜃蛤,我的学生马上就要到了。 张舒望插嘴道:你师父叫什么?不会是个狐妖吧? 韦绿认认真真的说道:我师父没有名字,因为她是个坛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坛子师父2 韦绿说自己的师父是个坛子。 我们都感到很诧异,我问她:你这坛子师父要见暗三门里人做什么?莫不是谋我们性命? 韦绿眼睛一瞪,怒道:我师父从来不杀人,我也一样。我师父只说有话要交代,别的没说。 她显得越发神秘。而且她更加神秘的坛子师父要找几个暗三门里人交代些话,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但想起昨天韦绿使得那些手段,确实没什么伤害之心。至于打了柳向晚几下,兴许是因为被山坠子咬疼了,泄愤吧。 昨天中午,韦绿虚影吓唬人的时候,她已知我们是暗三门里人了,后来我用山坠子隔山咬人,她更加确定了我们的身份,因此她对自己的坛子师父可以直言不讳,毕竟我们能接得住。她在村中不曾提起这些事,也不曾使用过虚影变化、黄风摄人之术,因为村民对她除了嘲笑,没有其他过分的反应。 这女子的经历定然不同寻常。 大约早上八点钟的时候,韦绿的学生陆续到了,七长八短三四十个孩子,韦绿见到学生性情大变,从窑洞中端出羊油煎饺儿,分给每个学生,算是早饭,早饭吃过,这才摇铃上课。 三间窑洞分成三间教室,却是五个年级,韦绿在三间窑洞来回穿梭,分别讲课,忙忙碌碌,判若两人。 我们在外面听着,韦绿讲起课来,深入浅出,旁征博引,镜象万千,没有一句浮浪之音,听了两节课,我们开始怀疑此人是不是精神分裂? 别说是这种乡村地方,即便将韦绿放在那种一线都市,也是个出色的小学教员,学生们都很尊敬她,从不像大人那样讪笑她。 这个僻静小村,罕有生人过往,乍有生人到访,聚集了十来个闲人凑在学校外围,双手拢在袖口里,远远的观察我们,不时彼此说着话。 就在我们对韦绿疑惑不解之时,村长披着件羊皮袄走进学校中来,和我们打招呼。此人五十岁开外,脸上皱纹如枣核一般。叼着一根烟卷。 村长听说韦绿引外人前来,初时以为是支教新人,远处一看,除了柳向晚,我们都不像是教书的。便怀疑我们是被韦绿勾引进村的男子,此前可能发生过类似事情。因此上前攀谈。 寒暄过后,我说我们是小生意人,四海为家,又将柳向晚推出来说,这是韦绿的老乡,就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柳向晚从脸红到脖子根,以有这种老乡为耻。 交谈中,我问了村长一些关于韦绿的情况,村长讪讪的笑着,说道:这女娃是个好娃,教书很厉害,孩子们的课本练习本什么的都是韦老师自己募钱买来的,还给学校买了电脑,管着三四十个娃一天两顿伙食,是个好人啊,只是生活上有些个…… 村长不知道我们与韦绿什么关系,不好直接言明。柳向晚在旁插言说:生活上不检点! 村长慌忙点头,继续说道:既然你们知道,不瞒你们了,周边村庄精壮俊俏些的后生,都叫她给睡遍了。 黄金童问:她就不想正儿八经找个人结婚? 村长笑道:附近村里都知道她的,哪个敢娶她? 村长见我们爱听,叹口气说,这是个苦命的女娃,讲述了韦绿的历史。 七年前,韦绿和男友到羊角坎儿支教,那时她刚刚大学毕业,她男友是她大学同学,两人相恋三年。韦绿家中父母均是国家干部,体制内几十年,养的眼中一片势力,见其男友荒凉门第,寒素家风,百般阻挠两人交往,韦绿一气之下,与男友私奔到此支教。 初来之时,韦绿性情腼腆,羞涩矜持,不善交际,及至后来,其男友得了急性白血病,无钱医治,韦绿只得四处借钱,最后没有办法,回到家中,向父母借钱,结果父母将其囚禁家中,不准其外出,三个月后韦绿逃脱,再回来时发现,男友已经病故了,她悲伤欲绝,与父母断绝了来往,留在戈壁将支教事业做了下去。因感情打击,经常在周末,独自一人骑一封骆驼行走在荒凉戈壁上,游荡无踪。 一年以后,性情大变,逢男人便说些污言秽语,让人不忍视听,非淑女行径。到后来愈演愈烈,发展到各处寻摸俊俏后生,与人苟且,幸好周边村子,大部分精壮男人都在外打工,仅存的三两闲汉,也被她举动吓坏了,成功的时候并不多。 于是韦绿就专注于行走的客商,可瓜州地界,并不是当年的丝绸之路了,行旅也不好上手,关键是目下旅人在外,冒然有美貌女子搭讪,人家第一反应就是,仙人跳。 因其浮浪语言,淫荒行止,村人曾想过不让她再教孩子,后来发现,她一讲课,像是完全换了个人。兼之找像她这种水平的乡村老师也着实困难,而且,韦绿自打进村没要过一分钱工资,仅仅是各村年底自发给她些过节费,少的可怜。因此大家容忍了下来。 后来手机能上网以后,韦绿在网上募捐,教材和课外书籍,包括电脑以及一些教学用具,都是她募捐而来,而且还免费开办了学校食堂,让那些外村的孩子,不用在中午时分啃凉馍。而自己几身破旧衣服,很多年没有换过了。 脚上那双伞兵军靴,还是有外国游客,游历至此,送给她的。 大家闻听这些,都唏嘘不已,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人,真正的善行,往往出自那些不争浮名之誉的人手中,韦绿自己糟蹋自己肯定有难言之隐,也许她那坛子师父知道一二内情。 柳向晚听后还是有些动容的,但昨夜韦绿对她产生的震撼和恶感,这一辈子无法泯灭,韦绿颠覆了柳向晚对女人的看法。 黄金童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眯着眼睛望着教室里的韦绿,轻轻说道:这女人有点意思! 我问村长说,韦老师除了生活作风上有些问题,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吧? 村长呵呵笑道:怎么说人家韦老师也是个文化人,哪能搞封建那一套。继而收敛笑容,深沉的说道:村里人都说,韦老师是因为男朋友死了,受不了打击,变得花痴了,看见长得像她男友的,自己就把持不住。 我点点头,但内心里想道,这个解释很圆满,但只能瞒过暗三门外之人,我隐隐觉得韦绿目前的状态不是情感问题导致的,而是另有原因。 村长初时见我们这帮人打扮奇特,驾驶驴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疑心很重,通过谈话发现,我们不过是些做小生意的,因为认识韦绿所以暂且歇脚,也就不再和我们交谈,自去忙活。 我们能够破相的东西全藏在了车里,生铁孩被裹在一个睡袋里,吞吐兽在箱子里,猳道士在豹伏山,山坠子不怕破相,本就是条狗,跟在驴车后面跑。 既然韦绿信心满满的说可以带我们去拔蜃蛤,我们也乐得等待,中午时分,韦绿免费的食堂下卤子面,我们跟着孩子们吃完饭,就在院中各自休息。 柳向晚拿出两千块钱,交给黄金童,让他转交韦绿,那意思,不白吃你的,我们也捐款。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韦绿等孩子们散尽,又恢复了浮浪常态,那言语挑逗黄金童。 黄金童递给她一沓钱,她也欣然收下,替学生谢了我们。 当夜吃过晚饭,韦绿困的不行,昨晚没怎么睡觉,从下午六点半睡到晚上九点半才被闹钟叫起来。我们则一直在休息等候。大家心里都想见见她那神秘的坛子师父。 小睡几个小时后,韦绿骑上骆驼在前面走,我们乘驴车跟在后面。走到午夜时分,戈壁旷野前方出现了黑幽幽一道山梁,足有几十米高。 行至山梁下面,在小山坡上有一方巨石,韦绿下了骆驼,带领我们攀上山梁,走到巨石旁边站定,那石头有半人高,少说一两千斤重,韦绿念动咒语,那块巨石竟然吱呀一声扭转开来,闪出石下一个洞穴来。 洞穴入口处竟然有台阶,韦绿沿阶而下,转而招呼我们,要不是白天对其身世有所了解,还真不敢下去,通过白天的了解,发现韦绿除了浮浪之外,算是个好人。 等招呼来生铁孩和山坠子,我们鱼贯而入。柳向晚一进去,颇为熟悉,对我小声说道,昨夜就是将我囚禁在这个洞里的。 我们一进洞,洞顶的大石吱呀一声掩上了洞口,洞中顿时黑漆一片,黄金童打开手电筒,一路照着,辗转深入。 原来那土洞路径横竖有致,经纬错落,分为很多洞室,我们走了几十米,约莫下到了山梁深处,走进了一个洞室,豁然开朗,洞顶有两米多高,宽阔则有二十几个平方。 只见那洞室之中有一方青石台子,台子上赫然放有一个大坛子,坛子一米来高,一抱粗细。 坛子口被一块紫玉封着,紫玉下压着黄裱纸,裱纸吹到坛身下,手电一照,映着四个金光大字,连黄金童都不认识,那字是天书,常人不识。 张舒望失口说道:这是个封印宝坛呀。 坛子对面是个蒲团,韦绿大大咧咧往蒲团上一坐,冲着坛子说道:师父,我终于找到暗三门中人物了,给您领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宝坛教化 我忽然感觉很奇怪,按照常理,我们走进阴森森的洞穴之中,去见一个稀奇古怪的坛子,理应感到阴森,而我却没有丝毫紧张之气。环顾众人也都是抱着看马戏的心态。 黄金童电光照耀之处,是一面土墙,土墙上有个壁龛,壁龛里放着一盏长明灯,可能早已油尽灯枯。 也许是洞穴里面干燥温暖,让我们感觉很舒服,所以不感到害怕,也许是韦绿虽然浮浪有余,却心机不足。让我们卸掉了设防之心。 我们站定以后,气氛友好,突然之间,墙上的长明灯自己点燃了,灯火摇曳,与手电筒交映成辉。黄金童关掉了手电,长明灯闪烁摇曳,把我们的影子照的飘摇不定。 这时坛子里发出一个声音,说了一句:诸位辛苦。声音苍老,听不出男女,在洞穴里飘飘荡荡,一如那摇曳的长明灯。 张舒望笑道:这坛子里的东西还是个老江湖,见面先道辛苦。 坛子并没有理会张舒望,而是说道:韦绿你起来,到洞外去吧,我有话对这几位说。 韦绿不敢违拗,站起身来,移步到了洞外,洞室口处两侧忽然伸出一道草帘子,将整个洞室关闭。 关闭以后,坛子说道:你们可以介绍下姓名,各自行当,来此地做什么? 我们各道了名姓,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无非我是赶虫人,黄金童盗过暗河流棺,张舒望跑了一辈子江湖卖角先生,柳向晚是暗三门柳财主后人。 我又说起我和柳向晚误中鹊玉情毒,来此地是想拔蜃蛤,取些稀罕物品,讨薛守义欢心,就此换取大灵豆,以成解鹊玉妖方。 坛子听完,说道:暗三门后继有人,果然后生可畏。 黄金童怪我说话太多,一时紧张起来,说道:坛子大师,你打听这么多,不是把你小徒赶出去,拉我们几个人给你陪葬吧? 坛子中苍幽的声音斩钉截铁道:我无害人之心。 语调优雅顿挫,不像是要人命的意思。我说道:坛子大师,有什么话您说吧。 坛子开言道:我平生有一遗恨,就是收了韦绿这么个徒弟,说起来,与她相遇,全是机缘巧合。当日她为情所累,戈壁纵驼,深夜误入我这鲤鱼梁,当时我正开了石门望月,不想她误打误撞跌落了进来,稀里糊涂的说是来找她死去的郎君。我这里三百年来,未曾进过一个生人。见我是个坛身,她也不害怕,只因她心窍已被伤情所迷,对周边万事,再不关心,置生死于肚外,故此没有所惧之事。 言来语往,与我交谈甚欢。我得知她因情所困,是个痴心之症,想救脱她拖离情思苦海。动了收徒之心。就教了她个开门的咒语,嘱咐她夜夜前来。 黄金童问道:您就教了她一手虚影变化,黄风摄人之术? 坛子应道,非也,我教了她黄风摄人之术不假,却不会变化之法,只不过是教她一点幻术罢了,她能幻化,不是因为她自身会变化之门,而是令观者产生幻象,俗称障眼法。黄风摄人之术是我看家本事,这个没错。 柳向晚问道:然后呢? 坛子说道,她于此间学习了三个月,初时欢天喜地,暂时忘却了苦恼,可学的时候长了,也味同嚼蜡,又发起了春思,想念她那亡友,我见她日渐消沉,偶然动了一念,将我家魅惑迷人之术传授于她,本想让她勾赚个如意郎君,不想她情思太重,走火入魔,坏了道行,魅惑之术没有学成,反倒落了个花痴之病,比之以前的病症更甚千百倍,以至于不得不经常去找精壮男子,要不然夜不能寐,这个不能怪她,是习练媚术走火入窍使然,这得怪我,因此我常常自责,无计可施。 我说道:这就是您要找几个暗三门里人原因? 坛子大师说道:是了,这个事我嘱咐韦绿已经三年了,无奈瓜州人烟稀少,客旅萧条,直到今日她才找到。我住在坛子里,是因为当年盟过誓的,是不可能走出这个洞穴的,没有力量救她拖离春病苦海,只能找人帮忙,我希望你们能将韦绿带走,救她一救,最好是有个人能娶她,可以缓解她的春思之症。再假以时日,寻找奇方良药,兴许能将她治好,了我心头一段酸楚。 柳向晚一听此言,立即紧张起来,指着我给坛子说道:这个王得鹿已经有主了,你可别…… 张舒望嘿嘿一笑,说道:坛子大师,俗话说龙头属老成,年轻人毕竟浮躁…… 坛子中传出话来打断张舒望说:这位老先生,我知你心意,不是我舍不得把徒弟许给你,是许给你后,怕你性命不能长久,她夜夜春风雨露,你承受不住,非壮年不能为。 话音一落,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黄金童听罢,掏出一根烟卷,绕过石台,径自向长明灯处走去,嘴叼香烟,对着长明灯借了个火,深吸一口烟,转身回来,席地而坐,沉思良久。方才说道:坛子大师,您看我行吗? 坛子说道:这位老弟,不拘小节,为人大开大合,天资聪明,胆大率性,看似一股市井无赖气,却心存忠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一副英雄肝胆,豪杰气量,且眉宇间桃花关情,敢爱敢恨,倾洒陆海。我看行。 别说黄金童,就连我听着都肉麻,不知这坛子里是什么怪物,总之是个老江湖,这在过去属于江湖神仙口,一通忽悠,人就找不着北了。 黄金童听闻此言,着实舒坦,可黄金童那是上过大学,蹲过监狱的人,不是三两句好话就忽悠的动的。当下一拍胸脯说道:可以,我同意,可有一样,我本不想娶妻,今天也算是为了行个道义,我把韦绿收编了,可你既然为其师父,总得随点嫁妆吧? 坛子惊道:我这里身无长物,家徒四壁,只有一盏长明灯,是我夜间解闷用的,哪有东西送你? 黄金童说道:你既然会这么多道门儿,随便教给我朋友们几手,就算是嫁妆了,可有一样,我黄金童顶天立地的汉子,不靠老丈人家东西过日子,我不学! 黄金童虽然江湖,却有一股子文人倔性,上来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势,言辞高来高去,追慕古风高义,却往往让人难以理解,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 坛子沉思一会说道:不妨,我可以传几手道门留存世间,反正再过三十二年,我就拘期修满,白云化雨,不在尘世勾当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权当留下些许遗痕吧。 我好奇的问:坛子大师,你到底是谁?我是说,你是人还是…… 坛子说道,我非鬼魅,亦非妖邪,至于是谁,你们不用问,也不用记住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张舒望问道:你为什么屈身坛子之中? 坛子答道:我是宋末为神所感,自封于坛中,已有七百余年。 张舒望惊道:神?哪个神? 坛子言语虔诚,说道:没有哪个神,世间只有一位神,其身法天象地,无踪无形,却有识有志,其行公义荣显,神迹昭然,始化天地,孕育终生。日月秩序,星辰规章,皆出其手,当日我迷途而不知天路,羞愧难当,故自封于坛内,如今堪能心明眼亮,固守神谕。 听得我们无不咋舌,原来坛中高士是自己把自己封在坛子里的。正要再问,坛子里传出声音说道:不用再问,日后你们必然知神所在,葵向荣光,不必赘言。我徒弟韦绿当前虽然劣迹斑斑,不守人伦,却心下澄明,是个磊落女子,你们要善待她,关爱照顾,不可取笑,久后她品行自正,不必约禁于她。 我们频频点头,坛子说道:你们包裹之内可有纸张? 我答道:有,全是黄表纸。 坛子道:最好,将黄表纸贴在我坛身之上,以为印拓之用。 我们见坛子如此吩咐,依其言语,取出黄表纸,一张张贴在坛身上,我凑近贴纸,才发现,那坛子不是瓷瓦,而是铁坛,历数百年不锈。 奇怪的是,黄表纸无胶自黏,往上一送,即紧紧的粘在坛身上。 将黄表纸贴满坛身以后,一道紫光闪过,黄表纸忽然自己纷纷落地,拾起来看时,上面满满都是字迹图形。 这时坛子吩咐说:再贴! 我们如法炮制,幸亏我百宝囊里有的是黄表纸,贴了二十余次才算完成。我们将有字迹的黄表纸整理成册。抱在怀中。 坛子开言道:王得鹿,我教你一个隐踪潜迹的道门,凭借此术,你可以拔掉蜃蛤。这个道门叫作,惊门遁,出自奇门遁甲八门之一,你要好生习学。张舒望,我教你个祭石飞瓦之术,这是个黄仙道门,也叫黄风御剑,足可保你百步之内,妖邪不能近身。柳向晚,我教你个魅惑之术,这是狐术,叫作冷艳迷踪手儿…… 柳向晚当即连连摆手,说道:这个我可不学,我可不想变得和韦绿一样,我妈不打死我才怪。 坛子说道:你尽管放心,你有鹊玉情毒在身,一切情思,不是发自内心,但学不妨,学得成学不成,我不敢作保,但绝不会走火入魔。 就在这时,洞口处的草帘子呼啦一下打开,坛子呼唤韦绿,韦绿快步近前。又把黄金童招呼到坛身之前。 宝坛吩咐道:黄金童,你要善待韦绿,此后不论艰难困苦,要不离不弃,相濡以沫。不可造次。 又对韦绿说道:今后要身随黄金童,天涯海角,血雨腥风,不可违志。为师就陪伴你到此时,以后的路,自己走罢,好自为之。 韦绿还没反应过来,叫了一声:啊?师父你要…… 宝坛打住她的话说到:王得鹿,你来,我有一句话送你。 我也移步近前,宝坛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王得鹿,以后记住一句话,不要争干戈之强,荣神爱人,则无往不至,无坚不摧。 我一时没听明白,只是记在了心里,说道,我记下了。 就在此时,墙壁上的长明灯悠忽而灭,顿时漆黑一片,黄金童赶紧打开了手电筒。 光亮一现,整个土洞开始震颤摇晃,黄金童大叫不好,洞室要塌了,大家赶紧出洞。 我们拔腿就往外跑,生铁孩山坠子早已跑出洞外,韦绿觉得事情太过突然,执意不肯出去,被黄金童拽住头发拖了出去。 就在跑出洞口的一刹那,感觉脚下一震,山体坍塌,洞口的那块巨石被吸入洞中。 须臾即平息了震动,我们站在土山之上,寒风萧瑟,看着刚才背震塌的洞口,惊骇连连,感叹不已。 许多年后,黄金童曾请了鉴山相土师来旧地重寻,我也用了赶山憾地之法,宝坛却了无踪迹,终我一生,不知那宝坛中是何方灵物! 第一百四十三章惊门遁 当夜回归羊角坎村,月已西沉,一进村,村里的狗不停的叫,山坠子跟在驴车后面,双眉上的两个黄点略微往眉心一聚,那是山坠子皱眉,村中所有的狗立即不叫了,鸦雀无声。 我们回到韦绿的小学校,韦绿哭哭啼啼,说是师父不理自己了,顺便把自己男友给带走了。 我一听才知道,原来韦绿的花痴病症比我想象的严重,她一直以为自己亡故的男友住在师父的坛子里,天天给师父做饭,还领着一份工资,要存钱娶她,她男友最擅长做西红柿炒鸡蛋,师父都夸过。 众人不禁怜叹,韦绿生活在臆想与现实之间,除了给学生上课脑子能正常点,其余时间大多处在半臆想状态。她男友早已去世,坛子师父只是从她口中听说,从未见其男友。 我将黄金童和韦绿拉到小操场的一株老槐树下,对黄金童说道:金童哥,和韦绿结婚,可是在坛子大师面前许下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黄金童趾高气昂的说:我能那么没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又对韦绿说道:姐,你嫁给黄金童有什么心理负担吗? 韦绿早已眼神迷离,痴症迸发,一下子扑在了黄金童怀里,说道:我们今晚就入洞房。 我向黄金童劝道:大哥,还是先领结婚证为好吧? 黄金童装模作样道:大丈夫处世,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飘蓬江湖,儿狼虎豹,岂容一纸束缚? 实际上黄金童早就憋坏了,当下扛起韦绿就进了窑洞,在写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黑板下,尽展人间春色。 这一夜黄金童和韦绿在黑板下,正是春点杏桃红绽蕊,风欺杨柳绿翻腰。当夜浮浪之音不绝于耳,桌椅撞击之声响彻半夜,韦绿娇吟粗喘之气,穿墙越户,可冲牛斗。有那么几声,叫的如杀猪一般。久旱逢甘霖,一如钱塘大潮,翻天蹈海。 晚上张舒望在另一间教室中安放铺盖,根本就没有睡着,频频起来,往韦绿那间教室张望。不住的吞咽口水,临渊羡鱼,望梅止渴。 柳向晚也没大睡着,被那声音搞得心思迷乱,但碍于淑女形象,不敢出来听。 黄金童和韦绿一夜未睡,那晚韦绿云飞兴远之时撕碎了一床被褥,可见二人激情之处,摧枯拉朽。 我只迷瞪了几个小时。清晨起来。黄金童和韦绿狼狈不堪,韦绿出门时只能扶着墙走,黄金童因为早年吃过土丹,气力尚可,但走路时也一拐一拐的。 我见韦绿出门,叫住她说:我们拔了蜃蛤要将你带走,你得早作安排。 好在韦绿和黄金童一夜雨露春风,性情大好,花痴之症明显减轻,说道:我去哪没有问题,只苦了这些孩子们? 柳向晚正好也从教室中出来,我招手将她叫住,对她说道:向晚,你们啊不,咱们学校,有支教的组织吗?有合适的人选吗? 柳向晚说有。 我说,那你赶紧联系一下,这个地方需要一个支教老师,等新老师来了,咱们才能走。 柳向晚点点头,说这事手到擒来,她有好几个学姐在学校周边过着校飘生活,名曰考研或公考,实则整日无所事事,除了玩游戏就是看电影,别说是招一个支教老师来,就是组建个高中都绰绰有余。 原来校飘之由来,本就是一帮毕业生,面对社会繁杂艰辛,不知如何下脚,生活迷茫没有方向,一旦有人邀请支教,有相当一部分校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可以以非常高尚的名义,躲避尘世一段时间,还可以给自己增添人生格调。 不到一个小时,柳向晚还真就联系到了一个学姐,声称可以来看看,当即柳向晚就用手机给她订了机票。 韦绿没有精力再上课了,自己裹着羽绒服躺在教室后面睡觉,黄金童也紧挨着她席地裹着军大衣睡觉,任由教室中朗朗书声。 由柳向晚代课一天,柳向晚虽然很讨厌韦绿,却比较喜欢小孩,如果不是身中鹊玉之毒,不得不离开此地,她是最合适的代课老师。 我翻开昨夜从坛子大师那里印拓的黄表纸,将其分成三册装订,一册是我的《惊门遁》,另外两册,分别是柳向晚的《狐术:冷艳迷踪》和张舒望的《黄风御剑》。 课间我交给柳向晚的时候,她尴尬的笑笑,拿起来装在自己的随身背包里,对这种奇怪的法门,柳向晚极度谨慎,不肯轻易入门。 张舒望拿着黄风御剑,却显得很兴奋,按说人年龄大了,喜平淡不尚奇异,可张舒望面对这本奇术,憧憬远大,大有少年疾风飞瀑的架势,用张舒望的话说,也知少年登科好,怎奈龙头属老成。造物者让你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推脱不得,比如齐白石四十岁学画,肯德基山德士上校六十六岁才用一百零五美元创业,姜子牙八十岁遇文王…… 我拿起装订好的惊门遁,裹了大衣蹲在大槐树地下细细观看,此术尽言隐踪潜迹之妙,就是你看的见别人,别人看不见你,分为两大板块,第一是隐身符咒法,第二是随形幻障法。 翻了几页才发现,这东西上手容易,想学的高深却很难很难。我不急于研究高深的内容,只关注第一篇,隐身符咒法,虽然运用起来极其麻烦,也不方便,却容易学习。 我的目的是拔蜃蛤,没曾想在此方面有多大的造诣,我是赶虫人,要干一行爱一行,学习此术,可能对赶虫大有帮助,毕竟学成后,谁也看不见我,可以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一天下来,我把隐身符咒法通读一边,几个要点大体理解。当下从百宝囊中掏出朱砂笔和黄表纸,照猫画虎,学画隐身符,书上说的很清楚,先烧告天表,然后画符,什么时候点好符中最后一笔,念动咒语后,人眼看不见那符了,就算练成了,此符能支撑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贴在自己身上,念着口诀就可以随便走动了。届时谁也看不见我。 但是此术内中乾坤甚大,告天表和符文不能相差毫厘,念咒之顿挫阴阳也要合辙,很难驾驭。 当天从白天到晚间画了四五百页,均不成功。我一时气急败坏,见谁冲谁撒气。柳向晚给我端面来,我正要不耐烦,心头却一震荡漾,鹊玉不允许我对她发怒,心间一暖,好歹算是平和了心气。 第二天再练,没报多大希望,因此也没十分懊恼,足足画了千余张,直到黄表纸用尽了。 第三天,黄金童和韦绿去镇上给我买黄表纸,我盯着惊门遁出神,呆呆的看了一天,好似有些收获。 黄金童与韦绿如胶似漆,韦绿一旦有黄金童陪伴,污言秽语少了许多,但那种蒜瓣子话还会时不时冒出来,正常人接不住。 晚上黄韦二人手挽着手回到小学校,黄金童眉宇春色,韦绿杨柳东风。两人依依我我,你侬我侬,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羡杀仙人。正是王八看绿豆,瘸驴找瞎马。 我叫住韦绿说话,韦绿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倚在黄金童肩头,那份缠绵软嫩,看的柳向晚直起鸡皮疙瘩,不忍直视,直对韦绿翻白眼。 我问韦绿说,你坛子师父说,学了惊门遁可以拔蜃蛤,到底怎么操作才行呢? 韦绿说,前年的时候,我骑着骆驼去找师父,远远的看到了北星楼,就被迷进去了,里面可好了,好多帅哥,进去后根本不想出来,可我憋着一泡尿呢,总也找不到厕所,总不能当着帅哥面撒尿吧?我一阵黄风裹身,卷了出来,这才知道自己被迷。自此北星楼再没敢迷我,张出蜃景来,见我骑着骆驼远远走来就收了法相,不敢和我对当面。 我师父说,进了北星楼能出来的,也就我一个人,我们家这黄风摄术,出入无挡,北星楼框不住我家这个道门儿,蜃蛤自觉输人一技,见了我气不壮,也就不敢迷我了。 师父还说蜃蛤为物,祸患世间,不知迷死了多少行人。我就说要去拔蜃蛤,可师父说,我当初只是侥幸逃脱,要不是那泡尿的话,也就在蜃蛤里被敲了脑壳推磨了,想拔蜃蛤得学隐踪潜迹之术,隐了身进如蜃楼,它便迷不住隐身人,然后毁掉里面的什么磨盘,堵了什么水眼,蜃蛤就算死绝,外面的人才能将蜃蛤挖出来撬开,里面的隐身人才能得以出来。我师父当初就这么一说,具体也没教我。 我心道,够了,有韦绿口中的这些信息,我就能拔了蜃蛤。关键是得先学会隐身符咒,这玩意太难了。 第四天,我画到八百多张的时候,那符忽然若隐若现,放佛雾化了一般,但眨眼间即恢复原形。 我大喜过望,此后画的符咒大多能够若隐若现一阵,又画了一天,终于画出了一张完全看不见的符咒,在掌心拖着,摸其有物,视其无形,我欣喜若狂。 因为学生还在上课,我不敢贴在自己身上,万一吓着孩子,不是闹着玩的。 只待晚上,我画好一张隐身符,招呼众人出来看,将符贴子自己腮帮子上,众人一见,吓得四仰八叉,连黄金童都道:太恐怖了。 原来,我贴上那符以后,头没了,只有身子在手舞足蹈。 第一百四十四章拔蜃蛤1 当下我喝了茶水解了此术,惊门遁上写的明白,酽茶解术,喝了茶水,此术即解。 此次失败,只因符虽写成,隐身口诀却念的不好,没把那股子妖气念出来,因此只把脑袋隐去,身体不曾避光,又念了一天口诀,堪堪学会了,偷偷实验了一下,能隐身半个多小时。 我和众人都很兴奋。 这天,柳向晚的学姐到了羊角坎儿,见戈壁风霜,长河落日,那股兴奋劲儿直冲眉宇,此女姓赵,叫赵紫嫣。比柳向晚高一级,今年刚刚毕业,先时与柳向晚在乒乓球社认识,柳向晚已经从鲁北出来一个月了,加之天气寒冷,疏于打理,柳向晚蓬头垢发,一身脏衣服,满是风尘,完全坠落成林慕蝉模样。 赵紫嫣带着一腔西部浪漫,从进村小路上,远远跑来,一见到柳向晚,差点没认出来。彼此寒暄过后,手拉着手,走进教室,韦绿正在上课,柳向晚将小学详细情况给赵紫嫣一说,赵紫嫣满腔热血,大有这辈子投身乡村教育事业的豪迈。 黄金童一见此女,就对我说道:这女子支教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能坚持到年底就不错了。 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黄金童说,此女是一身浪漫主义色彩,召之即来,完全不计支教生活的艰辛,也不顾念天长日久的磨砺,仅凭一腔热血,冲动而为,过不一个月就要哭鼻子的。 后来证明黄金童说的没错,但他忽略了柳向晚的忽悠能力,赵紫嫣在柳向晚的劝说下,还是坚持了下来。 当天下午,韦绿给赵紫嫣交割了学校所有物品,募捐而来的钱款尚有万余,一并交给了赵紫嫣,并教赵紫嫣怎么点柴,怎样用土灶,日常做两顿学生餐,冬天大部分时间是焖米饭炖土豆白菜,每天做多少升米,做多少盆菜,是需要经验的,否则不是不够吃就是剩下许多,总之细节无边际,不是在此生活一年以上,于这些琐屑上无法游刃有余,也就抽不出自己的时间,像韦绿这样,于此地生活了七八年的,方能抽出时间,戈壁游驼。 韦绿只牵走了自己的骆驼和一些随身生活物用,那峰骆驼是用乡里每年发放的过节费买的,陪伴韦绿已经四五年了,彼此感情很深,一个眼神就知道主人要做什么。 韦绿带着赵紫嫣见过了村长,就算是交割完成了,只要村中之人承认赵紫嫣是小学教师,那么那三间窑洞就归赵紫嫣安排,来这里支教不需要什么严苛的手续。 我们在羊角坎的这段时间里,村民已经对我们几个人产生了严重的疑虑,作为支教老师韦绿半熟不生的朋友,将一辆驴车停在小学操场上,每晚都有一个年轻人露宿在驴车底下。而且这几天有个男子与韦绿同居一室。自称做小买卖之人,却从不见与村民贸易,每日几个人围坐在老槐之下,拿着几本黄表册子,整日念念叨叨,村中老人开始嘀咕,说我们是赶风水的,眼见羊角坎风水好,想把这里的风水赶到山东海边。 因此不安情绪迅速在村中蔓延,但由于乡民淳朴,倒不至于出来赶我们。我们自知不能久留,柳向晚推脱说有急事,将赵紫嫣安顿妥当,吃过晚饭以后,我们连夜离开。 晚上七点左右,由韦绿骑骆驼带路朝着蜃眼的位置进发,乘驴车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路上柳向晚的电话不断,赵紫嫣一遍又一遍的问柳向晚一些细节问题,诸如炉子怎样生火,教室中灯光很暗怎么换灯泡之类。 最后赵紫嫣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个人守着三间窑洞十分害怕,韦绿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头几天先住到村长家里去。 安顿好赵紫嫣,柳向晚的电话依然没有停止,晚上九点多了,忽然一个电话打来,纠缠不清的样子,柳向晚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是好,我俩坐在同一侧车辕上,见她面露尴尬,我问他怎么了? 柳向晚给电话中人说你稍等一会,捂住手机对我说,是你那发小同学李文强,非要和我聊聊不成,怎么办?要不把你和他说吧。 我接过电话,与李文强寒暄几句,李文强很是惊异,不曾想到晚上九点了,我还和柳向晚在一起,自觉尴尬,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将电话挂了。 我一时陷入了沉思,按照约定,我每天中午都给林慕蝉发肉麻短信,这几天林慕蝉却只字未回,前几天还能打通电话,互报平安,这几天林慕蝉电话也打不通了。我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张舒望安慰我说,不妨事,那丫头的镰刀很厉害,出不了事的,想是一直在天上找那些缺德的云茧白云丹之类。 我想也是,当下自己宽慰自己。事后才知道,李文强参加了一个学习班,就在鲁北,那天正好巧遇林慕蝉,林慕蝉根本就没带手机,李文强强拉硬拽,非要请林慕蝉吃夜宵不可,还要将柳向晚一并约出来,因此给柳向晚打了一通电话。那段时间,李文强天天去找林慕蝉,林慕蝉苦不堪言,迫于礼貌,不敢将厌烦外露,又要谨防破相,尴尬非常。 当夜我们行至距离蜃眼一里地的戈壁荒丘,在一个背风坡安下车马,收拾露营,一个月的时间里,柳向晚已经完全适应了露营生活,由于天天不洗脸,脸上开始泛出许多风霜红。慢慢朝着林慕蝉的方向发展。 当夜让黄金童和韦绿睡在大车底下,毕竟刚刚结发,恩爱有加,有个难以描述之情时,在车底下有所遮掩。 我和柳向晚在车左,张舒望在车右。 当夜韦绿的叫声,响彻云霄,听得柳向晚脸上发烧,不住的裹自己睡袋。幸亏鹊玉之毒只迷情思,不是春药。 张舒望将车底春光尽览,大饱眼福。 所谓的蜃眼,即蜃蛤埋藏之地,也就是北星楼蜃景始发之所。按照韦绿的描述,蜃眼确确实实是个眼,戈壁风沙漫天,此眼却不存一粒沙,不容一滴雨,干干燥燥清清明明那么一个小洞,只有大拇指粗细,接近地面处呈碗状。四壁光滑,就和有小虫子刚刚钻了一个洞似得。 我们守着蜃眼的目的,就是等着北星楼出现,然后我隐身进入北星楼中,在里面搞完破坏,大家将蜃蛤挖出来,用鹿骨刀敲碎,割破里面的虚实两界膜,我就能全身而出,蜃蛤也就拔了。 可北星楼逢七乃现,我们还得等一天,第二天早晨醒来,韦绿的电话就被打爆了,村长打,乡里也打,县教育局的也打,纷纷问是什么情况,韦绿只得一一解释,因为与黄金童雨露春风后,痴症有所缓解,所以电话中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明白,用词柔和,也无浮浪之语。黄金童大为欣慰。 紧接着是赵紫嫣给韦绿打电话,直言学生们都来了,听说韦老师不辞而别,纷纷哭的和泪人一样,劝都劝不住,有几个皮实些的男孩还非要让着去火车站送韦老师,场面失控。 韦绿只得在电话里和每个学生通话,最后也哭成了泪人。坛子大师说的没错,韦绿心下澄明。也只有心下澄明的人,才能得一些痴妄之症。 整整一上午,韦绿都处在电话告别之中,哭泣成河,黄金童在旁百般劝慰,夫妻两个,亲昵无间,看的人着实羡慕。尘世中人,往往是那些貌似浮浪,不拘言辞之辈,于感情上用心最真。 黄金童和韦绿即是此种类型。但当时我也没想到日后他们的爱情感天动地,轰轰烈烈,此是后话。 我们路过西安之时,柳向晚采买了大批野外生存装备,装了满满一驴车,主食一般就是压缩干粮,菜品是肉干炖脱水蔬菜。这在野外已经算是不错了。只是寒风萧瑟,抵不住那寒冷,柳向晚非要生一堆篝火,被我制止了,因为前半夜柴火一灭,后半夜指定冻醒,还不如不生来的舒服。北丐不向火,要坚守祖训。 转过天来逢七,天色晴明,朔风清淡,是个好天气,我们将拔蜃蛤的步骤一一制定完善,黄金童先吩咐好生铁孩,除了我之外,谁往北星楼中走去,就将谁拽回来,因为生铁孩没有人的心智,不怕被迷。这是个底线保障。我也吩咐了山坠子,只要蜃景中出现蜃奴,当即迷他,先下手为强,这是安全保障。因此生铁孩和山坠子一左一右看住北星楼,我从中间进去后,柳向晚背对着北星楼,用吞吐兽吹风,因为蜃景见风越长越大,让蜃蛤收不了蜃景,我在其内破坏完毕后,北星楼蜃景会突然消失,以此为标志,说明蜃蛤已死,大家用工兵铲开始挖,挖出来后,破壳割虚实两届膜,我就能得以出来。 我们徒步走向蜃眼,守在蜃眼十米开外处,当天下午十分,眼见斜阳沉山,韦绿一脚踏入蜃道,原来贯通蜃眼的子午线就叫作蜃道,凡商旅行至此处,只要踏入此道,北星楼就张开。 韦绿一脚踏入之时,我早已准备好了隐身符,吧嗒往自己脸上一贴,幻化无形。 旦见十米开外出,地上的小眼中,飘飘渺渺张起一片大幕,幕中影影绰绰映出个勾心斗角的楼阁来,越来越真实,被风一吹,一座颇具质感的阁楼呈献在面前,楼旁是桑麻古道,楼上挑着一副旗子,上写北星楼,楼体飞檐斗拱,绿瓦红柱,有惊鸟铃铛一十二个,朔风吹过,叮当乱响。 众人皆背对着北星楼,不敢拿眼去看,黄金童高叫一声:起!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说明我隐身成功。隐身没有问题后,黄金童就喊个起字。 我掐着口诀,向北星楼中走去,此蜃厉害,却迷不得潜形之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拔蜃蛤2 迈进北星楼门口时,感觉脚步轻飘,身体也随之虚浮了,蜃蛤身体并不十分巨大,按照空间尺寸,是容不下我的,之所以我能入其内,是因为蜃蛤有虚实两届膜,这个膜隔绝虚实两届,内为虚外为实,只要进入这道膜,则另立乾坤,茕孑世界。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闯进妖异环境,内心十分害怕,又担心因为害怕而使口诀失灵,因此只得深呼吸平复心情。 北星楼外表虽然是座楼,走进去以后却广有乾坤,这楼体是个虚影,实际上走入的是蜃蛤内部。 一入其内,我发现和旁人描述的大有不同,比如黑风老先生曾进过北星楼,言说内里有世间繁华之物,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应有尽有,韦绿也曾进去过,说里面很多帅哥,昨夜韦绿还和黄金童说悄悄话,说是里面的帅哥仅仅系着一个围裙,什么都没穿,露着粉嫩结实的翘臀,走来走去…… 而映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洞穴,仅容两人错肩而行,像个肠道,里面曲曲折折,四壁上挂满了阴森的骨骸,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四壁上还生有稀奇古怪的器官,有的像肠子,有的像脑子,全部在微微颤抖,有的则像是在呼吸,这些器官上流着深绿色的粘液,散发着恶臭。 我由此明白,之所以进北星楼后个人所见不同,完全是蜃气迷人所致,黑风老先生所见,无非是人间莺歌燕舞的热闹场景,想来这位老前辈常常出没于烟花冶游之所,被蜃气所迷,眼前就全是灯红酒绿。而韦绿有花痴癔症,满脑子都是帅哥,被蜃气所迷,进去以后,看见的全是帅哥,且不穿衣服…… 而我潜形而入,蜃气不能迷心,所见到的是蜃蛤本体真相,原来其内,本是恶臭阴森之所在,各种恶心的物件比比皆是,因为这是蜃蛤的内脏景象。 走了五十余步,见有个敞阔所在,眼前豁然开朗,四壁有荧光射来,在里面感觉约有四五间房那么大,两人来高,顶上缀着一些肠子或是鱿鱼触手类的东西,纷纷垂下来,犹如肉帘子一般,而且大多数触手都在蠕动。地面上长满了藤黄色的肉芽,一支肉芽有二三十公分高,也都在蠕动,脚踩上去,那些肉芽就将人脚包起来,分泌许多粘液,像是在消化,得亏我穿着涉水蜘蛛鞋,不怕粘液。想来韦绿进来时也被消化过,不过消化吸取的不是肉体,而是元气。人的元气在蜃蛤中会越来越弱,被蜃气所迷的程度也就越来越深。最后资质好些的变成蜃奴,资质平庸的只得被敲了脑壳,吸了脑子,剩下的尸体,在其中推磨。 这是一间脏室,脏室正中,正是那台汲水磨,有四个无脑尸体在推磨。 那四个推磨之尸体,后脑壳空空如也,里面满是从顶部滴下来的粘液,身上各处都溃烂了,流着黏黏的脓水,有的缺耳朵,有的缺指头,看似是人,其实就是些行尸走肉。 我身上只有打兽龙筋和一把普通刀具,鹿骨刀在外面黄金童手中,以备我杀掉蜃蛤以后能救我出去。 这个脏室的最右角上,蜷缩着三个蜃奴,他们都被恶心的肉芽和触手包裹着,呼呼大睡,没有醒来,想来蜃蛤不用蜃奴的时候,即用肢体内脏将他们包裹,供应营养,以防其死去。我们当日遇到的那个蜃奴,能常年外出办差,真是幸运非常,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即便不被蜃气迷心,时间长了人也不免呆滞,环境实在是太恶心。 地下的肉芽,显然不能给蜃蛤的中枢神经报信,无法告知它有外人闯入。我静悄悄的挪动脚步,蜃奴们根本就没有醒来,我走至磨盘旁边,观察那磨盘,里面有潺潺水声,蜃蛤是通过此磨从地底汲水,而后用这些水以及水中生物养身,断了此水,是第一步。堵了此眼是第二步,一如人呼吸空气一般,断了此水,就能将蜃蛤憋个半死,但却不能完全憋死,堵了水眼,才能制其于死地。 我潜形时间最多也就一个小时,事不宜迟,顾不得害怕,也顾不得恶心,将打兽龙筋缠在手上,先勒死一个推磨的再说。 我走上前去,将打兽龙筋挽了一个扣子,套住一个正在推磨的无脑人,狠命一勒,原本我想,这无脑人肯定力大无穷,必须使尽全力方可,没曾想到那行尸气力甚小,往回一带即跌倒在地,然而我却用错了工具,既然是没脑子之行尸,勒是勒不死的。 我勒着它,它也不反抗,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他可以没脑壳在蜃蛤里推磨几十年,我不行。当即我掐着口诀,用一脚踩住龙筋,右一手紧紧勒住。腾出左手来在百宝囊里摸出五丁烈火烧尸符,啪嗒给无脑人贴上,当即一阵五丁烈火腾焰而起。 蜃蛤已然觉察到自己祸起萧墙之内,脏室中一股绿烟泛起,我知道那是蜃气,而且是蜃蛤亲自发作的蜃气,极其强烈,可蜃气的性质已然决定了,迷不到潜形之人。我丝毫没受其迷惑。 我见五丁烈火烧尸符好使,抓紧时间,给那三个推磨无脑人贴了上去,烈焰燃烧之下,须臾即烧成了黑灰,那磨陡然而停,磨盘一停,四周瞬间黑了下来。原来蜃蛤的脏室内有暗色萤光,是因为那盘磨始终处于汲水状态,一旦停止了,也就没了光线。幸好五丁烈火所烧的灰烬仍有余光,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蜷缩在角落被包裹的蜃奴却被放了出来,我能听到他们走动的声音,我必须将磨盘连根拔起,以堵住水眼。 我开始用手撼动那磨盘,磨盘本身不是很沉,无奈底部却连着肉根,凭一己之力,很难撼动。我心下一阵惶恐,口诀差点没掐准,暴露真身。现在已经出不去了,因为汲水磨推磨的无脑尸体已经被我焚烧,外面张开的北星楼此时即便还在,也应该非常弱了,即便有吞吐兽在给其吹风,蜃景虽大,却虚虚幻幻,影影绰绰,北星楼变得虚幻以后,回去的路就走不通了,我忽然意识到,弄不好,我将死于蜃蛤之手,我走不出去,蜃蛤收不了残存的蜃景,我们彼此相持,一个小时后,即被蜃蛤残存的蜃气所迷,肯定是我先死。我死后蜃蛤自己恢复汲水磨,我将变成无脑人推磨,念及此处,不寒而栗。 三个蜃奴慢慢向我靠近,虽然看不到我,却知道是汲水磨出了问题,我一时紧张起来,如果他们靠近,我就用打兽龙筋抽他们。但不到最后非暴露不可的那一刻,不能轻易动手。 那三个蜃奴靠近以后,压根就不关注无脑人到底是被谁烧化的,而是齐齐围住磨盘,三人合力将那汲水磨连根拔起,有一个蜃奴直接坐在了水眼上,将水眼堵住。 我一见这情景,大为惊异,原来我将四个无脑推磨人烧尸以后,虽然水眼尚且通水,水量却削减了许多,蜃蛤之力量不足以再迷住蜃奴,他们这会是清醒的,齐力将蜃蛤的汲水磨拔了出来,并主动堵住了水眼,都没用我动手,可见在蜃奴的心中,一旦有机会脱离蜃蛤的魔掌,是绝不姑息蜃蛤的,当机立断,铲草除根。蜃蛤死于萧墙之内。 蜃奴一旦清醒,对蜃蛤是无比愤恨的,那蜃奴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水眼之后,蜃蛤的脏室之中,已然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我静静的在黑暗中等待。大约十几分钟过后,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外面轰轰隆隆一阵,忽见白光一闪,我脑中一片眩晕,不省人事。 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戈壁上,周围是柳向晚等人。举目一看,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贝壳,宛如浴缸一般大小。我之所以眩晕不省人事是因为蜃蛤的壳子并不大,能收许多人许多物件在其中,并且人在其内,宛如屋舍一般,是北星楼蜃法所致,一旦割破虚实两届膜,所有东西都会恢复原形,变成现实中一般大小。但贸然间虚实转换,人身忽然从小变大,必然眩晕不省人事。 黄金童见我苏醒,告诉我,他们一见北星楼消失,知道我已得手,开始七手八脚的挖坑,因为是为了抢我性命,所有人都用了吃奶的力量,四个工兵铲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将蜃蛤挖了出来,原来蜃蛤埋深也就半米左右,四人齐力将蜃蛤抬出来。黄金童用鹿骨刀将蜃蛤的壳划破,一阵白烟四起,等白烟散尽,忽见满地琳琅。 其中有三个蜃奴和我,还有满地宝物,数量之多,让黄金童等咋舌,正要去捡拾宝物,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宝物在地上忽然自己颤抖了起来,宝物在戈壁之中,宛如贝壳在沙滩上,一边抖动一边往砂土中钻去。 原来这在斗宝学上叫“印宝”,宝物随主人时间长了,就印了主人的行动举止,那些个宝物在蜃蛤体内呆了数百年之久,习气已与蜃蛤相同,宝物通灵,冒然现世,非常害怕,纷纷像贝类一样往沙土里钻。因为蜃蛤最初就是小小一枚贝类,遇到危险就往泥沙里钻去。 好在黄金童手快,抢到了一只熟铜鼎,其余宝物全部钻入沙土之中速度之快,如同迅雷,再用工兵铲挖时,已然不知去向。 第一百四十六章金光化石三足蟾 那三个蜃奴,因蜃气消散,几个人根基全无,见风就老,蜃蛤中是二十余岁模样,等我抬眼看时,已然皱纹满面,看上去比张舒望还要老,翻掌间飞度五十秋。但庆幸的是,三人都还活着,也不知当初被我们囚禁到地下暗河中的蜃奴,是死是活,在暗河之中,不能见风,也许不会老的如此之快。 三个蜃奴自知被蜃蛤迷惑日久,终于重见天日,心智虽仍有些迷惑,记不得蜃蛤中所行之事,但迷入蜃蛤之前的情景多少记得些,恢复了人情纲常,于是齐身上前,千言万语,纷纷称谢。 有一个老蜃奴自言是渔民,已记不起家乡何处,问我们现今是民国多少年了?解放军打进城了没? 黄金童赶紧止住他道:这话再不能胡说,小心把你逮了去,现在咱们是公元纪年,年号那一套不能再提。 当下黄金童将近代史前前后后,大略说了一下,三个蜃奴惊愕不已,原来蜃奴被迷之后,本心已不能视物,虽然经常外出办事,却浑浑噩噩,并不走心,不知今夕是何夕,大有不知有汉的架势。 另外两个连之前是做什么的也记不起来了,三个蜃奴衣着破烂,被冻得悉悉索索,举目四望,茫茫戈壁,不知何之。纷纷开口求我们,救人救到底,给指引生路则个。 黄金童见状,授予一策,说道:蜃蛤的事,这辈子你们不能向外人提及,只说被采生折割者诓骗,吃了迷心药,沿途被逼乞讨,浪迹天涯,日久迷瞪,难忆旧事。此去镇上,有派出所,直接报案,他们会给你们联系到家人,如果无家人在世,也由他们送你们到收容所,先有个安顿,徐图后事吧。 我接过黄金童手中的熟铜鼎反复一看,知道是个老物件,却不是什么宝器,真正的宝器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只剩下一个熟铜鼎,资质平庸,灵气淡薄,所以跑不快,其他宝物钻地而去,只剩下它被黄金童一把抓住。 但即便如此也是个唐宋老物件,扔着卖也能在大都市置办套房子。那铜鼎有个盖子,我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有个三足宝蟾,就是刘海三钱戏金蟾中的三足蟾,打开盖子的一刹那,那宝蟾的双目运光,一道黄光直冲天际。 那光芒射到了我的脸上,顿觉火辣辣的,却无大碍。大凡宝物放光,肯定有异用,照在人脸上不伤面,肯定不是杀伤之器,用这光照射其他物件,兴许有异彩。 我用铁质指甲刀横在那道光芒上,试了一试,也无反应。张舒望拿起一枚石子挡住光线,那石子须臾即化成了石水。 张舒望喜道:这是三足化石金蟾,是个宝器,只可惜被装在一个铜鼎中,它跑不掉,要不然,属它跑的最快。 我却摇头叹息,看来隔行如隔山,说的没错,赶虫的不是斗宝的,要是有个斗宝人在,这些宝物都跑不了,眼见得了一个铜鼎,一个什么化石蟾,和薛守义的了道之学毫无瓜葛,深山潜修之人,内心风云清淡,水波不兴,他肯定不感兴趣,因此长叹一声:这次拔蜃蛤,权当为了救人吧,弄了这两件破东西,全无用处。 张舒望说道:糊涂!得这三足化石金蟾是大造化,烧铅练汞之人梦寐以求,无有奇遇,不能得青石化水之法,自古火法炼丹只是虚妄浮云,三十六路水法才是丹梯,所谓道成不怕丹梯峻,道成者还要找这丹梯呢,这是大造化,拿此物去见薛守义,他指定满心欢喜。 我说道:那铜鼎呢? 张舒望拿着铜鼎,端详一番,见是个老物件,说道:物件有些年月了,虽然很值钱,却是人间玩器,当不得什么。 三个蜃奴见我们没有收留的意思,正要结伴离开,我当下灵机一动,叫住三位老蜃奴说:你们先等等,你们三人被蜃蛤迷了多少年,我无从知晓,只知道你们也是受害者,现今孤老无依,又无记忆,哪里去容身呢?把这个铜鼎带上吧,这件东西当年还指不定是你们谁随身携带的物品呢,日后能联系到家人最好,如若联系不上,把这铜器变卖了,找个小城住下,足够你们安享晚年了。 三个蜃奴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柳向晚却急步跑过来,一把将铜鼎抢到手里,说道: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拿东西送人,这东西我要! 众人都觉很尴尬,其他人都没言语,黄金童虽然花钱无边无际,却不会发断人活路的财,张舒望老迈,心里只惦记棺材板,要寻一副天下最珍奇的棺材板,韦绿此时眼中只有黄金童,看他说话,看他刨坑,看他吃饭,看他抽烟,一举一动都痴痴的看着,什么古玩什么金蟾,在她眼中,不如黄金童吐个眼圈来的帅。 偏偏最不差钱的柳向晚看家如此之紧。我尴尬笑道:你又不缺钱,干嘛和这些可怜……过不去。 柳向晚说道:他们三人多久没进城了,哪里找卖主去?被人坑了也说不准,还不如直接卖给我,我拿回去还能孝敬下老爷子。说吧,这东西值多少钱? 一席话说的我们眉开眼笑,还真是这么回事,要找这种东西的卖主,须是富豪之家,论起富豪,海内还真无出柳家之右者。 但若问我们多少钱,大家面面相觑,都是穷苦出身,家里面最值钱的物件,无非就是彩电冰箱洗衣机,哪里见过这个?张舒望虽然能认得,却不知现在古董行情。正所谓黄金有价,玩器无价,是玩的东西,买的是个喜欢,即便个蛐蛐罐儿还有换套宅子的呢,不好说,林慕蝉的铁背十三翎要是卖到中东,也能换辆超跑回来。 我们摇头之际,蜃奴内中有一人说道:能够救我们残生,已经很感激了,再夺你们所爱,我们实在有愧,我看不必了,你们随便赏点路费就成,我们两手空拳,怕是连顿饭也吃不起。 柳向晚从背包里掏出钱包,寻来找去,掏出一张卡来,对三人说道:我这张卡里有一百二十万,是我入学时,我爸给我买衣服和化妆品的钱,我一直攒着呢。有个事我得解释下,我爸告诉过我,现今古董行里,大多是将自己手中的藏品炒作起来,向银行抵押贷款,或是洗钱之用,真正交易,远没有电视中那么高额,古董玩家之间成交价,低的可怜,以物换物的居多,虽然这只铜鼎按照拍卖行那些花里胡哨的册子,能拍个一二百万,可惜有价无市,能卖到三分之一价格就已经不错了,故此我可没占你们便宜。密码是我生日,310310。 黄金童一听这是柳向晚他爸给她买衣服化妆品的钱,冲我直吐舌头,富豪们的世界,我们根本不懂,直到很久以后,我见到了柳向晚的冰箱,才知道有钱人专门有个冰箱存化妆品,而不是冻豆腐。 三个蜃奴满脸迷茫的接过那张银行卡,如坠云雾一般,反复的察看卡片,想来没有见过,柳向晚是学历史的,见他们满脸狐疑,说道:还有件事得说清楚,这一百二十万可不是解放前夕的准备票儿,换算成羊的话,这钱能买一千多只。 柳向晚的比喻很生动,三个蜃奴闻听大喜,可是委实不知这张小小的卡片,如何换成白花花的钱。 黄金童打开自己的手机,网上搜了些取钱的视频,坐在戈壁荒漠上慢慢教导,好歹把这事情说明白了,三个蜃奴千恩万谢,相搀而去。 我将三足金蟾用厚厚的衣服包起来,遮住那光,藏在车底。 蜃奴们走远以后,黄金童仍不甘心,拿起工兵铲,又刨了几个坑,希望能找到几件宝物,却是徒劳的,踪迹全无。 当夜就地休整一天,第二天我们出发去终南山。 依旧沿着国道走,韦绿一峰骆驼走在前面,很是扎眼,这年头老头赶驴车,勉强还能被人接受,女孩骑骆驼,吸饱了行人眼球。加之一旦有车辆注视韦绿,她那搔首弄姿的样,浪绝古今,黄金童坐在驴车上看见,只是呵呵一笑,并不介意,以黄金童的审美,他就喜欢风骚之人,越骚越好。 不管一个人如何,上天总会配给一个相得益彰之人,当然能不能意识到,并抓住机会,是另一回事。 一路之上,只住乡间小旅店,为的是能和我们身份统一,五星级大宾馆,我们几人将驴车一停,骆驼一栓,容易引起围观。 行不数日,早早进了陕西境地,我拨了薛守义的手机号,金雪斋给我时,就言明,不一定有信号,所以得提前几天打。 可巧我一个电话打去,薛守义竟然接了,接通时,对方喊了一声:无量寿福,本人真的不贷款,钱对我没用,请你不要一遍一遍打了好吗? 我急忙说道:薛先生,我不是做小额贷款的。 薛守义说道:我也不买保险。 我道:我也不是卖保险的。 薛守义又道:我也不买房。 我笑道:我不是卖房的。 薛守义又道:我儿子没出车祸,我身份证也没被盗用,我一辈子不中奖,我也没有法院的官司,好了我挂了。 我急道:我真不是您说的这些行当。 薛守义惊奇的说道:那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的? 我说:是金雪斋给我的电话。 对方更加震惊,说道:你是老龙团的人?咱们素未平生…… 我说道:我不是老龙团的人,我只是要见您,希望献宝学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丹成龙虎现 我不敢说我想用三脚金蟾换取大灵豆,万一让薛守义认为我要谋取大灵豆,兴许他就不与我见面了,说要去学道,他还能接受,毕竟他们本是一个仙班,就是一帮学道之人组建的,因此不排学道之人。如果真心向道,他们是欢迎的。后来才知道,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当时薛守义闻言,却更加警觉起来,对我说道:你不是我家人派来找我的吧? 我说道:我是个赶虫人,你觉得你家人能找个赶虫人来寻你回家吗? 薛守义不语,略一沉吟,问道:你说你献宝学道,你有什么宝物?我们学道之人,是不尚奇货的。 我说:我有一只三脚金蟾,能目运金光,此光可化石成水。 薛守义闻听,喜道:能化石成水? 我说:对,不信我拍视频给你看。 薛守义道:不必了,你到太白山来找我吧。 我反问说:你不是在终南山吗? 薛守义感慨说:终南山已经是个热闹所在了,鱼龙混杂,隔不几步就有修行的茅屋,有真心修道的,也有欺世盗名的,所谓隐居终南山,日日望长安。我们只能另寻清净去处,天下名山僧占多,终南山由他们去吧。我们在太白野鸡岭。 我说那好,我刚进陕西地界,不日就到,届时电话联系。 说完挂了电话,第三日我们就到了太白山。 太白山横跨太白、眉县、周至三府县,为道家第十一洞天。是秦岭第一高峰,冬季进山极其不易,好在没有大雪封山,如果封山,除非林慕蝉,陆路进去十分困难。 进山行至无路之处,骆驼和驴车都得弃了,饶是紫电绝尘特乃龙种,在山中也拉不起负重两千余斤的地排子车。只得寻了一个村落,找了一户人家,我们自言是进山修行之人,这里山家,格外淳朴,经常进山供养那些结庐修行之人。见我们原道而来,穿着不似尘世衣冠,举止清明,语言飘渺,深信不疑。柳向晚给那户山家一千块钱,暂且住下。当夜我露宿山上,山家主人惊问缘故,我只得说,我持不入屋舍戒。山家愈加尊重。 当夜商议已定,留下黄金童和韦绿看护车马,不使生铁孩破相,我带着柳向晚张舒望以及山坠子徒步进山。 当夜询问山家野鸡岭于何处,山家连连摆手,称无此岭,我这才知道敢情野鸡岭和豹伏山一样,是薛守义等人自己起的名字。第二天给薛守义打电话,确定准确位置,背上干粮,迤逦寻去。 之所以黄金童和韦绿不入山,是因为黄金童对长生之学,打内心里就不信,总觉得长生之学是隔靴搔痒,水中捞月,人是不可能练出不死药的,有炼丹的闲心,还不如刨点土丹吃,生津发力,龙刚虎猛。 而张舒望恰恰相反,人到暮年,总会想让自己多活几年,哪怕几个月也成,张舒望身上有几味丹药,还给我吃过,因此对此术颇为笃信,不顾老迈,执意要跟随上山。 山中天气寒冷,涧边常积雪,岭上多白云。我们足足走了一天,才找到薛守义所说的山头。 暮色之下,远远见山腰青石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道童,急忙上前询问,原来是薛守义的大徒弟,此番下山来接我们。 跟着薛守义大徒弟山行一个多小时,方才到了所谓的野鸡岭,据说是因为薛守义上山之时,看见一只野鸡,随口命名为野鸡岭。 一到岭上,有几间茅屋,茅屋前一片空场,空场中用青砖铺就了一个八卦图形,图形之上赫然砌着一座丹炉。那丹炉底部,烈火熊熊,正炼着丹呢。 茅屋前面有四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庐前,算是迎接我们。 柳向晚大开眼界,长这么大,只知道炼丹曾是个传说,不想真有人炼丹,一时新奇不已,大有记者采访的架势。 茅屋正中站立的正是薛守义,五十岁上下,戴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嫩,一看就是久居科室之人,如果不是一身道袍,他身着便装,在城市街角遇到,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个上班族普通职工,一转眼就互相淹没在了人群中。 薛守义和我们打了声招呼,自报家门,我也急忙做了番简单的自我介绍。薛守义见我们一行三人,始料未及,微微有些惊色。我急忙给薛守义简单介绍了下柳向晚和张舒望,称柳向晚和张舒望也是慕道之人。 介绍完,我直捣正题,从百宝囊里拿出金光化石三足蟾,那宝蟾当即目运金光,在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我随手捡起一个石块来,横在金光之上,只见石块须臾即化成石水,洒溅在地上。 另外三个道士见了,并不十分惊讶,虽然也面露喜色,却是替薛守义高兴。 薛守义和他徒弟见了,则欣喜若狂。看来此物对薛守义十分有用,是水法丹家必备之宝器。 薛守义上前问我说:这位道友,你一路风尘,想是还没吃饭吧。 爬了一天山路,我快饿晕了,点点头,咽了口唾沫,柳向晚和张舒望更是又累又饿,一听有热饭吃,纷纷说道,没吃饭没吃饭。 薛守义招呼进茅屋用饭,柳向晚和张舒望进去了,我说明自己不能进屋,薛守义的徒弟给我搬出一桶米饭,热气腾腾,拿出几个碗碟,里面是嫩菜叶,白盐腌黄精等山产,我饿极了,大口的扒着米饭,那菜蔬恬淡,汁水清香,想来山中日子也乐得逍遥,正是眼明身健何妨老,饭白茶甘不觉贫。 一边吃饭,一边和几个学道之人聊天,原来他们这个小仙班,一共有六个人,这六个人还分作两帮,薛守义和他徒弟以及另外一个道士是炼外丹的,另外三人是学内丹的。茅屋前面的丹炉是外丹所用,习学内丹的人不用。这炼外丹的寥寥三人,还要分为两派,一派是火法炼丹,一派是水法炼丹,其中薛守义和其徒弟是水法炼丹,另外一个道士是火法,也就是说茅屋外的丹炉只是这个道士一人所用,与其他人并无瓜葛。 我得知这个情况,心下凉了半截,就一个人,想火法练出丹药来,何其难哉。火法炼丹本就是个大工程,他一个人如何办的了。我心间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们到底有没有大灵豆还两说着。 心下着急,我顺嘴说了出来:薛先生,你可有大灵豆? 反正我已找到薛守义,不怕他从我眼皮底下跑掉,早摊牌早心安。 薛守义正在把玩三足金蟾,随口说道:呃,大灵豆呀,没有! 我闻听没有二字,仿佛晴天霹雳,恨不能一把把薛守义手中的三足金蟾夺过来甩了,我千辛万苦,历经险阻,好不容易献宝求丹,你告我没有!我当时真有将薛守义扔进丹炉炼化的心思。 不禁眼眶有些湿润,此时是真想哭,金雪斋到底靠不靠谱?这情报不准,拿我开了几千里的涮。但我强压怒火委屈,因为毕竟人家薛守义是无辜的。 情急之下我干脆摊牌,将鹊玉之毒的前后经过,向薛守义诉说备细,为什么要献三足蟾,就是为了大灵豆,我们千辛万苦不易,还望给指点迷津。 薛守义静静的听着,我说到最后都带着哭腔了,薛守义听完却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啊,你不是上山学道的呀?不过没关系,你这三足蟾换我多少大灵豆都行,我是说今晚上没有,你得等明天开了丹炉,要多少你自己拿,我这里这东西论斤称。 我说道:薛先生,你别诓我了,这三足宝蟾我留着没用,你尽管拿去就是,我虽然不懂炼丹,但我知道,这火法烧铅是个大工程,没个百八十人练不出来,你这里火法炼丹的就一个人,怎么能出大灵豆? 薛守义身边站着的道士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别人练火法是个大工程,我不是,你知道我是谁? 我摇摇头。薛守义又没介绍,我怎知他是谁? 那人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叫姜万里。天下火法炼丹的总教习,如今中原一十二路仙班,最大的一个有三百多人。每半年都要上山给我送东西的。我还能练不出来?你只等明天取丹吧,不就大灵豆吗?多大点事,我们都是当糖豆嗑的。 我一听,姜万里虽然夸大其词,但能听出来,这东西他们经常炼,继而转忧为喜,好在苦心人天不负。 想来外行人看似极其难得的东西,在内行人眼里,根本就不叫事。 说完此番话语,除了薛守义之外,所有道士都进了一间茅屋忙活去了。我问薛守义说,你们晚上还这么忙? 薛守义道,晚上本无事,我们山中有六位道友,你只见到了五位,因为有一位道友的内丹已成,所谓丹成龙虎现,这位道友正在经历龙虎劫,所以得有人守护,我们术语叫作守劫。 我问什么是龙虎劫,薛守义给我解释了一番。原来内丹练成,眼前要经历龙威虎吓,脑中一道霹雳,恶龙飞下,就要吃人,修道者不能为其所动,如若惊呼一声,这丹就散了。龙缠几圈飞走以后,有白虎扑面,张牙舞爪,也不能为其所动,否则功亏一篑。 龙虎劫完了,丹成之人要进入幻世…… 正说至此间,茅屋里忽然传来咦的一声,紧接着有人倒地,薛守义慌忙进去查看,大家手忙脚乱慌作一团。张舒望和柳向晚当时就闯入屋中,眼前一切,看的确切,听的详真。 薛守义的这位道友,丹成龙虎现,龙缠虎扑,不为所动,继而进入幻世,感觉自己呱呱坠地,重生于人间,变作一个女婴,这位道友自知是女婴,从小不发一言,长到十七岁,被父母嫁与本村儿郎,新婚之夜依旧不发一言,婚后公婆打骂,丈夫纳妾,也不发一言,后来自己生子也未发一言,最后天下大乱,起了兵戈,兵匪进宅杀了其公婆,她也不发一言,当面杀死其丈夫也不发一言,最后抓来她父母,当面杀之,依旧不发一言,直到乱兵攥起她孩子的脚,狠命抡到树上,脑浆迸裂,她咦了一声。就这一声,幻世乃灭,重回现世,发现几个道友在旁给他守劫,他大汗淋漓,扑倒地上,内丹散尽,几十年修持,烟消云散,只是咦了一声,没有把持住。他幻世一生三十余年,也只是打坐了三天而已。 第一百四十八章天真道门 我自此始知,原来丹成之日,并不意味着就此了道,而是刚刚开始,道心得经得住考验,眼前的万事万物不挂于怀,心知是幻相,才能了道。一旦对身边幻相做出哪怕一丁点反应,铅汞毁尽,打回原形,百年道行,毁于一旦。这了道之学和道教是两码事,现今道教不许言丹,丹学是养生技艺之门,本也与宗教活动无关,君子不可不察。 薛守义的那位道友与我本家,叫王祁连,学道四十年,天资聪慧,内丹乃成,不想最后一步的时候,幻世中见有人杀了自己孩子,把守不住,毁了四十年的道行。 众人手忙脚乱忙活了半夜,才算将王祁连安顿好,王祁连在茅屋中盖着被子,满头大汗,昏昏睡去。众道友对待此事,神情冷静,虽然手忙脚乱一番,却还算有条理,看得出这不是第一个丹成龙虎现的道友,他们经历的多了。绝大部分人与王祁连一样,有的在飞龙缠身的环节就败了下来,总因心智不坚所致。 一代人之中,总有那么寥寥数位,能够闯过龙虎劫,拂袖了道修成真元仙家。 薛守义给我们讲仙法秘闻,讲到此处,柳向晚实在按耐不住,问道:薛大师,那你见过闯过龙虎劫的道友? 薛守义点点头说:见过。有个挚友就是。 柳向晚圆睁大眼,惊道:那……那人岂不成了仙? 薛守义满不在乎的说:可以这么认为。 柳向晚大惊一声:啊!真有这事。 薛守义说道:你先别急,世俗所认为的仙,皆是法力无边,点石成金,变化莫测。实际上的仙,只是人在山旁,老而不死曰仙,并无异术,而且也不是一直不死,一百六七十岁还是能活到的,死后羽化而去,直上天台。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修仙成功,但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仙,仙是人而不是神,长寿隐居山林者谓之曰仙,而且大多活不过二百岁。 柳向晚闻听,讪道:那还学哪门子仙?无非是多活那么几年而已。 薛守义听罢,将自己学道历程和盘托出,以警世人,他自言八十年代大学毕业,进入机关科室,久历红尘,味同嚼蜡,人事纷争,红尘激浪,一拨又一拨,一浪接一浪,都是浮云遮望眼,弄的人心惶惶,到头来转身一看,如同皮影戏一般,影绰朦胧,黄粱大梦,虚脱一场,宛如王祁连幻世历劫。 更有痴男怨女,整日风愁雨恨,自己给自己找几笔风月情债,每日纠结不已,甚是可笑。还有那名来利往三千客,总为蝇头小利,迷失人间大道,终日营营算计,不是举债买豪车,人前充脸面,就是情妇三五人,伤尽精元体,不足六十而撒手人寰,还自以为人生成功,倒不如穷乡僻壤刈草老农,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 如今烟火百态,越发光怪陆离,看城市楼宇一间间混凝土房,宛如栓人的鸡笼子,万家灯火摇曳之间,为一套混凝土鸡笼子,打散多少鸳鸯?累煞多少儿郎?一生一世为此辛苦,银丝抽发之际,犹不知南柯一梦,为有城市立锥之所,早催华发,将这人生,活成了虚妄。 正所谓,笼鸡有食汤刀近,野鹤无粮天地宽,这才是学仙本意。凡丹学,以内丹上手最容易,百日筑基,通大小周天,奇经八脉,化精还炁,化炁还神,化神还虚,还虚之时,即是龙虎现之日,这劫最难,度过以后,虚妄不侵,心意始坚,得参造化之功,尽知运转之妙,内心平和,腹内存光,得以聆天道。 烧铅汞之外丹,上手不易,靡费甚巨,总是炉火纯青丹不成,朝夕烧炼之间,早已不是炼不死药,炼的是一份人心,学仙先学不成之心,目下俗世之中,最讲究成功学,而我辈反其道行之,学不成之学,用无用之法,树无用之人,作无用之功。能忙世人之所弃者,方能弃世人之所忙。想来上苍造物,本是五彩缤纷,今者市井蝇狗之辈,一本成功学,迷人眼路。若人一生不知有天真,一味追逐铜臭,百绞心肠,岂不苦哉。 是以,我辈学仙,就没打算学成,学得是一份天真。 薛守义说罢,一指堂屋,堂屋之内,灯烛之侧,有一副绢裱,上写天真二字。 真正的道家,并非道教之徒,想来道家伊始,并无宗教之仪,直到桑门传入中土,道家因袭之而生道教,道教非道家祖源,学仙道不拜三清四帝,这是偶像之属,拜之损人,只拜‘天真’二字。 因此学仙又叫天真道门。与宫观之内收供养烟火的宗教道士,有天壤云泥之别。 薛守义一席话,说的我们三人沉思不语,什么是仙道?无非天人感应之学,可叹世俗之风,见什么事物都要往丛林法则方向牵扯,非大能无以唬人,从不思量淡泊退却之心,学仙真滴乃天真二字,学得天真意,便是在世谪仙。 柳向晚问道:薛大师,您说的都对,可您妻儿尚在家中,这抛妻舍子的远投荒山野地,可不苦了家人? 薛守义解释说:当初我是劝妻儿一块来学道的,但他们尘心未尽,不肯前来,只是百般阻挠我。我老婆是个商人,户下有的是钱,生活并不是问题,当初我劝她捐出一些,以免积财太过,生出祸端。她说我疯了,后来见我学道心炙,索性离了婚,儿子判给了他,我也努力进到父亲责任,常常给儿子写信,劝他远离势力场,总以冲淡为要…… 张舒望对此颇有感触,当夜在茅屋之内,与薛守义盘膝对坐,直言萌生学道之心,诀意要留下,伴长林丰草,药炉经卷,饮山泉,食野蔌,做个清幽道人,就十分好了。 我当时一听就慌了,隔在门外对张舒望说道:张大爷,你可不能留下,没你我剩下的事情还办不办了?你总得和我剿了雪玲珑在回来吧?你可是看我长大的…… 张舒望站起身来对我说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言,我这一把老骨头,跟着你们也是拖累,不如就在这野鸡岭住下。 就在站起身的同时,张舒望腰间带着的《黄风御剑》小册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薛守义俯地捡起来,凑眼前一看,微微一笑,将小册子交还给张舒望说:老先生,您尘缘未了,还是不要留下了。跟随这两个年轻人去吧。过几年再回来找我也可。 张舒望吹胡子瞪眼说道:过几年?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岁数了?我都七十…… 薛守义打断道:道不问寿,您岁数不成问题,我看你风骨面色,想是沾了守精不漏的光,即便不学道,活个百二十岁,想来问题不大,您这日子还长着呢。 张舒望闻听还有这么大活头,喜不自胜,见我百般苦求,也就顺坡下驴,不再坚持留下。 当夜谈至午夜,方才睡去,因屋舍短少,众道士睡觉都是在地板上打地铺,柳向晚夹杂在众道士中,选了个墙角铺了睡袋,在屋中和衣而睡,行走江湖,讲究不得,能有个挡风遮雨之地,已十分好了,柳向晚渐渐学得一身江湖气息。 夜间姜万里几次起来给丹炉添柴,每次添的东西都不一样, 第二天睡醒以后,我头发上挂了许多白霜,山间不比平原,夜风着实寒冷,也就我这种十二年露宿之人能撑得下来。 吃过早饭,看那丹炉时,炉火颜色尚且通红,姜万里拿了一些矿物夹杂有动物蹄角投入炉内,炉火瞬间呈现青色,这就是所谓的炉火纯青。 又烧了几个小时,下午时分,熄火开炉,用绞丝葫芦将丹炉上的石头盖子吊起来,冒了一阵白烟,往里看时,丹釜中有十几粒花生米大小的丹丸,遇到寒风,放出五彩,耀眼夺目,越有半分钟之久,五彩逐渐退去。 姜万里用个专用的符篆铲子,将那十几粒丹丸铲出来,对我说:这一炉炼的正是大灵豆,十颗够不够? 我喜道:够了够了。 薛守义豪爽的说道:那就给你十颗吧,我们留两颗,本来这一炉丹,是给王祁连预备的,以备他丹劫不成,补身之用,留两粒就够了,其余你尽管拿走。这是你用三足蟾换的,我还亏欠你许多呢,以后有事尽管言语。 当下我千恩万谢,鹊玉药方已然成就了一半,只看林慕蝉那边进展情况了,可最近几天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给她发短信她也不回,问文小吒,说是几天前见过林慕蝉,并无有什么蹊跷事发生。我心下忐忑不能自安,既然大灵豆已得手,辞别仙班众人,火急火燎的下山而去。 回到山村之时,下着蒙蒙的小雪,黄金童竟然搂着韦绿在山间水塘雪夜钓鱼,韦绿扭捏在黄金童膝间。 在我催促下,我们收拾好行李,辞别山家,连夜下山扬长而去,一行又是十多天,期间林慕蝉音讯皆无,我开始有些害怕。 回到豹伏山已是距离出发两月之久,眼见就到元旦新年了。我们四个人风尘仆仆,柳向晚早已沦落成女叫花子模样,经过学校门口时,柳向晚刻意下了驴车,与同班同学擦肩而过,同学竟然没认出她来,她也没敢主动打招呼,因为怕人问起来,你这旷课两个月,到哪去了?不好回答。 这期间辅导员隔三差五给柳向晚打电话,柳向晚只说去旅游了,马上回去,也就是临近毕业,大家都在忙毕业论文,无暇上课,这事如果放在大一,柳向晚学分都不一定混足。 我急切的上了豹伏山,没见到林慕蝉,却见山顶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何半仙,跪在地上,不住的给另一个人磕头。 那人是个老者,戴个破苇笠,端坐在一块石头上,穿的比学府路的河南老李都破。 第一百四十九章鸿蒙老道 何半仙也算暗三门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双膝跪地,拜那老者,那老者身份可想而知,定是暗三门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我无暇关注这两个人,与何半仙已化干戈为玉帛,虽谈不上不打不成交,但至少他不是上山来找麻烦的。关键是林慕蝉不在山上,音讯皆无,找没找到白云丹和云茧,倒还其次,千万不能有什么麻烦。当时我立在山头,心事重重,不想和任何人打招呼。 那老者见何半仙跪拜自己,慌忙上前来扶。 黄金童带着韦绿近前询问说:何半仙,这位是谁?你为什么在豹伏山顶?还要给他下跪? 何半仙这才掸土站起身来,对黄金童说道:多日不见。 一指过来搀扶的老者说:这位就是鸿蒙老道。 我一听鸿蒙老道四个字,心中大惊,立即扭脸去看,只见这位传说中的道士,额头奇大,长相极丑,穿着打扮活像个要饭的,那脸想是四五十年没洗了,满脸紫色的硬皮,胡子像灌木丛一样,上面挂着食物残渣,身后背着个大包袱,包袱上满是补丁。 见何半仙下拜,一脸憨厚,伸出脏兮兮的大手,慌忙去扶。 我心下疑惑,这位是鸿蒙老道吗?想来暗三门中奇士多有流浪市井之辈,穿着破烂,也算常态,可这位鸿蒙老道也太脏了,作为叫花子我都看不下去。要说我这身脏行头,街边写个凄惨身世乞讨的话,还有人扔钱,就他这模样,往街边一趟,估计连个扔钱的人也没有,都得捂着鼻子,绕道走。他在街头一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殍。若论仙风道骨,张舒望比其强不知多少倍。 但介于鸿蒙老道四个字的名头,兼之我要与其做交易,不得不过去打个招呼。 我上前一拱手,说道:老人家辛苦,你真是鸿蒙老道?来我豹伏山做什么?咱们不是通过文若山传话吗?即便交易,也得他从中作保,怎么不见他上山? 鸿蒙老道一张口,嘴内只剩一颗牙,比张舒望的还黄,而且剩了一颗门牙,说话时十分滑稽,就像个偷吃大白菜的老兔子精。鸿蒙老道说道:我是被文若山请来的,上山与林姑娘见了个面,她把云茧给了我,买了斤肉包子让我在此间等你们,与你们交割物品,可被这丫头片子坑惨了,一斤肉包子让我在此等了七天,山上的草都快被我吃净了,你们再不来,我可就饿死了,现在年轻人啊,说话舌头打闪,要不是我抗饿,哎吆…… 我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收拾,问鸿蒙老道说:你先等会,你刚才说什么?林慕蝉把云茧给你了?她现在人呢? 鸿蒙老道说道:哎吆,这丫头片子有个娘,老妇女了,不大会说话,整日阶拉扯她闺女回家嫁人,老担心这丫头片子嫁不出,哎呀,天天在山上吵吵,最后,那丫头跟着娘回家嫁人去了。 我急道:这是哪跟哪啊?什么就回家嫁人?你确定她是回家嫁人? 鸿蒙老道冲我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说着话,伸出小指头往鼻子眼里抠出黄豆大一块鼻屎来,在两指间使劲一揉,吧嗒一下弹了出去,恰巧弹到韦绿的牛仔裤上,正中裆下,韦绿那嘴不是吃干饭的。当即用一块卫生纸,将那鼻屎擦掉,左嘴唇一挑,说道:好你个花道士,真是通灵呀,连鼻屎都知道妹妹我这个地方春光无限,不过我这地方只容和尚(阳物)洗头,不许道士弹鼻屎,你要是想和妹妹我大战三百回合,妹妹奉陪,只怕你那蜡烛点不着,香炉里插蚯蚓,竖不起来! 连黄金童都听不下去了,干咳几声说:韦绿,注意措辞,你老公还在身边呢。这次你口味太重了。 韦绿一脸撒娇装,上前抱住黄金童胳膊,嗔道:老公,我就是逗逗他。 鸿蒙老道听得血脉突张,闪出一颗牙哈哈大笑,连说:这丫头不俗,不俗啊,久后必成大器,我喜欢,我喜欢。 我对眼前的鸿蒙老道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不会是何半仙设计赚我们吧,冲鸿蒙老道说道:你真是鸿蒙老道? 鸿蒙老道说道:小娃娃,这我能骗你? 我大声说道:我才不信呢,你个老骗子,快说,你是谁?上山来干什么?听你说话就不像个有道之人,我刚从薛守义那回来,人家说话之间,透着看破红尘的大道理,隐居山林,不涉世事,那才是真道士,你是假的。 鸿蒙老道呵呵一笑说,小娃娃,那都是些小道士,组什么仙班道友会,在深山里不是玩火就是叮叮当当瞎捣鼓,这世上本无道理可讲,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星辰列张,日月晦暝,自然而然,不是靠讲大道理运转滴,该隐居的隐居,该要饭的还得要饭,有学仙的有学道的,自然之事嘛!世人都讲大道理,全都学仙去了,这个世界怎么办?总得有人造汽车,有人推销保险,有人卖淫,有人赶虫,你说对不? 我厉声喝道:对个屁,别以为你能在我面前装出高人来。 我吹了声呼哨,山坠子闻声,疾步跑来,上前就扑鸿蒙老道,我没想运用山坠子的虫法,只想用那狗扑倒鸿蒙老道,略略施以颜色,谁让他胡说八道,说林慕蝉回家嫁人了呢。 山坠子往前一扑,鸿蒙老道身体就如虚影一般,山坠子从他身体中横穿而过,扑到了身后地上,再看鸿蒙老道,只是呵呵的笑,再叫山坠子扑时,那狗直哼哼,不敢再扑。 我愣在了当场。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鸿蒙老道的手段,很多手段都是后来得知,如果早知道他能搬山运海,打死我也不去试探他。 鸿蒙老道走过来,敲了我脑壳一下,对我说道:娃娃你一双势利眼,这下子信了吧。 我带着哭腔说道:不是我势利眼,难道林慕蝉真回去嫁人了?临走怎么和你说的? 鸿蒙老道从怀中掏出一个字条来给我说:该是你的,就会是你的,万事由天莫苦求,须知福禄懒人修,她自嫁人,你自思念,本就两不相干嘛。那丫头临走时对我说,让我告诉你她回去嫁人,你若是急了,就把这纸条给你,不急就不给你。 我接过纸条,迫不及待的展开来看: 得鹿,你走了以后我竟然天天想你,无奈手机被妈妈收走了,不知你想我了没?为了你要的云茧,我差点把命丢了,回来以后要好好谢我,至于怎么谢法,得由我定。你想我想到撕心裂肺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但愿我回来后,鹊玉已解。 另外,你那个发小好一番纠缠我,你要给我做主啊。 我在想你。 小蝉 我一看字条,心间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心想林慕蝉你真会玩,一斤包子就能纠合鸿蒙老道给我做这么个局,吓死我了。 原来鸿蒙老道的确答应了林慕蝉在山头等我们,何半仙听说鸿蒙老道来到鲁北,慕名前来拜见,一是因为鸿蒙老道的名头,二是因为林慕蝉已将云茧交给了鸿蒙老道,他只等我们上山,交割黄漆树种和许多药物,何半仙当然喜不自胜,将鸿蒙老道奉为再生爷娘。所以才有了我们刚上山时那一幕,何半仙一激动给鸿蒙老道跪下了。 鸿蒙老道十分和气,说什么话此人都不恼,毫无架子,貌似资质平平,久后我才知道,此人道术之深,人间无对。能见到此人是我平生造化,只是当时并不这么觉得。 当下我喜笑颜开,慌忙从驴车上掏出肉干、藕粉之类的,在豹伏山顶打火做饭,把鸿蒙老道伺候的无微不至,黄金童和张舒望更是环侍左右,什么好听说什么,哄得鸿蒙老道不住点头。 饭罢,鸿蒙老道交给我一个包裹,里面是他承诺的鹊玉药引子和林慕蝉留下来的白云丹,白云丹必须放置在竹筒中,此物非常轻,如同棉花,一旦从竹筒中拿出来,放在手掌心,这东西就能飘了,直上云霄。自此我鹊玉药引子算是凑齐了。 饭罢,鸿蒙老道下山,他见我们这群人还算可爱,给我们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此等人物,是不会用手机的,给了韦绿一张黄符,只要将那符烧了,鸿蒙老道不日就能到烧符地点。 送他下山时,韦绿趁黄金童和何半仙说话之际,告诉鸿蒙老道:有时间一起睡。 喜得鸿蒙老道冒了两个鼻子泡。 韦绿此言是开玩笑,鸿蒙老道也并未当真,但日后单有一节,两人共迷雌雄两相妖,配合的天衣无缝巧夺天工,那妖雌雄两相,男女通吃,三人果真共宿了一夜,当然不可能发生风月之事。 第二天,黄金童和何半仙开始屯山聚土,杏黄旗插的满山顶都是。 我则找了一个小角落,用一个土砂锅熬丹,金雪斋手机指挥,又是语音又是短信,忙的不可开交。 第三日开锅,砂锅中赫然出现两粒药丸,一颗是紫色的,一颗是黄色的,按照金雪斋说法,紫色的是我服用,黄色的是柳向晚服用,我用酒服,柳向晚用醋服。 这三天柳向晚一直没上山,在学校休整,想是浪迹两个月,早已累坏了。我见药成,十分激动,给她打电话说:向晚,咱们该吃药了。 第一百五十章林慕蝉偷茧斗青龙 柳向晚正在洗衣间洗衣服,听闻电话以后,失声问道:吃什么药? 我兴高采烈的说道:我把鹊玉解药给配出来了。 柳向晚却幽幽说道:我怎么感觉,咱们两个没什么大碍。是不是不用服药了? 我没想到柳向晚会这么说,电话里对其说道:这是咱们风霜辛苦两个月,好不容易弄回来的,林慕蝉差点把命搭上。再者说,如果不服用,咱俩最终绝无好果。 柳向晚见我如此说,也不再辩驳,上得山来,已是换了一副装扮,又变得清丽可人。 黄金童和何半仙依旧在忙活着屯山聚土,我和柳向晚在张舒望的陪同下,服用解鹊玉药丸。 我用酒吞服,柳向晚则用醋,我们彼此喝下去以后,也无异样,说了一会话,渐渐感觉头困力乏,继而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之时,已是一天以后,正是清晨,我发现我被裹在几床被子里,柳向晚则在我身旁厚厚的被子中,连脸都盖了起来。 张舒望醒的早,见我转醒,慌忙过来看视,我只是饿了,倒无大碍,柳向晚紧跟着醒来,晃了晃脑袋,寒风之下,打了个冷战。 我们两人对视之际,心中平添了几分羞涩,那种尴尬无法言表,几个月来,我从没有在柳向晚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丁点不好意思的状态,而今我们四目相视,羞涩腼腆,互相把目光躲开了。有这种感觉,说明鹊玉之毒已经解了,金雪斋的妖方十分灵验。 柳向晚低下头去,似朵水莲花般不胜娇羞,说道:我们…… 然后就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鹊玉碎裂以后,我们曾在梦幻般的画春楼相会,都浑无异样,这么多天以来,从来没有像这天早晨一样,羞涩难当。 柳向晚从破被子里站起身来,理了下凌乱的头发,对我说道,我得先回去了。说罢,脸羞的红红的,匆忙下山,我望着柳向晚的背影,心内叹息道:也许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但这场事,实在对不住柳向晚,以后井归井,河归河,我们之间的世界可能再无交集。 不禁一股淡淡的伤情涌上心头。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我没有去找柳向晚,柳向晚也没有再上山来,这期间我只委托文若山给我打听雪玲珑下落,文若山现在草堂生意风生水起,说的大话满满,这事包在他身上,我心道找雪玲珑可不是找鸿蒙老道和薛守义那么简单,毕竟那东西不是人,不与人类社会交际。 一天晚上晚我对张舒望、黄金童、韦绿说:我们要搬家,现在鹊玉已解,浪费了柳向晚许多时间和金钱,一只吞吐兽也弥补不过来,容日后慢慢还账,现今人家与咱一点瓜葛没有了,这山头是人家的,咱们也不好赖着不走。 黄金童说:你忍心看着柳向晚回到李子豪身边? 我道:她又不傻,通过这件事情,应该能看出李子豪为人,像她那样的,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她不会做傻事的,我觉得。 韦绿骂我道:王得鹿你个负心汉,陈世美!和人好了这么长时间,说蹬就蹬了,天底下爱情就是你这种人破坏的,我真想阉了你。 我知道韦绿的痴病又犯上来了,刚想解释。 只听身后有人说,谁是陈世美啊?谁手段这么残忍呀?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林慕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庆幸的是,她妈妈并没有跟来。想来雪山上也枯燥无味,无非就是躲在地屋子里喝喝酥油茶。哪有流浪生活丰富多彩。 我急忙过去拉住林慕蝉的手说:慕蝉,你可回来了,鹊玉之毒解了,多亏了你啊。 林慕蝉一听解了鹊玉,眼睛立马亮了,神采飞扬之状,溢于言表。说了说别后经历。 我走时,林慕蝉嘱咐我天天发肉麻短信,因为她早就预感人身自由要受到限制,手机定会被没收,果不其然后来被妈妈没收手机,她妈妈天天看我肉麻短信,知道她有人牵挂,并且寻死觅活。 起初几天,林慕蝉在天上转悠,常常去老爸坟上看看,她父亲的坟头就是一朵百年不散之云,里面就有白云丹,但觉得是父亲的坟盘,不好乱动,就没有取那白云丹,自己飞了几天,实在没找到第二朵百年不散之云,就从父亲坟盘里取了那么几粒白云丹。这事瞒着妈妈,否则肯定挨训。 转悠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一处云茧,那云茧裹在黑云之中,又无雷电,也无雨雪。林慕蝉浮在空中,拨开正要上前去取时,却发现了惊人一幕,一条大蛇状的动物正缠着云茧,仔细一看,那大蛇状动物竟然有头角,角上没分叉,头有苹果那么大,像牛,身如蛇形,却覆盖着硬币大小的鳞片,有四个爪。见到林慕蝉拨开云层,吼了一声,也如牛吼。林慕蝉大惊,心中暗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龙? 这个念头闪过,吓出一身冷汗,虽然林慕蝉自己就够异类的,但看见传说中的异种,还是吃惊不小,那小龙有两米来长,绕着圈缠着云茧。虫书上记载过,云茧为物,百兽争孵,除了人之外的生灵,如若见到云茧,必会枪破头去孵化它,即便没有孵卵习性的走兽,也会去孵它,因为哪种动物孵化云茧,云茧就会生出哪种动物,并且绝对是此兽之异种,名副其实的天生之虫。 那龙要孵云茧,云茧孵化,可就是龙中之虫,要知道龙就神秘无踪,够厉害的,龙中之虫孵化出来,还不得搅得天翻地覆。 但林慕蝉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得到云茧,给我解鹊玉,一开始由于所属的文化环境使然,对龙这种东西有所敬畏,不敢对其拿刀动杖的,但观察了半天,那小青龙冲她呲牙咧嘴,发出阵阵低吼,一副兽性。 虫书作为异兽通志,不可能不记载龙,虫书中关于龙的记载,多达十三篇,此物上古多见,周代有专门驯龙的官员,那时皇族内苑是饲养龙的,周穆王曾经乘坐过龙撵。所谓的龙肝凤髓,当时真有这道菜,那时养龙,是为了作为畜力使用,或是食用,根本就没有膜拜成祖先的概念。 元代以前,中国人没自认为是龙的传人,在唐宋之时,中国人是讲究屠龙斩蛟的,鲁虾蟆随身带有屠龙药,就说明了这一遗风,好多暗三门行业都存有唐宋遗风,因为是秘密相传所致。 我的打兽龙筋就是先辈屠龙所得。至元代以后,中国人被外族主事,文化渐失,蒙元涂炭中原,顺便给中土人带来一个祖先,那就是龙,龙崇拜最早始自蒙古之地,比如红山文化。 我华夏之祖,乃上天造就,绝非畜类。是以唐宋之时,中土典籍所载之龙,必是斑斑劣迹,不是发水,就是酿祸,多有英雄之辈,屠龙斩蛟,安定水波。 我华夏古籍中,龙是淫邪之兽。因此暗三门中人士,多有捕杀。 林慕蝉观察许久,胆子渐渐的壮了起来,伸手就去扒拉那条小青龙,那小青龙恼怒,张口咬林慕蝉,林慕蝉被小青龙咬住了左手,疼痛非常,血从手掌上喷涌而出,情急之下,用神农古镰砍那青龙,那青龙呼啦一下离了云茧,躲避古镰。 林慕蝉不小心将手背上的血滴到了古镰之上,那古镰吸到了林慕蝉的鲜血,气的只打哆嗦,因为她知道这是主人的血,瞬间镰刃通红,镰刀杆不住的颤抖,林慕蝉有些把握不住,那古镰带着林慕蝉追杀小青龙。 小青龙就云层里一翻身,呼啦一下由两米多变作二十来米长,所谓龙能大能小,只在一翻身的空当。那恶龙张开血盆大口,向林慕蝉喷了一口火。 要论空中机动能力,林慕蝉不输任何飞兽,青龙也不例外,林慕蝉轻而易举的躲避了青龙毒火攻击。因它能使火,林慕蝉也不敢近身用镰刀勾它。 那龙见喷火烧不着林慕蝉,将火焰又吞了进去,在腹内一阵翻倒,猛然之间吐出一口清气,林慕蝉见那气无色无形,不知躲避,任由那股清气漫到自己身边。结果青龙从口内吐出一颗龙珠,那龙珠寒光一闪,林慕蝉周围的清气瞬间结冰,将林慕蝉结结实实的冻在其中,成了一个大冰坨子,林慕蝉顿失飞行能力,只觉得身上冰寒彻骨,直溜溜的从高天往下掉,神农古镰也撒脱了手,当时林慕蝉心中暗想,果然是瓦罐难免井沿破,大将多是阵头亡,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摔死的都是会飞的。这一下落到地面,肯定摔成肉泥,死相很难看,不知王得鹿见我死相后,会不会哭?会不会因我的脸摔成肉饼而嫌弃我?我妈妈怎么办?还不得哭死? 正胡思乱想间,那神农古镰飞来找主人,因为镰中内藏女妖,十分通灵,用镰刀头一下子把封冰撞破了,此时青龙正在追赶坠落的林慕蝉,林慕蝉见冰消瓦解,双翼一振,使出夜叉绝学——分云追电,直上云霄,把个小青龙看傻了,眼前只见一道光影,再不见人。 林慕蝉不敢苦斗,因为不敢接近小青龙,怕一旦接近它那龙珠就将自己冻住,因此不敢恋战,上到云霄深处,勾了云茧就往下飞,小青龙知道中计,连忙追赶林慕蝉,林慕蝉的分云追电是爆发速度,并不能持久,所以和小青龙一前一后,奔下人间。 林慕蝉见小青龙紧追不舍,心道:今天豁出去了,我能破相,小青龙你敢破相就跟我来。想罢冲着下面一座大都市就俯冲下来。小青龙果然害怕破相,没敢再追。 结果飞下来一看,那都市之中距离地面一二十米全是雾霾,街面上的人望不见上空,林慕蝉大喜,仔细辨认楼宇上的字,正是石家庄。 林慕蝉说的眉飞色舞。直言自己差点丢了性命,王得鹿你看着办。 我感动不已,正要说几句热乎话,文若山电话打来,说道:王得鹿,打听雪玲珑下落这事,我要三万现金,不赊账。 我惊道:为什么这么贵? 文若山说道:因为雪玲珑已被我已打听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雪玲珑修庙 文若山在电话中说已有雪玲珑消息,激动的我久久不语,内心汹涌澎湃,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有你的消息了,可还是十三年前那条小白蛇?江湖风雨多变幻,你可能不是当年那条小白蛇,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了,十三年了,该见个面了。 我正在愣神,任由电话里文若山呼喊,只是忘了说话。林慕蝉推推我说:怎么了? 我缓过神来,对文若山说:好说,你先给我说说雪玲珑的情况。 文若山道:我说了,不赊账。 我急道:老文,这件事对我极其重要,涉及到我性命,你行行好,先告诉我,我不会赖账的。 文若山道:好吧,不过这钱不能拖一个月,一个月内我急用钱。 我连声说好。文若山详细的给我讲了下雪玲珑的发现过程。 文若山答应给我找雪玲珑以后,就用短信的方式,询问了很多江湖人,只有一个叫司马仁的给文若山回复了,说是知道些雪玲珑的线索。 司马仁是一位泥塑师父,专给各地庙宇宫观修造塑像,司马仁对文若山说自己不日要去薛各庄,在那里接了一批活。 距离鲁北二百四十里地有一座小土山,叫作仙姑庙山,山下有个村庄,叫薛各庄。近日,薛各庄村民发起愿心,要修复解放前山上的一处仙姑庙,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历时两三年,终于可以立项了。 司马仁告诉文若山,村民们名义上是修复那座小庙,其实内中暗藏猫腻,因为对方要求司马仁除了塑一些常规造像,还要下大工夫塑造一条小白蛇,上面有鸡冠子和宝珠。而且小白蛇有长生禄位,要安放在显要的位置,其他造像都是陪衬,因为只塑一只小白蛇的话,宗协的人不允许,所以得塑造许多造像,中间夹杂着小白蛇。 司马仁后与筹建方通了几次电话才知道,修复仙姑庙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给一条小白蛇建庙。司马仁一听觉得十分奇怪,就问筹建方,为什么给小白蛇建庙,筹建方说是村里瞧香婆要求的,近几年在村里新起了一个瞧香婆,十分通灵,远近皆知,有人不远千里慕名前来,请她看事,门前车水马龙,日日如赶集一般。 一开始这个瞧香婆,只是单纯给人瞧香测事,蒙点吃喝,也无甚名头,自从有天去村后山上挖野菜,撞见一条小白蛇,回来高烧一场,卧病两月才能出门,病好了后就说自己能请下小白龙来,给远近村庄看了那么几回,还有些灵验的意思,一传十,十传百,嚷嚷动了。 村庄之中,这种神婆神汉并不罕见,有些名头很响,貌似很厉害的样子,其实是用江湖切口和扣簧,一般都是偶然间拾得几部江湖残书,细细推敲起来,研读半年,领略大概,然后装病一场,摇头晃脑,装模作样,不是自称狐仙上身,就是灵虫附体,开门接客,坐地忽悠,赚些昧心小钱。 来客之中,有深信不疑的,也有摇头失望的,一般兴不了多大风浪,能有力量发愿修庙的,更是凤毛麟角,即便有重修庙宇能力的,也多不会出钱花在这事上,因为这些人本就是为赚钱的,钱进口袋容易,再往外掏,就像腿肚上拉肉一般。 薛各庄这位瞧香婆也一样,此次修庙虽是她主导,却未掏一分功德,全赖忽悠周边村民,现今教化已开,又兼之宗教界骗子越来越多,忽悠人出钱的难度也随之越来越高。但薛家庄周边几个村子不同,很多人愿意出钱,因为村民们相信,有个灵物在守护着自己的村子,就是瞧香婆能请下的小白龙。 为什么如此深信呢?因为这鸡冠蛇在最近一二年间,兴了许多邪乎事,让村民们感觉神乎其神,顶礼膜拜,众村民虽然并没见过这蛇的踪影,却对瞧香婆的话深信不疑。 只因那蛇驻山以后,这个村子就不丢东西了,出过这么两件事。 有一次薛各庄来了个小绺练徒弟,小绺即是盗门,这个进庄的小绺师父是神偷皮三的徒孙儿,带了一个小徒弟儿炼活,不过他们师徒二人可不能和当年的神偷想比,手段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毕竟是皮三的徒孙,再差在行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小绺师徒以卖臭豆腐的招子作掩护,进村踩了踩盘面,相中了一户农家院中的一辆摩托车,晚上师父用闷狗药毒倒了看家犬,徒弟用钢丝挑开摩托车锁,推了出来。 一路骑进县城,在宾馆里休息,准备明天卖掉,谁承想第二天发现,停在宾馆楼下的摩托车不见了踪影,怎么找都没找着,把师徒二人急坏了,跺脚大骂,这年头贼都得防贼。 师父疑心重,眼珠一转,恶狠狠的瞪着徒弟说:你毛还没长齐呢,敢和师父来这手?把轮子是不是你给密了?今晚上开香会! 原来师父怀疑徒弟半夜偷偷将摩托车给卖了。小绺这一行,虽然是个草窃的营生,却规矩很大,这一行拜师傅,不磕头不拜茶,必由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保,才能收徒,收徒之时只说先见见,由保人将孩子引到家里,也不教技,也不说明,养在家中帮厨打杂,师父暗中考察是不是做这行的料,如果有些瑕疵之处,师父会将孩子退给保人,毕竟这一行不是正经营生,是个剁手的买卖,能退徒弟尽量退回,只有天生贼骨头,师父才留下教徒。留下以后写一道阴契,是师徒订立的合同,花押后念给徒弟听,徒弟听完即将阴契烧掉,日后师徒要是有所争执,再请出阴契的时候,就是开香会。 这香会是师父当众惩戒犯错弟子的地方,先凑齐行内三老四少,说道一番,取得大家认同,然后师父请下焚掉的阴契,也就是将当初合同重背一遍,把徒弟所犯错误一一讲明,然后当众施行惩罚,最轻的是烧香疤,点燃数十支香,一下子捅到肚皮上,狠的刑罚有拔气门、三刀六洞、切手指等,这些都是为那些坑害同门,违拗师命的徒弟准备的。 当时那徒弟一听晚上开香会,吓坏了,趁中午师父睡午觉的时候,偷偷跑了,自知从此普天之下的小绺们都容不下他,日后甚至有性命之忧,同行知道此事后,都会做了他。又觉得自己十分冤枉,当时气迷了心,一跺脚去派出所自首去了。 小绺们自首,只会供述一两次偷盗经历,且尽量供述自己单干的经历,避免抬人,抬人即口供中抬出同伙,这是此行大忌,一人被抓,尽量将所有案子都揽在自己名下,如此这般,即便进了监狱,狱中的同行会得到消息,会倍加照顾,狱外的同行也会竭尽全力使钱运动,照顾其家人。这是个规矩。 但那徒弟为的是避免师父给自己来个三刀六洞,自首时说和师父一块偷了辆摩托车,在薛各庄哪家哪户,说的分明。警察当即将其师父控制拘留,然而两天以后,派出所将师徒二人批评教育一番,给放了。 因为那户被盗人家失口否认自己丢过东西,摩托车好端端的在家中停放,早晨起来,还骑着去赶过集,根本没丢。 由于事主不追究,此事不了了之,然而那派出所里有个薛家庄的民警,因自己村里的事,格外上心,事后调取一路监控摄像头,大吃一惊,发现摩托车确实是被二人偷去,停放在县城宾馆楼下,这摩托如何自己回归本家,不得而知,然而铁证如山,不得不信,这事蹊跷非常,传至村里,瞧香婆站出来,说这是小白龙显灵,护佑本村物品。她一直给那小白蛇叫作小白龙。 初时村民传为奇谭,还不是很信。 后来又有一桩事情坐实。 原来薛各庄,旧时紧靠一条管道,商旅不息,早年村中多财主,风俗奢靡,村中公有几套花梨的红白喜案,附近村庄,遇有红白喜事,多是向薛各庄借用,以抬门楣。 有个小村叫郭台,内中一户人家治丧,这日借用了薛各庄的几架花梨大案,说好事后归还,事主却因家事琐屑繁冗,没有及时归还,放置在了自己村委会院内,一拖就是十几天,某天忽然想起来,找了几个家族子弟,去抬案子归还,结果打开村委会库房一看,那几架大案,不翼而飞。 事主家急坏了,这可是花梨老物件,自己卖房卖地也不一定赔得起,当即询问村委会看门老头,两下言语不和,互相埋怨,撕扯了起来。村中有人居中调停,说眼下先去薛各庄告知实情,再作打算。 事主没有办法,来到薛各庄村委会一说,村委会里负责人说:可能是两岔了,你们是不是早就还了,这会儿忘了,那几架大案就在库房中,早晨还见来着。 当即约着众人来到库房查看,果见几架大案好端端在库房内,两边经手的人互相对验起来,却发现,郭台村不知道怎么还的,薛各庄也不知道怎么收的。两村都有监控,调取一看,那几架大案没出郭台村的门,也没进薛各庄的门,但就是不翼而归。 这事因为两村许多人亲身经历,传的沸沸扬扬。 此时瞧香婆又站出来,说这是小白龙守家,不叫咱们村丢东西。 后来又有几件丢物复返的小事,一来二去,满村都信了。可自打瞧香婆说小白龙住山以后,薛各庄和周边几个村子,常常有人生一种怪病,医生不能医治,非得请瞧香婆看不可。 这种怪病,乡民称作:滚地龙。得了这种病以后,先是高烧不止,满嘴说胡话,到最后失去行走能力,趴在地上,瘫软如泥,只能扭曲身体前进,活像一条大蟒,见人也不说话,只能吐舌头示意。 这病即便被瞧香婆治好了,当事人也像老去二十岁的样子,满脸皱纹,皮肤粗燥,日日萎靡不振。 周边村子已有十余人得过这种怪病。 薛各庄一户人家男人得了此病,女主人与瞧香婆素来不睦,不肯请她。见男人一到医院检查,各项指标正常,回到家就瘫软如蛇,从外地托人请了位学道的人来看,那学道人看了看,又听说薛各庄有小白龙看家的说辞,讲道:甚么小白龙,那是个邪物,村中怪病就是它给播的,为的是摄人阳气,以养妖丹。你们得请人来将它赶走才是正办法。 那家女主人就问:这邪物是个什么东西?听说好像是条白长虫。 学道之人说:我师父说,有鸡冠子的小白蛇应该叫做雪玲珑。 第一百五十二章兵分三路 那学道之人又说,那个瞧香婆是雪玲珑的使奴,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雪玲珑播这滚地龙的怪病,吸取生人阳气,然而不把人吸死,吸个差不多,就让瞧香婆来看,不是她本领大,能将病瞧的好,而是瞧香婆一来,雪玲珑就不对这病人作法了,因此就能好转,然而事后人也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如此一来,雪玲珑即能摄人阳气,又能给自己的奴仆传名,一举两得。 但最终那学道之人没把病人治好,只因自己手段低微,压不住雪玲珑。那家女主人不得不去求瞧香婆,瞧香婆却因为和此家素来有嫌隙,不肯前来,那家男主人壮年活活病死,被雪玲珑吸干。得病之前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死时只有六十多斤,十分凄楚。 那家女主人悲痛之余,十分痛恨瞧香婆,将学道人那番话语传扬了出去,瞧香婆听到以后,放出话来,必叫那家女主人不得好死,果不其然,一个月后,那家女主人半夜迷迷瞪瞪自己跳了水塘淹死了。 闪下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自此周边村民对瞧香婆十分畏惧,瞧香婆提出,只因大家对小白龙不敬,因此得病降灾,要修复山上仙姑小庙,供养小白龙,才能免灾。此话一出,谁敢不从,纷纷出钱,修复小庙,大多数人不是发自内心,而是想通过捐钱纳款,不必得那怪病。 历时三年,破土动工,庙宇修成,只剩塑像,因此找到了司马仁,司马仁去过几次薛各庄,各种说辞听得明白,觉得十分奇怪,抑郁胸间,本就像找个朋友议论议论,正好见文若山动问,也知文若山平生喜欢结交异人,知道的事情多,因此洋洋洒洒详细的介绍了情况,希望能有真相浮出水面。 文若山给我介绍完,我才知道原来苦苦寻觅的雪玲珑只距离柳树沟不到五百里,它自破坛之日,就没有离开山东地界,因为我知道,它最终是要下海的,山东之地近海,地气薄,是个绝佳下海之地,但时机尚未成熟,它还未修到能下海的境地。我对于雪玲珑来说,只是个小角色,它压根就没来追杀我,给我一个虫斑就够我受的了,也许是因为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入海,入海头角峥嵘以后,再来追杀我也不迟。二来雪玲珑虽然通灵,想来不知道有虫孩在世并被我除掉,否则早就来找我了。 我得在其下海之前将它除掉,免得它要我性命,也免得它出来害人,为祸世间。 我急不可耐的对黄金童和张舒望说要去薛各庄。 正说话间,韦绿走过来对林慕蝉说:你是谁?是王得鹿小三吧?我最恨你们这种人,第三者插足,无缘无故拆散人家情侣,浪的可以,你要骚死吗?还不如卖¥的…… 林慕蝉瞪着眼看着韦绿,脸气的通红,指着她对我说道:她是谁?哪里来的疯丫头? 韦绿见林慕蝉如此说,破口大骂,几句就把林慕蝉气哭了。 我只得叫黄金童来把韦绿拉走,想来韦绿和柳向晚共处了两个月,虽然柳向晚不大喜欢韦绿,但韦绿心中却一直以为柳向晚是我女友,回来以后我解了鹊玉之毒,这几天和柳向晚再没见面,韦绿一直以为我和她分手了,想当然的站在受伤的女性一方,开始对我大加指责。一般女人听说分手的事情后,有着极强的代入感,认定那分手女子就是将来的自己,各种设身处地,指责男方不是,而从不想前因后果。 黄金童也觉得韦绿有些过分了,对韦绿百般解释,可韦绿一句也听不进去,她脑袋本身就有问题,不能理喻。 林慕蝉气的直流泪,哭不出声,叫道:王得鹿你真厉害,去哪雇了个疯婆娘来骂我,我真是贱脾气,给你出生入死,还得被人骂着,我…… 林慕蝉喋喋不休的讲述自己此次得以出来多么的不容易,本来母女重逢,不想再分开,这次费了很大心思才说服妈妈放行,并且要定期回去,没想到一回来,被人迎头痛骂。 我急忙好言劝解,将我们在瓜州的前后事讲给林慕蝉听,林慕蝉听说韦绿有花痴之症,并与黄金童结发,这才止住眼泪,但韦绿这番话,在林慕蝉心中种下根了,此后好长时间,见到韦绿就躲,从不和她说话。 我给柳向晚讲述我们土穴遇到坛子大师,传给我们几样小法术,而林慕蝉听到柳向晚学得是狐媚之术时,十分慌乱,说道:王得鹿我告诉你,柳向晚绝对余情未了,到时候给你用狐媚之术,我看你怎么办? 我只得说好听的安慰柳向晚:柳向晚不是那种人,当时是鹊玉使然,如今我们心下都明朗了,我对你的爱可以战胜任何法术! 林慕蝉这才破涕为笑说:算你回答正确。 我对林慕蝉说:你别伤心了,咱们去把雪玲珑剿了吧,剿了以后咱俩就在一起。 林慕蝉知道雪玲珑身世,因为我给她讲过不止一遍了,担心的说:去可以,但咱们现在可能治不了它,应该先计划好,而不是急着去硬碰硬,不一定能碰的过它。 我深深点点头。 林慕蝉说:我来回数千公里,你怎么也得叫我休息一天吧?即便我是属丫头命的,像个傻骆驼一样,也不能让人往死了用啊。 我不敢再说什么,虽然心急如焚,但这事我自己是干不来的,必须有一票朋友帮忙,当下和张舒望商定,只要林慕蝉修整好,我们就出发。 为了庆祝与林慕蝉重逢,我央求黄金童带着韦绿下山买了些好吃的菜品,回来在山上炖煮,林慕蝉吃完了饭,竟然回了学校,想来她不想和韦绿多待一分钟。不想看见她,也不想听到她那放浪的笑声。 林慕蝉回去以后,少不得要去见见柳向晚,虽说相互之间不时有些醋意,却不失为一对好朋友,几个月来经历如此之多的事,自然不比泛泛旁人。再者林慕蝉急于见见柳向晚解了鹊玉之毒后,会有什么变化。 没曾想,当晚十点多钟,柳向晚给我发短信说:林慕蝉回来了,你知道不? 我心道:这我能不知道吗?林慕蝉回来肯定先找我。 但我回复的只有两个字,知道。 然后柳向晚给我打了一大段话语: 听说这几天你又要出发,我很激动,我思来想去,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很想和你一起去冒险,闯荡江湖,比任何事情都有趣。你知道吗?我最难忘的一夜,就是那天咱俩去赶吞吐兽,想来久久回味,虽然有些惊险,却新奇曼妙,那夜我笑的很开心。真的不能忘怀,我想,我们之间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鹊玉之毒,你说呢? 我读罢不禁一惊,傻子也瞧得出来,柳向晚是动了真心了。鹊玉是解了,可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暧昧无间,她心里早已接纳了我,即便解了毒,思路反而更加明晰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此时我不必再担心鹊玉之毒发作,可以大胆的回复拒绝她,以免夜长梦多。 然而我用手机打字之时,头有些发晕,竟然打出了几个字: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并且按了发送键,发送完我脑中突然清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静下心来一想,心道不好,柳向晚把狐媚之术学的差不多了,这是拿我做了个实验。让我用手机发了句言不由衷的话。 我安慰自己说,柳向晚只是拿我做个小实验,她本不是害人的那种人,必不会用此术干涉情感。当即关了手机,不敢再开,倒头睡觉,以免生出是非。 第二天何半仙上山来,看了看屯山聚土的成果,法坛已然做完了,豹伏山的沃土正在慢慢生长。何半仙与黄金童交谈一番,相约明春栽种黄漆树种。 这次何半仙带来一个消息,李子豪已经不再有杀我之心,但说不准还要来山上找我,总之不结结实实揍我一顿,难消此恨。 何半仙交代完,称自己完成了使命,下山而去。 下午林慕蝉回到山上,有些喜色,我对林慕蝉说:你修整好了没? 林慕蝉深吸一口气道:好了,柳向晚一来,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我奇怪道:谁让你叫上她了?好不容易解了鹊玉之毒。你是怎么想的? 林慕蝉道:是她自己要来,我能拦住?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约好了呢。 我心想,也罢,身正不怕影斜,反正我会向柳向晚说明的,既然她入了暗三门江湖,跟着也就跟着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晚饭过后,柳向晚竟然开着一她那辆小跑车上山,因为只有两个座位,只能搭载林慕蝉。 张舒望对整个行动做了部署,兵分三路,第一路,林慕蝉和柳向晚去见文若山,继而拜会司马仁,先混个脸熟,然后去薛各庄找那瞧香婆看事,先摸摸底。黄金童和韦绿去薛各庄后山,观察雪玲珑动静和巢穴所在。张舒望本人和我,赶驴车直奔薛各庄,在村中作小生意,从村民口中打探消息。此事要领,要稳扎稳打,不能急躁,没有十足把握,不能冒然下手,因为雪玲珑是风生兽,打不死,整体思路是以困住为要。 当夜计议已定,连夜出发。 第一百五十三章瞧香婆梅卫红 柳向晚让林慕蝉上车,林慕蝉平生第一次坐车,拉开车门好一阵犹豫,此前连公交车都没坐过,因为她不需要坐车,从来都是自己飞。柳向晚的小跑车我叫不出名字,是当初敞了篷拉着我,躲开了李子豪的那辆,此车很小,后备箱里神农古镰放不进去,还露着一丁点镰刀杆。雄吞吐兽则被放置在副驾驶座位上,猳道士在林慕蝉的书包里。 柳向晚站在车旁对林慕蝉说:年轻就要有年轻的样子。今天晚上约了文小吒,让她请出司马仁来,一起去嗨嗨。 说着将车子的软顶收在了尾部,把那低音炮开到最大,震得车边浮土腾腾乱跳,烟尘直上,林慕蝉坐在副驾驶上,两人不顾寒风凛冽,一脚油门径自驶下山去。 把黄金童看的直咽唾沫,因为我们之中只有他去过那些高端娱乐场所,柳向晚不知带着林慕蝉怎么嗨法呢,那是黄金童梦寐以求的生活,香车美女,天天出入夜店,酒池肉林,猜拳行令…… 韦绿将自己的骆驼栓束好,那骆驼自己跪在地上,韦绿先坐了上去,娇滴滴的要黄金童抱着她,腰肢扭捏,那股急切与风骚,看的人血脉突张。 黄金童紧紧抱着韦绿,两人骑着骆驼,生铁孩穿着小孩子的衣服紧紧跟在后面,这种行头打扮,不能上马路,因为骆驼比较扎眼,后面跟着小孩,定然会招人盘问。因此他们夫妻二人只得沿寻山路而行。且必须夜间行进,白天休息,以避人耳目。 等众人走后,张舒望对我说:我困了,咱们睡一觉,第二天早行。 我说,张大爷,这样不好吧,把别人都安排出去了,咱俩在家睡大觉?不合适吧? 张舒望吹嘘道:这是帝王之术,你不懂,听我的就行,反正咱们的驴车最慢,二百四十里,黄金童也得走两天,那俩丫头今晚去找什么司马仁,也得隔天才到,你就放心先睡觉。 我见张舒望执意不走,也不便强拉他走。当夜张舒望煮了一锅茶,和我商议道:你知道蛇虫一类什么时候最虚弱? 我赶虫的,这个当然知道,应道,蛇虫之属,是饱食之后最虚弱。 张舒望说道,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我喜道,你是说咱们先喂喂雪玲珑? 张舒望点点头。 我又补充说,不光是喂它,还要在食物中藏上我几滴血,到时候,让它法术使不出来。 张舒望端起烟袋锅子冲我笑笑:你开窍了,上次你师父鲁虾蟆破虫法之时,它是怎么跑掉的? 我说是遁地而走,地上还留有一个小洞,冒了一股青烟。 张舒望点头说:嗯,我有数了,你说蛇虫之属,最忌讳什么? 虫书上记载的明白,蛇虫第一忌讳雕翎灰,第二忌讳的就是烟油子。 张舒望说道:有忌讳的东西就好,咱们先设局,在雪玲珑逃跑的路线上,设置此二物,用烟油子拌雕翎灰封住它,先将它困住,然后想办法杀它。你可知杀风生之兽的办法? 虫书上说,用菖蒲塞住风生兽耳朵即死,但是那雪玲珑是蛇身,并没有耳朵,所以无计可施呀。 张舒望道:咱们可以这么试试,让文小吒将困住的雪玲珑变作他物,让其有耳朵,然后咱们用菖蒲塞住其耳,看其死不死。 我闻听大喜,我和鲁虾蟆商量了许多年,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张舒望简单几句话就理出了思路,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张舒望说,您老活成老妖精了,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 张舒望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我不能夺别人之功,这些鬼主意全是黄金童出的,只是韦绿惹人太多,黄金童怕自己出面指挥这事,不能服众,就和我商量了一些方法,让我来和你沟通好,全盘指挥,压得住阵脚。 我心内诚服,黄金童脑力非一般人能及,张舒望则最解人性,两人一结合,出的主意,肯定是老妖精级别的。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我和张舒望带着山坠子、雌吞吐兽一起出发,果如张舒望所言,我们走了一天半才到。 路上张舒望问我,薛各庄不丢东西,雪玲珑是怎么做到的。我对张舒望说,林慕蝉和我都能做到,可以用猳道士或山坠子将失物拘来,只不过雪玲珑在薛各庄设了一个道门,这个道门能自动拘物,因此让百姓将其奉作守护灵物,殊不知雪玲珑的祸害远远大于看护的东西,吸人阳气,损人阳寿,等于慢性杀人。 薛各庄是座非常普通的山村,村前一片广阔的耕地,一条瘦瘦的小河从村前流过,前几年采过黄沙,如今保护了起来。村后背靠一座小山,因早年有仙姑庙而得名仙姑庙山。那小山后起伏连绵,与另外三座小山相连,山上无耕地,多碎石短松,稀稀疏疏,一看平常无奇,不像是能藏古怪精灵的所在。 南北向有一条国道贴着村子西面横穿而过,靠着国道边有一两家大车旅馆,挂着几幅招牌,上写吃饭补胎。张舒望说这种大车旅馆在九十年代最为红火,跑长途的司机晚上停了车以后,进得店来,生排骨论斤称,吃多少煮多少,更有那风尘妓女,在店中盘恒,几十块钱就能过一夜,若有久嫖相好的,则直接商定价格,招上车去,一路陪同送货,等返程时,再将妓女送回来,一陪好几天,所费不过百元而已。 我们赶着驴车,进了一家大车旅店,店主人见乘驴车而来,颇感惊讶,听我们是做小买卖的,直接婉拒。觉得我们太过怪异,不敢招待。 我们老少二人只得出了旅店,行在村后山路上,找了一处小山坳停住驴车,将那紫电绝尘特解了缰绳,放在山间,反正露宿习惯了,当夜就在车下睡。 天明之时,我和张舒望进村,将生意招子亮了出来,我扛着老鼠搬家的招牌,张舒望竖着圆光寻物的字样。我们一老一少敲着小锣,沿街走来。 村子东西向有一条主街,主街上有一户人家紧邻村中小学,门前车水马龙,由于街道狭窄,那些停不下的车辆直接停在小学的操场上。 那就是瞧香婆家无疑。那些车辆全是来找她看事,指点迷津的。 我们在小学操场边上坐地,我摆开生意包袱,整整齐齐摆了十数只死老鼠。 引得几个村中老者,前来观看。我们坐地说话。 我问道,老先生,你们村那户人家门前,怎么那么多车? 几个老头七嘴八舌的给我们讲述他们村奇异之处。 说是俺们薛各庄起了一个瞧香婆,叫梅卫红,十分厉害,能请的蛇仙下凡,看庄护院,已经张罗着给蛇仙修了庙宇。说着说着,内中一个有些文化的老者叹口气说道,鬼神事不好乱说,不过这梅卫红在瞧香之前,名声不好,年轻时正赶上浩劫年月,她娘家村里来了运动,都是她当积极分子,第一个领头上去批斗人,破四旧时她闹得最凶,为了反对封建迷信,她把自己二叔的家都给抄了,古玩字画砸了一地。这几年摇身一变,自己带头又搞起了封建迷信,她嫁到第四个人才嫁到我们村,惹了一身闲言碎语,有些话如今说不得。前几年她把本村丈夫给气死了,梅卫红嫁过来时并没有生育,这边男方有个姑娘,那时快出嫁了,人家来会亲家,她管人家要三十万彩礼,饭桌上姑娘就跟她翻了脸,她端起尿盆往饭桌子上泼。最后姑娘和娘家断了来往,她丈夫原是个瓦工,为人懦弱,敢怒不敢言,在工地上被砸断了脚趾头,刚能下地,就被这恶老婆百般辱骂,说他大老爷们整日吃闲饭,不得已一瘸一拐的在工地上干活,看的人心酸酸的。最后她男人被欺负的没法,一根绳上了吊。 听说亲爹死了以后,她家姑娘来家闹了几回,总也吵不过她。她在村里越发横行霸道,胡搅蛮缠,天天骂街为乐,一会说是小叔子要谋她家的院子,一会又说小姑子晚上雇人往她家里扔黑砖,骂遍街,打遍巷。上了岁数,生计无着,就学着给人瞧香,瞧香这活儿,纯属忽悠人,看看香头怎么卷,香灰怎么落,给人断吉凶,哪有人找她?都是她主动上门去看,胡说八道一通,人家又不敢招惹她,由着她胡闹够了,恭送出门。 后来不知哪里遇到了个长虫,回家来大病一场,好像真得了什么通灵,这村子就不丢东西了,丢了的物件都能找回来,以此众人信服,她这神神叨叨的营生也越越做越大,现在号称什么香头,又是发愿建庙,又是结交大官的,弄了一张尸皮子穿起来,着实红火。不过自从她能请下那长虫来,村里也就怪病不断,都知道是她做的手脚,可谁敢和她撕破脸?翻过来得了病还得去求她,前年村里还有人去县里告过她,可人家公家讲究证据,这种邪头巴脑的事哪里取证去,也就不了了之。她按着村中人摊派建庙的份子钱,哪家敢不出?村长书记的,都怕她,甭说我们这些普通社员。你们是外乡人,我们一说你们一听,别在我们村做小买卖,还是去别处看看吧,俺们这里地界邪乎。 那老者说这番话语时,旁边几个老头不住的拉扯他,给他示意,少说几句,看来村民们心里都很明白,只是慑于梅卫红淫威,不敢声张,那有点文化的老头见我们是外人,说了也不妨事,这才倒了一肚子苦水。 就在说话之间,梅卫红家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穿着稠袄的老妇女,脸上还抹着厚厚的粉,嘴上口红艳的像刚吃了死孩子一般,气势汹汹的往操场走来,众老头一见,赶紧拉着说话的老头远远避开。 那老妇女正是梅卫红,三角眼,吊孝眉,鹰钩鼻子薄嘴唇儿,掐腰往我的摊子前一站,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打了一个机灵,继而目光锐利的看着我,口中吐出一个苍老的男声:小娃娃!十三年不见,我不取你性命,你倒敢来找我?今天我新仇旧帐一起算,让你看看你牛天玲爷爷的手段。 第一百五十四章初战雪玲珑 计划从来没有变化快,饶是张舒望和黄金童机关算尽,没有算到,雪玲珑能感应到我的气息。它知道我来到村中,使了个隔山拿人之法,牢牢拿定了梅卫红。用其身体出得门来,对我说出牛天玲三个字。字字敲心。 我闻言不寒而栗,这个梅卫红被雪玲珑附体使用倒不稀奇,关键是雪玲珑竟然还保存有牛天玲的神识灵志。 这个新发现太令我吃惊了,我一时不知道面对的是牛天玲还是雪玲珑抑或梅卫红。 没由我细想,梅卫红翻出左手手掌来,翘起左手的食指,一边冲我勾动一边呢喃自语:姜尚渭水钓鱼线,老子函谷牵牛绳,急急如律令,来来来! 我当时两目往眉间一凑,不自觉做了个斗鸡眼,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根无形的绳索,牵着我的鼻子往前走。 一旁慌了张舒望,张舒望这几天潜心参习《黄风御剑》,勉强能飞砖祭瓦,把那砖石碎瓦呼来喝去,使得几手好黄风,但人前不敢显露。那婆娘却不同,使得这个道门叫作牵魂锁,这种道门,暗三门行话叫作隔层纸,这种法术破不了相,因为本就无相,暗三门中有句话,叫作迷人不叫相。凡法术之属,能迷人的都可以露天使用,大庭广众不避嫌,像张舒望那飞砖祭瓦之术却不能使,又比如指挥一个小板凳追着人打,也不能使,这种法术有相,有相之术才能破相。 破相一词来源,一是指使用手段展露暗三门异人身份,二是指有些个道门,只能对着一个人使用,一旦第三个人看见,此术当时就败,比如三钱点蛤蟆大法,法师做起道门来,用三个铜钱将对面一人变作蛤蟆,呱呱乱叫。这时叫旁人撞见,喊一声哎呀妈呀,当时被变的蛤蟆就恢复原形。因为这些道门都有相。 这牵魂锁雪玲珑是不会使用的,因为人虫有别,这是人术,不是虫法。梅卫红一个瞧香婆根本就不懂什么术法道门,这是牛天玲生前的道门,他现在是蛇身,用雪玲珑身体使不出来,用附身后的人身却能使出来。雪玲珑拘拿梅卫红的目的很明了,就是能使人术。 牛天玲生前却不会隔山拿人,而雪玲珑会,雪玲珑肉身与牛天玲怨灵相得益彰,互相补充,这是个异常强大的对手。 早年雪玲珑刚刚破坛之际神识未成,还只是个奇虫,而如今神识已开,是一个龙鳞道士加一头奇虫的结合体,单拿出一物来,就够人头疼的,两物璧合,着实棘手。 那几个本村老头远远的望见我被梅卫红牵着走,惊骇不已,又不明情况,不敢上前来劝。 张舒望从腰间掏出烟袋锅子,那锅子是紫铜的,烟嘴儿是翡翠的,握住烟嘴儿,也不搭话,上前照着梅卫红的左手就打。 铜烟袋锅子带风砸下,梅卫红的手啪嗒一声被打落,我忽然停住了脚步,两目存神,不再被牵。 我迅速的打了一个响指,山坠子就在我身侧,一双榴花眼瞪向梅卫红,梅卫红脸上迅速浮现出恐怖的笑意。 山坠子这一手,叫作榴花照人,只要山坠子眼珠子变成石榴色,盯人便笑,直到对方笑死。此术杀人于无形无迹。 可梅卫红的笑意在脸上绽开一点后立即僵住了,她现在是三魂附一体,一魂是雪玲珑肉体,一魂是牛天玲怨灵,一魂是自己的,只有她自己那魂被山坠子榴花眼所迷,只能起到三分之一的效果。 因此笑容绽开又僵住。 张舒望又用铜锅子上来打,梅卫红却伸出两只手,快速念叨:姜尚渭水钓鱼线,老子函谷牵牛绳,疾! 此次,我和张舒望都被牵住,眼神迷瞪的跟着梅卫红往院子里走。 双眼被勾住,但耳朵还能听闻,这时梅卫红家院子里走出许多求香客,约有十数人,见到这场景,十分惊骇,梅卫红用自己本声撒谎遮掩说道:你们不要害怕,这一老一少是贼,来我们村偷东西,被我用法牵住。 众人眼见我和张舒望两眼斗于眉心,迷迷瞪瞪跟着梅卫红往前走,对梅卫红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梅卫红脸上挂的那不和谐的笑容,让他们即费解又害怕。 这一群香客,不知是谁带头惊叹道:哎呀,仙姑太厉害了。 说完扑通给梅卫红跪下了,紧接着众人效仿,呼啦啦跪倒一片,内心的敬畏与虔诚,溢于言表。 很快,我和张舒望被梅卫红勾进大门里面,众香客跟着进门要瞧热闹,梅卫红一声低吼:都给我出去! 众人不敢迈进门来,梅卫红用眼一瞪那扇铁门,在无人推掩的情况下,铁门吱呀一声自己关上了,只有山坠子跟了进来。这是典型的破相行为。 众香客在外面唬的惊叫连连,赶紧跪地伏拜,对梅卫红至敬至诚。 梅卫红掩上铁门之后,欲将我二人引进堂屋,我虽被牵魂,眼睛却能朦胧视物。 只要一进屋内,不用梅卫红动手,我自己就虫斑发作晕死过去,梅卫红斗张舒望,那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我前脚踏入堂屋的那一刹那,山坠子通灵,一嘴咬住了我的裤管儿,定住四脚,拼了命往外拖我。 前面梅卫红往里勾,用的是乾坤灵力,后面山坠子往后拖,使得是异虫奇劲,两厢拉锯,相持不下,我若穿着平常裤子,此时早已被撕成碎片,我当时穿着昆仑石丝裤,要想撕破这条裤子,得沧海桑田变幻之力。 然而山坠子毕竟只是头虫,当不得梅卫红体内两股奇灵。渐渐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山坠子护主心切,不得已用了自己变化之术,当即身上张出一扇大黑影,黑影里分明是头巨大的雄鹰,迎风展翅,巨喙利爪,那黑影冲着梅卫红扑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梅卫红平添一惊,因为雪玲珑灵力附体,见到大黑鹰自然心惊。雪玲珑虽然不怕鹰隼,但却极其厌恶,毕竟鹰隼是蛇虫天地,这一厌恶之下,力道缺失,山坠子一口将我拖出门外。 梅卫红的勾魂锁瞬间断开,山坠子见机不可失,知道榴花眼和迷人术不起作用,上前就扑,照准梅卫红脖子一口咬将下去。 张舒望得了这么个空,两手在胸前一搓小八卦指,使了个黄风御剑,祭起院子中的三块废砖头,快速向梅卫红飞来。 我借这个当口,从腰间扯出一张隐身符和朱砂笔,在符上点了最后一个点,因为隐身符得现画现用,所以我将隐身符画好,只剩最后一笔,到关键时刻点上最后一笔就能用,吧嗒贴在脑门上,念动隐身咒,悠忽不见。 山坠子死死咬住梅卫红,张舒望的几块飞砖飞到梅卫红头顶没敢往下砸,悬于梅卫红头顶,只是怕误伤山坠子。 我见山坠子咬势凶猛,这么下去,梅卫红非得被山坠子咬断喉咙不可,即便咬死梅卫红,雪玲珑也是毫发不损,梅卫红只是雪玲珑一具傀儡。 雪玲珑可以将梅卫红豁出去,生死不顾,可我不行,即便梅卫红不是什么好人,决定其生死的权力也不在我手中,梅卫红不是虫孩,她是活生生的人,我断不可要其性命,要了她命,雪玲珑依然不除,无济于事。 当下我虽隐了身形,却能控制山坠子,我在山坠子尾巴上点了个三稽首,山坠子立即松口,往后便退,眼睛对准梅卫红,准备再使榴花眼儿。尽管知道作用不大。 梅卫红脖子上两排狗牙印,虽是被咬,疼痛难忍,差点命归西处,雪玲珑却未出她的身体,依旧被其附身使用,只见梅卫红左手掌心顶过头顶,右手掌心沉在丹田,两手只见突然出了一个白光球。 我在暗处,张舒望在明处,我大叫一声:快砸她,这是祭出虫丹来了。 好在这虫丹发作的慢,梅卫红胸前宝光闪闪,那虫丹正在聚力。 张舒望悬于半空的三块飞砖,飞速朝着梅卫红脑袋砸下,然而此时梅卫红因虫丹宝光护体,砖头碎裂,不能伤其身。 一来张舒望刚学此术,只能祭起三块小碎砖,二来初学之际,力量不足,能把家常黄狗打跑就不错,甭说是宝光护体了。 此丹是雪玲珑体内之丹,祭在雪玲珑头顶就是宝珠,祭在身外其他地方则是虫丹,当日我初见雪玲珑时,它体内尚且无丹,辗转一十三年,练就好大一颗虫丹。 这东西能大能小,变大时状如房屋,往前一滚,一日一夜,可毁一城,变小时形似黄豆,飞空祭出,一来一回,撞着死,擦着伤。鸡子一样大小时,能有紫光射出,射中人即穿胸而死,除了太荒宝镜,世间无物能挡。 我见张舒望有性命之危,趁着梅卫红虫丹未聚成全光。抽出腰间打兽龙筋,照着梅卫红劈头盖脸就是一鞭,这一鞭带着闪电劈下,梅卫红身上被抽了一道漆黑的鞭痕,祭出的虫丹因势力未成,徒增这一惊吓,突然藏了回去,我怕她再次祭出,又抽了一鞭。 打兽龙筋虽然好使,可闪电划过,我隐身术失效了,至此我方知,隐身术何时何地都可运用,但只要闪电划过,必然显形。而且不能一个劲的抽梅卫红,万一将梅卫红抽死,我就算捅破了天大篓子,杀人得偿命。 好在第二鞭下去后,梅卫红负痛,盘坐在地上,紧闭双眼,变换手势,左手三指朝天,右手二指向地,口中念了个咒,这是牛天玲生前的道门,我不能辨识。 忽然,我脚下一软,地上开了一个洞,一下子掉了进去,我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喘了一口气,满鼻子沙土,差点呛死。 我心下大惊,坏了,敢情这是左道门的地陷之术,我被埋入大地之中,埋得多深不得而知,只感觉身边湿漉漉的,想来到了有地下水的地界,浅不了。当时把我吓坏了,心内成灰,这么深的土壤之下,即便张舒望得手占了便宜,要把我挖出来,也是明后天的事了,而且因周围环境封闭,我隐隐觉得丹田之处,虫斑发作。 当下我心内一横,暗道:我命休矣! 第一百五十五章大战梅神婆 我陷入地下之后,不知多深,虫斑正在发作之际,我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随后拨云见日,阳光耀眼。 我小时候这虫斑的拿我拿的厉害,进屋就倒,长大后改善许多,最起码乍一进封闭环境,不是当时就倒,有几十秒缓冲时间。 白光闪过,赫然发现自己横躺在地上,天空中阳光照耀,旁边横躺着张舒望,一身泥渍,我额头上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一摸之下,那小爪子缩了回去。 一个激灵爬起身来看时,那小爪子却是猳道士的,眼前林慕蝉站在梅卫红堂屋门口东边两三米处,柳向晚抱着吞吐兽,正对着梅卫红家堂屋门口。 那座北屋,屋顶子被揭去了一半,门框和门扇不翼而飞,南墙上一个直径两三米的大墙洞,北墙倒了一面砖墙,屋内家具物什凌乱不堪,梅卫红早已不知去向。 原来就在我陷入地下之时,林慕蝉挥动神农古镰破门而入,她和柳向晚那夜以学习泥塑的名义让文小吒将司马仁约出来,去了酒吧,面对三个大美女,可把司马仁乐坏了,满口答应薛各庄泥塑的活让她俩当学徒,并借着酒劲说,泥塑这活塑的逼真与否还倒其次,关键是会内里门道,懂行业暗手段。这手段之名堂叫作感应爽错。并趁着酒劲儿教了两人一些泥塑的感应爽错之法,所谓爽错之法,起于明代,那时流行建生祠,即为活人修祠,立牌位,聚人间烟火供养,比如魏忠贤在各地就有生祠,因这位九千岁当年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便有泥塑匠人因袭古法,创了一套感应爽错法则,即在塑泥像之时,身体姿势在帝旺与临官之向上反着造,而且泥塑中放置特殊物品,使得受供养之人不久必遭奇祸,诸事不顺,到最后魏九千岁终无好下场。 不过司马仁得意忘形,当夜喝酒过量,被送到医院打吊瓶去了,林慕蝉和柳向晚也难受的一天起不得床,直到转过天来才出发来到薛各庄,一进村就见街道上许多车辆,有十数人衣冠楚楚,站在梅卫红家左右,听得院中动静像是动了手,情知是我们,一镰刀劈门而入。 进门之时,张舒望正被梅卫红做陷地之法,两人眼睁睁看着张舒望脚下黑黝黝开了一个洞,咕咚掉了进去。 梅卫红见有两个姑娘进门,林慕蝉还提着一把明晃晃大镰刀,知道来者不善,口中念咒,林慕蝉脚下,黑黝黝打开一个大洞,要是换做别人这就掉下去了,梅卫红可以紧接着冲柳向晚下手,柳向晚虽然怀抱吞吐兽,要是比手段快,肯定比不过梅卫红,只因梅神婆是雪玲珑拿住附体的。 妙就妙在林慕蝉会飞,她有应激反应,脚下踏空,两只蓝翼扑拉一下就弹开了,外套都撑破了,蓝翼略微一震,林慕蝉浮空,脚底下的洞悠忽不见,与此同时林慕蝉贴着地面向梅卫红扑去,举镰刀就砍。当然林慕蝉是吓唬梅卫红,使其不能一心一意的用险地之术,无法再把柳向晚陷进去。林慕蝉扑的快,梅卫红见来势汹汹,急忙站起身来,往后便躲。 就在镰刀头伸进房门的一刹那,林慕蝉双翼忽然一震,悬停空中,继而收了翅膀,落在地上,往东边一跳,口中喊道:柳向晚你快点。 与此同时柳向晚怀抱吞吐兽冲着屋内大喊一声:走你! 两人配合完美无缺,日后两人逐渐厮熟,虽有段时间关系微妙,并常常拌嘴,但打架这种事上,却往往配合的巧夺天工,可能女人最知女人心。 于是吞吐兽一口大风,将梅卫红家房顶刮飞了,门框门扇也随风飞去,梅卫红则被那狂风卷跑,一阵烟尘四起,北面屋墙轰然倒塌。 如果梅卫红祭出虫丹来,吞吐兽这口大风吹不跑梅卫红,因为雪玲珑虽不是虫王,但在万虫之中手段甚高,虫丹不是吞吐兽这种中不溜的小虫能够撼动的。可梅卫红来不及祭虫丹。 林慕蝉急中生智,眼见张舒望掉入大地之内,赶紧从背包中掏出猳道士,令猳道士施展拘人之法,先把张舒望从地底深处拘了出来,地上一阵白烟腾起,张舒望喘了一口粗气,横躺在地上,大喊快拘王得鹿,林慕蝉这才知道我也掉入地下,又把我拘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这些事件一气呵成,距离我陷入坑洞,不足一分钟时间,我因虫斑发作,处在似晕非晕的状态。 好在柳向晚进门有随手关门的习惯,这些事情发生时梅卫红家大铁门是关着的。左邻右舍闻听狂风卷屋之声,纷纷出门查看,院外之人越聚越多。 张舒望见势头不好,慌忙叫道:快走! 我瘫软在地上,林慕蝉一把将镰刀塞给柳向晚,过来将我背起来,晃晃悠悠往院外就走,林慕蝉飞行可以,要说走路背人,比一般女子强不到哪去,这还是山虫子治好了跛足,要不然自己走路都成问题。 刚走到大门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薛各庄的村长,那村长黄金童一般的年纪,一脸凶相,头发如胡子茬一般,带着一条小拇指粗细的大金链子,穿着一身运动衣裤,活像个社会上的大哥,其实他原先就是个村中混混儿。无奈这几年发迹的混混,多喜砸钱买选票,竞选村长成功的比比皆是。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村长司机,另一个是原先跟着村长的小弟。 三人推门一看,房塌墙倒,沙尘喧天,俗话说,好狗看三家,好汉护三村,村长见我们慌张往外走,又找不见梅卫红。遂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这都干了些啥事? 我处于半晕状态,趴在林慕蝉背上,脚尖拖拉在地上,张舒望满身泥渍,而柳向晚艳若天人,一身地地道道的欧洲名牌,林慕蝉头发蓬乱,身上的外套半新不旧,后背衣服都撕裂了。如此奇异组合,加之梅卫红家屋子被吞吐兽吹破,哪有让我们走的道理。 柳向晚见三人进门,急忙将吞吐兽藏在怀中,拉上拉链,猳道士自觉地将头藏入林慕蝉斜跨的书包之中。 张舒望慌忙上前,却待要和村长说话,面对梅卫红我们可以开打,可面对一般常人不敢打,要破相的,因此只能智取,可身后狂风毁屋,即便黄金童在场也编不圆这个慌。 柳向晚一把将张舒望拉住,低声说道:张大爷,让我来。 说话间柳向晚走到村长面前,莞尔一笑,将芊芊玉手往村长肩头一搭,说道:大哥,我美吗? 我虽然头晕脑胀,但这话我听得真切,心想难不成韦绿的花痴还能传染?怎么柳向晚说话也是这个味了,转念一想,恍然大悟,这是小柳在用狐术迷人,同是一个坛子师父教的,可不说话就一个味了。 柳向晚目光直直的盯着村长,村长顿时眼神迷离,吃吃的说道:美……美,美死我了。 柳向晚继续说道:你让开条路,让我们出去。 村长嘴角流下了哈喇子,吃吃的说:好好……好! 见自己小弟堵着门,上前就是一脚,骂道:还不让开! 那小弟慌忙闪开,一脸无辜,想来平时村长从来没这么对待过他。 走出门外,柳向晚一直等到我们走远,才拍着村长肩膀说:让这些来求事的香客都散了吧,并告诉他们,梅神婆是忽悠人的,再来村里搞迷信活动,把他们车砸烂。 那村长被柳向晚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张牙舞爪冲着那些香客一通大骂,那些人恢恢离开。 柳向晚趁着这个空当,赶紧上车,扬长而去,村长回头见柳向晚跑了,叫司机开了车就追,因为柳向晚不大会用这门媚术,致使用法过狠,自此村长这相思病根算是烙下了。 柳向晚刚刚从鹊玉魔爪之下脱身,不想又学会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道门,虽然现在运用的还不是很熟练,但效果非常明显,有些时候比任何法术都好使,可总让人感觉这个道门太花哨,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搭进去。 柳向晚开车驶出村庄,一上国道,村长那辆越野就追不上了,柳向晚见甩掉尾巴,才又折返回来,将车停在村旁的国道上,电话联系,与我们相约在停驴车的小山坳会齐。 林慕蝉将我背出村口,大冷的天,已经汗流浃背,口中对张舒望埋怨道:没想到王得鹿这么沉,都是男人背女人,我属傻骆驼的,背着男人跑,要是梅卫红追来,咱们就把他扔下,不管了,实在是背不动了。 沿路之上,有好些村民远远观望,并不敢近前。我知道纸里保不住火,在薛各庄闹这一场,即便不破相,也是个大波澜。乱事如麻,这事不费些机巧,像我们这样乱打乱撞,只会更糟。 第一百五十六章雪玲珑织卵 我意识稍微清醒以后,从林慕蝉身上下来,勉强笑笑对林慕蝉说:我个大老爷们,谁让你背我的? 林慕蝉照我胸口打了一拳,说道:你个没良心的,要是没我和柳向晚,你们俩早就死翘翘了。现在还说这话。我真想把你…… 我当着张舒望的面,没等林慕蝉说完,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林慕蝉脸色赤红,不住的推我,嚷道:你干什么!讨厌,让张大爷看见…… 我是出于感动,林慕蝉对我太好了,许久以来,和我出生入死,即便鹊玉迷心,仍然对我不离不弃,守到今日。屡次展翅冲锋,救我于命悬一线,人生到此,夫复何求。哪管什么张舒望,就是张天师在侧,我也要拥抱。 林慕蝉即羞涩又兴奋,眨眼顾盼之间,满满温情,我们走在村后小路之上,迤逦来到停车的小山坳。 移时,柳向晚找到我们,四人坐下商议,我先将梅卫红与雪玲珑关系说与林柳二人悉知。 张舒望开口道:原来雪玲珑这般厉害,咱们计划的不够周密呀。 林慕蝉柳眉倒竖说道:你们太长这畜生志气,灭咱们威风了,我和小柳一到场就把那梅卫红吹跑了,有什么呀? 我摆摆手,严肃的说道:我虽与雪玲珑接触不多,但虫书记载的多,此物除了鲁虾蟆与我二爷爷在其未孵化之时封于雕翎灰坛内,历代虫师只言其厉害,从无成功案例,雪玲珑虫丹之下,死去的赶虫师不下十人,此战是雪玲珑拘人使法,与自己用法术还有云泥之别,自己用起虫丹来那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咱们众人绝不是对手,之所以合四人之力能胜梅卫红,是因为她只是雪玲珑一个小卒,雪玲珑此番隔山使法,那是玩着打的。照面都没打一个,就差点结果了我和张大爷。 又兼牛天玲神识尚存雪玲珑体内,一生学的道门不曾运用,要不是当年齐胡子一捆手榴弹,鲁虾蟆绝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给他灌屠龙药,牛天玲加雪玲珑虫身,两相合一,是我始料未及的。之前的计划,除了将雪玲珑变作其他物什,以菖蒲塞耳还可试试,其他一概不成。咱们与雪玲珑真身缠斗,只会一个个殒命,得不偿失。 张舒望道:要不你这辈子就带着虫斑吧。 我闻言虽然略有气恼,但不失为一条权宜之计,既然打不过,何必硬打,把大家性命搭上,可不就我带着虫斑比较稳妥。 柳向晚突然发话说:既然这样,我出个主意,暗三门江湖这么大,咱们为何不去请个高人来降雪玲珑呢? 林慕蝉道:能请谁? 柳向晚道:你们说鸿蒙老道行不行。 张舒望点点头:嗯,是个办法。 正说着话,一阵黄风卷过,砂石眯眼,睁眼一看,竟是韦绿,大白天卷风而来,柳向晚喝道:你不要命了,大白天的使手段。 韦绿一见到我们扑通一下跌倒在张舒望身上,我们上前一看,韦绿嘴角流血,左耳朵被传了一个洞,一口游离之气呼出唇齿:快!快去后山仙……仙姑庙后面有……有个泉眼,救……救黄金童! 我惊道:怎么了?谁让你们擅自动手的? 韦绿虚弱的说:不是……不是动手,是没……没跑的了。 柳向晚扶住韦绿说:不可能,有生铁孩还能跑不了? 韦绿道:生……生铁孩……碎了! 说完把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我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大灵豆,薛守义一下子给了我十颗,我只用了一半,还剩一半随身带着,以备吃不上饭的时节,可以吃上一粒,很多天不用再吃饭。 现今韦绿重伤,正好派上用场,将一粒大灵豆塞入韦绿口中,这东西养人真元,受了重伤,可保不死。 塞完对张舒望说道:您老在这里看护韦绿,身上还有什么保命的丹丸,尽管给她招呼,人命关天,保命要紧。 转身对林柳二人说道:快,咱们赶紧去后山小庙。 由于时间紧张,柳向晚去开车,我则招呼紫电绝尘特前来,顾不得栓鞍子,裸背骑行而去,走过村中时,梅卫红家门口比我们离开之时还要热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纷纷在那叽叽喳喳,议论不停,无非是猜测梅卫红家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有条小胡同,赶紧骑驴转了进去,已被村民们看见,却追不上我,我那驴跑起来如魅影一般。迤逦寻路来到后山,那小庙非常明显,就兀立在小山包的山顶之上,已经筹款修建完成,只是泥塑还未动工。 我行至小庙前,往庙后一看,是个山坡,山坡下面有道小山谷,这山谷三面环山,只有东面是个缺口,山谷之中一条细细的清溪流水,两边怪石嶙峋,那水顺着山势,从东面缺口流出,绕着薛各庄东侧流走,汇入一条小河,当地叫作草虾河。 想来雪玲珑可能隐身在这个小山谷中,因为雪玲珑喜水,这是天性使然,虫书有载。这个山谷很是清幽,因为全是乱石短松,不能稼穑,故此人迹不至。 我站在小庙后方等林慕蝉和柳向晚,她俩不来,我不敢冒然行动,生铁孩那是千年妖铁,要说用法术困住生铁孩我倒还相信,生生打碎了,那是何等的手段,自古妖铁,可化不可裂,能裂妖铁,手段之高,功法之妙,怕是无人企及。 等了几分钟,林慕蝉和柳向晚开车驶上山来,也仗着柳向晚有钱,不心疼,硬是把小跑车当越野车开。 我们三人弃了车、驴,结伴走下山坡。 好一番寻找蛛丝马迹,走到小溪旁看时,那溪水冬天细瘦,只有二尺来宽。沿着溪水往西边行进,攀藤附葛,好不容易爬到西山半山腰处,林慕蝉眼睛比常人厉害的多,忽然拽住我和柳向晚,示意我们趴下。 我们伏地而卧。 拨开乱草,柳向晚从怀中掏出望远镜,细细观瞧,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朔风之下,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掉。 林慕蝉看的只咬下嘴唇。 我抢过柳向晚的望远镜,向前看去,只见西山的半山腰里,有个水潭,有三米见方的样子,那是个泉眼所在,水潭中的水不断溢出,就是这小溪的源头。 水潭旁边散落这许多碎铁块,枯草间尚有斑斑血迹,不用问,那是生铁孩无异。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半截的人,说是半截是因为上半身依稀能见是个人,下半截却被裹在了半截卵中,那卵还未成椭圆形,一个细长的东西正绕着那卵绕圈,很明显它在织卵。 我将望远镜的倍数调高,看清了水中那人面目,正是我出生入死的大哥黄金童,那织卵的正是雪玲珑。 仇人再见,分外眼红! 我呼啦站起身来,大叫一声:林慕蝉、柳向晚,你们俩赶紧离开,要死,让我和黄大哥死在一块吧。 林慕蝉和柳向晚大惊失色,纷纷压低声音给我说:快趴下,你疯了?不是说这东西很厉害吗? 我朗声说道:没用,雪玲珑早就知道我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雪玲珑谈判 林慕蝉听我如此说,也站起身来,用东北话冲我吼道:王得鹿你个山炮,竟瞎整,看把你扇乎的,你连山坠子都没带来,就去送死! 我这才想起,山坠子在我晕倒后就走丢了,没错是走丢了,山坠子经常自己出去溜达,但每天都会回来。我虽有拿山坠子的口诀,可此时此刻不想召它来,它来了也没用,迷不住雪玲珑,也杀杀不死它,枉送性命,临死不能拉宠物垫背。 林慕蝉不由我细想,说话间,从斜跨背包里掏出一个绳索来,那绳索有一个套口,我知道林慕蝉会打一种绳结,叫作驴蹄扣,专门用来空中吊物,这种扣子形似驴蹄,一头儿拴在林慕蝉腰间,另一头是个空套,这个套子套住任何东西,越收越紧。 林慕蝉将绳索一头在腰间拴好,就往我头上套,我知道她是想把我从空中吊走,急道:林慕蝉你别往我身上套,关键是救黄金童。 林慕蝉一愣神,看了看远处的水潭,黄金童还浮在水面上,雪玲珑知道我已到来,没做出任何反应,好像我们三人压根就不存在似得。依旧一圈圈的缠绕那卵壳,要把卵壳织起来,将黄金童封在卵内,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就不得而知了。 林慕蝉看了看山势,对我二人说道:你们俩不要靠前,我试下,看能不能把黄金童吊出来。 我说:你去试下可以,但得注意安全,不要试图去攻击雪玲珑,因为没用,知道不? 林慕蝉点点头,蓝翼一展,腾空而起,直扑水潭,就在俯冲下去的一刹那,水潭中白光一闪,林慕蝉就像一个乒乓球一样被弹开,飞速弹向高空,抬眼瞭望时,已经没了踪影。 我和柳向晚都失声叫了出来,林慕蝉情况怎么样,我不得而知,急的就地乱转,十分担心。焦急之下,心神难安,我一时冲动,掏出鹿骨刀来,对柳向晚说:你快走,我去和雪玲珑拼了。 柳向晚带着哭腔说道:走不了了。 我回身一看,头皮发麻,原来漫山遍野全是蛇,已经将我们团团围定。 我惨然说道:柳向晚我对不起你,带你出来让你把命搭上了,你用吞吐兽即便能吹开一条道路,离开这里也没有用了,一旦万蛇围住你,不论你到天涯海角,这些蛇都能找到你,人总会有睡觉的时候,一旦闭眼,就会万蛇缠身而死。 我的一番话说完,柳向晚哇一声吓哭了,扑到我身上,紧紧的抱着我,抽泣着说:王得鹿,我喜欢你,今天终于敢把这话说出来了。也许能和你死在一起是天意。 我也紧紧的抱着柳向晚,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我不想让她陪着我死,可我没别的办法。 雪玲珑这个万蛇驱奴之术,我早知其厉害,当年就是因这个法术让我染上了虫斑,鲁虾蟆用我三滴血破过这个法门,可如今故技不能重演,我无法像对付虫孩一样对付雪玲珑,因为它是条蛇,想再让它吞我的血,几乎不可能,我们不能近其身。 林慕蝉生死未定,柳向晚怀中哭泣,多少生离死别阴愁情绪,一发涌上心头,心内成灰,也许注定死在雪玲珑魔爪之下。 我放开了柳向晚,对她说,走吧,咱们上去,死也得似得壮烈不是,总得对着雪玲珑攮几刀吧。 我和柳向晚爬了上去,山坡下黑压压的群蛇慢悠悠的向我们包围,此时此刻离雪玲珑越近,被群蛇吞噬的几率就越小。 我拔出鹿骨刀攥在手里,将打兽龙筋给了柳向晚,因为打兽龙筋抽打起来时,可以让群蛇退避三舍,但如此众多的蛇,用打兽龙筋驱赶,只是延缓死亡的一种方式,早晚会累的挥不动打兽龙筋,被蛇缠咬而死,一如当初的于副局。 我们走到水潭边,雪玲珑忙着织卵,一会绕到黄金童身上,一会绕到水下,它雪白的鳞片闪着光芒,头上的鸡冠子红彤彤的,两只绿色的眼睛,不时吐吐红信子。 那卵壳非常柔软,是用雪玲珑腹下拉出的一条丝线织就,像蚕坐茧一样一圈圈的编织,雪玲珑腹下那线拉出来以后,见风就硬,形成了一圈圈的蛋壳,要将黄金童包裹其中。 黄金童漂浮在水面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脸上一团淡绿,想来黄金童定是对雪玲珑痛下了杀手,比如用石头将它的七寸砸烂,于是中了雪玲珑口中吐出的烟气,就像当年张老k一样,昏死在地上,被血玲珑拖下水去,开始封卵。 至于为什么要把黄金童封在卵内怕是只有天知道。 即便是垂死挣扎,我们也要挣扎,柳向晚怀抱吞吐兽,冲着雪玲珑和黄金童使了一口大风,大风起处,地动山摇,然而那水潭之中却不见半点波纹,再看雪玲珑时鸡冠子上赫然顶着一颗虫丹,熠熠放光。 水潭周遭则被吹的树木折倒,石块乱飞。柳向晚见吹不动雪玲珑,怀抱吞吐兽开始吹山坡下的群蛇,几阵大风过后,群蛇一时半会攻不上来。 雪玲珑一门心思的在织那一枚卵,一直当我不存在,虫丹一祭,只由它打别人,不许别人打它。对我视而不见,只是诏令万蛇围山,想是要看我慢慢死去。 心中十分担心林慕蝉情况,想来被弹走这么老半天,没有飞下来,或有性命之忧。如果林慕蝉死去,我即便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想到此处,我越发恼怒,准备下水,先把雪玲珑割成两段。 就在此时,柳向晚忽然一把拉住了我,对我说道:王得鹿,快看。 我顺着柳向晚的手指向天空一看,一个蓝色的影子,缓缓飘落,正是林慕蝉。 柳向晚连连摆手,大声呼喊:别下来别下来,快走,快走! 我也赶紧摆手示意林慕蝉逃离此地,林慕蝉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蛇,她知道此术之厉害,虫孩打豹伏山时就知道了,然而她却义无反顾的双脚落地,收了翅膀。 不管怎样,林慕蝉还活着,不禁让我欣喜,死亡临近的恐惧暂时甩在脑后,上前一把将林慕蝉的胳膊拉住,林慕蝉大叫一声:疼!快松开。 我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林慕蝉胳膊上流着鲜血,却不是刚才被雪玲珑弹开时受的伤,而是被白光一弹之际,林慕蝉身体扭曲,神农古镰误伤自己,在左臂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林慕蝉不住的说:好厉害,这东西太厉害了,我都没近身,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到天际,好不容易才停住,两个翅膀火辣辣的疼,我都不敢飞了。 柳向晚说道:可是你不该飞下来,飞下来就意味着要一起死。 说着话柳向晚脸颊上流下两行清泪。 林慕蝉道:别哭哭啼啼的,这不还没死吗? 我攥定鹿骨刀却待进入水潭,林慕蝉一把将我拉住说:你干什么? 我道:最后的挣扎呀! 林慕蝉说:你先等会,刚才我飞下来时看见梅卫红了,正在山坡上往这里走,衣衫破烂,想来,柳向晚的吞吐兽一口风将其吹跑之际,雪玲珑使了个法门,将其在半空定住,揪了下来,梅卫红应招而来。 梅卫红被风吹跑,雪玲珑有办法将其拿来,从风道中救下来,这个我信,但这事与我和雪玲珑拼命半点关系没有,不解道:梅卫红是个人,只是被雪玲珑利用了,咱们不能杀她。 林慕蝉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想啊,如果雪玲珑要杀咱们,刚才就动手了,咱们三个都不够它塞牙缝的。这是暂时还不想杀咱们,要让梅卫红上山,替它传个话。 我摇头道:不对,梅卫红一见我就痛下杀手了,还用陷地之术,企图直接要我和张舒望性命,这会儿怎么会传话呢? 林慕蝉道:也许,雪玲珑在杀你之前,还得问你些口供什么的,也未可知。再者梅卫红在家用了险地之术,兴许只是想困住你,等你晕了,就把你拘出来, 说话间林慕蝉胳膊上的血一直往地上滴答,我用鹿骨刀将她袖子割下来,给她包扎伤口。心想,既然能对话,再好不过,兴许可以谈谈,让林慕蝉和柳向晚离开这里。 果不其然,雪玲珑自己在水潭中忙活,丝毫不顾及我们三人,山坡下的那些蛇虫爬到近前,立着我们七八米远,渐渐的围了一个半米高的蛇墙,呈半圆形,团团围定我们,却不再向前,看来林慕蝉分析的不无道理。柳向晚有密集恐惧症,看着密密麻麻的蛇墙,恶心想吐,蹲在地上起不来。 我心急如焚,再晚一些时间,黄金童即便不被雪玲珑弄死,也会失温而死,寒冬腊月,那水冰凉沁骨。 好在时间不长,蛇墙分开一条小路,梅卫红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毕竟是被吞吐兽的狂风吹跑,即便有雪玲珑作法,也摔得不轻。 梅卫红一见到我,就用一个苍老的男性声音说道:王得鹿,你是想自己死,还是和你的朋友一起死? 第一百五十八章三足变天吼 我一听心下明白,果如林慕蝉所言,雪玲珑确有些条件要和我谈谈。雪玲珑以异类之躯,口不能言,必要人给其传话,一如当日话皮子报丧。 我当即说道:怎么能保我朋友们不死? 梅卫红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你交出所有虫书给我,我可以放过你的这些朋友。 此言一出,我先是一惊,不明白雪玲珑要虫书做什么,难不成怕赶虫人师徒相继,辈辈找它麻烦?在薛各庄梅卫红家一战,雪玲珑已经知道我是赶虫传人,当年井场上那些枝叶细节,雪玲珑虽然不能言语,却都瞧得明白,知道我是王采樵之后,也知道我后来被鲁虾蟆带走,自然联想到我是鲁虾蟆徒弟,存有虫书。这些都是牛天玲生前神识,此人死前即在暗三门江湖里混,岂有不知赶虫之理。 关于那一百零三册虫书,鲁虾蟆生前有交代,不能随便示人。不要说我们这一行当,便是剃头修脚的技艺,个中精妙手段,都不肯随便流于世人。但鲁虾蟆没有强调誓死保卫虫书,有一次夏夜闲聊,鲁虾蟆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虫书被歹人盯上,有性命之忧,大可弃书自保,人命大于纸张。有他这句话在先,我留着那些虫书也无甚大用,内容早已烂熟于胸,只是不知雪玲珑为何索要那些虫书,人与异类阡陌有隔,它断然不会成为一代赶虫人。 因问道:你要虫书做什么?是要原本还是要手抄本? 梅卫红说道:随便,手抄本亦可。 我长舒一口气,心下琢磨,林慕蝉和柳向晚性命也许因虫书可以保全,我始贪恋自家性命,说道:那水潭中的黄金童,你们得还给我,我也想活下去。 梅卫红说道:水潭中人,死不了,卵封之时,乃是新生伊始,你王得鹿却不可活,本没打算这么快要你性命,可你既然找上门来,就怨不得我了。 我急道:为什么非要杀我,你给我解了虫斑,我保证不再滋扰,可否? 梅卫红道:王得鹿,你二爷爷王采樵与鲁三星害的我好苦,我当日在蛰龙观修道,自与霍殿几纠葛,不干外人之事,我修道已满,不日将凌波入海,博个头角峥嵘,鲁三星用屠龙药杀我龙鳞真身。致我如今人不人,虫不虫,以腹行走,这个雪玲珑肉体,虽是风生之躯,却是个天逆之形,乾坤有序,凡是刀剑不伤之身,初一十五望朔之日,便有飞剑来穿,剐心掏肺,受尽苦楚。这一切都是王鲁二人造成的,你是他们后人,我必让你受受剐心掏肺的苦楚,以削我心头大恨。 敢情风生兽都是天逆之形,如若我能活下去,少不得将这事记在虫书中,天逆之形要承受极大的痛苦,初一十五有天剑来穿心,想来天地造物,必不能教其逍遥逆天,给了一个刀剑不伤之躯,也不能由着此物招摇,必然有天剑月月来剐,这天剑不同于寻常刀剑,来穿心时的剧痛,还不如直接死去,一了百了。如此说来,这十三年来,雪玲珑虽然不死,却是煎熬度日。当日它在我二爷爷坛中之时,从蛋壳中孵化未久,即在雕翎灰中熬受苦楚,不曾见风,也没拜过四方,因此飞剑不来,一见风,拜了四方,飞剑则月月前来。 我突然觉得当年辽东大法师所作所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如果和牛天玲是真朋友,为何让他投托个痛苦的躯体,因此说道:牛天玲你好没道理,是你当年起了杀心要灭霍殿几,我二爷爷与师父霍帅帐下从军,焉有不救的道理?你落到今天境地,完全是辽东大法师所为,如何就不想想,是不是他没安好心? 梅卫红说道:你不要信口胡说,辽东大法师是我拜了盟的仁兄弟,怎会害我?你不要在此巧舌如簧,你的命我要定了,如果不给虫书,这些人都得死。我可以放你一个朋友出去,去取虫书,两日之内前来以书换人,如若不来,我用虫丹杀你,其他人则万蛇噬身而死。 我明白,雪玲珑的万蛇噬身之术,对我没用,因为我已经虫斑在身了,其他人则很容易被其用此术杀死。 梅卫红话音刚落,林慕蝉一把将柳向晚拉到梅卫红跟前,对其说道:我们决定派她去取虫书。 柳向晚急道:我不去,我怎知虫书在哪?还是留下来吧。 林慕蝉低声道:你傻啊,这有你什么事?你笨手笨脚的,别在这添乱,我能飞你能吗? 柳向晚委屈道:难不成和王得鹿同死你也要和我争一争? 林慕蝉怒道:我发现你说话怎么有点韦绿的意思了?花痴是吧?要死谁也跑不了,王得鹿给你地址,你快去。 说着林慕蝉冲我挤了挤眼,掏出一支碳素笔来,我心领神会,对梅卫红说:我得给朋友说明藏书的地址,但我信不过你,不能被你听了去,我得给她写下来,以确保一手交书,一手交人。 梅卫红眼神轻佻,没有说话。一副不屑于和我玩阴招的表情,算是默许。 我当即掏出一张符纸,刷刷点点给柳向晚写了地址,林慕蝉在旁看着说:不对不对,这是个错别字。 说着将符纸夺在手中,用碳素笔在上面加了几个字:快去找司马仁,让他在庙中供泥塑。 林慕蝉此举,也是死马权当活马医,将众人性命交付到一个泥塑匠人之手,想来也是无稽,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万一管用,我们就有一线生机,与此同时,林柳二人性命也随同这片纸一张,将宝押在了司马仁身上。此人我所未见,林慕蝉与柳向晚与其一夜酗酒,杯盏之交,是否能侃大用,尚在渺茫之间。我刚要伸手去夺纸条,林慕蝉却将纸条塞给柳向晚,让她赶紧出山。由于雪玲珑与梅卫红四只眼睛睽睽盯着,我也不好举止过分,免让对方察觉端倪。 柳向晚看了那几个字,神色有些激动,当即将纸条小心折好,从领口处塞入自己胸罩之内,以防被盗。 我们看了看雪玲珑,又看了看梅卫红,那意思准备好了,可以出发。 蛇墙忽然打开了一个一米多宽的缺口,柳向晚顺着那缺口就往外跑。 林慕蝉见柳向晚跑了,拿出自己的绳套来,我知道她想带我飞出重围,当即就对林慕蝉说:别费心思了,咱们不能天天在天上转悠,这事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雪玲珑既然认下你,只要虫法不破,早晚会让万蛇噬身的,没用。 继而冲梅卫红说道:牛天玲我说的对吧? 梅卫红发声道:还算你识相。 我继续道:既然我不日引颈受死,你得让我死个明白,你将黄金童用卵封起来,到底想要做什么?要放我的朋友就得全放了,为何要留下黄金童? 梅卫红道:百年红尘恩怨,到此了结,我可以让你死的明白,你这个黄大哥,是我献给辽东大法师的,这个卵叫作化妖卵,以备辽东大法师炼妖之用,等卵再次破壳,你这位黄大哥,可就非同小可了,乃妖异之辈,术法精妙,手段绝伦,得以化作妖形,在大法师帐下行走,少不得有些偷天换日的好处。 我和林慕蝉不约而同失口大叫:啊! 我不禁暗暗惊奇,世间竟有炼妖之术!辽东大法师到底何许人也,当年让牛天玲安魂在雪玲珑之体,绝不那么简单。 如果炼妖成功,还不如将黄金童杀死来的干净利索,不知为什么,一听那话,我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瓜州那三个老蜃奴,黄金童如若被炼成妖形,绝对好不过那三个蜃奴,只会更糟。 因此我说道:不行,我不同意,你得放了黄金童! 梅卫红说道:事已至此,卵壳过半,不能再放了。你无权和我谈条件,我已仁至义尽。 我担心牛天玲还打算将林刘二人封入蛋壳,问道:你为什么单单封住黄金童? 梅卫红道:凡是杀过我一次的,我必将其炼成妖形,黄金童以刀剁我成两截,我不能饶他。 我试探的问道:那当年张老k? 梅卫红道:没错,当年张老k已是妖人,现跟随大法师左右。 我嘴唇不住的哆嗦,问道:为什么你没想封住我? 梅卫红阴险一笑,说道:我杀你之后,嘱咐好大法师给你魂灵安排个好去处,让他动用偷魂转灵之法,让你来做雪玲珑,也让你尝尝月月剐心掏肺的滋味。 啊!我和林慕蝉大叫失声,完全出乎意料! 难道世间还有这种邪法?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手段也忒狠了,死则死矣,哪能如此害人?言辞令人发指。 我又问道:你要虫书到底要做什么? 梅卫红答道:赶虫炼就虫妖,以供辽东大法师之用。 我闻言愣在当场。 就在惊愕万分之际,山坡下忽然传来一声狗叫,我顺声一望,竟然是山坠子,那狗一声叫唤,我见其背上驮着一个小动物,跑至蛇墙外围,飞腿跃起,踩着那缠得密密麻麻的蛇墙,几个健步冲了进来。到我跟前停住,舌头伸出嘴外,累的哈哈直喘。 狗背上,跳下一只小兔模样的动物来,那物外形像兔,却只有三足,尾部是单足,走路蹦跳机灵,两耳尖长,牙齿锐利,双眼血红,我一见,大喜过望,此物虫书有载,叫作三足变天吼! 山海经亦载:吼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 此物非但是吼,且是吼中之虫。 第一百五十九章虫丹取命 变天吼不同于望天吼,望天吼多是狮子状,传说为龙生第八子,变天吼则兔子状,有四足,独变天吼中之虫是三足,此物不是龙生,乘地茧而孕,乃天生地长。 吼之为物,历代描述不同,华表屋宇之上,多是望天吼,作小狮子向天状,没有在建筑物上塑变天吼之形的,因为论及好勇斗狠,百虫之中,无出变天吼之右者,且此物斗不死对方,绝不罢休,一旦盯上,死缠到底。 变天吼之尿液,虽不在天下奇毒之列,并不代表毒性不强,只是此物伤人记录甚少,一般见到人类就躲,然而却多伤及虎豹狼虫,此物喜食虎脑蛇肝,且有炼虎油的习性,百兽惧火,唯独此物不怕,荒山野火,除却自生之外,有可能就是吼在炼虎油。 之所以叫作变天吼,只因此物能颠倒乾坤,可令法术失效, 天下法术,皆出自宇宙吞吐,一吞一吐间,规章乃成,所有符令、咒语、宝器皆归从宇宙阴阳吞吐,如若颠倒,为一吐一吞,则所有法术失效,不复运行,使得乾坤肃静,不尚奇艺,大吼一声,万术萧然。当然此物黄豆小虫,不能震撼一城一邑,其颠倒效果,只能在吼声范围之内,老辈赶虫师给这种小虫起名叫作十三亩地,盖因其效总在十三亩地之内。 山坠子颇通人意,知我不敌雪玲珑,又见此地蟠龙山竖着一面土石幡,这土石幡常人所不能见,唯望气师精炼多年,一双推云勾地眼,恍惚能见。犬类却天生能认此幡,有土石幡的地方,犬常不明夜吠,只因土石幡变幻多形,是为缘故。 土石幡生于地茧之上,是一团虚渺生气,有地茧之处,必有宝器,宝器之侧,必有灵虫,山坠子一来薛各庄,就望见了蟠龙山山顶,竖着一面土石幡,变幻莫测,当然人远远望去,只见白云青山,不能辨识。从薛各庄出来后,山坠子即奔赴蟠龙山,在山中寻得土石幡根基,是一方石洞,石洞中九曲十八盘,得遇在洞中藏粮的变天吼,山坠子会变化且通三坟古理,知道人间阴阳,草木雌雄之事,当即变作一只雌兔模样,变天吼双目爆红,骑上雌兔就要与之行苟且,原来天下生物,阴阳相抱,雌雄两分,唯独这变天吼有雄无雌,只能与雌兔交合,然而变天吼之精能化骨,交合完,雌兔化作一滩脓水,因此不能繁育。 变天吼骑在山坠子身上,山坠子当即收了法相,恢复本身,变天吼自然惊骇,俗语讲,人有人言,虫有虫语,山坠子能与变天吼沟通,言说大意,那意思哥们我逗你玩呢,带你出去找点好吃的。 如若换作是赶虫人,使用手段诓骗变天吼,这就打起来了,山坠子本身就是一头奇虫,奇虫之间,本就有天生的亲和力,若不成为死敌,肯定可以做挚友。 山坠子背上青毛牢牢锁住变天吼的毛发,一路奔来,这是个极其冒险的举动,变天吼若是眨眼不愿意,一泡尿撒在山坠子身上,此狗就算归天去了。 然而变天吼却很乐意,想是委实饿了。赶虫人前辈们也曾做下笔记,有时候以虫赶虫非常得心应手,大概虫的世界只有虫们最了解。 当时变天吼从山坠子背上跳下来,看见缠绕在一起的蛇墙,两眼放光,想来这是大餐,此物最喜虎脑与蛇胆,目下情况,虎脑只在动物园中有,而蛇胆满世界都是,那眼神,仿佛饥饿的少年进了巧克力工厂。哈喇子顺着三瓣兔子嘴就往下流。 山坠子汪汪叫了几声,目不转睛的盯着雪玲珑,变天吼闻声看去,见一条鸡冠蛇盘在水潭之中,喜不自胜,连我们人类都能洞察它内心的喜悦,那感觉就像在巧克力工厂里又发现了一盘水果蛋糕。 蛇虫之胆不同他物,不惊则不聚,而且胆无定处,胆的位置随月份变化,谓之走胆。 变天吼仔细端详了一番雪玲珑,认定此物好吃,鳞片雪白,不但有片美味的鸡冠子,还有颗大虫丹,虫丹这种东西,任何灵兽都不会放过,如有机会,一定吞服,不过需要从丹虫体内逼出来才可,一般丹虫不是逼急了眼,也不会献丹。 变天吼当即后足跃起,跳到水潭边,雪玲珑身中乃牛天玲见识,不知此是何物,梅卫红口内叫道:王得鹿,你耍什么花招,这兔子是什么东西? 雪玲珑虫丹聚光,瞬间变作紫色,要用紫光射变天吼,紫光一射,变天吼定然洞穿而亡,这小东西吃过不少妖物,知道雪玲珑虫丹厉害,遂引颈向天,一声大吼,声如青牛,雪玲珑虫丹瞬间暗淡无光,眨眼间收进体内。 围定我们的蛇墙,开始不安分起来,纷纷撤走。 水潭中的黄金童,忽然从水中扑打起来,一边扑打,一边大叫:救命,冻死我了! 与此同时,梅卫红晕倒在地。 我知道这是雪玲珑的法术失效了,所有法术全部瘫痪,此刻它只是一头风生兽,再无法力与我们赌斗,当然我们所有法术也运用不了,林慕蝉的神农古镰本来是血红色,此刻暗淡无光,古镰里还传来女妖一声惨叫,可能面对变天吼,都不大适应。 变天吼得意洋洋,跳进水中,逮着雪玲珑就咬,先把鸡冠子吞在口中,嚼的满嘴是血,雪玲珑吃了一惊,翻嘴去咬变天吼,变天吼吃遍天下妖物,哪能怕它,两厢撕扯起来,最后变天吼将雪玲珑叼出水潭,咬破雪玲珑腹部,生吞蛇胆。 好在雪玲珑是风生兽,微风一过,立即复活,腹部被咬处自然愈合,鸡冠子又生出新的。 变天吼一看,大喜过望,那猥琐的表情令人过目不忘,心里笑开了花,肯定暗道:原来这东西吃不完,吃完了又长。 因此两爪将雪玲珑按在地上,细细品尝,初时雪玲珑还挣扎着咬变天吼,此时此刻伏地一动不动,痛苦非常,任由变天吼食用。想来飞剑来穿,也是这番滋味。变天吼只吃蛇冠子和蛇胆,其余一概不吃,变天吼也十分通灵,知道一旦全吃了,雪玲珑可就在自己腹内复活了,与自己有碍。 我们七手八脚的将黄金童从水中捞出来,他身下是蛋壳,里面还有半蛋壳冷水,冻得黄金童嘴唇发青,原来刚才浮在水中一动不动是因为着了雪玲珑虫法,如今虫法已解,黄金童自然清醒。 蛋壳内的粘液将黄金童黏在其中,林慕蝉用神农古镰,我用鹿骨刀,将那蛋壳割开,把拉出来,黄金童当即脱得赤条条的,将湿衣服扔进水潭,我脱了件外套给他裹上,林慕蝉和转身不去看他,也脱了件外套扔给黄金童,黄金童用两件外套裹住身体,蹲在地上拢那些枯叶,浑身发抖,说不出话,用火链子生了一堆火,恨不能将那堆火搂在怀中。 我一见变天吼如此手段,心中大爱,此物要是赶到手中,以后何惧雪玲珑?不但是雪玲珑,天下妖物,谁敢不伏我? 当下动了收伏之心,可转念一想,这个举动太冒险,变天吼的颠倒乾坤是有时效的,一旦吃饱了,此法失效,雪玲珑可就复原,既然虫法已解,我趁此时逃脱,是个万全之策,我流浪江湖,雪玲珑下次找到我时,还不知猴年马月。 如果将变天吼赶到手,必要醉倒它,虫书记载,以童子尿与处子尿相合,灌之以变天吼,此物即醉,三日乃醒,以虫符七星阵感应,此物乃降。 将变天吼灌醉,不算困难,山坠子已经取得了它的信任,此事容易,可灌醉以后雪玲珑变本加厉,如何是好? 当下我把心中忧虑,三言两语,告知身边二人,林慕蝉认为逃跑比较稳妥,黄金童抱着火堆,打着寒颤说道:能吃雪玲珑的东西你犹豫啥?赶了!人死吊朝上,不死当大王,快点,我快冻死了。 于是我对林慕蝉说道:你是处女吗? 林慕蝉一愣,鄙夷的看着我道:什么意思?我还要问你,你是处男吗? 我急道:我当然是,我得向你讨些处女尿液。 林慕蝉脸色通红,说道:我是处女,又怎么样? 我对林慕蝉说道:你快点去接尿液,记住要大约一茶杯,我这里也攒点,咱们两个的尿液混合,就能醉倒变天吼。 林慕蝉说了一句真恶心,随地捡了个矿泉水瓶,用镰刀割开,在水潭中略一涮,走下山坡,不一会端着半瓶茶水似的尿液,脸色羞红,走上坡来。 我赶紧接过,让林慕蝉背过身去,自取了一些尿液,虫书判定处男处子,仅以未圆房为分界线。 将尿液混合,端在手中,我随身带有一个铝盆,那是流浪的饭碗,此时顾不得了,解下来盛了尿液。 然后我走向雪玲珑,此时变天吼已经吃了它三四个蛇胆了,梅卫红早已晕倒在地,不能再为其传话,我指了指三足变天吼,它正在吃新长出的蛇胆,又指了指我肚皮上的虫斑,那意思咱们做个交易,我将变天吼迷倒,你把我的虫斑给我解了。 雪玲珑明白意思,痛苦的一上一下点点蛇头。我一指虫斑,那意思你先给我解了。 雪玲珑痛苦的左右一摆蛇头,我恍然明白,现在雪玲珑不能用法术,不醉倒变天吼,一切都是枉然。 我又做了个手势,将手掌横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又摆摆手,那意思你不能杀我。 雪玲珑点点头。 我赌一次,唤过山坠子,耳语几句,山坠子不用演虫法,人话大部分都听得懂,它领命叼住不锈钢盆,将其放在变天吼身边,变天吼腥臊之物吃了半肚子,自然想喝点什么,身后就是水潭,清冽无比,那杯中之物,即便混有美女尿液,也是骚气非常,但变天吼不是人,人觉得很难喝的东西,它不觉得,此物在它鼻中,那是一股浓醇的酒香。 山坠子也不知怎么和它沟通的,它抬眼一看,当即将嘴伸进不锈钢盆中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须臾醉眼朦胧,憨态可掬,不一会,醉倒在地上。 梅卫红当即坐了起来,口内发声道:王得鹿你好狠毒。 我说道:赶快解虫斑。不能无信义。你说好不杀我的。 梅卫红道:我可以给你解了,但我只答应今天先不杀你。 话音一落,我肚皮上最初的那一道虫斑消失不见,我心中大喜,眼见还有一条虫斑,那是虫孩给我留下的,我一时得意忘形,指着虫孩那条虫斑,对雪玲珑说:还有一条,一块解掉。 雪玲珑看见,用梅卫红发道:为什么你身上还有一条?不是我种下的我解不了。 我沮丧道:那坏了,虫孩已死,我这条怕是解不了了。 雪玲珑知道我说的虫孩就是袁国民之子,它亲自种的的种岂能不知道。当即梅卫红圆睁怪眼,大叫道:我儿竟死在你手!我与你不共戴天! 我一时说漏了嘴,但已无法挽回。 梅卫红说完自己晕倒在地,雪玲珑再不搭话,直接让虫丹飞出体外,直取我面门。 第一百六十章感应爽错之术 虫丹飞来速度甚快,正中我面门。 按照常理,我脑袋应该像被被子弹击中的西瓜,瞬间瓜皮乱飞,汁水溅射。 但虫丹飞来时,我紧闭了双眼,第一感觉是被虫丹打的鼻子发酸,而且虫丹碰触到皮肤的地方,火辣辣的烫。心想,好在鼻子还在。 虫丹竟被我的脸弹了出去。 我进一步摸了摸头,头也还在,非常完整,于是暗自庆幸,被打的满眼泪水,强忍酸楚,睁眼一看,那虫丹叽里咕噜滚到雪玲珑身边,逐渐暗淡无光,须臾消失不见。 雪玲珑则满地打滚,在地上抽搐,头不停的在颤抖,尾巴也不停的在颤抖。 我方才明白,虫丹射来,不是我的脸硬,而是造化大,就在虫丹飞出的一刹那,雪玲珑犯病了,不是癫痫就是吃了烟油子,因此虫丹法力尽失,打在我脸上直接弹开了,若不是雪玲珑此刻犯病,我脑袋就没了。 我平复着胸口,仰天赞叹,老天爷待我王得鹿不薄,无以为报,无以为报。 林慕蝉见雪玲珑在地上抽搐,来了兴致,凑过去拿一根小木棍去戳,黄金童靠着火堆,披着两件外套喊道:林慕蝉你知道什么叫狗不咬用棍戳吗?还不快跑?等着雪玲珑醒来? 说着,黄金童只披了上身的外套,光着屁股就朝山谷外跑。变天吼使法之时,围定我们的蛇墙就走散了,我拉起林慕蝉紧跟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雪玲珑就犯病,一路跑的跌跌撞撞,本来寒风凛冽,仓促逃跑之下身上反而出了细细一层汗。 跑出山谷,上得山顶,迎头正是那座仙姑小庙,从小庙里横身走出一个老头,厉声喝道,还跑什么? 恍惚一认,竟然是张舒望,我大叫道:张大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舒望道:废话,我们不来,你们早就死了。 林慕蝉和黄金童当下跑进小庙。我则站在小庙门口。 十几平米的小庙里竟然挤了几个人,黄金童风风火火的闯进门,一进门就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能叫出如此分贝的女人非是旁人,正是柳向晚,她见黄金童裸体,两颊发烧,双手捂脸,蹲在小庙墙角处,一动不敢动。 旁边韦绿幽幽说道:没见过裸男呀?你看这尺寸,看着规格,如同神龟探海一般,多好看!少见多怪!没出息!叫唤什么? 训的柳向晚一言不敢发。 原来韦绿服了大灵豆以后,十几分钟就转醒了,张舒望带她去了国道旁一家卫生所,韦绿被纱布包扎了耳朵,活像黑猫警长里的一只耳。旁边还有个中年男子,长头发长胡须,一看就是个伪艺术家形象。正是传说中的司马仁。 小庙大堂正中央摆了一个塑像,正是雪玲珑形象,一条泥塑的大白蛇盘在一个莲花宝座之上,尾朝东南,头向西北,头部翘起有半尺高,尾部翘起一尺高。 正常的摆放位置应该尾朝西北,头向东南,这么个摆放法是为了使用感应爽错之法,原来我的小命是柳向晚和司马仁救的。 柳向晚道出事情原委,被困山谷和雪玲珑谈判之际,她被林慕蝉推出群蛇包围圈,名义上是拿着纸条去寻找虫书,找来换人,柳向晚却根据字条上林慕蝉的主意去找了司马仁,司马仁一听,不敢怠慢,两人用小跑车将泥塑提前运到庙中,柳向晚怕出意外,叫张舒望和韦绿一同来到庙里,司马仁用起感应爽错之法来,将香火烧着,雪玲珑就痉挛了。 我搞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后,喜上眉梢,这感应爽错之法太好使了,原来这个道门儿运用起来很简单,塑像之时,梅卫红嘱咐司马仁,蛇头要翘起一尺,蛇尾翘起半尺,而司马南故意让蛇头翘起半尺,蛇尾翘起一尺,反着塑,泥塑莲花之内,本是空腹,司马仁将女子经血藏入其中,还在泥胎体上写了一篇爽错符文,就造就了一尊爽错塑像,用这塑像点燃炉前香火,被塑之物,必然痉挛癫痫,不论人兽。 司马仁长期做这个,因此收藏有许多女子经血。倒不是他有意帮我们,而是除了装饰用塑像,凡是进庙堂的塑像,司马仁都做成感应爽错的形象。 因为司马仁知道,如果中规中矩,按照被供养人要求做出塑像来,善男信女们必然会去膜拜,拜塑像损人魂魄精元,塑像所搜集的并不是人间烟火,而是人的魂魄精元,只要一拜,灵魂便有所缩减,长此以往成为偶像奴隶,越陷越深,到最后变作无魂之人,慨然离世,彻底灰飞烟灭,世间再无此灵。杀灵比杀人狠的多,所以拜偶像损人。 司马仁虽然酗酒好色,但为人一腹衷肠,几乎所有经他手的塑像,他都做成感应爽错之形。因为能食庙中供养的,以妖物居多,即便有些塑像,历史上有其真人,可此人已死,并不能通灵,多是妖物借塑像吸取人间魂魄精元,又比如佛乃觉者,菩萨连觉者也算不上,皆是人而不是神,死后并无知识,拜之其也不能相闻,多为妖妄所利用。 然而利用感应爽错之术,一是改动塑像外形,二是塑像胎体中藏有秽物,三是制作胎体是写上爽错符文,如此一来,一旦有人膜拜此塑像,敬上烟火,受膜拜的幕后妖物必然受损,受损的形式因所写的爽错符文而定。 建庙吸人魂魄精元,是个有风险的事,遇到泥塑高手,反而受其害。 有些事是我后来得知,雪玲珑驻扎在山谷以后,月月有飞剑来穿,当然此事不为常人肉眼凡胎所能见,山谷人迹不至,偶尔有牧羊人穿过,也很难发觉一条小蛇,故此雪玲珑虽然痛苦,却着实安稳了几年,不曾想忽有一日,辽东大法师访到了雪玲珑,授以修虫丹之法,条件是每年向其纳活人贡或者灵虫贡,以供其炼妖所用。几年来,雪玲珑练就一颗虫丹,比及先时,更加厉害,与此同时,网罗了七八个人被其缠封在蛋壳中,做成化妖卵,送给辽东大法师。几次下来,辽东大法师胃口大开,向它索要灵虫,供其炼虫妖之用,以酬大法师再造之恩,雪玲珑深受赶虫人之苦,一腔愤恨无处发泄,正中下怀。 原本计划建好小庙就去拿我,新帐旧账一起算,如果鲁虾蟆还活着,就将其杀死,向我索要虫书,如果鲁虾蟆已下世,在拿到虫书后,就拿我开刀报仇。 拿到虫书以后,供它所勾拿之人学习,比如梅卫红,或者再勾拿个更合适人选。我不能被我利用,因为我三滴血破过它虫法,它可以杀死我,却不能摆布于我。没成想小庙还没彻底完工,我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一开始雪玲珑只想擒住我,索要虫书,并不曾想杀我,如若想杀我,即便是控制梅卫红动手,也能在三招两式之内,取我性命。 雪玲珑为了修虫丹,必须吸取人的魂魄精元,于是就在周边村子布灾播病,所谓的滚地龙奇症,实则是雪玲珑抽人魂魄所致。但老是布灾播病不是办法,早晚会引起人们注意,引来江湖高人,来此抄家灭己,合力剿杀,也是个麻烦。 因此雪玲珑勾拿了偶入山谷的梅卫红,通过梅卫红在薛各庄内使了许多手段,隔山拘物,让失物复还,在村民中广建威信,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梅卫红顺利的建个小庙,以此不用再传播怪病,凡进小庙叩拜雪玲珑塑像之人,魂灵必被雪玲珑所蚕食,由于香火小庙是流水席,且不至于一次致人死地,细水长流,也能遮人耳目,是个长期食魂机制,故而雪玲珑十分重视,尤其是塑像,马虎不得,让梅卫红找到了泥塑大匠司马仁,并且千嘱咐万叮咛,塑像形制一定要合规。 司马仁一听就知道是被妖物所迷,因此抑郁胸间,想找人说道说道,正好文若山动问,是以将自己忧虑和盘托出。不想歪打正着,替我找到了雪玲珑踪迹。 那夜,柳向晚和林慕蝉去找司马仁,言谈之中,也涉及到雪玲珑,柳向晚去洗手间之际,司马仁趁着浓浓醉意,上前一把抓住林慕蝉小手,林慕蝉挣脱之际,司马仁笑着说:要想办掉这妖物,可能对别人来说十分困难,对我司马仁来说,小事一桩,如探囊取物一般,只需上柱香而已…… 林慕蝉用纸巾擦着自己的手,将这句话听到了肚子里,柳向晚回来后,司马仁开始大吹特吹自己的感应爽错之术。 林慕蝉见说的有鼻子有眼,上了心,在被万蛇围定,强攻雪玲珑不敌的情况下,林慕蝉急中生智,在纸条上写了找司马仁,柳向晚不负众望,请来这个泥塑高人,救了我的性命。 林慕蝉站在庙门外,招呼我说:王得鹿,我敢打赌,你现在进屋没事,要不进来试试? 说的我心里十分痒痒,正要进屋。就见远处山坡上黑压压数百人,持叉曳棒,一路喧哗,骂骂咧咧的围上山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辽东大法师 那一众村民呼呼啦啦往山上来,为首的是个老者,村长裹挟其中,柳向晚急走出庙门来看,给我说道:不用担心,我用狐术迷村长。 我说道:柳向晚你迷他一个人不管用,你没看见村长是被裹挟而来的吗?群情激昂,不受领导控制了,尽管梅卫红在村中作恶多端,但咱吹塌了人家房子,梅卫红失踪,又来小庙鬼鬼祟祟,他们能不防着咱们吗?你总不能一个个都给迷了,一队五六十岁的老头,眼神痴迷,不三不四的跟着你,你早晚被警察带走,迷不是办法。 柳向晚无奈的说:那怎么办?咱们还是跑吧。 此时众人也都出来了,黄金童穿了张舒望一条单裤,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张舒望只穿了一条毛裤,而且线头大多开了,显得零零碎碎,据说是公私合营时,张舒望被火柴厂招工,有个女寡妇同事给他织的,后来张舒望跑到女厕所偷窥,被厂里开除,只干了一年零三个月,与那寡妇同事也没了下文,只剩了这条毛裤作为念想。 张舒望说道:不能跑,跑了以后,小庙里香火就断了,雪玲珑卷土重来追我们怎么办? 这是我所最担心的,一旦小庙里的香火停了,雪玲珑解除了痉挛状态,不管不顾起来,十分危险,总也得让香火着上个一天半天的,我们先逃出个百八十里地,才算安心,这次来找雪玲珑,一切计划都成泡影,差点把命搭里头,只能暂避锋芒,再请高人,否则以我们几人力量难以降服雪玲珑。 正思量间,那帮人呼啦啦围上山来,除了村长,其余人等年纪均在五十开外,目下村落之中,年轻人基本都进城了,只余下年纪大的,带着孙子孙女,维持着山头那几亩地。 当先一个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戴个老花镜,穿一身中山装,口袋上插着明晃晃两根钢笔,典型的旧时打扮,上前见我们七长八短几个人,衣物举止,悬殊甚大,大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到我们村里毁坏房屋,绑架了我们村民,在这小庙鬼鬼祟祟,不说清楚,今天你们走不了。 又有一个老头接茬质问说:你们把梅神婆弄哪里去了?是死是活? 梅卫红在村中名声不佳,但秦桧也得有三门好亲戚,村中无故丢失人口,不论其好坏贤愚,总会引起惶恐,另外还有要求索赔的村民。 内中一个带蓝色帽子的老汉自称是梅卫红家后邻,与梅卫红屋宇栉比相连,不知为何,眼见梅卫红家北墙倒塌,一阵狂风扫庭,自家房屋也轰隆一声,忽然坍塌一角,出来看时,村长在梅卫红门前咋呼,林、柳、张舒望与我匆匆跑掉,当初他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因此并没阻拦,后听村长说是我等所为,要向我们索赔,开价十二万,一分不能少,当即掳胳膊挽袖子,脸红脖子粗,要拼命。 索赔之言一出,人群口舌喧天,这个说自家屋瓦丢失许多片,那个说鸡窝上的茅草棚不翼而飞,还有说养的鸡鸭鹅受了惊吓不产蛋…… 更有几个心明眼亮的,反复质问我们用什么东西把梅卫红家房子弄塌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准离开。 索赔理由各种各样,想来吞吐兽的一口大风,对梅卫红邻居都产生了影响,林慕蝉进村使得鸡鸭鹅受惊,也在情理之内,问题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赔偿,柳向晚虽然是千金大小姐,也不能逮着蛤蟆攥出尿来,什么钱都是人家出。 村民们的需求简单粗暴,两个字就是赔钱,梅卫红的下落倒还其次。 黄金童见人群情绪激昂,稍有不慎,即能酿出冲突事件,一旦动手,我们吃亏是肯定的。 这种事情黄金童、林慕蝉、柳向晚纷纷往张舒望身后躲避,司马仁天生胆小,见我们和村民起了冲突,钻进小庙供桌底下,不敢出来。 张舒望上前双掌推平,示意众人先不要说话,开口道:老汉有几句话说,我这把年纪了,说几句话,你们应该能相信吧? 众人眼见有个说法,瞬间平息了下来,张舒望说道:梅卫红没有失踪,也没有死,今天晚上保准送回村里,你们村中的损失,我们负责赔偿,但赔偿款项,咱们还得细细商量。我们随身带着一个雷管,上午时在梅卫红家不小心炸了,所造成的冲击力对你们房子有些破坏,这个我们一并赔偿。另外我们要在这庙中贡献一些功德,可不是直接给钱,一天一百块钱雇个人在这里打扫卫生,看护香火,你们看可行吗? 一众村民听说雷管二字,非常紧张,纷纷质问,携带雷管干什么? 张舒望道:我们携带雷管不是为了害人,行走江湖做点小买卖,青黄不接的时候,逢荒滩野池,炸点鱼吃,没别的意思,因听说梅卫红有些个通灵,慕名前来拜访,不小心引爆了雷管,万幸没人受伤,但梅卫红说是耳朵被震聋了,我们派出一个人,送她去医院了,检查一下,没事就回来。 实在编不出更好的谎言了,张舒望一番云山雾罩的说辞,还真就把这事支应过去了。村民们的注意力放在了赔多少钱上,内中一个精明老汉,赶紧出来打圆场说:人家答应赔钱就行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商量下赔钱数额。 那老汉又给张舒望递了个烟卷,说道:老大哥,我知道你们也不是成心的,这看护香火的活给我吧,我家离着小庙最近。 张舒望慌忙点头:好说好说。 那精明老头对众人反复劝说,村长被柳向晚迷过一眼,此时也站在我们这边,百般劝说,商量赔款金额,一番调价还价,最后列出了一个单子,村中受损村民七户,赔偿金额从五千到三万不等,一共是九万八千块,梅卫红家的损失另算,需要与其本人商量,出钱以后才能走人。 柳向晚见有了具体数目,一个电话甩去,钱打到了村长的账户上。我深觉愧疚,决心要去谋一笔财,还给柳向晚,用她钱太多,实在是撑不下这张脸。 村民们见钱到了账,只剩下一个要求,那就是见到梅卫红,毕竟人命关天事,谁也不敢怠慢。 我正琢磨怎么将晕倒在地的梅卫红弄到这里来,如若抬来,村民肯定不依不饶,即便有些村民十分痛恨梅卫红,但是见村人命悬一线,怎么也得报个警什么的。 正手足无措之际,远远望见小庙后面羊肠小路上,一瘸一拐走来一个妇女,正是梅卫红。 雪玲珑被感应爽错之法所震,法术失效,梅卫红先是晕倒,继而自己苏醒了。她步履蹒跚,手中抱着一团衣物。走上山来。 我用手一指,给村民们说:那不是梅神婆吗,走上山来了。 众村民七嘴八舌,说道:不对呀,你们不是有人带她去医院了吗? 我额头冒汗,这谎还得撒下去,说道:是去了医院,回来后,她自己要去后山看看,我们拦不住。 话虽这样说,我心里面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如果梅卫红有被雪玲珑控制的记忆,我们全玩完,其他到不打紧,关键是破相以后很麻烦。 我们所有人手心里都攥了一把汗。 直到梅卫红上山,见那番热闹情景,一张口: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 见了我们,全然不认识,原来梅卫红今天自始至终被雪玲珑所控,如今雪玲珑法术失效,恢复了原本的神识,对我们所作所为全然不知,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村民们正要问她些话,她先开了口,将自己怀中的旧衣物举着说道:我所说山中的小白龙,你们中还有人不信,今天小白龙现身了,我给你们看看。 我闻言,大惊失色,原来她自己醒来以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山中,眼见身边的雪玲珑,一个劲的痉挛,认为自己是被雪玲珑召来传功法的,虔诚心起,用旧衣物把雪玲珑包了,走上山来。 见到众人正要展示展示,以彰其名。 黄金童赶紧凑过身去,冷不防一把将梅卫红的旧衣物抢在手中,梅卫红大惊道:你这是做啥? 张舒望赶紧上前说:我们得赔偿你些钱,咱们商量商量赔多少合适。 柳向晚迅速给村长抛了一个媚眼,对他耳语几句,村长大声招呼说:钱人家也陪了,大伙散了吧,梅大婶神神叨叨的,一条破长虫有啥好看的,漫山遍野的常见,快散了吧。 众人纷纷走散。 张舒望不停的和梅卫红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梅卫红由于长期被雪玲珑所迷,本人神智有些不清不楚,只得一字一句的接应。 不一会大家伙就都散尽了,现场只剩下一个村民,此人面相七十岁左右,衣着普通,也穿一领中山装,额下有雪白的山羊胡,十分扎眼。 他见众人走散,走到庙门口,大叫一声:供桌底下的朋友,你出来吧,不出来我往里扔砖了? 说着话,捡起地上一块砖头,站在庙门口,张舒望赶紧过来劝说:里面是泥塑师傅。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 那老者拿着砖头,叫道:装神弄鬼的,赶紧给我出来,要不然我真扔了! 司马仁一听,十分害怕,叫道:别扔别扔,我出来,我出来。 由于着急害怕,司马仁慌忙起身,将供桌一下子掀翻了,香炉香灰撒了一地,怕有人扔砖头,六神无主的跑出庙门。 黄金童抱着雪玲珑,突然感觉衣物之内,雪玲珑不再痉挛了,吓坏了,大叫一声:不好。 黄金童赶紧扔了包有雪玲珑的旧衣物,冲进去扶那香炉,眼见几只香摔断了,慌忙出来向张舒望索要火机,要去重新点燃,就在这个空当,小庙旁边的土壤,忽然鼓出一个大土包,土包中爬出一个物件,人身牛头,一身精炼的腱子肉,胸前一片盖胆寒毛,蘸着厚厚的黄泥,脚下是一对蹄子,膝盖反曲,牛角朝天,双眼血红,低吼一声,把头一低,冲着小庙山墙就撞去,这一撞之下,力道无极,轰隆一声,小庙塌倒在地。 梅卫红见此情景,吓晕了过去,饶是神婆,也没见过妖物,如何不惊,所见妖异事,大多是被雪玲珑迷住的情况下,所以这是第一次开眼。 那庙宇只有十几个平方,一眨眼间尘土飞扬,司马仁吓得一蹦三尺高,瘫倒在地上,不敢动弹。 庙宇坍塌,香火一灭,雪玲珑虽然停止了痉挛,神识却不曾转醒,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那牛头泥人撞倒了小庙,重新爬回泥洞,遁着地下走了,林慕蝉往泥洞中看时,一股黄色的地下水涌了上来,再无踪迹。 我上前一把抓住那个老者,厉声问道:你绝不是薛各庄村民,你到底是谁? 那人也坦荡,说了一句:鄙号辽东大法师。 我心头一颤,眼睛一恍惚,手中只揪着一件中山装,放眼看时,原来辽东大法师用了个蝉蜕之法,身体早已晃出七步开外,站在司马仁身前,一手按住司马仁肩头,脚下一阵小旋风,辽东大法师和司马仁悠忽不见。 我一跺脚,大叫一声:快跑! 第一百六十二章张舒望油锅捞钱 我一个口哨将紫电绝尘特吹下山林,套了辕,将张舒望扶上驴车,准备扬鞭而去。林慕蝉说司马仁怎么办?为咱们的事出力被人抓走,不能不管呀! 我说道,管也得摸清辽东大法师脉络,茫茫世界,哪里去找,只能一步步来。 柳向晚道,那先走哪步? 我急道:先走保命这一步。 黄金童却执意不走。我惊问:大哥,你不要命了。 黄金童说:生铁孩就这么碎了,我于心不甘,我得把碎铁拾回来!好歹跟了我一场,怎么也得埋一埋吧? 我道:话时在理,可要生铁孩还是要命? 黄金童道:总之我得捡回来。你给我驴车用用。 说完拉起紫电绝尘特缰绳,让张舒望下了驴车,韦绿见状,执意要跟黄金童去捡生铁孩碎片,两人义无反顾的赶车下了后山坡,如何劝都不肯听。 我们见黄金童哀怜生铁孩,也被其感动,大伙要和他俩一起去,黄金童执意不肯,让我快逃,认为我才是雪玲珑的主要目标,只要我在,雪玲珑发现我们的几率甚大,杀心炙热,如果我不在,兴许他俩能躲开雪玲珑。 其时形式十分危急,来不及和黄金童过多理论,当即由他赶车下了山坡。 我拉起张舒望,风卷残云般,一道烟跑下山岗,林慕蝉和柳向晚则开车逃走。下山后跑跑停停,黄昏时分和张舒望总算到了国道上,雪玲珑可能并未苏醒,一点征兆没有。 我和张舒望带着山坠子沿着国道一路走了下去,林慕蝉和柳向晚开车在前面跑跑停停,等着我俩。 雪玲珑如果苏醒,绝对不会再和我讨价还价的,必会将我斩草除根。 在逃跑的路上,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原来传说中的辽东大法师,其貌不扬,混迹在人群中,很难被察觉,我听鲁虾蟆说过,此人不精于杀人之法,可没对我下杀手绝不是因为杀不了我,他炼妖之术十分厉害,那牛头人身怪物,想是他所炼的妖物,从地下被召而来,碍于当时现场人多,怕破了相,没敢下手,等人群走散,轻而易举将小庙撞塌,如果真想杀我,并非难事。想来辽东大法师对感应爽错之术有一定的了解,但并不知道详细手法,只知道司马仁与那小庙让雪玲珑痉挛,于是撞塌庙宇,掳走司马仁。至于辽东大法师如何来到此地,为何再次救雪玲珑,我不得而知。 司马仁是必须要解救的,只是目前两眼一抹黑,不知何处下手,只得先回山再说。 走到晚上十点来钟,张舒望实在走不动了,坐在路边休息,天可怜见,黄金童赶着驴车追了上来,生铁孩的碎片已经尽数捡回,扔在车中。一路有惊无险。 我和张舒望上了驴车,不敢停留,连夜赶路,至天明也不敢合眼,走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回到豹伏山。 一天一夜,毫无雪玲珑动静,大家这才放下心来,下午到山上之时,都累坏了,踏踏实实休整了两天,两天后我在山上摆了七星北斗阵,一道虫符烧去,赶了三足变天吼,此虫好是好,只是吃的奇多,饭量大,隔三差五要黄金童下山买蛇胆,靡费甚巨。 雪玲珑并没有寻上山来,由于它的那条虫斑已经解了,感应不到我的气息,几天不见它有反应,大家彻底放下心来。 我找到文若山,要他去打听一下辽东大法师的信息,文若山反复催要欠款,称欠钱不还,无法再给我办事,商是商,友是友。 我只得回来归告黄金童,去哪里能挣点钱,黄金童头皮挠破,绞尽脑汁,无计可施,最终憋出一条毒计:敲诈! 我苦笑道,你让我敲诈谁? 黄金童的意思是,敲诈肯定不能向好人伸手,咱们冲那个手术刀下手,他们放高利贷,做鸡头,贩卖毒品,有的是钱,而且他还是李子豪的人,昧心不义之财,当取则取。 我问道,怎么个敲诈法?金脚蜘蛛已经死翘翘了,用山坠子咬他?那是抢劫,不是敲诈! 张舒望闻听,说道:这事好办,你们只需要诓他上山,我自有办法,旧江湖的手段我见的多了。 我让柳向晚向沈梦霞打听出了手术刀的手机号,一个电话拨去,自言是王得鹿,手术刀闻听十分慌张,我对他说,你速来豹伏山一趟,我有事要找你。 我对手术刀的余威尚在,他不敢不来,开着两辆车上山,车内坐着七八个精壮的汉子,他不敢独自前来,怕我找他麻烦。 张舒望早已准备好了道具,将我们那口大铁锅架在火上,国内是滚沸的油。 这一手在旧时江湖地面,叫作油锅捞钱,主要是用来吓唬人。旧时混混敲诈勒索,从来不靠刀斧,而是自残。 当年的混混,一般是以琐屑事情找大铺户柜面的茬口,和柜面掌柜唠几句江湖唇点,然后说出茬口,比如我被你家的猫在门前绊了一跤,你看这事怎么解决,或者说我被你家养的鸭子一脚踢伤了,你看怎么办? 掌柜的情知是来找事要钱的,也得客客气气,比如说我家是烤鸭饭庄子,烤熟的鸭子踢不了人。 那混混不理不睬,拔出随身的小攮子,一下子将自己的裤子划开,露出大腿来,从火炉里夹一块通红的火炭,吱啦一声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此时不能有痛苦的表情,而是对着掌柜的笑,一般买卖商家,哪里见过这个,赶紧掏钱打发走,这叫吃砸吧地儿。 或者拿出一枚一巴掌长的钉子,当着掌柜的面,往自己大腿里钉,那钉子是用酒煮过的,怕破伤风,钉不到一般,掌柜的必然吓傻,赶紧掏钱。 这些是真正的混星子,都是扬名立万的主儿,刀头扎心,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活一天快活一日,哪死哪埋。即便起了官司,上了大堂,也是嘴唇一撇,敢和太爷叫板,比如太爷惊堂木一拍,大胆,他准能呲牙咧嘴,吹胡子瞪眼接下句:胆子不大闹不到你这里来! 如此顶杠。 李子豪就曾谋买一家汽车4s店,人家不卖,他带着几个打手,控制了店老板,把溜冰壶摆在桌子上,吸一口向4s老板吐一口烟,一言不发,最后4s老板精神崩溃,将店以低价转让给他。用的就是砸吧地的道理。 还有那些气性不高的混星子,也想吃这砸吧地饭,就想出许多歪主意来,油锅捞钱就是其中一项,这不是两帮混混锅伙赌斗,拼的是货真价实的光棍调,大多数油锅捞钱门中有些个机巧。 张数万这一锅油,锅内大部分是白醋,只有一小部分油,这样看似好像锅中油沸了,实际上将手伸进去,并不烫手。 此法是江湖小伎俩,很多老人都知道,但对付手术刀这种头脑简单的当代混混已经足够。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锅内能弥散醋味,当天刮得是西北风,豹伏山山口在西边,只要不让手术刀走到锅的东边,就没什么问题。 当日手术刀一上山,一脸愁容,他本就对我们几人来路颇为费解,又不敢细问,连自己大哥李子豪几次三番,都奈何不了我们几个,加之我曾经用金脚蜘蛛咬过他,让他见我面就下跪喊大爷,因此对我们十分忌惮。 手术刀一见我,不免有些双膝发软,正看我眼色,我说道:你不用跪地喊大爷了,我张大爷今天找你有点事。 手术刀佯装恭敬的上前问道:张大爷,你找我什么事? 张舒望说道:最近手头有些紧,找你借两个钱使唤。 手术刀一脸难色,回头看看我,虽然十分惧怕我,但真要论及钱财粮米,谁都有舍生忘死的心,钱不是大风刮来的,穿肋条上连着护心肉,谁肯轻易拔下来? 张舒望一言不发,将袖子挽了挽,将手伸进了油锅里,我站在张舒望身后,一阵浓浓的焦糊味掩盖了淡淡的醋味,因为张舒望在挽袖口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往火中扔了一只死老鼠。 手术刀吓坏了,虽然刀头舔血,没见过这么狠的老头,惊得瞠目结舌,张舒望只是咬着牙对他笑。 我对手术刀说道:张大爷借点钱,还得油锅洗手,你不借,也得洗洗吧? 手术刀虽然砍过人,却哪里见过这个,吓得一头一脸的汗,说道:我借我借,借多少? 张舒望咬着后槽牙,佯装疼痛的说道:借十万。 手术刀当即说道:现金马上送来,马上送来。 张舒望将手从油锅里捞出来,早已做了许多手脚,在入油之前,抹了发泡药粉的,药粉中还掺有颜料,油温稍微一热,拔出手来,犹如炸过的鸡爪子一般。 着实把手术刀镇住了,不敢怠慢,下山取钱,不一会送上山来,黄金童接过来,顺便问他要了许多子弹,打发他下山。 手术刀临走心疼,说道:这钱我不急着用,你们半年还我就成。 黄金童满口应承,手术刀一转身,黄金童就嘀咕道:这钱你还指望我们能还,做梦去吧。 当日,鸿蒙老道给韦绿留了一张黄符,烧掉黄符,鸿蒙老道即能得到信息,可以上山相见,这是个约物。 我嘱咐韦绿将那黄符烧掉,只等鸿蒙老道上门。 黄金童拿了钱火速去找文若山,欠款付清,两天以后,文若山打听出了辽东大法师的消息。 文若山在电话中,兴奋的说道:我下了大力气了,这次我直接找到了辽东大法师的徒弟,详细信息他这徒弟都清楚,一会让小吒给你送过去。 我一听,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这徒弟不能走路?还要送过来!心中也有些害怕,辽东大法师的徒弟?手段一定很高明,万一打起来,不知深浅,因此将担忧给文若山讲明,文若山哈哈一笑道,不妨事,打不起来的,这个徒弟打死你都想不到。 说完,神秘兮兮的挂了电话,一个小时后,文小吒上山,扔给我一个盒子说道:我急着去传票子,改天来找你们玩。 说完就走。 我叫住她说:别走啊,大法师徒弟呢? 文小吒一指我手中的盒子说:就在那盒子里。 我拆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把茶壶。 当即哭笑不得。 第一百六十三章瓜力士 文小吒说道,这个茶壶曾是辽东大法师徒弟,不过是因辽东大法师骗了他,弄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后来得一个瓜力士解救,得以逃出辽东大法师魔掌,这位瓜力士是我叔叔的朋友,因此将此茶壶借来给你们说说情况,用水沏半壶茶,这个茶壶就会说话,记住不能将茶壶倒满,否则,光喷水儿说不出话来,记住了。 我仔细端详,那茶壶泯然于众器,丝毫看不出异彩端倪,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黑泥壶,黝黑铮亮,都包了浆了。 黄金童在旁看了,也很纳闷,一把泥壶能成为辽东大法师的徒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文小吒急着要走,因林慕蝉不在山上,叮嘱我说:问林姐姐平安。然后匆匆走了。文小吒与林慕蝉一见如故,即便生死一线之际,两人都不忘发个信息互相问问。 我与黄金童、张舒望,三人坐在篝火边上,端着泥壶,大眼瞪小眼,此物无甚出奇处,竟然会是叛变辽东大法师的徒弟。 等到热水烧开,张舒望捏一把满天星茶叶,放入泥壶之中,用开水小心翼翼的冲了半壶,那泥壶瞬间变了颜色,微微有些发红,泥壶壁上逐渐显出一个图案来,那是一个小蝙蝠,勾画了了。 热水一倒入,张舒望将盖子盖上,那泥壶子呼噜噜从盖子边沿吹了一口热气,壶嘴处打了个哈欠,壶内瓮声瓮气的说道:是谁把俺叫醒?要打听辽东大法师呀? 声音状如孩童,却颇显世故。 我三人大开眼界,趴在地上仔细观瞧。我应道:我叫王得鹿,是个赶虫的,这番叫醒你,只为向你打听一下辽东大法师的情况,传说您是他徒弟…… 那泥壶一阵白色的热气吹得壶盖哗啦啦直响,气愤道:可别再提那老头,说起来恨得我壶嘴痒痒。 黄金童白道:既然你恨他,咱就好办了,我们打听他的情况就是为了降服他,我们有个朋友被他掳走了。 泥壶子壶嘴喷了口热气,说道:啊?被他抓走,凶多吉少啊,看到我这副模样了吗?我当初就是被他骗走的。 张舒望问:你不是他徒弟吗?徒弟还有强掳巧骗的? 泥壶子愤慨道:这辽东大法师的徒弟是最惨的,他将自己所炼之物,统统称作徒弟,想当初老子是户县九华山药农,每日翻山越岭,辛勤采挖,到三十岁头上,好不容易置了一笔浮财,正准备托人说亲,图个华堂结彩。不想民国二十二年,辽东大法师进山买药,我见他出手阔绰,言语轩昂,一来二去,便囤积些草药,只等他来采买,后来日渐厮熟,他道我采药有多大前程,不如跟他进城,替我寻一门亲事,我就说我只有三二十块大洋,进不得城,他却说你真是乡下曲辫子,上不得台盘,见不得世面,咱们城里人,谁家嫁闺女不是陪送一筐银元?谁在乎你那三两个铜板? 老子当初也是财迷了心,就跟着他进城,路住一家车马店,他给我演了个道门,一阵小旋风,托着他飞上房顶,我见了大惊,他就说可以教我这个道门,我心想日后进山采药,有了这个道门,就不怕那绝壁峭岭了,当时应允,他在店房里给我换了血,后来老子才知道,给我换的是蝙蝠血加了三十六味药,换完血我昼伏夜出,白天不敢见光,任由他用马车将我拉至他家宅院,也不是什么城市,那地方比我家山丘都荒,是高山险地,养了我七七四十九天,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肋下生出黑翼,却不能飞,头变作老鼠模样,尖牙利齿,两脚变作铁钩状,浑身生出黑毛,白天用肋下黑翼将自己裹了,吊在屋梁之上睡觉,夜晚我出去找食,因为不能飞,想吃飞虫而不能得,只能土中寻虫,蝈蝈蟋蟀蝼蛄逮什么吃什么。辽东大法师见我下作,知道自己化妖失败。 原来此人精通移魂摄灵之术,兼修化妖大法,老子是他第一个化妖人,结果不成功,因为不会飞,他一时恼怒,将我扔进了一座炼妖炉中,妖火锻炼,将我化作四两紫金沙,此沙是一种妖泥,可存魂灵神识,他别出心裁用紫金泥,把我捏成一把泥壶,又锻炼数日,成为今日模样,壶中有水,我就能醒来,壶中无水,我就昏沉睡去。用我泡出的茶,能引蝙蝠飞至,喝到肚子之中,腹中鸣响半日,辽东大法师见我别无用处,扫兴之余把我闲置桌角,任蒙灰尘蛛网。 忽有一日,辽东大法师骗一个瓜力士进宅,正是三伏暑热天气,瓜力士见辽东大法师去厨下造饭,沉李浮瓜的时节,盏茶也见不得一杯,口渴难耐,又不好意思去厨下要水,见桌角有个茶壶,将我拿起来,跑到院子外面水塘边,用我取水来饮,我悠悠转醒,告诫他,千万别信辽东大法师言语,他是个炼妖之人,骗你入门,是想把你锻炼成妖,没见我这副模样吗?我就是受害者,当年我是户县采药人。 瓜力士大惊,不敢不信,当下心中有了计较,设了一个瓜瓤八卦局,诱骗了辽东大法师,将其封在乾坤瓤里,辽东大法师在里面挣扎十二年,没能出来,那时正是十年浩劫时期,辽东大法师本想去昆仑山烟波井寻找一枚什么雪玲珑卵,被乾坤瓤困住,没能成行,等出来以后,烟波井中已空无一物。 我有恩于瓜力士,瓜力士也有恩于我,将我携带而出,养在家中,日日给我蓄水,陪我聊天,前天听闻仙草堂子文若山传票,要我来揭辽东大法师老底,我来之前,才给我放空了水,一路昏睡而来。 那茶壶絮絮叨叨,讲了一番身世,我们三个听了,无不骇然,原来辽东大法师让雪玲珑投了虫胎,并没有放任其自生自灭,而曾计划去烟波井中将其钓出,以作他用。不想被瓜力士封住,没有去成,让我二爷爷和鲁虾蟆钓了出来,封在了雕翎灰之内,如果当年辽东大法师能够成行,以其手段,雪玲珑卵归于谁手,尚且两说。 我急忙问道:瓜力士是谁?尚在人间? 那茶壶喷了口热气,说道:瓜力士是个行当,并不是那人就叫瓜力士,暗三门中最稀奇,最罕见的,就是瓜力士这一行,也难怪你们不知道。我这恩公名叫范令玉,是个瓜力士,如今就住在我老家户县九华山,这九华山腹中全空,他就在山腹之中种瓜。此行源自神农,是稼穑奇术,为何叫瓜力士呢,是因为他们种瓜,能够像力士一样拔尽地气,长出的瓜奇大,瓜力士一般以瓜为房,一生都住在瓜房之中。封住辽东大法师的那个乾坤瓤,就是瓜力士用了一日一夜时间,在辽东大法师家屋后种的瓜,次日请辽东大法师去看,给他开了个瓜门,骗他进去,这才用乾坤瓤封住了他,得亏乾坤瓤能生一种小虫,辽东大法师吃了一十二年小虫,直到瓜脉枯竭,他才得以出来。此后他家方圆数里内许多年来寸草不生,地气都被那乾坤瓤给拔尽了。 我问道:不敢问您尊姓大名。 泥壶答道:我叫岳天宝。 我又问:那您现在能找到辽东大法师所在吗? 泥壶答道:辽东大法师来无影去无踪,不过他一身妖气,比任何妖物都要重,我听说,说妖票的人手里都有陀螺定妖针,能寻妖气,若能得此物,寻他不难。 我心下琢磨,这事可以让文若山联系联系看看,无非是花多少钱的问题。 我忐忑的问泥壶道:那你说请瓜力士能降服辽东大法师吗? 泥壶哈哈一笑说道:早几年怕是悬,当年不是用计,范恩公也就被辽东大法师炼了,这几年我估计瓜力士能和辽东大法师顶上几手,有人帮忙的话,差不多能从辽东大法师手里抢人,因为范恩公学了一手栽天枝,很是厉害。如果你们想去救人,我可以替你们游说范恩公。 看得出来,泥壶对辽东大法师恨之入骨,恨不能亲手碎刃其身,一旦有与辽东大法师为敌之人,泥壶欣然撮合。 我对泥壶说:不但我们这里有几个暗三门中人物,我还想请鸿蒙老道出马,只是不知人家肯不肯。 泥壶大喜道:要是有鸿蒙老道,这事基本就成了。 我急忙给林慕蝉打电话,她正在鲁大教室上公开课,听说打听得辽东大法师一些信息,急忙回山,我嘱咐林慕蝉带着泥壶,连夜去找瓜力士,好话要说尽,不惜一切代价,请他下山。 林慕蝉趁着夜色,带着泥壶,连夜飞天而去。 第二天上午时分,鸿蒙老道跌跌撞撞的上山,因为韦绿早已将那约符烧了,鸿蒙老道和我们寒暄几句,我将薛各庄一战对鸿蒙老道言说备细,直言想延请他出山,帮忙救人,未知唐突与否。 鸿蒙老道打了一个稽首,说道:不是贫道推脱,此事我要是去了,你们一定惨败。 第一百六十四章拘骨灰 我就奇了怪了,问鸿蒙老道说,人都讲人多力量大,你怎么说你一去,我们就要惨败呢? 鸿蒙老道张着两扇大黄牙,哈哈一笑,对我说道:你是不知辽东大法师的手段,此人只可智取,不能力敌,我一去,他手段就变得更厉害了,我不去还要好些。 我听得稀里糊涂,不明所以,问道:你是说,他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鸿蒙老道捋着几缕小胡子说道: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他是左道门人,我是正统道家,你说我和他打,谁能打得过谁?谁也打不过谁。 我问道,难道正统道家和左道就应该势均力敌?这是谁规定的?好没道理,左道门不是尽展邪术之利吗?咱们怎么就不能联袂铲之而后快? 鸿蒙老道说,不是谁规定的,而是天演使然,如若没有左道邪门,又何必有正统道家呢?若是宇宙浑一,不分彼此,又怎能存在一物?万物相感而生,没有阳,阴从何来?故而剿灭了阴,万物纯阳,不复存在矣。 韦绿在旁说道:老头,你别卖弄玄乎关子了,就是你裤裆那话儿软,硬不起来,你不敢去罢了,说这么多干嘛,常听人说,除暴安良,江湖本分,你可倒好,一推六二五,还说的冠冕堂皇。 鸿蒙老道哈哈大笑,说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去,阴阳相抱,正邪相持,此是宇宙所立之本,一段时间内,此消彼须长,此长彼须消,但长久来看,此长彼必长,此消彼必消,是以我不便出马,我若出马,对方也会增长,更加不可收拾,以后你们慢慢就会明白了。 韦绿骂道:脓包货,难道辽东大法师绑了无辜之人,要将其炼成妖物,你连去救的勇气都没有?还大言不惭的讲道理。 鸿蒙老道说道:娃娃,你这话说的…… 他本想说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见韦绿扬起手来作势要打他,鸿蒙老道刚忙改口道:太对了,你说的太对了,我阳痿了还不行吗?和你们争不了刚强。 黄金童也在旁嘟囔道:我就知道主动给咱们留下联系方式的,指定好不到哪去,就是把蹭吃蹭喝的手。 鸿蒙老道脸上实在挂不住了,说道:我千里迢迢赶来,不是为蹭你们几顿饭吃,上次林丫头几斤包子骗了我好几天。我是来给你们出主意的。 我对黄金童和韦绿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慢待了客人,怎么说这也是国内一等一的道士,名头如此之响,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再者,尘外之人,怎能眷恋打打杀杀的事情,那些一听不平事就火冒三丈的道士才最不靠谱。 因此我问道:老道,你说说看,你有什么主意。 鸿蒙老道说,事情的前前后后我都知道了,我的意见是,临时要对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退避三舍,以柔克刚,说起来,这辽东大法师,我还和他吃过一次饭呢,他的手段,我大体了解…… 说话至此,韦绿骂道:好你个老狗头,原来你是吃两边的,过来说和来了,真应了一句古话,人老了,吊小了,鼻涕多了雄少了…… 我说道,韦绿你少说两句,你…… 韦绿冲我吼道:王太监,我怎么了我?还不都是为了你?老道士阳痿,你也阳痿…… 我急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韦绿说起话来,任谁接不住。好在黄金童将韦绿拉到一边,给她说,咱不和他们生闲气,走,我带你去k歌。 黄金童付完文若山欠款,手里还有好多余钱,此时又不知自己是谁了。 两人走后,鸿蒙老道才说:万事万物遵从天演,时机不到,你们解决不了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人呢,也得救,王得鹿,救那个司马仁其实很简单,你不有山坠子吗?拘来便是。何必大动刀枪? 我为难的说,山坠子理论上是可以拘人的,可是需要瀛图,我听师父说,那瀛图原来是蓬莱三宝之一,与自演琴和雷纹锯并存于海底石室,不好淘换。 其实,我也想过直接将司马仁拘回来,可猳道士不好使,猳道士的拘人之法,只限于方圆几里之内,猳道士能感应生气,距离太远则感应不到。山坠子瀛图拘人,天涯海角,均可遨游,只是缺少瀛图,故而这个想法刚刚冒出脑海,即被自己否了。 鸿蒙老道呵呵一笑说:你真当我此次来是混几顿包子吃的?上次见面,你用山坠子扑我,我就留意了,那狗是好狗,留在你手上也必大有作为,只可惜没有瀛图,这次我把瀛图给你带来了。 说着话鸿蒙老道从自己那脏兮兮的包裹中,拿出一轴画,要交在我手,说道:这瀛图本在我师父之手,此次特地从师父手中请了出来,赠与你,怎么样?这份人情够大吧? 我大喜过望,但没有直接接过瀛图,问道:你老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师父活在人间?那岂不是活神仙了? 鸿蒙老道说道:我师父名叫看霞道人,尚在人间,却不是什么活神仙,只是个老道罢了,世人多有不知,你别给我传出去,我师父不争浮名,对外宣称,已然仙逝,千万不要说出去,免得有人百般寻觅,扰其清净。 我说道:也是了,您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您师父一定隐于山林了,定是清泉源头,白云高处。 鸿蒙老道说:非也非也,我这师父还就身处繁华都市一隅,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我见人间不想对我言明,也就不好再问,想必这看霞老道,是真真正正的世外高人,虽然名字不如鸿蒙大气,但想来鸿蒙老道之名只是取自谐音,烟火中道士敬重使然而已,不能以名头论较英雄。 于是说道:我王得鹿何德何能,受此大礼,心中有愧。 鸿蒙老道说:别说这些客套话了,我见你们心地率真,有几分爱意,尤其是韦绿那丫头,十分可爱。因此我从师父那里将瀛图求来,乐意送给你们。 张舒望后来对我说,这鸿蒙老道也是个贱脾气,越是骂他骂的欢的,他反而越喜欢。 鸿蒙老道尘外之人,不能以俗世的思维定位于他。 我接过瀛图,展卷一看,侧边有四个花鸟篆,作:寰瀛图,这是虫路銮舆全图,天下奇虫的道门暗消息,此图均能体现,图中画的密密麻麻,全是以先天八卦加周天星宿画就,非虫不能识得此图,使用瀛图之法,虫书也单有记载。 我谢过鸿蒙老道。 然而要将司马仁拘来,还是需要确定司马仁的位置所在,当下我联系了文若山,要他给我找个说妖票的人,文若山有些犯难,因为目下说妖票之人十分难寻,他案头上并没有说妖票之人注册。 恰巧,金雪斋给我打电话,询问我近况,五仓化色丹毒他已经有了七八分眉目,因此十分高兴,要向我们分享一下喜悦,言辞之中,满是雀跃欣喜之句。 我听完,表示一番祝贺,继而言说我正遇到一件愁事儿,找不到说妖票之人,有件棘手的事情,用得着陀螺定妖针。 金雪斋说,云南倒有个说妖票的先生,可以帮忙联系一下,但成与不成,尚在两可。 我说无妨,先去说说看。如果能成,我可以远赴云南,与其见面,只要能给件陀螺定妖针,什么条件都好说。 当天盛情款待鸿蒙老道,老头酒量甚豪,不戒酒不戒肉,我和张舒望陪着,张舒望年老,只喝一点黄酒,鸿蒙老道却不论黄白红,来者不拒。 酒酣耳热之际,金雪斋来了消息,电话中说机缘凑巧,那说妖票之人也遇到点难事,想找一台浑天相宝仪,如果你有浑天相宝仪,他可以拿陀螺定妖针来换,见面倒不必了,我中间作保,你俩互相寄快递即可。 我十分高兴,当即允诺,让金雪斋发来说妖票之人的收货地址。 挂了电话,问张舒望说,楚凤楼那台浑天相宝仪呢? 张舒望想了一会说道:哦,当初下葬之时,给他埋进墓穴陪葬了,那玩意咱谁也不会用,放在手里也白白浪费了。还不如给他陪葬呢。 我急道:咱快去挖出来,有用,有个说妖票的答应用可以用浑天相宝仪去换陀螺定妖针。 张舒望踌躇说,楚凤楼已死,再挖其墓,是不是不大妥当? 我说道:是不大妥当,可不挖开他坟,就得给司马仁再挖个新坟,你们二位说呢? 鸿蒙老道打着酒嗝说,人死升天,何必在意地上一座土丘,如能救人,挖开又何妨? 张舒望遂不言语。他最忌讳挖坟掘墓这种事,楚凤楼的坟被挖,大概能触动他的联想情绪,想到自己日后的坟如果也被后人随意挖开,老大不乐意。 当下我顾不得许多,趁着酒意,拿起铁锹,就去刨楚凤楼的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刨开来一看,当初放了一张门板作为棺盖,用铁锹撬开一看,里面已有一层浮土,我往里一看,墓中只有一个纸箱子,将纸箱子抱出来看时,里面有楚风楼生前的一些随身物品,也包括那浑天相宝仪。 我小心翼翼的取出浑天相宝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想不起来,等到我把纸箱子重新放进墓穴,突然想起一件事,把自己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大声喊叫张舒望:张大爷,你快来,快来! 张舒望闻声,慢慢向出风流墓穴走来,我站在墓穴旁边,急的直跺脚,张舒望走上前来,我一把将他的手拉住,问道:当初真把楚凤楼安葬了? 张舒望若无其事的道:对呀,我和黄金童收敛的骨灰呀,这个没错。 我一指楚凤楼的墓穴,对张舒望说道:现今骨灰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石人生须 见楚风楼骨灰丢失,我和张舒望颇为伤心。 张舒望眯缝着一双枣核眼,一手捋着胡须,望着空空如也的墓穴,纳闷道:莫不是被人拘走了?可要这骨灰有什么用?咱们再看看虫孩的还在不在? 当初我们也将虫孩的骨灰扫了一些,埋入地下。毕竟这种东西见不得天日。 当即,我扛起铁锹将当初埋虫孩骨灰的地方挖开,却依稀见到许多灰烬掺杂的土壤中,说明这些骨灰没有被人动过。 张舒望闭目凝思,口中嘟囔道:奇了怪了,既然再此盗取骨灰,肯定对当日虫孩之战事有所了解,为什么不全盗走?而只是盗走楚凤楼的呢?楚凤楼骨灰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吗? 我摇摇头道:我哪知道? 说罢动手填了楚凤楼的坟墓,也将虫孩的骨灰用土盖上,拿着浑天相宝仪回到席前,将一番疑窦询问鸿蒙老道,老道动问楚凤楼怎么死的。 我们将实情和盘托出,讲与鸿蒙老道,鸿蒙老道听完说道,如此悲惨的死法,古今不多,之所以骨灰被盗,想来与这惨烈死法有关,试想一下,他死时,非人非虫,身为两相,这种尸体烧成灰烬,可能别有用处,你们说呢?不过贫道只是信口猜测,没有实据,不要当真,不要当真。来喝酒喝酒。 我哪有什么心情喝酒,对鸿蒙老道说:我们已经有人去联系瓜力士了,你给出了那么个好主意,不与辽东大法师火拼,是不是就不用让瓜力士来了,免得人家风尘仆仆前来帮忙,败兴而归。 鸿蒙老道笑道:娃娃,你可知这瓜力士范令玉不是任谁都请得动的,此人与我相熟,架子比我师父都大,一生精于稼穑奇术。如果他被人请将出来,与人赌斗,可能会有败绩,可若是外人进了他的瓜园,甭管是谁,要想赢他,比登天还难。说起来机缘也巧,此人与我有些故旧,多年不见,正好借你山头叙叙。想来以我这薄面,叫他在你山上栽瓜种豆,弄个园圃,不是难事,不要小看他种的瓜园,若是外敌来犯,你们躲在瓜园中,外面的藤藤蔓蔓,瓜瓜豆豆就能给你们退敌避煞,普天之下,能闯入范令玉瓜园的人,除了我师父,还不曾见过别人哩。所以呀,你给林丫头打电话,若瓜力士不来,就说鸿蒙老道在山上给他烫了一壶酒,炒了两盘菜,他就肯来。 我听完两眼圆睁,心想真是大造化,如果真有这么一座园圃,就算是有家了,谁还敢再打豹伏山?可以安心睡觉,快活饮酒,谈情说爱,调词唱曲儿,也不用担心雪玲珑某天找上门来,更不必惧怕辽东大法师派来妖物。洞天福地,立命之所呀。 我当即端起一碗啤酒来,对鸿蒙老道说道:老道,你要真办成这事儿,我干了。 鸿蒙老道打着酒嗝说道:唉,这才像话,喝酒就要有喝酒的排场,琐碎小事,不用操心,吉人自有天相,你说是不? 我心道,你上下两张嘴唇一碰,说的到轻巧,敢情不是你腹背受敌,且这外敌手段高至没几个暗三门人士和他们交过手。但我敢怒不敢言,惹烦鸿蒙老道,万一这事泡了汤怎么办? 趁着鸿蒙老道走远撒尿之际,张舒望拽拽我衣袖,让我赶紧给林慕蝉发了短信,务必要将鸿蒙老道的意思转达瓜力士,因为如果林慕蝉和泥壶子一张口,瓜力士当面回绝,再搬出鸿蒙老道就显得有些恃强屈驾了。张舒望老江湖,这种事情总是能弄得刀切豆腐两面光。 我当即给林慕蝉发了短信。 林慕蝉回信说,知道了。有泥壶子带路,林慕蝉不日便能回来。 至下午三点来钟,一席酒还未喝完,鸿蒙老道刚有些上脸,一副魏晋狂士喝死便埋我的架势,嚷嚷说:作平原君十日之饮,可以白日飞升,这叫醉里成仙。 我心下暗道:还白日飞升,那是喝死了。正想找理由脱身去给那说妖票的的寄快递,又怕扰了鸿蒙老道酒性,踌躇之际,柳向晚三蹦两跳跑上山来,一身运动装束,束着秀发,显得格外清纯。回山后,一直在学校,今天上来看看我,并对我说,她要实现在山上盖几间房子的计划,因为这山她一包就是四十年,总得置点产业,还要弄个苗圃。 我高兴地说,不用你费心了,想一块去了,瓜力士来就能给办了。 柳向晚说,总也要有房子的。 鸿蒙老道笑道:瓜力士种出来的巨瓜可以当做瓜房子,冬暖夏凉,还能自动排泄,何乐而不为。 我急忙将浑天相宝仪交给柳向晚道:你帮我把这东西寄给纸条上的地址。要用废纸多裹上几层,省的途中有闪失。 柳向晚嗔道:我还没和你说几句话,你就赶我走,真是的。你们在山上酗酒,要我去干活? 我说道:要不你在这里陪老道喝酒,我去寄,或是让张大爷老胳膊老腿的去? 柳向晚看了看杯盘狼藉,说道:算了,我去就我去。 鸿蒙老道说:丫头你急什么,坐下喝两杯在走不迟嘛。 柳向晚笑道:我真坐下,你喝不过我。 说完柳向晚自去山下寄东西。 不一会,黄金童和韦绿坐出租车到山下,匆匆忙忙走上山来,见我们还没散场,一屁股坐在一个大砖块上对我说道:得鹿,你记不记得那天咱们夜闯女生宿舍时,那位包曰奇包校长? 我有些醉意,说道:我们学校副校长,我能不记得吗?怎么了? 黄金童说道:当日我还去他家给他看了看风水,瞎忽悠一通,但点拨的到位,此人对我很是信服,刚才我和韦绿在k歌,他给我打电话说,鲁北大学最近几天发生了一件邪事,不同寻常,能不能请我去看一看。他拿我当做神汉使,我就问什么事? 那包曰奇就说,鲁北大学小植物园里立着一个石人,那石人是西汉蔡伦像,本来是要立在图书馆的,当年因学校一把手有些精弱,五十多岁没有孩子,最忌讳太监之流,因此将这石像弄到了植物园一个小角落,掩在了树丛灌木之中,平时不刻意寻找,很难发现。有一天包曰奇清晨散步,路过那石像所在,想起十年旧事,一番感慨,要拨开枯藤进去看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差点吓掉了魂,那石像额下长出了两寸长的胡须,与人胡须无二,在寒风中飘飘然。 他既害怕又兴奋,从石像额下拔下了一根胡须,就在拔下的瞬间,石像腹内啊呀了一声,一如真人被拔胡须的叫唤声。吓得包曰奇赶紧将枯藤盖在石像身上,夺路而出,回家发了三天高烧,这事也没跟任何人讲,初时,他自己安慰自己,认为那胡须是一种未知的菌类生物,拔胡须时那声叫唤是他自己幻听。 可包曰奇原本是生物系系主任,将拔下的那根胡须送进实验室切片观察,认定是人类的胡须。 包曰奇吓得好几天没敢去上班。 他还说,得亏是他先发现的,如若是被学生发现,传到网上,这件事能炒火了,有关部门最忌讳这类消息的传播,不利于师生情绪的稳定,这种棘手的事情,班子中一般是派他去处理。所以他想偷偷查个水落石出,能不上报就不上报。 此事差点颠覆了包曰奇的三观,如果查不出个四六来,这门心病算是落下了,知识分子钻牛角尖,很可能会发疯。 我们一听也觉得非常奇怪。 张舒望开言道:这事咱们不能管,自己后头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哪有功夫给别人送手纸?自扫门前雪尚且吃力,哪顾得别人瓦上霜?不参与! 黄金童反驳说:师父,您这话说的不江湖,咱们从山口就能望见鲁北大学小植物园,近在咫尺,方圆三百里地,暗三门江湖中人,可都聚在豹伏山头了,就咱这么几位。天下石像多的是,为什么偏偏在咱们眼皮底下发生这种怪事,这种怪事的起因,只能源自暗三门中人,没有其他原因,既然是暗三门中人所为,又不上山与咱们相见,肯定有猫腻! 咱们都是杀猪人,别说些煮兔子的话,要说是蔡伦在天有灵,那是忽悠旁人的,这指不定是哪行那业的道门儿。 黄金童一番话说的鸿蒙老道连连点头,说道:兴许还和楚凤楼骨灰丢失有关哩。 黄金童问:楚凤楼骨灰丢了? 我将挖楚凤楼墓穴的事告知黄金童和韦绿,韦绿叫道:真是可恶,这是典型的开棺奸尸! 黄金童喝道:你少说话,这和奸尸没关系,楚大哥就没留下尸体。 韦绿这才默不作声。 黄金童手指韦绿道: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和张大爷陪鸿蒙老道士喝酒,我们出去一趟,你玩笑可以开,别急了眼脱衣服,听明白没? 韦绿唯唯诺诺说道:听明白了。 乐得鸿蒙老道胡子一翘一翘的。 黄金童点手招呼我走,我们一前一后来到张舒望和黄金童平时睡觉的那半栋砖房前面,黄金童从里面拖出一个铺盖卷来,扔在露天对我说道:得鹿啊,趁着天黑咱们赶紧找点头发。 我一看那铺盖卷正是楚凤楼当日所用。 我俩细细寻找,果然找到了十几根毛发,黄金童小心翼翼用纸包了,拉起我下了山。 我知道,他这是要去找包曰奇,让他给楚凤楼毛发和那胡须做个dna鉴定。当日我们站在包副校长楼下,将毛发样本给了他,包副校长说,一般鉴定需要一周,我这实验室三天搞定。 黄金童脑洞大开,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都能联系上。我其实对这鉴定并没抱多大希望,楚凤楼的胡须怎么能在死后长在石人额下呢?即便能,做这事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要我猜测,石人生须与楚凤楼关系不大,无非是暗三门里人在实验某项手段而已。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三天以后,包曰奇给黄金童发来短信,错字连篇,想来打字时手在发抖,短信上说:石人胡须与送来毛发样品,源自一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夜猫换司马仁 在我们得到包曰奇这个消息之前,林慕蝉率先回来了,有鸿蒙老道那话垫底,瓜力士答应前来,但一路舟车,又路途杳杳,故而来的甚慢。 在我寄走浑天相宝仪以后,金雪斋就对说妖票先生说,王得鹿那里人命关天,急用陀螺定妖针,催促其快给我发货,说妖票的先生比较实在,给我发了航空快递,不几天就收到了。打开包裹一看,人家写了满满一张纸,一共四个步骤,教我如何使用。还附带一套乾坤简周分金表。因为往寰瀛图上标位置,就用这套分金表,那表我懂,暗三门里基本通用。 我觉得这位说妖票的先生有点意思,日后可以常来常往,后来我们确实联系颇多,但万万没想到,此人谁都没见过,即便金雪斋跟我说的有鼻子有眼,也只是用无线沟通,从未见其真人。终我赶虫生涯,未见此人半面。此人外号就叫作:没面目! 司马仁命悬一线,我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研究了一下陀螺定妖针,那是一个圆环,中间悬浮着一枚针,圆环边沿有周天三百六十分金,要定妖物位置需要三个分金数,一经一维一纵。 我按照说妖票先生写的教程,将陀螺定妖针,用一条麻线悬空挂起来,自画一张定妖符,定妖符括号里写上辽东大法师的名字,在陀螺定妖针下面烧了,那针在圆环里猛烈的抖动起来,一共指了三个分金,我仔细抄下来,翻开乾坤简周分金表,发现刻度的位置就在庞各庄左近。 原来辽东大法师一直就没有离开庞各庄后山,想来与雪玲珑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勾当。 我见事不宜迟,得了三个分金数,写了一张黄表峨眉,是二指来宽的小符,虫书上给往瀛图上贴分金数的黄纸条,叫黄表峨眉,至于名称来历,我不得而知,想来贴在瀛图上如峨眉一样。 将山坠子唤至瀛图前面,山坠子见了寰瀛图,兴奋的吐着舌头,不时将爪子按在地上,又高高跃起,一副寻常犬类见到肉骨头的喜悦。这瀛图即是山坠子的玩物,寻常之犬,扔骨头让其捡回,它即喜不自胜,让山坠子钻进瀛图,四海遨游去拘人拘物,一如扔那狗骨头, 我见一切就绪,在瀛图前面念动虫咒,拖禹步踏天罡走北斗,瀛图上贴着的峨眉条无火自燃,却不波及瀛图,那瀛图的材质是幻海纱,根本就不可能燃烧。 山坠子两目运光,冲着寰瀛图扑去,直接扑进了图里,悠忽不见,图中有个发光的小绿点,即是山坠子。 约莫十秒以后,那张图前起了一阵浓烟,浓烟散尽,司马仁瘫坐在地上,口内大喊大叫。 山坠子在一旁用头顶着他的大腿。 只听司马仁大喊道:我这是在哪?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把我从炉子里放出去吧,求你了。 大家伙急忙走了过来,搀扶司马仁,张舒望的手刚搭到司马仁肩头,把司马仁吓得尖叫连连。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并没有认清我们是谁,将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我看时,司马仁一丝不挂,林慕蝉见了,慌忙捂了眼睛跑开了,韦绿目不转睛的盯着司马仁裸体,呆呆看了半晌,一言不发。 张舒望赶紧解了自己外套给司马仁披上,黄金童从破房子里拿出一条被子,把他包裹起来。 司马仁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得救,哇呀一声大哭起来,哭诉道:吓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给你们做事了,这是玩命。 大家伙慌忙过来劝,劝了一阵,司马仁止住了哭声,我在这才问道,辽东大法师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司马仁给我们讲了一下当日的情况,辽东大法师当时把手往司马仁肩头一搭,他就失去了意识,由着一阵小旋风,将他刮到一处石洞里,那洞室四壁全是光滑的青石,每隔几步插着油松火把,照耀的如白昼一般。 司马仁吓得给辽东大法师跪下,口尊大王,不要杀他,他自己只是一时糊涂,不该帮助歹类,助纣为虐。还请宽大处理,放一条生路,再也不敢在作感应爽错的勾当了。 辽东大法师就问他感应爽错之术是跟谁学的。为什么在庞各庄运用此术?和王得鹿一伙是什么关系? 司马仁说自己是跟师父尤东海学得,经他手的几乎所有塑像都用了感应爽错之术,并不是有意在庞各庄为之,本是无心所为,与我们一众人等也不熟悉,只是和内中两个姑娘喝过一次酒。 辽东大法师一听,让司马仁教他感应爽错之术,司马仁虽然懦弱胆小,但这行有规矩,不是磕过头的徒弟不能教,于是司马仁给辽东大法师讲爽错偶像之术时,故意都讲错了,辽东大法师也不辨真伪,自当得了真传。 他没有杀司马仁,而是软语相慰,劝他不要害怕,就留在洞中,作自己的小徒弟吧。 初时司马仁并不知道,辽东大法师想把谁炼成妖物,就先收谁为徒,当时心下稍宽,自以为暂时安全了。 可后来,辽东大法师不给司马仁饭吃,只让他喝一种药水,喝了那药水后,饥饿感顿消,但老是腹泻,山洞中专有个茅厕,下水管通往一条地下暗河,司马仁拉了两天,直到喝下药水后,只拉清水为止。虽然虚弱,但司马仁并不觉得饿。 就在今天,辽东大法师突然不让司马仁喝药水了,而是将其脱光,给他洗澡,司马仁羞涩难当,但敢怒不敢言,辽东大法师亲自拿着一支奇怪的毛刷给司马仁刷身体,洗刷干净后,辽东大法师让其爬进一座炉子里。那炉子肚子上写着三个篆字,叫作炼妖炉,炉内全是绿色的药水。 司马仁就放声大哭,死活不肯进去,辽东大法师无奈之下,招出一只牛头怪物来,将司马仁扔了进去,扔进去以后,司马仁顿觉药水呛鼻孔,当时就晕了,再一睁眼,忽然发现已在在我们身边,全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辽东大法师因见感应爽错之术降得住雪玲珑,顿觉此术十分厉害,便将司马仁掳走,为了学习感应爽错之术,司马仁将假道门教给了辽东大法师,辽东大法师就觉得留着司马仁毫无意义,决定将其炼成妖物。 因此用药水洗司马仁的肠胃,洗干净了以后,将其投入炼妖炉内,那炼妖炉里面全是药水,司马仁泡在其中,底下妖火锻炼,炉内药水滚沸之际,也不过四五十度,烫不着人。 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锻炼,司马仁再出来时可就成妖物了。 当时辽东大法师指挥牛头力士将炼妖炉盖上,妖火烧了一个多小时,山坠子通过瀛图,直接落进了炼妖炉里,将司马仁拘了回来。 我用陀螺定妖针的时候,辽东大法师正将自己的脑袋伸进炼妖炉内,观察司马仁情况,因此我定的位置即在炼妖炉腹内,山坠子一进瀛图,直接掉进炼妖炉里。 我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综合分析,得出结果,辽东大法师并不知道司马仁已经逃离炼妖炉,至少四十九天内不会发觉此事。 黄金童前几天在山下垃圾箱旁边捡到一只得病的流浪垃圾猫,瘦骨嶙峋,佝偻着腰,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此时抱出来,突发奇想,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能控制普通小猫吗? 我应声说:能。 赶虫人能使虫,更能使一般小动物。 黄金童道:你先把这小猫控制了。 我不解的问:控制个小猫做什么?咱们又不去抓老鼠?再者说,我控制了它,也救不了它命,这小猫快死了。 黄金童道:我知道这猫快死了,你先控制了这小猫,然后咱们将这猫用山坠子叼进辽东大法师的炼妖炉里,这叫狸猫换司马仁,看看会发生什么。这猫即便不被扔进炼妖炉,也救不活了,扔进去被炼成猫妖,兴许能救它一命,炼出来看看是什么样子。 我点点头,这主意好,我主要是想看看辽东大法师手段如何。我当即在小猫身上贴了个虫符,念动虫咒,踏天罡,走北斗,拖着禹步走完,鹿骨刀一举,小猫身上的虫符无火自燃,将一小撮毛发烧去,露出里面的皮来,只见皮上五彩斑斓。 那是一个虫印,印在动物身上,这动物即听我话了。一般赶虫人只在虫身上使这个,很少用于普通小动物。 做完赶虫法,那小猫精神更加萎靡了,因为消耗其精力。黄金童用衣物将小猫包好,让山坠子叼着,我给山坠子在瀛图上用黄表峨眉标注了分金,山坠子叼着小猫一头扎了进去。 眨眼功夫,瀛图前面烟气如雾,山坠子已然回来了,可能是因为炼妖炉内药水味道极其难闻,山坠子一秒不想多待。 送完小猫,大家伙山顶晚饭,眼见夜色上来,我让黄金童约了包曰奇,就说去鲁大植物园作法驱邪,包曰奇此前已被黄金童忽悠了八九不离十,听说这话,不敢怠慢,早早在学校门口等待。 我约齐林慕蝉和柳向晚,要进鲁大植物园看看。 走进鲁大时,许永昌业已开除,校门口保安换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小伙子,包副校长见了我,已经全然忘记,他虽记得夜闯女生宿舍那档子事,却已不认识我是谁。 包曰奇带我们进了植物园,用手一指角落里一堆乱草枯藤,说道:石像就在里面。 黄金童对包副校长说:包校长您先回吧。我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作法驱邪时,不能有外人在场,请您先回避。 黄金童担心待会斗起法来,容易在包曰奇面前破相,因此支开包校长。 包校长满腹狐疑的看看我们,连林慕蝉和柳向晚他都忘了在哪见过。自己略略一想,转身走出植物园,我们望着包曰奇走远了,这才拨开乱草,果见一个石人杵立在那里。 黄金童贼气大,一打照面,伸手就揪了石人两根胡须,月光之下,石人忽然将头扭转过来,腹内瓮声瓮气的冲黄金童说道:你手贱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夜战石人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这东西不单是妖物那么简单,妖物一般都处在半傻状态,像“你手贱吗”如此有市井烟火气的语句,一般妖物是学不来的,也不屑于学。 那石人有点意思。 我们虽经历颇多,但毕竟是月黑风高之夜,石人扭头说话总有些骇人,柳向晚抱住吞吐兽,随时准备吐风,林慕蝉攥定神农古镰,煞有介事的往后退了两步。 黄金童冲那石人说:你是何方妖孽?还能活动? 那石人关节忽然咔嚓咔嚓的往下掉石屑,猛然抬起右拳向黄金童击来,一来黄金童见石屑往地下掉,已有防备;二来石人胳膊上缠绕着许多枯死藤蔓,用刀砍藤蔓,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可要想将其生生拽断,非千钧之力不可。 石人虽孔武有力,但那藤蔓被其拳头生生扯断,打出那一拳来,自然比凭空出拳速度慢的多,被黄金童后跳躲过,如果这一拳打在身上,黄金童即便不殒命当场,也得骨折好几根。 黄金童后跳之际,石人左右一扭身,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藤蔓全部扯断。 山坠子两目运光,暂时迷住那石人,可石人心智不全,被迷住一会即苏醒,而且再迷下一次,持续时间肯定要比上一次短,最终会失去效果,只能等隔天再迷。 鲁大植物园在清风夏夜,有很多谈情说爱的学生,于此出没。到了冬季则万径人踪灭,一个人也无。林慕蝉见左右无人,说了一句:你们先坚持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脱去外套,将自己蓝翼弹开,飞纵夜空,须臾不见。 黄金童说道:小林关键时刻靠不住,这不是贪生怕死,把我往火坑里推吗?这石人也是,明摆着欺负暗三门里人,人家包副校长来拔胡须,它也不出来追。 我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小心。 黄金童说罢连连往后退步,见山坠子将石人迷得一顿一顿的,知道坚持不了多久,石人就对山坠子的法术有了抗性。我没有带向天吼前来,只因我不相信一个石头人能会什么法术,与石头人一打照面,虽然觉其十分妖异,但它并不会什么异术,而且口感也不好,不是下饭之物,故而带变天吼前来也是枉然。 山坠子迷石头人十分吃力,眼见快要迷不住了。我拿出隐身符来,借着月光用朱砂点了一笔,以防不测。 柳向晚端着吞吐兽,随时准备起风,然而吞吐兽对人用风效果较好,可面对石人,由于身体沉重,极有可能刮不走它。 那石人身上不断的掉石屑,关节越来越灵活。 眼见山坠子最后一眼目运金光,石人连顿挫感也没了,径自向黄金童扑来,我将隐身符吧嗒贴在黄金童额头,口中念着隐身咒,黄金童消失了,但脚下踩得枯叶沙沙有声,如果是正常人类,很容易判断出黄金童的位置,然而石人好像缺根筋,并不知道遁声寻找。只是在月光下呆呆的向我和柳向晚看来。 在念隐身咒的间歇,我慌忙摆手说道:冤有头债有主,那两根胡须不是我拔的,你别冲我来,明白不? 石人将脖子扭得吱呀响,一如当日的生铁孩,抬起石腿慢慢向我逼近。 就在此时,林慕蝉飞了回来,收了蓝翼,手中提着一个小木桶,旋开木桶的盖子,擎在手中,石人慢慢向我走来,林慕蝉从侧面端着木桶叫道:走你! 哗啦泼了石人一身水,石人脚步立即停了下来,林慕蝉又绕到石人另一侧,将桶中的剩水全部泼向了石人。 石人遂寂寥无声,妖气乃泄。 黄金童将自己脑袋上的隐身符撕掉,现了真身,见林慕蝉手中的枣木小桶,恍然大悟,说道:原来这是石背驼龙井水! 林慕蝉冷冷的道:是的。 林慕蝉和黄金童除了互相埋怨之外,彼此交谈很少能超过两句。 我惊奇的问:你这么会功夫去了一趟驼龙山? 林慕蝉笑道:你傻啊,这么短时间豹伏山打一趟来回也不容易,还驼龙山,我给金雪斋送水时,金雪斋只留了半桶,剩下半桶被我带了回来,今晚派上了用场。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这水泼向石人,他就不能动了呢? 林慕蝉得意道:王得鹿你脑子是不被驴给踢了,很简单的道理,石背驼龙井水遇到什么东西都会将其石化,遇到石头岂不石化的更快,石头能动弹,全凭一股妖气,而石背驼龙水却能让它重新变回不会动弹的石头,这逻辑有问题? 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亏你想得出来。 林慕蝉道:我又一次救你于魔爪之下,回去后给我当三个月男佣。 柳向晚紧张的直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见林慕蝉和我暧昧,老大不乐意,开口道:说闲话也不分时候,万一石头人活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林慕蝉道:活了,我也不怕,反正打不过我能跑,石头人总不能去天上追我。 柳向晚应声道:你跑了最好,我们仨紧紧拥抱着赴死,想想也挺浪漫。 林慕蝉含沙射影道:你倒是乐意,只怕人家韦绿给你开棺鞭尸,挫骨扬灰,敢抱女太岁的老公,没有好下场…… 我听着不是话头,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咱们是来研究石人的,不是来闲扯的,你俩先过来看看这石人的机关消息在哪?为什么能说话而且会动。 柳向晚说道:我不如林姐姐眼神好。 林慕蝉笑道:我也是没你细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佯装风月无边,实则话里话外,大浪涛涛。 还是黄金童靠谱,走上前来,拿着手电筒仔细的照,终于在腰部后方发现了端倪,那是一条缝隙。 黄金童对林慕蝉说:借你的镰刀用用。 林慕蝉还在和柳向晚说话,对黄金童的话,充耳不闻,我叫道:慕蝉你能先忙正事吗? 林慕蝉有三分火气,冲我嚷道:我不能! 说罢将镰刀扔在了地上,赌气坐在一株松树下面,明面上是冲我发脾气,暗里是在和柳向晚较劲,黄金童只得自己去捡镰刀,拿起神农古镰,去撬石头人时,兀自撬不动,只因神农古镰有个毛病,那就是认主人。镰头之内住着一个女妖,林慕蝉握镰之时,镰头血红,那女妖显现,锋利无比,妖法滔天。 林慕蝉一旦将镰刀撒手,那镰头女妖即消失不见,如普通常铁一般,不能削铁如泥。黄金童知道这一点,因此对我小声对我说:把林慕蝉哄来,赶紧掏开看看。早弄完了早回去睡觉不是? 柳向晚也赌气,但柳向晚是大家小姐,喜怒自然不能言表,脸色上是不会带出来的。只是自觉尴尬,走来与黄金童聊天,在石头人背后指指点点,两人猜测石头人里会不会有头妖兽?抑或会不会有毒? 我走到林慕蝉身边伸开手掌,那意思要拉她起来,她把嘴一撅,脸一扭,转头不看我。我小声问道:我怎么惹你了? 林慕蝉压低声音说道:你和柳向晚互相拥抱而死,想想我都恶心。 我叹口气小声说:林慕蝉咱说话可别亏心,你别神经质好不好,我这不没死吗?人家小柳不过是句玩笑话,你至于啊?我们俩什么时候相拥而亡了? 林慕蝉低语道:难不成你还真想和她相拥而死? 我明白,摆事实讲道理对女人一点用处没有,因此我小声道:不,我就是化成灰,也要化作能落在你肩头的灰尘,坚决和你在一起,矢志不渝。人当杀人,佛当杀佛! 林慕蝉嘴角微微一笑,我知道,我回答正确。 她这才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说道:好,看你还挺真诚,那本姑娘就再给你卖卖力气。 说着话,走到黄金童面前,一把夺过镰刀,问了问缝隙位置,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到。 林慕蝉将神农古镰攥的紧紧的,暗运灵力,额头上不住的往外冒汗,那镰刀愤怒了,镰头通红,如同刚从炼钢炉拿出来一样,镰刀杆开始剧烈的颤抖。 我知道那是神农古镰里的女妖愤怒了,林慕蝉照着那条缝隙,狠命一砍,镰头直入石人之腹。 林慕蝉将镰刀杆一扭,镰刀头在石人腹中微微一绞,然后用力往后一拽,轰隆一声,神农古镰头将石人后背掏开一个大口子。 我们定睛一瞧,原来石人腹中竟然是空的。 空腹之内,放置一个小木盒子,成长方形,在石人腹内竖着,黄金童将那盒子取出来,托在手中,上面有一张封条,七道黄符。别无他物。 封条上印着辽东法师四字。 石头人会说话,能打拳,我们倒都没怎么害怕,但在手电筒下眼见辽东二字,令我们惊讶不已。这定是辽东大法师所为,没想到我们豹伏山竟还在他的活动范围之内,这是典型的炼妖事件。 黄金童眼见辽东二字,下意识的将那小木盒放在了地上,不敢再去碰。怕里面有诈。 众人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辽东大法师炼妖足迹,比比皆是。 他们都不敢打开来看,只能我拿着鹿骨刀挑断封条,小心翼翼将木盒打开,手电筒一照,里面竟然是一块腊,四四方方的,我刚要用鹿骨刀去挑破蜡皮儿,柳向晚一把拉住我道:别冒这个险了,万一挑破有毒怎么办? 林慕蝉见状,对我没好气的说,把刀拿来! 说着一把抢过鹿骨刀,照着蜡皮捅去,一扎之下,蜡皮捅破一个小洞,里面竟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在寒风下,随风挥洒。 黄金童赶紧用袖子捂住鼻孔,虽然林慕蝉自己捅开,此时也用衣领捂住鼻孔,柳向晚见状,不敢怠慢,用手捂住口鼻,我则直接将木盒盖上了。 我问大家道:这木盒取出来以后,石头人就废了,你们说这木头盒子怎么处理? 林慕蝉道:豹伏山是不敢带上去的,万一这东西妖气很大呢。 柳向晚道:也不能随手扔了,万一被不明真相的人捡去,不是闹着玩的。 黄金童说:综上所述,王得鹿,你再使个虫法,让山坠子把这盒子扔进辽东大法师的炼妖炉内,完璧归赵,不就结了。 也只好如此,当即我找了个树枝悬挂寰瀛图,让山坠子叼着木盒,我做完虫法,山坠子口衔木盒跃入图中,不一会山坠子即从图里出来,我将图收好。 林慕蝉开始用神农古镰割那石人残躯,直到碎的不成样子, 黄金童在一旁纳闷道:你说辽东大法师炼石头人,长出胡须怎么就能和楚凤楼一个基因呢? 我突然间醍醐灌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坏了!楚凤楼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原谅咱们! 第一百六十八章狸猫楚凤楼 我的一句话,令黄金童也幡然明白,原来那被蜡封住的,是楚凤楼的骨灰。一切悬念迎刃而解。 原来,当日辽东大法师遍寻‘人异’尸灰,暗三门中给人变异而死叫作‘人异’。这种尸灰或者骨殖,在暗三门江湖黑市上十分抢手,像说妖票的有定妖针,斗宝的有相宝仪,那么辽东大法师自有其独特的一套方法寻找人异尸灰骨殖,某日便寻到了豹伏山上,当时我们正在瓜州,与辽东大法师擦肩而过,躲过一劫。辽东大法师就地取走了楚凤楼的骨灰,辗转来到鲁大植物园,寻了一尊石像,在暗中将石像腹部掏空,用黄符激起楚凤楼骨灰,藏之于石像空腹内。由于‘人异’骨灰被黄符发起来力量巨大,挣扎着要将石人变作血肉之躯,在石人额下催出许多胡须来,那自然是楚凤楼的基因。 辽东大法师寻找‘人异’骨殖,是其他东西所不能替代的,因为如果人自然死亡,魂归天台,收集其骨灰也无甚用处。但‘人异’不同,因其初时为人,变作异类死亡,魂灵不归天台,久附于自己骨灰之侧,辽东大法师取骨灰只是为了取走那魂灵, 楚凤楼魂灵附以骨灰,被辽东大法师封在石人空腹之内,能借石人躯体行事,只是时而明白时而糊涂,一因石头之躯寄存灵魂比不得血肉之身,二来辽东大法师妖法尚未成功,就被我们打断,如果成功,神识或可清晰如常人。至于到最后辽东大法师想把那石人炼成何妖,我却不得而知。 机缘巧合,让我们发现了这个妖法,及时取出了楚凤楼的骨灰,阻止了进一步妖化。但当时大家见到辽东二字均头皮发麻,未及细想,便出了个主意,让山坠子将楚凤楼骨灰扔进了辽东大法师的炼妖炉,泥牛入海,再也不能找回,按说骨灰乃身外之物,死则死了,留也无用,但考虑到楚凤楼死相那么难看,墓中冷清,连点灰都没有剩下,不免让人嗟叹。 毁了石像以后,黄金童拿着手电筒四下里乱照,发现石人对面树上,挂着一面铜镜。包曰奇发现石人生须之时,由于惊慌失措,没有仔细观察周边环境。而我们极尽猎奇之能事,不搜出点什么来,绝不回山。 月色之下,那铜镜幽幽反着月光,朦胧柔和,人去看那铜镜时,宛如进入梦境,那光线如越女浣纱,轻柔曼妙。令人浮想翩翩。 我将铜镜摘下来,端在手中观瞧,那镜子周边是铜质,中间有一方晶莹剔透的宝石,能照出人影。 直到我们回山以后,拿给鸿蒙老道看,鸿蒙老道说那铜镜大有名堂,中间的宝石叫作:明光菠萝玉。是件妖器。此物反射日月之光,照在某件器物上,如若该器物中有魂灵寄宿,日夜普照三十三天,遇有阴雨天气顺延,则该器物感光妖化,感满天数便能在世为妖,认明光菠萝玉为母。 手持此镜之人能号令此镜所照成的妖物,为所欲为。老道说,世间只此一面感妖镜,可以留着。他还说,那镜子不能久视,看久之人容易头生角,脚长蹄,蹦蹦跳跳无有人型。 此镜犹悬于林间,日夜照耀石人,且辽东大法师还未将此镜摘走,说明还没满三十三天,一旦三十三天期满,楚凤楼魂灵与石人合二为一,就如生铁孩一般,生铁孩是铁妖,那么石人将成为石妖,生铁孩虽无魂灵,却借人血气而行。石人有楚风楼魂灵,变本加厉,定然十分通灵。 鸿蒙老道问及楚风楼骨灰去向,我们回答说,一时糊涂,给扔到辽东大法师炼妖炉中,老道遂不言语,闭着眼睛,掐指一算,睁开眼,满脸喜色,但并没有对我们交代什么,想来天机不可泄露。 辽东大法师如何将石人锻炼成妖物,我们这才管窥端倪。 知道镜子价值以后,黄金童说道,这镜子肯定很值钱,赶紧藏起来,以后缺钱的时候,至少有的变卖,不用再敲黑社会竹杠。 鸿蒙老道说,这镜子不是藏,而是想办法保,辽东大法师既然敢将此物青天白日的悬于枝下,就不怕生人拿走,拿走以后自有办法拘回,你们当务之急,是等瓜力士上山,先在山上种个仨瓜俩枣的,保住地盘安全,保住人员安全,保住法器安全,才能有机会和辽东大法师雪玲珑之辈斗一斗。现今人家只要找到你们,就能将你等玩弄于股掌,若不是机缘凑巧,遇到司马仁,你们小命早就都没了。 鸿蒙老道言语甚是在理。 第二天清早,正是元旦。司马仁执意要回家,再也不想参与暗三门江湖任何事情,临走之时,黄金童对他说道:司马大哥,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您这一走,雪玲珑再无可惧之人,万一找到山上,我们小命呜呼倒还其次,只怕将我们拿住,逼问你的下落,如何是好?与大哥您的性命也有妨碍,您是个桑麻淡泊之人,争争斗斗,打打杀杀的事情您瞧不上眼,可有一节,不是咱们哥几个眼睛一闭,人家就不找算咱们了,既然您一脚踏上了暗三门的船,想隐退全身,却再也不能,可话又说回来,您有长林丰草之志,我们不能强拉您入伙,所以你得将感应爽错之术,传给我们,以便我们日后能对付雪玲珑,也解了您的性命之忧。 司马仁见黄金童说的言辞凿凿,不敢怠慢,当下要了纸笔,将黄金童叫到一旁,一边讲解,一边在小册子上勾勾画画,到中午时分,司马仁在笔记本上给黄金童演图三十六副,注解说明三千余言。 黄金童绝顶聪明,学东西非常快,司马仁讲完他基本就学会了,司马仁知道这事与自己性命攸关,如果解决不了雪玲珑,他也早晚会死,在洞中不得已传了辽东大法师一套假术,但这次却是用心用意,掏肝挖肺,倾囊授予黄金童。 到最后司马仁对他说:感应爽错内外之理,全都给你讲透彻了,现在你需要提高的,仅仅是泥塑的水平,这与美术功底有关,如果自己做不了泥塑,可以请人,一样能用感应爽错之法。 黄金童默默记下。 我们众人送司马仁下山,嘱咐他,如若有风吹草动,直接电话联系,我们会第一山间赶去。 司马仁走后,黄昏时分,一个老农模样的人走进山口,一进山顶就朗声说道:哎吆,这是谁使得屯山聚土法?聚了一山好肥的土哇。”声若洪钟。 鸿蒙老道正在山中依靠在碎砖之上打盹,闻听有人说话,立即转醒,见那来人后,满脸堆笑,迎了上去,问道:范老弟别后还好? 两人一番寒暄,我在一侧看见,心道,这是瓜力士上山来了。眼见那瓜力士范令玉,一身三十年前老农打扮,头上缠着毛巾,腰间系着草绳,端着一杆大眼袋,一年四季不断火,脸上皱纹浑如枣核,让人想起小学美术课本上那副著名的油画《父亲》。 因是元旦,林慕蝉和柳向晚也在山中,正商议着晚上去哪吃顿好的,考虑到我还有虫孩的虫斑在身,进屋以后,状况不明,黄金童提议到农贸市场买一只整羊来烤,即暖和,又算是过节,一举两得。 说话间,瓜力士即上得山来,等鸿蒙老道与其寒暄已毕,林慕蝉给其传信之时早已认识,上前一拱手,行了个暗三门老礼,道一声辛苦,开始指指点点,介绍众人。 众人与瓜力士一一见过。 介绍到我时,瓜力士抱拳拱手冲我开言说:这几年江湖上闻听鲁北新起了一个赶虫的小英雄,想来就是你了,一直不曾拜会,今日有幸,瞻仰光仪,幸甚何及?林慕蝉给我飞天传信,说是此地有妖人惑众,辽东大法师再显世间,此人与我有些旧恨,于公于私我都推脱不开,前来相助,历尽绵薄,冲锋陷阵,任从驱使。 一番话说的我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答道:老先生四海驰名,光临鄙山,草木凝辉,今番屈尊枉驾,请先生前来,本不想主动与辽东法师兴刀兵、起干戈,是想请先生在我山头广使手段,抖擞神通,围个瓜果墙壁,能御辽东那厮,容我等慢慢与其赌斗,方为上策。 瓜力士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莫说有鸿蒙老道的面子,便是我们萍水相逢,我得知你要与辽东大法师为敌,也得助你一臂之力,我在你山上给你种个元包北斗花果阵。 我听得明白,心内合计,当年鲁虾蟆对我说过,今后在暗三门江湖中,闻听‘元包’二字的,均脱化于元包数义,此经乃先秦奇术,后世学易之人,已经没几个能读懂元包要义了,但凡遇到会元包数义的,如果是敌,须要格外小心,如果是友,须要格外敬重,这都是些奇人中的奇人,高手中的高手。 我不敢怠慢,感激涕零,就差匍匐在地了,范令玉连连相劝,声称不必客气,我心道,你会元宝数义,我不客气也不行啊。当下与黄金童商议,让其下山沽酒待客,凡是适合烧烤的,不论价钱,统统采买上山,一来此客不比寻常,直接决定豹伏山几百年命运。二来大家伙出生入死,眼见节下,要热热闹闹的。 计议已定,黄金童下山去了。 范令玉是个急脾气,当即开工,从自己背囊中掏出一面罗经,量山相地,最后在一处地方定了个阵眼,用激光笔打二十四山向、周天星耀,我们几个人帮忙拉尺子,钉木橛,撒灰线。 一个直径六十米的大圆盘在山顶划成,换算成元包尺,正合五十五尺,元包数义中,以一为始,以三为生发,以五为守成,以七为老,以九为死。 故而范令玉圈定的花果阵地盘只有五十五尺,取守成之效。 范令玉按照元包数义开始往土里种种子,他那背囊中,有个皮革小包裹,八臂蜘蛛肚儿,里面全是种子,而且都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种子,开始按照刚才撒好的灰线种种子,瓜力士种东西很特别,不是挖开浮土将其埋掉,而是在地上先用荆条签子插先农符,然后将种子往符上挂,能挂住就说明以后能在此生长,挂不住的话种上也不能生长,白白浪费种子。 瓜力士一共种了九瓜十三藤,一共二十二支先农符,范令玉跺脚做起神农道法,一阵香风在圈中盘旋,须臾模拟出周天气象,一会风云电闪,大雨倾盆,一会彤云密布,大雪纷飞,只在那直径六十来米的圈中,周天气象演绎完成,那二十二支先农符,无火自燃,二十二颗种子钻地而去。 日后这九瓜十三藤不止一次救我们于追兵之中,普天之下,能破此局者,只有看霞道人。 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如此厉害的元包北斗花果阵,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完成了,不过范令玉只在月下模拟了周天气象,明日少不得在日下模拟一番,才算圆满,只等瓜果抽枝长成。 黄金童聪明之处无人能及,犯起二来,也是旷绝古今。他下山去采买过节用品,竟然牵了一头活羊回来。 我问他时,他说只因活羊自己能走,省的他扛着。 我说道:现杀活羊,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呀,这都快晚上八点了。 黄金童幽幽说道:不妨,先烧热水,我杀羊。 说罢将羊拴在驴车上。谁也没有在意去看。 黄金童转去收拾杀羊用具,忽然一个黄影闪过,直扑那羊,那羊未及惨叫,即被那黄色身影扑到。 我们打起手电,围拢看时,竟然是只椒耳大狸猫,这狸猫长得威风,一身花色,尾巴纯黑,这叫雪里拖枪,灰毛垫底,黄毛簇身,这叫将军挂印,四爪雪白,这叫乌云盖雪,耳如天椒,虾须虎肚,比常猫要大,如小豹子一般大小。 那猫一股妖气撩人耳目。三口两口将羊心掏了出来,吞进肚里,我们一众人等,都看的呆了,须臾我回过神来,知道这猫不同寻常,一抖百宝囊将三足变天吼甩了出来。 三足变天吼立在地上,一见那狸猫,竟然愣住了,那狸猫竟然口作人言说道:王得鹿,别动手,老子是楚凤楼! 第一百六十九章妖物钻山 狸猫开口能言,着实唬人,瓜力士范令玉久不入江湖,见到会说话的狸猫,先自吃了一番惊,想来他混迹暗三门江湖时,赶虫人都不大现世,术法高人见了千千万,灵虫异兽不曾见过一头。 那猫吞了一个羊心,踞坐在地上。我急忙问道:妖物,你说你是楚凤楼?这不可能! 那狸猫开口说:我独吞了火叶枪,被虫孩虐死,你不记得了? 它声音十分生硬,我知道猫是不可能如人一样阴阳顿挫说话的,此猫能说话,嗓子声带结构自异于常猫。 我疑惑道:这怎么可能?是怎么一回事? 狸猫用蹩脚的声音说道:我只知道两件事,第一我死的时候,见自己是一条粗大的蛇,我的死有一半是自己恶心死的。第二,我再次有了意识是在一池子绿色的药水之中,睁眼看时,是个密闭的炉子,那药水很热,我只觉得我周身散发着紫色的光芒,抬起手来一看,是毛茸茸一个爪子,一摸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变作一个小猫。 当时我慢慢吐气,将自己沉入药水的底部,随后一跃而起,顶开了炉盖,跳出炉外,放眼一看,炉边站着个老头,冲着我拧眉皱目,百思不得其解,我就问那老头说,你看什么看?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老头一听我说话,吓了一跳,伸手在地上拍了三掌,结果那地方浮土涌起,钻出一个牛头怪物来,那老头点手招呼牛头怪近前,让它来抓我,我见牛头怪来势汹汹,下意识将腰一弯,怒气填膺,扭转身形,扑了上去,到最后,我也不知怎么弄得,我就咬断了牛头怪的脖子骨,最后我去扑那老头,那老头脚下一阵小旋风就要跑,可惜没跑过我,我追上去将其扑到,逼他带我出去,如若不然,我先从他的手指咬起,老头害了怕,将我放了出来。我才知道一开始自己在一个山洞里。 我走到山间水溪边一照,差点又把自己恶心死,怎么就变成了狸猫呢,王得鹿这事我还要问你呢?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来豹伏山问问你。 这不我一上山,就看见一只山羊拴在这里,闻到羊膻气味实在是控制不住,就上前扑到,先吃了一块,饿坏了。大家休怪。 我听完这番话语,心道,这是楚凤楼无疑了。转身问鸿蒙老道说“老道长,你倒是给分析分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鸿蒙老道哈哈一笑道:造化使然,造化使然,事情经过很简单嘛,一开始辽东大法师支起妖炉,锻炼司马仁,刚下炉即被山坠子拘了出来,黄金童觉得没有恶作剧不过瘾,将一只快死的小猫让山坠子送到炼妖炉内,后来你们在鲁大植物园发现生须石人,将其挫败,从中剖出了楚凤楼骨灰,因楚凤楼死时为‘人异’,故而魂灵常在骨灰之侧,你们当时识不得楚凤楼骨灰,以为是妖异之物,又让山坠子将骨灰扔进了炼妖炉,如此一来,炼妖炉内有一只小猫和楚凤楼的魂灵,两相炼化,将猫练作椒耳虎,用的却是楚凤楼神识。 黄金童疑惑说:锻炼司马仁不是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吗?怎么这椒耳虎这么短时间就出炉了? 鸿蒙老道说:炼妖这种邪术,邪就邪在,下对了药怎么炼都成,一分钟出炉也是它,下不对药,别说七七四十九天,便是四十九年,也炼不出什么东西,炼妖时间凡是在一天以上的,就证明他那个炼妖方有些问题,炼出妖物来,缺陷很多,大凡快进快出的妖物,缺陷极少,能为极高。这椒耳虎就是其中一个。天缘凑巧,楚凤楼命不该绝。虽然楚凤楼得以苟活是件好事,可炼妖终为邪术,君子为人不可不察。 椒耳虎叫道:你是哪里来的老头?这还好事?我原先是个人呀,现在落得人不人、猫不猫,如何就是件好事? 鸿蒙老道说道:总也强似叫你死去吧?死则死了,关键问题是人家死了以后,魂归天台,你倒好,魂灵常伴骨灰左右,连个孤魂野鬼也做不得,你说冤不冤?好不如做个小猫来的自在,等死后依旧魂归天台,岂不两便? 楚凤楼也记得自己死过一次,抬起前爪来仔细翻看一番,仰头对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命该如此,此生安心作猫吧。 鸿蒙老道对我说道:王得鹿,你们虫书想是未收录椒耳虎这一项? 我摇摇头,还真没听说过。鸿蒙老道说:你回去补上,世间走兽,单论爪牙之利,无出椒耳虎之右者,此物行动最为迅速,牙尖爪利,个头不大,却机巧凶猛,力出无穷,刚才你甩出的变天吼,在格斗方面绝不是他对手,变天吼对付会使法术的,游刃有余,但椒耳虎本身不会法术,他和林慕蝉一样,是自身手段,不窥乾坤之妙,不演天地之缺。 椒耳虎一听,问道:我真有那么厉害? 鸿蒙老道说道:你当时面对的那个老头就是辽东大法师,想来你和王得鹿相处这么久,应该有个耳闻,此人虽然不精于杀人法术,但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制服的,脚下一股麒麟踏芝小旋风,天下独步,罕有人撵的上,你随随便便将其扑到,这手段还了得! 楚凤楼将两个朝天椒小耳朵左右一摆,说道:得,那我认命了。 说罢走到林慕蝉身边,在她裤腿边用自己身上的毛蹭了蹭林慕蝉,又开言道: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看见你我心里就暖和了,知道我临死前想的是谁吗?就是你!我在脑海中喊着你的名字赴死的。当日王得鹿和黄金童那股子凶悍劲儿,又是捏我伤胳膊,又是对我呼来骂去的,我敢怒不敢言,如今他们是不敢了,可我已然成了猫身,你不会嫌弃老哥哥吧? 林慕蝉张着大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说道:老楚,以后你少说话,破了相小心被他俩把你卖到动物园去。 楚凤楼叫道:他俩敢?现在我借他们胆子,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我一听这些话,心道,楚凤楼永远都是楚凤楼,不管是变作猫也好,变作蛇虫也好,不改其志。我们之所以走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当初诱骗林慕蝉,想老牛吃嫩草,不想我们三人及时出现,赶火叶枪打乱了他的计划。我王得鹿再不济,在情场上和五十多岁的老头竞争,那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对林慕蝉的非分之想,在之前我就看出来了。只是生死一场,大家心里都觉得亏欠楚凤楼,毕竟人家死过一回,都不好说什么。 张舒望趁着众人收拾死羊之际,点手招呼我近前,张舒望破天荒给我递了一只香烟,他从来不给别人递烟卷,总是自己抽自己的,而且抽的不多,想起来点一根,想不起来一个月不动烟火也成。 我俩相对而立,抽着香烟,张舒望小声对我说道:娃娃,我今天给你说一番话,叫你受用终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年曹孟德有句话,叫作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你要是想除掉雪玲珑退隐江湖,我这话算白说,你若想干点惊天地的伟业,我得和你唠叨唠叨,没有汉高祖刘邦那股流氓气,你笼不住人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那徒弟黄金童你也知根知底了,虽然行事不大靠谱,却是个忠善之辈,那俩丫头片子是十足的好人,韦绿花痴荡妇,却心底澄明,不用担心,唯独这个楚凤楼,日后必生祸端,此人就是三国里的魏延,脑后有反骨,你能在他身上贴个虫符吗?现在可以不用控制他,但日后必然应验我的话。 我也小声对张舒望说:只要是虫身,我就能控制,但楚凤楼毕竟和咱出生入死,这么做不大好吧? 张舒望道:有什么不好?你在他身上印个虫符,如果他表现好,你可以不动虫咒嘛,如果哪天他反水,你还有个后手不是? 我听了点点头,张舒望却是是个老江湖。 张舒望又道:只在今夜酒后便印虫符,切记切记。 当夜将羊烤了,众人围着篝火,好一番热闹景象,瓜力士闻听我们做下的几桩事,好生钦佩,当闻及生铁孩被雪玲珑虫丹撞碎,对黄金童说道:我这里有妖铁种子一枚,只是没有妖铁不能种植,今番听说生铁孩碎裂,不胜惋惜,可以用那碎铁培育妖铁种子,种在山上,还会再长出一个生铁孩的。 黄金童闻言大喜,频频与范令玉举杯。相得甚欢。 林慕蝉自己坐在角落里看着这热闹景象,不时把眼放在我身上注视一会,我知道她在幻想,幻想以后有我这么个先生在侧,家中高朋满座,她忙里忙外的炒菜收拾,一时有些迷离了。 柳向晚则和韦绿在说话,虽然都很讨厌韦绿,可毕竟时间一长,一些话语大家见怪不怪,柳向晚和她已然是半个朋友。 楚凤楼要了一只大白碗,里面倒上白酒,用舌头舔着喝,旁边是个不锈钢盆,里面呈着生的羊下水,他如今是个狸猫之身,对孜然烤肉兴趣不大,带血的才吃着更有味。 黄金童还劝他说:你都是个狸猫之身了,就别喝酒了。 楚凤楼不听,白酒是其生前最爱,如今焉能弃之,我心道你喝吧,喝醉了,今晚我就听张舒望的,先赶了你。 正酒酣耳热之际,鸿蒙老道突然放下酒杯,做了个压言的手势。顺手往篝火前一指。 我们顺指看去,只见篝火对面二十米开外,有块土壤高高的拱起,我看了后长叹一声,说道:元旦也不让人过踏实,地下要有妖物钻出,大家小心。 第一百七十章忧怪射浆 说话间,有一物从土壤中钻了出来,此物通体半透明,发着微微青光,状类青牛,四足粗短,从土中爬出来后,四足插在地上,宛如有根。 四足所立的地方,土壤渐高,有须根入土为固。那怪周身就像一个充气玩具,内里全是发光的不明液体。 那怪四脚立住,就不动了,虽大略有个牛形,也是形象比喻,那物无有眉目,无口无鼻,从地里钻出来后,就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无攻击意图,也无撤走之迹象。 我见那怪久久不动,上前看视,那怪爬出来的土坑已然被泥黄色的水淹没,已无路径可循。 看这手段伎俩,我想起当日牛头人从地下钻出来,撞倒了小庙,也是泥黄色的水封住了出来的洞口,种种迹象表明,这东西非辽东大法师莫属,此物是辽东大法师派来的。 我脑中简单的分析了一下,楚凤楼掐住辽东大法师脖子,逼他将自己放了出去,辽东大法师那么阴沉的人,放人出去,能不派东西跟踪吗?定然派小妖物跟定楚凤楼,楚凤楼上豹伏山一举一动,都被辽东大法师掌握,知道是我救走司马仁,将一只流浪猫和楚凤楼骨灰投入炼妖炉中,以致炼出了狸猫版的楚凤楼,名作椒耳虎,十分厉害。 辽东大法师焉有吃哑巴亏的道理?胸间阴郁难平,此人虽然不精于杀人取命,但阴险狡诈,无人能及。 我往前看视之时,鸿蒙老道叫我说:王得鹿你不可造次,不就是地底钻出个怪物吗?你不去理它,它也绝不会理你,眼中无怪,心中无怪,其怪自败。 我只说去看看那怪钻出来的坑里是不是有水,并不想对它怎么样。鸿蒙老道才没有阻拦。 我看罢回来,鸿蒙老道招呼大家重新围坐在篝火旁边,不去看那怪。韦绿嚷道:老头你这缩头乌龟的招数管用吗? 鸿蒙老道说:怎么我就缩头乌龟?这叫以柔克刚,你懂不懂? 韦绿道:过了更年期的老头就是难办,想法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鸿蒙老道笑道:你和正常人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众人都被其吵架吸引住了注意力,有那么短暂的几分钟,没有关注钻出来的那怪。一来我们有恃无恐,有鸿蒙在座,不怕辽东大法师闹出幺蛾子,如果是雪玲珑上山,大家伙肯定紧张万分,鸿蒙老道也无对付雪玲珑的办法,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但辽东大法师一直致力于研究怎么制造妖怪,并不精于索命,所炼的妖怪,大多有功能物用,杀人利器倒也少见。二者,鸿蒙老道已经言明,不用关注那怪,其怪自灭,想来他识得此怪。三者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妖异之物,不能说早已习惯,可确实是见怪不怪了,几乎天天和灵兽怪物打交道,眼模子已经硬如磐石。若是换作常人,有怪从地底钻出,还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又喝了两碗啤酒,再看那怪时,果如鸿蒙所言,小了一圈,初时如牛犊大小,此时已然只有肥猪大小了。 因此我问鸿蒙老道说:这怪物变小了,你可知道此物是什么东西? 鸿蒙老道笑道,我当然知道,辽东大法师的手段伎俩我还能猜不透? 原来鸿蒙老道也早已看透这是辽东大法师所为。 楚凤楼闻言,猫须一颤,问道:这是辽东大法师派来的?你们怎么知道? 我接茬将自己的分析说与楚凤楼听。 楚凤楼一听,说道:那这怪物岂不是来找算我的? 我本想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辽东大法师不光是来找你。第一个你字刚出口,楚凤楼一猫腰,蹭的一下蹿了出去,如同一道黄影闪过,速度之快,现场也就是林慕蝉眼睛能捕捉到。所以林慕蝉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合拢不上。 鸿蒙老道顿足说:快拦住他。 黄金童道:别逗了,你拦得住吗? 两句话间,楚凤楼已经扑在了那怪物身上,尖牙利爪已经在怪物身上掏了一个洞,那发着微光的液体从洞口喷溅而出。 楚凤楼洋洋得意,在怪物一侧叫道:长得怪唬人,却原来是个银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舌头一舔,肚子就破了。 按理说,楚凤楼在变身之前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已过知天命,快到了耳顺的年纪,人老不以筋骨为强,平时处世,也是维诺怯软,只耍小心眼,从不争强好胜,此番依附狸猫身体,忽然暴虐非常,一言不合,爪牙相加。别看他身体不大,却力出无穷,非虎狼所能及。想来忽然炼化成猫形,性情上总会发生些变化,时间长了,还会伴有精神类疾病,这都很正常。 可接下来一幕让我震惊不已,楚凤楼叫嚷声一落,觉得自己已经胜利,往回走时,忽然头重脚轻,有些迷瞪。 那怪物肚子破了一个洞,发光的液体不断往外喷溅,怪物身体反而越来越大,喷检出的液体在地上流淌一片,宛如夏夜的小池塘。 楚凤楼走至篝火旁边,一头扎进了火里,林慕蝉眼疾手快,猛地向火中踢了一脚,将楚凤楼踢出火堆。 我意识到,楚凤楼这是在自杀。 紧接着自杀情绪开始蔓延,柳向晚说道:活着有什么意思?说罢,就地拾起割羊肉的尖刀来,攥在手中,仔细端详着刀刃。 韦绿也吼道:我这辈子太伤心了! 她呼喊着初恋的名字,从草甸子地下,搜出了黄金童那杆小口径运动步枪,将枪口顶在了下颚上。 黄金童带着哭腔说道: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我真窝囊,不如了此一生。他见韦绿拿走小口径,从草甸子底下拿出张舒望那杆松鼠十二号,也顶在了颚下。 张舒望去抢黄金童手中的猎枪,对黄金童说:我先来,你给我收尸,快八十了,连张裹尸的破席都没攒下。总得有把黄土吧? 林慕蝉对我说道:王得鹿,来生再见,我就是个魔鬼,一生做了太多坏事,我不该留在世上,我得先走一步了。 林慕蝉说话间,将神农古镰镰刃倒过来,要趴在地上刎颈。 瓜力士范令玉也开言道:人生长恨水长东,为什么人间有这么多悲欢离合事,看倦了,看倦了,不如一丈白绫,早上天台。 说着解下自己麻绳腰带,要寻树上吊。 瓜力士身旁的泥壶子,此刻从壶嘴里突突冒着热气,说道:那位行行好?一锤子把我砸了,有我这样的吗?太丑陋太丑陋,我不该在人世啊。 我看见那一汪发光的液体,忽然一阵悲痛涌上心头,我竟然流浪十三年,有家不能归,有房不能住,有钱不能花,飘蓬江湖,打打杀杀,饥一顿饱一顿,朝不保夕。有父母在堂,还有个未曾谋面的小妹,却不能和他们相见,咫尺变作天涯,我活着有什么意义?连林慕蝉都要自杀了,我何必苟存与世间,真的毫无意义,红尘不过如此,活着只不过是比死了闹腾些。 想罢,我从腰间拔出了鹿骨刀。 鸿蒙老道顿足捶胸,口道:坏了坏了,着道门了不是。 说罢双手在空中舞动,只见周边人手中所持的利器呼啦啦都飞到了鸿蒙老道胸前,在半空中团成了一个杂乱无章的团子,包括我的鹿骨刀。这是鸿蒙老道搬山运海之法。十分厉害。 鸿蒙老道收走了我们的利器之后,楚凤楼再次冲向篝火,鸿蒙老道隔空推手,使了一个八步打灯,楚凤楼怪叫一声,被震出三十米开外,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其余人等虽然心下明白,却都口眼歪斜,自己对自己恼恨不已,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地上。 鸿蒙老道将手上下一翻,指天画地,我只觉得胸口一震,瘫坐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我看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包括那个瓜力士。 紧接着,鸿蒙老道将酒杯、瓶中的剩酒,都倾在一只不锈钢盆里,颤巍巍的端着一盆子白酒啤酒混合物,走到那怪物面前,扬手浇去,那怪物一动不动,因为它已脚下生根,无法动弹。一盆子酒浇完,那怪物竟然被浇化了。 像三伏天的冰棍一样,生生化掉。 那怪物化掉过程中,我心间渐渐有了喜色,不再过度悲伤,不再寻死觅活,想想刚才的举动,懊恼不已,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自杀呢? 直到怪物化掉,我心智才恢复正常,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嚷嚷道,刚才好险。 楚凤楼也走转回来。大家争相问这东西到底是何物。 鸿蒙老道指着那狸猫对众人说道:楚凤楼先生,你不要太冲动,我刚想给大伙介绍此物,你就扑上去把它咬破了,要不是我怀有博物之术,咱们今夜都得死。此物叫作‘忧’,脚下生根,能拦人去路,可有一样,你不惹它,它不惹你,自会消失,你若打它,它就喷溅体液,这体液叫作忧水,常人一见,必然忧伤不已,瞬间抑郁,自杀想法层出不穷。昔年汉武帝东游至函谷关,有此物当道,状类青牛,足下生根,士卒震撼不动。百官大惊,独东方朔识得此物,灌酒数斛,其怪乃消,汉武问其故,对曰:此怪名忧,患之所以生也,此地必是旧秦牢狱,忧患所生,以酒可解,若不然,此物射浆,人见之忧患而死。汉武帝叹道,博物之士,至于此乎? 咱们这豹伏山头,不是牢狱之地,但辽东大法师能炼就此怪,手段不俗,辽东大法师所炼怪物,索命法术虽不甚高,却往往出奇,你们一定要小心。 林慕蝉道:老仙师,你手段如此之高,为什么就不能帮我们打败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呢? 我补充说:除了辽东大法师遇强则强之外,肯定另有原因。 鸿蒙老道一脸无奈,说出一句让众人惊讶不已的话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一师同门 鸿蒙老道说道:我不能与辽东大法师为敌,原因说起来有些难于启齿。 韦绿说道:老道你别卖鸡巴关子,有话直说。 鸿蒙老道一脸尴尬的说道:我是奉师命不与其为敌,因为说起来,他算是我师弟。 师弟两字出口,我们不免有些吃惊,敢情鸿蒙老道和辽东大法师是一家人。 张舒望紧张道:那你是不是另有图谋? 鸿蒙老道说,知道我为什么支吾不言吗?我早说了是我师弟,你们能跟我这么聊天吗?巴掌早忽上来了,现在说明还有些不信任的意思。明给你们说,一枝作倆果,酸甜各不同,少小两兄弟,长大各乡里。更况且我和他还是叔伯师兄弟,并不是一师同门,他师父自号扫雪真人,我师父是看霞道人。两人是亲师兄弟,一个是正统道家,另一个却是左道门。两人各有洞天。 韦绿反驳道,这不可能,一师所学,怎么能正邪两立呢?最最起码也不过是,一个心地好一些,一个心地坏一些,总不能差距这么大,一个正统道家,另一个却是旁门左道,连性质都变了,你忽悠谁?你师祖是干什么吃的?由着左道门出来祸害人?真的只是一尊泥塑真身吗? 我也纳闷说:不对呀,辽东大法师不是长虫殿底下封震的蛇妖吗?怎么就成了你的师弟? 鸿蒙老道愤慨道:这两人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这位师祖却不是个人,是断梁山石壁天书,我这个道门儿和天真道一样,失传六百多年了,因石壁天书重现人间。 鸿蒙老道见我们怀疑他,干脆给我们讲了下看霞道人和扫雪真人的历史,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看霞老道原名杜洪,扫雪真人原名沈溪,两人均生于光绪年间,生在断梁山伏莽台一个小村中。两家比邻而居。山居人家,无红尘扯拌,烟火气薄,胸中多白云故事,故此两人天性率真,自小为村中玩伴。 每日里牧笛声声,常常结伴入山伐薪,这日入断梁山龟背岭砍柴,原来这断梁山西出莽昆仑,伏延六百余里,三百里处为龟背岭,不知何时生生断裂,裂口有十几丈宽,裂口两侧是光滑的石壁。如同刀砍斧剁,乃天公斗巧所成。 这日沈溪不幸跌落悬崖,挂在虬枝之上。杜洪一见,赶紧下去解救,无意间看见石壁之上有朱砂字迹,当时将沈溪解救上来,杜洪对其说道:我见山崖有字,你我将柴薪到集市上贩卖,左右无事,找几条长藤短束,悬在崖间,寻个字迹根源,抑或有些奇花异草,灵芝石斛,也未可知。 沈溪当即允诺。两人回家找了长绳,拴缚与树,悬绳下到崖间,见崖壁之上有朱砂字迹,总共三百六十字,字如婴儿之手,扭扭曲曲,混混沌沌,两人皆不能识,乃以白纸拓字。三字一张,共是百二十张。 两人攀绳上来,疑窦丛生,带着百二十张拓片往家走,行无百步,只听身后,山崖轰隆一声,坍塌碎落,两人回身看时,烟尘斗乱,山河易形,从此断梁山再无断梁,两道断梁坍塌,原来那三百六十字本是断壁天书,不叫人见,则久存于山崖之间,倘若人见则崩塌殆尽,此是天演之道,借石壁而存。 两人自觉奇异,回家以后,却见山村毁于山匪野贼之手,亲族故旧,皆遭兵祸,无一幸免,就连鸡犬牛羊,也遭山匪掳走,房舍俱遭焚毁,满目萧然,一片狼藉,两人痛哭一场,知道不可久留,免被殃及,悲痛之下,掩埋尸骨,远遁山林。 原来三百六十字天书,得之者必遭丧亲之痛,一生一世茕孑一身,上无父母兄弟,下无香烟子嗣,必是孤独终老,山匪野贼乃天演之刃。 说起那三百六十字天书,正应周天气数,此书存于浑沌,善恶相参,正邪相抱,阴阳相合,故传于世间。但这天书之字,无人能识,只得相望图形,慢慢推演。 杜洪与沈溪远涉山林,居洞穴,采山果,饮山泉,将三百六十字贴于石洞之中,日日揣摩。杜洪心性淡泊,一心参道,并无报仇重生杀戮之心。沈溪虽也刻苦钻研,却是为了学成道法,有朝一日,杀尽山贼,得以平胸间怨气。 面壁十年,醍醐灌顶,然而杜洪所学皆是自然法相,沈溪所悟,尽是左道之学。 同样是三百六十字天书,两人各得所需,学成出山,杜洪自号看霞道人,意取恬淡。沈溪自号扫雪真人,意取扫荡乾坤,杀尽恶人之意。 看霞道人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得遇学道之人,耐心点化,休起杀心,敬天爱人。 扫雪真人亦游历四方,广收左道门徒。教以邪术,蛊惑刀兵,凡有违拗者,或杀或炼化,快意情仇,为祸一方。那一伙山贼,早被扫雪真人屠戮殆尽,手段之残忍,文所不书。 两人出世,正应罡风扫世之说。 单说扫雪真人当日来到狐狸坟,住在牛天铃长虫殿中,那时牛天铃年岁尚小,扫雪真人见他伺候殷勤,敏而好学,传了他一套龙鳞道门,以人身修炼为龙。 牛天铃得受此法,大喜过望,潜心习学,扫雪真人却盯上了牛天铃的长虫殿,对牛天铃说,你这观宇之下,埋有妖物,你可挖出来,我与你们说话。 牛天铃不敢怠慢,将长虫殿底下镇住的妖物挖了出来,据说当时挖出来时世一团肉球,也有的说是一个卵,像蛇卵,因此坊间相传是蛇妖,可具体是什么东西,只有扫雪真人知道,连牛天铃都误以为是蛇妖。 那肉球在封住之前,据说是个人,至于如何变作肉球,身世几何,无人知晓。经过扫雪真人一番炼化,重塑人形,扫雪真人传了他三手法门,一是千里摄魂之术,二是脚下麒麟踏芝小旋风,三是炼妖之术。 此人不记得自己姓名,学成以后远赴辽东,替扫雪真人做了几件大事,渐渐有名,人称辽东大法师。 牛天铃龙鳞道业快满之时,辽东大法师重回长虫殿,要给其护法,牛天铃为换取鲛人走海珊瑚标,不合给鲛人苏半山报仇,遇到了四个二愣子,全是暗三门江湖黑马。霍殿几、齐胡子、鲁虾蟆和王采樵,有不要命的也有赶虫术法奇高的,阴差阳错间,杀了牛天铃,辽东大法师为其做法,引出一段百年祸患。 实际上辽东大法师和牛天铃皆是扫雪真人徒弟,但两人常以兄弟相称。 后来扫雪真人还收了几个徒弟,手法都在辽东大法师和牛天铃之上。 鸿蒙老道于民国二十二年得遇看霞道人,彼此相谈甚欢,看霞道人收了鸿蒙做徒弟。传授技艺。 建国以后,看霞道人不问红尘,隐于市井,至今百有余岁,所收的徒弟只鸿蒙老道一人而已。 鸿蒙老道出师之前,看霞道人嘱咐他:万不可和扫雪真人师徒动手,我们源自一门,后来我与扫雪真人因道意不合,分道扬镳,这几年他所行之事,多是些违道邪祟,但你不可出手阻拦,若急功急利,非要为人间除祸,那咱爷们后半辈子够受的了,你越厉害,人家就越厉害,你要是安稳学道,自在自为,对方也兴不起多大风浪,此言要谨记谨记,你这人吧,天性率真,除了好吃好喝,倒没别的毛病,我只嘱咐你这一条,很重要很重要。 鸿蒙老道絮絮叨叨给我们讲完,我对扫雪真人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位高人敢情和鸿蒙老道差不多一个人,说话也着三不着两,但心下什么事都明白,不争浮名,不坠泥沼。可就有一样我百思不得其解,凭什么与他们对敌,越打他们越厉害? 问鸿蒙老道时,鸿蒙老道说:我给你说了好多遍了,你自己听不进去,怨谁? 其实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没听明白,包括张舒望。 鸿蒙老道摇摇头,对我说道:師命在身,恕我不能与你们同往降服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今夜见你们几个后生男女,心性澄明,我就放心了,你们自在自为,我今晚插手已经是违了師命了,再不能帮你们了,明天一早我就下山。 韦绿说道:既然已经违背師命,何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鸿蒙老道摇头摆手道:不能一错再错,到此为止。我也是性情中人,故此有时候忍不住,可是师父是有道理的,你们久后必然明白。 当夜无心再吃,因楚风楼是猫身,故而晚上睡大不着,我们嘱咐他守夜。 当夜无事,凌晨之时,楚凤楼伏阶酣睡,我依照张舒望言语,祭虫符,走禹步,踏天罡,应北斗,将其敢了,虫符就在其尾下,熠熠发光,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第二天瓜力士所种的九瓜十三藤皆发出苗叶,大冬天的山上突发新苗,容易惹人注意,可山中本无人前来,有那么几天功夫,等瓜长硕壮,我们商量以水泥糊表,瓜虽巨大,但外表看来是水泥所就,也就避了破相之嫌。 平明再寻鸿蒙老道时,却踪影全无,鸿蒙老道下山去了。不告而别。 瓜力士所在九瓜十三藤,生长太快,生铁孩也被瓜力士种在地中。 就在众人欣喜以后有所屏障之时,李子豪驱车上得山来,一个人一辆车,只是车顶悬着一枚虫丹。 第一百七十二章两个人头 李子豪所开的车是一辆改装越野,什么牌子的车我说不上来,转过山口一个刹车停住,车顶立即悬出一枚虫丹,熠熠放光。 大家对虫丹都不陌生,但韦绿和瓜力士不知李子豪何许人也,张舒望将瓜力士揪到后面半厦小屋之内,瓜力士是客人,所栽种的九瓜十三藤尚未长成,瓜力士施展不出手段,故而张舒望先行让瓜力士回避,以免瓜力士不明就里,着了李子豪阴招。 何半仙以江南豪富之身份,已劝说李子豪偃旗息鼓,暂罢干戈,李子豪近期也确实没有再找我们麻烦,可今天一上山,格局不同,车顶竟然有一枚虫丹。 方圆几百里之内,能找到的虫丹估计只有雪玲珑那一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李子豪车顶?着实令人费解。 黄金童和韦绿吃过虫丹的亏,刹那间十分紧张,韦绿一手抓住黄金童的肩头,那意思,如若虫丹飞扑而来,立即起一阵黄风,将黄金童摄走,因为她知道,与雪玲珑这颗虫丹对抗的最终结果是,大家一起死,还不如逃出一个是一个。 李子豪此次上山,毫无征兆,不知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有虫丹在车顶,大家手心里都攥了一把汗。 当时,林慕蝉和柳向晚并不在山上,昨夜回到学校中住宿。只见李子豪走上前来,那枚虫丹在车顶嗡嗡乱颤,并没有飞下来。 李子豪冲我说道:王得鹿,你这次来给你送样东西,这是顾辽东顾老先生托我送给你的。 顾辽东?我心头一震,这可不就是辽东大法师化名吗?原来他在世间的俗名叫作顾辽东。行走人间,总得有个姓氏,叫顾辽东也不奇怪,可辽东大法师怎么会找上李子豪,这绝不是巧合! 我当即问道:李子豪,你我冤仇宜解不宜结,早先我已托何半仙向你说合,如今你又上山寻事,这是怎么回事? 李子豪怒道:别不识抬举,我什么时候上山寻事了?找事有一个人来的吗? 我一指李子豪的车顶,对他说:你知道你车顶上悬着个什么东西吗? 李子豪回身一看,说道:王得鹿我知道你们是些邪乎人,可别整天神神叨叨,我车顶能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我心内琢磨,李子豪不可能装作看不见虫丹,因为没有必要撒谎。他是真看不见,这事显得愈加玄乎,他声称上山送东西,车顶一枚虫丹,自己却看不见,我一时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枚虫丹也没有任何反应,一直老老实实悬在车顶。 黄金童就问道:我说李大老板,谁这么大面子,捎带东西还得你亲自来送? 李子豪说道:你以为我想见你们?我还不是为了柳向晚。我听说王得鹿你把那迷心药给解了,柳向晚恢复了神智,我经高人指点,马上就能找回我的向晚了,人家托我送点东西,我还能推脱? 我问道:谁指点的你? 李子豪道:你没长耳朵吗?我说了,顾辽东。 我道:他怎么和你说的? 李子豪道:顾辽东是我叔叔座上客,我叔和他多少年交情了,昨天去我公司,闲谈起来,他说打听到王得鹿解了什么鹊玉之毒,他为了表示祝贺,让我捎给你一箱东西,柳向晚不日也就能回心转意了,上次何半仙对我说,王得鹿你对柳向晚本没有非分之想,这一场事完完全全是误会,以何老的身份,我信以为真,没再和你论较,这次来,只是应顾老先生之托。你也别猜忌。 我心下思量,唯一能与李子豪有来往的暗三门人物,无非是老龙团的人,这辽东大法师竟然也是李家叔侄座上宾,只能说明一点,辽东大法师和老龙团来往密切,至于密切到什么程度,我尚不得知。 因说道:李子豪,你送东西,我就非得收吗?你问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李子豪骂道:王得鹿你个兔崽子不识抬举,顾老先生对我说,你是他忘年的朋友,因为有事急于离开鲁北,不得亲手相送,让我替他送来,我看在何老和顾老的面子上,前嫌不与你计较,你还来劲了? 黄金童道:你说那位顾辽东说是王得鹿朋友?他要送什么东西给王得鹿呢? 李子豪自去开后备箱,我们剑拔弩张,两眼圆瞪,山坠子就在我身侧,变天吼在百兽囊中,随时可以揪出来。 李子豪却从后备箱中,搬出一个古木箱子,箱子是原木色,也无雕花,也无铜活儿,李子豪将箱子放在地上。 黄金童叫道:麻烦李先生给我们打开。 李子豪瞪了一眼黄金童,但还是将箱子开了,我们隔得远看不清楚。李子豪往里一看,面露笑容,说道:便宜你这小兔崽子了,里面是两个金佛头。顾老先生出手阔绰呀,早知道你与孤老先生这么要好,咱们当初何必撕破脸呢? 张舒望黄金童我和韦绿相视看了一眼,委实不知这里面是什么猫腻,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骡子是马总得过去瞅瞅,我们做好随时动手的心里准备,探头探脑的向前走去,隔着几米远往箱子里观瞧。 不看则罢,这一眼看去,韦绿哎呀跳了起来,黄金童一阵眼晕,以手捂额,差点没晕倒,张舒望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近八十岁高龄惊得直叫亲娘。 我往箱子内看时,却是两颗人头,一颗是林慕蝉的,嘴角还露着她的小虎牙,另一颗是柳向晚的,大眼圆睁,嘴角流血。 我眼前一黑,差点后仰,一时间天旋地转,辽东大法师手段是真黑,我不禁大叫道:辽东大法师,我和你不共戴天。 黄金童从草甸子底下抽出小口径步枪来,用枪指着李子豪说道:你这个畜生,你还口口声声爱柳向晚,面对她人头,你还能说是金佛头?我今天先结果了你。 李子豪一脸懵懂状,骂道:混蛋,你们是不是找事?我今天一个人上山,没打算找你们麻烦,看一个个把你们给能耐的,怎么着?还要和我试试? 张舒望在旁喘道:李子豪,你到底是不是人?面对柳向晚人头你还能谈笑自若。 李子豪闻听,怪眼圆睁叫道:什么人头?你们找事是吧?找事直接冲我来,不用费这么多话。 说着话李子豪从箱子中提出林慕蝉的人头,指给我们看,叫道:这是金佛头,你们有病吧? 黄金童怒道:放下,不允许你亵渎尸体,否则我就开枪了。 李子豪一手抓住自己头发,骂道:麻了个巴子,你们是想找茬是吧。 黄金童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我在一旁扶住枪管说道,金童大哥,不怪他,在他眼里箱中之物就是金佛头。 黄金童平息了一下自己怒火,看看李子豪那副快被逼疯了的样子,看着不像作假,这才没有开枪。 紧接着黄金童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按了免提,那是林慕蝉的电话,嘟嘟嘟三声过后,电话竟然通了,里面是林慕蝉睡意朦胧问道:你什么事?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我烦你是咋地? 黄金童当即挂了电话,我们四人长出一口气,敢情那箱中的人头是假的,障眼法,在李子豪看来是金佛头,我们看来是柳向晚和林慕蝉人头,而柳向晚和林慕蝉真人好端端的学校宿舍中,兀自未醒。 黄金童将小口径慢慢放下,我对李子豪说:李子豪,我们最近有些神经质,你不要介意,这东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李子豪骂道:再整些邪乎的,我跟你不客气,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罢李子豪将箱子扣上,上了自己的车,汽车开动时,车顶的虫丹骤然消失,李子豪转过山口,扬长而去。 张舒望坐在地上说道:好在虫丹没有打咱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当下我们四人远远的看着箱子,分析辽东大法师到底要干什么,四人叽叽喳喳一顿猜测,莫衷一是。 但大家有一个意见非常统一,那就是毁掉箱子,如果毁不掉,那就远远扔掉,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 计议已定,我和黄金童给箱子泼了些火油,用火烧时,却点不着。黄金童拿劈柴的大斧来劈,箱子上竟杠出了火星子,烧剁都不能伤。 无奈之下,我和黄金童去抬箱子,想抬出去扔掉,因为要近身贴近箱子,所以张舒望和韦绿策应,韦绿使黄风一次只能摄走一人,故而她在黄金童一侧,张舒望站在我这一侧。 那木箱子没有环柄,我和黄金童只得抱住箱子两个棱角,我俩使尽吃奶力气往上一抬,竟然纹丝未动。 黄金童吃惊道:不对。 张舒望见抬不动箱子,又无甚危险发生,招呼韦绿过来,四个人一起抬,那箱子仿佛被焊在了地上,依旧纹丝未动。 瓜力士范令玉见李子豪已走,从半拉屋舍之内走出来,见我们四个人吃力的抬箱子,觉得好奇,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七嘴八舌把过程经过给瓜力士讲了一遍,包括与李子豪的恩恩怨怨。 瓜力士说道:你们别搬了,这箱子种在地上了。你们就不应该让这箱子落地。 张舒望问道:范先生,你识得此箱? 范令玉道:这个倒不认识,不过,能在地上扎根的东西我能看的出来。你们别费劲了,这个箱子长在山上了。 黄金童问道:会不会对九瓜十三藤有妨碍? 范令玉说道:那倒不会,这里生根的东西,没有争得过我栽种的九瓜十三藤的,世上倒是有比九瓜十三藤厉害的种子,可是都在我手中,我不种,这山上也不能生长,这个箱子是个妖器,不是天地灵种,故而没有妨碍。不过既然是人家要算计你们,此物肯定有别的道门。 张舒望说道:倒没见到真道门,这箱子倒是会吓唬人,刚才箱子里是林慕蝉和柳向晚的人头,把我们几个人吓坏了,一通电话确认,才知道是个障眼法,李子豪眼中那俩人头就是金佛头。 范令玉说道:掀开箱子我瞧瞧。 说着话用手扳开了箱盖,忽然一阵黑烟从箱子里冒出来,范令玉被箱子活生生的吞了进去,黄金童眼明手快,一手抓住了范令玉的脚,却被箱子一阵黑烟弹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黑烟摄魂箱 黄金童被弹了一头一脸的黑灰,那黑灰用水洗不掉,这箱子的目的十分明确,准确目标就是为了诓走瓜力士,我们四人,张舒望黄金童韦绿和我,一起去抬那箱子,那箱子压根没对我们四人如何,而瓜力士往前一凑即被吞入箱中。 张舒望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琢磨,说道:我明白了,辽东大法师元旦之夜派‘忧’来袭,不单纯是为了取咱们性命,当然能取走几个最好,要不了咱们的命,也没有关系,那‘忧’其实是来侦查情况的。 辽东大法师通过忧知道了瓜力士在山上的时候,其人可能正在李子豪的办公室,就设计用箱子将瓜力士摄走。诓骗李子豪上山,辽东大法师借用了雪玲珑的虫丹,往车顶上一放,他却不会使用,只是用虫丹来吓唬人,以保障箱子可以顺利落地,隔山使用障眼法,变了两个人头,让我们对箱子中物件产生恐惧和好奇,我们接近箱子则没事,一旦瓜力士接近箱子,直接将其吞掉。 韦绿道:老张你更年期都过了,还说这些不靠谱的话,咱们和雪玲珑为敌,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穿一条裤子,为什么要摄走瓜力士而不是咱们,这话说不通。 张舒望道:你傻啊,没听泥壶子说吗,瓜力士用瓜瓤八卦局将辽东大法师困了十二年,十二年啊,等坐做了十二年的牢,坐牢最起码还有饭吃,辽东大法师靠瓜瓤中的虫子度日,也仗着他是个妖道,要不然撑不下来,要你在这十二年中,你成天会想什么?肯定是天天咬牙切齿,等我出来后,我要把瓜力士怎么怎么样,瓜力士的各种死法,他都演练过了。昨夜将‘忧’拘到山上,所有姻缘皆在瓜力士在侧, 韦绿说道:那泥壶子会不会认识这箱子。 黄金童道:还别说,还真就得问问泥壶子。 楚凤楼这才醒来,见不远处多了个木头箱子,也过来询问,得知脉络之后,骂道:我现在今非昔比,如若李子豪再次上山,我将他碎尸万段。 黄金童道:你行了吧,再活一次不易,别老动不动就冲锋陷阵,死时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现在和青春期少年一样。 楚凤楼叫道:你别想再和以前一样欺负我,捏我断臂不说,还诓走我一辆车,好几十万块钱,我都没和你算账。 黄金童道:你别恶人先告状,那钱本来就是我们的,我现在给你一块钱,你有口袋装啊? 楚凤楼还要口角,我压言说:你们俩就别再吵了,咱们的贵客瓜力士,被人封在了箱子中,还有心情内斗,赶紧想辙才是正理。 当下我们四人加楚凤楼,将泥壶子从一个锦匣中请将出来,倒上水,泥壶子问道:什么事? 我们将前后事情又给他讲了一遍,泥壶子壶嘴气的呼呼往外喷气,说道:你们怎么能让那箱子落地呢? 我道:车顶悬有虫丹,当时我们不敢动弹,被吓住了,这才让箱子落了地。 泥壶子道:我在辽东大法师家很多年,那箱子我知道,叫黑烟摄魂箱,这箱子能在地下生根,以黑烟吞人,三日后肉体亦化作黑烟,魂灵则被储存在箱子之内,辽东大法师可以取其魂魄,再造妖孽,用这箱子杀人,魂灵不归天台。 我急道:有什么破法没? 泥壶子说:今天一日之内能破了箱子,瓜力士尚能救回来,一日之内破不了,人就残了,第二日救出来,能活命的机会不足一半,第三日开早了兴许还能生个脑袋,开晚了就只剩黑烟了。 此箱一次只能吞噬一人,此人的名字是写在箱底的,将此人化为黑烟之前,任何人挪不动地方,箱子底已经在土下生根,所生的根茎叫作盘龙须,是辽东大法师取地下蛰龙须硬生生给箱子炼化上去的。盘龙须一入土中,即便鸿蒙老道会搬山运海,也无法将箱子拔出来。 这东西怎么破我不知道,但我早年曾听辽东大法师说过,这箱子是绿丸木做的,坚硬无比,落地生根,辽东大法师曾经自夸说,此物无物能破,一旦将人吞进箱子,就没辙了,我那恩公范大哥啊…… 说罢,泥壶子哭的壶盖直冒水珠。 我哈哈一笑道:别哭别哭,别的东西我治不了,你说是绿丸木,咱有办法,哥们别的事不行,赶虫我还不会吗?那绿丸木是种木虫呀。 当时一听绿丸木,暗自会心一笑,实际上我由于长期精神紧张,脑子一时有些恍惚,既然知道是那箱子是木头做的,根本不用着急,天下奇木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一部虫书通天下,遍知天下奇木,即便有那么几种虫书没有记载的,想来非赶虫之人更是不知道。怕他作甚? 虫书有记载,绿丸之木,生于南海岛屿之中,南海无四季,唯独此木知四时,春日抽枝长叶,夏至枝叶繁茂,秋来叶落凋零,寒冬枯萎萧条。在南海烈烈骄阳之下,不受气温辖制,兀自恪守天时序列。与北方常木相同。 此木伐倒以后剖开主干,木色纹理之间,隐约能见篆书绿丸二字,因此得名绿丸木,伐此木时,不能用铁器,凡用铁器伐木,伐倒以后木质焦枯,不堪大用,必用青铜器伐之,砍倒以后,木质才有异用。 伐倒此木以后,放置海水之中,浸泡三年,则成石状,取此木石与黄铜合炼,比例为九木一铜,所炼之物叫作:抱铜木。抱铜木以五丁烈火烧炼七日,方为流汁,浇灌入模,则能随形成为器皿,但外表看不出一点铜色,于凡木无异,但此木坚硬非常。人间利器不能伤。 虫书没有记载这种木质能落地生根,因为抱铜木炼就以后,并无妖异,落地生根是辽东大法师炼妖之法所得,我赶虫之辈与炼妖之人隔行如隔山,并不知道他们如何炼化。 我少不得将此条目补到虫书之上。 五丁烈火我也会用,但煅烧七日,时间太长,瓜力士早就化作黑烟了,即便时间充裕,五丁烈火煅烧之下,瓜力士还不曾化黑烟之时,早就被五丁烈火烧死了。 好在虫书记载了克抱铜木的方法,一部虫书,其实尽是万物感克之理,一物降一物。 抱铜木最忌六畜之胆汁,浇上即化,化了以后再也不能炼作别形。 六畜者,无非是:马、牛、羊、猪、鸡、犬。 都是世间寻常之物,但一天之内要寻来,也不算容易,尤其是牛马之胆,特别是马胆,须是买活马现杀,如今非草原地界,确实不好寻买。 我将心中所想说与众人,黄金童道:你多虑了,只要有现大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等着吧,这些东西我在下午两点前就能凑齐,前提是,你不能过问我花多少钱! 我说:行。 我当即打电话叫林慕蝉上山,余钱都在她手中,我们也担心黄金童挥霍无度,我知道黄金童此去,定然要虚报数目,将些钱来中饱私囊,以备自己灯红酒绿之用。 但这事非他办不成,林刘二人哪里懂得什么杀马宰羊的事,张舒望老迈,腿脚不便,再者如今之人不愿与老年人做事,麻烦!楚凤楼一只猫身,让他去倒是不用付钱,它扑到牲口身上,三下五除二就能把牲畜杀了,可他找齐这六畜,少说也得三天时间,来不及,还就只有黄金童能办。 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蝎子尾巴——独一份。 林慕蝉匆忙上山,得知事情以后,双目暗淡,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暗三门江湖混起来太累了,这才一眨眼功夫,就能出这么档子事,刚刚还在听老师讲那魏晋南北朝怪诞仁达,才听出那么点意思,山上就又快出人命了,怎不叫人揪心,林慕蝉心间,有东篱采菊之意,她并不像柳向晚那样,外表沉静,内心狂热,爱好一切冒险的事情。林慕蝉的人生理想就是,每天能有一罐麻雀,吃点采来的稀罕物——琉璃粮,一种世间罕见的玉米面饼子。这是她的最爱,有此二物,再有个相爱之人,隔三差五看看妈妈,她就能了此一生了,一般心气的女孩,也不会甘心流浪生活,她当年大有当了乞丐两年半,给个知县都不换的架势,自小野惯了,人一旦疏野起来,就淡泊了。 林慕蝉听说黄金童下山采买物品,对黄金童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林慕蝉压根就不放心黄金童,我一拉林慕蝉衣角,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还在乎那几张红红绿绿的纸干嘛,由着他去。 林慕蝉默然不语,乖乖掏钱。 我祝福黄金童说:大哥我这里给你掐着表呢,六畜之中,一旦哪件东西不好淘换,快点来电话,咱们再做安排。 黄金童说声知道了,起身下山,韦绿要跟着黄金童,黄金童不干,那意思总不能让女人知道自己的私房钱。 黄金童走后,我对林慕蝉说:你那也不能去,只能在山中待命,万一黄金童找不到马,你得带上鹿骨刀,远飞蒙古,见了马就杀,取个胆回来,救人要紧,顾不得道德。 林慕蝉嘟囔一句:我就是属傻骆驼的。言罢坐在我的草甸子上看着箱子发呆,一时性起,从驴车下面摸出自己神农古镰来,照着箱子就砍。 顿时火星四溅。 只在此时,柳向晚给林慕蝉发来短信:快来救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九转回心茶 林慕蝉一见短信,赶紧打电话给柳向晚,柳向晚当即挂断,看来柳向晚的情况十分紧急。 林慕蝉无奈之下,向韦绿求救,此时也顾不得平日里的厌烦,又将楚凤楼带上,只要楚凤楼不说话,可以装成一只宠物,被韦绿抱着。三人结伴火速下山,赶往学校,我急的团团乱转,一方面要守着黑烟摄魂箱,黄金童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一旦回来就得马上操作。 柳向晚那边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是以心急如焚。 好在黄金童办事效率没的说,去了三个多小时,竟然把六畜胆汁都凑齐了,提着几个大塑料袋子,打了个出租车跑到山脚下,急匆匆跑上山来。 张舒望赶紧拿了个不锈钢的脸盆,黄金童在旁累的气喘吁吁,我和张舒望七手八脚的用不锈钢盆将六畜之胆割破取汁,有的还带有余温,挤在不锈钢盆中,张舒望用一双竹筷子搅合。 我对他说,别费那个劲了,你是搅不在一起的。天下生物之鳞角肉皮都可相合,唯有血液不能相合,胆乃走血之处,故而胆汁也不能随便相合。 张舒望道:那怎么办?打个鸡蛋进去好使吗? 我说道:你当是做菜呢?这得用虫符。 当下我掏出一张虫符来,用朱砂笔在里面画了一个和合押,贴在不锈钢盆上,拖着禹步,踏天罡,走北斗,将鹿骨刀凌空一举,那符无火自燃,再看那一盆胆汁时,互相融化了。 形成绿油油一汪汁液。 我端起六畜胆汁混合液,急不可耐的浇向黑烟摄魂箱,就在浇到箱顶的一瞬间,那箱子黑烟骤起,最后浓烟滚滚,伴随着噼啪爆裂之声,一个人影从黑烟中滚了出来,正是瓜力士范令玉。 再看那箱子之时,只剩下一汪铜汁化在了地上,绿丸木都消成了黑烟,随空飘散。 黄金童急忙上前将范令玉扶住,他身上的棉袄已经残破斑驳,被箱中的黑烟腐蚀的褴褛不堪,再晚一些时候,就腐蚀到皮肉了。 范令玉的一头白发,也被黑烟熏得少了三分之一。 黄金童搀扶之下,范令玉一阵剧烈咳嗽,骂道:辽东大法师这个老狗头,居然暗算我,有机会我再扣他十二年,看他还能活几天?气死我了。 黄金童说道:范老先生,您别生气,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混迹江湖,着几道阴招,能算得了什么,眼下你看看这九瓜十三藤,什么时候能长好? 范令玉咳嗽道:本来,我没打算将所种的奇种催发,让他们自然而然的生长,可眼见辽东大法师已然盯上我了,由着它们自己生长,怕是不行了。这是些奇种,即便在大冬天朔风寒冰之下,也能正常生长。需要四十九天,时间太长,我怕没等长成,却糟了辽东大法师的贼手,被他糟蹋了反而不美。故而我得用用催发之术了,使得好了,大约三个小时就能长成。 我接茬道:您说的很对,辽东大法师已然盯上这个山头了。黑烟摄魂箱今日被毁,辽东大法师可能立即得到了消息,他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不好提防,还是早完成元包北斗花果阵为上策。 张舒望拿了自己几件破衣服,给范令玉穿上,范令玉又在花果阵的圈里演了一回四时风霜雪雨。 然后从自己行李之内,掏出一个铃铛,那铃铛形似银皮金骨,外罩先天八卦图案,铃铛槌与铃铛罩之间塞又瓜瓤,范令玉从山中寻了一根木棍,插在地上,将那铃铛挂在木棍顶端,将瓜瓤掏出,铃铛迎风作响。 眼见九瓜十三藤蹭蹭的往外长,山顶有个小水池,尚未结冰,那池中之水晃晃悠悠往下渗,那是拔地气给拔走了。 那铃铛有大名堂,叫作先农导气铃,那铃铛材质像银皮金骨,却不是金银之物,造铃的黄白二物,叫作阴白阳黄。 天地生于混沌,混沌原无一物,用现代话将,也无质量,也无空间,也无时间,所计量之单位,暗三门曾有残书云,太初混沌之量用元格表述,今之乾坤天地,所耗用元格总共为八万四千三百六十五度七分四秒零两星毫,昔年大禹量天测地,有悬天之晷,薄地之仪,此二物虽千里而差不盈寸,测得天有元格一万两千三百六十五度,地有七万二千零七分四秒,所差两星毫无有出处。 当时测得:天有九野。凡四海之内,断长补短,方三千里,为田八十万亿一万亿亩,方百里者,为田九十亿亩,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余六十亿亩。 计校九州之别,土壤山陵之大,川泽所注,莱沛所生,鸟兽所聚,凡九百一十万八千二十四顷,磽埆不垦者千五百万二千顷。 八极之广,东西二亿三万三千里,南北二亿三万一千五百里。夏禹所治四海内地,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 天门在西北,地户在东南,地之最下者,有扬兖二州,洪水之时,此二土最被水害。 测算如此精妙,却一直不知混沌开天地后,两星毫之所在。至汉时,有术士蔺珉,上武帝表言曰:混沌开天,元格所费,对应天地,唯两星毫无有出处,今闻会稽山有石人,惊雷之下,石人口吐人言,言说开天辟地所余之两星毫,一者曰阴白,一者曰阳黄,俱埋会稽山中。此二物元格所化,导天地生气。 武帝遣人入山采掘,不得而终。至宋时有人得先农奇术,入会稽山种豆导气,得阴白与阳黄二物,铸之以为铃铛,此铃铛一响,阳黄碰触阴白则化为元水,水滴入土,导引天地生气。万物滋长如春风过庭,呼呼有声,欣荣之至。 但是此铃铛越用越小,直至化作乌有,以还补天地元格之数。 因此这铃铛非常珍贵,因其不可再生,越用越小,用完以后,铃铛消失,天地元格之数也就与混沌之初对上了,分毫不差。 天地元格之数对不上号的话,天地轮回复始,《河图挺佐辅》曰:百世之后,地高天下,不风不雨,不寒不暑,民复食土,皆知其母,不知其父。如此千岁之后而天可倚杵,汹汹隆隆,曾莫知其始终。 然而对上数之后,世界清明长久,虽不知后为何形,却是演绎有序。 此二物乃先天至宝,不是形势危急,瓜力士对辽东大法师忌恨颇深,是不肯轻易示人的。范令玉师父有交代:这个铃铛传不过三代,必让其化水,以补元格之差数。 传至范令玉手中,这才是第二代,范令玉还得给徒弟留一些。故而那铃铛悬挂了约有十几分钟。范令玉急急将它收了,复用瓜瓤将铃铛槌塞住,不使其动弹,以免再次化水。 即便这十几分钟,立竿见影,只见花果阵圈内的绿叶蹭蹭作响,瓜蔓生长宛如蛇行,在地上扑拉乱爬,须臾开花结果,那瓜如吹气球一般,与长越大。 我见情景奇异,却无心观看。因为还不知柳向晚出了什么事,疾步抽身,往山口便走,要去学校中,一探究竟。 三个多小时来,林慕蝉和韦绿只字未回,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黄金童听说柳向晚有事,韦绿也跟着前去策应,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放心不下,要和我一同去看看,我安排山坠子守山,自己带着向天吼,和黄金童下山,张舒望陪着瓜力士。 刚下山口,就见林慕蝉和韦绿\楚凤楼走上山来,却不见柳向晚跟来。 我急忙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柳向晚呢? 林慕蝉一脸冷峻,气呼呼的说:她没事,跟着李子豪走了,两人好像和好了,一如既往。 黄金童说:不对,既然和他和好,为什么给你发求救短信,这不合常理,柳向晚这丫头当初和李子豪恋爱,是因为了解不够,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知道了李子豪为人,断不会再走回头路,这怎么可能? 韦绿道:可哑不了你,人家和谁好,还用你操心,你是不是看上那妮子了?你们俩是不是有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骚事儿? 黄金童道:没工夫和你胡扯,说正事。 林慕蝉说:是呀,我也奇怪,当初短信来的那么吓人,我们急匆匆的下山回学校,正好遇见柳向晚走在学校大门口,手中拿着个保温杯,和李子豪并肩而行,有说有笑,我见李子豪在侧,很紧张,以为是李子豪威胁到她了。于是拦住她说话,问她什么事求救。她竟然说什么事也没有,开玩笑的。然后与李子豪手牵手对我和韦绿说,他俩要继续他们的感情,破镜重圆,重归于好。 我当时很吃惊,心中纳闷,这事肯定不对。于是就问,是不是李子豪威胁你了?或是把你给迷了。李子豪在一旁骂骂咧咧,催促柳向晚快走。我拉住柳向晚的手不放,李子豪一个人没敢冒然动手。柳向晚很认真的说,慕蝉你误会了,我是迷别人的人,怎么会被人所迷呢?那短信真是开玩笑,我现在是心甘情愿和李子豪复合。就这样我拉住她苦口婆心谈了好几个小时,才发现,原来柳向晚时认真的,她要和李子豪回家去吃饭。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又看不出柳向晚半点被逼迫的意思,然后就和韦绿回来了。 我急的乱转了好几个圈,跺脚嚷道:这事明摆着不对,你怎么就让李子豪把她带走了? 楚凤楼也说道:我在场,不敢说话,却听得明白,那情那景瞧得出来,人家两个可是真心的,咱们还真就不好干涉。 林慕蝉幽幽的看着我,冷笑道:王得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我凭什么去拆散人家?你是不是对柳向晚还有想法? 我急的脸红脖子粗,叫道:这不是有没想法的事,李子豪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林慕蝉怒道:你是柳向晚什么人?你凭什么干涉人家? 韦绿接茬道:你凭什么要求人家要找个好人?就不能找个坏坏的男友吗?人家愿意,你管得着?对自己好才是硬道理,管什么好坏人? 我用手一通乱指,叫道:你们俩……你们俩…… 黄金童道:算了算了,别吵了,王得鹿咱俩去找找她看。 韦绿叫道:谁都不许去,柳向晚是认真的。 林慕蝉赌气往上顶去了,要带上猳道士回雪山看娘。 在山顶我们四人一通乱吵,泥壶子将事情前前后后听得明白,把个壶盖一吹,嗡嗡嚷道:别吵了,听我说话。 我们这才住嘴,泥壶子道:辽东大法师会配一种茶,叫作九转回心茶,这茶不同于你们所说的鹊玉,专为挽救伴侣所用,对陌生人或者一般朋友,没有用处,但是对有过一段感情经历的旧恋人十分好用。这是一种迷药,王得鹿和黄金童说的对。 林慕蝉哇一声气哭了,抽泣道:王得鹿我不是因为你说的不对才和你吵,可我是个女人,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和我商量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说着话哇哇的哭。我愣在地上,刚要过去哄哄。 黄金童大叫道:坏了坏了。说罢用手一指。 山口处转过一个老头来,来人气势汹汹,正是辽东大法师,脖子上缠绕着雪玲珑。 第一百七十五章决一死战1 辽东大法师指着地下的残铜厉声问道:我那黑烟摄魂箱呢?这是谁干的?此箱子坚固无比,是怎样破开的? 说完话辽东大法师伸手将一张黄符贴在地上,地面之上顿时金光一闪,瞬间隆起了五个土丘,活像五个大坟头。 土丘越来越大,须臾即破壤,钻出五头怪物,一头巨蝎为首,那蝎子有两米来长,铁尾金钩,一身土黄鳞甲,头前有两只眼睛滴溜乱转,却是一双人眼,那眼神之凄厉,令人胆寒,与其目光相对,一眼就知道是双人眼,寒光摄人心魄。 另有两只大蜈蚣,一黑一黄,三米多长,足下不是别物,乃是人之手指,以人指为足,密密麻麻,钻土翻腹之际,看到腹部一排排并列者人嘴,嘴中密密麻麻全是人牙,如若被此物缠上,定然被百口噬咬而死,那口齿之中流着绿色口涎,定然是剧毒无比。 一只人头羊,满身黄泥,人首而羊身,那人头是个女人,残瞽一目,头发只剩几缕,不生发处,长着死人疮,面目着实骇人,看的人脚心发紧。一钻出泥洞,即抖擞毛皮,甩掉身上黄泥,紧接着人头发声,咩咩一叫,那眼神,那状貌,只叫的人心头乱颤。真想一转身,撒腿就跑,太过骇人。 最后钻出一物,一头大蛆,直径有半米,四米来长,蛆皮呈半透明状,隐约可见里面绿色的汁液。更加骇人的是,绿色汁液之内,悬浮着一个亏月婴儿,那婴儿不足十月,此蛹还未炼化完工,如若完工,那亏月婴儿应该变成一个妖蛾子,背生双翅,蛆化为蛾。 辽东大法师比我想象的残忍,就这五个怪物,得残杀多少人?单是两头蜈蚣腹底的手指也要千八百个,这需要多少活人?用死尸者属于炼尸,与炼妖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炼尸虽然邪祟,但最起码过程之中,不杀活人,炼妖非活人不能进炉,炼司马仁之时,好歹是整个投入炉中,也只因司马仁会些小法术,辽东大法师想保留其术。今番还将未足月的婴儿炼化到大蛆虫之内,说明杀死过一名无辜孕妇,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此孽不除,久后必然大祸人间。 大家伙一见这架势都吓坏了,辽东大法师这是把全部家当押上,要与我们决一死战,不过话又说回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只有楚风楼将爪子在地上按了按,满不在乎,他上次轻松从辽东大法师手底下逃走,曾按住辽东大法师,威胁其性命,三下五除二干掉了辽东大法师的牛头人。 因此楚风楼信心满满,见状对我们说道:那只蛆交给你们解决,太恶心,我下不去嘴,其余的交给我吧,虽然恶心点,但我认了。 张舒望说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心为要。 楚风楼对辽东大法师的炼妖之术,知之甚少,满以为自己能轻松降服辽东大法师,当日在洞中,辽东大法师无有防备,胜败只在虚晃之间,想来洞中妖物都派出干事,只留有牛头人在侧,搬搬运运,推推扛扛,干些力气活,那牛头人虽是力大无穷,却粗苯迟钝,故而着了楚风楼爪牙。辽东大法师摄魂炼妖数十个春秋,所炼妖物,肯定不止眼前这些,那些粗笨之类都弃了,只带来五头最能打的。 且放下这五头妖物不论,单就血玲珑这枚虫丹,我们在其手底下能走下五个回合就不错了。当日多亏山坠子通灵救主,骗来三足变天吼,合数人之力,堪堪和血玲珑打成平手,好在剑走偏锋,将司马仁请来,使用感应双错之术,勉强从血玲珑手底下逃脱。 楚风楼饶是已被辽东大法师炼化,想来本事能为不在这五头妖物之上。说那话还真是容易风大闪了舌头。 就在五头妖兽爬出土壤的时候,范令玉压低声音说道:再有十分钟,再有十分钟元包北斗花果局虽未长大,却能用了,不管如何,你们给我拖十分钟时间。 我回身看时,那些枝叶已经密密麻麻,树木已经参天掩映,有些瓜果,长到了柴油罐那么大小。 辽东大法师被范令玉用瓜瓤囚禁了十二年,却识不得元包北斗花果阵,只知当年自己被范令玉所诓骗,骗至一枚巨瓜附近,让他进去看视,后被巨瓜将自己封住,再也出不来,辽东大法师眼见现场如此众多的巨瓜苗,恨得牙根痒痒,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见瓜苗还不生气,这一见陈年旧恨,翻江倒海。但辽东大法师只知道这种瓜不能靠近,不知道这是个花果阵。看辽东大法师的意思,反正我不靠近,你就奈何不了我,至于怎样铲除果苗,辽东大法师也不甚清楚。实际上当时辽东大法师随便派个妖物上前将藤蔓拔掉,也就拔掉了。因为当时并未长成,十分钟后,苗根才深,想拔也拔不掉了。 可这十分钟内,不能让辽东大法师动手,随便一两个小道门儿抛过来,打到瓜苗藤蔓上,这阵可就破了,因此范令玉一个劲强调,需要十分钟时间,只需十分钟。 就在此时,楚凤楼按耐不住了,将腰拱起来,起了一身的凶毛,凶毛就是炸毛,凡是猫属,打架之前必然发威,就是炸毛,浑身凶毛竖起来,这就是要扑。 黄金童知道雪玲珑厉害,当时要去攥楚凤楼尾巴,想拉住楚凤楼,却为时已晚,楚凤楼一个猫扑蹿了出去,等我看见时更晚,来不及使虫法控制他了。 只见楚凤楼距离辽东大法师切近之时,腾空跃起,直扑辽东大法师面门,就在这个当口,雪玲珑的虫丹向楚凤楼射来,好在楚凤楼反应敏捷,就在空中将腰胯一扭,虫丹扫到了楚凤楼的左腰,楚凤楼当即摔倒在草地上,左腰胯之上焦糊一片,摊在了地上。 张舒望紧张的问句,这一下要命了吗? 我说道:甭担心,死不了,猫有九条命,要是虫丹直击身体,这一下就挂了,甭说他血肉之躯,生铁孩如何?不照样一击即碎。可刚才他身躯一扭,虫丹只是扫到了皮毛,让他消停会吧。 黄金童回身看看正在嗖嗖长叶子的瓜果,又闻听范令玉要争取十分钟的时间。忽然走到林慕蝉旁边,扬起巴掌就给了林慕蝉一个耳光。 耳光清脆有声,一巴掌扇去,把林慕蝉扇蒙了,捂着脸冷冷的看着黄金童,脑中一片空白,虽然平时言语不大对付,她一直不待见黄金童,黄金童也尽量避免和林慕蝉说话,可始终到不了互相动手扇耳光的地步,林慕蝉眼中噙着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黄金童骂道:丫头片子,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师父赶到山上,就是找你好好算算总账。 我一时也蒙了,对黄金童叫道:黄大哥你这是…… 没等我说完,黄金童走过来啪一声甩我一巴掌,我猝不及防,也愣在当场,心说黄金童这是疯了吗? 黄金童骂我道:小王八蛋,我忍你更久,今天看我师父怎么收拾你? 张舒望惊道:金童你这是疯了吗?我才是你师父啊? 黄金童迎头骂道:放屁,你算哪颗葱,我连你一块揍! 吓得张舒望后退好几步。 黄金童一把拉过韦绿,韦绿也蒙了,虽说和平日里言语浮浪,但韦绿本心是个好人,对黄金童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不知所措,想挣脱出手来,却被黄金童紧紧扣住,拖着韦绿向辽东大法师走去。 辽东大法师也有点蒙,本想让雪玲珑再祭虫丹,先杀楚凤楼,见黄金童窝里反,呆呆的看着黄金童,想笑又觉得不大合适,本来五头妖物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了,此时踌躇不前。辽东大法师也想看看热闹,此人阴险沉静,平时话也不多,大多数时间喜欢一个人呆在山洞里研究妖物,特别喜欢在暗地里观察别人举动,有偷窥癖好,黄金童的这番举动,勾起了辽东大法师极大的兴趣,他天生就爱看人群内斗,因此迟迟未动手。 黄金童离着辽东大法师七八米远的时候,辽东大法师也担心有诈,雪玲珑的虫丹高高飞起,五头妖物慢慢聚拢而来,只见黄金童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冲辽东大法师慢慢的磕了三个响头,举止缓慢执重。 韦绿在一边见了,啪的一声甩了黄金童一个耳光,骂道:狗娘养的,姑奶奶看走了眼,跟了你这个窝囊废。 黄金童不顾韦绿的耳光,对辽东大法师说道:我对您仰慕日久,请收我为徒吧,我被他们几个人坑害残了,请您助我炼就妖法,以便报仇雪恨。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韦绿又是一个耳光,黄金童恼了,站起身来和韦绿厮打起来,互相谩骂指责。辽东大法师看到此情此景,终于忍不住嘴角咧开笑意。 我好像明白了黄金童的用意,这是缓兵之计,在辽东大法师面前遍布疑云,尽作荒唐之能事,甭管演的像不像,拖下十分钟去再说, 我恍然大悟,也走上前去,口中叫道:奶奶的,要炼成妖身,也轮不到你黄金童,你tm算哪庙的?给我滚。 说着我也给辽东大法师跪下磕头,心想大丈夫处世,能屈能伸,今天我在这里磕头,待会花果局一成,我连本带利都叫你辽东大法师给我磕回来。口中尊称师父,我也想炼就妖身。 黄金童见状,怒目圆睁,一手推开韦绿,上来揪起我的衣领子,当头就给我一拳,骂道:你算老几,也敢拜我师父为师。 我也不示弱,抬起膝盖,当胸就是一顶,扭打在一起。 韦绿见状,上来挠我,骂道:小兔崽子,敢打我老公。 张舒望在后方,用手直捅林慕蝉腰眼,低声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林慕蝉信实,到此方知这是缓兵之计,几个箭步上前,扯着韦绿头发将她掼在地上,骂道:小浪蹄子,敢打我男票! 韦绿翻出手来,开始撕扯林慕蝉上衣,口中骂道:老娘今天非扒了你不行。 林慕蝉哪见过这个,韦绿像是要动真格的,也罢,狠了狠心,要了咬牙,两人互相撕扯着扒衣服。 张舒望也没闲着,端起一锅热水照着范令玉作势要泼,范令玉知道我们内中有诈,见来势汹汹拔腿就跑,绕着花果局转圈跑,这是要看看花果局长势,一旦差不多了就喊停。 辽东大法师彻底看呆了,不是发出一两声干笑,过了好一会,见我们只打雷不下雨,林慕蝉将神农古镰仍在地上不用,却与韦绿撕扯衣服,打了好大功夫,不见扯下一片衣服来,我鹿骨刀悬在腰间,只和黄金童摔跤,连拳头都懒得挥,你摔倒我,我摔倒你。 张舒望端着一壶热水,只追不泼。 辽东大法师这才琢磨内里有诈,叫道:你们这是要赚我吧? 我们打的正热闹,谁也不去回答他。 辽东大法师看的疑心重重,正要招呼五头妖物先将我们围了。只听范令玉喊道:快进花果阵,苗根扎稳了! 话音一落,我急忙从百兽囊里掏出三足变天吼,那吼一出百宝囊,余者不论,直扑雪玲珑,雪玲珑虫丹坠地。 怎奈人眼蝎子,猱进鸷击,往前一蹿,一把铁钳钳住了三足变天吼,变天吼负痛,法力失效,虫丹迅速升空。 韦绿一阵黄风卷身,搭着黄金童肩膀,直接将黄金童摄到了花果阵中,林慕蝉奔跑之中双翼弹开,一把抓住我腰带,将我从低空甩进花果阵。 虫丹因为被变天吼停了片刻,追不上我们身形,但还是箭一样冲向花果阵,就在要射进花果阵的时候,一片瓜叶灵光一现,稳稳的将虫丹包在了叶子之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决一死战2 黄金童对林慕蝉说道:快,用猳道士把楚凤楼拘过来。 林慕蝉怒道:你打我还敢命令我! 黄金童一摊手:我也是无奈之举,情况紧急! 林慕蝉一边掏出猳道士,一边怨愤:为什么先打我?你肯定是最恨我! 说话之间将楚凤楼拘到花果阵之内。大家上眼看时,楚凤楼呼吸急促,腿胯处被虫丹燎的焦糊一片。楚凤楼牙关紧闭,即便是猫容,也看得出痛苦万分,好在没死。张舒望还说便宜话:叫你别风大闪了舌头,知道锅是铁打的了吧? 楚凤楼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那虫丹并不是烧皮那么简单,烧心!故而十分难受。 林慕蝉又将三足变天吼拘了回来。三足变天吼外伤很重,此虫面对自然之物,彪悍勇斗,面对妖物,竟然发呆愣神,想来不知那蝎子是何种,大凡动物,总要掂量对手是何物,到底能不能斗,或是斗或是跑,心下总有个分寸,不像是人,有时明知不敌也要闭着眼睛上,因为人是万物灵长,心有所持,而人之外,则心无所倚,打不过就要跑,绝无尊严名誉信仰之流驱使。变天吼一愣神之际,即被蝎子所钳,也只因手段高耸之物,胜败只在一念之间,变天吼不愣神,胜败还当两可,并不一定打不过那人眼蝎子。 雪玲珑见虫丹被瓜叶所裹,一时匆匆茫茫从辽东大法师脖子上下来,爬到地上,蜿蜒向花果局行来。这次万蛇没有围山,想来前段时间,气温还不是很低,虽有蛇类蛰伏,却睡得不是很死,勉勉强强拘了一山,此时天寒地冻,万物蛰伏,除了雪玲珑这种异类能够在冰雪之上活动,其他蛇类均已销声匿迹,拘也拘不出来,爬不动了。 我脑海中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这是解决雪玲珑绝好的机会,没有了万蛇围山,我们不用破它虫法,虽是杀不死它,可它仅剩一枚虫丹,尚且被我们所摄,应该能困它一困。雪玲珑虽还有几项幻术,想来打不进花果局,只要将辽东大法师干挺,就算完活。 辽东大法师一见花果阵如此厉害,虫丹打去,竟然有去无回,左手心向天,右手心向地,五头妖物身上豪光一闪,纷纷向元包北斗花果局奔来。 两只人指蜈蚣匍匐在地,所行进路线之地面,竟然一片焦黑,可见毒性之强,那头蛆虫爬的最慢,每爬一步,大地均会猛烈抖动一下,震得周边碎砖断瓦不住的跳动,但遇到大块土石,当时吞入肚中,所挡道路之物,不管铁石木瓦,一并吞之,吞完尾部即遗岩浆,滚热乱溅。 人头羊仰天一叫,我们的锅碗瓢盆都碎了,好在有花果局包着,要不然众人心胆俱裂,此是人头羊杀人之法。只有那人指蝎子不动声响的往花果局冲来。 我当时叫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天咱们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将这两个祸患治住,老黄老张,你们俩快出主意。 黄金童道:还用老办法。 韦绿急道: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哪有什么老办法? 张舒望说道:老范当年是怎么困住辽东大法师的,咱们今天就怎么来。 黄金童应道:对,就这么办! 范令玉慌忙摆手道:此计不妥,非常不妥,上次我是诱骗辽东大法师出来看瓜,他当时并不知道瓜力士是干什么的,暗三门中有些行当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知道谁,骗进去以后,我当即踹了一脚,封住瓜瓤,这才困住他,他吃了十二年的亏,这次如何轻易上当,你们这想法太过小儿科,依我看,咱们不同他正面冲突,有这花果局,他们可能打不进来。再者如果将辽东和雪玲珑放进来,一个不留神,没把人家整进瓜中,咱们可就危险了,引狼入室。 正说话间,五头妖兽冲着一株瓜苗扑了上来,辽东大法师不傻,知道怎样打法阵,那就是集中力量攻击一点。 原来瓜力士所种阵眼外围之瓜,叫作浮云瓜,此种瓜,蔓能缠周天器物,叶能裹乾坤兵刃,但凡是打进花果阵的东西,此瓜皆能防守,缠住以后,藤蔓举瓜击打。那瓜当时已有一抱大小,坚硬如钢,挥打起来宛如铜锤一般。 那些藤叫作向月藤,此藤荆棘遍布,长成以后将整个阵眼方圆几十米的地方,团团包裹,不见天日,然而十分钟之间,向月藤并没有将阵眼完全包裹,当头还能见到一片天空,但周遭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枝枝叶叶团团护住当中阵眼,枝叶稀疏之处,能见外围。此藤以荆棘困物,枝叶则消弱诸般法术,如若长成,遮天蔽日以后,不是像看霞道人那般人物,一般法术近叶则失效,是先天防务。 阵眼处也就是这个阵的中心,亦载有一种瓜,名曰:戍夜。此瓜一枝三苗,共是三个巨瓜,这瓜最大,刚才十分钟的时间,已经长到了柴油罐大小,容下四五人不在话下。当年范令玉拘禁辽东大法师用的就是此种瓜。这种瓜,妙用有三,一是可以拘禁人,拘禁人时要用先农瓜拘诀,使完以后,瓜中环境恶劣,被拘禁之人日日饮瓜中苦浆,食用瓜中小虫,暗无天日,潮湿阴沉,宛如地狱。辽东大法师受过这么一十二年的苦楚。 二是可以当房子住,须是用先农瓜居诀,使完以后,再出入此瓜,一如登堂入室,昼能见日,夜能望月,香气袭人,瓜瓤爽软,且居于此瓜之中,神清气明,久居得道。 第三,此瓜是一山之主,犹如当日的山虫子,管理一隅山川,十分通灵,调理有序,虽是拔尽地气,周边草木枯萎,却能在地下生出一方灵根,地上开一眼仙泉,饮之令人身轻。 当时人眼蝎子一马当先,用铁尾金钩一甩,那金钩刺入瓜蔓之中,瓜蔓也将人眼蝎子死死缠住,用叶子抱定,那蝎子与瓜藤殊死较力。原来这浮月瓜,本身并无甚力量,一旦有物件被其抱住,那么此瓜能够借力,分出被抱之物一半力量于己,所以它抱住任何东西,都会你来我往,两相挣扎。 那人眼蝎子,也非等闲之物,铁尾金钩扎入瓜蔓之中,那瓜蔓立即停止了生长,想来蝎尾之处也是奇毒,暂时抑制了瓜蔓的生长。 瓜藤举起浮月瓜来,一下接一下的砸向人眼蝎子,若是一般妖物,比如牛头人,这一瓜下去,能将其砸成肉泥,然而人眼蝎子周身黄甲宛然,闪着豪光。虽是疼痛不堪,却并无惧色。 紧接着两头人指蜈蚣,扑了上来,那株瓜藤蔓极多,分出两条来将人指蜈蚣团团缠定,人指蜈蚣腹下的人嘴开始撕咬藤蔓上的叶子,但那叶子坚韧非常,一时半会撕咬不下,人指蜈蚣开始往叶子中注毒,须臾之间,整个瓜株开始泛黄。 人头羊飞奔上前,伸嘴就扯了一片叶子吞下,倒不是这人头羊法术多高,力量多大,而是羊吃嫩叶,此乃天演之道理,这浮月瓜再厉害,说破大天也是枝叶丛生,那羊再不厉害,也是食叶之兽,这是万物感克之理。 虫书开篇就讲过此事,凡牛羊圈周边草木,皆比外围的草木短小瘦弱,能抽三支茎的只能抽两支发苗,能开十朵花的,只能开三四朵,因是天敌在侧,不敢造次生发。 那头蛆所遇诸物,皆能吞入腹中,扑到浮月瓜前,张开油桶一样的大嘴,里面勾牙参差,上去一口吞了半截藤苗,生生扯断,此物乃吞行之兽,浮月瓜尚且未长成,当不得其淫邪,然而那头蛆吞完半截藤苗,尾部没遗出任何东西,那半截藤蔓在其身中,慢慢长大,渐渐将那蛆虫身体撑开,不大一会功夫撑到了十米来长,里面的亏月婴儿,被那藤蔓紧紧抱住,最后那蛆虫只有人胳膊粗细,蜿蜒十几米,盘曲在地上翻滚,极是恶心。 范令玉看后大惊失色,不想辽东大法师五头妖兽着实厉害。 这样下去,辽东大法师对付一株瓜苗,只是时间问题,一旦一株有失,全盘皆输。因此开言道:诸位,坏就坏在花果阵生长时间太短,九瓜十三藤尚未在地下连根,如果再长几个小时,地下根连根,他们攻击一株瓜藤,其余都可跃土相救,现在那蝎子给瓜蔓注了毒,影响了生长速度,一旦一株瓜苗被刈除,咱们凶多吉少,但我保证,只要九瓜十三藤能够长足身量,这些妖兽,都不是问题。 我急道:五头妖兽倒也罢了,关键是还有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在外围,情况很危险。 黄金童说道:咱们事不宜迟,我有个方略,这五头妖兽对瓜藤破坏力最大的是人头羊,由林慕蝉带神农古镰出去会会它,反正虫丹已被包住,你尽可飞天行事,辽东大法师会麒麟踏芝小旋风,却不能飞空作战,雪玲珑陷地之术奈何不了你,只管游斗,小心人头羊那叫声即可,不能与它脸对脸。只要它不吃叶子就不打它,当然对它一击致命最好不过,但以自身安全为要。我大喊一二三之时,你放弃人头羊,速度飞回,用猳道士拘雪玲珑至我站的位置,不可恋战。 范老,你先将阵眼这三枚瓜其中一枚,变作拘禁之瓜,先把瓜门开了。站在瓜门前,只等着念闭门咒语。 师父,你端着猎枪守在向月藤后面,什么事别干,祭起山头的碎砖乱瓦,朝辽东大法师招呼,如果你的黄风御术有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转着圈朝辽东大法师补黑枪,只要他嘴唇一动,就朝他飞瓦开枪,断不能让他使出法术。 韦绿你站在戍夜瓜门口,只等辽东大法师到来,一旦辽东大法师落地,若被我们整到瓜中,你什么事别做,若辽东大法师脚下生了旋风,你就使黄风摄人之术,将他摄回来,我在旁边端着那铁棍伺候他。 王得鹿你赶紧用陀螺定妖针和寰瀛图将柳向晚拘来,甭管她感情上到底出什么问题,这事非她办不了,要快! 黄金童最后补充道:成败在此一举,大家千万当心! 第一百七十七章决一死战3 林慕蝉展翅冲天而去,倒拖着神农古镰,俯冲下来,镰钩直捣人头羊。 林慕蝉刚才被黄金童气的直哭,但黄金童安排之下,她还是勤快的提着镰刀出去拼命,这事要是发生在尖酸的人身上,肯定会说,凭什么你们都在里面安安全全的布局,而我则提着镰刀出去拼命。可林慕蝉不考虑这些,她除了冲熟人发牢骚外,一到大事上很听话,知道自己想不出什么鬼主意,只得服从黄金童安排。流浪这么多年,一个人茕孑一身,好不容易找到归属感,因此十分珍惜,虽是与黄金童有些不合美,那也是小圈子内部矛盾,大事上一致对外。 林慕蝉俯冲下来时,人头羊正在扯一片叶子,全无防备,林慕蝉如同一道蓝色魅影,在人头羊头顶划过,镰刀过处,人头羊的人头轱辘落地,连血都不曾流,那物什体内竟然没有血液。 辽东大法师一惊,左右手掌合抱,手心相对之处,闪出一缕豪光,射向滚落的人头,那人头竟然双目园征,口中咩咩有声,羊躯兀自未倒,须臾那人头底部升起一股小旋风,将其吹起,重新落在了羊身之上,玲珑婉转,又活蹦乱跳的去吃树叶。 此物不是风生之兽,却能头落而复生,看来这个妖眼不在人头之上,只是没找到杀死这人头羊的方法,倘若找到,以林慕蝉手段,杀之容易,难就难在不得其法。 黄金童大叫张舒望,师父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怎么可以让辽东大法师使出了法术来?刚才怎么给你说的,要配合,配合懂不。 由于张舒望老迈昏花,林慕蝉动作又太快,张舒望正凝神眺望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在这个当口,人头羊复活,张舒望遂不敢怠慢,使起黄风御术,只见山头黄风四起,黄风里夹杂着碎砖头破瓦片,夹七夹八,一股脑的砸向辽东大法师,辽东大法师见状将袖口一抖,有阵小旋风直扑黄风,两人焦灼着打了起来,关键张舒望有枪,法术空当冷不丁就来一枪,辽东大法师脚下的麒麟踏芝小旋风不是吃素的,辗转腾挪,张舒望打不着。但却能与辽东大法师纠缠一时。雪玲珑想对张舒望用险地之术,可花果阵之内,外围法术扔不进来。 林慕蝉再次俯冲袭来,飞近人头羊时,那怪忽的抬头吼叫一声,只见林慕蝉蓝翼翻转,使了个金钩倒卷帘,猛然掉头,避开人头羊正脸,以免被声波正面所伤。 紧接着林慕蝉折返回来,两手挂着镰刀从人头羊背后袭击,人头羊只得调转身形,再次吼叫,林慕蝉又躲开,就此缠斗,难解难分。 黄金童一拍我肩膀叫道:你愣着看啥,还不赶快拘柳向晚? 我幡然回过神来,掏出陀螺定妖针,如果是正常人,这陀螺定妖针,无法定位其踪,但柳向晚会狐术,有妖气,可以定的到,兼之柳向晚的雄吞吐兽有虫气,也能定位的到。 当下陀螺定妖针将柳向晚分金数定了出来,我在地上铺了瀛图,贴了峨眉,招呼山坠子,钻图而去。 须臾白烟四起,略略散过,山坠子和柳向晚坐在了图前。柳向晚背着个大书包,一脸憔悴,花容不张。我上前将她扶起来,柳向晚道:王得鹿你拘我来做什么?不怕破相啊。幸亏我在地下车库,李子豪没看见。 我问道:向晚,你怎么回事?怎么跟着李子豪走了? 柳向晚说道:我觉得……觉得…… 柳向晚言辞之中,似乎想不起李子豪有什么过错,说起这事,脑中一片模糊。瓜力士在旁用一把特制的木头刀,割破戍夜瓜,流出许多汁水来,用个破碗接了些,端过来递给柳向晚,对她说,喝下去。 柳向晚瞪着水汪汪大眼,不解其意,瓜力士对我道: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柳向晚这状态是九转回心茶使然,戍夜瓜汁能开人心窍,快点喝下去。 黄金童见张舒望和林慕蝉对敌焦灼,形势十分紧张,上前捏着柳向晚鼻子将瓜汁给她灌了进去。 柳向晚挣扎着喝完,说道:咦,这东西很好喝,真心不错。 我们再看她时,见她眼睛渐渐清亮了。我对她说道:向晚,现在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就在花果阵外面,林慕蝉和张舒望打的焦灼,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黄金童对柳向晚道:你抱着雄吞吐兽,站在这枚戍夜瓜下,看到那个瓜口了没有,让吞吐兽正对着瓜口,一旦见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同时被拘到瓜口处,你就让吞吐兽吐风,将他们吹进瓜内。 至此黄金童才把计划阐述明白,虽然很是冒险,但也只能如此了。 柳向晚回头看那瓜时,惊道:都长这么大了。 那瓜头处已被瓜力士开了一个口,里面是盘错的瓜瓤。 柳向晚当下解下书包,将吞吐兽掏出来,抱在怀中,站立在瓜口处,蓄势待发。 黄金童大喊一声:一二三! 外围林慕蝉听得清楚,遁声飞来,刚一落地,我们吃了一惊,林慕蝉流了满腮满嘴的鼻血,那是被人头羊声波给震的,虽然躲过了正面的声波,但余波尚在空中飘荡,林慕蝉撞上即被震伤,此战林慕蝉打的最是光棍,到了不管不顾的境地。当时我心疼的差点哭出来,一把将她抱住,林慕蝉说道:王得鹿,你快松开,快松开,我没事,抓紧时间了,要不然老张扛不住了。 黄金童对她说道:林慕蝉,猳道士呢? 林慕蝉腹下悬有一个布包,猳道士就在里面,当即解下来。就在此时大地陡然一晃,我的脚下裂开一条缝隙,随即又自己合了起来。原来外围处,雪玲珑正在使法,用的是撕山绞土的道门,企图将九瓜十三藤的根苗都绞出来,但九瓜十三藤也不是吃素的,拼力将撕开的大地裂口又合上。 人眼蝎子和人指蜈蚣终于将那株瓜蔓拉至地上,包裹虫丹的那张叶子本来在瓜藤的最高处,那瓜藤初时向天生长。此刻与人头羊近在咫尺,人头羊因没了林慕蝉骚扰,朝包裹虫丹的那枚叶子扑去。 只剩下张舒望还在瓜藤下打辽东大法师的使法空当。 黄金童叫道:王得鹿快使定妖针,再用瀛图拘辽东大法师,林慕蝉用猳道士拘雪玲珑,我喊一二三你们一起动手。 我当即用妖针定了豹伏山的分金,虽然辽东大法师一直在移动,可并不影响我拘他,当下将瀛图重铺于地,贴了峨眉,念了拘人码,山坠子立在图边。 我对林慕蝉说:黄金童喊二的时候,我山坠子入图,喊三的时候,你用猳道士运法,这样咱们能同时将二物拘到跟前。 也只因瀛图拿人,比猳道士慢,但效果稳定,距离长远,不怕天涯海角,识与不识。猳道士只能近距离拘人,且必须得见过。 当时情景,柳向晚面对瓜口正中七八米远站定,此时她已神色清明,九转回心茶不过是巫术小道门,能解之的东西很多,因此柳向晚醒的特别快。我和黄金童站在瓜口的右侧,林慕蝉和韦绿站在瓜口的左侧,瀛图铺在我和林慕蝉正中央,猳道士就站在瀛图边上,和山坠子相对而立,只要能在作法时卡好时间点,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就能被同时拘于图前。韦绿和黄金童负责突发状况时补刀。然后我们后撤一步,柳向晚用吞吐兽吐风,将这两个祸害吹入瓜中,瓜力士在旁作法,瞬间关了瓜门。 此局的法则没有别的,就一个快字,万一谁慢了半拍,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有一个使法成功,我们后果不堪设想,高端对决拼的就是谁下先手。 黄金童见张舒望打的吃力,当即喊道:一,二…… 喊到二,我将山坠子放进图中。喊到三的时候,猳道士身上灵光一闪,三声一落,瀛图前面白烟四起,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同时被拘禁在图前。 于此同时,人头羊将包裹虫丹的那片叶子吞了,虫丹凌空飞起,向我们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黄金童倒拖小口径步枪,一枪托砸在了辽东大法师脑袋上,砸的辽东大法师晕头转向,变天吼带着重伤使了个法,虫丹停在半空,大家心照不宣往后便跳。 柳向晚手中吞吐兽一口大风卷地而起,瓜叶被吹得呼啦啦打着口哨,好在戍夜瓜是先农神种,若是一般草木,此风过处,片叶无存,戍夜瓜竟毫发无伤。风过去,我们睁眼看时,瓜口已然关闭。 好在大家行动迅速,避开了风头,唯有黄金童怕辽东大法师使法快,砸了辽东大法师一枪托,跑晚了,被大风吹起,结果被吹到了向月藤那厚厚的叶墙上,没有被吹跑,风一停,仍被叶子托住,慢慢下来,除了围脖被风吹跑意外,丝毫无伤。 瀛图是环宇分金,最贴地气,一旦放置在地上,人手可以掀起来,风却吹不动,因为此图是地图,贴地连心,风所不能动。 大家沉默了三秒钟,忽然一起欢呼起来,我们拍手相庆,彼此之间的不愉快烟消云散。欢呼雀跃了一回。 外围几头妖兽,没有辽东大法师道门支撑,树倒猢狲散,眼见辽东大法师被拘,纷纷钻地而去,只有那头巨大蛆虫,被体内的一段瓜蔓慢慢伸长,撑破的身体,死在山顶,绿色的汁液流了一地,微风徐徐,恶臭扑鼻。那亏月婴儿就泡在恶臭汁水当中。 我走至戍夜瓜前面,隔着挂壁说道:辽东大法师!里面滋味怎么样? 辽东大法师在里面呆过十二年,知道此瓜的厉害,一向寡言少语的他此时竟然哀求道:各位英雄,恕小老儿有眼无珠,冒犯虎威,我向天起誓,只要你们肯放我出去,我保证不再找你们麻烦,否则天打五雷轰。 大家伙兴奋已极,我对辽东大法师说道:放你出来?你休想,上一次是十二年,这一次我们日日看守此瓜,让你永世不得出来。反正我还有条虫斑在身,住不了房子,就在瓜旁和你耗上了,雪玲珑也甭想出来。害我们三代人口,此仇今天才得以报。我绝不会放你们出来的,死了这条心吧。 辽东大法师哀求说:王得鹿你听我说,我能解了那条虫斑。 我哈哈一笑道:老子带虫斑习惯了,我还不想解了呢,别拿瞎话骗人,雪玲珑都解不了,你能解?蒙三岁娃娃呢? 辽东大法师隔着挂壁说道:听我说,我真能解,我能将虫孩魂魄拘来,任由我驱使,虫斑本就是分魂之术,让怨灵缠身,我真能解虫斑,你若不信我可以先给你解了,你放我出来,咱们拱手言和,我自下山,如何? 第一百七十八章解除虫斑 我一听,辽东大法师此言不虚,要是用这个方法,他还真就能够给我解了虫斑,虫斑是分魂之术,鲁虾蟆早年给我讲过,怨灵缠定之说,鲁虾蟆也曾说过。但鲁虾蟆不会拘魂码,且雪玲珑未死,解不了虫斑。 辽东大法师说的在情在理,倒是那么回事,但我跟黄金童与张舒望厮混那么久,些许江湖常识我还是有的,俗话说,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卖方一旦王婆卖瓜,买方即连声说好,不住的点头,这肯定是个闲人,真要买得先褒贬,说说你这货如何如何不行,佯装不买,也不感兴趣,这才能杀价。 我当即说道:辽东大法师,我王德鹿不想解虫斑,这么多年来带在身上习惯了,一时解了,我还有些不适应呢,我还是留着吧,留在身上解闷儿。 说完这话赶紧给张舒望使眼色,张舒望立即会意,在瓜外说道:王得鹿,你咋还耍起小孩子脾气,人家这不是好好和你商量吗?解了虫斑有什么不好,省的露宿野外嘛,不过江湖险恶啊,答应的好好的,到时候给你解不了,你可没地儿说理去。 黄金童也接茬说道:不错,江湖险恶,解了虫斑固然是好,只怕是计啊,如果那样,还不如把虫斑带在身上稳妥。 我说道:可不是嘛,带虫斑都习惯了,万一把他们放出来,跑了怎么办?饿虎出笼,更险三分。 辽东大法师在瓜内说道:王得鹿,我诚心和你做这个交易,皇天厚土,人神共鉴,如此这般,你若信不过我,我先给你解了怎么样?先给你解了,然后你再放我出去。 我说道:你在瓜中施展不了法术。 辽东大法师道:我在这瓜中待了十二年,诸般法术不能使用,唯独拘魂码可以用。你身上现今只有虫孩的那道虫斑,虫孩已死,我可以将其魂魄拘来给你解掉。 我一琢磨,拘魂码只能对死人有用,对活人一点作用没有,因此我们大家伙应该都是安全的。 听辽东大法师这般说,知道他算是着道了。但我嘴上依旧不依不饶,说道:这样的话,容我想想,不过刚才我给你磕了头,你得先给我还回来。 辽东大法师说道:好说好说,我给你磕回去,咱俩算扯平了。 说着话在瓜内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反正隔着瓜皮我也看不见,他是真心磕还是以拳头砸瓜壁,谁也说不清,总之意思到了就行,削我心头之恨。辽东大法师暗三门江湖成名这么久,即便嘴上说给磕个响头,那也是很挣面子的事。 反正辽东大法师被控在我手,我有恃无恐,当时不咸不淡的对他说道:我先试试你手段,看看能不能解了,真要是能解了的话,咱们握手言和。 辽东大法师在瓜中待过十二年,深知里面的苦楚,他和雪玲珑不一样,雪玲珑在世,月月有飞剑来穿,躲到瓜内,屏蔽虫气,飞剑找寻不到,省了每月的苦楚,再者雪玲珑将身尾一盘,蛰伏冬眠,一觉醒来可能十几年就过去了,容易打发时间,辽东大法师可不行,他深陷桎梏,每日以泪洗面,整个人待时间长了,有可能发疯。 因此辽东大法师说话极为媚献,说道:好兄弟,你站在瓜壁前面,我来作法。说话间,辽东大法师用拳头捶打瓜壁,示意他所在的位置。我赶紧站在咚咚声下。 辽东大法师叫我盘腿坐地,林慕蝉警觉道:等会,咱们刚刚赚了人家,这次不是辽东大法师赚你吧?把你骗到跟前,给你做个要命的法术…… 辽东大法师在瓜内听到,以耄耋之年,带着哭腔说道:天地良心,我只是想出去,出不去,杀了你王得鹿又有何用?我只是想出去,再也不想被封在瓜内,一待就是十二年,你们没经历过这种煎熬,体会不到其中滋味,我只是想出去,没有其他想法,请相信老夫。 辽东大法师言辞恳切,不断重复只是想出去。 我心下一琢磨,辽东大法师固然恨我,但并不是不共戴天,他与瓜力士才算是不共戴天,毕竟我师徒二人只是与牛天铃有深仇,辽东大法师只不过是给牛天铃尽同门之谊,即便是想杀人,最想杀死的也是瓜力士而不是我,他也知道自己和瓜力士矛盾不可调和,求他等于白求,只能以解虫斑作为交换条件和我讨价还价。 瓜力士在侧,面露尴尬为难之色,一方面,辽东大法师提出给我解虫斑,他不好阻拦,毕竟虫斑害我不浅,好不容易得此机会,岂容放过,这是我一生中的大事。另一方面,瓜力士内心深处,对放走辽东大法师极为不情愿,其实自打上次辽东大法师重见天日以后,他就没有安生过,无奈躲进九华山中,原因之一就是有暗三门江湖人传言,辽东大法师重出江湖,此生不与瓜力士相始终。我们请他上山帮忙之时,即便没有鸿蒙老道面子,他也会前来,泥壶子当日就说了,只要有人肯与辽东大法师为敌,他就欣然相帮。目的就是为了将辽东大法师除掉,以绝后患。想来,瓜力士和辽东大法师各自手段,难说谁高谁下,瓜力士给我们做的元包北斗花果阵,并不是他最厉害的花果阵法,他布局最巧妙,杀伤最厉害的阵法布在了九华山中,若依仗此阵法,辽东大法师定然是久攻不下,随便有个破绽,瓜力士就能赢他。如若在平川相遇,狭路相逢,即便辽东大法师不精于杀人法术,瓜力士也难逃一死。暗三门江湖传说辽东大法师不精于杀人法术,是相对于辽东大法师的级别而言,他和鸿蒙老道在一个级别,故而说他不精于杀人法,然而就他今日之手段,我们有花果阵防,连骗带哄,倾数人之力,堪堪将辽东大法师拘禁瓜中,如果不是黄金童脑力过人,我们配合天衣无缝,任何一步有些许差错,可能就惨败于他。 辽东大法师完全不必要赚我,即便豁出去,不想从瓜中出来,要赚也是赚瓜力士,想方设法弄死他,而不是我。 盘算到此处,我不顾林慕蝉劝阻,盘腿坐在了戍夜瓜前,还是黄金童那句话,人死掉朝上,不死当大王。 柳向晚说道:值得冒一次险,老不能进房子算怎么回事? 张舒望和黄金童纷纷用食指挡在嘴前,那意思不能说出实话。林慕蝉见柳向晚和我说话,赌气不再管我。 我盘腿坐在瓜前,凝神闭目,十五分钟过去了,林慕蝉忍不住问道:王得鹿你还活着吗? 我幽幽说道:别说话别说话。 其实我一点感觉没有,柳向晚在旁说道:小林你先别着急,没事的,放心。 在众人之中,柳向晚是最淑女的,胆子气量却不是最小。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我,端枪拿镰,煞有介事,好似还要和辽东大法师开战一样。二十分钟过去以后,瓜壁之中传来辽东大法师的声音:已经给你解了。 我笑道:莫不是忽悠我吧?这就解了?说话间我掀开自己衣服一看,仅剩的虫孩那条虫斑确实已经消失。 我忽的一下跳起来,跑出元包北斗花果阵,撩开自己衣服又细细查看了一下,果然不见了虫斑。 一时间十三年的往事历历在目,百种滋味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哭声响彻山顶。雪玲珑的虫斑让我一个普通小孩子踏入暗三门江湖之中,十三年啊十三年,多少风霜雨雪,多少凄夜孤灯,我终于熬出来了,凭借着朋友的帮助,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就这样把虫斑给解了。狂喜狂哭,我美好的童年已然化为乌有,一切来得太突然,去的也太突然。 众人见我情绪十分激动,纷纷过来,张舒望一把将众人拦住说道:让他哭吧,哭够了就好了,这一场哭的是柳树沟的十二年,你们不懂。 我哭的昏天暗地,哭到最后涕泪横流,嗓子都哭哑了,掀开衣服再次看看,又不自觉狂笑不止。 我对黄金童叫道:黄大哥,你有钱吗?钱!我摸一摸。 黄金童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我。我紧紧的攥在手里,那种感觉无法言表,我不是贪财奴,只是很久没有正常人的感觉了。那一百块钱攥在手里,我犹如登上了万仞高峰,雄视世界,我——王得鹿,回来了! 我一时又激动的热泪盈眶,林慕蝉看我的样子,也激动的哭了,柳向晚笑如桃花斗春风,说道:你终于可以坐有顶的车了。张舒望长叹不已,他知道我在柳树沟的日日夜夜。楚风楼远远的看见,将头微微颔动,向我表示祝贺。瓜力士见我如此兴奋,也喜形于色,毕竟我们齐力办了一件大事。 唯有黄金童,干咳两声,说道:王得鹿你差不多得了,不就是能进屋子,能回家,能摸钱了吗?至于这么矫情吗?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呢,辽东大法师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因为我们在花果阵外,又隔着瓜壁,我们这些谈话,辽东大法师是听不到的。我兴奋过头,脑子一热,斩钉截铁的说道:放! 说实话我当时内心深处十分感谢辽东大法师,虽然与他为敌,整个雪玲珑事件,他算是始作俑者,可毕竟他一诺千金,承诺的事情,做到了。 然而我话音一落,有三个人连连摆手,张舒望、黄金童和瓜力士。张舒望说道:王得鹿,自古英雄多无信,当年楚汉相争,刘邦被项羽打到蜀地,上降表,烧栈道,以示无东进之意,不几年就卷头重来了,翻遍二十四史,成大事者视信用为儿戏,那是规约世人的,不是英雄手段。 黄金童说道:三十六计,有那么两计叫笑里藏刀,李代桃僵。辽东大法师见事已至此,不给你解虫斑绝无出路,这是李代桃僵。现以真诚对你,出来后再给你上虫斑,那还不易如反掌,这是笑里藏刀,故而不可放他出来。 瓜力士说道:这一战,我也算力尽绵薄,通过这一场事,咱们算是有交情了,王得鹿你的虫斑是解了,一高兴放辽东大法师出来,我的九华山还能有一日清净吗?之前我刻意躲着辽东大法师,他不知我踪迹,只是慢慢寻找我的山头,如今我与他当面赌斗,他再寻我,可就简单多了。如果放他出来,我若下山,指不定有妖物跟定我呢。还请三思,考虑下我的情况。 我一听三人说的在情在理,一时很是踌躇,放出来吧,三人所言皆是实情。不放吧,背上个背信弃义的恶名。 最后林慕蝉一锤定音道:王得鹿,大家伙跟着你出生入死,你先在朋友面前守住名声再说。 我一听,有道理,说道:那就这么办,不放了,可有一样,我不再和辽东大法师对话,实在不好意思,有些话我难以启齿。你们谁去告诉他都行,让他死了这条心。 柳向晚说道:这个我来,我去说,他气能小点。 柳向晚去了多时。 饶是柳向晚说话温文尔雅,我们也听得到辽东大法师暴跳如雷,后据在山头养伤的楚风楼讲,辽东大法师足足骂了三天三夜。 黄金童见尘埃落定,张罗着摆庆功宴。我说道:咱们直接去饭店,我也进进饭店的大门,晚上找个宾馆住下,对,住下! 林慕蝉问我说解了虫斑最想做什么。我答道:我想回家。 我不是衣锦还乡,也不是荣归故里,我功不成名不就,但我迈过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坎。我对林慕蝉说:慕蝉,我的生命算是刚刚开始,以后咱们还有大彩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回家1 当天晚上,黄金童用最后一点钱,在鲁北大学对面的一家饭店,订了一桌席面,除了楚凤楼在山顶一个戍夜瓜内疗伤,其余人等都到了饭店。我一脚踏进饭店的大门,差点热泪盈眶,这一次与去林慕蝉宿舍时不同,那是权宜之事,这次我可以心安理得。 酒酣耳热之际我哭了,端着酒杯说道:你们是我王得鹿这辈子的贵人,我这辈子一腔热血,可以倾洒诸位。 大家说了一番肝胆相照的话,那天晚上,都喝醉了。 黄金童酒后说道:出来这么久,一分钱没攒下,竟跟着你王得鹿瞎捣鼓了,咱们下一步的工作重心要放在经济发展上。努力赚钱,养家糊口,争取早日给我们家韦绿买套别墅。 韦绿闻此,娇滴滴的躺在了黄金童怀里。 张舒望道:发财的事就算了,咱们还得多赶几头木虫,弄副棺材板来的正经。 林慕蝉喝的脸上通红,醉眼朦胧,含情脉脉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向晚酒量甚豪,脸色越喝越白,完全没有醉意,对我说:王得鹿,既然你能进屋子了,去听几堂课,参加一下毕业考试,毕竟人家大宏发花了不少钱,给你们置办了学籍什么的,当日他命丧衡阳道,你读完学业,也算是没辜负了人家花的钱。 我点点头。 瓜力士说道:得遇你们几位年轻后生,三生有幸,暗三门有福,看到你们,我也就放心了,暗三门中正气浩然之辈不绝,后继有人,我们老一辈也就可以退隐了。我老儿眷恋山林,以后不能相伴,只在今日辞别,明天早行。 大家苦劝不住,喝了一回离别酒。到第二天,瓜力士将戍夜瓜的口诀传给了张舒望,老人之间自有默契,彼此看着最顺眼,因此将此法教给张舒望。 瓜力士交代完,趁着天气尚早,上路回九华山。 柳向晚不知哪里找来一个施工队,要在花果阵周边修一道围墙。以便掩人耳目。 施工队包工头一进现场就愣了,问我们冬天怎么还能有绿叶,柳向晚不善于撒谎,黄金童说道:我们这是建个民宿,绿叶是真的,国外高寒品种,那瓜是假的,装饰用的。 包工头呵呵一笑:我说呢,哪有房子那么大的瓜,不过倒是很逼真。 柳向晚尴尬的笑笑:很逼真很逼真。 此时巨瓜都已长足了身量,足有房屋大小,豹伏山周边地气也差不多拔尽了,北面的松林,好多树木都枯死了。 本来我急着回家,因为施工队上山,耽搁几日,包工头招呼了七八个人上山,拉了好几车大砌块,和一个大铁门,五天时间就完工了。期间黄金童在花果阵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声称那高寒植物金贵,不能触碰。 工地上干活的人被世人欺负惯了,并不敢冒然越过看视,柳向晚见完工很快,多付了几千块钱,因现今都是几个工人共同承包小活,彼此平分收入,喜得工人们笑逐颜开,离山而去,并未察觉端倪。 大院完工的第二天,我迫不及待的对大家说要回家看看。 大家都说在山中无聊,眼看年关将近,像黄金童张舒望这种无家客旅之人,城边望见城里烟花飞腾,鞭炮声声,灯火万家之际,胸中乡关离愁一发涌将上来,如黄河决口,不好收拾。因此纷纷表示要跟我一起回家看看。 韦绿久不与父母走动,林慕蝉说雪山上不过年,冬天回去气流不好,云路不好走。柳向晚说,她爸妈去热带海边晒太阳去了,哥哥负责打理家族产业,忙的找不着北,坐上飞机七十二天飞,谁也顾不上她,和家人讲好要自己过年的。 我说我们家可能没有那么多房间,只是农家小院,林慕蝉说道,我和柳向晚韦绿一个房间,其他人一个房间,俩屋子就够了,有什么安排不开。 韦绿老大不乐意,几夜春宵就被林慕蝉三言两语给安排没了,但见黄金童频使眼色,没有发作。心中大为不快,你林慕蝉没有床榻之欢,就不考虑别人了? 当下计议已定,黄金童说道:乍回故里,不能两手空空,叫人嗤笑了去,得置办点东西,显得咱们不是蹭饭的。 我叫道:黄大哥,我一十三年不曾回家,回一趟,我父母会为点东西看轻我?这话也太不着调了! 黄金童道:不然,固然不会看轻你,可是会看轻我们,咱们得准备准备。 韦绿叫道:你准备个屁,咱们有钱吗? 柳向晚说:我有! 林慕蝉竟然破天荒的替我推脱道:不好再用你的钱,现在王得鹿的虫斑已解,他能自己赚钱的,老用你的钱,我俩心里过意不去。 这明显是说话给柳向晚听,一句话把柳向晚堵的脸色发白,本想赌气不跟着我们去,可自己留在学校,过年期间连吃饭都是问题,不得不跟着我们,如若留下,还得天天担心李子豪再来下迷药。 他们商量的内容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脑海中翻滚的是我童年寥寥的记忆,终于要回家了,心间琢磨该是一番怎样的情形。 虽说不用柳向晚再提供金钱帮助,但黄金童最终让柳向晚从她家族公司驻鲁北分支机构借了一辆七座越野,林慕蝉最终没有争过黄金童。 我平生第二次坐车,终于能回家了。 阔别十三年再次踏上故土,心里面翻江倒海,汹涌澎湃,沿路风物早已沧桑变幻,找不到当年一丁点影子。 柳向晚用导航勉强找到了虱子头村,乡间那条小土路早已变成了柏油路,周边曾经绿油油的农田,变成了一排排的厂房,唯有一个建筑物我似曾相识,因为那栋建筑物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友谊塔。 正是当年钉死大虫的那根钻杆,始终没有被拔出来,为了掩乡人耳目,在此修建了一个塔将那半截钻杆遮住。那建筑物建成也已十多年,周身斑驳破旧,但这是家乡唯一能与我有直接联系的风物。 驶过友谊塔,进了村子,村中面貌与当年也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老房子都不在了,起了许多二层小楼,完全没有了儿时的记忆。 但我家我还是能找到的。 当日朔风烈烈,胡同里一个人也没有,枯叶和废纸片刮的漫天飞舞,正应了那句话,昔我往兮,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 下了车以后,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去敲大门,咚咚咚三声过后,大门里面咣当一声拉开了门栓,弹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小女孩,我一眼就知道,她是我未曾谋面的妹妹,我走后才出生的,当日李文强和虫孩都曾提到,她眉目婉转之间有我妈妈的神韵。当时我差点哭出声来,小妹问道:你找谁? 我说:妹妹,你哥哥回来了。 小妹疑惑道:哥哥?哪个哥哥?我亲哥叫王得鹿,不过我没见过,你叫什么? 我带着哭腔说道:我就是王得鹿。 小妹一听,扭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爸妈,我哥哥回来了,我哥哥回来了。 我也跟着小妹走进小院,只见堂屋之内走出两个人来,闻听哥哥二字,慌张出来看视。我一见泪眼朦胧,那两人正是我的父母,鬓间已有斑驳白发,老了太多太多,我记忆之中,他们才三十多岁,如今已变作知天命老人,一番酸楚涌上心头。 二老仔细端详着来人,那时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们走近一看,大叫一声:小宝?真是小宝吗? 我小名叫作小宝,除了柳向晚叫过我小名之外,再没人叫过,我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二老见状,知道是小宝真回来了,三人相拥哭成了一团。 小妹在旁边看着,吧嗒吧嗒的掉眼泪。除了林慕蝉众人都走进了院子,因为林慕蝉见我家院子中有一个鸡舍,养着四五十只鸡,没好意思冒然进来,怕吓着我家人。 我们哭过一阵,二老不住的问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说我把雪玲珑给制住了,身上的虫斑都解了,这才敢回来。 我爸见院子里立着许多人,问道:这是什么人? 我回答说:这是我的朋友们,没有他们帮助我不可能回家,然后一一做了介绍。父母除了对柳向晚有些好感外,对黄金童张舒望和韦绿有些提防,因为这三人举止做派,都不同于常人。 介绍完以后,我发现林慕蝉没有进院,我大叫道:林慕蝉……林慕蝉,快进来! 林慕蝉扭扭捏捏的走进院门,院子中鸡舍里的鸡,发了朝天疯,啪啦啦往外撞,有几只聪明些的,从鸡笼子底下缝隙里钻出来,隔着院墙就往外飞。 林慕蝉走的越近,鸡舍中的鸡闹腾的越厉害,如此明显的反应,我爸妈即便分析能力不强,也能看得出来,林慕蝉一进门,快把鸡吓死了。 我指着林慕蝉对爸妈说道:这是林慕蝉,我的女……好朋友。 我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了看鸡舍里的几近疯狂的鸡,一把将我拉住,拉到西厢房的角上,悄声说道:你回来了不容易,我不能再让你跟邪乎人在一起了,你就是吃了你二爷爷邪乎的亏,他早年不交往邪乎人,就没有你这一场祸,整整十三年呀,妈想起你来就哭会,十三年没间断,咱家再也不和邪乎人来往了,你再也不能离开家半步,去!给这几个人好好说说,送你到家就行了,咱们请他们吃顿饭,让他们赶紧走,尤其那个姓林的丫头,我看她最邪乎,让她离你远远的。 林慕蝉耳目比一般人灵的多,我妈说的一字一句,她都听到了耳朵里。 第一百八十章王得鹿相亲 林慕蝉闻听那话,白眼向天,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想表现出听见了,又尴尬不好意思,想装作听不见,内心的凄凉又掩盖不住。正是气愤难平,不敢外露,两难境地。 十三年来,我初次和妈妈见面,双鬓已白,皱纹渐深,所历沧桑不寻常,老人家将我身上的不幸归咎于邪乎人邪乎事,细细推演起来,却也有些道理,如果二爷爷当年不认识鲁虾蟆,又怎么会有当日之虫祸。 可与林慕蝉没有关系,恰恰相反没有林慕蝉,我不可能安全回家。 当即我对老妈解释道:没有人家舍命帮助,我不可能活着回来。 没想到老人家小声说道:咱们怎么感谢都成,给人家钱也行,可感谢完了,不能再和这些人来往,住个十天八天倒不要紧,咱们热情招待,不过以后必须少来往。咱年级轻轻,本本分分的找份工作,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再也不能掺和邪乎事了。再要有个十几年不能回家,做娘的真不一定熬得下来。 我一听这话,心想老人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爱子心切,无可厚非,在柳树沟时,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去上学,毕业后随便找份工作,安生立命,平淡度日,可江湖数月,令我恋恋不舍,那种流浪的快感,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那种傲立于世的隐秘,都让我着迷。虽说时常有生命之忧,可几次死里逃生下来,胆子越来越大,大家在路上谈笑之间,很有些不把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放在眼里的意思,我们这个小团体日渐成熟,大家都憋着一股子劲,要在暗三门江湖上做下番事业,让后世之人,风闻我们的传说。众人之中,黄金童最为爱财,因为他会花会享受,即便如此,黄金童都对按部就班的世间俗业瞧不上眼,即便给他一个风生水起的公司,日进斗金,此时此刻,也阻挡不了他那一股冲天贼气,定要在暗三门江湖搅动一番乾坤才算罢手。林慕蝉倒有林下之心,采菊东篱,悠然南山,却始终支持我的决定。柳向晚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就是一个女狂徒。韦绿脑子不大好使,很难见容于世间,不混暗三门,别无出路。唯有张舒望是个尊年老者,本可望峰息心,窥天知命,却大有到老闯一把的念头,因为他年轻时错过了很多机会,得遇高人无数,只因自己胆小怯懦,一心想小富即安,娶妻生子,却往往事与愿违,到老竹篮打水一场空,索性豁出老命,博几年风波浪迹的日子,混几幅宝器棺材板,也算死后心安。楚凤楼已经是猫身,因为在豹伏山疗伤,没有跟来,已然不是人身,谈何入世,只能在暗三门中厮混度日。 我这一班出生入死的朋友,是不可能退出暗三门,稳定下来的,既然人家帮我出生入死,我也得陪他们一路走到黑。 可面对两鬓斑白的老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点点头,佯装应承下了老妈的嘱咐。 爸爸一看来人众多,急忙邀请众人进屋,沏茶倒水,张罗饭菜。我抱起小妹,在她脸上蹭了两下,抱着她进屋,柳树沟之时,是不可能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妹妹的。 我进屋一看,家中陈设已经大变了样,这么多年来,父亲经营一家卫生所,过的不好不坏,谈不上富足,也不贫寒。我一回家他精神焕发,红光满面,喜从天降的神色遮掩不住,只是不善言谈,很多热心的话,他说不出来,不喜外露。 林慕蝉站在屋外,鸡都快吓死了,父母因我归家大喜过望,对吓飞的鸡并不是太在意。我出门拉住林慕蝉衣袖,对她小声说道:慕蝉,不要在意,老人家因我的事情都吓坏了,有些个排外在所难免,慢慢就好了。 林慕蝉只说了一句理解,跟着我走进屋中。 在生人面前,柳向晚举止雍容,一看就是家教甚好,千金贵家,言谈之间,大方得体,场面话不显山不露水,让人听着极其舒服。三代出一个贵族,此言不虚。 林慕蝉因为刚才窃听到的话,不敢言语,角落里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扭扭捏捏,十分难受。 二老看林慕蝉的眼神,和看怪物一样,端茶递水之际,都不敢走到切近,兼之林慕蝉衣衫不净,头发蓬乱,未脱叫花子三味,是以二老不大欢喜。 我当即对二老说了朋友们的意思,要在家中过年。因为我阔别许久,初次回家,喜庆非常,二老不便驳回,又当着众人之面,自然是欣喜应诺。 当天我被二老簇拥,诉说了许多别后事情,言谈不尽,只是将暗三门秘术情节都省略了,免得二老揪心。 当天众人都在北房中住下,男女分开,两个房间塞得满满的。一连两天我们都在诉说离别之苦,说到伤心处,各自弹泪不止。两天时间,二老已然开始反感林慕蝉,因为林慕蝉和他们一言未交,吃饭也是我端盘菜送到屋中。张舒望比我父母年龄大的多,二老搞不懂我和张舒望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在柳树沟时看顾过我,因此极为尊重。黄金童嘱咐韦绿少说话,好歹不曾绽露马脚,黄金童说话有妖气,是以二老也不甚待见。唯有柳向晚,光彩射人,言语瑰丽,举止自带七分仙气,深得父母欢心。 在此期间,七大姑八大姨街坊邻居纷纷上门致贺,一屋子一屋子的人,这时我这班朋友就躲到北屋内不出来,我面对亲友,恍如隔世,一张张儿时记忆的面孔,重新闪烁在我的眼前,感慨万千,着实忙活了几天,但我言语对答,多属飘渺,对整个雪玲珑事件含糊其辞,春秋其意,遮遮掩掩,事情来龙去脉不肯讲明,因为年岁久远,事情起因说辞版本繁多,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好在人没事就是最大欣慰,钻牛角尖者不多,乐得稀里糊涂,一笑了之,各人忙于稻粮生计,无人深究。 到第五天头上,正是腊月二十三,邻村有大集庙会,张舒望见林慕蝉闷闷不乐,若有心事,要带她去庙会转转,众人相约都去看热闹。齐刷刷的走了。 借此机会,我父母与我促膝而谈。 父亲开言道:本不想这么早和你谈一些将来的着落问题,可是你一走十三年,拖的年龄不小了,我们很是着急,你别看我这小卫生所,一年下来,打打针,开开药片,养家不难。要是你当初没出这事,这会也该继承这个衣钵了。谁让咱摊上这么个邪乎事呢,当初你要是上个中专,随便混个医学类的毕业证,这个小卫生所也就能撑下来了,如今年岁不小,扔下书本这么多年,学业上的事都荒废了,从头拾起,也不容易,加上年龄在这,再教你去读书,怕也读不下去了。现在国家管的严,没有些证件资格,不能行医。我这几天和亲戚们都打过招呼了,要他们给你留意个工作,昨天有人回过话来,说是村边有个机械厂,领导缺个司机,眼下年关,要到明春再寻摸,我就想先送你去学个驾照,在那里先干着,可别小瞧司机这种工作,和领导相处的好了,发展空间很大。我还有点积蓄,明年给你在城里买套小房子,先付个首付,咱们父子两个赚钱,还款压力不大。你觉得怎样? 还没等我回答,母亲说道:我说的这事更急,我托人打听了,东村三王庄里,有个女孩,是谢老三家的,人老实,长得白白胖胖的,和年画里的娃娃似得。看着就喜性,在纺织厂上班,人家那是国企改制的,比咱村边厂子好的多,和你年龄相当,说媒的我也找好了,只等着你们俩见见。我问你句话,那个和你同来的柳向晚和你什么关系?我听韦绿说,你们还不止是一般的朋友,你们俩处过几个月对象,后来不知为啥分手,听说是她家里的钱,那多了去了,堆起来,能把咱们村给埋了。我看着这个姑娘也很好,可咱福分浅,小庙容不下大神,门不当户不对的,即便最后成了,也天天过不舒坦,不如咱们找个踏踏实实的邻村姑娘过日子。可话说回来,你和柳向晚要是还有复合的机会,我们也不拦着,主意你自己拿。 我一听心道:柳向晚家的钱能把我们村埋了,也就韦绿能说出这话来,疯癫的话被黄金童嘱咐好了,这些话却竹筒倒豆子,都给我妈说了。我脱口说道: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再说我才多大,就说这事。 母亲道:我和你爸觉得亏欠你很多,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不容易,现在回家了,咱们把该办的事都办了,你看西街的强强,比你还小,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人家初中毕业就把亲事定了,他爹娘四十多岁就抱孙子了,咋还小?二十出头不小了。 我一听眼睛又湿润了,父母大爱无疆,可他们所说的事情和我不沾边,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和常人一样了。 因此我推脱道:这个不急吧,等过完年再说,另外我有学上,我是鲁北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呢。 我爸说道:别说痴话,你流浪这么多年,哪能上什么大学,知道你心里苦,可别心理压力太大,憋出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来,咱们稳扎稳打,先苦后甜。听话。 我妈补充说道:这可不行,我和你姨都定好了,就在明天相亲,相不中是一回事,不去相可不行,传出去,乡里乡亲的说闲话。说你这孩子流浪了很多年,脑子不正常了,现在就有这种苗头了。这是电话,你先给人家女孩打个电话。 我拗不过父母,心想,让我相亲不要紧,我带着林慕蝉一块去。拿起电话躲在屋子里拨了号码,对方接通电话,当头一句:你谁? 我说我叫王得鹿。 对方想了一会,傲慢的说道:哦,想起来了,你就是小时候被叫花子拐走的王得鹿呀,听说过听说过,前段时间初中同学聚会,还听李文强说,你饿急了,去山里抓老鸹吃,还是生着吃的,你就不会生火吗?听说你从南方要饭回来的?其实吧我给你说,咱俩不合适,我现在工资四千多,开小叉车,很轻松的活,你估计字都认不全吧?只是你姨和我妈是同学,一开始抹不开面子,后来家里一打听,你是这么个状况,本想不见面,怕伤了脸面不好看,你明白吗?我就是和你见面,我干哥哥也得陪着我,你们这些流浪过的人,胆子都很野,我不大放心…… 我差点气笑了,心道人言可畏,我一回来,外界传说纷纭,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破相。淡淡的说道:没事,我还有干妹妹陪着呢,见个面吧。 对方被我打断,十分不快的道:你以为见个面就那么简单,现在咱们这里见面吃饭可不随便,得找大饭店,隆隆重重的十个碟子八个碗,你可得多带钱。 我无奈的笑道:没关系,地方你挑。 对方说道:怎么也得新盛饭店。 新盛饭店我知道,回村路上注意过,以前是个供销社,三间门脸带一个小院。柳向晚的那种七座越野停上三辆就进不去人了。我当即允诺,定好时间,相约见面,父母之命难违。 众人赶庙会回来,我们躲进屋内,将事情一说,林慕蝉倒没什么过度反应,这种事在她意料之中,柳向晚听完笑如银铃一般,对我说道:得鹿,不要紧,我帮你去争回个脸面,保证让你名声大变。 林慕蝉初时不语,她倒不担心我和那个年画里的胖娃娃相亲对象发生什么后续的感情,她明白,这些事情我是被逼无奈,不与我计较,再者她心里的对手惊艳绝伦,世间尤物,只有柳向晚,再无旁人。 林慕蝉闻听柳向晚说要去,只说了三个字:我也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林慕蝉怒飞锁鳌礁1 我听得出来,林慕蝉心里较着一股劲,听闻我妈那一番言语,心间凄凉,又闻柳向晚要给我找回面子,有些心焦,只是不想表现出来而已。林慕蝉和柳向晚的关系很复杂,柳向晚明知我和林慕蝉恋爱关系,也全然不顾,对我直接表达,却从来不和林慕蝉较劲,那意思我喜欢我的,你喜欢你的,咱们两不牵扯,鹿死谁手,尚不可知。而林慕蝉总要和柳向晚较一把劲,会把那种情敌意味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与此同时,在感情以外,两人还是好朋友,经常一起住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打起架来合作有方,如果没有我,两人将是无话不谈的闺蜜,有我在当中,她俩只能沦落为好朋友。 我的态度很明确,反正都已经和柳向晚讲明了,我和林慕蝉认识的早,是恋爱关系,如果没有鹊玉事件,也不可能和柳向晚熟识。柳向晚除了狐术刚刚炼成那会,迷着我给她发了一次暧昧的短信,其余时候也没什么过分举动,只是默默的示好。我心中盘算过这事,等时间长了,柳向晚兴许也就把我忘淡了,以她这种情况,放眼海内,想嫁谁就能嫁谁,何必吊死在我这。只是柳向晚生自豪门,对豪门人物反而不大感兴趣,当初与李子豪在一起,只是因为李子豪长得很帅。 五天之中,我没有踏出院门一步,翌日清晨,大家起来洗漱完毕,吃过早饭,老妈嘱咐我相亲要稳重得体,千万不能搞砸了。我心道,上下两代人之间有代沟,家中长辈完全不知道儿女们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长辈人眼中的乖乖女,有时在同龄人之中是个笑话。 我却只能点头应诺。 柳向晚出门开车,林慕蝉跟在后面,我妈忽然追了出来,对我说道:怎么你们三个人一起去?女孩子陪你去相亲算怎么回事? 柳向晚莞尔一笑,林慕蝉冷艳不语。我只得说道:她俩进城买东西,顺便捎带我去饭店。 我妈点点头,这事算是支应了过去。 上了车,我们直奔新盛饭店,那三间门脸杵在国道旁边,我小时候就是个饭店了,不过几易店主,记得当年,正值九十年代中期,那时候小城居民刚刚开始流行下饭店,新盛的前身叫作鸿雁饭店,里面有小姐,据说是客人一进包间,小姐就脱衣服,全裸陪客,红极一时,现今这种饭店没落了,转易他人,取名新盛,不死不活,靠着国道人流,勉强经营。 我们进店订好房间,只等年画娃娃到来,三番五次电话催促,日头过午,她才蹒跚来到。 包厢门里闪进两个人来,为首的却不是那女孩,是手上纹着一个青色忍字的青年人,穿一件过膝的羽绒服,里面套着条纹西装,土里土气,展腕之际,看到胳膊上烫着数个烟疤。一进门见我们三人,自先愣住了。 后面跟着一个胖女孩,双层下巴水桶腰,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足有一百五六十斤,我琢磨着若是和她打架,不用鹿骨刀的话,单凭摔跤我摔不过她,烫着极其鲜艳的紫红色头发,蓬松浑若鸟巢,伸出手来,如大馒头一般,我妈的比喻还算恰当,确实像年画里的白胖娃娃。 两人眼珠子滴流乱转打量着我们三人,自是惊愕不已,当头那男子最为明显,神色慌张,可能没大见过如此惊艳的女孩子,不知道我们是哪一路人。 我的左手边是柳向晚,不施粉黛,高云挽鬓,面若冰雪,樱唇凤眼,往那一坐,天然一段姽婳风流。望之如仙,高不可攀。 林慕蝉在我右手边,今天精心打扮,简简单单一件衬衫,她天生异质,不惧严寒,一件背带裤,清丽莫名,将那蓬松散乱的头发,束成马尾,甩在肩头,如那玫瑰开花意,玉兰展叶情,两目秋水深,鼻梁峰头远,蜂腰桃臀,说不尽的风情万种,正是潇湘云波女,广寒月宫人。 林刘二人不着一言,林慕蝉冷艳如炬,柳向晚芳仪雍容。人生在世,什么都可以造假,唯独胸中一团清气做不得假,林刘二人所营造的气场,如那高山白雪,莽莽苍苍,伏延无际,又如青云在天,万里堆积。让人渺茫之间,不自觉有仰天望日之慨,耀眼夺目,不能正视。任谁撞到这个气场,无不自惭形秽。 人输一口气,比如目下拜金横行,某甲开一辆三十几万的车,便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当遇到数百万豪车的某乙,顿觉气短,输了气场,再也振作不起来,此番论断虽然粗秽,却有这么一番道理。 林柳二人一言未发,让来人愣在当场,不敢说话,踌躇木讷。便是赢了气场。 柳向晚见已被镇住,芊芊玉手一抬,露出腕中翠镯,轻启莺唇,说一声:坐吧! 两人这才坐下,神色仰慕,不敢交语。 我穿着简单,脸上风霜红依然浓郁,端着茶壶说道:我叫王得鹿,咱们通过电话了,还不知名姓。 胖女孩远没了当初在电话里的傲慢,面对两个天仙似的女孩,她自觉气短,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是……谢……谢晓环。 那男子也磕磕绊绊说道:我……我是谢照国。 我往外叫了一声:上菜吧。 那男子结结巴巴的对我说:不要……不要误会,我和谢晓环在一个车间,因为都姓谢,所以就认了干兄妹。 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得到,工人多的大厂里面,这种现象很正常,有的纯是为了显示友谊程度,有的干兄妹也暧昧不清,很多打着这么个幌子,行男女苟且之事。 我手指两边说:这是我的两位朋友。这是林慕蝉,这是柳向晚。 林慕蝉此时说道:我不是他普通朋友,是女朋友,碍于一些情况,没有给家人言明,这次出来相亲,实出无奈,两位不要介意,我们置酒赔罪。 柳向晚莞尔一笑,她没想到林慕蝉甩出这么个杀手锏,她知道林慕蝉这番话不是说给谢晓环听的,而是说给她听的,柳向晚十分清楚,林慕蝉不会因为一个谢晓环,说出这么难以启齿的话来。不论容貌还是雅量,林慕蝉和柳向晚都在伯仲之间,柳向晚知道林慕蝉在男女感情上,唯一不放心的人是自己。而且林慕蝉的判断十分准确。 柳向晚并没有在意,今天她是给我找面子来了,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天绒纺织厂? 两人频频点头。 柳向晚拿起电话来,拨通号码,打到了自己生活秘书哪里去,原来柳向晚他爸给她配有生活秘书,专门解决生活上的问题,比如高了兴,换辆车什么的。林慕蝉温婉说道:请把天绒纺织厂的负责人给我找来陪客,我在厂驻地新盛饭店吃饭。 我自此方知,柳家产业遍布全国,敢情天绒纺织厂是家族集团下属企业,柳向晚开车来时,就注意到了。 谢晓环和谢照国一时慌了,不知柳向晚时何方神圣,本就惊作天人,这一下更为敬畏,纷纷说道:要不咱们就别吃饭了吧,我们先回。 柳向晚道:不妨不妨,吃顿饭而已,不要紧张,坐下坐下。 两人不敢违抗,如坐针毡。 柳向晚电话十分好使,不一会呼啦啦来了四个人,分别是厂一把手,分管生产的二把手,分管财务的三把手,分管人事的四把手,全部到齐,一进门抱了两箱法国红酒,一把手红光满面,两眼冒光,陪着小心问道:哪位是柳董? 眼睛不停的在林柳二人身上晃动,分不清谁是大小姐。 谢晓环和谢照国赶紧站起来,束手站立,久久不敢落座。 柳向晚点头向厂一把手示意,说道:坐吧,今天和朋友吃饭,知道厂子在左近,大家认识一下。 厂一把手顿觉三生有幸,想来他在柳氏集团之中,撑破大天也就接触到柳向晚生活秘书那个级别。得遇大小姐莅临指导工作,诚惶诚恐。说道:柳董,咱们换个地方吃吧,这个地方太寒颤,别说是您来,就是我们内部招待,也不能在这里。可不是咱厂不尚节约,实在是说不过去。 柳向晚一指谢晓环道:我朋友喜欢这里,没办法,就在这吃吧,一顿饭而已嘛! 吓得谢晓环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不敢说话。 四个厂领导并不认识二人,先是客气了一会,排让座位,得知是自己厂的员工,方才罢手。 我们三人一动未动,席间众人频频举杯,林柳二人只是虚应了几下,只顾着和我聊天,我们三人酒酣耳热之际,聊些瓜州趣事,鲁大旧闻,只是不敢破相而已,其余人等见我们仨亲昵无间,不敢插言。 谢晓环和谢照国战战兢兢,自始至终,少言寡语,不敢举杯。柳向晚算是把我面子挣到家了。 席终而散,厂领导给柳向晚带了满满一车土特产,恭维道:知道柳董不稀罕东西,可我们得表份人心,带回去权当看个新鲜吧。说罢七手八脚搬到柳向晚后备箱里。 柳向晚并不阻拦。她今天出来就是为了拔份的。 厂领导和二谢目送我们的车远去,久久未动。事后把个谢晓环吓得不轻,直发短信给我赔不是,我只字未回。 路上柳向晚对我说:你就等着新的传言吧,这回该能装的出去了,我估计。 我笑笑未答。 到晚上回家,几个人凑在一起打扑克,林慕蝉不会打扑克,在一旁摆弄手机,忽然之间,蹭的站起身来,叫道:王得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算是瞎了眼! 说罢扬手将手机扔在了我脸上,我一看竟然是我的手机,打开的页面正是已发送的短信,短信内容是: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接收短信的号码正是柳向晚。 我一看心道坏了。在去薛各庄会雪玲珑的前一天晚上,柳向晚给我发短信说,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我当时头有些晕,那是因为柳向晚刚刚学会了狐术,用在我身上做个试验,我被其狐术所迷,给她回复了一条短信: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后来我和柳向晚悄悄沟通过,柳向晚也承认了,给我发的那些话是真心话,但用狐术迷我,确实是想做个试验,收到了‘我希望和你在一起的短信之后’,她才确认自己炼成。 结果今天林慕蝉翻看我的手机,暴露无遗。 我刚要说话,林慕蝉一跺脚,推开房门,谁都没来得及拦她,她不顾破相之危,在我家院子中,扑拉一下弹开翅膀,撕破衬衫,趁着夜色茫茫,展翅腾空而去,幸亏我父母在另一屋内看电视,没有觉察。 我出门追时,望天长叹,林慕蝉踪影全无。我知道,这次她真的伤心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林慕蝉怒飞锁鳌礁2 我撒腿如飞,要到外面去追林慕蝉,黄金童把我拉到屋内,对我说道:王得鹿,别犯傻,你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先给她打电话。 于是我回屋一遍遍的拨电话,林慕蝉只是不接。 我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弄不好慕蝉一气之下,回雪山了,如果她母亲就此事再一阵絮叨,我们俩就算完了。 黄金童道:别急,明天去地下市场买套手机定位器来,咱们给她手机定位不就知道她在哪里了吗? 我应道:不用那么麻烦,陀螺定妖针就好使,你的意思是把她拘回来? 黄金童一摊手:随你!这大过年的,人家没回雪山,跟你回家,你不把她拘回来劝劝,像话吗? 柳向晚一个劲的在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错了。 现在纠结于柳向晚的错误无济于事,当初我要是删掉短信,也不至于出现此状况,抱怨无济于事。柳向晚也一个劲的在承诺,找到林慕蝉她要做个长篇解释。 当下我把屋门关上,动起陀螺定妖针,将林慕蝉的分金度数定住,拿出分金数来一对照,林慕蝉却没有回雪山,而是往东飞去。 想来她是气急了,一路飙洒泪水,不辨方向,哪里气流好往哪里飞,漫无目的,伤心欲绝。 可惜山坠子不在身边,在豹伏山没带出来,现在也许正被楚凤楼指挥着满山追兔子呢。所以无法将林慕蝉拘回,即便山坠子在,也得等林慕蝉从天空落下,山坠子虽能通过瀛图过去拿人,可林慕蝉飞行之中,朝立泰山巅,暮出山海关,飞的太快,山坠子瀛图幻影,闪现在空中拿人时,林慕蝉早已飞过了那段分金,山坠子拿人不着,掉下来活活摔死。 所以林慕蝉只要展翅飞天,山坠子就拘拿不来,猳道士虽然在豹伏山,除了林慕蝉却无人能用,即便能用,天高地远,猳道士拘人距离有限。 众人对我好言相劝,说什么林慕蝉只是在一时气头上,自己静一静也就回来了。 我一夜焦急不眠,不一会就从被窝里钻出来,用陀螺定妖针定一定,对照表格看看她到哪了,当夜十点钟已过了威海,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我拿到分金再对表格时,发现那地方正是锁鳌礁,我自语骂道:慕蝉啊慕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就是赌个气吗?至于拿着自己身体不当事,狂飞这么远,已经到了东海汪洋去处。 恰巧此时文小吒给我打电话,说是给林姐姐打电话打不通,本来要问问她见公婆还算顺利不,可无人接听。 我知道瞒不住,一五一十将林慕蝉怒飞而去的情况说了一遍。文小吒听完安慰我说:也许她回雪山了吧。 我答道:没有,现在快飞到锁鳌礁了。 文小吒在电话里大叫一声:啊!锁鳌礁!坏了坏了。 我说道:什么就坏了,我知道那是老龙团总部,可林慕蝉只是经过上空,并不一定要在那停留。 文小吒急道:王得鹿你不知道,年底了,老龙团在锁鳌礁开水族大会,我们也是近期才得到消息,老龙团不让外人近岛,支了十二支蜉蝣冲天丝网,别说是林慕蝉,就是一只小海鸥也飞不进去,到哪就被网住。老龙团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不了解吧?林姐姐愿意加入还好,若是有个难为之色,拉出去噼里啪啦打一顿,给她灌个迷魂药,这就拉下去赏给某个年度有些突出成绩的人做女人,或者直接沦为团妓。即便林姐姐有飞天奇术,可架不住对方人多,整个老龙团,不算水族海怪,大小千余号人物,怎么脱身?赶紧想办法呀。 我听完,吓出一身冷汗,惊道:真有此事? 文小吒大叫道:大过年的我骗你好玩吗?不过你再用陀螺定妖针,看看林姐姐是不是经过锁鳌礁,再下判断,免得虚惊一场,得出结果,立刻给我打电话,我这边帮你传票叫人,打听事情。 我对她说:你电话随时开着,我先看看你林姐姐位置。 我当即下了陀螺定妖针,定位分金对照一看,林慕蝉果然到了锁鳌礁上空,我又强忍了十分钟,再次定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林慕蝉果然在锁鳌礁被网下了,因为分金数一变未变。 我蹑手蹑脚的起床,推开北屋的房门,将大家轻声叫醒,聚在堂屋之内,煤炉子火光依旧跳动,大家睡眼朦胧被我叫醒,老大不乐意,我将文小吒刚才的电话,通盘一说,大家都打了个机灵,睡意全消。 柳向晚说道:事情因我而起,咱就别等了,连夜出发,先到威海,明早租船,直到东海洋面,去锁鳌礁,会会老龙团。 张舒望道:老龙团不算水妖海怪就有千余口人,就咱们五个人,怎么跟他们抗,我看还是另想办法。 黄金童道:不一定非要去锁鳌礁,也不一定真刀真枪的干,咱们只要拘回林慕蝉就可以了,眼下之际,先回豹伏山将咱们东西带上,再做计较。 当夜计议已定,我想叫醒父母当面辞别,黄金童道:当面辞别你就走不了了,按说你经历了这么多九死一生,该回家安安稳稳陪伴父母才是,这次去锁鳌礁,也是凶多吉少,常言父母在不远游,可有一节,咱们不冒这个险,林慕蝉这辈子就算毁了,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我当即给父母写下了一封信,放在了他们屋子客厅的茶几上,悄悄退了出来,院外寒风凛冽,凄月孤星,我们又踏上了暗三门血雨腥风不归路。 柳向晚一脚油门下去,一路跑高速,连夜奔赴豹伏山。 行至四点来钟,奔上山来,柳向晚让张舒望打开一个戍夜瓜,一头钻进去补觉,因为她是开车主力。 山坠子一见我,摇头摆尾往我身上扑,狗就是这样,几天不见主人,便亲昵非常,但今天,我没工夫和它亲昵,先用山坠子拘拿林慕蝉试试,万一拘来一切都省了,好好给她赔不是。当即铺开寰瀛图,将分金峨眉贴上,山坠子钻入图中,不一会功夫,瀛图上没有起白烟,山坠子却钻了出来,嗷嗷怪叫两声,背上插着一根鱼骨,冒着鲜红的血珠。伤势倒不是很重,但传达的信息却十分惊人,林慕蝉已被老龙团控制住了,控住林慕蝉的法器,山坠子没打开,拘拿不来。 众人一见,无不倒吸凉气。 当下我们急忙收拾完行李,将所有有用之物全部带上,包括林慕蝉的神农古镰,因为回我家,林慕蝉未带兵器,所以更容易被擒。楚凤楼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当初虫丹只是擦了他一下,如果正中,他小命早就没了。 早上六点来钟,我们连人带虫带家伙,一起塞在柳向晚的七座越野车之中,一路往威海跑去,沿途四个小时一换班,黄金童和柳向晚替换睡觉。其他人则在车上昏睡不醒,暗三门中架打多了,面对卖命的勾当,这班人丝毫提不起应有的重视。 我则担心林慕蝉安危始终睡不着。一路奔破,下午跑到威海,到了海港上一看,冰封万里,船都冻上了。急的我直跺脚。 海风凛冽,比陆上寒风更加冻人,大家伙挤在车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对策,怎么才能出海。 议论了半天,谁也没有好主意,饶是黄金童脑力过人,也束手无策,出海可不是件简单之事,外行人连六分仪也看不懂,虽说我们有陀螺定妖针,有寰瀛图,不至于迷失方向,可船上事务谁也不懂,莫说是海冰冻船,就是夏天,也不敢冒然下海。 最后韦绿出了个主意,说是既然暗三门能人众多,行当繁杂,肯定有赶海讨生活的一帮人,问问文小吒,是否能给咱们介绍几个波浪中讨生活的人。 我一听大喜,韦绿不傻,关键时刻,有点机灵劲,我急急忙忙给文小吒打电话,诉说当前情况,要文小吒给找一帮踏浪钻礁之人,文小吒说自己不知道,得问问叔叔,不一会让文若山接电话,文若山接过电话来,听明白来龙去脉以后说道:暗三门之中,倒是有一帮赶海憋宝客,江湖上叫作钓龙海客,这帮人不光是能踏浪逐波,还能行穿海底,他们有一种船,世间罕见,叫作鲸皮追龙舟,此舟前有辕后有尾,侧有轼,轼上有分水鳍,全舟被鲸皮包裹,状如纱梭,前面辕杆套有三头分水快鱼,这三头鱼游起来,拉着鲸皮追龙舟上能浮波追箭,入海能钻礁潜砂,鲸皮周身有十二把斩龙刀,行在海底,蛟龙见了,闻风丧胆,能蹿出几千里地,躲着鲸皮追龙舟,此舟速度之快,海底无物能及,杀法高妙,屠龙斩蛟,只在须臾。只是…… 我一听文若山话音转折,急道: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 文若山道:只是这一行现今只剩下一个老头了,叫孟淑天,带着自己孙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没让这一行绝迹,可与当年钓龙海客没法比了,因为这一行,制作鲸皮舟太难了,此舟是宋代几个仙班道士画的图纸,机巧奥妙,一般脑力不足以成就此舟,且鲸皮舟所需材质极难淘换,要龙骨为架,白鲸作棚,特别是三头分水快鱼,极难寻觅,便是你们赶虫人也不知此鳞。所以这孟淑天只有一条残破的鲸皮舟,十几条剑鱼给他拉辕,也就勉强能在海面上行舟,深入海底或是追逐海族,打打杀杀,肯定不行。 我长出一口气,说道:够了够了,只要能出海行舟就行,抓紧时间联系人,送我们到锁鳌礁。 文若山说道:那钱? 我跺脚叫道:这个时候和我谈什么钱?随你们开价! 第一百八十三章鲸皮快船 文若山听我说的不是话头,缓和语气说道:怎么也得三十万,我知道人命关天,但总得给你报个价格,先这样,我立即让小吒给他传票子,你稍等片刻,他人就在登州府海边。 我和文若山挂断电话,焦急的等待着,在车上心烦,下了车也心烦,半个小时以后,文若山打电话来说,让我们到登州府文登县黄鱼口儿,文若山打电话和传票子用语,一律用明朝地理名称,因为大多数暗三门徒都要参照星宿分野,与自家的传下来的地图比对,故此用古地理名要方便许多。 到黄鱼口小码头,有户人家,院子里插着一杆旗,叫作鲨鱼皮旌,上面画着一副赶海十三太保缠龙图,作为认记,去了以后方便寻觅,当面相谈即可。那老头很和蔼。 有了明确地址,柳向晚开上车,我们一路赶往黄鱼口儿,那是个小渔村,一到冬天,登州府县就变了雪窝子,雪地路滑,十分难走。 至晚才到,稀稀落落一个小村庄,抱着一个小港口,一条港道伸进海中一里许,海面上全是晶冰,港道边上,七零八碎几条破船,都被冻在了海上,一派萧条气象。 天色混黑,众人仔细辨认村中房舍,有旗杆的院落只有两处,一处是小学,另一处是个农家小院,不用问,定然是孟淑天家。 柳向晚停了车,我们上前敲门打户,不一会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出来开门,柳向晚正站在小院门前,小伙子一见,立即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向晚,从上到下,看的黏住了。 黄金童道:嗨嗨嗨,看眼里拔不出来了,你家是不是姓孟? 那小伙子缓过神来,说道:对,是姓孟,你们是文先生介绍过来的吧? 我说道:对,你爷爷呢?咱们进屋说罢。 小伙子自我介绍说叫孟军,爷爷在炕上喝酒,说着话领着我们走进小院,那座院落少说有百年历史,整个用花岗石砌就,大门口有上马石下马石,有拴马槽,院中西厢房有风灯槽,影壁磨砖对缝,檐头蹲着几头小兽,预防走水(失火)。 看得出来,早年间这是个门第,能住这院落的,祖上一般都有些个道行。 一进门见一个老头坐在炕头上,我一看那炕规格,就知道是狗皮霸王炕,老头有些个手段,炕灶里是秫秸杆儿,满屋子烟火味,呛得人直流眼泪,那一盘炕想是技术学得不到家,砌的不行,老往外倒烟。炕上老头带着一个瓜皮小帽,对襟棉袄,老年间打扮,干枯瘦小,怀里抱着一个一米来长的大烟袋锅子,烟袋锅差不多有茶碗大小,翡翠的嘴儿,黄铜的锅,席上放着一张小炕桌,桌子上摆着三盘菜,咸鱼、猪头肉和猪油渣子拌辣椒,两个小酒盅,我们敲门时,爷孙俩正在小酌。 老头面如枣核,勾画着深深的岁月之痕,见我们进门,慢慢下炕穿上鞋,说道:辛苦辛苦,文先生给我打过招呼了,你们是要出海? 我应道:对,人命关天,我们要去锁鳌礁。 孟淑天猛抽了一口旱烟,说道:不急不急,还没吃饭吧,来,上炕坐。 我们一天没吃饭,看到桌子上油花花的三盘菜,不住的咽唾沫,黄金童那是走哪吃哪的主儿,一听这话,大大咧咧往炕上一盘,抄起孟军的筷子,照着猪油渣子就下了手,众人一看,反正饿坏了,纷纷下了手,连柳向晚都用手抓拿油渣子吃,三盘菜,一分钟不到,见了底。 黄金童边吃边问,你这院子在解放前是豪宅,祖上很有钱吧?是个宅门儿。 孟淑天道:什么宅门儿,我爹嫖赌吃穿,不成家业,解放前把我给卖了一个钓龙海客,斗地主分浮财时,我爹分了这么个院落,原先是人家地主家的。现今人家地主的后人都进城买房了。 说着长叹一声:哎,早年地主家的后人现在还是地主,泥腿子的后人还是泥腿子,翻不了盘的。 柳向晚一边撕着咸鱼,一边微笑点头,十分赞成这个论断。众人都吃的不亦乐乎,孟淑天一见,这是饿死鬼投胎,尴尬的笑笑:那个啥,旁的菜是没有了,咸鱼管够,军军去给客人拿贴饼子。 孟军去灶房里端了一盆子咸鱼,拿了一簸箩贴饼子,放在桌上,众人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 我无心吃饭,对孟淑天说道:老大爷,现在你还能出海吧?咱吃完饭能立即出发吗? 孟淑天笑笑:不急不急,来来来,上炕喝两盅。 接触时间长了以后我才知道这老头是个慢脾气,什么事都好说好道,你发火人家也不恼,一句不急不急,说了七十年,铁牌口头禅,一般人火烧到屁股怎么也得蹦三蹦,这老头便是利剑穿喉,也是四个字,不急不急。 我可不能不急,面露焦躁,在一边不住的催促,小炕桌已经围满了人,孟淑天只能坐在炕沿上,一盅接一盅的喝酒,时不时从盆里捞一条咸鱼,被我问的急了才说道:不急不急,出海嘛,还得修船。 我当时差点骂娘,就知道暗三门中一见面不谈做事价钱的人,一般不靠谱,还得修船,我怒目圆睁,叫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孟大爷,咱别这么墨迹行吗?能不能上点心,你要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实际上我没钱,但此时此刻,不是哭穷的地场。 孟淑天道:不急不急,想必你们知道我做的行当了,我那鲸皮舟现在就冻在小港里,里面缺个轴,所以动不了。 张舒望惊道:就停在小港里?你不怕破相呀? 孟淑天把烟袋锅子抽的吧嗒吧嗒直响,说道:破什么相?那船七年没动了,一直冻在港里,我给村里人说那是船,人家都不信,还担心破相? 我当即从炕沿上跳了起来,嚷道:七年都没开了?那你在文若山哪里挂的哪门子号?你这不是骗人吗?浪费我们时间! 孟淑天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缓缓说道:别急别急,那里面只是缺个轴,有个轴就能开,早年实在找不到材料,从日本船上淘换了一个高性能钢轴,一开就是十五年,只是那钢轴早就坏了,现在不好淘换了。 我怒道:我们千里迢迢,来找你,还得先给你修船? 孟淑天不急不慢的说道:不急不急,你们慢慢修,我又没说非得今晚修好,十天半个月的修成就得。 我大叫道:废话,今晚修不好,林慕蝉小命就没了! 孟淑天道:别急别急,除了我这船,你出不了海,急有什么用? 我当时差点气哭了。 众人吃完贴饼子,困意纷纷上来,孟淑天的小屋虽然烟熏火燎,那炕却是极热,吃饱了饭往哪一趟,加上屋内灯光昏暗,天然有股困意,众人上下眼皮打架,我叫道: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到小海港上瞅瞅去,林慕蝉是不是你们姊妹? 众人都十分累了,但也没办法,只得跟我出门。孟淑天闭口不谈价钱,我知道他心里打着鼓,那船能不能修好,也在渺茫之间。在孟淑天一阵不急不急的口头禅下,我把他推出门外,和黄金童一左一右架着他,裹挟着出门。 按理说瘦小精干的人都是急脾气,只有那些胖子,才不紧不慢,从没有见过像孟淑天这样,只有八九十斤的样子,应该是个跳虱子一样,时不时脸红脖子粗,一言不合蹦跶三尺高,青筋红眼的急性子才对,谁承想老是不急不急。 久后方知,这钓龙赶海客,收徒弟有个规矩,那就是不要急性子,必须是慢性子才行,也只因海底波澜,世人难见,一生屠龙斩蛟,所经历的奇异之事甚多,风浪之中讨生活,九死一生,一个疏忽就能全船覆没,所以急性子真做不来。 经过一代一代的拣选,钓龙赶海人的性子越来越慢,慢到什么程度呢?孟淑天他爹将他卖给一个钓龙赶海师父以后,两人相处七个月,互相不知道名姓,懒得问。 孟淑天的孙子孟军,在脾气上稍微正常一些,算是不紧不慢,照着爷爷的慢性子差远了,因此孟淑天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钓龙赶海技术传给孙子,本来就是慢性子,这个想法一琢磨就是十年。 我们一行人架着孟淑天走到港口坚冰上,孟淑天略略用手一指,刚要说话,就被我们架着向目标走去。 近前一看,方才信了孟淑天的话,那东西还真不担心破相,就是一大滩动物皮革横铺在冰上,有三十来米长,四米多宽。 孟淑天站在冰上拿着火机点烟袋锅子,我恨不能上去踹他一脚,一把夺过他的火机,问道:这东西怎么进去?开口在哪? 孟淑天和乌龟晾盖一样缓缓抬起手臂,用手缓缓一指,那架势,仿佛指快了有天雷劈下。黄金童研究新鲜东西有一套,找到了鲸鱼皮开口,有缝却打不开,孟淑天不紧不慢的缓缓走去,从腰中解下一个油葫芦,里面倒出一块白色油脂,往那缝上一抹,鲸鱼皮裂开一道口子,原来鲸皮快船,开门封门全部用油脂,封门时用的是蛤油,开门用的是鱼油。那白鲸皮与此二物相感相克,尽彰万物感克之理。 我和黄金童拖着孟淑天钻了进去,原来鲸鱼皮之下,是船的龙骨,大部分材料是海物骨骼,齿轮绳索,精妙绝伦,孟淑天指了指坏掉的一段轴,看的黄金童直摇头,自言自语说:这尺寸规格以及要求的刚度,确实不好淘换。 我急中生智叫道:神农古镰,神农古镰的柄正合适,快快快,回去拿! 第一百八十四章初探锁鳌礁 柳向晚要跑回去拿古镰,韦绿叫住她说,跑回去多慢,我去拿吧。 因孟淑天是暗三门中人物,韦绿不避其嫌,一阵黄风卷身,呼啸而去,不一会,一阵黄风又呼啸而来,看的孟淑天爷孙两个,目瞪口呆,孟淑天还算沉得住气,没有过分紧张,孟军见了,哆哆嗦嗦,口中呢喃,想问不敢问的样子:你你你们是人还是…… 大家忙作一团,自然没有时间搭理他。 楚凤楼、山坠子一直跟随着我们,此时站在海冰上,孟淑天见一猫一狗自然不疑,变天吼在我百兽囊中,吞吐兽在柳向晚书包内。 我和黄金童钻进鲸鱼皮内,内里自有一架工具箱,里面锤子扳子应有尽有,皆泡在柴油里,我拿着大锤,黄金童拿了钎子,将那段轴的车锏顶了出来,一锤一锤的又将坏轴打了出来,随后将神农古镰打了进去,镰刀头在外。 打出来的废轴,周身残缺,故此滑轮运行不畅,神农古镰镰头处略粗,镰柄处略细,打入其中,不用车锏也固定的牢靠。 我俩忙活完,已经是满身柴油,出的鲸鱼皮呼唤孟淑天,孟淑天慢条斯理的进来,前后看了看,说道:这轴柄不妥不妥,虽然勉强能开,却很容易脱落,万一海上有些个三长两段,你我都得喂了鱼鳖。 我有些恼了,拔出鹿骨刀来在手中慌慌,不咸不淡的说道:孟大爷,有些时候人就得铤而走险,说不准有可能只是有惊无险,真要是不敢冒险的话,当时就得三不长两不短,你也看见了,我们这班人可都不是什么好脾气。 孟淑天尴尬的笑笑,知道我想要撕破脸,当下说道:不急不急,好说好说,我看看能不能开动。 说着话从船舱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怀抱着走出去,站立在鲸皮舟的前头,放置在冰面上,箱子上有个手柄,孟淑天开始摇那手柄,原来是个冰钻,不一会将冰面钻了脸盆一样的大洞。 孟淑天又叫孟军回家拿虾膏,在孟军去拿虾膏之际,孟淑天伸出大拇指,虚瞄一目,比对了一下,让船头和所凿第一个冰洞直线延伸,又凿了第二个冰洞。 孟军抱着一桶虾膏回来,孟淑天用瓢满满舀了几瓢,先投入第一个冰洞之中,只听的冰层下面有大鱼打水之声,过了一会,又在第二个冰洞里投了几瓢虾膏,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原来孟淑天这是套鱼辕,拉船的那些大鱼,就生活在左近海底,他所投的那些虾膏,是一种特殊的小虾,非龙珠不能钓得,叫作百色虾,此虾聚群,在海中呈五彩百色,因此叫作百色虾,凡是水族见此必垂涎不舍,然而此虾能钻礁,潮汐变化之间才出来一小会,因此极难寻觅。 第一个冰洞中投入虾膏,将拉辕的那些剑鱼统统引来,然后在远处冰洞中投虾膏,那些剑鱼水中闻知气味,纷纷往前窜去,正好钻进鲸皮舟的辕套之内,至于鱼辕套什么样子,我也一直未见。 套好了鱼辕,孟淑天招呼我们进船舱,大家伙都进去以后,孟淑天走到龙骨台前,上面有盏大油灯,孟淑天上前将其点燃,船舱内瞬间明亮,原来油灯之中,火焰托着一枚珠子,那正是一颗龙珠,给孟淑天拉船的那些剑鱼,之所以数十年未走,只是因为这颗龙珠吸引,围绕在船侧,终生不肯离去,除非孟淑天使用别的手段。 孟淑天让孟军回家拿行船补给,黄金童思量和孟淑天初次接触,怕其有诈,和孟军一块回家拿行船补给,看看他们是否裹挟武器。 龙珠在火焰上悬浮滚动,那盏内之油,是鼍油,我闻见那味就知道。我对孟淑天说道:孟大爷,你这船是烧鼍油的? 孟淑天点头应道:是啊,这油金贵,不好淘换,出这么一趟海,大半斤鼍油就没了,跟你算钱,算多少我都吃亏的。 我说道:这样,咱们回来以后,我用鼍油给你付账,我少说有个一二百斤的鼍油,不过你得自己炼。 驼龙山石头庙内我们杀死一头鼍龙,只取了鼍印等物,尸体横陈石头庙中,若是在平常环境下,早已腐烂生了龙蛆,石头庙与外界封闭,腐坏需要更长时间,将那尸体送与孟淑天,比给钱实惠。 孟淑天一听,半信半疑的说:我这鼍油可必是鼍龙肥肉炼制,鱼鳖虾蟹可不行。 我不屑的说道:我们杀死过一头鼍龙,到时候带你去运尸体。 孟淑天听说有此手段,心中大惊,不敢怠慢,拾掇开船。 火焰托举龙珠之时,船舱里的动力始生,齿轮绳索,开始吱呀吱呀的转动,神农古镰也跟着转动,不一会功夫,船舱内不知从哪呼呼进风,干瘪的鲸鱼皮原先横铺在海冰之上,人钻进来,还得弯腰低头,风一进来,鲸鱼皮渐渐臌胀,船舱里的空间逐渐宽阔起来。 孟军和黄金童每人扛着一包补给回来,钻进船舱后,孟淑天这才将鲸皮开口完全用黑油封住,大约一顿饭的时间,鲸鱼皮鼓得圆圆的,我站在船舱中,上下打量了一会,原来这船要出海之前,是用气将鲸鱼皮吹起来,远远一看就像一头鲸鱼,人在鲸鱼皮内,因此能潜海,因为有分水鳍,还能潜深海。 我当初一见鲸皮舟之时,还天真的以为人要坐在鲸鱼皮上面,快开船时才明白,那船和潜水艇有一拼。 神农古镰转的飞快,我嘱咐众人小心,不要靠近,万一割伤,后果不堪设想。 张舒望担心的问:海面冰冻三尺,船被冻在海上,坚如磐石,你那些个剑鱼能拉动? 孟淑天说道:不急不急,我船侧有十二把斩龙刀,足以破冰。言罢在龙骨台前,推了一只龙骨柄,鼍油盏内的火焰,瞬间旺了起来,只听船侧,碎冰之声霹雳咔嚓不绝于耳,孟淑天猛拉一条鱼鳞绳,我们脚下一晃,船开了。 我长出一口气。 我将锁鳌礁的分金递给孟淑天,孟淑天这一行当也是用分金定位的,我们分金数可以共享,孟淑天看着分金数,微微调整航向,正对着锁鳌礁直线驶去。 大凡海中结冰,都是在近岸一二里处,此时星移斗转,寒暑交替,陆上地气寒冷,海中水气尚温,因此只有近岸能结海冰,出的一二里,便无冰可寻。 鲸皮快船名不虚传,出得海冰区,猛然加速时,我坐在鱼皮垫子上,竟然有推背之感。 我们坐在船内,不知从海面上观察此船是何等情形,一只鼓鼓的鲸鱼,浮在海面上,速如箭驶。那鼍油灯盏在行驶过程中,燃烧很旺,龙珠在火焰上转动很快,这是整艘船的动力来源,包括船外拉辕的那些鱼,力量都来自此盏,要不然海行万里,还不得把那些鱼累死。 鲸皮快船到底有多快,我说不上来,也没心思问孟淑天,他忙活着驾船,孟军则在船尾处忙活,想来船尾也得有个人在操作。总之一个多小时以后就进入公海,两个小时以后,开始减速。 我问其故,孟淑天说是,到了,要减速靠岸。 众人纷纷紧张起来,柳向晚睡得迷迷糊糊,开了一天车实在太累,此时被韦绿推醒,各自拿好东西,准备下船。 只听得船侧一沉霹雳咔嚓乱响,我叫道:这是近岸了吧,又有海冰了! 孟淑天说道:不是,这是斩龙刀碰到阻碍了,你们来的这岛是个什么所在?说话间孟淑天,拿起一面镜子,凑到鼍油灯前,镜子中竟然映出了船侧的影像,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差点把孟淑天吓瘫。 镜子之中,船的两侧,全是乌贼多足触手,漂浮在海面上,粗细宛如电线杆子,海中的乌贼没有冒头,少说得有房子大小。行船之中有大乌贼阻路,被斩龙刀削的七零八碎。 我知道这是锁鳌礁的海防,防止陌生船只冒然靠近,锁鳌礁是个小岛,远离各大航线,轮船经过的几率十分小,这些海防水怪,其实只是为了防暗三门内人,因为外人一般对此荒岛不感兴趣。 我见孟淑天神色恐惧,心中盘算道,这孟淑天虽然是钓龙海客,却对老龙团知之甚少,彼此无接触,加之这几年他把赶海生涯荒废的差不多了,暗三门江湖动向,了解不多,如此慢条斯理之人,如果知道老龙团是何等组织,且聚千余人在此聚会,打死他也不会来的,所以下船之前,不能言明,否则他折路而返,我们又不会使船,反而不美。 于是对他说:我们来此赶几头水兽,你别害怕,不过是几头大乌贼,小打小闹。 我说的是宽心话,谁知道岛周围有多少千奇百怪的海兽? 孟淑天靠近岛外一座礁石停船,从船侧甩了霸王定海钩,挂在礁石上,算是下了锚,此时我们却并不从鲸皮快舟一侧下船,而是从鲸鱼鼻子处,孟淑天扳动机关,船舱顶部开了一个口,孟淑天扛着一架鱼皮小船和鼓风箱,到鲸皮舟顶部吹起来,我们要乘小船靠岸,山坠子、楚凤楼等相随出舟。 站在鲸皮舟上,放眼四望,海波苍茫,近礁锚船以后,周围洋面出奇的平静,我们离岸边沙滩只有几十米,也无什么水兽滋扰,将鱼皮小船用鼓风箱吹将起来,放到海中,大家鱼贯而下,孟淑天划着小船靠岸,一上岸,我叫上黄金童,爬到一座岩石高处,黄金童掏出红外望远镜来,瞭望观瞧。 看了一会,将望远镜递给我,用手给我一指,一言未发,我用望远镜看去,远处妖旗烈烈,迎风招展,地面上篝火点点,人物繁多,又唱又跳,由于太远,不能辨认是些什么人,只见篝火中间,竖着一面大蠹旗,旗杆顶上网着一个人,伸展出巨大的翅膀。 我小声说道:这是林慕蝉无疑,看来是晕了,否则在被擒之时,她会将翅膀收起来的,自己挨打不要紧,若是伤了她的翅膀,她是不干的,最爱惜自己的蓝翼。 黄金童点点头说道:对,你看这是个什么情形? 我说道:将她绑在大蠹旗上,便是个祭物,我觉得,这是老龙团要将林慕蝉献祭给东海伏波兽吧?这种事一般在月中之时进行,也就是午夜,我们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时间。 我俩正窃窃私语,只听岩石之下,孟军呼喊有声,回头一看,但见泊舟之处海面,冒出一个巨大的海兽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吞舟蟹 从海中慢腾腾浮上一物来,有十米见方的样子,彤红的壳,举着两只巨大的蟹钳,宛如叉车一样,钳住鲸皮快船就要往海里拖,鲸皮快船舷两侧的斩龙刀,呼呼滚动,却伤不了那蟹钳,只因隔着一定距离。 那物身体大部分浮在水面上,我看的真切,那是一头吞舟蟹。 虫书有云,大蟹一名吞舟,又作摇江。蟹在易卦之中为离相,只要不死,便能退壳生长。古即有大蟹,常在鲸波之内,覆翻渔船,食人性命,蟹是人肉可长生不死。 治大蟹之法,虫书专门有一篇蟹经,有几种方法,最风雅的要属琴治,有古曲名作履霜操,琴音之下,大蟹萎靡不动,任由人拆卸。再者仙方中以漆点蟹,蟹腹内皆化为水,饮之长生。赶虫人一般不会弹琴,也不使仙方,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火烧,简单而粗暴,以五丁烈火符烧之,须臾即熟,大蟹之肉无风虫,小蟹肉中有虫名作风虫,不经煮熟,食之痛风,大蟹肉如牛肉,内无风虫可生取食。是绝好的美味。 我看到吞舟蟹的第一感觉是,饿了!只咽唾沫。 孟淑天即便性子缓慢,此时也坐不住了,那鲸皮快船是几代人的积蓄,凭他那点微末道行,是不可能再攒出这么一搜鲸皮舟的。当时和孟军在沙滩上就慌了,夜色之下看到一只大螃蟹,他倒不是很吃惊,赶海这么多年,还是见过几只海怪的,可拖他的鲸皮船,他不干。倘若鲸皮快船在行驶之中,那螃蟹绝伤不了此舟。那快船是专门用来追龙屠蛟的,自有一番手段,可目下停在礁石之侧,正如虎落平阳,螃蟹巨钳之下,早晚能将鲸皮撕开。 一旦鲸皮快船受损,我们有来无回。 孟淑天叫道:王先生,我陪你出海来,早知道是来这种地界,多少鼍油我也不来,别把我鲸皮快船给搭上,你们得赶紧想办法。 黄金童以牙还牙说道:不急不急。 我从十三太保三十六格百宝囊里掏出一张五丁烈火符,我的蛛丝踏波履这时用上了,世传此鞋能踏水往来,我穿了这么久,竟然没有试过。我的鲛绡大氅,入水不湿,也没有试过,今天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我让山坠子先入海,奔袭引诱吞舟蟹,我在一侧踏水贴符,山坠子能遨游瀛图,有身轻之法,犬毛防水,所以在海中行进极快。做此事不能放出变天吼,变天吼倒是好使,但牙口有毒,它杀死巨蟹以后,便不能食其肉。 山坠子下海分水向吞舟蟹游去,鲁虾蟆传下一个使用踏波履的法门,那就是要快步跑进水里,才能踏水如平地,如果慢慢走进水中,那鞋不行,必然要沉下去。我往后抽扯几步,向着海浪冲了进去。 一开始孟淑天和孟军以为我疯了,当看到我踏进波浪之中,如履平地,惊骇不已。说那鞋一点不湿绝不可能,溅起的水花都射到了我身上,好在还有鲛绡大氅。 涉水蜘蛛鞋一旦开始浮于水面,便不会下沉,即便站在海波之上,也能稳稳当当。孟淑天和孟军看的目瞪口呆,直砸牙花子。 山坠子浮海冲向吞舟蟹,直接扑到了吞舟蟹的背上,山坠子十分通灵,知道蟹壳坚硬难敌,冲着蟹眼咬去,吞舟蟹的巨螯虽然力大却不能反踵,山坠子爪子抓牢吞舟蟹背上的和尚头,蟹壳的凸起叫作和尚头。山坠子爪子牢牢不放,巨螯袭来之时,立即缩头,匍匐不动,巨螯扫过去,山坠子抠着和尚头,上前咬蟹眼,下嘴之时,蟹眼抽动收缩躲避。 如此这般,吞舟蟹被山坠子纠缠住,顾此失彼。 我踏波过去,将五丁烈火符贴在吞舟蟹一只划水的腿上,怕它伤到我,随即跑开。海波之中走天罡踏禹步,鹿骨刀举过头顶,念动火咒,那符在海中烧了起来,五丁烈火符,是专门用来烧虫的,那火是魔火,水浇不灭,即便在海浪之下也能将吞舟蟹烧死。 山坠子见火起,跳下蟹背,游了回去,那吞舟蟹身上烈火腾腾,在海中挣扎,打的海浪溅起一人多高,我怕海底还有别的东西,不敢久留,用鹿骨刀割下一只蟹腿脚尖,拖着往岸上就跑。那蟹腿脱离吞舟蟹身体,五丁烈火就灭了,所贴的烈火虫符只认蟹壳,故此不追究蟹腿,吞舟蟹的壳,不烧成灰烬,五丁烈火符是不会停的。 之所以卸一条腿脚尖,是因为我没有吃晚饭。吞舟蟹腿有十几米长,一个脚尖比我还高。那脚尖已经烧熟了,少说有二三十斤蟹肉。 孟淑天爷孙两个见我轻描淡写的把个十几米的吞舟蟹烧熟了,惊骇不已。 我气喘吁吁回到岸上,用鹿骨刀割开脚尖,肉还烫手,吃了一会,这时候不急着救林慕蝉了,献祭还没有开始,即便开始了,整个仪程,也要小半天,吃饱肚子再说。 楚凤楼和山坠子也没有吃饭,走过来一起吃了些。我将蟹肉投入百宝囊内喂了变天吼,大战在即,得让活物都吃饱了。 孟淑天见锁鳌礁凶险,又见我们手段高强,虽有文若山作保,却不知我们哪路江湖,于是开始打退堂鼓,收拾鱼皮小舟就要回鲸皮快船,黄金童拦住他去路,问道什么意思? 孟淑天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忙,我把船开到深海里,等你们忙完,过来接你们,如何? 黄金童说道:少唱花花调,我还不知道你那些小伎俩?想跑是吧?没门! 孟军见黄金童对爷爷出言不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见我烧了吞舟蟹,有些敬畏服软,但见黄金童人物平平,或可动手,也不深思,掳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揪住黄金童,楚凤楼在人前一直不敢说话,此时见孟军狂妄,立脚站在沙滩上,拦住他爷孙俩,开口说道:你们老老实实跟我们走,牙碰舌板儿说个不字,我是只管杀,不管埋。 孟军哪里见过开口说话的狸猫,登时往后便跳,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沙滩上。孟淑天虽然见过些世面,却也吃惊不小,毕竟自己这一辈子只和鱼鳖虾蟹打交道。此人的钓龙赶海生涯中,一头龙也不曾见着,一辈子驾着鲸皮快船,在海底采些珠贝、海参、珊瑚等物,勉强糊口。只因孟淑天这人胆小性子慢,而且太懒。 孟淑天见楚凤楼一瞪眼,猫眼中的那股愠怒神色,和人一样,吓得瓜皮小帽直往上跳,说道:不走不走,我们绝对不走,你们到哪,我就跟到哪。 我吃完了蟹肉,双手往鲛绡大氅上一抹,对众人说道:咱们去看看老龙团篝火晚会吧。 孟淑天此时为难的说:不急不急,不是我老汉违拗各位,这艘鲸皮船没人看护真的不行,海底指不定什么时候钻出个物什,毁了咱的船,很有可能埋尸荒岛。 楚凤楼却待再说话,我制止了,点点头,心道这事不能和他犟,万一船没了,到时候真走不了,救的出林慕蝉还好说,一个个背着飞回去,如若救不出,或是打的焦灼,后果很难预料。 我当即掏出变天吼来,再次冲向海波,踏浪往鲸皮船方向跑,很长时间以来,我有意让变天吼在百兽囊中憋着尿,轻易不肯放出它来撒尿,那尿液十分金贵,天下奇毒,是张口的东西都能毒死,在海波之中一揪变天吼的短尾,它就开始淋淋沥沥的撒尿,将尿液洒向海水中,以作舟防之用。 我不敢离着鲸皮快船太近,因为有几十尾剑鱼套在了辕上,离得太近,会将剑鱼一发毒死。我远远的绕着鲸皮快船跑了一圈,撒了一个尿圈,尿液所及之处,海底的鱼虾纷纷翻了肚子,飘在海面上,无意之中还毒死了一头大乌贼,红灿灿的死在了海面上,少说也有千余斤,这是老龙团海防小卒。 撒完了尿圈,我踏浪跑回岸边,对孟淑天说道:一日一夜,这尿散不干净,没有东西敢进这个尿圈,鲸皮船此时十分安全,你大可放心。 孟淑天敢怒不敢言,只得低眉顺眼,带着孟军随我们上岛。我们经过了几次暗三门恶斗之后,大家胆气逐渐壮了,想想柳向晚第一晚跟我赶吞吐兽之时,一股青涩,见了什么都好奇,如今看见吞舟蟹等物,理都懒得理。 韦绿使劲的揉搓着胸,好几天没有闺闱之欢,已经快受不了了,面对老龙团千余人口,把赴死的勾当全然忘在了脑后,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黄金童裤裆。 张舒望一边走一边撕着生鱼片,那是他从孟淑天补给里拿出来的。 我和黄金童则一路研究怎么救林慕蝉。 我们一群人爬到一个岩石高处,再次掏出望远镜瞭望。 锁鳌礁是个礁岛,面积不大,有个三四里地的样子,外围是礁石,当初与海平面一般齐,乾坤水尺有变,现在高出海平面三四米的样子,而锁鳌礁的中心却是洼地,正中间有一方水潭,不知是海眼,还是淡水泉。以老龙团的实力,改造个海岛不困难。 锁鳌礁就如一个大盆地,盆地之中篝火有七处,想来老龙团有七个分支,七处篝火各围拢着一二百人,坐成一个大圈,不知在干什么。 大蠹旗上,林慕蝉垂头散翅,被一副网包着,那是个法器,是以山坠子无法拘拿林慕蝉,张舒望叹口气说道:这么些人,排成一排,低着头伸着脖子让咱们砍,也得把咱爷们累死。 正说话间,锁鳌礁盆地中的七处篝火突然全灭了,地下一片混黑,紧接着我后背不知被什么抽了一鞭子,抬头一看,不知哪里落下一副大网,将我们连人带虫,一网打尽。 第一百八十六章苏半山胞弟 我见被网住,心头一寒,抽出鹿骨刀来去割,被那网丝电的直抽搐,原来那网还能放电,众人都被电的生疼,纷纷叫道:别割了,不割那网兴许能多活会儿。 我放弃了挣扎,林慕蝉前日遇到了什么,我们就遇到了什么。这是十二支蜉蝣冲天丝网。蜉蝣冲天丝是何物,我们不得而知,楚凤楼最有可能知道,但那时它片语不发,他是斗宝的的半吊子,很多东西不懂。 丝网一收,我们被挤成了罐头,挤得韦绿大叫:张大爷你的胳膊肘顶到我那里面了! 我和柳向晚挤在一起,身体贴着身体,气息相闻,柳向晚背对着我,我呼吸之间,吹动着她鬓角的头发。 孟淑天和孟军见状,大声叫喊,孟淑天叫道:王得鹿你个骗子,这种卖命的勾当,你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的话打死我也不来,你们不要命就算了,还要拉上我爷孙两个,拉我来也还罢了,我孙子是独苗,他爹娘早年遇海难,只给我留下这么点血脉,你给我都搭进去了,这是绝户局啊,做鬼也不放过你。 张舒望叫道:别吵吵,这不还没死嘛! 丝网将我们网住以后,盆地里的篝火忽的一下点燃了,光照之下,才发现,蜉蝣冲天丝是从周边礁石之中吐出来的,就在我们所爬住的礁石上,有一眼圆洞,那蜉蝣冲天丝即是圆洞中吐出,收网也收在里面。 这网十分厉害,想来林慕蝉从高空经过,那网能弹射高空,将她网下来。 丝网收紧以后,盆地中便上来了几个人,穿着打扮与驴友无异,因为老龙团大部分成员隐在闹市,无人知晓。 为首的人戴一顶暖帽,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对困在网内的我们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锁鳌礁? 黄金童瞎话张口就来:我们是暗三门中小字辈,因为仰慕老龙团,听说老龙团有盛大聚会,特地来投奔,因为没人引荐,不敢冒然下去。 金边眼镜抬头望海中眺望,月色之下,见泊着一艘鲸皮快船,知道不是平常出海人家,问道:你们认识大蠹旗上那个飞天夜叉吗? 我却待开口说话,黄金童急忙叫道:不认识!什么是飞天夜叉?从无耳闻,我们只想投奔老龙团。做个牵马缀蹬的小卒。 金边眼镜隔着丝网将黄金童打量一番,又问道:你们还带着老头和女人? 黄金童道:是是,两位女士仰慕老龙团英雄豪杰,很想加入。都是单身,一心想找个暗三门高人作后半生依靠。 黄金童的意思我听得明白,这是要诈降,为了诈降,不惜把韦绿和柳向晚全推了出去。这也是下下之策,张舒望说的没错,人家老龙团的人,低下脑袋,排着队,引颈受戮,也得把我们爷们累死。这仗不能打,我们是要救林慕蝉,而不是来拼命的。先投降苟且性命,然后伺机救走林慕蝉,只要能让林慕蝉清醒,打开丝网,走至锁鳌礁海滩,林慕蝉就算得救了,即便老龙团手眼通天,想追上林慕蝉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再做打算。 金边眼镜又道:你们还带着猫狗? 我开口说,我是个赶虫的,这猫狗可不是一般猫狗,有些通灵。说话间掐了楚凤楼尾巴一下,不让他说话,要知道一只猫在人群中引不起多大的波澜,很容易悄悄溜走,只要我们熟悉了这些蜉蝣丝网的运作规律,就能避开。 金边眼镜又将我们左右打量一番,不敢专断,喝令左右说:把他们拖到盆地里见团头。他们的船拖到岸上来看住。 内中有两个人应了一声,在礁石放网口处拍了三下,在放网口处用一种木刀将网割断,笼住了网口,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将整个网扛了起来。黄金童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两人手中的木刀,这网属于法器,严格来讲,属于斗宝的范畴,被网住时楚凤楼一言未发,很明显他学艺不精,根本不认识此网,万物感克,那木刀刃厚,但触网即断,如果能盗得这木刀,何愁跑不出锁鳌礁,但我们众人之中论起偷盗之事,只有黄金童做的最利索。他已经在打木刀的主意了。 要知道不算楚凤楼和虫,我们是六个人,蜷缩在网中有近千斤的重量,那两个人却抠着丝网轻松抬起。此二人是老龙团力士,专门干苦力的。 离地的那一刻,我感觉左臂被丝网勒的生疼。 两个人健步如飞,下到盆地中去,路过各处篝火,人群都对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但看得出有组织有纪律,没有闲杂人等过来盘问,都老老实实的坐在篝火旁边,个人面前摆着大盆,盆内是各种各样的海货鱼鲜。 我们被抗至一个大帐篷前面扔下,经过一路抗抬,我们在网中左右扭捏,我和柳向晚面对面相拥在了一起,她从脸红到脖子根,喘着粗气,小声说道:你弄疼我了。 我也没办法,几个人和鱼罐头一样蜷缩在网中,第一次被网捕谁也没经验。 两个力士将我们扔在大帐之前,用一把黏糊糊的肉质物贴在网口处,就走了。任由我们在网中辗转反侧,个人寻找着最舒服的一个姿势。 金边眼镜缓步走到最近的一处篝火,向另一个人点头哈腰说了些什么,那人站起身形,朝我们走来,走到切近,我看的清楚,是个老者,胸前一把银髯,穿着中式对襟的裤卦,如果在城里见到此人,很容易让人以为是老中医或者公园晨练打太极拳的。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一语不发,小心翼翼的走向大帐篷,在帐篷门口拉了一下铃铛,里面传出一个粗哑的声音:是谁? 老者自报名姓说:青龙团小团头杨拓元打扰老团头,有事禀告。 里面传来个声音说:进来吧。 只见杨拓元双膝跪地,跪着爬进大帐篷,看的我们惊讶不已,原来老龙团这么大的规矩,小团头见老团头要跪地膝行。 不一会功夫杨拓元膝行而出,他年龄少说也得六七十岁,按理说人年龄一大,就弯不下腰了,这种侍奉人的勾当一般做不来,就如张舒望,绝不点头哈腰伺候人,即便遇见鸿蒙老道时,也是鸿蒙先和他打招呼,人一上年岁,不管本事大小,一生经历如何,大多以尊年人身段示人。而杨拓元膝行而出之时,神色却极为恭谨,如同前清那会三拜九叩见皇上。 杨拓元从大帐之中出来以后,瞅我们一眼后,径自回到自家篝火处。我大体看明白了,老龙团分为七个小团,分别以颜色区分,因为每堆篝火处都插着一面妖旗,各画有老龙一条,以七种颜色作底,杨拓元那边是青色,因此叫作青龙团,旗上画的是飞龙在天,远处的六面旗帜,由于是夜晚,看不清楚飞龙形状,但各有不同,颜色也个别,有黄的有紫的还有红的。 这七个小团组成了整个老龙团,老团头叫魏庆洲,这我知道,是前清时候的人物,至今不曾死去。下设七个小团头。 我们被晾在了当场,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大帐门前帘子忽然撩起,有两个金童玉女侧立在门口,专门负责卷帘子。 帘门一开,有两个人踱步走出大帐,一出大帐的刹那,四野之间,忽然喊声震天,老龙团所有人呼啦啦全部跪下,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一千余人异口同声:老龙团千秋茂盛!魏主万寿无疆! 因为老龙团众人个个扯着嗓子使出吃奶的劲山呼,所以震耳欲聋,声势浩大。 只见两人中,有一个脑门剃的溜光,脑后拖着一个猪尾巴小辫。穿着前清的马褂,走路时一条腿是瘸的,鹰钩鼻子蛤蟆眼,三屡黄胡须,干巴瘦细,目光如炬,射人心魄。 站在大帐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大有天下浮沉尽在股掌之间的气势。 我心中暗道,这是魏庆洲无疑。和罗文尚聊天之时,他曾说过老龙团中的事,魏庆洲本是前清一个码头混星子,整日打打杀杀,下油锅,跳宝局,开窑子,卖鸦片,后来去海上接一批烟土,小舟当不得大风波,一阵狂风袭来,舟翻人坠海,魏庆洲命大,扶着一片木板飘到了锁鳌礁。不知道得了什么泼天造化,在锁鳌礁习得一项奇术,叫作阴符定海功。海中一十八路水怪尽伏他管,势力不小,从此鸟枪换炮,在暗三门中做起了大混混,一发不可收拾,经营将近百年,成就了如今的老龙团。 魏庆洲一直寇居于锁鳌礁,很少涉足内陆,因此保有前清习俗,穿马褂,扎小编,抽大烟,闻鼻烟儿。 魏庆洲旁边侧立一人,神色之中对魏庆洲极为恭敬,年龄在七八十岁的样子,想来能够和魏庆洲一同站立,算是平起平坐了,要嘛在老龙团中地位甚高,要嘛就是老龙团的客人。 那老人男身女相,虽然满脸皱纹,但肤色很白,实际年龄要比相貌要大的多。面相身段很有些不男不女,打着赤脚,我恍惚之间,一眼瞥见那人腿肚子上有鳍缝,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是鲛人! 怪不得能与魏庆洲共同站立,原来是客,老龙团在海中经营多年,自然与鲛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这个鲛人来老龙团做客所为何事,我一时不清楚。 我祖上可不大受鲛人待见,因此心中暗暗责备自己,我刚才嘴太快了,不该说自己是个赶虫的。 果不其然那鲛人向我们的丝网走来,厉声问道:你们哪个是赶虫的?师承是谁?可认识早年间的赶虫人鲁虾蟆? 我怕旁人替我说漏了嘴,网内率先叫道:我是赶虫的,我姓文,叫文若峰,我的师父是罗文尚。 鲛人长出一口气道:哦,原来这样。 我继续说道:鲁虾蟆我知道,我们这一支和他不共戴天,当年他抢我们虫书,我要找到鲁虾蟆,定让他碎尸万段。 那鲛人眼珠一亮,不男不女的声音愤恨道:原来如此,那咱们是一路了,鲁虾蟆当年用屠龙药杀我胞兄,我也想手刃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金雪斋 我一听,这老头是当年苏半山的胞弟,也就是在老龙湾弹着鱼骨琴唱迷歌,令霍殿几一炸南店集的那位,这么多年过去了,历经几代浮沉,这事还没忘淡下,如今风烛残年,依然耿耿于怀,听说我是赶虫人后,还要过来打听一番,见不是鲁虾蟆的徒弟方才宽心。 也得亏我动了个小机灵,知道我二爷爷和鲁虾蟆在暗三门江湖上没结下什么善缘,鲁虾蟆晚景凄凉,到老身边一个知己也无,一生做事忒独,占尽人间机要,收了我这么个徒弟才算有人送终。我二爷爷和鲁虾蟆,一辈子风雨飘荡过来,也是交事不交心,面和心不合,早年间勾心斗角事,多了去了。 因此在确认人身安全不受威胁之前,我一般不会承认我是鲁虾蟆的徒弟,万一哪天一不留神,遇上鲁虾蟆的宿仇,很容易死于别人的笑脸之下。 那鲛人老者说了句客气话,说我们是一路人之后,确定无仇无恨,便重新站在魏庆洲一侧,他只想知道我是不是鲁虾蟆的近人,以报当日大仇。想来他与魏庆洲相熟,能进入他的大帐,且不用跪着见面,应该算是贵客了。 魏庆洲踱步过来用粗哑的嗓音拖着长音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如何知道老龙团的? 这种问题一般是黄金童回答,黄金童说道:我们从登州府来,暗三门江湖上盛闻老龙团名声,十分仰慕,特来投奔。 魏庆洲和那金丝眼镜一样,眼神犀利的说:胡说八道,我老龙团在暗三门中名声如何,我自有心数,你们是为了旗杆上那夜叉女子而来吧? 如果撒谎能有段位,那么黄金童完全是九段级别,那谎撒的出神入化,模棱两可,黄金童当即剑走偏锋,回答道:对对对,我们也是为了夜叉女子而来,对她也十分仰慕。 魏庆洲双眉一舒,听得懂黄金童想表达什么,黄金童让魏庆洲误以为是顺着他口风拍马屁,并不知道夜叉女子是谁,只说也十分仰慕,给魏庆洲造成错觉——黄金童以为夜叉女子是老龙团的人! 魏庆洲却还不放心,用手一指大蠹旗顶,说道:我说的是在旗杆上绑着的那女子? 黄金童好似刚睡醒一样,打了一个恍惚,顺着魏庆洲手指看去,佯装看不清,使劲揉眼睛,叫道:奥吆,还有翅膀呢? 张舒望接着话茬说道:什么翅膀,许是蓝底儿塑料布,翅膀咋没毛。 柳向晚道:我看着像翅膀,绑在旗杆上干嘛?莫不是犯了错。 韦绿道:别胡说,人家兴许就是这么个礼节,你们以为谁想上旗杆就能上去?那许是一种身份。 我开口道:你们少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卖了,咱是来入团的,注意些形象好不好,人家旗杆上挂人,干你们什么事?少见多怪。 我们集体给魏庆洲下了一番迷糊药,魏庆洲见我们言辞荒诞,委实不知道林慕蝉底细,便不再生疑,说道:你们要入伙?在暗三门中可有些什么手段? 我一听这话,放下心来,老龙团虽然人数不少,但还是缺人干活的,大宏发当日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给老龙团网络人才,发展下线,当初入老龙团的要求也不高,大宏发什么也不会,只是个小混混,也能被收入老龙团中,只要对老少团头展示一颗赤胆红心即可,不过近几年老龙团人才门槛逐步提高,内中绝大多数是些身怀异术之人,只有那些亡命的勾当,招些庸才来做,比如运送玉龙膏。 韦绿率先叫道:我会黄风摄物,只是在这个网内,施展不出来。 魏庆洲听了韦绿这句话,眼睛一亮,因为韦绿和柳向晚还有我的异术都是坛子师父教的,坛子大师独步江湖,剑打偏锋,且不与人间交际,他传的法术,暗三门江湖中闻所未闻,因此魏庆洲极为感兴趣。 当即曲臂一招,杨拓元离得最近,慌忙跑来屈膝跪下,魏庆洲只是轻轻一摆手,杨拓元会意,袖出一种药膏抹在蜉蝣冲天丝网封口的肉状物上,那肉质须臾化作脓水,网口开了。 最先蹿出来的是山坠子和楚凤楼,山坠子被网勒的直哼哼,楚凤楼一直不敢出声,钻出网后,楚凤楼站在地上恶狠狠的打量魏庆洲,那意思在衡量盘算,是一嘴毙其喉,还是利爪掏其腹,猫科动物习惯从敌人下体攻击。 好在张舒望及时钻出了丝网,觉察楚凤楼有异,上前一把将楚凤楼抱在怀中,避免楚凤楼造次,魏庆洲作为暗三门江湖老字辈,不是爪牙之利可以解决的。 众人都走出丝网以后,魏庆洲发话道:你们给我演示下你们所学的小手段。 韦绿第一个站出来,量了量身段,要施展黄风摄物术。 老鲛人一见,疾步向盆地中央法坛走去,此人久历中土江湖,知道中土之辈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些时候惯用偷袭之策,以演练法术之名,不知诓骗了多少豪杰之士,自知陆地不同海波,在海波之中他许能为王称霸,上了陆地,极是小心,因此要远远的躲开观瞧。 韦绿一阵黄风卷身,呼的一下风沙眯眼,吹到了青龙团的篝火处,须臾卷回,立身在地上,手中擒着一只人家盆中的一只螃蟹。 魏庆洲微微点点头。又问柳向晚:那女子,你会什么? 柳向晚道:我会狐术迷人,也会使风。说着话从包中掏出雄吞吐兽,对着魏庆洲就是一口狂风,速度之快,我都没来得及阻拦。 顿时地面上狂风四起,飞沙走石,盆地中老龙团千余口人,忽的都站了起来,各持器械,怒焰熊熊,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呼啦啦围拢了来。 我一看那架势心道坏了,要命陨锁鳌礁。黄金童和张舒望站在我左右,此时二人无不面如土色。都知道楚凤楼炼成妖身,十分冲动,没曾想柳向晚有过之而无不及,淑雅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波澜壮阔的胆魄。 老龙团的人正要对我们下手,一拥而上,瞬间能将我们剁成肉泥,韦绿和楚凤楼还能跑两步,其他人等机动性不行,只得引颈受戮,即便我放出变天吼和山坠子,能拼几十条人命垫背就算不错了,张舒望祭起石头块来,面对一千多奇人异士,又能打多少? 可风沙散去之时,对面依然站立一人,正是魏庆洲,他摆摆手,示意不让老龙团众人动手,各回其处。 柳向晚虽然冲动,却不是呆傻之辈,此时笑的和银铃一般,面对着魏庆洲捂着嘴笑的咯咯的,一边笑一边说:我说我会使风吧,怎么样?这阵风不小吧。 魏庆洲两眉一皱,说道:你这是偷袭我! 柳向晚正色说:怎么可能,我是给您演示一下,我这种小风都能将您吹跑,我还加入老龙团做什么?您是大英雄,还能怕我这点小风,刚才烟尘散尽的时候,您屹立其中,好帅啊! 说话之时,竟然飘摇莲步,扭动腰肢,风骚浮浪的走向魏庆洲,春色荡漾,妩媚之情不可言表,走过去大大方方的用胳膊圈住魏庆洲脖子,杨拓元手持雷钉锤,对柳向晚大喊道:放肆! 那雷钉锤我认识,鲁虾蟆有一套暗三门兵器谱,雷钉锤能射闪电击人,虽然不能和五雷正法想比,但对付柳向晚绰绰有余。一锤下去,柳向晚就得被电烧焦。瞬时化为齑粉。 魏庆洲又一摆手,杨拓元才作罢,远远侍立。魏庆洲对柳向晚面露微笑,说道:小丫头举止不俗,我喜欢。 我听到这话,心头的石头落地,后来才知道,当时不是柳向晚命大,也不是柳向晚性格正对魏庆洲的脾气,柳向晚当初想法很简单,偷袭魏庆洲,将其吹跑,老龙团兵丁围涌上来以后,四下里吹风,都把他们卷跑,不曾想魏庆洲在吞吐兽狂风之中,屹立不动,毫发未伤,柳向晚始知厉害。柳向晚能活命,多亏魏庆洲是个百岁老色鬼,五仓化色丹的药力深沉,他年过耄耋,却一直阳春不败。最喜欢玩弄女人,见到柳向晚这般姿色,即便是想杀,也得糟蹋蹂躏完再杀。魏庆洲笑里藏刀,早就谋算好了。 我很纳闷魏庆洲如何在狂风中屹立不动,即便魏庆洲手段高深,十分厉害,面对狂风吹过,怎么也得有所应对,或是将身形化为虚影,或是辗转腾挪,哪能一动不动,任由风吹。我往其脚下一看,方才明白,魏庆洲脚下地面上,有两只手赫然伸着,紧紧的攥出魏庆洲的双脚。 众人也都看到了,面露惊诧之色。 柳向晚知道魏庆洲不是好惹的,狐术也不敢再用,直接亲自上阵,勾搭一下魏庆洲,以求活命,双手搂住魏庆洲脖子,眼神正佯装痴迷之际。忽然间,魏庆洲身形猛地长高,柳向晚勾住他脖子双脚飘地,吓得她一下从魏庆洲身上跳了下来。 立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魏庆洲脚下有一怪紧紧攥住他的双脚,直接将他托了起来,那怪慢慢从地面泥沙中钻出。 我们一看那形状,不禁大惊失色,竟然是个巨大的贝壳,两只手从贝壳中伸出,魏庆洲牢牢的站立在贝壳之上,贝壳钻出沙土后才轻轻将魏庆洲放置在地面之上,贝壳忽的张开,里面却是个人,那人长有两只触角,活像海鲜市场上的蛏子。 魏庆洲将几粒五仓化色丹扔给贝壳中人,那人喜笑颜开,得了丹药,忽的将贝壳闭上,三两下又钻入泥沙之中。原来整个锁鳌礁岛,机关重重,地下全是魏庆洲的一十八路海怪。 我正要上前演示个隐身之法,魏庆洲却说道:不必了,你们入团吧,杨拓元,你令他们领五仓化色丹药。今晚我还要行法事。 杨拓元维诺领命,带着我们走至青龙团的篝火处,找了一个老龙团小卒带我们去丹房,那小卒文质彬彬,生的人畜无害,带着八九分帅气,一路令我们向岛上丹房走去,走的远了,那小卒忽然回头对我说道:王得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心头大惊,我给老龙团报的姓名叫文若峰,情急之下改了文若山一个字。他怎么知道我叫王得鹿? 那人见我们惊楞,说道:我是金雪斋! 第一百八十八章猪一样的队友 我惊异道:你就是金雪斋?幸会幸会!说话之间,就要与其握手,金雪急忙摇头,远处篝火摇曳,金雪斋怕被人看见,毕竟他只是老龙团一个小角色,充当一名小卒。 黄金童道:你怎么认识我们的? 金雪斋言道:大蠹旗上绑着林慕蝉,她一入网时,我就把她认出来了,她给我送过鼍龙井水,我能不认识她?就知道你们会来救他。 我说道:林慕蝉为什么会被绑在大蠹旗上? 金雪斋边走边小声说:魏庆洲是个色魔,他见网住了林慕蝉动了邪淫的心思,他那阴符定海功里,有一套阴符采女之法,必是将被淫之女挂的高高的,下面烧幡祭鬼,将阴符贴在被淫之女身上,做完法事,将那女子放下旗杆,就在法坛上当着众人之面行淫邪之事。不知你们发现没有,老龙团千余人口,没有女性。 柳向晚应道:好像是,没见过女人。 金雪斋继续说:老龙团隔三差五会有女性加入的,都被魏庆洲玩死了,被阴符采女之法做完一次的女子,一下子就能老十岁,三次下来就被采死了,我最新的出的结果是,五仓化色丹就是一种毒品,略能延寿,并不能守精抱元,永驻长生。魏庆洲之所以老而不死,只是他那阴符采补之力。 金雪找郑重的对柳向晚强调说:下一个毫无疑问就是你,今晚林慕蝉遭遇什么,你以后就将遭遇什么。 金雪斋一句话说的柳向晚愣在当场,挪不开脚步,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口中呢喃道:真的假的? 我说道:金先生一直想脱离老龙团,他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不会骗咱们,向晚咱俩的鹊玉之毒还是仰仗人家的妖方给解掉的。 孟淑天和孟军见老龙团人物妖邪,我们举止扑朔,只是不敢言语,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敢有一丁点差池,低头走路,闭口不言,因为他们眼见我们这两帮人,谁都能轻易取他爷俩性命。 黄金童问金雪斋道:你那五仓化色丹解药配置的怎么样了? 金雪斋得意的说:早就配出来了,我现在并不受五仓化色丹影响,所以才能这样和你们说话,你们看看篝火处那些凶徒怎样待你们,就知道这丹药的厉害了。 张舒望疑道:既然你已经不受化色丹所制,为什么不脱团而走,远奔他乡外府,图个百年清净? 金雪斋无奈的说:当初我把这事想的太简单,老龙团在暗三门江湖中,手眼通天,想走脱极为困难,老龙团的黄龙团有一支锄奸队,叫作十六海刺,一共十六个人,都是暗三门江湖中一等一的杀手,专门追杀老龙团叛逃人士,不用说我一走了之,便是不来开这个会都不行,会有执事人员联系我,联系不上,即派十六海刺出门,找到以后,格杀勿论,如果我被有敌意的暗三门组织擒住,十六海刺会剿杀那组织,顺便捎带将我送归西天,玉石俱焚,片瓦不留。所以,要逃脱老龙团得从长计议。 我对金雪斋说道:如果我们这次大难不死,你跟着我们跑吧。 金雪斋应道:我力尽绵薄,尽量相帮,但你们行事之时,不能让我在老龙团现了反叛之心,到最后,如果你们能逃脱,我也只好跟着你们走了,毕竟老龙团千余人口都拦不住你们,跟着你们许能活命,我心里也就有了底。 我答道:好,不过老龙团的情况,你得一一告知我们,比如那个老鲛人来锁鳌礁做什么? 金雪斋道:那个老鲛人,名叫兹为,名字很奇怪,是因为海画字翻译过来的,他现在是东海鲛国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前东鲛与南鲛打了一仗,老龙团因为和东鲛是邻居,长期盘踞锁鳌礁,过从甚密,所以给东鲛出力不少,直接参与了巨蟹岛之战,双方各有损伤,不过以东鲛损失最为严重,以巨蟹岛重画疆域,失掉了百余里海疆。但好歹保住了东鲛王朝,没有被颠覆,所赖老龙团之力。兹为这次是被老龙团请来的,只因挑河采江底的蒋宏山要发兵围剿老龙团,因为这两方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魏庆洲请兹为来是想和东鲛国结盟,共同抵御外侵,兹为要回去和国王商量一下,不过只是合作力度的问题,结盟合作是肯定的了,这几年挑河采江底的蒋宏山在暗三门中势力极大,和老龙团抗衡一点问题没有,我原本打算投靠采江底帮,后来也怕和老龙团管理制度差不多,所以没敢去。蒋宏山何时攻岛,老龙团不得而知,即便得到情报也是军事机密,到不了我这一级。你们来时,魏庆洲压根就没怀疑你们是蒋宏山的间谍,说明这场仗打起来还早,没有提上日程,只是简单的战略防御。但早晚会打的。 柳向晚听闻蒋宏山三个字,不屑的一笑,她的祖上柳西岩和蒋宏山打过交道,柳西岩已然仙逝多年,蒋宏山却还活着,和魏庆洲差不多,老而不死。 说话之间,我们走到了老龙团的丹房,丹房附近,有几个杂役进进出出,搬运柴火,那柴都是浮海运来,伐自名山。 金雪斋见到人,就不说话了,将我们领在丹房里面,每个人都要在一张登记册上,签字按手印,以后领取化色丹要对照笔迹的。金雪斋则在一盏鲸油灯下,登记领取丹药,负责管理丹房的人和他共同画了押,如此繁琐的程序,说明五仓化色丹在老龙团被严格管理,没有团头旨意,任何人领不出来。 金雪斋给我们一人领了一颗,楚凤楼被认为是我们的宠物,没有丹药名额,也就不用担心被老龙团控制。 金雪斋在回来的路上,神秘兮兮的从内裤里掏出许多药块,呈正方体形,每人给我们发了一颗,说道:这是五仓化色丹解药,一会有服丹大会,大家集体服用丹药,是老龙团盛事,服完丹药,就要集体观看魏庆洲如何糟蹋林慕蝉。现今老龙团五仓护色丹很缺,有的团员会因为丹药互相屠杀,别看他们一本正经的坐在篝火旁边,那是因为有魏庆洲坐镇,平日里为抢夺化色丹,杀死团员的事,屡见不鲜。这是一种毒品,服一颗上瘾后,你们可就死心塌地跟着老龙团了,魏庆洲强奸林慕蝉,你们都会跟着喝彩,所以你们服完丹要第一时间服用这解药,一会你们每人领一个海螺杯,倒一杯椰子酒,偷偷的将这解药放到椰子酒里,服丹大会时,服用了化色丹,要用椰子酒冲下,故此能解掉丹药奇毒。放置丹药时,要千万小心,因为老龙团内部人人自危,互相监视,举报别人犯错误是可以奖励五仓化色丹的。当初我和大宏发就是互相监督的状态,只是我们两人心里面早就叛变了而已,切记切记。 张舒望道:这些都知道了,可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怎么救林慕蝉,你倒是给出个主意呀。 金雪斋道:我能出什么主意?林慕蝉最初被擒时,我就在想办法,想来想去,也没有好主意,这事得你们自己想。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个逃跑工具,魏庆洲大帐里面有一架灭蒙羽车,因为缺少灭蒙鸟,所以没东西可以拉辕,林慕蝉如果醒了,她倒是可以拉辕,你们可以乘坐灭蒙羽车飞空逃走。 黄金童道:这也是馊主意,林慕蝉独自飞进来时,都被网下,拉着灭蒙羽车,岂不是速度更慢,一网就打下。 金雪斋说道:不然不然,那是魏庆洲花重金从暗三门江湖上购得,用作自己的座驾,正在暗三门中苦苦寻觅灭蒙鸟,王得鹿,他收你进老龙团后,估计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找灭蒙鸟。另外他把林慕蝉糟蹋完,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一定是给自己拉灭蒙羽车。这车前头改装有一块海丽木,有海丽木的话,蜉蝣冲天丝网,并不会发射,因为海丽木做成的小刀,触网即断。 我恍然大悟,原来割网的木刀材质是海丽木,也就是海丽枝上弄下的木头。 金雪斋补充说:还有种东西能让蜉蝣冲天丝网变成水珠,王得鹿你不是赶过鼍龙吗?这种丝网遇到鼍皮就变作水珠,因为蜉蝣冲天丝是东海燃灯蜉蝣所吐的丝,那些礁石之中全是这种蜉蝣,鼍龙一鸣,须臾化水。这是我听一个鲛人说的。而且鼍皮做成的鼓,一敲之下,那丝网也化成水。 我惊道:不可能,东海燃灯蜉蝣这么厉害的虫类,虫书会没有记载?我怎么就不知道? 金雪斋解释说:你不知道就对了,那燃灯蜉蝣是近几年新造的海虫,前几年根本没有,造这海虫的人很厉害,魏庆洲都要对他恭敬有加,那人我不知名姓,只知道他有个什么徒弟叫辽东大法师,曾和魏庆洲见过一面,彼此十分相得。 我苦苦一笑,说了句: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蛇鼠一窝,狼獾同穴。 金雪斋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时间和金雪斋解释辽东大法师的事情,说声没什么,支应过去。金雪斋继续说道:我还听人说,老龙团的幕后掌柜还不是魏庆洲,另有其人,总之都是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你们本着救人逃命的方针就没错,别想着和老龙团火拼,走时千万千万记得带上我,老龙团就是一座人间地狱。 我郑重的点点头道:如果能走,一定带上你。 说话间,我们离着篝火十分近了。金雪斋不再言语。我们一行人走到青龙团篝火处,金雪斋给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有小卒过来一人给了一本小册子,那是老龙团行事规章,每人给了个海螺杯,插在沙滩上,专门有伺酒的小卒过来给倒上椰子酒。我一拿到杯子时就把解药放进去了,因为螺杯里面是螺旋的,杯口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孟军见了一夜奇景,早已吓的浑身发抖,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正方体解药往杯中放时,手脚笨拙,被旁边坐的人看到了。 那人大叫一声:呀!你往椰子酒杯里放什么?要如实禀告团头! 第一百八十九章孟淑天救孙泄密 那人在喊话的同时,一把攥住孟军的手腕,另一只手嗖的一下将孟军手中的解药块夺在自己手中,孟军见此情景,吓哭了。 黄金童见状,端起插在沙地上的螺壳杯,将里面的椰子酒一饮而尽,我们见状,纷纷效仿,端起酒杯,咕咚咚喝了下去,不管要发生什么事,先把解药喝掉为上策。只有孟淑天没敢喝。 孟淑天担心孙子安危,对擒住孟军的那人说道:那是糖块,糖块,不必惊慌,只是我孙子随身带着的零食。 那人叫道:零食?我建议搜搜这几个人的身,他们不是来投咱们老龙团的,肯定另有目的。 吓得金雪斋面如土色。 我们迅速将椰子酒喝完,引起了杨拓元的狐疑,他起身快步走来,厉声问道: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们喝椰子酒的?是不是里面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魏庆洲和兹为也把目光投了过来,静静地看着。 杨拓元横扫了我们一眼,我们几人之中,只有孟军一脸稚气,杨拓元上前一把揪住孟军的衣领子,从腰间掏出雷钉锤来,举过孟军的头顶威胁道:你往椰子酒力放的什么东西? 孟淑天慌忙跪地求饶,我们略一动身,想要上前劝时,被临近的人用各式兵刃逼住。 我身后有人在我脖子上横了一把剑,月光下,闪着微微寒光,剑身上隐隐绰绰用钢印写着:永庆武术器材厂制造,我心想,这至少不是件法器,我略一回头,倒吸一口凉气,这柄永庆武术器材厂生产的剑,并不是握在那人手中,而是从一只巨蟒口内吐出来的,那巨蟒就盘在身后那人脖子上,我情知这也是个道门儿。当下不敢怠慢,左手捂在小腹上,偷偷从百宝囊内掏出一张隐身符,用食指微微掏出朱砂笔,两根指头夹着,在隐身符上点了个点,贴到了右手上,只要我一念咒,他们就看不见我了。因为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杨拓元满脸杀气,随时可能将孟军打死。巨蟒吐剑的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后背,只是警告我不要乱动,并不知道我的手在前面做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杨拓元吸引了过去,杨拓元逼住孟军厉声喝问,孟淑天为求情吓得涕泪横流,爷孙两个大有抱团痛哭的架势,杨拓元见孟军不言语,举起雷钉锤就要砸下。 孟淑天哭诉道:别砸,别砸,我都说,我都说,那是一块解药,解什么化色丹的。 我一听这句话,不啻于五雷轰顶,心想全完了,全完了,今天要命丧锁鳌礁,我们几人横死沙场倒也罢了,林慕蝉、柳向晚和韦绿三人遭遇可就更凄惨了,日后定然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天天被魏庆洲蹂躏,活活被折磨死。想到此处,心头冰凉,决意赴死一搏,拉个垫背的,也就够本了,亏欠林柳韦三人的情账,只能下辈子再还。 孟淑天此言一出,青龙团所有人忽然炸了锅,七嘴八舌议论开来。魏庆洲闻听是五仓化色丹解药,脸色大变,将手一摆,青龙团一百余众顿时鸦雀无声。魏庆洲走到孟淑天面前问道:老头你刚才说什么? 孟淑天扬起脸来,老泪纵横说道:那是解药,我实话实话,请老团头放过我孙子吧,做牛做马无所谓,只要让我这根独苗能活命就行。 黄金童、张舒望、柳向晚、韦绿,垂头不语,知道大事已败,都在琢磨着一会开打,先冲谁下手。我心中恼恨孟淑天,可他也是出于无奈,理解他当时的心情,虽是一个钓龙赶海客,却和珠贝海参打了半生交道,哪里见过要人命的场面,自己儿子英年早丧,只留的这一株血脉独苗,捧在手心怕化了,举在头顶怕冻了,面对孙子生命受到威胁,告密举动,也在情理之中,怨恨毫无用处,只能拼死一搏。 魏庆洲伸手从青龙团小卒手上拿过解药,凑在鼻子上闻了闻,面露不悦之色,因为服用五仓化色丹以后,闻那解药,有一丝奇臭。 魏庆洲问孟淑天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解药? 金雪斋闻听此问,惊得身体抖如筛糠。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孟淑天回头一看金雪斋,说道:大兄弟,我对不住你了。用手一指金雪斋继续道:就是他给我的。我只是个使船的,仙草堂子的文若山,找到我说,有个叫王得鹿的暗三门中人要租你的船出海到锁鳌礁,你只管使船,其余事情不用操心,报酬可以自己谈,绝对丰厚。我那鲸皮船本已坏掉,他们给我修好了,这才勉强浮海而来,这帮人是来救大蠹旗上那女子的,因见你们人多势力大,不敢轻易动手,又被网住,这才假意要投老龙团,伺机救走那个叫什么林慕蝉的女人。他们和这个金雪斋早就认识,是老熟人,金雪斋给了我们每人一粒什么化色丹解药,嘱咐我们服了丹药以后要把解药也吃了。我说的全是实话,求您开恩放过我们爷孙两个。 魏庆洲听完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金雪斋,吓得金雪斋面如人色,瘫软在沙地上,魏庆洲轻描淡写的问杨拓元道:叛变老龙团,该怎么处罚? 杨拓元道:依照团规第三十三条,有叛团者,鱼鳞剐,留下骨架脑袋,养在娠水坛中。 此种刑法,我听鲁虾蟆说过,暗三门江湖最毒的刑法,先将人凌迟,每割一片肉有鱼鳞大小,叫鱼鳞剐,外部肌肉剐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血森森的骨架,内脏却不动刀,隔着肋骨能看见心脏跳动,然后给犯人灌下人参保荣汤,泡在蜃水坛中,那娠水即是妇人怀胎子宫内的水,加上辅料,可保内脏不死。犯人的头在坛口处,身体已无肌肉,却还死不了,能活许久,据说有个人经受此刑活了十二年之久。 金雪斋一听就吓傻了,连连跪地告饶,再也不敢了。魏庆洲只是目光如炬的盯着金雪斋,并不言语。 柳向晚见状知道不打不行了,刚要伸手掏吞吐兽,楚凤楼将爪子按在地上装备跃起,张舒望刚要祭起一堆沙土,我念动隐身诀,悠忽不见,后面巨蟒吐剑的那人使蛇用剑正要动手,只见魏庆洲轻轻一摆手,沙地上忽的吐出一张丝网,严丝合缝的将我们几人扣在了地上,正如当时被擒之时,一个不少,全在网内,包括孟氏爷孙和金雪斋。那网越收越紧,我们被挤在一处,我虽能隐身潜形,却不能将自己虚化,被结结实实困在网内。于是我停了隐身诀,现身网中。 老鲛人兹为走过来对我说道:你叫王得鹿?王采樵是你什么人?你就是鲁虾蟆那个徒弟!一见你我就怀疑这身鲛绡大氅的出处!你还要狡辩吗? 我心道,目下横竖是一死,反正已经和魏庆洲撕破脸了,面对千余号匪众,不差你这一个对手,索性朗声说道:你爷爷我就是你要找的鲁虾蟆后人,王采樵是我二爷爷,也就是你二祖宗,大蠹旗杆上那女子是我女友,也就是你的奶奶,你想怎么样吧。 老鲛人骂道:好你个小王八蛋,几十年来寻得我好苦,正好用你的心肝给我胞弟上祭。说着话从旁人手中抽过一口精钢刀,就向我刺来。 魏庆洲一伸手,手臂忽然长了好几尺,鱿鱼须一样揪出兹为,说道:兹宰辅且息雷霆之怒,休发虎狼之威,这人我交给你处置就是,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既然大蠹旗上那女子是这小子女友,那么让他们观完礼再杀不迟。 说罢两个淫荡的老头邪恶的大笑。所谓的观礼就是让我亲眼看着魏庆洲怎样糟蹋林慕蝉。 魏庆洲吩咐杨拓元说:孟氏爷孙送给人血坊提炼人血,供我夜饮之用,因为这两人背信弃义,不仗义。那个叫王得鹿的交给兹宰辅,那两个姑娘留在我帐内听用。那老头和那中年男子,发在丹房永生为奴吧。金雪斋按团规处置。 杨拓元扑通跪地,口中叫道:谨遵团旨。 我们在蜉蝣网内被挤成了鱼罐头,几个人窃窃私语,商量方略。张舒望对黄金童悄声说道,听到没,咱俩死不了。黄金童道:你放心,在丹房为奴绝对不如一死来的痛快,他要敢动韦绿,我就和他拼了。 韦绿用极低的声音小声说道:刚才我演示黄风摄物之时,其实不光偷了他们一只螃蟹,还有个海丽木刀,就在我屁股沟里夹着,你们谁能腾出手来,就摸出来,咱们能划开网口。 韦绿这次心机过人,帮了大忙。小偷小摸,她手到擒来。 但我来不及感激她,当时月在中天,子时已到,魏庆洲在大蠹旗下烧符祭了阴鬼,将林慕蝉放下旗杆。魏庆洲将她抱在怀中,缓步走上法坛,法坛正中有一架横杠,横杠上有两个吊手环,小卒将林慕蝉双手扣在手环上,双腿绑在横杠两侧,小腹弯在横杠上,高擎两股,我一见那姿势,无边的耻辱通上心头,一股无明业火直冲脑门,挤在网中,就要往韦绿裤子里摸。 黄金童见状,一巴掌将我手打开,他从韦绿裤子里面摸出海丽木刀来,因为我们在网中人叠人,有些小动作,即便站在网外也看不出来。 魏庆洲带着一脸淫笑,用手往林慕蝉额头上一点,林慕蝉被点醒,环顾四周,惊叫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一看自己那个姿势,尖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魏庆洲亲手去扒林慕蝉的裤子,林慕蝉尖叫挣扎声,响彻夜空。我一腔怒火差点把眼珠子鼓出来,用海丽木刀割破丝网,念动隐身诀,不管不顾的钻出了蜉蝣网。眼见魏庆洲的手,去撕扯林慕蝉腰带,我已经失去理智,隐身时忽隐忽现,周围老龙团兵卒已然上来围我,我旁物杂念,不避刀剑,带着一腔烈焰朝魏庆洲冲去。 第一百九十章飞镰救主 老龙团人群一聚,围在了法坛周围,要围堵忽隐忽现的我,魏庆洲没弄明白我是怎么从丝网里逃出来的,因为其他人还在丝网中,佯装被困,以求暂时不被刀兵。因为老龙团人手实在太多,出来拼命一点都不明智,我是属于殉情,反正我不能活着看到林慕蝉被糟蹋。 然而就在老龙团众人要捉我之时,柳向晚不忍见我独自去拼命,也从丝网中跑了出来,丝网周边狂风大作,一时间吹出了一块空旷之地,其他人见状,不打也不行了,先后从丝网中出来,围成一个小圈,集体往魏庆洲的大帐冲杀,我知道,这是黄金童的主意,因为大帐中的灭蒙羽车是唯一出路。黄金童在赌,只要我能把林慕蝉救下来,大家都能活命,如果救不下来,都得赴死,只是死法不尽相同而已。 张舒望不祭石块,专祭海沙,扬起沙土来,不为打人,只为眯眼,瞪眼药全放了出去,一时间迷倒了百余人,坐在沙地上干瞪眼。楚凤楼发起兽威,见人就扑,一爪就把人脸打花,刀枪棍棒伤不了他,速度极快。老鲛人兹为,见动起了手,唱起了迷歌,王得鹿纳命来。 我一时显形,被其迷住,甭说我们的人,连老龙团的人全迷了,楚凤楼见状,几个猫蹿,照着兹为脸上就是一爪,扑倒在地,连撕带咬。我瞬间又得以潜形。只因楚凤楼是猫身,不怕迷歌,见兹为迷歌厉害,专门厮打他,老鲛人也不是吃素的,和楚凤楼扭打一处,但唱不了迷歌。 柳向晚的雄吞吐兽,哪里人多吹哪里,顿时人仰马翻,韦绿卷起黄风,来去无踪,专门缠斗杨拓元,因为杨拓元手中的雷钉锤十分厉害,杨拓元长期服用五仓护色丹,神智受损,脑子不是很灵光,要是换做正常人,几道闪电劈不着韦绿,就冲别人下手了,他见劈不着,来了犟脾气,紧盯韦绿不放,韦绿一阵阵黄风,抽冷子闪到杨拓元身后,就是一记石块,打的杨拓元头破血流,恼恨非常。 雌吞吐兽和雄吞吐兽都在柳向晚包里,雌兽虽然不伏柳向晚辖制,却能主动防御,见雄吞吐兽打的艰难,小范围内酿出一片浓雾,团团将黄金童等人包住,一路延伸到大帐处,老龙团兵卒冲进浓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空有一身本事,找不到人,那雌吞吐兽自己酿的雾,自己清楚,在地上一溜小跑,领着众人往大帐冲去。 老龙团围了几百人,竟然没奈何的了黄金童那一队人。但我知道,这只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如同程咬金的三斧子,把敌人打蒙了,强敌一时摸不着套路,缠斗时间一长,定然支撑不住。 其余六个团的小团头,没有对黄金童等人下手,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也就是能伤及老龙团小卒,支撑不了多久,只是护驾之心炙热,齐齐围在法坛周边,给魏庆洲护法,让团头好好享受,比什么都重要。 山坠子和变天吼,在我前面,已经冲进了老龙团兵卒群中,山坠子会变化,张起一张一二十米高的大黑幕,黑幕之中,一张巨大的狗嘴张牙舞爪,整个黑幕呼啦一下塌下来,要把围我的兵卒罩住,一二百人四散奔逃,都被山坠子唬住了,实际上那黑幕罩住也就罩住了,没多大杀伤力。变天吼使起法术来,我周围三五十米的范围,全都用不了法术。 我赖此二兽虚张声势之力,将身形隐好,一路箭步冲到了法坛下面,说时迟,那时快,魏庆洲已经将林慕蝉外面裤子脱了下来,只剩小衣,那双淫手在林慕蝉臀部上拍了一巴掌,淫笑连连,林慕蝉哭喊着,拼命扭动着臀部,以求不让他撕扯小衣。魏庆洲欣赏着林慕蝉荔枝盖雪一样的美股,一时进入化境。法坛底下打翻了天,魏庆洲看了看下面,嘴角轻蔑的一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好似在看以卵击石,继续摩挲林慕蝉美股,在他心中,我们根本就构不成威胁,只是一场热闹。 我瞅个人群空当,冲到了法坛下面,变天吼从人群脚下蹿出来,朝着一个小团头就扑,扑到身上就撒尿,那小团头很有些道行,被变天吼尿液毒倒,脸色发绿,竟然没死,我也惊奇天下还有变天吼毒不死的生物?很久以后才知道,真有毒不死的人。 虽然毒不死,但那人也在地上踌躇,口吐绿沫。我见小团头倒了一个,闪出一个缺口,蹑手蹑脚从倒地那人一侧爬上法坛,魏庆洲轻轻的揪起林慕蝉小衣,忽的一下扯了下来,林慕蝉叫喊声停止了,她后来描述说,只觉得身后一凉,不想活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魏庆洲敢玷污自己,她就选择自杀。 魏庆洲扯小衣的那一刹那,我刚好爬上法坛,魏庆洲兴奋异常,却还没来得及脱自己裤子,林慕蝉身后雪白一片,我眼睛充血,上前就要拼命,只觉得耳边风响,有一物远远飞来,带着血光,没等我扑到魏庆洲身边,魏庆洲的脑袋轱辘辘滚在了法坛边上,却没有喷溅出任何血迹。 我一时惊呆了,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法坛底下的五个小团头,见变天吼毒倒了一个小团头,又冲他们扑来,和变天吼缠斗在一处,知道变天吼厉害,辗转腾挪,不敢硬碰硬。山坠子也加入了进来,瞪眼迷人,三个小团头狂笑不止,直笑的坐在地上起不来。另外两个有避迷术的道门,没有被迷倒,山坠子和变天吼两兽腾挪撕咬,堪堪与其战平,不分胜负。 那两个小团头自然有些本事,忽然见不知何物把老团头脑袋割下来了,一时心虚,越战越慌。 我急忙上前将林慕蝉的小衣提上,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她的肌肤?又将她的裤子提上,用鹿骨刀将手环切开。 林慕蝉看不见我,依然精神恍惚,我叫道:我是王得鹿,我来救你了! 林慕蝉听说王得鹿三个字,见一团空气将她扶住,叫道:得鹿,我死了吗? 我叫道:你没死,咱们快走。 话音一落,从空中飞下一个物件,在法坛砖地上打穿了一个洞,插在了法坛上。我一见,正是神农古镰,镰刀头在上面,镰刀杆插在了法坛砖缝里。镰刀头殷红殷红的,泛着血光,镰刀杆不住的颤抖。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飞镰救主。那镰刀里住着一个女妖,感应到主人要被玷污,极力挣脱了那架轴承,从鲸皮舟中飞出救主。原来女妖平生最恨男女强行之事,后来鸿蒙老道教林慕蝉烧符买血时说过,这女妖生平之中,被强人糟践过,最受不得女主人被人强行占有,从鲸皮船的轴承中挣脱出来,一路怒气冲冲飞来,冲着魏庆洲头颅消去,将魏庆洲的头砍落在地上。 魏庆洲却滴血未流,头颅掉落以后,身体屹立不倒,仿佛长着眼睛,用无头之身,走上前去把自己头颅拾起来,又安安稳稳的装在了脖子上,脑袋左右晃一晃,毫发未损。 林慕蝉瞠目大怒,两眼通红,从砖缝里拔出神农古镰照着魏庆洲脑袋举镰就砍,一镰刀劈下,魏庆洲身影一虚,闪过那镰头,正好闪在我身前,背对着我站立,我隐着身形,魏庆洲并没有觉察身后有人,我心中暗谢苍天,这是个绝佳的偷袭机会,我攥定鹿骨刀,照着魏庆洲后心奋力扎去,一刀之下,魏庆洲一口紫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啊呀怪叫一声,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场咣当一下将鹿骨刀和我弹开,一股劲力将我身体吹飞,顿觉耳边风声呼啸,我知道自己被魏庆洲强大的气场弹开了,往后飞去。力道之大,足以让我撞到锁鳌礁周边礁石上,定然脑浆迸裂。 林慕蝉见我被撞飞,蓝翼一展,御风追来,魏庆洲又吐了一口脓血,跪在了法坛上。五个小团头慌忙上去扶起看视。 我那鹿骨刀和神农古镰不一样,神农古镰虽说住着一个女妖,十分通灵,能够救驾护主,是上古宝器,但对于法术护体的高人,却不一定能一刀致命,鹿骨刀虽然不及它通灵,却是个杀人利器,但凡有血气的生物,划伤必死。 但魏庆洲却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因为他体内只有一半是人,他作为人的那一半已经死了,剩下的那一半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还活着。 林慕蝉在半空中追上我,将我抱住,没让我撞向礁石。瞅见黄金童一众人等,已经打到了大帐旁边。双翼一震,抱着我降落到了地上,那些围堵的小卒,一来见魏庆洲跪在了法坛上,五个小团头上前围着老团头呼喊有声,底下人众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有些踌躇不前;二来又见我们几个人不好惹,虽然他们内中也有许多法术高手,但打群架都是虚张声势,老龙团管理制度十分暴虐,失道寡助,很多有识之士,和金雪斋一样,对老龙团面合心不合,五仓化色丹的危害不只金雪斋一人觉察,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开妖方,老龙团内的监督制度十分厉害,人人自危,如今被孟淑天说破解药的事情,死心塌地给魏庆洲卖命的也不多,只是在一旁虚张声势,呐喊助威而已,真要是和我们拼命,不用多了,百十号人就能打的我们服服帖帖的。但五仓化色丹的药力深厚,这些觉察出来的人,只是磨洋工不卖力气,要他们脱团反戈,是不可能的。金雪斋当日乱服药物,无意之间抵消了一些化色丹药力,这才神智清醒,决意寻求解药。 山坠子和变天吼眼见主人被气场撞飞,无心恋战,纷纷向大帐跑来。 我们见人和虫都凑齐了,一发涌进大帐里。 老龙团追兵在大帐外停住,忽有一人对众人朗声高喊:咱们团规第十八条规定,没有老团头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大帐,咱们可不能进去。 我掀开大帐的帘子,伸头出来瞅了一眼,说话那人正是带我们见杨拓元的金丝眼镜,我记下了,以后大恩必报,此人不知有什么道行,在老龙团中算是神智比较清醒的。追兵闻听那话,便不再进账。 当下黄金童一马当先,见大帐之内,有一片鲛纱盖住的大物件,一把将鲛纱扯了下来,那是一架羽车,我第一次见灭蒙羽车,却顾不得看形制规格,只见四条铁链拴着那羽车,要不然羽车就飘走了。 林慕蝉举起镰刀砍断一条铁链,车的一角立即翘浮了起来,黄金童一把攥出车杠,想爬上去压住那车,不想车厢里伸出一把利剑,直顶黄金童咽喉,那是一条大蟒吐出的利剑。车厢内站起一个人来,正是我在青龙团篝火处围坐之时,用利剑顶住我的那人。 那人说道:你小子别动,动一动我立即能穿死你,你们也别轻举妄动企图救他,看看是我蟒剑快,还是你们救的快! 说着话,那人一捏蛇尾巴,大蟒口中的剑刷的一下,削掉了黄金童许多头发,眨眼之间,又将剑顶在了黄金童咽喉处。 我急忙给众人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这人要取黄金童性命,只在眨眼之间。 第一百九十一章四十一路人马 黄金童缓缓举起双手,说道:别动,大家都别动,我还没儿子呢,这事咱们好商量。 我对会使巨蟒吐剑的那人说道:你想做什么?不想让我们走,要把我们交给魏庆洲立功,还是要取我们性命? 那人愤然道:我不想杀你们,也不想把你们交给魏庆洲,我只想和你们一块逃走。 我长出一口气,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快上车,快上车。先把黄金童拉上去。 那人警惕道:我把他拉上来可以,但他得做我人质,直到安全的地方,另外我还有一个条件。金雪斋你必须把解五仓化色丹的方子给我,现在就要。 金雪斋裹挟在我们之中,眼见无有退路,只得和我们一同逃亡,当下一咬牙,掏出纸笔,刷刷点点,给那人写了方子,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看问道:不会有诈吧? 金雪斋无奈的摊摊手:你若是不信,我换过黄金童来,做你人质如何?直到你到了安全地方,配出解药来,你再放了我,可行? 那人点点头,厉声喝道:你可别和我耍诈,你过来。 金雪斋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用身子慢慢蹭黄金童,缓慢将他挤开,自己脖子凑到了宝剑上。那人把他拉上羽车,用剑死死逼住后心,坐在了车厢里。 我们继续在下面砍铁索,砍断一条上去两个人压住,等大家都上了车以后,只剩下我和林慕蝉在下面,林慕蝉一边套车辕,一边叫道:你赶紧上去啊!咱们赶紧逃,还等什么? 我指着羽车给林慕蝉看,那羽车已经被车上众人压在了地上,不再漂浮,张舒望是在我之前最后一个上去的,他一上去,羽车开始还悬浮,后来慢慢坠地。这羽车的浮力有限,看那样子已经超重了。 我知道林慕蝉可以背人飞行,而且对飞行影响不大,但灭蒙羽车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人少的情况下,这车可以自己漂浮在空中,车里有控制浮力的羽毛杆,虽然我们并不会用,但里面有四个羽毛杆,肯定有一个是控制浮沉的。人多超过最大浮力以后,羽毛杆也没法调节,只能开到最大。羽车没有像机翼一样的东西,不会因为切割气流而产生浮力。沉在地上以后,林慕蝉只能在空中吊着羽车前进,也就是说,飞行期间车厢是倾斜的,一个没抓牢,很容易被甩下来。 林慕蝉会飞,眼中自然明白羽车飞起后会是什么状态,她带着辕套,爬上羽车一看,最安全的位置被蟒蛇吐剑那人占据了,林慕蝉愤怒的对那人说道:我给你说,你如果想顺利离开,就把这个地方让给我男友,要是不同意,你把金雪斋杀了,我们不走了,就在这等死,你看着办。 那人看林慕蝉性子上来,可能心中琢磨着见好就收,只要能离开,顺利解了化色丹毒就成,没必要和个倔丫头耍性子,因此说道:行行行,坐哪没关系,只要能出锁鳌礁就行。 一边说着一边挪了位置,挪到了张舒望身前,林慕蝉冲我吼道:你还等什么? 我一看她急了,慌忙登上车厢,两臂抱住轼杠,变天吼被我装进百兽囊,山坠子身形比较大,用牙死死咬住一根轼杠,楚凤楼一开始在张舒望脚底下盘着,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坐牢靠,因为爪子不同于人手,爬树可以,攥圆的东西很吃力,见山坠子咬住轼杠,说道:还是狗这法好,我也试试。 说完自己和山坠子并排咬住轼杠,他一说话,把巨蟒吐剑那人惊的不轻。 林慕蝉套好辕套,将神农古镰往帐顶扔去,神农古镰会意,镰刀头划开大帐顶,林慕蝉蓝翼一展,蹬空而去,在帐篷外抓住古镰,直上云霄,和我想象的一样,我们是竖着出去的,出大帐的那一刻,一个颠簸差点把张舒望震下来。得亏黄金童挤住。 出了帐篷往西飞行以后,情况稍好些,灭蒙羽车成四十五度角斜飞,但张舒望年老体衰,坐在里面攥住轼杠,非常吃力。 老龙团众在沙地上惊呼,魏庆洲还没回复元气,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锁鳌礁很小,一会功夫就飞出了岛界,孟淑天眼见下面的鲸皮船,哭道:可怜我一生的产业,船没了。 我对他说道:以后咱们肯定还会回来,等老龙团把你的船拾掇好,咱们再来取。 我知道这次侥幸逃脱,并非因为我们实力有多强,天工斗巧,让我能偷袭成功,如若走错任何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飞出岛外以后,气流有变,海上的气流和海中小岛上空的不一样,海中小岛白天在日光照射下,会急速升温,是个风丘,夜间气温会急速下降,是个风盆,因此飞出小岛边缘那一刻,灭蒙羽车一阵抖动,蟒蛇口中的剑往前一低,正好刺中金雪斋肩膀。金雪斋痛叫一声,回头看那人。那人说道,只是颠簸所致,一点小伤,你不要害怕。 金雪斋说道:都飞上天空了,你就不能收了剑,我还能跑了怎地?你这样一个颠簸刺我一下,谁受得了?毕竟咱们都在老龙团呆过,如今一起叛逃,连点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张舒望在后面帮衬道:是呀,都飞到半空了,谁还能跑了不成,快把剑收了,看你这人不错,不像是不仗义之辈,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道:我叫寥洪文,师父是旧江湖挂字门耍青白蛇的,专演蟒蛇吐剑。 张舒望道:知道知道,江湖青白蛇,青蛇吐剑,白蛇下毒,你们卖艺是假,职业杀手是真。对吧? 廖洪文道:对。 张舒望又问:那你在老龙团是不是属于十六海刺之一? 廖洪文说:不是,十六海刺出门执行任务,追杀年底不来开会的叛徒,今天并不在岛上,我和金雪斋这次逃出来,也是豁出性命了,以后主要提防十六海刺,他们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张舒望说道:没关系,跟着我们上山,十六海刺打不进去的,我一见你这小伙子器宇轩昂的样就喜欢上了。 我十分纳闷,张舒望这是怎么了,不和大伙商量一下,就贸然领廖洪文上山,风险较大,他不同于金雪斋,毕竟我们和金雪斋合作过一次,又经历了这场厮杀,知根知底。 张舒望又道:伙计,快把剑收了,再这样咱们可就见外了! 廖洪文见张舒望说话敞亮,不好意思之下,让蟒蛇把剑吞到了肚子里。 张舒望用一只手在羽车侧敲击了一下,自己忽然半蹲着往车下看去,一看之下,大叫道:不好,车底有人! 黄金童侧目一看叫道:果然有人! 廖洪文一听,心怕车底藏有伏兵追杀老龙团叛徒,站起身来扶着车侧往下看,张舒望抬起一脚,正踹在他屁股上,叫一声:下去吧! 结果把廖洪文踹了一个趔趄,可并没有踹到车下,只因张舒望脚底没根,力度不大,黄金童见状,在侧补了一脚,廖洪文惊呼一声摔倒了车下,人是下去了,手还攀着车沿。 黄金童腾出一只手,轻轻一掀廖洪文的指头,只听一个声音喊道:你们这帮小人,我饶不了你们! 喊声由近变远,廖洪文从羽车之上掉落大海。黄金童笑道:还敢拿剑威胁我,当我们好惹的。 柳向晚怒道:你们真够可以,既然救人家出来,干嘛要把人掀海里。 张舒望道:我坐在最后面随时都能掉下去,他不下去,车就是斜的,我又抓不稳,一夜没睡,指头都酥了,当我是你们年轻人?再者说,江湖嘛!就这样!海里有的是被你吞吐兽吹来的团兵,不差他一个,现在离岛不远,他游回去,没人怀疑他。想逃出老龙团,等咱们下次再来也不迟嘛,年轻人做事干嘛那么着急。又不是急着回家娶媳妇。 柳向晚遂不再言语,廖洪文坠车以后,羽车逐渐与林慕蝉平行,林慕蝉飞行之中瞥见了廖洪文坠海,知道不是自己人,也就没有停车,她也明白黄金童和张舒望是干什么的,江湖老油条,骗廖洪文,就和街尾骗小孩糖葫芦一样简单。所以林慕蝉很烦黄金童。 黄金童和张舒望撒谎配合,都不需要演练,一个眼神就知道,因此张舒望也常常夸奖这位高徒。师徒甚是想得。 这一幕把金雪斋吓坏了,死死抱住轼杠,不敢往车下看,生怕黄金童和张舒望再把他赚下去。 羽车平行以后,速度明显加快,林慕蝉拉车也拉的舒服,我们坐在车中,也很舒服,因为车里全是柔软的羽毛,不必再斜着身子,死死抓进轼杠。 是时,明月已经西沉,浮在碧波惊涛之上,有一缕青云摩挲掩映,海面上闪着点点月光,犹如银鳞一般,林慕蝉拉着羽车朝着月亮飞去,我们如同置身童话。 黄金童开口道:王得鹿,回去有什么打算? 我咬牙切齿的说:先把林慕蝉用笤帚疙瘩结结实实揍一顿。 黄金童道:嗨,不是管教女人的事,我是说老龙团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上门来,咱们不如先不会山,直接去找蒋宏山,联盟对抗老龙团。 柳向晚叫道:不可能,我是不会去见蒋宏山的,你们倒是无所谓,蒋宏山一见我,非杀了我不可。说话间脸色一红,转口道:也许杀我都是轻的。 正在讨论之时,文若山给我打来电话,我一看时间凌晨三点,接起电话来,文若山捶胸顿足:坏了坏了,王得鹿你捅了什么篓子了?我一个小时内接了四十一通电话,都要来传票子,明天四十一路人马,要剿杀你王得鹿,整个暗三门差不多全出动了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王得鹿的人头 我实在有些困,打个哈欠对金雪斋说道:多少路人马? 金雪斋电话里叫道:四十一路! 我懒洋洋的说道:来吧来吧,都叫他们上豹伏山,我在那等着他们。最好凑个整编师。 金雪斋惊道:王得鹿你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你当真不怕? 我说道:怕有个卵用?还是黄金童那句话,人死刁朝上,不死当大王,他们要剿杀我,我有什么办法,开门迎客,准备好羊羔美酒,上山的我都招待,人来了我旗鼓喧天,列队欢迎。 金雪斋听着不是话头,问道:你们到底捅了什么篓子? 我把老龙团的事简单说与文若山知道,文若山大惊道:你们从老龙团千余口人中逃了出来?奇迹,奇迹啊,就光这一点,也足够威震暗三门江湖了。 老龙团一战让我想明白了,入暗三门容易,想脱开这个是非江湖,何其难哉?迎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还不如豪放洒脱一些,输了人也不能输了阵势,老龙团在暗三门江湖中,不能算作第一团,也是邪恶团体中的翘楚,我们能全身而退,说明上天是眷顾我们的,老天要我们三更死,决计活不到五更天,要我们百岁终,作也作不死。 我挂了电话对众人轻描淡写一番描述,黄金童笑笑道:这下咱们豹伏山要出名了,扬名立万只在此役。 张舒望道:徒弟你别张口打,闭口杀,我完全同意得鹿的意见,咱们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咱们在老龙团出入无当,捅了魏庆洲那一刀垫底,可以煽动造势,轰动江湖以后,以威名退敌,是为上策。估计这四十一路人马,大都惧怕老龙团势力,不敢不来,是些乌合之众,但暗三门之广,能人辈出,也不得不防,随便出几个黑马就够咱们受的。 黄金童道:话虽是如此,但也得有所防备,蒋宏山就是很好的盟友,他早晚要与老龙团一战,且势力不可小觑,如若能联合起来,比我们孤军奋战要强很多。就算咱们虚张声势,要以威名退敌,也得有个坚强后盾不是? 柳向晚道:我不同意,万一蒋宏山把我抓去,和魏庆洲抓林慕蝉一样,怎么办?人家林慕蝉多厉害,有人舍生忘死的拼命相救,我可就很难说了,咱没有人家命好。 韦绿哪壶不开提哪壶,疯癫说道:向晚,你不是喜欢王得鹿吗?王得鹿这个负心汉,要我的话就把他阉了。现在他和林慕蝉又没有结婚,你得让王得鹿给你个说法。我看看他怎么说。 继而韦绿一个劲的问我是怎么想的,给柳向晚一个说法。韦绿的话茬不能接,一接就算输了,我佯装没听见,不去搭理她,黄金童也在一侧训韦绿道:你胡扯什么?这事有你一毛钱关系吗? 柳向晚听韦绿如此一说,叹口气道:哎,算了,我哪还敢掺和人家两人的事情,都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几个人差点把命搭上,咱有自知之明。 柳向晚说话也开始夹枪带棒,老龙团一战,对她刺激不小,她见了我对林慕蝉舍生忘死的样,心中着实凄楚。 我没想到在老龙团大战之后,韦绿和柳向晚能以这种心扉和语气谈论起此事,刚才夺命的场景,好似过眼云烟,瞬间飘散,继之而来的,仍然是男女之事,可能女人天性如此。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降落在了豹伏山。林慕蝉一夜劳累,卸了辕套,哇一声就哭了。众人急忙相劝,柳向晚不停的就短信事件道歉,那夜真的是为了实验狐术,看我是否能被其迷住。 林慕蝉边听边摇头,哭诉说,与那无关,魏庆洲是个恶魔,自己就这么被他侮辱一番。 韦绿嚷道:你哭这个干嘛?他不是没把你怎么样吗?当时他根本就没来得及。钥匙离着锁眼还有八丈远呢。 林慕蝉没法接韦绿话茬,只是摇头痛哭。还是柳向晚知道林慕蝉心底思绪,那意思被脱了裤子,让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地方,因此哭泣,悄悄将林慕蝉拉到一边说了几句私房话,其他人等忙活着研究灭蒙羽车,或是找地方睡觉,只有我听到了她俩在说什么。 柳向晚对林慕蝉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人生在世,总会有些很尴尬的经历,比如我吧,上中学时在厕所,就有个男老师误入女厕,把我看了个真切,大一时挤地铁,有人在后面看着我背影行淫事,临了那脏兮兮的东西就挂我裙子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还有一次更尴尬,上高中时,我转过一次学校,转校第一天,全校停电,我抹黑去厕所,误入男厕,里面星火点点,有好些坏男生在抽烟,就在我进去时,来电了,我看到了四个人,急忙往外跑,他们对着我吹口哨嘲笑,你说我委屈不比你少吧? 林慕蝉听了,这才渐渐止住哭声,说道:向晚,这事前前后后是我不对,我不该动那么大肝火,以至于你们差点丢了性命。还惹上这么大麻烦。 柳向晚道:也不能那样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今后我不会对王得鹿有那些想法,你放心。 林慕蝉说道: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竟然让咱们两个心思迷乱…… 柳向晚道:哎,我想我是因为鹊玉吧,被王得鹿带到了暗三门江湖中,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就陷了进去。 我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发出声响,两人回头看见了我,便不再作声,林慕蝉说道:你偷听到什么了? 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路过。说着去看灭蒙羽车去了。 我们将羽车拖进花果阵之中,用藤蔓将其缠住,以免飘走。张舒望开了另外两个瓜的门,准备进去休息。 孟淑天爷孙两个听说有四十一路兵马要来追杀我,不敢留在豹伏山,要辞行,临走之际说对不住我们,昨夜实在迫不得已,不说出实情,怕孟军被杀。 我说道:不妨事,刀都架到了脖子上,先保命要紧。我们央你出了一次海,致使你鲸皮船有去无回,也很对不住,不过你放心,过些时日,如果我王得鹿还活着,我会把鲸皮船和鼍油都送到你府上。 孟淑天听我话锋里,透着不要命的光棍气,不敢久留,慌忙辞行下山,那还顾得了鲸皮船。 林慕蝉对灭蒙羽车最感兴趣,被柳向晚劝好以后,趴在车底下研究灭蒙羽车结构。我走过去叫她说:慕蝉你过来一下。 林慕蝉不知道什么事,尾随我而来,我推开巨瓜的瓜蒂小门,招呼她进去,随手在瓜外找了一根小木棍,一进门将林慕蝉推攘在了瓜瓤中,不由分说按住腰肢,照着臀腿一阵猛抽,林慕蝉大叫道:王得鹿你疯了? 我说道:我没疯,你要是再这么任性,咱们就离着灭团不远了,你知道为了救你,差点把大家命都搭上吗? 林慕蝉脸上一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被我按住抽打的缘故,用嘴角咬住一缕头发,一言不发,撅着身子挨打,我打了她二三十下,扶她起来,她突然扑到了怀里,小声嗔道:我不敢了! 我问道:疼吗? 林慕蝉撒娇道:疼,我记住了。 女人大多有受虐倾向,林慕蝉被我雄性荷尔蒙刺激下,娇滴如夏花,我的举动很粗俗,但有时候男女之间好像就要有一些粗俗之事,方得真味。 我从瓜中出来,林慕蝉不好意思出来见大家,就在瓜瓤中睡着了,黄金童听到里面噼啪的动静,见我出来,讪笑道:行啊,英雄出少年,我今天跟你学了一招。媳妇是这么管教的吗? 我无心跟他谈这个,说道:我行你不一定行,咱们说点正事,真打算去找蒋宏山? 黄金童道:废话,你有别的办法?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眼瞅着等死啊? 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简单商议一番,最终得出结论,睡一觉出发去找蒋宏山。黄金童给文若山打电话,让他联系蒋宏山,这次文若山根本就没谈钱的事,知道我们把篓子捅大了。 文若山打听得蒋宏山现在黄河入海口处一个叫荆条沟的地方,那地方离我老家不远。是条海潮沟。挑河采江底的一直沿着大江大河转悠,因此并不难寻觅。 我们整整睡了一天,四十一路人马集结也需要很长时间,一半天到不了豹伏山,我们连夜出发,去会蒋宏山,那时蒋宏山已经得到文若山消息,我和老龙团干上了,并且全身而退,他对我十分感兴趣,只是碍于手头事务,不便上山来会,说在荆条沟专侯。 柳向晚在我们百般劝说下,终于答应前去,我们的理由是,老龙团都闯出来了,怕他蒋宏山作甚。 当夜我们架起灭蒙羽车,林慕蝉拉着,一路飞往荆条沟。行至十点来钟,林慕蝉根据分金,降落下来。 是夜白霜挂地,荆条沟名副其实,是一片红柳地,红荆条密密麻麻,地理上极为隐蔽。有采江底的小卒看到灭蒙羽车,惊为天外之人,慌忙报告,蒋宏山在荆条沟侧扎有四五个帐篷,听说有羽车从天而降,倒履相迎。 我们将羽车用荆条拴住,见面寒暄已毕,蒋宏山拉着我的手走入帐篷,此人亦是百余岁不死,用的是养鳞道诀,入得帐篷,眼前的一幕把我们惊呆了,帐篷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赫然放着一个人头,那人头脖颈之处淌着鲜血,眉目面貌,分明就是我! 第一百九十三章老龙团人头令 众人一进帐篷,见人头在桌子上,各持器械,眼看就要变脸,因为搞不懂蒋宏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好端端的站在帐篷门口,而他桌子上却放着我的人头,一时间气氛凝固,剑拔弩张。 蒋宏山见我们脸色大变,哈哈一笑,走到桌子前,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说道:王先生,你千万不要误会,这颗人头,是我手底下人在入海口伏击了老龙团的一条小船,上面有四五个兵卒,船上带着这颗人头,这是老龙团的人头令,据传老龙团一旦结下了大仇家,就会下人头令,即以海瞟胶捏造仇敌头像,图以鸡血,传遍各处堂口,以备见者杀之。据我所知老龙团一共下过两个人头令,一个是杀清波羽士的,一个是杀你的。当年清波羽士独步江湖,老龙团人口不知好歹,惹怒于他,一杆马尾浮尘,差点把老龙团灭了,东海伏波兽出面求情,才算作罢。可惜此人云踪飘渺,不可寻觅。第二个就是王先生了,想来王先生手段高强,不在清波羽士之下。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东西叫做人头令,做的形象逼真,颇有阿q精神,那意思,虽然是追杀你,但我们在传令之时,用你的人头,寓意早晚人头落地。 老龙团行事着实好笑。 众人虚惊一场,蒋宏山摆手请坐,我找了把椅子坐下,林慕蝉就我侧边坐下,她一落座,牙关倒吸一口凉气,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张舒望狐疑一番,还以为蒋宏山有诈,频频看那椅子,只有黄金童吃吃的笑,并不言语。我明白,将她按到在瓜瓤榻上,有几下打疼了,臀上兀自有些青淤,她只能蹭着椅子边,侧着腰胯勉强坐下,坐下后林慕蝉红着脸,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初次与蒋宏山会面,对方十分客气,像我们这类人到来,蒋宏山当然十分欢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连小屁孩打群架都知道这个道理。 当下我问道:蒋老先生最近生意还好? 其实我压根不知道蒋宏山做的是什么生意,我对采江底的了解,仅限于柳向晚祖上那段五车银冬瓜豪买采鳞图。 蒋宏山语气看似颇为真诚,一脸愁容道:哎,目今世风日下,生意也越来越难做,污染太严重了,想我年轻那会,一张采鳞图,找到河星点,就有河星膏溢出,现在乌烟瘴气,满目疮痍,河星膏是越来越难采,就连这海潮沟里的鱼都有一股柴油味,头大身子小,和我当年那细鳞肥尾鱼,不能同日而语,说不得了,说不得了。这不年关将近,任务尚未完成,夔主频频催膏,我们众人年也过不安生,还在这海边奔忙,若是几十年前,近海的河星膏我们都不采,嫌腥气,如今倒好,连近海的河星膏都淘换不着,你说哪里说理去?我也上了年岁,很有些弯不下腰,迈不开腿了,有意告老东篱之下,无奈一帮之众,后生们都不争气,后继无人,顶不起大梁,还得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出马,老夫天生就是奔波到老的命。 张舒望接茬说道:那咱老哥俩一样了,我也是奔波到老的命。 蒋宏山斜了一眼张舒望,鼻孔朝天,白眼翻额,那意思,我是谦虚一下,你还当真了,层次能一样吗?我蒋宏山在云中,你只不过是个耧犁老汉,庄稼把式,能和我比? 后来通过采江底帮内人说,蒋宏山是个孤傲凶残之人,哪里是什么帮中后生无人能顶大梁,只因蒋宏山权力欲极强,不肯放权,几十年来先后提拔了五个二把手,都因蒋宏山疑心过重,担心二把手篡权,纷纷置于死地,一个鸠杀而死,一个明杀而亡,一个诬陷而毙,一个借刀而屠,最后一个死于夔主。以至于采江底帮中后生,无人敢再任二把手。 不过眼前之蒋宏山,神情之中,略带一些有意为之的意味,高傲神情中显出些许做作,很是不自然。 当时我还想,老龙团和采江底帮所行之事,各有不同,但在制度上颇为相似,均有一妖兽尘外主持,中原地界有一老人大权独揽,搞得乌烟瘴气,只不过采江底帮要比老龙团好很多,因为蒋宏山善作思想工作,而不像魏庆洲那样简单粗暴,直接以毒品控制团员。 我当时见蒋宏山瞧张舒望时脸上浮现出怪物相,虽然做作,却也看得出此人不可一世,采江底帮成员虽说比老龙团要少,也得有个三二百人,这种团体,关键在于夔主扶持,蒋宏山从无名小卒一路到暗三门帮会魁首,全是黄河水夔一妖之力,采鳞道门都学到了手,应该没少在主子面前摇尾乞怜。 我见蒋宏山蔑视张舒望,心里头有些不舒服,我索性排头至尾,将我们一班人物一一给蒋宏山作介绍,当介绍至柳向晚时,柳向晚打断我说道:蒋先生,记得当年你五车银冬瓜豪买采鳞图吗?我祖上就是柳西岩,你当年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要不是采鳞图十分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我想我祖上也就遭你毒手了,即便我祖上侥幸逃过一劫,你还是杀死了王曰坤,如今与其后人见面,你有什么感想? 柳向晚在我心中,一直温文尔雅,虽然想法多很冒险,但总不表现出来,不知道为何面对蒋宏山,会大言此事,实际上柳向晚不说这话,蒋宏山根本就不会和柳西岩联系起来,天下姓柳的海了去了。即便蒋宏山动问时,柳向晚完全可以说一句,同姓各宗,互不认识。 此来之前,柳向晚执意不肯见蒋宏山,见了面又主动说出是柳西岩后人,举动很让人费解。 蒋宏山先是把脸一沉,凝视柳向晚,也许此人不好色,毕竟学了个先天道门,不能好色,蒋宏山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后,我失于亲近了,说起当年之事,无非血气方刚少年行径,一时有些怒气迷心而已,怎至于为财杀人?想想当年事,如今只当浮生一笑,不堪言啊不堪言,还望恕老朽当年孟浪,惹下些许惊吓,在这里赔礼过去了。 说着话,蒋宏山立起身来,结结实实给柳向晚行了一个深揖老礼。柳向晚并不为所动,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 蒋宏山一揖到地,缓缓抬起身形,见柳向晚文丝未动,毫不介意,继续谈笑风生,说道:初次会面,该当杯勺相待,我这帐后头面架了一座柴锅,今天在左近村中买了几只三斤多的芦花鸡,煨在锅中多时,现已熟烂,乡野地方无甚招待,休嫌轻慢,桌下有枣花缸头一瓮,咱们摆上桌来,把酒衷肠,以消永夜,岂不快哉? 我听到此处,肚子很不争气,一时间饿了,说道:有酒有肉最好。 众人也纷纷点头,张舒望还算含蓄,黄金童一听芦花鸡,哈喇子差点流出来,叫道:最好边吃边谈。 金雪斋跟着我们第一次出门,只是一言不发。 蒋宏山站起身来说道:那老夫去尝尝鸡汤咸淡,诸位稍候。 蒋宏山一出门,柳向晚小声急道:这里的鸡、酒、茶,都不能入口,待会我以摔碗为号,大家快跑,听到没? 我们一时愣神,又不敢大声言语,不知道柳向晚什么意思,就连号称脑力国人的黄金童也不知柳向晚为何说出这番话来,但暗三门江湖之中,险恶非常,柳向晚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我们只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蒋宏山不一会折返回来,亲自端着一大盆芦花鸡,自去柜子中拿了几个碗碟,将枣花缸头从桌子底下抱出来,开了泥头,一股酒香弥漫帐篷之内,但柳向晚已经有言在先,大家顿时警觉起来。 蒋宏山一个人铺碟布碗,又是倒茶又是倒酒,柳向晚的酒杯中倒入酒后,她先倾了半杯,倒在自己的菜碗之中,然后不顾众人,自己先去鸡盆之中舀了一勺芦花鸡,放入碗中,用雪白鼻子凑近闻了闻,说道:好香。 我们当时并不解其意。直到蒋宏山将茶酒都斟完,这才落座,就在屈膝往椅子上坐时,柳向晚抓起鸡碗,一扬手泼在了蒋宏山脸上,顿时脸上白烟四起,伴有噼噼啪啪的烧灼之声,蒋宏山啊呀一声,连同椅子翻倒了地上,在地上四肢乱舞,活像被烧烤的大王八。 黄金童大叫一声:有毒! 柳向晚将碗往地上一摔,掏出雄吞吐兽,呼啦一口大风,帐篷整个掀了顶,把蒋宏山吹得腾空而起,我还纳闷,吞吐兽能能轻而易举的吹动蒋宏山,心中还还自己找解释,也许蒋宏山脸上被毒汁一泼,身上的道门使不出来,才让柳向晚的了手,柳向晚叫道:快跑! 我们一众人等慌忙往羽车方向跑,采江底帮有七八个人在帐篷外面,见我们打了起来,正要上前动手,被楚凤楼当先扑倒一个,咬掉了鼻子尖,柳向晚吹跑了两个,山坠子和变天吼上前就扑,一时把采江底的人都冲散了,直冲到羽车跟前,发现有个人企图拆卸羽车。 黄金童对韦绿叫道:抓这个活的! 韦绿一阵黄风将那人卷到了羽车之中,原来那羽车虽然轻巧,却极难拆卸,一两个人拆的话,所需时间较长。 我跳进车厢用鹿骨刀逼住那俘虏,林慕蝉急忙架上辕套,见山坠子跳上车后,腾空而起,因为山坠子最为衷心,只要我们中任何一员不上车,它就不肯上车。 羽车腾空以后,我按住那俘虏问道:说,你们蒋帮主为何要设计毒杀我们,不说我就把你扔下去摔死。 那俘虏慌忙说道:不干我事,不干我事,其实我们是老龙团的人,所谓的蒋帮主其实是黄龙团团头易容。 那俘虏言罢,口吐绿水,当时死亡,我很是吃惊,问张舒望道:这是什么道门?说完就死? 张舒望只是凝视那人,沉默不语。 黄金童骂道:好个文若山,竟敢诓咱们。 话音未落,文小吒给我打来电话,我一见怒气冲冲,接起电话,正要一通臭骂:没想到文小吒在电话里说道:得鹿哥哥,快点来我家,来晚了,我叔叔就被老龙团的人整死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金蝉刺 我却待再问文小吒几句,她匆忙把电话挂了,再打无人接听,许是情况十分紧急,我急忙和大家商议道:此次还真不是文若山诓咱们,他叔侄女两个极有可能身陷危险境地,咱们抓紧时间去看看。 黄金童说道:别是连环计就好,一计不成心生二计。这里假蒋宏山没有得手,那边继续骗咱们进入埋伏圈。 我反驳说:那别人信不过,咱们还信不过文小吒吗?她可是个清纯孩子。 张舒望道:文小吒这丫头倒是不至于诓骗咱们,可你怎么就能确定她不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给你打的电话呢? 我一时语塞,楚凤楼变成猫身以后,性格变化很大,伏在张舒望脚前说道:你们这样怀疑来怀疑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人命关天,总要去看一看的,到时候小心行事即可,因怀疑而不去相救,万一文若山真死了怎么办?暗三门江湖中最惨重的损失。 我说道:你们看你们看,还是人家死过一次的人豁达! 金雪斋和黄金童正在手忙脚乱的往羽车之下抛尸体,柳向晚嘱咐不要碰到那人口中流出的液体,以为有毒。 尸体抛下去以后,任由其滚落进荆条丛中,面对活生生的人死亡,我们很有些触动,虽说与老龙团一番厮杀,可除了魏庆洲死了一半,我们没有伤人性命,眼见一个老龙团小卒无缘无故毒发死在车上,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毕竟我们是混暗三门江湖的,并不是杀人亡命之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家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此次不同于虫孩之战,因为虫孩本就不是个人,只是人形动物而已,所以虫孩之死,没人感慨。老龙团有奇毒,这种毒只要服者说话就能死,久后乃知,此毒名作:八句倒,服用者一旦说话超过八句,准死! 毕竟前路还要慨然面对,经过一番商议,文若山家必须去一趟。 决定以后我问柳向晚,你怎么就能轻易识破假蒋宏山的伎俩呢? 柳向晚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我小时候见过蒋宏山,你们说如果人一旦有钱了,最关心的事是什么? 黄金童应道:自己的身家安全。 柳向晚继续说道:不错,我的祖上柳西岩得了三车银冬瓜,躲在京城,天子脚下,杀人放火的事自然要少些,堪堪能够安生度日,却也整天战战兢兢,据说他时常梦见王曰坤,每每吓醒,从他那一代起,就开始托人在江湖上四处打听老龙团消息,后来我爷爷那一辈人,干脆安居海外,到我父辈重回中土,以为蒋宏山已经作古了,但有祖训传下来说,一定要和采江底帮讲和,不惜一切代价,因此我父亲叔伯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采江底帮,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最后在一家饭店见着了蒋宏山,当时带了许多珍贵的礼品,我父亲兄弟几人低眉顺眼,说要替祖上还蒋宏山的三车银冬瓜。蒋宏山听明白什么事后,就问柳西岩在世否?父亲就说已然作古。蒋宏山就说,既然死了就算了,不死的话,我碰上就会杀他,人死了旧账一笔勾销,我老蒋没把他当回事,只是觉得当年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脸面挂不住,我要是当个事,你们这一支,一个人丁也不会有。吓得我父亲兄弟几个频频点头。那年我才七岁,跟着老爸去了,蒋宏山说完那话后,看到了我,只说小姑娘很可爱,把我叫过去了,问我名字,我说叫柳向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来,递给我,让我吃了。我说我有虫牙,不能吃糖,这是老妈从小耳提面命的。结果蒋宏山把脸一沉,说是不吃就掐死你,吓得我把那块糖囫囵吞了下去。后来蒋宏山把老爸兄弟几人带去的礼物收下了,大手一挥,赏给了几个随从,连瞧都没瞧一眼,要知道礼物中,光是有陀飞轮的瑞士手表就有十几块,当时的物价能买一条街。那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暗三门,就连我父辈们也不懂什么江湖,他们大多是国外名校毕业,哪里见过这架势。好在蒋宏山人物还算落拓,没有深究当年的隙恨,那次见面以后,我们家族算是和采江底帮正式和解了,我之所以害怕见到蒋宏山,只因童年的阴影,哪有大人给小孩糖吃,不吃被掐死的?到现在我做噩梦,里面追我的坏人都长着蒋宏山那张阴沉的脸,林慕蝉被绑在法坛上时,我就觉得是蒋宏山把我绑了,简直就是感同身受,因此我就从蜉蝣网里冲出来了。今晚那个假蒋宏山,可以说易容功夫十分了得,老龙团的人肯定也见过蒋宏山,那张易化的脸,音容笑貌已经做到了极致,但是那阴沉的神情,和不吃糖就掐死我的架势,那人模仿不了。我见蒋宏山时是个小女孩,事情虽也过去很长时间,可蒋宏山总该有个印象,但我主动说起旧事,那人根本就不知道,我当时就知道这里头有诈。环顾四处,他们只有七八个人和几顶帐篷,且帐篷里的草都没踩干净,说明帐篷是新搭的。而且一进帐之时,见到了人头令,那东西是老龙团内部传檄之用,他都没来得及收,编了个谎话说什么劫了老龙团的船,试想一下,除了十六海刺,老龙团的人都在锁鳌礁,去哪传人头令,这不明摆着骗人吗?当时我就想,这是老龙团自导自演的骗局,只不过不知用什么手段,让文若山给咱们打了电话,骗来这里而已,他们一千余人都没将咱们围住,想用七八个人来杀咱们,只能用下作手段了,最常用的肯定是下毒。那假蒋宏山说有鸡有酒,我就十分肯定他们要下毒了。但咱们也不傻,暗三门肯定有自己验毒的一套办法,因此我断定他们不会用常规的毒,几个月前我读了一本《毒考春秋》,里面就曾讲过,说上上之毒,分作阴阳两份,单验一份,并无毒征,阴阳合二,便是奇毒,所以我猜,他们肯定是鸡里面下一份,酒里面下一份,单吃一份就没毒,若是吃鸡喝酒就毒发身亡。有人不喝酒也没关系,只要毒死王得鹿就万事大吉,因为王得鹿叫喧什么有酒有肉最好。 我听完柳向晚一席话,方才恍然大悟,小声对她说道:向晚,你从蜉蝣冲天丝网里爬出来,我还以为是为了我呢。原来是设身处地的想象着蒋宏山蹂躏了你! 柳向晚指了指前面飞天拉车的林慕蝉,摇摇头并不言语,过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一半一半吧。 原来柳向晚早已见过蒋宏山,之所以不想再见,只是因为童年阴影,被逼着囫囵吞了一块糖。也多亏柳向晚当年吞了那么一块糖,否则今夜极有可能大家全军覆没,我们这班人中好像个个都喜欢喝酒,除了楚凤楼是猫身,金雪斋初来乍到,生活习惯还不是很了解。 老龙团给我们编织了这么个小插曲,说明山雨欲来风满楼,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们。 我们商量对付老龙团对策之时,张舒望分析说:把一千余口人除尽,是不现实的,也有违上天爱人之德,所以啊,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不能与其小卒过分纠缠,直接解决掉魏庆洲,老龙团群龙无首,自然瓦解。 黄金童道:瓦解?那东海伏波兽是省油的灯?我现在有点明白鸿蒙老道的意思了,这架越打越大。 韦绿叫道:老公,依着你的意思,咱们远远的躲了?回西北支教去?我支教,你放羊?生一大帮孩子,怎么样? 黄金童道:那别墅呢?豪车呢?人家主要是杀王得鹿,咱们是从犯,不至于远远的躲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无一搭的商量着策略,前路漫漫,谁也没个准主意。 我们连夜赶回豹伏山,先进入花果阵中,有了花果阵睡觉很踏实,即便老龙团全体出动,想要打进花果阵,也绝非易事。但当夜来不及睡觉,急急忙忙将各种器械收束在地排子车上,将紫电绝尘特从周边树林里召唤回来,套了车辕,连夜赶往文若山家。只因灭蒙羽车是飞车,而文若山住在村中,飞车显然不宜降落,居民见到明月青云之间,远远飞来一架飞车,非得报警不可。 地排子车驶进麻榵沟子时,已然是凌晨四点多了。在路上黄金童疑惑说:在村子之中,老龙团的人如何对文氏叔侄下手?他们不怕破相吗? 张舒望分析说:定然是夜入民宅,将文氏叔侄女控制了呗。 黄金童又道:既然控制住了,文小吒何以能打电话向咱们求助? 张舒望道:这我怎么知道?关键一点是老龙团的人找上文若山做什么?他们怎知咱们有联络? 黄金童道:左不过是王得鹿在锁鳌礁自称叫文若峰,被老龙团的人听了去,联想到了文若山,前来让文若山给四十一路暗三门人马传票时,顺便问了问知不知道王得鹿,文若山可能不曾防备,实话实说,老龙团的人马才逼着文若山给咱们传假情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柳向晚说道:你们两个疑神疑鬼的累不累,咱们到了以后,一看便知。 我们进村以后,径自驶向文若山所租赁的宅院,有山坠子随行,满村的狗没有一只敢叫出声。我们悄悄的下车,不敢直接去敲门,我轻轻一跃,手搭墙头,往院内一看,有两个黑衣人在堂屋门口站岗,我刚瞄了一眼,只见一个黑衣人一扬手,嗖的一声,一件暗器朝我飞来,正中我左臂。 我慌乱之下,赶紧跳下墙头,只见左臂上趴着一只青铜蝉,也不疼也不痒,只见青铜蝉的尾部拴着一根布条,布条上写着几个字,借月光一看,上写着十六海刺之金蝉刺。 看清了字,我想用右手取下那青铜蝉,手指一碰时,那青铜蝉口针,一下扎到了我的肉中。 那一下,如同一柄巨锤直击我心脏,疼的我眼前一花,啊呀一声,瘫在了地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十六海刺 我不知道被金脚蜘蛛咬到是一种怎样的疼痛,我当时的疼痛应该不亚于金脚蜘蛛。青铜蝉口衔一针,宛如盛夏之际,趴在柳树上的真蝉,以作刺入树干之用,那青铜蝉刺入我的胳膊,一如活蝉刺入树干。 我疼得满脸流汗,众人围过来看时,发现我的胳膊已经黑了一片,直径七八公分,林慕蝉上前捏起青铜蝉,就要往外拔,金雪斋急道“别拔,拔出来他就死了。 张舒望小声道:那不拔就不会死? 金雪斋一脸愁容的道:不拔的话,全身瘫软,站不起来,有一口气息游离,却死不了,院里面的人如果想杀王得鹿,使个小手段,这青铜蝉自己就跳下来,王得鹿登时即死。 黄金童斜了一眼金雪斋,怒道:你知道里面暗器这么厉害,如何不早说? 金雪斋冤枉道:天地良心,我怎么知道十六海刺在里面,别说是王得鹿,就是我,估计也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柳向晚道:怎么可能?老龙团千余口人,咱们都闯出来了,这十六个人能把咱们怎么着? 金雪斋解释说:这十六个人并不是魏庆洲的人,是魏庆洲的雇佣兵,咱们在锁鳌礁之时,如果有这十六个人在场,咱们一个跑不了。 韦绿小声道:那这十六个人比小团头都厉害?为何魏庆洲不收编他们作小团头? 金雪斋说:老龙团的制度你们不懂,小团头都是魏庆洲的死忠,魏庆洲叫他们弑父杀母,他们连眼都不眨一下,只有死忠才能做小团头,并不一定十分厉害。而十六海刺,个个都是暗三门杀人高手,而且在老龙团中,并不服用五仓化色丹,他们虽然隶属于黄龙团,却是暗三门顶级雇佣兵,谁出的价码高,就跟着谁。 黄金童急道:那还等什么?背着王得鹿赶紧跑吧? 金雪斋长叹一声,说道:咱们命该绝此,跑不掉了,你们往四周看看吧。 众人抬起头来,往巷前巷尾一瞅,分别站着两个黑衣人,林慕蝉竖起神农古镰,不顾在村中破相之危,展翅腾空,冲着巷尾两个黑衣人冲去。 两个黑衣人之中忽然少了一个,众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怎么消失的。林慕蝉冲着巷尾另一人挂出了镰刀,就在镰刀要扫到那黑衣人之时,林慕蝉突然扇翼,腾空而去,好像害怕伤到站在街尾的黑衣人。 眨眼之间,林慕蝉折返回来,降落到原先起飞的位置,离我不远,她一脸惊愕,呼啦一声收了蓝翼,面色惊恐之极,一言不发。 定睛看时,原来林慕蝉身后背着一个人,就在林慕蝉起飞向两个黑衣人冲去之时,一个黑衣人忽然消失,瞬间出现在了林慕蝉背上,一把匕首横在林慕蝉咽喉处,林慕蝉眼看神农古镰要扫到另一个黑衣人,须臾之间人头就能落地,忽然感觉背上多了一个人,脖子处横了一只匕首,没敢挂死另一个黑衣人,而是往上飞去,伏在她背上的黑衣人喝令她飞回去,那还有敢不从的? 就在林慕蝉攻击巷尾黑衣人的同时,柳向晚抱着雄吞吐兽,跑向巷前,刚把吞吐兽对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手中持有一条法杖,望空一举,蓝光一现,柳向晚凭空消失,身上衣物背包腰带呼啦一下落在了地上,吞吐兽也摔在了地上,柳向晚落地的衣物之中,鼓鼓囊囊钻出一只小白兔来,吞吐兽见了,上前连亲带蹭。 过了好一会我才明白过来,柳向晚被人变作一只兔子,那小白兔钻出衣物之时,持法杖的黑衣人目运黄光,照了小白兔一下,小白兔遂匍匐不动,任由吞吐兽左蹭右蹭,原来吞吐兽只认属灵,柳向晚变作何物,它都能认得。 我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虫书中有种虫,能将人变作他物,叫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了,不是我学艺不精,而是身体瘫软如泥,大脑也转不动了。 张舒望刚刚祭起几块砖头,砖头浮空正要砸向黑衣人,眼见林柳二人,先后着道,那砖头呼啦一下掉落在地上,他没心思打了,这仗没法打。 楚凤楼本想上前去扑,张舒望砖头打谁,他就咬谁,见张舒望砖头落地,敢怒不敢言,安心做一只宠物猫,不敢伸招。 变天吼在我的百宝囊中,压根就没掏出来,山坠子很通灵,一看那架势,鼻子里直哼哼,围着我打转,不离寸步,时刻准备瞪眼迷人。 街头巷尾三个黑衣人会齐,另外一个用匕首逼着林慕蝉,三人远远围着我们,这只是十六海刺中的其中四位,几乎让我们全军覆没。 黄金童扭头对韦绿说:你快跑吧,快! 韦绿道:那你怎么办? 黄金瞳怒道:没时间了,快点,在豹伏山等我!只要你走我就有办法。 韦绿道:当真? 黄金童扬手要扇韦绿,叫道:快走! 三个黑衣人一听黄金童让韦绿跑,都轻蔑一笑,那意思,在我们手底下没人走得脱。 韦绿不急细想,黄风卷身,呼啦刮出了胡同。三个黑衣人只觉一阵黄风眯眼,不见了韦绿,互相面面相觑,好像不相信有人能从自己手底下逃走一样。 我心道,还是坛子师父传的法门好使。那时我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如果能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张隐身符,也许他们真的奈何不了我。 可惜我已经瘫如废人,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用匕首逼住林慕蝉的那个黑衣人,惊问道:刚才使黄风那人是谁?可是黄风摄人术? 柳向晚被变成了兔子,我则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林慕蝉不知道瓜州的详细事情,黄金童当时摆清高,什么都没学,只有张舒望说道:是黄风摄人术,你如何识得? 那黑衣人一听,隔着面罩两眼放光,逼住林慕蝉脖子的匕首忽然撤回来,也不怕林慕蝉跑了,径自走向张舒望,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子问道:你刚才祭起砖块的手法是黄风御剑? 张舒望点点头,那黑衣人大叫道:宝坛祖师现在在哪里? 众人一听宝坛祖师,立即联想到了坛子师父,无不大惊失色。张舒望哆嗦问道:坛子师父是你什么人? 那黑衣人兴奋道:他是我祖师爷!现在在哪里? 张舒望摇摇头说道:不对,你今年多大岁数? 黑衣人道:我三十九岁,怎么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宝坛祖师? 张舒望把头摇的和个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对不对,坛子师父不可能有你这徒孙的,坛子师父当年跟我们说过,他那地方三百年没进过生人,三百年来,韦绿是第一个徒弟。 黑衣人越听越激动:对对对,你说的对,我们这一门起自明末,我的师祖在明末机缘巧合,得见宝坛祖师,传下了一套隔帘花影的奇术,短距离之内,能移形换影,我们这一行,在前清时身居关外,是皇上家的鹰户,专为皇宫贡献神鹰,凡在天空见到上好鹰隼,身影一虚,即能瞬间出现在飞鹰之侧,伸手将其抓住,再次虚影,飘落地上。这叫隔帘花影,你那手黄风御剑,还有刚才那丫头黄风摄人,我都听我师父给我描述过,只是我们不曾习得。我师父说如果有机缘,一定要寻到宝坛祖师,他那里法门多如牛毛。 黑衣人这一番话,把张舒望说愣了神,黑衣人见张舒望懵懂,问道:我这手隔帘花影,宝坛祖师没给你讲过? 张舒望愣愣的摇摇头,黑衣人急道:宝坛祖师现在在哪里? 张舒望说:他在一个洞穴之中,可惜在我们出洞以后塌了。 黑衣人急道:在哪?在哪? 张舒望道:在瓜州。黑衣人恨不得拉着张舒望一路到瓜州,持手杖的黑衣人过来劝道:石幡大哥,你这是…… 那黑衣人兴奋道:这班人是我师兄弟,哦不,差不多是师祖了,直接是宝坛祖师的徒弟。 持法杖的黑衣人说道:大哥,目离山供要紧,咱们要的是王得鹿。 那黑衣人闻听此话,沉默片刻,稳了稳心神,眼见东方既白,天快亮了,村落之中多有不便,一摆手吩咐那三个黑衣人说:咱们进屋说话,凌小七,把王得鹿身上的青铜蝉给他拔了,带他屋内说话。 那个叫凌小七的黑衣人踌躇不前,问道:大哥,这样做…… 石幡一瞪眼:恩? 凌小七不敢怠慢,凑到我身前,将那青铜蝉用一根如意拔了下来,原来这是个法门,用那如意拔下,我慢慢恢复体力。山坠子在我身侧,知道黑衣人此番是解除我痛苦,并不阻拦。 众人一看,没有韦绿的手段,也别想跑,一不留神,他们就下死招,就实力来讲,林慕蝉要跑的话,拼了命也能跑掉,石幡的隔帘花影,不一定比她速度快,只因刚才是窄巷,林慕蝉不敢用全速。可她压根就没想走。 我被众人架着走进文若山家院落,一进堂屋,发现屋内黑压压全是黑衣人,十六海刺全伙在此,文若山和文小吒分别被绑在椅子上和床上。文若山一见我,就嚷道:得鹿兄弟,不是你哥要害你,实在是刀刃横项,我没有办法呀。 文小吒也对林慕蝉说:姐姐千万不要怪我,实在是没办法。 我虚弱的摆摆手说: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不怪你们。 持法杖的黑衣人对石幡说道:大哥,即便这帮人和您师出同门,您可别因小失大,误了目离山供,反正您与这些同门之间形同陌路,毫无感情可言。 石幡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对持法杖的黑衣人说:恩,神虎兄弟说的极是,可我想学他们的艺。 持法杖的神虎说道:不妥不妥,想学艺,他们就会开活命的条件,咱们可是要取他们性命的! 石幡道:也对,诸位,把这几个人全杀了吧,留下王得鹿带回锁鳌礁。 第一百九十六章六六 持法杖的神虎问石幡道:金雪斋怎么处理? 石幡想了想对金雪斋说道:我们要把你带回锁鳌礁的话,你会死的很惨,不如我们在这里把你杀掉,给你一个痛快,回岛之时,我们就说你顽固抵抗,无奈之下,被我们杀了,抓不住活的,你看可好? 天下事奇,奇不过与敌商死之策。金雪斋心内成灰,自觉生还无望,见有速死之法,哪有商量余地,当即点头不语。之前我与金雪斋为了鹊玉妖方电话沟通过几次,电话中只闻声,不见人,没看出来是个阴郁之人,现今一见,他寡言少语,不甚明朗,唯以妖方是业,其余皆淡然处之。 屋内有黑衣人十六个,我们被围在中间,如罐头一样,根本跑不了,石幡还郑重嘱咐说:把那会飞的女子绞死,不能见刀口,死后再背后开刀,将蓝翼取出来,此物应该价值不菲。其他人随便你们吧。 文若山听闻此语,身虽被绑在桌子腿处,却不住的以腿跺底,大叫道:你tm不靠谱啊,害死我们咯,害死我们咯,盛名之下,多半是些不靠谱的人! 石幡扭头看着文若山,问道:文老三,你这是说谁?我们又没准备杀你,你瞎咋呼什么? 文若山慌忙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说话间,眼望着我们众人,泪珠有夺眶之势,那意思我老文尽力了,没有办法,帮不了你们,神情中写满歉疚。十六海刺威逼文若山和文小吒,一计不成心生二计,设下埋伏,等我入套,文氏叔侄实出无奈,我从文若山的话语中也听得出来,他业已偷偷请了高人前来相救,只是还没有到来。 因常在暗三门中传票,打杀之事在所难免,文若山早有机关防备,所赁的房舍之中,有类似银行报警系统的装置,直接能请动几位高人,十六海刺一进宅之时,他就启动了应急的装置,可至今那些所谓高人一个没到,故此顿足哀叹,虽然知道自己死不了,却为我们之将死而感到内疚自责,毕竟被逼之下,连续诓骗我们两次,其实严格来说,第二次也不算诓骗,文小吒说的是实情,我们再不来,十六海刺绝对要对她叔侄以死相逼。 我听了石幡杀林慕蝉的方法后,想上去咬石幡,可我脚底发软,根本没有力气挣脱。林慕蝉倒是很冷静,听了石幡对她的处理方式,没有大喊大叫。十六海刺之中,石幡是带头大哥,也就是瞬间移动到林慕蝉背上那黑衣人。 坛子大师在明末时见过一个生人,并收为徒弟,教了一手隔帘花影,取相映即至之意。后来代代相传,传至石幡这一代人,知道坛子师父许多其他手段,却不曾学习到身,只知宝坛祖师之名,且并没有人见过,以鹰户身份居于暗三门中,世代单传,因此江湖之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小门。 坛子师父在明末无意之间教了一个人,致使后世暗三门中多了一个小门众。这一门小到没有名号,在石幡之前,历代传人都是鹰户,没有拿这项技能干别的,只有石幡能用隔帘花影杀人,因为石幡是个人才。后来我们深得其精髓三昧。当然那是后话。 起初石幡并没想要杀我们,他本人见到坛子师父之传人,非常兴奋,有意保全我们性命,可他的任务是来取我之命,如何违抗?加之手底下兄弟不依不饶,必杀我们而后快。纷纷以‘目离山供’劝石幡,石幡听见目离山供四个字,眉头紧锁,舒展不开。 在屋内,神虎将柳向晚从小白兔重新变回人形,只见柳向晚赤身裸体,侧卧在地上,那雪一样的肌肤,耀人眼目,身材极致凹凸,把在场所有男性都看呆了,柳向晚愣了一下,大叫一声,捂着自己胸口,往文小吒的卧室跑去,饶是十六海刺是来杀我们的,此时也没人阻拦,大家好似都很腼腆,不大好意思,柳向晚擦身而过之时,十六海刺成员还要躲闪下,以防触碰到她水嫩的肌肤,大抵杀人亡命之辈,很少有酒色之徒,只因色之一字,涵盖万千,一旦心中有了女人,一些事上狠不起来。嗜酒之辈多落拓闲散之人,大抵都十分懒,想要做一个合格的杀手,日日醉眼朦胧,肯定死的很快。故此杀手无酒色之徒。 柳向晚从文小吒床上胡乱捡了几件衣服,穿在身上,如果是黄金童的话,此时此刻,定然会从窗户逃跑,柳向晚实在,穿好衣服羞红了脸,继续出现在堂屋之内。 她闻听石幡要杀大家,使起了冷艳迷踪手,眼睛死死盯住对石幡,大展迷情之术。柳向晚很少使用这个法门,大概是不好意思用,除了薛各庄迷过村长,再没用过。 柳向晚双目凝视下,石幡忽然眼神迷离,外人很容易看得出来,神虎等人觉察有异,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石幡只是推脱说没什么没什么。 柳向晚莺歌燕语,轻声问道:这位石大哥,要杀我? 石幡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向晚,口内只咽唾沫,对柳向晚痴痴的说:没有,只是杀他们,不可能……不可能杀……杀你。 柳向晚继续说:这些人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呀,你忍心将他们杀死? 石幡心迷意乱,说道:我……我这事……。 神虎及众班兄弟久历江湖,见此状嚷道:大哥,你是不是着了这丫头道门了? 神虎斩钉截铁的对其他兄弟吩咐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抓紧时间按照刚才石大哥吩咐的办,快点。 我根本就没力气挣扎,眼睁睁的看着两个黑衣人拿出一条白凌子,将它缠在林慕蝉脖子上,有一个黑衣人从厨房里拿出两根擀面杖,穿在白凌子上,两个黑人面对面夹住林慕蝉,开始转动擀面杖以搅动白凌子,白凌子在林慕蝉脖子上越收越紧。 林慕蝉凄凄楚楚的看着我,但没有哭,说道:得鹿,要是你能活下去的话,去雪山替我传个话,就说女儿对不起妈妈,我先走一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爱你! 我因中了一下青铜蝉,身体极其虚弱,见林慕蝉如此说,思维很乱,有气无力的说道:慕蝉别说傻话,咱们死不了的,相信我,坚持住。我也爱你。 柳向晚见一个黑衣人也将白布缠在了自己脖子上,吞吐兽早就被黑衣人骗进她的背包中,此时那小兽看不到柳向晚的处境,自然无法自卫。 柳向晚目不转睛的盯着石幡,石幡见白绫缠了柳向晚,站起身形喝道:你们疯了?我不是说放开那女子吗? 内中一个黑衣人凑到石幡面前,从腰间掏出一个亚腰葫芦,拔开塞子,里面一阵白烟冒出,直喷道石幡的脸上,石幡打了一个精灵,恢复了神智,原来十六海刺有药能解狐术,坛子法师的狐术迷人之法,外人并不可解,久后乃至,实际上那一葫芦药粉正是石幡本人所有,因携带不便,着自己手下一个兄弟栓束腰间,那一葫芦粉末叫作清心散,也传自坛子大师,专能解狐术。石幡只会两个道门儿,一个是隔帘花影,一个就是清心散,此散专解迷人之术,行走江湖很有用。 石幡清醒过来,用手一指柳向晚道:先杀她吧,此女手段高深,杀晚了,容易着了她的道。 柳向晚连连摆手,叫道:我手段可不高深,我给你们说,不能杀我,杀了我警方一定找上你们…… 众人一听警方两个字,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一条白凌子缠在了柳向晚脖子上,黄金童和张舒望以及金雪斋每人脖子上都有一条白绫,他们三人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张舒望自知年月不多,并不怕死,黄金童谈笑自若,金雪斋整整衣冠,并不言语。 我把眼睛一闭,不想看到林慕蝉被绞死的情景,虽然白凌子绞死,算是死法之中最安然体面的了,我还不一定怎样死去,我内心默念着,文若山请的高人怎么还不来?再不来真要死人了。 正胡思乱想之间,林慕蝉开始被白凌子绞的咳嗽,我知道白凌子收紧了,再有两分钟时间,林慕蝉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忽然之间屋门被人一脚踹开,惊得我一睁眼,只见门口走进一个彪形大汉来,那人西装革履,大晚上带着一副墨镜,皮鞋油光锃亮,屋内石幡吃了一惊,他倒不是害怕有人偷袭,而是惊讶于自己没有发现任何响动,人家已经进门了,来人手段颇高。 西装革履的人进屋摘了墨镜,对石幡说道:石橛子,是我! 石幡上下打量一眼惊道:六六? 那人欣然承认,对,是你六六哥! 石幡一抱拳问道: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六六朗声道:先把这些人脖子上的白凌子松开,我有话说。 石幡面对六六十分恭敬,不敢怠慢,大手一挥,众人停止了搅动白绫,林慕蝉一阵猛烈的咳嗽,双手被人放开,双手急切的解着白绫,刚才勒的眼都花了。 文若山见状,在地上小声自语道:总算是来了! 我心中明白,那是他报警系统起了作用,终于来了救兵,不是赶得如此之巧,而是这帮人在暗中观察很久了,不但我们没有发现,十六海刺更没发现,这大概也是石幡对六六非常尊重的原因吧,手段高强。 石幡冲六六说道:大哥你这是…… 六六对他说道:我的雇主对这几个人很感兴趣,不想让他们死,所以叫我们过来看看。 石幡道:你现在雇主是谁? 六六笑道:蒋宏山! 第一百九十七章目离山供 名叫六六的那人,也带有一队雇佣兵,跟从蒋宏山,从他与石幡聊天中得知,六六那支雇佣兵叫作:梅花卫,全团只有七个人,掌心纹有梅花,因此得名。全是些高来高去之辈,来无影去无踪,六六不是其真名,至于为什么叫六六,我当时不得而知。暗三门外号而已。 石幡一听蒋宏山要插手,好似意料之中,来文若山宅前他就做好了见各式高人的准备,因为文若山虽然能为有限,但能请动许多奇人,和老龙团捉对为敌的,明面上只有采江底帮,所以他有这个心理准备。 石幡对六六说道:老哥,咱俩犯不上撕破脸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给你面子,这次能不能抬抬手让兄弟一回? 六六的梅花卫虽然人少,但气势不输十六海刺,想来能为也不低于十六海刺,不过六六说话也很客气,说道:石兄弟,我还想求你这次高高手,让我一回,毕竟我们蒋先生这次发了话,要让王得鹿活这一次。就这一次,下次你再遇上,请随便。 石幡道:我们魏团主,想要王得鹿的命,是事出有因,被王得鹿扎了一刀,失了一半性命,因此派我们前来。如果我们不得手,还有四十一路人马未到。 六六呵呵一笑:四百一十路人马又当如何?我六六的梅花卫不是吓大的,我兄弟七人,一条人皮灯笼专跑黄泉路专线,我还怕多少多少路人马吗? 石幡尴尬的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音未落,门外闪进一个老头来,老农打扮,瓜皮小帽对襟棉袄,和瓜力士范令玉有几分相似,来人鹰钩鼻子,目光锐利,一进门用两目寒光扫世厅内。接上话茬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石幡见到来人,并不吃惊,上下打量身段,客气问道:是蒋先生吧? 那人正是蒋宏山,我又见一个蒋宏山,心里面没谱,总不会又是假的吧,我向柳向晚看去,柳向晚见那阴郁神情,拼命冲我点点头,那意思这老头是蒋宏山真人无疑。 我初见蒋宏山,心情很复杂,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惊喜。 文若山是大个彩字门的大掌柜,定然有几手暗门路,比如锦盒鸽子炮,就是一个大锦盒,平时埋在井里,文若山在屋内只要踩动机关,那锦盒就从井里出来,张开盒盖,一蹲小铜炮向天而鸣,打出一个飞鸽,这飞鸽最远能飞一千二百里地,不管沿途风霜雨雪,这飞鸽总能打到一个固定位置,以作暗号之用,暗三门叫作鸽炮传书。 这套自动报警系统直接通到了蒋宏山那里,蒋宏山作为暗三门江湖上竖的起来的势力,文若山自然与其亲近有加,仙草堂子得有几波能人力保才开的起来,采江底帮是文若山主要拉拢对象,蒋宏山也和我一样,需要和暗三门中人做各种交易,离不开文若山,因此主动担当起来了保护仙草堂子的义务,将鸽子炮的落点放在了自家院中,如有风吹草动,一旦接到消息,立即前来相救,蒋宏山是暗三门中成名的人物,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他总有办法及时赶来。 实际上事后我才知道,我们进巷子时,梅花卫和蒋宏山就已经到了,为要看看我们手段,暗中埋伏不动。我们没有发现他们动静,十六海刺也没有发现,这正是石幡对六六十分客气的原因,论赌斗,十六海刺不一定是梅花卫的对手。 当下蒋宏山冲石幡一抱拳,石幡赶紧还礼,虽说魏庆洲和蒋宏山不共戴天,但十六海刺和蒋宏山近日无仇,他日无恨,并没有宿怨,如果魏庆洲在侧,需要拼命见个血色,十六海刺也就拼了,若是魏庆洲不在身侧,单独见蒋宏山,行礼也就行礼了,是敌是友只看魏庆洲在不在场。 蒋宏山对石幡说道:姓魏的给你多少酬金,你这么卖命替他干?你们这一十六个兄弟一个头磕地上多少年了?钱还没赚够? 神虎拿着法杖一脸愁容接过话茬说道:和钱没关系,我们身上背着目离山供。 蒋宏山用锐利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扭脸对神虎说:目离山供无非是头奇虫的虫法,你们守着赶虫人,不去抹了目离山供,却死心塌地给他半死不活的魏庆洲卖命,这道理说不通呀。 神虎叫道:谁是赶虫人?你是说王得鹿? 我应声点点头说道:我就是赶虫人。 石幡说道:我们只知道此番来杀王得鹿,并不知道王得鹿是干什么的,即便是个赶虫的,目离山虫也不是一般赶虫人赶得了的。 我十分好奇,既然所谓目离山供与奇虫有关,我竟然没听说过,即便那虫我赶不了,至少应该听说过才对,蒋宏山和石幡的对话,我一时不知所云,问道:什么是目离山供? 六六在一旁说道:东海目离山是海中一座孤山,距离锁鳌礁不远,那座孤山之中,有一头奇虫,名作‘丛芒’,但凡有海中孤舟停靠,这丛芒就将人摄去,种下一种虫斑,须是年年给它进贡龙油它才不祸害受虫斑之人。这龙油非常稀少,只有老龙团有力量每年炼制一批。 石幡打断道:这也是我们受雇于老龙团的原因,魏庆洲并不付我们工钱,而是年底支付龙油,我们就进贡给丛芒。 六六一说丛芒,我就明白了,还什么目离山供,故弄玄虚,说白了就是丛芒虫斑。我微微一笑道:那你们当初泊舟目离山之时,肯定也没见过丛芒,只是被种丛芒斑以后,听说有丛芒这么个东西是吧? 石幡猛然点头道:对对对,是这么回事,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丛芒,只因当年行海,到目离山取了一些淡水,回来以后,腰上就生了虫斑,那虫斑倒是不走线,它拿人!拿住我们一个兄弟,借他口传话,说要给它上供,只要龙油,其余物品一概不要。去目离山之时,我们并不是老龙团的专属雇佣兵,后来丛芒催要龙油急了,我们不得已才投托了老龙团。所以王得鹿对不住你们了,虽然咱们有师承之谊,但虫斑拿人更厉害,我们不得以只能取你们性命。 我暗暗惊于造物之奇,果然一物降一物,十六海刺手段如此厉害,面对一头奇虫丛芒,束手就擒,背负虫斑而还,然而对付我们这班人,十六海刺却手到擒来。而要我面对丛芒,只要准备充分,降服不成问题。 六六笑道:石幡,你连我们东家的面子也不给? 石幡苦苦一笑:我倒是想给蒋先生面子,可我们这一十六人,性命攸关,不是我不会说话,你们真要想带走王得鹿人等,我们只好以死相拼,反正放走王得鹿等人后,我们也是个死。 我不曾想到,手段如此之高十六海刺,会被一头岛虫逼到以死拼命的份上。隔行如隔山。 六六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说道:那咱们弟兄俩只有刀兵相见了,多年不见,看看你我谁高谁下吧。 蒋宏山伸出一双老手做了个平息的手势,说道:年轻人,就知道打打杀杀,有意思吗?你们两支队伍,在暗三门有头有脸有字有号的,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石幡我问你,怎么才能不给老龙团卖命,不与王得鹿为仇? 石幡挠着头皮,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神虎说道:其实也简单,只要给我们龙油,就是我们雇主,你王得鹿给我们龙油,我们返回头去杀魏庆洲都行,没有龙油,只能带王得鹿去见魏庆洲,以便他支付龙油,省的丛芒发起淫威来,拿的我们骨髓疼,你们是不知道那难受劲,要活不得,要死不能,一连就是数月,天天拿你骨髓疼,实在是受不了。 我开口道:龙油我一时没处淘换,这样行不行,我和你们去东海目离山,把那丛芒收伏了,永绝你们虫斑之苦,你们看怎么样? 虫斑我身上也有过,对他们十分同情。 神虎苦苦一笑说:王得鹿,我知道你们这死法很冤枉,本来那个会飞的丫头路过锁鳌礁上空,魏庆洲把人家给网下来,要强行对会飞的丫头下手,你们才打起来的,按照常人思维,道理站在你们这边,我也能理解,可是我们被丛芒拿的怕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王得鹿你就别为了活命,把牛皮吹破了,我们十六海刺尚且治不了丛芒,你更不行了,那东西一般小赶虫人根本近身不得,我们不是没有请过,前年请了一个赶虫的叫罗文尚,去了以后连岸都没敢靠,就说不行,治不了,灰溜溜的走了。 我笑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们十六海刺被那丛芒吓破了胆,我王得鹿却不一定视其为困难,我们赶虫讲究的是物类感克之法,而不是打打杀杀谁更厉害。这样吧,反正你们要带我回锁鳌礁,先不杀我的同伴,咱们一块去锁鳌礁,路径目离山的时候,登岛看一看,我若能将丛芒除了,咱们握手言和,你们承诺不再给老龙团做事,放我们众人一条生路,如何? 还没等石幡说话,蒋宏山说道:这样最好,我在中间做保人,中途王得鹿等人有别的猫腻,一切包在我身上,不到目离山,你们十六海刺也不能动王得鹿等人半根寒毛。都瞧我了。如何? 石幡和神虎对视了一眼,也只能如此了,梅花卫不是好惹的,蒋宏山也不是省油的灯,真打起来,十六海刺不一定赚到便宜,还不如听人劝吃饱饭,反正蒋宏山做了中间人,不会出别的幺蛾子。 蒋宏山虽不是什么好人,与魏庆洲比起来,算是忠信之人了,这种包票他还是能做到的,当年蒋宏山输给柳西岩,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把三车银冬瓜给了柳西岩,这人脸面还是要一些的。 石幡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其实论手段,你们众人也在我们十六海刺之上,只是坛子师父交给你们的法门,你们根本就不会用,如果你这次能将丛芒降服,我把窍门教给你们。 我欣然接受,当夜达成协议,三方人员都不是很差劲的那种江湖败类,拥在屋中休息,也没人想跑,在半夜之时,黄金童手机吱吱的响,却是韦绿打来,夜深人静,听筒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韦绿在电话中说道:金童,你没事吧?老龙团请的四十一路人马半夜进豹伏山了,花果阵外面,黑压压全是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目离山赶丛芒 我闻言非常气恼,我明明不在豹伏山,他们为何要围攻豹伏山?在电话中黄金童对韦绿说道:韦绿,你现在情况是不是很危险? 韦绿说道:不不不,我很安全,只是不能出门了,那四十一路人马更像是来旅游的,在围墙外面安营扎寨了,嚷嚷着要王得鹿出来。但始终没有进院门。 黄金童将我们的情况简单的给韦绿说明,嘱咐她不要出花果阵,戍夜瓜内有很多生活用品,足可以维持一个星期,一般情况下,外人打不进花果阵,安心等我们回来。韦绿应诺,嘱咐我们要小心,知道我们身陷桎梏,韦绿表现出了罕有的温婉柔情。 石幡听见电话内容,还说道:那四十一路人马是些乌合之众,那是魏庆洲的疑兵之计,是虚张声势的,主要的战斗力量是我们。 六六插嘴说:主要战斗力量也不是你们,而是那些海怪,你们是能上岸的主力,我东家之所以没打下老龙团,还不是因为那群海怪。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成见芥蒂,客观的分析着几个帮派的深浅实力,好似不曾有人要杀我们,也不曾有人要救我们,大家只是就事论事,雇佣军做的时间长了,人格就简单化了,谁出钱打谁,不存在莫须有的仇恨,今天和你为敌,说不准下次并肩作战了,他们已经习惯了敌友之间角色转换。 当天凌晨我们达成协议以后,石幡给文若山和文小吒松了绑,我们几十人塞在文若山的堂屋之内,梅花卫其余六人也从屋顶上下来,一起挤到屋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只有蒋宏山在文小吒的房间自己过夜,此人睡觉不躺下,而是打坐,修的是养鳞道门。 休息一整天后,入夜我对石幡说道:去目离山之前,我需要些材料。你们得给我置办。 石幡言道:好说,只要我能办的到,尽量给你找来,你说吧。 我说道:要妇人经血三钱,一瓶无根之水,两枚山核桃,一个人魄。 石幡问道:人魄是什么东西? 我解释说,人魄是一味中药,吊死之人,其脚下壤中有物如麸炭,此物即是人魄。 石幡一瞪眼道:王得鹿你不是拿我消遣,拖延时间吧?别说是人魄,就是妇人经血,我哪里给你找那么多?要找可以,你们出个人,当场吊死。 我一摊手叫道,真不是拖延时间,真的需要这四样东西,这是赶此虫的材料,虫书上清清楚楚记载的。 石幡犯难道:实在不行,咱们不必执行那个协议了。你还跟我会老龙团。 话音一落,屋内两派人瞬间占位,十六海刺聚成一团,梅花卫七个人围了一个圈,剑拔弩张,要撕裂协议。雇佣兵们翻脸比翻书都快。 金雪斋此时站出来说:你们别动不动就要动手,这几样东西我都有,但走的匆忙没有把包带出来,我在边境的百草庐也有,可以让林慕蝉给我回去拿。 石幡大体知道林慕蝉是谁,瞅了瞅林慕蝉道:你们不是出门搬救兵吧? 六六在梅花卫围成的圈心说道:石幡你说这话我不同意,什么叫搬救兵?真打起来,这里需要救兵吗? 蒋宏山从里屋听见动静,出的门来,见状说道:这又怎么了?年轻人火气这么旺? 我把需要的东西给蒋宏山一讲,蒋宏山点点头,说道:此地离越缅边境数千里,眼看就要过年了,哪里能这么快打个来回? 林慕蝉说道:我能! 当蒋宏山知道林慕蝉是飞天夜叉以后,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毕竟夜叉国绝迹太久,很少有人知道了。 蒋宏山当即一拍胸脯道:这女娃我也作保了,先去拿所用的东西。大家稍安勿躁。 神虎是十六海刺中的老二,此时站出来说:全都是你作保,要知道咱们两方一直是敌对状态,你不能一句作保就可以蔑视我们的存在。 蒋宏山笑笑说:你们只是受雇于老龙团,又不是魏大辫子的亲信,你们又不服五仓化色丹,哪有那么多立场?以我现在身份,给你们两方作保,你们门楣掉价?再者说了,老龙团是一帮什么东西你们不清楚吗?往小了说你们叫为虎作伥,往大了说,你们是认贼作亲。江湖上还能雇起你们的,估计也就只有我采江底帮了,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 石幡道:我们早已商量好了,如果能摆脱丛芒的虫斑纠缠,我们情愿解散,回家务农,这几年手上都有些不干净了。再也不想卷入暗三门打打杀杀。找个山头了此一生。年龄稍大一些,混不动了。 蒋宏山闻言,走过去拍了拍石幡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此后蒋宏山对石幡比较敬重,大概因为见此人性情洒脱,不是功利之辈,心间暗自欢喜,不过蒋宏山也不是君子之辈。日后我深有感触。 当下石幡同意放走林慕蝉,林慕蝉趁着夜色茫茫,从院中直飞天际,金雪斋的百草庐她知道确切位置,里面环境也熟悉,金雪斋嘱咐她,哪个哪个柜子第几层格子放着什么东西,林慕蝉走前炒了一张小纸条。 为此又要耽搁一夜,当夜各方很平静,文若山可以出门买菜做饭,我们可以自由出入堂屋去厕所,言谈之下,蒋宏山替石幡担心,虽说只是老龙团雇佣军,如若不按合同,擅离老龙团,魏庆洲和十六海刺的梁子也算结上了,不如跟着采江底帮做事,绝对比老龙团开的条件优厚。 石幡只是喃喃支应说,容弟兄们想想。 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凌晨,林慕蝉飞了回来,腰间系着一个小包袱,两天未合眼,累坏了,钻到文小吒房间里,蒙了些衣物,呼呼大睡。 因为人多眼杂,我提议,除了我和林慕蝉以外,都跟着梅花卫先行到威海,采江底帮自己有船,早已预备好,而且船都非常专业。我和林慕蝉跟着石幡后续到达。 计议已定,六六一个电话招来十数辆车,拉着都走了。这种事蒋宏山是不屑于去的,他只是应文若山之邀,来给我们讲和,临走对柳向晚说:怎么看着有些个面熟?咱们是不是见过? 柳向晚这才说道:我叫柳向晚,是…… 蒋宏山打断道:你是柳西岩后人,你小时候我见过你,咱们两家算是两清了,你也别害怕,我还记得当年我给了你一块糖吃。 如若是正常人,见过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十几年后,早就忘的一干二净,蒋宏山这人不同,凡是见过的小女孩,给过糖吃的,他都能记住。 柳向晚因被众人看过胴体,老大不高兴,心情阴郁,在文若山家紧绷着脸,一语不发,见蒋宏山攀话,痛苦的点点头,谁曾想蒋宏山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来,递给柳向晚道:来,再给你一块糖吃! 柳向晚慌忙摆手说:不吃不吃,我已经长大了。 蒋宏山神色一沉,发狠道“我给你的糖你不吃?不吃我掐死你。 柳向晚又见那阴沉的眼神,吓得浑身打了个机灵,没有办法,上前接过糖来,剥开,囫囵吞了下去,一如七岁那年初见之时。 吃完糖,我们才得以出发。 在路上驻车休息之际,林慕蝉小声问我道,你说蒋宏山老给柳向晚糖吃什么意思?不会是药吧? 我摇摇头说:不像,如果是药,她七岁那年就吃了,不也没事? 这话被石幡听到了,插话说:蒋宏山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一些,他早年有个小女儿,爱如掌上明珠,你们真以为柳西岩当年逃到京城,就躲开了采江底帮?那时是因为正值蒋宏山幼女丧生,蒋宏山焚表祭天,为女儿祭奠,免了许多血债。他女儿死时也就六七岁,死于和老龙团魏庆洲的一场恶斗,这是蒋宏山和魏庆洲不共戴天起源之一,也是他能来给你们求情的主要原因,一切与魏庆洲为敌的人,他都喜欢。幼女一死,他思念成疾,凭添了一个毛病,喜欢给陌生小女孩糖吃,听说是他女儿当年天天缠着他要糖,他怕小女孩吃糖多了,牙口不好,嫁不出去,不给她买,直到女儿死去,心里郁结成病,落下一个给糖的毛病,给糖接在手里吃掉什么事没有,如果哭闹不吃,他上来疯病,真有可能将对方掐死。所以你们不必担心,只要吃下糖,蒋宏山不至于杀死你们朋友的。 我、林慕蝉还有石幡以及六六叫来的一个司机共乘一辆轿车,司机可能之前受到过叮嘱,一句话不说。路上与石幡聊些不疼不痒的天儿,发现此人并非大恶之辈,组建十六海刺的最初目的和黄金童一样,是为了发财、成家立业,这十六个人都与石幡有老辈世交。十六海刺中有一人早年还学过斗宝,和楚凤楼一样是半吊子,那时十六海刺在东海盗宝,想着一夜暴富,不想着了目离山丛芒的道门儿,为了得到龙油,开始给人做雇佣兵,最初几次被人骗了,给人平了事,拿不到龙油,因为龙油不好淘换。直到投托了老龙团,才算有了稳定的龙油进项。 可虫书中并没载明丛芒喜食龙油,或能以龙油提炼什么东西。这一点我很是费解。 行至威海,天气略略转暖,港口上浮冰融散,上了采江底帮早预备好的船,开船出海,一路无话。到第三日天明,行驶到了目离山。 目离山是海中一个小火山,颤颤巍巍从海中露出一个小犄角,山并不大,有二里见方,人爬上去,用不了几个小时就能转遍。 虫书上这样记载丛芒,丛芒,上古山兽,体制甚小,居于山核桃之内,以妇人月血烧之即聚,能以山核桃行海,飘洋涉波可万里许…… 我见那目离山光秃秃的,草木皆无,连颗山核桃树都不曾有,怎么就能有丛芒驻扎呢? 我们乘皮艇靠岸,我取了一些妇人经血,烧成灰烬,将一颗山核桃放在灰烬旁边,等了三个小时,不见有动静。 我扭头对石幡说道:坏了!这丛芒被人赶过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鲸波神龙洞 石幡一脸狐疑之状,此时合船人马都已上了沙滩,见我如此说,均不知如何是好。石幡又要翻脸,但碍于沿路已经与我言语相熟,不便动怒,轻声说句:王得鹿,闲话休提,还是和我回锁鳌礁吧。 六六一听丛芒已被人赶过,我一番虫法毫无效力,连个丛芒影子都拘不着,自知理亏,不好理论。若是争执起来,想保我回威海,就得撕毁当初协议了。 我的那班人马见状,有心与石幡决一死战,又恐六六态度闪烁,如若梅花卫不肯出手,绝无胜算之可能。毕竟梅花卫只是蒋宏山雇佣小兵团,蒋宏山作保,协议尺寸分明,浑说夺理的事,雇佣军做不出来。 石幡冲我一摊手道:保人可是一手托两家,不是只保你王得鹿,我石幡也受其保,如若是赶不了丛芒,只能跟我回锁鳌礁。 石幡这番话语说给六六听,六六只低头不语,无有措辞。 我说道:石大哥,这丛芒被人赶过,我也可以赶回来,只是麻烦一些,有句话我得先给你说明。 石幡道:什么话? 我语重心长的对其说道:你当年泊舟目离山,并不是偶然惹上丛芒虫斑,是有人设计你们。此虫早就隶属他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们种虫斑,你看,这个小岛荒山,连草都没有一颗,丛芒并无生存之环境,必是有人供养,龙油也非丛芒日用之物,你们是被我同行设计圈禁了。 神虎在一旁讪笑道:不可能,当年我们只在东海盗宝,与中土江湖宿无瓜葛,赶虫人没来由设计圈禁我们,你这话说的有些飘了。 我说道:赶虫人是没来由圈禁你们,可赶虫人后面不一定没有老板指使。 神虎又笑道:你这话越发飘了,谁会指使一个赶虫人给我们种虫斑,这不吃饱了撑的吗?没有证据,就是信口雌黄。 黄金童在旁说道:谁有龙油谁就是幕后老板,为的是拢住你们为他效力。 石幡扭脸对黄金童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丛芒虫斑所缠,是魏庆洲自导自演的一剧? 黄金童说:说实话,现在还不敢十分肯定,就如你那神虎兄弟所言,没有证据。不过我想一会就能有了,这事我猜的八九不离十。 石幡掐着下巴,略一沉思,说道:好吧,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怎么样? 我说道:一天时间够了,但你们不能回船,今天不论在目离山碰到谁,打起来的话,你们只能帮我,我说的是帮我,不是袖手旁观,包括遇到老龙团的人。 石幡踌躇一阵道:行,我们赌一把。 想来石幡十分想脱离与老龙团的雇佣关系,此心非止一日,只是碍于老龙团有龙油,仔细一琢磨,遍寻暗三门江湖,能稳定出产龙油的组织,还真只有老龙团这独一份,黄金童的话虽是猜测,可不无道理。 张舒望坐在沙滩上对我说:既然你虫法拘不来丛芒,打算怎么办? 我一摊手道:还能怎么办?这岛就这么大,拘不来咱们腿着儿,步行去找! 当下三十多人横排成扇面状,围上了目离山,转悠了两个多小时,除了光秃秃的岩石,缝隙里有几只海獵外,别无生物。 岛中连个石穴也无,转了一圈,一筹莫展,黄金童说道:会不会在火山口处? 张舒望反驳说:不能,此山是死火山,几百年甚至万年没有火山烟气,火山口早就塌平了。 我的意思是,不论如何,先上去看看再说,一行人又攀上火山口,上面只见几亩见方一个水塘,水体湛清碧绿,一望见底,水中也别无杂物,是雨水囤积聚潭。 众人一脸失望之色,石幡面露绝望,我说道:有这水潭就对了,说明岛上能住人。 我指着一旁被磨光滑的石头说道:看,有人长期来这里取水。这里有人定居。 石幡摇摇头道:王得鹿,算了吧,你认命吧,别再磨蹭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跟我走吧,在魏庆洲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让你死的痛快点,今后逢年过节,我会到坟上看看你。 我对石幡苦口婆心一番解释,这岛上真有人居住。不但石幡不信,连六六也不信,举目荒岛,弹丸之地,一切景物尽收眼底,远处海鸥几点,腥风阵阵,浪卷礁石,实在没有人影。 我们走下山来,十六海刺几个人去解缆小船,准备重回大船,押我回锁鳌礁。石幡对众兄弟们说:行船的有讲究,出海不见血,咱们不能在人家船上杀人,除王得鹿意外,先送这几位驾鹤归西吧。尸首就地烧化,送回豹伏山,也算是让他们叶落归根,以后有个祭奠。 石幡众兄弟点点头。 我们眼巴巴的望着六六,六六沉默不语,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开始就已商定明白,我把丛芒赶了,能够活命,赶不到丛芒,任由石幡发落。六六也不好出尔反尔。 石幡的一个兄弟掏出一支海刺来,对黄金童等人说道:这刺刺入肌肤即死,并没有多少痛苦,你们谁先来。 赴死的事,没有人肯争先,那人直接指定了黄金童,黄金童坐在海滩上,一闭眼,准备受死。 那兄弟瞄了瞄黄金童的后心,正准备用海刺扎时,黄金童忽然圆睁双目对那兄弟说道:等会,我有句话说。 那兄弟看了看大哥石幡,石幡走来冲黄金童道:还有遗言? 黄金童一指近处礁石道:你看! 石幡不耐烦的说:看什么看?你们还没折腾够? 黄金童道:海水在退潮。 石幡言道:退潮和你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黄金童说:相信我这一次,海水退潮以后,岛边必有石穴。只需再等一两个小时。 石幡夺过那兄弟手中海刺,叫道:不必再等了,我亲手送你上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闪过,快的如同一道光,那光影定住,正是六六,他用手钳住了石幡持海刺的胳膊,对他说道:你们有协议,我不好从中作梗,但既然他们已经死到临头,何不宽限两个小时呢? 石幡死死的盯住六六,六六恳切的说:给我个面子,两个小时的面子。 石幡长长叹口气道:也罢也罢,就在等你们两个小时。说罢吩咐弟兄们去船上开火做饭,要让我们吃碗断头饭,黄泉路上不至于做个饿灵。 船上运回饭菜了,一应海货鱼鲜,黄金童、张舒望外加林、柳、楚凤楼好似没事人一般,甩开腮帮子一顿胡吃海喝,一边吃还一边嚷嚷这个鱼咸了,那个海肠好吃。连神虎都看不下去了,口中喃喃自语:诸位心倒是都挺大。 吃饭的功夫,潮水退去一大截,距离我们上岸地点百余米处,忽然发出了阵阵风啸吞咽之声。 黄金童闻声大喜道:我说吧,绝对有石穴,要不然不可能藏人。 众人一听,神情紧张起来,跟随黄金童去找石穴,果然在百余米外,礁石下方潮落洞出,海水在洞口吞吐,是以呜咽有声,似虎啸龙吟,潮水漫过洞口时并无声响,洞中半含海水,才有风啸之音。 石幡一看,喜不自胜,终于相信了我们一回,立即吩咐众兄弟去抬登陆小艇。小艇抬至,就要下水入石洞。 黄金童拦住说:现在不行,你们得回船拿松油火把,睡袋食品,进了这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涨潮时我们是决计出不来的,必须有给养才能进,有氧气瓶的话多带几个。 众人觉得有道理,手忙脚乱的去大船上搬运东西,又运来几只小艇,我们三五一船,要进洞探个究竟。 下海之时,洞口在海中已露出了大半,足有一人半高,我们坐在船上,舟行穿梭,并无阻碍,那洞九曲十八盘,也不知洞中海水多深,我们行进一里许,还不见到头的意思。 又行进了十几分钟,忽然水路急转,冲上了一个洞中沙滩,众人纷纷下船,举着火把前行,行不百步,眼见一座大门巍立眼前,门边上书有一副对联,全是古篆,分明写着:鲸波神龙洞,潮汐谪仙宅。门楣上四个大字:无须日月。仔细看那门时,分明是一具巨大的螃蟹壳。 我指着门道:我说这岛上有人吧?现在信了吧? 话音一落,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疙疙瘩瘩,行走有声,不一会爬出一只两米多长的大螃蟹来,螃蟹背上有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老头,身材瘦小,一身鱼皮衣服,秃头顶,只有耳边有三屡白发,长相丑陋。 在火光摇曳之下,有些瘆人,梅花卫和十六海刺见他一个人出来,自然不放在眼里,这两帮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拼血手,石幡大大咧咧的说:老头,我问你,丛芒是不是你养的? 那老头淡淡的说道:我不和你们说话,只和那个穿鲛绡大氅别着鹿骨刀的后生说话。 十六海刺和梅花卫,行动出奇的一致,石幡一个身法悠忽不见,出现在了老头背后,一把匕首逼住老头脖颈,六六袖子里一柄长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顶住了老头的喉咙。 老头一语不发,先是十六海刺众人全部瘫倒,有的抱着头,有的抱着腿,疼的在地上直打滚,石幡的匕首早就掉落在地上,叽里咕噜滚下了大螃蟹。再看六六时,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甲壳虫,六六伸手去拍,结果那小甲虫稍一用力,将六六推了一个趔趄,后仰在沙滩上,长枪脱手。 第二百章诸葛搂异赌手段 那甲虫我认识,叫作卷地煞虫,此虫出自西域迷罗山紫玉丘,普天之下只此一处有此甲虫,一丘一虫,绝无第二个。此虫凭空借力,发自虚空,力大无穷,以拇指大小撼山动地,力能扛鼎,以其短小精悍,人多不防,着衣即伤人,有六腿二螯,肢节甚长,伸展可以盈掌。行动处迅捷绝影,不知其来,不见其往,如迅雷闪电,转瞬即逝,腿脚肢节腿伸之际,可以拔山搅海。脚下无根,力亦能生发。凡六十年一甲子之内,紫玉土丘内孕虫胞,乃天地自生,无父无母,幼虫始生,即与紫玉丘老虫相斗杀,或老杀幼,或幼杀老,盖此虫天地独留一苗,殆无其二。虫书所载斗虫之中,此物排名第三,若论枪刀械斗,此虫冠绝古今。 我当时脱口而出:这是这是卷地煞虫? 那老头悠然坐在螃蟹上,开口道:不赖,还认识此虫。你这一身装扮来自哪里呀? 我应道: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那老头冲我招手,示意我近前,我没敢动,林柳二人簇拥在我左右,别看面对十六海刺,林柳二人不敢动手,面对这老头,两个姑娘临危不惧,柳向晚是谁都敢斗一斗,打不过再说,林慕蝉是觉得老头一个人,孤单势薄,或可一斗。 一人抱着吞吐兽,一人怒持神农古镰,端坐在螃蟹上的老者抬起手掌,吓得林柳二人往后一退,然而那老头只是摆摆手,说道:你们又不是对手,还拿枪动杖的,费那劲作甚?我只是觉得这小子是个赶虫的,要和他攀谈攀谈。过来过来。 那螃蟹老者从我装扮上就知道我是一个赶虫人,说明对赶虫行业熟门熟路,弄不好还和我师父认识,但我最好不要提鲁虾蟆的名字,他闯荡江湖那些年,没少结梁子,一个不留神,杀我于无形。 我依然不敢近前。 那老者却笑了:现在的小辈,怎么如此胆小,实话给你说,我也是个赶虫的,和你这晚辈后生,攀谈攀谈,还跌你身价不成? 我差不多猜到了,这老头是个赶虫的,要不然这万里洋波,黄豆大点的小岛,怎会有丛芒?而且是被人赶过的。 我心里琢磨,既然是同行,总不会对我冒然下手吧,怎么也得盘盘道门,问问师承,然后再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想到此处,我缓步来到老者面前,问道:老先生,我大体猜到你是赶虫的了,我们此来就是为了丛芒,十六海刺被丛芒下了虫斑,年年进贡,为此被逼无奈受雇于老龙团,为其杀人放火,极为不易,我想给他们解了虫斑,以此我也能活命。因为我惹上了老龙团的魏庆洲,魏庆洲使十六海刺来设伏追杀我,希望您能给指条明路。 老者闻言,眉毛一挑,指着石幡说道:这人我认识,早年天天在我这片海域转悠,图谋不轨。你说什么?十六海刺被老龙团雇走了?不对吧?这帮人早年天天在我海域转悠,有次在海上碰见了魏庆洲,他对我说,这帮人想盗我的万艳花炉,买家都找好了,就是魏庆洲,但魏庆洲嫌其是赃物,没答应买。他当时还说,我们两个是永世修好的邻居,锁鳌礁和我目离山只隔着不足百里洋面,不忍心窃邻居宝器,是以告知。另外还说十六海刺从锁鳌礁上离开时,因他不买万艳花炉,石幡一时气愤,盗走了魏庆洲的一件宝器,魏庆洲说那宝器是炼龙油之用的,说只要我给十六海刺种下虫斑,就不用再向他买龙油了,可以用虫敲诈石幡,因为我每年养花炉所费的龙油就是三十六斤,他还说那宝器就不要了,让我拘着十六海刺要龙油就行,我就照办了,有一天,十六海刺又跑到我岛上来找淡水,我就让丛芒给他们下了虫斑。让丛芒给他们传话,每年交三十六斤龙油。这就是目离山供。 我见那老者皮肤惨白,问道:我说老先生,您多久没出这洞穴了? 老者说道:我倒是天天出此洞穴,到山顶水潭中取水。 我又问道:那你多久没离开这岛了。 老者皱着眉苦苦思索,说道:大约有将近二十年了,怎么了? 我说道:怪不得呢,你对江湖消息了解甚少,老龙团的魏庆洲把你给骗了,使了个借刀杀人之计,让你给十六海刺下了虫斑,他给十六海刺出龙油,然后再交给你,可事实上,是他用龙油雇佣了十六海刺为其卖命。 老者略略吃惊道:真有此事? 我对老者说:你先别用丛芒拿十六海刺骨髓疼了,放开他们,叫他们给你说。 老者看了看滚在地上的十六个人,念动虫咒,停了丛芒,十六海刺这才停止了喊叫,有抱胳膊的有抱腿的,瘫在沙滩上不能动弹,老者就问将我说的话语问石幡,石幡详说备细,这几年替老龙团干了那些事,都大略讲了一讲。 老者见石幡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容不信,对我说道:原来是这样。 我对老者说:老先生你能不能给他们解了虫斑?他们虽然是出海盗宝,可并不盗私人宝器,都是些海底珊瑚珠玉,与您并无瓜碍。您与魏庆洲私交如何? 老者说道:我与魏团头是邻居,我来东海时候稍晚,他占锁鳌礁较早,我来以后,我们井河不犯,互相客气,并无过从,只是我需要龙油时,常常去锁鳌礁以物换物,仅此而已。 老者继而问我道:那你带他们来此岛作甚?想是要替他们解虫斑咯?当你得知此虫已被人赶过,这才寻到洞里来?寻来又能如何?你有手段从别的赶虫人手里夺虫。 我点点头道:对,别的本事没有,要说别人赶过的虫,我能顺手牵过来,我们这一支会偷天手儿。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师父是鲁虾蟆了? 我心道,认识鲁虾蟆八成没有好事,但既然他知道,我也不便隐瞒,当即点头应承。 老者道:早年我和鲁虾蟆有过一面之缘,行旅匆匆,喝过一次酒,那人行事有些独,说好的一起去行旅,路途为伴,结果天不亮他就起床跑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信不过任何人。 我心底长出一口气,好在鲁虾蟆没给我惹下赶虫的同行,要不然今天也是麻烦事。既然有一面之缘,无仇无恨,加上我们有同行之谊,今天丛芒我就不用赶了,言辞客气一些,求个情,没准那老头能卖个同行的面子。 我对他说道:我从小和鲁虾蟆在柳树沟长大,我师父几十年来没走动过江湖了,有些个到不到的地方,徒弟替他担着吧。今天能不能先给十六海刺解了虫斑。 老者说道:柳树沟我知道,我还在那片垃圾场建了个鼠国呢,也不知今日还在不在。 一听鼠国我没敢言语,那鼠国被我灭了,张舒望房子也被压塌,有一头香鼠不能过路,能来鲁北,就是被人以鹤衔飞而来,打地洞的巨鼠也是被人巴豆喂大的,想来这些事都是这老头所为,与鲁虾蟆近在咫尺,鲁虾蟆不能觉察,此人手段甚高。 我不敢言鼠国之事,怕他怪罪于我,有心攀攀同行之缘,却打错了算盘,老者说道:江湖上讲,贼输一手,论赶虫我是地字支,想来你是天字支了。 我一脸懵懂,什么天字支,地字支,没听说过。老者见我懵懂,问道:你不知道?赶虫八支吗? 我摇摇头。老者说道:你师父行事只考虑自己,对旁人的事,漠不关心,不给你将赶虫八支也在情理之中,你知道蝗虫先生? 我点点头说知道,蝗虫先生是罗文尚的师父,一生所行就是栽蝗虫,出蝗灾,然后灭灾向府县收灭蝗法事钱。老者道:蝗虫先生就是荒字支的,咱们排序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不过宇字门早就绝了,现在还能在江湖上走动的,也只有天地玄荒这四支,你们天字门素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以一百零三册虫书独步江湖,对其他支派向来不正眼看视。我们地字门,一直不服你们天字门,只是这几年暗三门江湖荒寂如此,也无缘比试了。这样吧,我诸葛楼异和你赌赌手段如何?你要是赢了我,我给十六海刺解虫斑,我洞内的东西随便你挑一件,3我的虫也送你一头,如果你输了…… 我打断他说:我要是输了,你要我命? 诸葛搂异笑道:我要你命干嘛?你要是输了,把你那一百零三册给我就行,我还不要原件,听说现在能复印是不?复印的就行。 我看了看石幡,又看了看身后众人,只能铤而走险,如果输了,我人命都没了,还要虫书有甚用,倘若是赢了,诸葛搂异给我虫给我物件,倒还其次,关键是我能活命了。 诸葛搂异这名字,鲁虾蟆从没给我提起过,想来十分厉害,因为鲁虾蟆这人心独,比他厉害的人,他从来不挂在唇齿。 此时黄金童说道:诸葛先生,你既然明知老龙团骗局,为何不能将虫斑给十六海刺解掉?魏庆洲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你不会助纣为虐吧? 诸葛搂异却笑道:解了十六海刺虫斑,谁给我送龙油?魏团头骗我也好,诓我也罢,可让我得了实惠,不用花钱花物,就可以免费得到龙油,岂不甚好,所以十六海刺身上虫斑,对我极有用处,我拿它做赌注,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要不是赶虫的同行来此,我可能打个照面就把你们杀掉。魏庆洲是正是邪,关我甚事? 我心道这老头亦正亦邪,手段奇高,他所使的虫,都十分厉害,想来地字门有偏诀儿,专门赶会打架的虫,十六海刺加梅花卫,这二十个人在暗三门江湖上一瞪眼,那就是一场血雨腥风,还没进诸葛搂异之身,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可见诸葛搂异使虫之厉害。 黄金童却待要说话,我朗声应道:诸葛先生,这个赌我打了,咱们就今天见个高低,日后见面也有个次序。 暗三门江湖讲究,输了人,不能输了手,这个赌得打,由不得他嚣张。 第二百零一章偷天夺虫手 当下我说道:诸葛楼异先生,我琢磨着武斗的话,目前我不是您的对手,您这一辈子赶虫生涯,收获奇虫不少,我只能跟您来个文斗。 诸葛搂异说道:行,赌斗规矩我来定,你跟我入洞府,其余人在外面等着,也不用比别的,就是丛芒在我手里,你施展手段赶到你手上,算你赢,赶不到你手上,算你输,你看可好?我就不服你们天字们这个偷天夺虫手法儿,你们其余的手段,我觉得倒也平平,就赌这个即可。 我点头道:好,没问题。 其实我心里没底,自从我离了柳树沟,就一直有黄金童和张舒望伴随左右,后来林慕蝉楚凤楼加入,再后来柳向晚韦绿也加入,我们一直是以小团体作战,我还真缺乏单打独斗的经验。不管怎么说,身边的这些朋友,都是高手,对我的帮助很大。这次需要一个人面对了,而且对面是位赶虫高人。 张舒望听完,对诸葛搂异说道:万一你输了,单方面毁约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又打不过你,如之奈何? 诸葛搂异哈哈一笑道:老兄弟,你太小看我诸葛楼异了,本人生平虽然没做什么修桥补路,劫富济贫的事业,也还光明磊落,人死留名,雁过留声,我年岁比你大些,一世清名我还是要的,总不能在荒草孤坟之下,还要担心被后人把坟盘给我骂裂了。 张舒望点点头。我觉得诸葛搂异有几分倔性,脾气倔强的人一般都是有原则之辈,罕能做出言而无信之事,要说起言而无信,我们做的地道,对辽东大法师我们就一副江湖嘴脸,毫无信义可言。但也是无奈之举,自己性命与信义之间,我们选择了保命,这世间为了生存人人都是罪人,谁都不算好人。 诸葛搂异说完,骑着大螃蟹,横行入门,只等我进门,我在百宝囊中摸了摸,材料都在,忐忑的随他进门,一进洞门,洞口处的螃蟹壳吱呀一声关闭了,我眼前一片漆黑,洞中不能辨物。 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两边洞壁上有十数盏海螺灯,海螺壳中有灯芯子,燃着鲸油,这鲸油灯在古代被称为人鱼膏,以作长明灯之用,真正的人鱼膏要比鲸油好使的多,但要杀死大量鲛人,不是君子正途。 那洞室不是很大,有二百余平方,有一个窄窄的走廊,进去之后,颇感舒爽,虽在海底洞穴中,却异常干燥,这是个洞天福地。像胶东近海人家,院落下面潮水涌动,院中的井水却甘甜爽口,海面近在咫尺,冬日刮起风来,却也干燥凛冽,洞天福地大略如此。 走廊尽头就是石室,四壁宽敞,里面异常凌乱,诸葛搂异独居多年,家用物什横七竖八,随意摆放,日用食物,多是些海货鱼鲜,吃剩的鱼骨螺壳,遍地都是,但奇怪的是,毫无腐臭味道,这是洞天福地的好处,此地是养生之所,久居令人长生,诸葛搂异在年龄上,应该不小于魏庆洲,年深不死,沾了这洞天福地的大光。后来了解到,此洞是诸葛搂异在一部古籍中发现的,那书叫作《福地备载》,尽言山川湖海钟灵所在,诸葛搂异因自己年岁渐高,又无子嗣,想找个地方终老,就来到了目离山,目离山本没有名字,是诸葛搂异来到以后给取的名字,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名字的特殊含义,孟浪之下,引出一段奇遇。 石洞之中,有大柜子十三个,里面满满都是古书,诸葛搂异为人有奇癖,就是喜欢搜集古书,虽说入行是赶虫,但还熟悉暗三门中几个极为生僻的小行当,已然失传很久了。还有三十多个小箱子,摞的高高的,每个箱口都有个小门,我知道那是他的虫箱,里面养着三十多只奇虫异兽,那是他毕生积蓄了,定然宝贵非常。 有一张小小的书桌,就放在自己木床上,床边上衣物散乱的堆着,乍一看,就像收破烂的居所。高人的居所多数凌乱异常。脑力高绝之人,也大多不爱收拾厅堂帷榻。 我进入洞室之后,诸葛搂异在书桌上抓起一根秃头的毛笔,蘸饱了墨,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指着那圈对我说道:你坐进这圈子,然后从我手里赶丛芒。 说罢自顾从大螃蟹上下来,爬到自己床上,那大螃蟹自去洞边角落,将腿脚收拢,匍匐不动。诸葛搂异从床旁边的锅内捞出一只大海胆,就在床上剥壳取肉,任由汁水横撒床上,两指掐肉送入唇齿,浑然不顾。一边吃一边说道:现在开始了,你入圈吧。 言罢将一枚大核桃放在了桌子上,那核桃有个小洞,我一眼便知,那就是丛芒所居的大核桃,刚才诸葛搂异听闻门外动静,带着丛芒出门看视,十六海刺的石幡想对诸葛搂异动手,他掐着使虫诀,让丛芒拿十六海刺众人骨髓疼,石幡负痛当即从螃蟹壳上瘫倒下来。即是此虫之力。 既见丛芒,我乖乖走进墨圈之中,盘腿坐下,望着诸葛搂异痴痴的笑,不是我嘲笑诸葛楼异的吃相,而是当年鲁虾蟆传下的夺虫抢兽之法。当日鲁虾蟆在柳树沟专门传下一套偷天夺虫的手法,这是坑同行的道门儿,所以虫书里不能记载,以免后学把前辈小瞧了去,只能师徒口口相传,而且正如诸葛搂异所言,貌似只有我们这一支才有这种龌龊手法。 鲁虾蟆传下的第一招,叫作气迷心,为保险起见,先要对方气迷了心,怎么恶心怎么来,最简单的套路就是先对对方痴痴的笑,让他发话问你,言辞相怼。当然不把对方气迷了心也能夺虫,但如果对方道业高深,是有不成功风险的,我背水一战,生死攸关,要打有把握之仗。 果不其然,诸葛搂异在床上吃着海胆问道:你笑什么? 我对诸葛搂异说道:我笑你吃相很难看,这么大年纪的尊年人,还和孩子一样,吃饭滴答汁水,不行你做个兜兜围在脖子上呀,你看看你这幅吃相,你看看你这家里乱的,和垃圾场一样,哪像人住的地方,猪随便拱拱都比你这里强。 诸葛搂异闻言吧嗒一下把海胆仍在了床上,气愤道:你什么意思?这和咱们赌赛有关系吗?你小兔崽子是不是想找打? 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约定赌赛时,并没有约束其不能动手,万一拿刀动杖,我不是对手,他三十多个奇虫,我什么都没带进来,即便带进来,虫打虫,明显是群殴我,白白折了山坠子和变天吼。 因此我说道:你赌的起赌不起?你要是赌不起,我跟着十六海刺回锁鳌礁得了,如果赌得起,你就不能让任何东西走进我这个墨圈,也不能动手打我,动手算怎么回事?以武力将我打跑,算什么文斗赌赛,本来我就打不过你嘛。 诸葛搂异略一沉思说道:行,你在墨圈之内,我不动你,但在墨圈之外,我可以任意行事。 我当即道:那行,咱们一言为定。 赶虫之法,一旦虫被人赶到手,外人再也难赶回来。要想偷天夺虫,专有张夺虫符,用此符横夺罗文尚这种手段不甚高之辈的虫时,直接下手即可。诸葛搂异手段莫测,地字门我了解甚少,因此要用激怒之法,这夺虫符要看赶虫人与虫之间的关系,选在关系最薄弱的时间段下手最好,人心神迷乱之际,与虫关系最为淡漠,动怒是最好的方法。鲁虾蟆教我赶虫之时,画虫符就教了三年,每一张虫符都亲自画了一张送我,我百宝囊里虫符三百余张,就有这夺虫符,是现成的,当时我认为这辈子用不到夺虫符,将其放在一叠虫符的最后面,取的时候也方便,只怕诸葛搂异与丛芒人虫灵属极深,我道业尚浅,不敢保底,只能激怒与他。 当下我对诸葛搂异说道:老诸葛,你这一生都是独居吗? 诸葛搂异道:和咱们赌赛没有关系的事,我不回答。 我当即盘腿笑道:你是不好意思说吧?你这人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喜欢男人?我目测你是同性恋,喜欢男人的粗壮阳物吧?因此孤独一生,女人看不上你,就你这个模样,说你丑,都算是对丑字的作践,只可惜我王得鹿是直男,要不然的话,咱们两人,一老一少,关门在室内,我还可以让你赚些便宜,你个老屁眼! 诸葛搂异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见我说出这些浑话来,把眼一瞪,气的三屡头发直哆嗦,叫道:王得鹿,你说些什么?是不是想死? 我笑道:老屁眼,今天你王爷兴致高,你要是想舒服舒服,你王爷可以献献身,不过你得先洗洗,用鲸油把那排食余的小洞摸摸,免得一会生疼,我给你来个九浅一深,管保你飞到九霄云外。 诸葛搂异生自清末民国,那时节市井人物普遍矜持,哪里听过这些浑话,此人为人虽有些邪气,却是个读书人,骨子里还有些清风明月,再加上一把年岁,在江湖上也是个字号,连魏庆洲都得看其三分脸色,受不住这话,当下暴跳如雷,因干枯瘦小,从床上一蹦三尺高,跳将下来,伸手从床边抄起一把斩妖剑,直奔我而来。走到墨圈旁边,又停住脚步,因为有言在先,不好破誓。气的直跺脚。 我在墨圈之中笑道:我就知道你性急,见不得我这么水灵壮实男子吧,你别急,我这就脱裤子。 说着话我解开鲛绡大氅,就把昆仑石丝裤脱在了地上,为了活命,我哪里顾得上什么名节,诸葛搂异被我说的面色通红,见我如此下作不要脸,赤身裸体站在墨圈之中,不忍直视,扭过脸去,怒气冲冲,发狂大喊,跑到虫箱处,把虫箱所有门都打开,里面奇形怪状,三十多头小兽,黑压压站了一地,诸葛搂异跳着脚骂道:士可杀不可辱,王得鹿,等你从墨圈中出来,我将你碎尸万段。 我见差不多了,猛地从百宝囊中掏出夺虫符,插在鹿骨刀上,往空一举,那符无火自燃。 诸葛搂异见状,先是一愣神,紧接着我将剩下的妇人月血粉末烧了一簇,将那人魄摆在地上,浇了无根之水,人魄瞬间变作黄色,只见诸葛搂异桌上那大核桃里弹出一个小脑袋,状如缩小版的松鼠,却白白胖胖,闻道血粉的焦糊味,又见墨圈中的人魄,急急忙忙爬出来,朝我奔来。 诸葛搂异大惊失色,始知中计,当下吩咐三十余头小虫过来围堵丛芒,我瞥了一眼,心道不好,别虫倒不打紧,基本拦不住丛芒,内中有两虫,却是珍物,一个是钟山吐宝兽,另一个是飞铁独脚鸡。 第二百零二章万艳花炉 飞铁独脚鸡乃铜母所化,铜母之中内孕鸡子,得而孵之,生红冠绿尾鸡,独脚,能令铁飞。是以此鸡向我奔来的时候,头顶悬着一口古刀,此鸡有个特性,即出生之时走在陆上,凡地底有铁质宝器,就会钻出深壤,来见主人,此鸡见到第一个钻壤而出的宝器,会让这铁器悬在鸡冠之上,悬浮一生。但所悬铁器各有不同,头悬利器者,十分厉害,我祖师爷向礼三曾见过一只飞铁独脚鸡,头悬一根铁门栓,向爷见了对旁人说道,这鸡废了,悬着铁门栓以后,再不能头悬他物,一如说话的鹦鹉脏了口儿,会骂人了,就不值钱了。 头顶一把古刃名刀的独脚鸡,是虫中珍物,那刀能飞天夺人,防不胜防。 钟山吐宝兽产自钟山,钟山乃帝王之丘,东南形胜之地,此兽生于巨木之中,乃木瘤所变,状类小熊,只有拳头般大小,口含一宝,曰:木豆。此宝能生雷电之击。 这两头小虫一马当先,拦住丛芒去路。那丛芒已经脱离诸葛搂异之虫法,与其麾下诸虫相视为敌。卷地煞虫紧随其后,丛芒被众虫所围,瞠目呲牙。 我站在墨圈之内,离着丛芒尚有四五米远,只要丛芒再靠近一点,我的打兽龙筋就能派上用场,虽然不能降住诸虫,但只要能给丛芒劈开一条道路,让它能够跑入墨圈即可。 当头的独脚鸡红冠之上的飞刀横空飞出,拦在丛芒面前,闪着寒光,丛芒也很通灵,能拿人骨髓也能拿虫骨髓,三十余头小虫都被丛芒拿的东倒西歪,只剩下独脚鸡和吐宝兽,只因独脚鸡是先天之体,天地所生,而吐宝兽,是巨木树瘤所化,虽有肉形,却无经脉。因此丛芒拿不住,是以二物难缠。 连卷地煞虫也被丛芒拿翻在地,妇人月血燃烧之时,所散发味道强烈迷引着丛芒,丛芒见拿骨髓之法,伤不了独脚鸡和吐宝兽,身子略略伏地,忽然一跃而起,跃过了独脚鸡头顶的悬刀,向我墨圈奔来,独脚鸡的飞刀呼的一下飞来,又一次拦在丛芒面前,只因诸葛搂异并不想杀丛芒,否则吐宝兽的木豆直接以阴电击之,丛芒当不得那阴电,电有阴阳,像木豆之电,无云而生,是为阴电,我那打兽龙筋虽也是无云之电,却产自龙体,是正儿八经的阳电,与五雷正法所生之电刀相类,只是效力小很多而已。 丛芒一跃之下,虽然又被独脚鸡拦住,离我的距离却缩进了许多,当下我解下打兽龙筋,照着独脚鸡就是一鞭,独脚鸡能让铁飞,一开始怀疑我腰间的鹿骨刀是钢刀,它凝神聚目,想把鹿骨刀祭飞,却发现我身上无一件铁器,只有打兽龙筋一头有个精钢爪,还通着阳电,祭不动。 它正凝神聚目之时,我扬手一鞭,将打兽龙筋搂头盖脑,砸向独脚鸡,独脚鸡一只脚,行动时只能蹦蹦跳跳,见龙筋砸来,飞身斜跳,身子是躲过去了,翅膀却扫到了打兽龙筋,当即电的羽毛直竖,吱呀怪叫一声,瘫在地上,凡是活物都怕打兽龙筋,不论此虫如何厉害。 独脚鸡一倒,给丛芒闪出了空当,吐宝兽口中吐出木豆来,可诸葛搂异心疼丛芒,不想用木豆劈它,未让吐宝兽动手,这么一踌躇,丛芒跑进了墨圈,一进墨圈即冲向了月血灰烬,努力吸闻那味道。我当即用无根水将灰烬浇灭了,丛芒见月血无烟,转向人魄,此物喜食人魄,一旦食用后即醉,醉后可以贴赶虫符将其做法收入囊中。 以月血粉烧灰,引诱其来食人魄,贴符赶之,再给其一个核桃,让它打洞钻孔,以为居所,即是赶丛芒之套路。 诸葛搂异见那丛芒已经食用人魄,知道大势已去,墨圈之内,他又不能动手,故此只能长叹一声,眼瞅着我给丛芒贴了赶虫符,在墨圈之内,踏天罡走北斗,念了赶虫诀,一举鹿骨刀,虫符在丛芒背上无火自燃,烧了一个虫符印信在背上,只等丛芒醒来,就是我的了。 做完这些,我才将昆仑石丝裤穿上,丛芒在墨圈之中抱着核桃酣睡,醒来就会自己打洞入核桃,当然它自己会挑一个住起来最舒服的核桃,因其大不盈指,故而长期居于核桃之内。 我穿上裤子,对诸葛搂异说道:怎么样?我赢了吧。 诸葛搂异垂头丧气道:尽是些淫邪之法,不堪入目,也不是什么磊落手段。也就是你那第一张符有些力量,夺了丛芒虫志,无甚称道处。 我笑道:诸葛先生,犯抢的事,有什么磊落可言?你可知道暗三门江湖打拳的,没有花拳那些套路架势,一共三五个拳路,一点都不好看,甚至不如小孩们撕扑打架,可就是实战好使,一拳下去,能开碑裂石,我这也一样,不管怎样,丛芒现在是我的了。还有什么话说? 诸葛搂异说道:我无话可说,赌赛你赢了,可有一件事,你刚才亵渎老朽,我不能饶你,你出墨圈之际,我就围虫相杀。 我大惊失色,没想到这老头如此邪乎,话里还留着活扣,伏下了杀机。因此叫道:你输不起了是吧?出尔反尔?在门外时候,你应承下不杀我的,如今怎能变卦?不怕暗三门江湖中人笑话你? 诸葛搂异恶狠狠的说道:我怕什么?一码归一码,赌赛之时我严格按照约定,没入墨圈攻击你,赌赛已经结束,你赢了,你亵渎我之事是另一码事,这个你得搞明白,我不怕江湖人笑话我。 我心道,这是什么奇怪理论,我亵渎也是赌赛的一个程序步骤,如何就要算作另外一回事。因而坐在墨圈之中,对诸葛搂异说:老先生,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能不能有个折中的法子,你不杀我,我也不要你承诺的那一件宝器,如何?你看现在形势,丛芒在我手里,一会它醒来,我可以拿你大多数的虫,你仅剩独脚鸡和吐宝兽,一人两虫拼我一人一虫,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呀。 诸葛搂异摇摇头说:我这人不怕别人威胁,有独脚鸡和吐宝兽就够了,不信你就试试,刚才我是怜惜丛芒,卡着吐宝兽,没让它下杀手。宝器你还是要挑一件的,我还是要杀你的。 我心说,天下就你乖,这账谁不会算,我挑了宝器,你再杀我,宝器也拿不走呀。只见诸葛搂异捏须一琢磨道:除非…… 我见还有和谈希望,急问道:除非什么? 诸葛搂异脸上一红道:除非你把夺虫之法教给我,我便不杀你,依然按照赌赛约定给你一虫一宝,送你离开目离山,怎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老头憋着坏呢,杀我只是个托词,目的是为了将夺虫符学到手,写进他的虫书里,我猜想他不止有一个徒弟在世,一旦传他这个法则,地字支也会夺虫之法了。按理说我不能如此狭隘,为了保命,传给他也无妨。可鲁虾蟆生前郑重交代过,虫书可以尽数传人,遇到危险之时,保命不保虫书,但偷天夺虫之法,不能相传,因为这是我们正支的命脉所在,这是坑同行的妙法,你可以不会赶虫,只要会这个方法,能吃一辈子赶虫人,也能在赶虫这个行当里面,永远做老大。 但转念一想,目下他持有独脚鸡和吐宝兽,若是山坠子和变天吼也在洞内,或许我可以拼一拼,只有丛芒在手,又拿不住这两个小虫,只凭着我鹿骨刀一柄,打兽龙筋一根,游斗二虫,还得提防诸葛搂异斩妖剑,胜算不高。要知道,诸葛搂异用虫打了一辈子架,我才几年?万一有个闪失,小命就丢了。当即动起了歪心思,能不能传他个假符?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也不算是做丧尽天良的坏事,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礼有经,亦有权。鲁虾蟆师命难违,可我的命也不能随便就丢。 想到此处,我当即答应道:行,我给你把夺虫符画下来,算作交易,完全没有问题。 诸葛搂异喜不自胜,自去拿纸笔,让我从墨圈中出来,请到书桌前面,我伏桌握笔,刷刷点点,画了一张假符,胡乱指点了一些要领。反正内行作假,虚幻难辨,诸葛搂异并未生疑,画完了夺虫符,诸葛搂异拿起来说道:我先试试此符效力,把丛芒再赶回来。 我心头大惊,佯作镇定的说道:好吧,不过你将丛芒赶回去以后,丛芒差不多就废了,反正也不是我的虫,你夺回去吧。 诸葛搂异奇怪的问:为什么就废了? 我杜撰道:你没听说过一虫日不二赶?一天之内赶两次,这虫就废了。 诸葛搂异大惊道:有这事? 我说道:当然有,你们这一支不会夺虫之法,可能不知道,也没遇上这种问题,我师父赶废了好几头呢。 诸葛搂异唯唯诺诺,频频点头,信以为真,我看得出来,他自心底里爱虫,不忍小虫受到伤害,他当即表示说:那丛芒我送给你了,你在洞中挑一件宝器吧,我决不食言。 原来诸葛搂异前前后后举动,赌赛也不是本心,杀我也不是本心,只想将夺虫符学到手而已,一见我倾囊相教,十分高兴,并不在乎洞中资产,我左右环顾一番,不知道挑什么好,最好将楚凤楼叫进来,因说道:我能不能把朋友们叫进来,听听他们意见? 诸葛搂异正拿着假夺虫符暗自欣喜,满不在乎的说:随便!说话间扭动桌下机关,螃蟹壳吱呀开了,我大声呼喊,叫众人进来。 几十个人都知道这是我赢了,进来黑压压站了一地,弹冠相庆。我让大伙长长眼,给挑件好东西,楚凤楼迈着猫步,踱步四周,一件东西都没看上眼,诸葛搂异也不在乎输赢,他关心的只是夺虫符。 楚凤楼在我身前摇摇头,那意思洞里的东西基本上是些垃圾。此时石幡突然开口问诸葛搂异道:你用龙油供养什么东西来? 诸葛搂异正在潜心揣摩假夺虫符,随口支应说:万艳花炉。 石幡捅捅我的后腰,我会意,石幡对龙油恨之入骨,生怕诸葛搂异还留有须要龙油供养的宝器,再次设计向他们索要龙油,不如让我把那宝器带走。因此对诸葛搂异说道:我就要那万艳花炉。 诸葛搂异本来站在床边看假夺虫符,闻听这句话,差点没一个趔趄跌倒,惊道:啊?不行,那东西不能给你! 我有恃无恐的说道:诸葛先生,你得审时度势,我丛芒已经醒了,拿住你三十多头虫不在话下,你就凭着一头独脚鸡,和一头吐宝兽,和我们几十人拼?你毫无胜算,此一时彼一时,不是你有丛芒的时候了。 诸葛搂异一见那架势,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别看丛芒在他众虫之中不是最出众的,可一旦易手,真打起来还就是吃亏。当即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二百零三章撕扑经杀法论 黄金童见诸葛搂异失策,坐地嚎啕,知道他气性倒了,俗语讲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但凡人一口傲气倒了,再也斗不起来,就如一人上初中时常受某甲欺负,成年以后不论地位身份如何翻转,依然对某甲敬畏有加,又如好勇斗狠的混混,一旦栽在别人手里,再也起不来了。 黄金童明白这个道理,靠上前去,问诸葛搂异道:我说诸葛老先生,在暗三门江湖里,你也算个字号,至少能和鸿蒙老道谁的,相提并论吧?怎么就哭成这样,输不起了?还是有人要你命?不就要你件东西吗?还是你许下的,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万艳花炉惊天地,泣鬼神? 诸葛搂异痛哭流涕,不住的摇头,一会又点头,老泪纵横道:你们就是要我命啊。 他越是这样,众人就越发想见识下万艳花炉,石幡等众更是积极,他被所谓的目离山供,也就是龙油,逼迫好多年,终于有一次翻身机会,一定要铲草除根,直接把需要龙油供养的万艳花炉带走。绝了诸葛搂异的念想,再也不给魏庆洲卖命了,多年来滋味不好受。 石幡等十六人呼啦啦围上来,拿刀动杖,非逼着诸葛搂异交出万艳花炉,诸葛搂异深知此一时彼一时,有丛芒在时,三十多头小虫都能用,随便挑出七八个来,就把我们这帮人忙活了,丛芒失手,只有两头珍虫跟随,虽然厉害,却英雄难敌四手。诸葛搂异自知不敌,又有承诺在先,于情于理,没有不给的道理。 因此哭哭啼啼的扭动桌下机关,对面石壁上吱吱呀呀开了一道门,仔细一看也是个螃蟹壳,只不过要比门洞处的小,灯火摇曳之下,看不甚清,最初我只当是普通石壁。 蟹门开处,里面是个石室,并不甚大,有五米见方的样子,内中烟雾缭绕,霞光四射,石室正中央是一个鼎炉,有一米多高,两抱粗细,底有三足,霞光起自炉顶。 十六海刺一见开了石室,蜂拥上前,身上绳索撬杠有的是,三下五除二捆了个结实,十几个人中有的是精壮汉子,抬起来就要走。诸葛搂异赤着脚扑了上去,搂住万艳花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叫道:目离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老诸葛对不住你。 诸葛搂异连哭三声对不住,也不顾我们在场,哭诉道:目离啊目离,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把你赎回了,目离……你知道我的用心,暂别一段时间,你放心,只是暂别,我一定把你赎回来。 众人闻声,不知所云何事,为什么诸葛搂异会哭一件宝器?不过从话中可知,目离山的命名就是因为这万艳花炉,可明明叫万艳花炉,为何又口口声声哭喊目离,而且字里行间流露着对目离的无限深情。当时我想,也许一个人在石洞中呆久了,有了恋物癖,记得我当年在柳树沟听收音机之时,听闻有人流落荒岛,与足球为伴,想来诸葛搂异也有几分流落荒岛之人的影子。可问题是,诸葛搂异是自己主动隐居荒岛,想上陆见人,易如反掌,他那只大海蟹就能分波塌海,比船都好使。一时间,我百思不得其解。 十六海刺抬炉之人,生怕诸葛搂异生出歪主意来,不由分说,也有抱住诸葛搂异的,也有扛炉的,几经撕扯将万艳花炉抬到了外面,单独安放在一只小船上。 我收拾了丛芒,急忙上船去,大家心照不宣,赶紧离开诸葛搂异这一亩三分地,诸葛搂异也无甚手段可用,只是趴在门外沙滩上,哭的像个孩子,手脚乱舞,扬沙蹬脚。 我们趁着还未涨潮,一路出了洞穴,急忙驶向大船,到了大船之上,六六吩咐打满舵开船,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 丛芒早已醒来,我掐了虫诀,当时把丛芒虫斑从十六海刺身上解掉,众人欢喜雀跃,一时引我为兄弟,石幡直言有和我及六六结拜为异姓兄弟之心,当夜船行于苍茫海波之上,六六为拜盟之事大设海宴,当下插烟为香,歃血拜盟,我与石幡和六六互换了生辰帖,当时序齿,尊六六为大哥,石幡行二,我排老三,混迹江湖嘛,总得交下许多江湖哥们。众人无不欢喜,当夜觥筹交错。 我们将万艳花炉放置在餐桌一旁,起初众人围炉研究,想把花炉打开,却怎么都撬不开,又不敢使用蛮力,只得先放置一旁。谁也不知道此炉何用,楚凤楼直言根本就没听说过。姑且先放怀饮酒。 杯盏宴饮之时,石幡冲我开口道:三弟,咱们算是一师同门,你们空学了一身本事,却不会用。 林慕蝉知道石幡的厉害,虽然石幡等众能被丛芒迷下虫斑,受制于诸葛搂异,也只因赶虫是外道之学,剑走偏锋,法取外门,一般人很难防御,但要论打架斗殴,能胜过石幡和六六这两个帮团的人,凤毛麟角。用奇术设伏,另当别论。因此林慕蝉问道:他们怎么就不会用呢?不是用的很好吗? 石幡借着酒劲道:我石某不才,今天传你们一套打架的法则,你们异术怀身,真的是不会用,想我这隔帘花影的手段,与你们隐身之术、黄风摄人以及黄风御剑,差不多的道行,我就能百步之内夺人性命,你们现在却只能游戏玩耍。 柳向晚用蟹八件敲着螃蟹腿问道:哦?难不成坛子师父还有一套别的法门? 石幡道:法门倒是没有,我传你们的是打架的方法。 言毕石幡问张舒望说:张老先生,你使得是黄风御剑,能令地面飞沙走石,乱砖碎瓦齐飞打人是吧? 张舒望点点头道:不错,是些微末道行。 石幡言道:微末道行?此术可是杀机重重,只是你没杀心,从无市井火拼对战经验而已。人家宝坛祖师这个妙法名字起的明白,叫黄风御剑,明明可以御剑,你为什么老用砖瓦石块,那些东西打人有多大力量?无非是扰袭之术。 张舒望一脸无辜的说:兄弟你听我说,当日坛子师父传下这个法时,拓本上言明只能祭用地上砖头瓦块,运不了金银锡铁之属。不是老汉不思进取,实在是道业有限,不能运用。 石幡哈哈大笑,我们一众人等直愣愣的看着他笑,不知他会有什么好办法,包括六六也洗耳恭听。石幡笑毕,开口道:张老先生,你听我说,你寻几个结实的砖瓦石块,打磨成六棱之状,每个棱面插上金针一枚,金针头上煨有奇毒,不用多了,一十二个足够,祭用起来,飞石打人,金针刺肤之际,定让对方毒发身亡,防不胜防,兼有金雪斋先生会些奇毒方子,要什么毒方没有? 众人闻言,都惊赞妙法,这都能想到,可见实战经验之多。张舒望问道:那我不想杀人怎么办? 石幡说道:十二个六棱小砖头,您可以随意插针,有的是麻药,有的是伤药,有的是死药,随心所欲,要什么有什么。这才叫黄风御剑。 张舒望连连称赞,连黄金童也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是雇佣军团,名不虚传,杀法精妙。 黄金童就问道:那像韦绿的黄风摄人之术,该当如何运用? 石幡笑道:最不会使的就是韦绿了,黄风摄人比我隔帘花影都好用,她那黄风起处,被卷之人,目不能视物,手脚无着,韦绿就在被摄之人身侧,而对方却奈何不得韦绿,此时韦绿只须一支匕首,扎一刀齐活,黄风里放下敌人,那人非死即伤。 柳向晚被韦绿用黄风摄过,深有体会,知道黄风之中一片茫然,不能辨物,但韦绿却能对她动手动脚,此时扎一刀,根本无法防御。 黄金童瞪着大眼点点头。好似后悔没有跟坛子师父学上一招半式,黄金童自诩是凭脑力吃饭的,如今遇到个打架行家,自己脑力不及。 柳向晚问道:那我呢?我是冷艳迷踪手儿,是套迷人的狐术,该怎么用呢? 石幡道:你这套那就更简单了,迷住以后,你做什么不行? 柳向晚脸色通红,问道:可是面对人家人多,又都不是男人,我就用不了了啊。 石幡笑道:谁告诉你冷艳迷踪手只能迷男人,谁告诉你一次只能迷一个?你不试试一次迷一片吗? 柳向晚圆睁杏眼问道:能行? 石幡道:我怎么知道能不能行,你不试试又如何知道?老子道德经有云,有名万物之母,无名天地之始,尽言立名与去名之妙,一见此术名作:狐术媚人,你就心内先给它下了个概念:只能迷一个男人。不妨将其去名,让它没有约定俗成的概念,大胆探究,小心求证,才是天地原始,造物本怀。 一席话说的堪比鸿蒙老道,石幡乃是心灵剔透之人,早就悟出许多道理,因此才有了退隐之心,想着带领诸般兄弟退居长林之下,也是个开悟。 我问道:那我呢? 石幡说:兄弟你这个法门最好使,你看得见人家,人家看不见你,这是先机。《撕扑经》上讲:凡与人捉对撕扑,先机最利,先人一手,而胜算九分。你当时怎么扎的魏庆洲来?说实话,合我众兄弟之力,打不过魏庆洲,你们不是全身而退了吗?这就是先手之妙。你这道门的弊端在于,使用太过麻烦,要用隐身符咒贴身,还得现画,有时效约禁,只需要把这个解决了,打架能近乎无敌。你现在是怎么用的? 我说道:我先把符画好,只少其中一点,点上之后贴于身上,念动口诀,方才隐去。 石幡道:这就是了,我给你出个法,保管好用,你把那符用朱砂水纹在手掌,将大拇指的指甲盖留长,抠一点朱砂,随时在手掌中点上那一点,然后只须念动口诀即可,随时能隐,飘忽不定,专事偷袭,谁能治得了你? 我听得张目结舌,原来这样也行,不愧是打架行家。 石幡最后说道:你们运用精熟之后,我们十六海刺与梅花卫,都不是你们对手。 正说得热闹,桌旁放置的万艳花炉,一股白烟四起,炉盖吱呀一声开了,顿时霞光四射,照耀满堂。 第二百零四章目离花 众人都不说话了,被那霞光吸引,纷纷注目,我站起身来,走到万艳花炉旁边,看那花炉时,炉盖呈五彩,是自己滑开的,且悬浮在半空。里面霞光万道,烟气迷蒙。等到烟气散尽,里面竟然是一束花,也难怪叫作花炉。那花茎如拇指粗细,虬身鳞干,只有三片叶子,均呈心形,如婴儿手掌大小,莹莹射着蓝光,枝头只有一枝花骨朵,含苞未放,大如成年人拳头,花色如西山晚霞,曼妙轻柔。 炉底是些土壤,却不是寻常颜色,五彩斑斓,有几块玲珑剔透的石头点缀在花旁,那石头成半透明状,一如章料中的老坑洞,珊珊可爱。 移时,炉内暗香涌动,若隐若无之间,香味沁人心脾,又仿佛浑若无味,如同轻纱半缕,望之透明,触之有物。黄金童和石幡就站在我身侧,闻到那香气以后,纷纷以手捂住口鼻,以为有毒。 我凝神注目,若有所思的给二人摆摆手道:不必紧张,这东西没有毒,这花太美了,望之出尘,有熄世之心,这么美的东西怎么会有毒呢? 林慕蝉和柳向晚在旁看了,不禁惊叹道:好美啊。 众人纷纷围拢观瞧,惊叹不已。船舱之中有个侧窗,那时月光从侧窗中温和的流泻进来,照在地板上,那株花茎忽然缓慢的伸长,把那花骨朵顶出了花炉,伸向月光射来的方向。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那花茎幽幽变长,沿着炉壁伸展下来,直到把三片叶子连同花骨朵送到了月光照耀的地方,方才停住,霞光和烟气都散尽了,只有清香脉脉,不时送人口鼻。整个船舱,不论离花远近,清香脉脉,并无浓淡之分。 即便我们不知道这花是何物,却也不难看出,此花是为了韬养月华。可能每到月上中天之时,她就自开炉盖,沐浴月光。 林慕蝉将神农古镰丢在一边,凑上前去,蹲下身子说道:炉花,你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柳向晚蹲在林慕蝉一侧,问道:炉花,你是不是要在月下开放? 黄金童见到这一幕,掩口而笑,随口说道:你俩也是痴女,这花怎能说话,无非是一束奇花而已,女人啊女人,就是天真感性。 林慕蝉白了一眼黄金童,轻轻用手去抚摸那花,忽然震撼的事情发生了,花中幽幽传来一个声音,是个纤弱的女子之音,声音甜美娇柔,却有气无力,口音略带一些扭捏,像带有方言,又不知是哪里语音,总之十分柔和曼妙。当时我心中一惊,莫非与楚凤楼差不多情况?被人还魂到一束花中?后来想想可能性不大。 那声音分明说道:你又是谁? 似是在与林慕蝉应答。林慕蝉虽然问其话语,却没想到炉花能说话回答,本是小女孩一些萌心思,不想炉花真的说话了,只是气力虚弱。 林慕蝉吃惊中带着浓烈的惊喜,话语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们把你……把你从目离山……抢……抢出来了,你不会……不会怪我们吧? 那花骨朵中忽然有些兴奋,吃力的说道:我不在目离山了?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逃出来了。 林慕蝉问道:诸葛搂异是不是对你不好,有委屈你可以告诉我们。 那花骨朵并没言语。初时窗外还有一缕青云遮月,那时青云散尽,月华正浓,花骨朵在月光之下抖擞了一下精神,仿佛吸取了一些能量,略一沉思,没等林慕蝉又问话,反问道:你是谁?不会用龙油继续炼我吧? 林慕蝉抬头看了看柳向晚,不知道怎么回答。大家都明白了诸葛搂异索取龙油的目的,原来是为了炼化万艳花炉,怪不得叫目离山供。柳向晚柔声问道:诸葛搂异为什么用龙油炼化你? 那花骨朵起初不知道现场是两个人,也不做正面回答,柔声应道:你们是两个人?是小姐妹吗? 林慕蝉道:我们是小姐妹,却不止两个人,这里有好几十个人,都在看着你。 我明显看到花瓣上泛起了微红,一如小姑娘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时那屡羞涩红霞。 我见林慕蝉说破现场很多人,随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叫你目离花可好? 那花骨朵听我声音以后,骨朵猛烈一颤,惊道:有男人?为什么会有男人? 柳向晚道:除了我们俩,都是男人,有好多呢,怎么了?你讨厌男人? 那花忽然抖动几下,花藤瞬时收缩,哗啦啦缩进了炉中,炉盖哐当一声盖上,就在盖住的一瞬间,里面传来一声娇柔的自语:竟然有男人! 任由月华倾泻,目离花再也没有出来。柳向晚对我嗔道:都怪你,把她吓回去了吧?怎么是好? 林慕蝉说:咱们把炉子移到月光底下吧,也许对她有好处。 众人都觉得在理,慌忙上来几人挪动花炉,与目离岛海洞中时有所不同,那时众人抬花炉时七手八脚,如同捆猪,此时几个大男人小心翼翼,生怕花容失色。大家心里都有种共同的感觉,那花不仅仅是一株花,分明是个曼妙的女子,在月华初泄之时,颤颤巍巍的出来沐浴月光,带着几分羞涩,不让男人看见。 大家将万艳花炉挪到了窗户底下,呆立许久,重回席面,举杯讨论一番。 有说万艳花炉是妖炉的,里面住着花妖,只不过花妖常常柔情似水,不祸害人。 也有说万艳花炉是件宝器,宝器中藏有奇花美女,只不过那美女不出来而已。 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大家看法一致,就是里面那株目离花十分虚弱,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诸葛搂异日日用龙油将其炼化。到底诸葛搂异炼化花炉的目的何在?我们百思不解。 柳向晚幽幽说道:既然你们认为花炉内是个娇柔美貌的女子,那么诸葛搂异炼化花炉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占有这个女子,你们想想,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吗? 张舒望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诸葛搂异看起来比我还老,怎么会那么龌龊? 柳向晚微微一笑道:张大爷,有些话我不便言明,您老不也有那份心吗?诸葛搂异不比你强到哪去。 张舒望被戳中要害,遂闭口不言。 我点点头,赞成柳向晚的看法,诸葛搂异不知从哪淘换来这么个花炉,这花枝可以作女人言,诸葛搂异便爱上了这个花炉,花炉却不同意,诸葛搂异就日日用龙油炼化,以期俘获花心。或者这花炉不想为人身,诸葛搂异为了肉体之欲,想把花炉炼成人形,以便有床榻之欢。回想诸葛搂异对花炉依依不舍的架势,又常常用龙油炼化,我猜的可能八九不离十。将我的猜测说出,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认同。 黄金童摇摇头说道:王得鹿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敢断言,那花是一名女子,并且诸葛楼异见过其真身,被美貌所迷倒,不能自拔。 当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反正炉子在我手里,可运回山上慢慢研究,不急于一时。 至海月西斜,我们才散,各回船舱休息,林慕蝉就在花炉旁边铺了睡袋,想看看那花会不会偷偷出来,可目离花当夜再没出来。 天明时分早已到了威海,六六在海港上与我辞别,我说:可不可以帮我豹伏山解解围,哪里还有四十一路人马围山呢。 六六笑道:三弟你放心,那四十一路人马我略略打听过,你应付得了,我还有急事要见蒋宏山,不能相陪了。 石幡也说道:我也得为这一般弟兄找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等有了山头,给你打电话。 我说道:你们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走吗? 六六道:你事务倥偬,都忙忘了,疏忽了日子,今天是年三十,蒋先生那里要聚聚。 六六如此一说,大伙这才想起来,翻手机的翻手机,看日历的看日历,江湖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果然正是年三十。 临分别时六六对我说道:转过年来走亲戚时,务必到蒋先生府上坐坐,他说过,等你把事了了,他想见你,切记切记。 我点头允诺,当时攥手而别。拉我们来的司机,还在海港上,没有六六命令,不敢离开,两辆车拉着花炉,载了我们原班人马一路奔赴豹伏山。 下午时分,已经进了鲁北城,当时满城炮竹声声,家家红联对对。我心里莫名有一番酸楚,大过年的,还要与满山人马打架,这年过的也太寒颤了。 到了豹伏山底下,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提前下车,让司机回去了,临走柳向晚给人扔了几千块钱,说是大过节的谁都不容易。 在山下,黄金童给韦绿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韦绿说道:大过年的那帮人还在外面死死围着,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断水断粮一天半了。 我转身对一众朋友说道:没什么说的了,拜盟兄弟们都找地方过年去了,咱们自己打吧。 言罢,我将鲛绡大氅解开,拔出鹿骨刀来,林慕蝉扛着神农古镰,柳向晚抱住吞吐兽,黄金童路边找了根木棍,张舒望祭起一堆石块,楚凤楼按了按爪子,金雪斋从怀里摸出包毒药,气势汹汹的奔上山来。 第二百零五章暗三门发烧友 冲到山口处,黄金童冲在最前面,忽然招手示意大家停住,然后猫腰躲在一块巨石下面,豹伏山之所以有山口,只因有两块巨石,一左一右分立山径两旁,当日黄金童上山之时,给两块石头起了个名字,叫作疏林二将军。这两块石头一前一后分踞,石间山径呈s型,是个天然的影壁,不绕过去,很难发现有人来,是以我们就将巨石之处叫作山口。 黄金童不知发现了什么,遂掩身在山口巨石之下,我们见状也都猫在了巨石下,那石头下面是个山坡,山坡上生有许多槐树,可以容下十数人落脚。 我和黄金童趴在石头脚处,往山上瞄去,只见山顶上热闹非常,大有义和拳练兵之势。我望去之时,见我们花果阵围墙边上,有许多顶帐篷,质量参差不齐,有专业品牌的高山帐篷,也有绿帆布帐篷,那些帐篷围着花果阵绕了一圈,呈包围之势。大约有二三百人的样子。齐聚在花果阵院墙门前。 他们来时,幸好在年关节下,无人上山转悠,若在平时,一定会惊动地方,定会有人过来盘问。而且这帮人都不在乎破不破相,于山顶喧哗甚噪。 我放眼看去之时,他们围成一个大圈圈,圆圈之中,用些破木箱子搭着一个小舞台,大伙正在饶有兴致看一个人表演。 我心里还琢磨,这大过年的,这帮人也不回家,还真会自娱自乐。自己给自己表演节目看,一如学生军训时的拉歌大赛。 只见人群圈内站定一人,约有四十几岁模样,朗声高叫说:我岳方兴不是自吹,我这一口烧天魔火,深得枯藤老祖的真传,这一口火下去,能直接将王得鹿烧化,连火葬场都省了,请众位上眼。 言罢,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舞动,忽的一下吹出两尺来长一口火焰,围观众人欢声雷动,纷纷鼓掌喝彩。 黄金童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是个江湖上的小把戏,连暗三门都算不上,就是在街头犄角旮旯,撂地卖艺的伎俩,口含火哨,双手在胸前乱舞之时,将口中所吐的烟气点着,旧江湖上常见。 那人喷完了一口火,随即下了台。紧跟着上来了另一个人,手提一口宝剑,往台上一站,深深的鞠了一躬,不是抱拳的老礼,一看就是个没有传承的生瓜蛋子,那人鞠完躬,操着两湖口音说道:看我许义建的绝活,生吞诛仙剑。那王得鹿不来算他命大,果真是不开眼,回到山上,不是我许某卖弄,就我这仙嘴一张,活生生将其吞下去,末了再喝点油辣子,只怕他不好吃,不怕他上山来。请众位上眼。 言毕,抄起手中宝剑,硬生生吞了下去,朝四个方向展示了下,我一看那宝剑,剑柄奇长,那是子母伸缩剑,旧江湖码头有的是,插进嘴中后一节一节的缩进剑柄之中。吞剑虽不是什么失传绝技,但极具危险性,凡这行人,都是真的将宝剑吞入,直插胃里。而豹伏山顶这位,根本就是个戏法,连吞剑艺人都算不上。 我微微一笑,忽然明白了六六分别前那句话:“四十一路人马,他略略打听过了,你一个人应付的来。”原来这四十一路人马基本都是些江湖小生意人,或者对江湖小行当的发烧友,一无师承,二无本事。 紧接着上来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一身挂字行十三太保钉扣,大冬天上身脱得一丝不挂,身上通红,那是摸了凡士林,以前穷家门武叫花要饭的把戏,上来抱拳拱手,说话瓮声瓮气:在下邵大海,在文若山先生的草堂里挂有一号…… 众人听说文若山仙草堂子,一通激烈的鼓掌。 邵大海用手压压众人掌声,继续说道:两年前我和杨拓元杨老先生有一面之缘…… 众人一听杨拓元,欢呼雀跃,那神色行止如同膜拜天神。邵大海用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希声,继续说道:当时杨老英雄正在吃面,我有幸与他共进半碗鱼汤面,得以攀谈了几句…… 众人一听能和杨拓元攀谈几句,又一次欢呼雷动,邵大海又将手压了压,继续说道:当时我直言想加入老龙团,杨老英雄只是未答,推说不知老龙团是什么,其实我知道,他老人家有要务在身,当时不便言明,不过见了这一面,也不枉平生,在江湖中抬得起脸来了。我今天给大家展示一下我生平绝学,钢牙碎钱,口吐铁丸,王得鹿不来真算他命大,要敢上山,我一口钢牙将他骨头渣都嚼了…… 听到此处,底下群众十分兴奋,好似都要分食我肉一样,一个个意淫之色,溢于言表。 邵大海又将众人欢呼声往下压了压,说道:如果王得鹿逃跑,我邵大海可以口吐铁丸将其打穿,诸位上眼来看。 说话间,从腰间摸出几枚铜钱,伸手扔进了嘴里,用牙齿一通猛嚼,一会功夫从嘴里吐出许多铜钱碎片来,托在手中向四面展示,紧接着又吐出几个铁丸子,掉在木箱子上,咚咚有声,好无力道。 众人一片欢腾,目送英雄走下舞台,兴奋不已。 我暗暗发笑,邵大海这一手叫核桃碎钱,虽说用的是万物感克原理,却不是秘闻知识,核桃化铜,自古就是常理,核桃与铜钱同嚼,很容易就碎,并不是牙口多么好。口吐泥丸本身就是小戏法,连彩字门都算不上。 只因见过杨拓元一面,就可以在这帮人中夸耀若此,着实好笑,那我还扎了魏庆洲一刀呢,怎么算?听邵大海言语,他分明是个暗三门发烧友,知道有暗三门这么回事,苦苦寻觅未果,有人说老龙团的杨拓元在哪里哪里,他就像追星族一样去了,见了一面,人家杨拓元说自己不知道什么老龙团,很明显是不想搭理他,这也成了他日后炫耀的资本。从这帮人崇拜的表情看,邵大海在这群人里算是英雄了。其实他连金雪斋都不如,金雪斋好歹还能给老龙团当替死鬼,做些不要脑袋的勾当,邵大海连掉脑袋的勾当都没抢上,想入老龙团而不能。 我越看这帮人越有意思,即便是市井常人,见到这些表演,也都知道是骗局,而这些人仿佛互相欺瞒,活在自己的臆想世界里,虚幻的认为这个团体就是暗三门江湖了。就像很多伪诗词爱好者,自己写的四六不通,但喜欢在网上互相吹捧,无非找一种文人雅士的感觉而已,这帮人是来找暗三门感觉的。 极有可能一个老龙团的小角色,像金雪斋这样的,发动起了这帮人,目的并不是想拿我怎样,而只是一颗烟雾弹,来山中骚扰迷惑我,暗三门放出话来,让我信以为真,有四十一路人马围剿我,真正的杀手却是十六海刺,有烟雾弹方便他们暗中行事。这帮人中可能也只有邵大海在文若山处挂名,倒不是文若山的仙草堂子行事不严谨,收些闲杂人等,而是草堂建立之初,本就是一批发烧友挂的名,都是网上认识,并无拣选,想来邵大海当初就混迹其中。老龙团的人到文若山处传票,将邵大海传来,邵大海引出了这四十一路人马,说白了,不知道是哪个网聊群里划拉来的。 几天下来,这帮人就把这次行动变成表演聚会了,事后还能吹嘘说,吓得暗三门里的王得鹿没敢回山,诸如此类。细细一想,这帮人还真傻得可爱。 当时我和黄金童会心一笑,我们心间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也算是有惊无险,随便使两个手段,把这帮人赶跑就行了。当下黄金童又给韦绿打电话,问韦绿说:这帮人是些泛泛之辈,你为什么不出来将它们敢跑? 韦绿在电话中说:废话,我早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对手,他们都站在暗三门边上,不是门里人。打个比方吧,鸡鸡都挺的红红的,只是没找到入肉的门路。我怕破相,你们不是嘱咐过我吗?要像保处女贞操一样防止破相嘛,所以我就没出去。 韦绿的这番比喻,听得我们直冒汗。黄金童对她说:一会你出来吧,我们准备进去。 我和众人商议说:韦绿话粗理不粗,虽说这帮人好对付,但咱们也不能破相,你们都把兵器和虫都收了吧,咱们用山坠子竖狗旗围了他们,让这些人知难而退也就算了。 张舒望说: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稍稍展示一下咱们的手段,还不至于吓着众人,免得传扬了出去。 黄金童道:就这么办! 我们说话时很放松,不免声音过大,山顶上能听到,邵大海有跳上箱子振臂一呼,叫道:那块石头后面有人,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弟兄们,揪他出来。 此时我们都站起身来,我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呼啦啦转过山口。 寒风吹过,我的鲛绡大氅迎风舞动,当时自我感觉很牛气,山坠子已在山口处树下狗旗。 我走在最前面,双手一抱拳说道:诸位辛苦,我就是王得鹿。 众人一见我们这帮人打扮,先就吓傻了,我们这一行人气质里就挂江湖像,首先我的穿着就扎眼,其余人等经过几次鏖战,眼神锐利沉稳,根本就没把这帮人放在眼里。 那二三百众有人窃窃私语说:不是说王得鹿九死一生吗?回来的可能很小? “谁知道?” 我一听,大体明白了,这帮人以为十六海刺已经把我杀了,又没得到撤票的消息,因此在山中装逼过年。 众人用新奇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心底暗忖,这就是王得鹿呀。把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邵大海,邵大海从箱子上跳下来,心里也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但他骑虎难下,只得走上前对我说道:王得鹿,我们奉命今天来捉你,甭想耍花招,让你吃几个铁丸子。 第二百零六章第四十一路人马 邵大海说话之间就要向我吐铁丸,我笑道:你别费劲了,就你那几个丸子,还不够我挠痒痒的呢。 就在此时,山口处跑进来一大群狗,我伸手招呼了几下,那群狗雁别翅排开,逼住众人。 对方人数虽多,却没见过狗排成雁别翅之状,一群见核桃碎钱都兴奋不已的热血分子,见到狗排成队列,其感觉可想而知。 邵大海是这群人中的头,见大家被狗的阵形镇住,且那些狗越聚越多,心内也毛了七分,但是被众人架上了头目的位置,不能交手之前就认怂,仗着自己人多,怎么也得干上一架。 邵大海当时一声怒吼,号召道:弟兄们一起上。 若是换作暗三门内人,这种情况我就放群狗了,可遇到这些人,我的本意是吓唬,让他们知道我有些手段,知难而退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们真敢动手。 这些人很无辜,本是些旧江湖行当的发烧友而已,被人挑唆至此,不至于被狗咬的人仰马翻,要知道这些狗之中,难免有携带狂犬病毒者,一旦咬到某个身体孱弱的,赶上流年不利,狂犬病毒发身亡,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我们虽混迹暗三门江湖,却只杀异类,不能杀人,这是原则。 邵大海一声召唤,有那么几十个狂热分子,不知天高地厚,掳胳膊挽袖子,要上来和我试试。只因他们认为机会难得,还抱着在暗三门中成名的心态。虽不知我王得鹿何许人也,却知道我是暗三门里人,不同凡响。 当即我改变了主意,手掌往前平推,做了个暂定的手势,说道:你叫邵大海是吧?不用跟我打,你打得过我的宠物猫再说! 说话间给楚凤楼使了个颜色,并嘱咐他说:只可制服,不能伤人。 楚凤楼没有作声,早已按耐不住,他虽然是猫身,却经过妖炉炼化,没有狂犬病毒之忧,楚凤楼变成猫身以后,喜欢打架,特别是自忖没有危险的战斗,砍瓜切菜,爽利非常。 邵大海在我举手作停之时,愣神一顿,身后几十人也随即停住,听我如此一说,只当是我吓唬人,虽然见我能让狗排成队列,有些手段,但并没有见到杀法真招,很有些不惧我。 当时几十人持刀曳棒朝我冲来,楚凤楼爪牙飞起,猱进鸷击,闪转腾挪,顿时山顶沙尘四起,打的那叫一个热闹。不到一顿饭功夫,几十个人被楚凤楼撂翻在地。有的捂头,有的捂脚,各有痛处。 打翻了几十个人,余者才真正害怕起来,惊恐的看着立在我脚前的那一只猫,不知是何方妖物。 楚凤楼的出手,对他们来说非常震撼,没人想到一只猫能如此厉害,我们虽然有意不破相,但此举多多少少会让我们出些风头。 数十人倒地呻吟,我趁机登上了那个箱子搭就的舞台,腹内早已编好一肚子谎话,驴唇不对马嘴的胡诌道:诸位诸位,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上山来找我麻烦,我们承包了这片山头,要培育四季常青的花圃,做盆景生意,你们可能是被歹人唆使,来寻觅暗三门江湖,我很负责的告诉大家,没有什么暗三门江湖,即便曾经有过,现今也绝迹了,不要聚众闹事,如果再对我不客气,我就报警了。今天年三十,你们不回家过年,齐聚在这里算什么事?快散了吧,快散了。 我的这一番话,没人相信,但我就得这么说,我不可能扯出老龙团的事,那样只会让他们兴致不减,从剿杀王得鹿变成追随王得鹿更为可怕,楚凤楼一通爪牙之下,大家都知道我们确实是暗三门中人,手法不一般,硬碰硬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打个哈哈,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听完我这番话,众人愣愣的,不知道我语无伦次想表达些什么,还不见离开的意思。 我跳下箱子,邵大海已经被楚凤楼扑到在地上,脸上受了些轻伤,肚子上被楚凤楼一个猱进,顶的生疼,在地上喘不过气来,见我走到他跟前,搓了两下脚,想站起来却又气力尚缺,我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起来,赶紧招呼你的人走,要不然我们把你做成人皮纸。 邵大海害怕了,捂着肚子勉强挣扎的坐起来,一脸痛苦的冲我说:可……可是传票……。 我说道:就你这样的小角色,仙草堂子的票子对你们来说形同虚设,你就不该在草堂里挂名,惹出祸事来,不是你能解决的了的,江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浪漫,需要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快起来,带领大伙离开,别等我改变主意。 邵大海捂着肚子在地上坐了好一会,这才站起身来垂头丧气的对大家说道:今天咱们栽了,改天咱们请高人,再来报仇。那票子咱们不销案。 邵大海一副执迷不悟的架势。不过这句话倒还管用,众人见邵大海要离开,没了主心骨,纷纷开始拆帐篷,被打倒在地的几十个人也站起身来,揉揉腰,捏捏肩,动手拆帐篷,楚凤楼并没有下狠招,众人只是轻伤而已。 花果阵围墙的东面,停着许多卡车,他们这次上山也算是下了血本,那些车一看就是租来的,几百人低眉顺眼的拆了帐篷,小心翼翼将帐篷装到车上,我将狗旗招来的众犬遣散,只是为了略略展示手段威力,到最后并没有用上。 二三百人声势浩大的乘车离开,韦绿这才打开了院墙小门,闪出身来,很多走在后面的人这才意识到,原来院墙里面有人,他们初上山之时,也曾爬到院墙上往里张望,只见里面种着许多长青之物,有几个水泥砌筑的大瓜,并没有屋舍,以为没人,众人都不以长青大叶植物为奇,毕竟这帮人见闻并不广。 等人都走散了,留下了一山生活垃圾,林慕蝉对我说,咱们得把万艳花炉抬上山来,现在还在山下放着呢。 我和黄金童、韦绿、林慕蝉、柳向晚,带好绳索撬棍,下山去抬花炉。在我们下车之时,将那花炉搬进了山径一旁的老槐林中,用荒草枯叶盖了盖。 那花炉比较沉重,五人抬着上山也颇感吃力。将花炉抬到院墙门口处时,柳向晚实在撑不住了,撬杠压的香肩生疼,她自小哪里干过这种粗粝的活计?就在院门口暂时放下花炉歇息,我对柳向晚说:都抬到门口了,你就别抬了,赶紧回学校开上你的车,进城弄桌饭菜来吧,咱们得过年不是。 以前这种活都是黄金童干的,只是许久没有收入,黄金童口袋里只剩了些钢镚儿。正说话间,就听不远处张舒望对一人说:嗨嗨嗨!人家都下山走了,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快下山吧,晚了赶不上年夜饭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端坐在我们水池的沿上,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正用挖耳勺掏着耳朵。 刚才人数众多,拆卸帐篷来往杂乱,谁也没注意这个老头,等到那一众人等退了场,张舒望正在山顶捡拾他们留下的生活垃圾,却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走。 我心里琢磨,上山的这帮暗三门粉丝之中,最大的年龄也不过四十几岁,以小年轻居多,这老头看起来五六十岁,应该是人群中年岁最大的。这群人脑子大多很狂热,也不乏像柳向晚一样的富家子弟,出来找刺激,但这老者可能精神有点问题,人家都撤了,他还在坚守。 我们几个人走上前去,我客气的对他说道:我说这位老先生,差不多得了,该回家过年了,你闻不见满城鞭炮的硝味啊? 柳向晚对他说道:你是不是缺路费?我可以给你垫上。 那老头用挖耳勺弹着耳屎,不紧不慢的用沙哑嗓音说道:王得鹿我问你,你不知不知道来豹伏山围剿你的人是多少路人马? 我一听乐了,这老头还沉浸在自我臆想之中,我耐住性子对他说:是是是,我知道的,四十一路人马,我怕了还不行?您快走吧。 那老头继续掏耳朵,边掏边说:其实刚才山上那帮白瞎们号称自己是四十路人马,我是那第四十一路。 韦绿笑道:好吧好吧,您老厉害,自己独占一路,我被你们围的快饿死了,现在送你下山好不?我来扶你。 说着就要探身上前,我听着话茬有些不对,急忙拉住韦绿胳膊道:别靠近,这人有点不大对。 那老者见我这番举动,嘿嘿一笑道:王得鹿你还算是有些心术嘛,怪不得总是逢凶化吉,不过今天,你怕是逃不出鬼门关了。 我当即抱拳拱手说:想来老先生和那二百来人不是一路? 那老头说道:废话,他们是一帮闲汉,纯属来帮闲的,我混迹其中,为的是不扎眼,四十一路人马,有一个好使就行,你说对吧?那群人很烦,我早就想赶他们走,免得动起手来破相。今天刚刚收到消息,十六海刺叛变,你们还顺手抢走了诸葛搂异的万艳花炉,王得鹿,你威风不小哇。 这一番话出口,我心头咯噔一下,这是个硬茬子,暗三门里人无疑,消息直通老龙团。万万没有想到三千铁锈当中,还藏着个钢钉! 当下我问道:敢问老先生字号? 那老头说道:总不能让你在泉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给你报个名,捂好你的天灵盖,免得吓飞了,不好淘换。 第二百零七章风力相国 眼前这老头未免过于夸口,他便是再厉害,也不至于我捂住天灵盖,我当即对他说道:先别夸口,你到底是谁? 那老头口吐四个字“我就是风力相国。 我一听这四个字,顿觉两脚发麻,难怪要我捂好天灵盖,原来是是魔君亲临。 所谓魔君,不是我给风力相国起的,是鲁虾蟆,当日我师父二人在柳树沟,时至初秋,夜气始凉,鲁虾蟆在柳树沟中一块沙土空场上,放下一只小桌,那一夜鲁虾蟆第一次让我喝酒,我们师徒二人闲话,忽然之间一阵恶风,吹得我们二人纷纷以衣袖遮脸,少顷风过,鲁虾蟆指着夜空西北角说道:你看,天穹西北角多了一颗星星。 我当时年小,觉得鲁虾蟆又在编瞎话唬我,天上那么多星星,他怎么就知道多一颗少一颗的事。鲁虾蟆看透我心思,说道:但凡有新星上位,其光闪烁,你看那星星一闪一闪的。 我当时至少有小学文凭,说道:星星都和太阳一样,在天上不多不少,永远是定数,怎么会平添一颗星呢? 鲁虾蟆说,即便天上星星是定数,有的你能看见,有的却看不见,那是一个魔君离世归位。 我为了照顾鲁虾蟆情绪,询问魔君之事。鲁虾蟆就说:普天之下,我就知道一人是魔君临世,专为杀戮而来,那人把真名实姓都隐了,只用风力相国四字行走江湖。 我当时就问,那他厉害吗? 鲁虾蟆摇摇头说:当然厉害,不过为师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人你找是找不到的,被他找过的人,没有一人活在世上,这是天下第一杀手。 我记得当时我还问,风力相国?难不成这个人和黑风先生有些渊源? 鲁虾蟆端着酒杯摇头不语,过了许久才说,不是一路人,黑风先生是使黑风的,他是专业杀人的。手段不一样。风力相国一词出自古书,原是形容人在高位,一手遮天,飞扬跋扈。这个杀手以此名行世,那意思是天下无人能及,骄横跋扈。因为太厉害,所以人们就传说他是魔君降世,为了杀戮而来。具体我也清楚。 我指着西北角的那颗星星说:那颗星忽然出现,是不是就说明风力相国已经死了呢? 鲁虾蟆饮尽一杯酒说道:但愿吧。 时至今日,那夜我与鲁虾蟆的谈话历历在目,但让我颇感遗憾的是,那颗星星并不是风力相国归位。 眼前的风力相国,状貌虽然只有五六十岁,却并不能代表其真实年龄,因为鲁虾蟆当日说起他之时,也是在描述一个江湖老辈人。具体多少岁,可能只有风力相国自己知道吧。 张舒望闻听风力相国四个字,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想来张舒望也听过风力相国的传说——天下第一杀手。 风力相国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掏着耳朵,见我们几个人直愣愣的呆住,继续对我说道: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没有关系,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我斜着脸用眼角余光看着他,问道:你当真是风力相国? 风力相国言道:我这个名没人敢冒用。 我又问道:我听过你的名声,从小就听过,不过你和老龙团什么关系?你不会是魏庆洲的人吧?我想以你的身段,不至于为魏庆洲卖命吧? 风力相国见我如此说,呸一口啐到地上,叫道:魏庆洲小老儿,他算哪颗葱,敢支使我的人如今还没出生呢。我去锁鳌礁,魏庆洲得亲自给我端茶倒水,我还不一定正眼瞧他。 我一听,他不拿魏庆洲当回事,兴许这事是个误会,没准能化解化解,只要不打架,怎么样都行。当下勉强一笑,客气的说道:老先生,那作为后辈晚生,我就纳闷了,咱们近日无仇,旧日无怨,你找上我做什么?你又不是替魏庆洲做事的。 风力相国从怀中掏出个牛皮小袋子来,将小挖耳勺轻轻的装入袋子中,说道:也不能说和魏庆洲一点关系没有,毕竟我们还是有些联络的,此次来一是为了魏庆洲,二是为了我徒弟。 我听他说徒弟,如坠九霄云雾,笑道:老先生你可能找错人了吧?我怎知你徒弟是谁?素未谋面呀。 风力相国没有理我,转脸对林慕蝉说道:常树万的一条胳膊是你砍下来的吧? 林慕蝉不知道风力相国是何许人物,大大咧咧的道:是我,怎么了?要找我寻仇? 风力相国道:小妞还挺硬气,我喜欢,今天我来,只带走王得鹿和这丫头,与其他人无关。你们可以闪开了,免得一会刀枪无眼。 黄金童说道:老先生,不对吧,常树万自是河南教门徒,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河南教的呀。 风力相国道:你们怎么这么多事?不就是一死吗,磨磨唧唧的,问这问那,不过今天大过年的我心情不错,就多说两句,常树万是带艺投师,因为被你们欺负了,辗转找到我,我差点杀了他,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死在我手下,是种荣幸,我这人呢,有点邪,非要找死的我偏偏不杀,收了他作为徒弟,教了他一套再生之法,如今断去的胳膊快长出新的了,改天让他来会会各位,哦对了,王得鹿和这丫头是见不着他了。 听得我们直发愣,暗三门江湖是真小啊,常树万被林慕蝉飞镰劈臂,竟然能投师风力相国门下,实在出乎意料。鲁虾蟆当年对我说的是没人能找到风力相国,看来鲁虾蟆好些话也是江湖风闻,风力相国在暗三门中还是有所交游的。 我说道:你得让我死个明白,魏庆洲是如何请你出山的呢? 风力相国道:也好,人之将死,应该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魏庆洲答应给我贡献一宝——即是你们刚才抬的万艳花炉…… 我急忙摇手道:不对不对,万艳花炉是人家诸葛楼异的,魏庆洲凭什么替他送人,那花炉又不在魏庆洲手上。你说的这话不对。 风力相国喝道:糊涂,魏庆洲要将万艳花炉送我,必须自己持有花炉吗?年轻人怎么这么没脑子,只要知道花炉下落就行了,我不会自己去抢吗?难道我知道宝物地点,还有抢不来的东西?小子你这脑子有问题。 我心道,这什么强盗逻辑?还我脑子有问题,明明是你脑子有问题。魏庆洲告诉你花炉地点,就算送给你了?完全不顾诸葛搂异的感受,说抢就抢,好似四海之内的宝物都是自己家后院的一样。我把花炉运来可不是抢来的,我是打赌赢来的。光明正大。 风力相国继续说道:那四十路人马天天和抽羊角风一样在这里闹,整天锣鼓喧天,我真想把他们都杀尽了,又怕你听说出了这么多人命,不敢回山,这才忍耐下来,昨天听魏庆洲给我发消息说,万艳花炉被王得鹿盗走,让我在山上耐心等待,到时候人炉俱获,一石二鸟。我临走时,徒弟也哀求我,求我把那会飞的丫头给他带回去。你说,这么多理由,我能不杀你? 我略略分析一下,挑拨道:其实魏庆洲骗了你,他早已埋伏了十六海刺来杀我,你只是补刀的,有可能你守在山上时,我已经死了,你根本就寻不到我。 风力相国啐道:糊涂!谁乐意见你,你死了省的我动手!”他一指那万艳花炉又道:我要的是炉子! 也不知是谁糊涂,不过我总算听明白了,魏庆洲请风力相国上山守我,为的是确保我必死。十六海刺得手也罢,失手也罢,魏庆洲最后的酬谢就是告诉风力相国万艳花炉的确切地点,只因昨日知道十六海刺叛变,万艳花炉又在我手,魏庆洲直接将万艳花炉下落告诉了风力相国,杀我夺炉,一石二鸟。 将事情打听明白了,我就对其他人说:你们回院子里去吧,不干你们的事。 其实我是想让众人先回花果阵,我和林慕蝉伺机逃进花果阵中,对付此人,不能冒险,先躲起来再说。 可只有张舒望眼见形势不妙,要转身回阵,招呼众人一块走,没想到众人不知道风力相国威名,只当他是暗三门泛泛之辈,可能认为其手段不如杨拓元,不把他当回事,都站在原地准备动手。 风力相国忽的一下站起身来,柳向晚胳膊弯中夹着雄吞吐兽,一口大风冲着风力相国喷口而出,大风卷着砂石直扑风力相国,结果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狂风裹挟着砂石忽然莫名旋转,拧成一股细线,如同刮龙卷风时的龙掉尾,那股风线直接钻入风力相国的怀中,须臾不见。 我们见状大惊,从来没有人如此抵御狂风,被他那一件破棉袄收走了,不知所终。 于此同时,方圆几十米的地面同时升起一阵黄烟,原来风力相国练就一口软骨黄烟,那黄烟一起,我感觉脚底一软,浑身软弱无骨,跌倒在地上,只有眼皮和嘴唇能动。 眼见众人和我一样,都倒翻在地,连楚凤楼和山坠子等都瘫在地上,林慕蝉刚刚弹出羽翼,也瘫软在地。 黄金童眼见风力相国手段厉害,作最后的和谈挣扎,虚弱的说道:老先生,你要那万艳花炉有什么用处?我们送给你,保全我们性命怎么样? 风力相国淫荡的一笑:你们竟然不知道万艳花炉何用,糊涂!作为男人,那炉子中有颜如玉,是无上的享受。我不急着要你们命,先看看炉子。 话音刚落,那万艳花炉的炉盖,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里面一个女音幽幽的说道:是谁要看看我? 第二百零八章玉蕊真人 风力相国见花炉盖忽然自己开了,也出乎他预料之外,站在里花炉几步远的地方呆呆的看着,想来对这花炉,他也只是风闻,没有见过真物。 花炉中的声音温暖柔和,只是带有几分虚弱,炉盖打开的瞬间,顿时霞光四射,花炉里面慢悠悠伸出一朵花来,那花沿着花炉壁垂到地上,然后花藤向上翘起,举起那花停在风力相国面前。 花骨朵霞光四射之间,忽然五彩斑斓,彩光过处,竟幽幽的开了,其花大如铜盆,花里面什么模样,全然看不清,因有烟霞从花中升起,状如烧云。 风力相国也没见过这万艳花炉内中故事,垂手立在炉边,不敢少动。须臾那云烟稍稍散尽,花瓣之上,立着一个人影,看那样子,比林慕蝉还要高些,林慕蝉比柳向晚和韦绿略高,足有一米七几的样子。仔细一看,花盘中立着的竟是位云裳女子,却不是真人,只是一段虚影,恍恍惚惚,影影绰绰,我瘫软在地上,只能远远的看,那女子身形虽然不真切,却望之如仙。 朦胧影绰之间,我有种莫名的冲动,当时心中暗忖,那女子的面容身段是世上最美的,没有之一,要说林慕蝉柳向晚韦绿已经算是人间极品美女,可一望时便知,她三个是人,而那花朵中开出的人影,容貌神情,一看就知道来自天外,殆非人间所有。 我注目花中女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游丝气力,在体内百转潆洄,脚力始生,不一会我便能用手掌撑地坐起身来,此时风力相国的软骨黄烟,尚且不曾散尽,依旧在地面上冒着,而我们大家在黄烟中,都挣扎着坐了起来。这黄烟不知被什么力量解了,想来是那女子现身之故,让我们身中平添许多气力。久后才知,这朵奇花,简直就是个医生,几乎能治暗三门一切损伤。 风力相国压根就没往身后看,他被那花中仙子迷住了,呆呆的不能言语。但却不是法术迷心,是被自然美貌迷住。 花中女子说道:这位老先生要带我去哪里? 那声音甜美温柔,一如情人夜话般。 风力相国张目结舌,结巴说道:我……我要……带你回……回家。 花中女子用衣袖掩住口鼻,轻柔一笑:老英雄,我跟你回家便是,可有两件事要依我。 风力相国早已六神无主,说道:莫说两件,就是二十件我也依你。 花中女子款款说道:我要你放过身后众人性命,你可依得? 风力相国早把魏庆洲和常树万的嘱托忘到爪哇国去了,当时点头应承:依得依得,这个没有问题,我不杀他们便是。杀人放火的事,做多了不好。 我心道,亏你能说的出来。杀人放火的事你应该没少做。 花中女子又道:你眼前的花炉不能带走,我的娘家就是这里,我得常回来看看。 风力相国不急细想,应道:在理在理,我依得。 说话之间,花中女子轻移莲步,竟然走下了花盘,花盘中的花瓣慢慢合拢,收了周边云烟,女子走下花盘以后,变作真人模样,影像真实,血肉丰满,身着云裳,头挽巫山云鬓,浑身上下无有首饰,清素至极,远远一看,让人怜惜不已。 林慕蝉恢复了许多气力,蓝翼早已弹开,此时见花中女子出来,要和风力相国离开,举着神农古镰要飞天去斗风力相国,想救那花中女子,结果翅膀煽动了两下,只煽飞了许多黄烟,兀自飞不起来,气力尚虚。 我们一众人等不知花中是何故事,也不知道花中女子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花中女子为什么要跟风力相国回去。最关键的是身体虚弱,根本就救不了那女子。 女子上前温婉的挽住风力相国的手臂,温柔说道:那我们走吧。 我知道花中走出的那女子并不会迷人之术,风力相国之所以作痴呆之状,只因女子太过于迷人,是自然之力。 风力相国一时间被这女子冲昏了头脑,飘飘然如在九霄之外。 女子对风力相国说:你可有神行之法? 风力相国赶忙吹嘘说:我会缩地之术,你挽住我胳膊行此术,你万不能睁眼。 女子娇柔的嗯了一声。 风力相国施展缩地之术,携那女子须臾不见,竟然把我们忘于脑后,不是风力相国为人偏颇,没有正神,而是那女子太出尘了,风力相国看见林柳二人之时,虽也频频注目,却不迷心,花中女子不用媚术,都能让风力相国迷恋若此。 再者风力相国此来,其实专门为了万艳花炉,杀我只是捎带,常树万在他心中,只是个徒弟而已,地位不高,魏庆洲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小兄弟,不睁眼瞧他,因此上自己目的达成,为何不走,犯不着惹美人生气。 地上的黄烟随着风力相国的离去而散尽,万艳花炉的花骨朵却还伸在炉外,我们正在感慨,一场大战就这样消散于无形?万艳花炉舍身救了我们?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当下勉强站起身来,互相搀扶着,走近花炉,那花骨朵里突然有声音说道:你们暂时安全了,不过我也快不行了,快点救我,快去给我找些花瓣来,越多越好,否则我撑不过今天了。 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花炉里面的那朵奇花,本来有三片叶子,现在只剩下了两片,凭空少了一片。 林慕蝉就问道:你不是跟着风力相国走了吗?怎么就快死了,是花快死了,还是跟着走的人快死了?我们都不明白。 花骨朵叹口气说道:也难怪,我简短的介绍下,我本名叫玉蕊真人,可不是什么仙子之类,出生之时就被人叫作这个名字,你们可以叫我琼花,刚才跟着风力相国走的人是我一片叶子,那只是个虚影,不是我真身,是我苟且救你们的一个小手段,我救你们,是因为感觉你们为人质朴,也希望你们能反过来救我。我被诸葛楼异用龙油炼化多年,本来我枝叶繁茂,到你们抢我出来之时,我仅剩三片叶子了,如今又失掉一片做了个虚影,诓走风力相国,两片叶子难以维持我的身躯,我现在很虚弱,需要大量的花朵,只需要将花投入炉中,我在今夜慢慢能再长出一片叶子,就能维持住,日子长了,或可复原。 柳向晚问道:那诸葛楼异为什么要用龙油炼你呢? 玉蕊真人说道:他是为了占有我,我原本住在翠微山摩云洞,被诸葛搂异用赶虫手段抢走之后,我出来和他缠斗,敌不过他,就藏入炉中,不肯出来,他见我真身样貌以后,着了魔,遍翻古籍,寻到一法,用龙油架在炉底,燃油烧炉,致使我叶片逐渐凋零,等到一片叶子也不剩之时,我真身只能从炉中出来,再也回不去了,炉中花朵也就死了,我真身只能任其蹂躏,一点手段也施展不出,被他占为己有,发泄私欲而已。你们将我抢出,我非常感谢,但你们之中有个赶虫人,我真的被赶虫人吓怕了,十分忌惮,本不想和你们说知,打算自己慢慢调养,不成想你们树敌众多,半路杀出个风力相国,我见你们不像是大恶之人,故此出手相救。我那叶片虚影支撑不了多久,风力相国不久后肯定回山来找咱们,所以得抓进时间,只要你们能想法设法让我长出五片叶子,我能降服风力相国,相信我,我很厉害的。 韦绿说道:你那么厉害还忌惮赶虫人作甚? 玉蕊真人说道:一物降一物啊,我也不知道赶虫人竟是些万物感克的手段,十分难缠,如果让我枝叶繁茂,除了赶虫人,我谁都不怕。 我摊开两手道:你误会了,我虽然是赶虫人,但对万艳花炉一无所知,我们虫书里根本就没有记载。 玉蕊真人说道:那还好,凡是记载我身世的那些暗三门老辈人,都是淫邪之徒。不记载的支派,倒还算忠厚。 我心道,这一点我倒是看出来了,诸葛搂异和风力相国都心思不正,魏庆洲也不清白,兴许魏庆洲早就打定了万艳花炉的主意,只是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嘴,等到诸葛搂异得手后再抢也未可知。 玉蕊真人的花骨朵幽幽的抽回炉中,说道:我不能多言了,你们赶紧去找花吧,要快,千万千万,我先休息了。 言毕炉盖吱呀一声盖上,严丝合缝。 我们身体依然虚弱,可眼下当务之急,是将万艳花炉抬到花果阵中,风力相国虽然厉害,但想打进花果阵,得费些心思。 我们众人合力好不容易将万艳花炉抬到阵中,眼见黄昏暮色,城里烟花四起,大年之夜,我们却要去寻找鲜花。 当下柳向晚说道:我出钱,咱们分头去找,只要是鲁北城中花店,进门不用多问,一并买光,我找辆卡车去接。 黄金童说道:别逗了,大过年的,哪有花店开业?即便有零星花店开业,存货也不能多,谁不节下清仓,情人节还有十多天呢。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当下一筹莫展。 金雪斋说道:我倒是认识个人,自称花里神仙,能在园中点种出花,须臾繁花满园,与瓜力士也相熟,此人一生与花石为伴,极少在江湖露面,或可请此人出山,咱们要多少花有多少花。只是这人行踪不定,一时半会找不来。 黄金童说道:太好了,这事好办,给瓜力士打电话,让他请此人,咱们言明事情利害,请他来山,如果他同意,用山坠子拘来罢了。 众人点头称善。 黄金童又吩咐柳向晚说:年还是要过的,你和韦绿以及林慕蝉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赶紧下山,置办年夜饭去。这里我们能应付。 正说话之间,花果阵内,突然有东西和瓜藤叮当打了起来。众人都吃了一惊,什么东西这么大本事?能钻进花果阵? 第二百零九章璇玑匣现世 张舒望急忙将阵门关上,当日瓜力士范令玉尽将花果阵口诀传授给了张舒望。我们一帮人朝着声响方向奔去,花果阵虽然占地不小,但自从瓜叶茂盛之后,里面的空间略显局促,几步就转到响声之处,结果看到一个叶子包,如同木乃伊,瓜叶一层一层的将其包住,那东西在瓜叶里面辗转扭动,叶子包一鼓一鼓的。 金雪斋见了,惊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不是土行孙吧? 张舒望说:即便土行孙也进不来,地下瓜根盘错,已经将这地方网住了,金童,你去摸摸是什么东西? 黄金童走上前去,从密密的瓜叶之中伸进手去,黄金童的手掌很小,常言道大手抓草,小手抓宝,不过黄金童并没有用这小手抓宝,如若他当年能遇到像皮三一样的神偷,必是一代名贼,贼手看小。 黄金童伸进去一摸,说道:是铁! 自己话音一落,恍然大悟说:对了对了,是生铁孩结出果子了,重获新生。 我们一听,恍然明白,当日瓜力士栽种花果阵时,眼见破碎的生铁孩遗骸,惋惜不已,袖出一妖铁种子,与生铁孩遗骸一同载入地下,告诫黄金童,日后会再长出一个生铁孩来。如今果然应验。 黄金童大喜过望,见瓜叶将生铁孩包住,正好往里灌注鲜血,这时的生铁孩没有主人,见谁打谁,不是瓜叶包住,我们还不一定能治服他。当即找了干净的碗来,自己动手割腕取血,几位女士见不得血腥,纷纷回避了。 得知是生铁孩后,我们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由张舒望联系瓜力士,看能不能请动花里神仙。 一通电话打过之后,我们方知,原来那花里神仙与瓜力士现今虽不是同门,却号称共有一个祖师爷,那就是神农氏。两门过从甚密,种瓜的种花的常来常往,本就是常理。 瓜力士听说万艳花炉以后,吃了一惊,语重心长的嘱咐张舒望说,多年不曾有那炉消息,那是人间极欲,切不可与之交往过密,容易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切记切记,等那炉复原以后,让其自行离开,留在山中,迟早是个祸根。早年间多少奇人异士、老辈英雄,倒毙在万艳花炉石榴裙下。据说那炉子里的花死了以后,她真人就会出来,再无手段可言,不过既然救过你们一命,于情于理此事应当帮忙,我请花里神仙去没有问题,不过他不喜欢别人叫他花里神仙,叫他老葛就好,以我薄面,他不会拒绝的。 张舒望将此语和我们说知,万艳花炉是祸根之论,并不能成为不救花炉的理由,毕竟这花炉自言不惧风力相国,风力相国找寻来时,也好有个帮手。再者说,人家确实救了我们一命。 不一会瓜力士就回了电话,告知我们老葛的电话号码,介绍说,他叫葛石,就叫他种花老葛就成。他已应诺,前来帮忙。 当下我和葛石通了电话,彼此互道仰慕,然后我提出用山坠子拘他来,他在电话中言语露出难色,说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一只狗叼来叼去。 我心想,这老头还真是玻璃心,山坠子拘人被他说成狗叼,怪不得一辈子种花,想来人事不通,难以见容于尘世,只能自己默默鼓捣玩意儿,自成一代名家,大多数奇才异士,多是如此。面对这类人,急不得躁不得。当时我说:其实那不是狗,叫作射戟先天兽,狗形而已。 老葛这才勉强同意,说不是狗就还能凑合。我心里暗暗发笑,给你说大蒜泥,你嫌俗,给你说百合科鳞茎榨汁,你就觉得高雅了,想来爱花之人,大多喜欢形而上。总之这老头很有意趣。 我铺开瀛图,用定妖针将老葛分金定住,上了峨眉,山坠子钻图而去,须臾图上白烟四起,山坠子和一个老头坐在了花果阵中,我上眼一瞧,老者穿着清素的中山装,须眉皓首,但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每个纽扣都板板整整的系着,裤子没有一处褶皱,干净利索,仿佛有洁癖一般。 从瀛图里出来后,见我们众人在侧,视若无睹,只是坐在地上与金雪斋点头致意,想来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随即爬起身来,先拍打自己的裤子,直到每一粒尘土拍打干净后,仰脸问道:万艳花炉呢? 也不知是在问谁,张舒望用手一指,对他说:就在那! 葛石顺手看去,也顾不上和我们打招呼,直奔向万艳花炉,扑到万艳花炉身上,左看右看,细细端详,掏出放大镜来,观看花炉纹路,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张白被单,铺在炉子地下,爬到炉底用手电细细的照。 我们围在炉边等他从炉底爬出来,许久他才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这炉子能打开吗? 我说道:打不开,除非你种出许多花朵来,咱们才能让她开炉。 葛石一语不发,来来回回将花果阵中的地相了相,说道:这地不行了,范令玉把地气都拔尽了,花种不出来。 张舒望道:山北面松林空地里可以种。 葛石问说,上冻了没?只要没上冻就可以。 黄金童已给生铁孩灌完了血,用纱布缠住伤口过来见过葛石,他精熟地脉古学,对葛石说那片山地水脉极深,上不了冻的。 葛石背着自己包裹,当即就拉着黄金童出花果阵,我一看那架势,倒是个干活的真把式,二话不说,直捣正题,我们急忙陪着,走到北面松林里,选了一个敞亮的空地,葛石说道:我种花,外人不能在场,你们回避二十分钟。 金雪斋就问,你不是在街头巷尾都种过花吗?怎么会不叫人见? 葛石笑道:都是谣传,在街头巷尾种花早就破相了。 我们见老头古怪,不敢违拗他,纷纷要走,葛石吩咐说:今天大年三十,我来这一趟,你们总得有些美食招待吧? 我一看他还是个讲究人,懂生活,柳向晚问他喜欢吃什么? 他随口说道:醉白鱼。其他随便。 柳向晚点点头,自带着林慕蝉和韦绿进城置办年夜饭去了。 我们回到花果阵中等待,二十分钟以后复到北面松林之中,目瞪口呆,寒风呼啸之下,放眼望去约有两亩花海,暗三门奇人异士之广,远出我们所料,像葛石这般人物,打架肯定不行,却有如此异术,二十分钟的时间,造了两亩大花园。 葛石正将种花的工具一件件收回背包之内,那工具精致细巧,约有十二三件,都是我们平生未见之器。葛石收拾完掏出烟袋锅来,坐在一块石上休息,只吩咐我们说:摘吧。 金雪斋急忙回花果阵里拿鱼鳞袋子,不一会回来,我们每个人将袋子扎在腰间,开始摘那些花,城里鞭炮齐鸣,家家户户煮饺子看春晚,我们却在天色昏暗之时,干起了园艺活。生铁孩重归黄金童,是件大喜事,黄金童用掉了许多血,身体虚弱,索性让生铁孩围了口袋,去摘那花。 葛石在旁看见,知道那不是个人,吃了一惊,却没开口动问生铁孩底细,这人一生的关注点都在奇花异草上。余者不问。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摘了十几口袋,基本摘得差不多了,看看那些摘取花的花茎,须臾即枯萎发黄,老葛所种之花,虽不是天生地长的植物,生命也坚持不了许久,但那些花骨朵却是真材实料。 背着十几口袋花朵,回到花果阵中,我对万艳花炉说道:花我们弄花来了,你打开炉盖。 老葛急急忙忙凑到炉子跟前,要一睹炉内神奇, 其实我们在外面做什么事,万艳花炉都知道,我说完话之后,花炉吱呀一声,将炉盖打开,炉盖悬浮在半空,记得葛石跳脚往里张望,看见那朵奇花之时,面露喜色,连连赞叹,围着炉子不停的转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里面的花朵。 我们开始往里倾倒花瓣,说来也奇,十几袋子花朵都没将花炉填满,不论倒多少花,始终是半炉。 我们将所有花朵倒入其中以后,那炉盖吱呀一声,又将炉子盖死,始终不交一语。 葛石叹道:不想此花如此冷艳。 我们完成了任务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安稳过个年了,我这才给家中二老打了个电话,电话中二老对我一通斥责,诸如不告而别,天天在外野惯了,过年也不回家,没有过日子的心……等等。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二老情绪稳住,答应明春回家,堪堪安抚住了。 柳向晚回来,带着一车美食,就在花果阵中,支下桌子,张舒望生了一堆篝火,铺下桌子,院墙之外,烟花漫天,炮竹声依旧不绝于耳,张舒望嗔怪柳向晚没有买鞭炮春联,哪里像过年的样子,还说自己过一个年就少一个了,怅恨连连。 正彼此争论斗嘴之间,院外有人敲门,我迎出去一看,却是文若山和文小吒,手里提着几大包饺子,正带着鞭炮和春联,文若山一脸愧疚的说,前日之事,对不住各位,大过年的,知道你们来不及包饺子,送点来陪个不是,二来我们叔侄无亲无故,年夜也冷清,来这里凑凑热闹。 我急忙说:你说的哪里话,刀架在脖子上,谁能扛得住?那事本不怪你,现在我和石幡、六六都拜盟了,这得谢谢你。欠你的钱还没还呢,只要不是年关来要账就行,快进来快进来。 文小吒三蹦两跳去找林慕蝉去了。 文若山在门外给我递了支烟说道:转过年来,暗三门江湖可就不平静了,上午刚得到的消息,紫云山虎泪泉干枯了,璇玑匣要现世,王得鹿,你不想再被暗三门高手欺负的话,可以打打璇玑匣的主意,里面有本奇书。 第二百一十章香魂 我一听璇玑匣,颇不在意,入暗三门江湖这么久,宝器玩物还真瞧不上眼,更不屑于什么奇书,奇还能奇过坛子师父的惊雷遁? 我对文若山说道:我没兴趣,我只希望摆脱老龙团的纠缠,别整日寻摸着杀我比什么都强,再说了,暗三门能人那么多,有什么稀罕玩意,也轮不到我王得鹿不是? 文若山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也盼着早日铲除老龙团,现今我也脱不了干系了,估计是在老龙团挂了号了,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你商议如何应对老龙团。 我说道:魏庆洲的十六海刺已经叛变,他手下的千余人,貌似都是泛泛之辈,只要精心谋划,咱们还愁解决不了魏庆洲?反正他已不是个人了,得了机会,兴许就能除掉。 文若山一脸愁容道:魏庆洲只不过是老龙团当面的掌柜,老龙团是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头,难缠的是东海伏波兽,以及麾下那一众海怪。 我说道:那只好和蒋宏山合作了。 文若山意味深长的道:都白搭,和谁合作都是各取所需,蒋宏山成名日久,不是慈善机构,这次能来相救,说明咱们还有利用价值,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人家说把咱卖了,就把咱卖掉,眼都不会眨一下的,你还不了解蒋宏山为人,所以想得安生还得靠自己。 我道:怎么靠自己,远走高飞?和金雪斋躲到边境的百草庐里? 文若山瞪着眼说道: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了吗?把璇玑匣弄到手。 我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文若山道:听说是璇玑匣里有本书,书名叫什么谁都不知道,是东晋之时一个道人封于紫云山,璇玑匣那书中记载了一些秘术,那道人觉得这些道门有碍于天德,杀心过大,留在世上恐成祸害,想毁掉吧,又觉得那些秘术十分精妙,毁了可惜,因此封存,待到罡风扫世的时节,后人有用。封于山内还觉得不安全,就亲自在紫云山中造了一眼泉,叫作虎泪泉,那泉水有剧毒,暗三门中有的是水鬼,能伏在水底几日几夜不上来的那种,深入泉中,结果都被毒死了。老虎到了泉边都要吓得落泪,因此叫作虎泪泉,现今正值罡风扫世,那泉眼自己逐渐干枯,现在快要露出泉底了,还存有一汪浅水,故此暗三门中人士趋之若鹜,不日都将齐聚紫云山,估计是一场血雨腥风。 我不屑道:那璇玑匣到底是多大的道门,能惊动整个暗三门江湖?比当年看霞道人和扫雪真人的无字天书还要厉害? 文若山道:无字天书是道旨,人从道旨中参透什么,完全是个人的事,比如看霞道人和扫雪真人所参悟的就不一样,而璇玑匣是术法,且是暗三门顶级术用,非比一般。只听说里面有一篇腹诽剑,以腹诽杀人。 我摇摇头道:其实我并不想学什么杀人之术,只求能保自身安全就是了。 文若山劝道:你不想杀人这没错,可是海怪要杀你怎么办? 我笑道:海怪自在海里,总不能跑陆地上顶着炎炎夏日,一个个虾钳鱼鳃的,来鲁北杀我。再者说了,你吹的璇玑匣那么厉害,干嘛不自己去谋划谋划,倒来撺掇我。 文若山苦笑道:你当我不想呀,我这不是找你合作吗,咱们是个小团队,到时候谁得了璇玑匣就是谁的,咱们内部别争别抢,人人有机会,谁第一个摸到璇玑匣就是谁的,不必像他们一样打打杀杀争来抢去,还不好吗? 我笑道:文哥你要是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这事靠点谱了。不过得从长计议,大年之夜,咱们不谈江湖之事了,累!好歹有个暂时安稳的时光,欢天喜地过个年吧。 说着我把文若山让进了花果阵中。 文若山路过万艳花炉时,别有一番意味的打量了一下,他早已得知我们得了万艳花炉。 当夜我们在院门上贴了一副春联,门口挂了大红鞭炮,将饺子摆到桌上,酒菜摆上,除了葛石是初次相识,其余都是出生入死的故人。 开饭前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声一响,大家围坐的饭桌旁,张舒望端起酒杯,说了许多感慨的话,无非是自己风烛之年,抛家舍业,跟着你们年轻后辈出来厮混,没成想大年三十是这么过的,一把老骨头了,但愿来年寻得安生。 风力相国的淫威刚过,虽然大家余悸未了,但年夜里,还是都许下了新年愿望,韦绿的愿望是,想回西北继续支教,出来一点意思没有。黄金童的愿望是只要能发大财,就答应韦绿的要求。柳向晚的愿望是明年能够顺利毕业,旷课旷的自己都数不清了。林慕蝉的愿望是明年能够不被人追杀。楚凤楼的愿望是天天有猫粮吃。文若山的愿望是我们中人能够拿到璇玑石匣。文小吒许愿时脸色羞红,闭目不语,别人问她,她也不说,林慕蝉打趣说:你是想遇到个帅哥。 文小吒脸色通红,嘴却不饶人,说道:对,就像得鹿哥哥那样的。 林慕蝉脸色微红,遂低头不再言语。柳向晚尴尬的看看我,其实她真正的新年愿望,压根就不是为了什么毕业,只有自己知道。 金雪斋的愿望是让老龙团尽快覆灭,自己得以完全自由身,早日回到飞龙岭百草庐,娶个越缅女子,不再问世事。 葛石是客人,自然不好与我们倾心而谈。我举起酒杯,再次感谢有大家相伴,想在未来的岁月里,与大伙不离不弃,同甘共苦。 饮尽一杯酒,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大部分时间,我的这帮朋友,是为我出生入死的,友情是世间最重之物,想起我们半年来生死之际的一幕幕,不禁潸然泪下。 大家见我落泪,纷纷劝解,大过年的哭什么,不吉利。 文若山见情绪不对,压低声音说:我给你们讲讲万艳花炉的来历。我也是来之前打听出来的。 大家侧耳倾听。 原来隋大业末,有异人乘风自东海而来,总共是七人,一个鲜衣女子为首,三个女冠子随从,外带三个小仆,垂髫黄衫,瑞丽无比,行走街市,光亮照人,人望之如仙子,就有好事者,上前动问。那女子自号绿华,自言不是神仙,来自海外异国,艳慕中土繁华,游历一番。但凡都市坊间,多有见之者。后来这一主六仆寓居在蒲州紫云观,近百年不去,颜色不老。 至唐开元二十四年春二月,李隆基驾在东京,当时河南道尹是李适之,某日大风,刮来一女冠子,刮到了玉贞观的鼓楼上,京人观者如堵。有人报于李适之,李适之率人来看,怒其聚众,要知道在封建时代,聚众是大罪,于是喝令左右去下衣杖之,杖至十下,女冠子一不哀嚎,二不求饶刑,肌肤颜色不易,若是常人,三两杖臀上就作烂桃子色。李适之大惊,遂以礼相待。奏明圣上,招之入宫相见,那女冠子自言蒲州紫云观女道士,为海外异女子绿华之随从。玄宗再问绿华何许人时,不肯再言。 玄宗赐金帛,送还蒲州,数年后又因大风,从紫云观刮去不还。乃因绿华以其孟浪,卷风入京,以至于被裸而杖之,心内不喜,远远遣返了事。 至元和中,某年春物炽盛,长安唐昌观,旧有玉蕊花,每年发枝,如同玉树琼林一般,当时唐昌观中车马游玩者相继。有一天,绿华携仆至此游历,此时只有两个女冠三个小仆相随,行走之处,春光夺人,异香闻于数十步,观者怀疑出自宫内,不敢近视之。绿华赏玩良久,令小仆取花数支而出,乘上马车,对黄衫小仆说:我有玉峰之会,就此前往吧。当时观者甚众,感觉烟飞鹤唳,景物辉焕,已而清风拥尘,随车而去,须臾已在半空之中,观者唏嘘连日,余香经月不散。 元和诗人对此事大加题咏,严修复、元稹、刘禹锡、白居易对玉蕊院真人降世都做了诗咏。 严休复诗曰:“终日斋心祷玉宸,魂销眼冷未逢真。不如一树琼瑶蕊,笑对藏花洞里人。”又曰:“香车潜下玉龟山,尘世何由睹蕣颜。惟有无情枝上雪,好风吹缀绿玉鬟。”元稹诗云:“弄玉潜过玉树时,不教青鸟出花枝。的应未有诸人觉,只是严郎自得知。”刘禹锡诗云:“玉女来看玉树花,异香先引七香车。攀枝弄雪时回首,惊怪人间日易斜。”又曰:“雪蕊琼葩满院春,羽林轻步不生尘。君王帘下徒相问,长伴吹箫别有人。”白居易诗云:“瀛女偷乘凤下时,洞中暂歇弄琼枝。不缘啼鸟春饶舌,青琐仙郎可得知。 后来绿华将玉蕊院的琼枝插入一宝炉中,在玉峰山中精气滋养,炼得一名花,叫作玉蕊真人,那花炉就叫万艳花炉,此花能做人形,能为人事,手段高超,非妖,非人,亦非花,到底是何物,绿华谓之曰:此乃香魂耳! 宋时,术士们言此花炉,即谓之香魂。自明以后,暗三门热闹非凡,此炉现世,三番五次易手,人人争之为宝。 文若山说这番话时,唯恐花炉听见,压低声音小声说的。正说得热闹时,黄金童一摆手道”先别聊了,你们看。 遂用手指着桌上酒杯惊骇不已。 大家看眼前酒杯时,见酒杯中酒波震动,一如地震模样,而且是每隔几秒震一次。非常有规律。 第二百一十一章通暗河运海兵 黄金童指着酒杯说道:地震咱们倒是不怕,反正咱又没房顶,就怕这不是地震,有东西在地底下捣乱。 本来浓浓的年味,被黄金童的这个发现打散了不少,我们已经疲于奔命很长时间了,难得年三十晚上消停一下,大家纷纷盯着桌上酒杯中的波纹,满面愁容。大年夜里,这又是谁来捣乱呢?老龙团不过年吗? 黄金童说道:这样,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先出去看看。 韦绿心疼说:你自己去怎么行,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黄金童笑道:只要这杯中酒还有波纹晃动,我就没有危险,说明来客还在地下呢。 我们都赞同黄金童的分析,黄金童用刀在一个脸盆底下挖了一个洞,扣在地上,用耳朵贴着那洞听了一听,然后拿着脸盆出了花果阵,韦绿不放心,也跟着一块去查震动源头去了。 我们将一只碗盛满清水,放在桌子上,看着那波纹,只要波纹定时跳动,就说明黄金童是安全的。 半个小时后黄金童和韦绿回来了,黄金童端着破脸盆大大咧咧对我们说道:先不用管了它了,这震动的声波在地下越往东震动越大,我们走出一里路,还不见消弱的样子,说明距离咱们远着呢,肯定不是咱们豹伏山底下有东西,大家继续喝,继续喝。 桌上碗中的水一直震着,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就要午夜了,我们对那震动有些司空见惯了,大家的警惕之心也就懈怠下来,毕竟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必要对未发生的危险过分担忧。大年之夜,即便仇家手段再不堪,也得歇会,容敌我双方过个年。哪有像风力相国那样的,好色不论时节,大年底下上山。 午夜子时一到,大家又出去放了一串鞭炮,城内夜空上,烟花漫天,极是喜庆,那夜都喝醉了,男女分开,回到瓜房中呼呼大睡。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我是被葛石叫醒的,已经日上三竿,再看桌上那碗水时,波纹已经停止了震动。 我起来是为了送老葛回去,老葛昨夜进瓜中睡觉,所卧之瓜瓤就在我身侧,早上他醒来以后对我说要离山回家,并没向我要种花报酬,他算是个清素怪人。 我早早被他喊起来,用山坠子和瀛图送他回去。他并不与众人道别,在他看来,是冲瓜力士面子而来,我们都是泛泛之交,江湖中事,也不愿意多闻多问。 我送完老葛,众人兀自中酒酣睡,只有张舒望已经醒来,我转回瓜内,黄金童眼还没睁开,朦朦胧胧的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将他摇醒,问道:你大早晨做什么美梦呢?知道什么了? 黄金童猛然间睁开眼说:我知道大地震动是怎么回事了。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期待着下文,黄金童迷糊说道:还记得咱们流放蜃奴的地下暗河口吗? 我点点头。 黄金童继续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地下暗河入口了,那震动一定是地下暗河内传出来的,一定是。 张舒望在旁往烟袋锅子里填烟丝,说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呢?还没睡醒呢,就盘算的这么清楚。 黄金童说,你们有所不知,人在半睡半醒时思考问题才最准确,有时候一夜心事如麻,到天明时分,半做梦半清醒的时候,容易理出思路,你们想啊,地下暗河通往哪里? 张舒望道,通到东海呀。 黄金童说,就是嘛,我们的敌人就在东海之中,他们要凿通地下暗河,产生的动静就是那震动源头了。 我摇头笑道,你这话说的,地下暗河既然直通东海,还用的着凿通吗? 黄金童摆摆手说:不然,你可知道地瓤? 我又不通地脉古学,怎么会知道地瓤?黄金童一指睡觉时的瓜瓤道,就如同这样,暗河中有地瓤,丝丝缕缕,如同瓜中的瓤子一样,隔住两个地界,大物不能通过,只有水能过,北京北新桥锁龙井中长达好几里的铁链,就是刘伯温建北京时下的地瓤。当年的地脉流棺就是凿通了地瓤后,方能周而复始在暗河中运行。 张舒望插言说,即便有地瓤,且需要凿通才能过人,也说不通呀,老龙团的人从地面上就能找到咱们,干嘛要凿通暗河。没有道理嘛,明着来就够咱们受的,还用得着暗河偷袭?再者,暗河也无法偷袭不是,离着咱们山头还有段距离。 黄金童斩钉截铁说道:这是老龙团在运海兵。 我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老龙团凿通了暗河,要顺着水道往暗河里运海怪? 黄金童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老龙团麾下海怪,在陆上行动不便,虽然也能上岸做事,但都是些鳞介之辈,不能久曝于日下,暗河口离着豹伏山顶这么近,如果海兵屯于暗河之内,出来与咱们撕斗就方便多了,步行也只有二十分钟路程。 我急道:这么说来,还有些道理,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当下我和黄金童张舒望三个人急急忙忙跑到流放蜃奴的暗河口,拔开石块,用手电往下照时,里面依旧是涛涛流水之声,黑咕隆咚的一点迹象没有。 张舒望对黄金童说:徒弟,你多虑了,这不什么迹象都没有嘛。 黄金童用手电照着里面的流水说道:你们看,原先的水流方向是往东,现在水往西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水一定是咸水。 张舒望道,何以见得呢? 黄金童说,非水无以准万里之平,天下地势,西高东低,当日共工撞到不周山,地陷东南,河水东流是正理,如果河水西流,肯定是海潮倒灌,所以是咸水。 黄金童毕竟读过上古残简,对地脉研究颇深,有他的一套法门,我从山谷中找到一个废塑料瓶,用绳子拴上,扔到了地下暗河之中,取了一瓶子水上来,我们三人都尝了一口,果然是咸水,比海水淡,比河水咸。正应海水倒灌之说。 当时我要下去查看,被黄金童拦住,说是下去得叫齐众人,一个人下暗河太危险,而且没准备补给物用,万一迷路上不来,在里面九死一生。 我们遂将洞口封住,重新盖以碎石,折返回来,将大家叫醒,集中在一只巨瓜之内,我说道:有个不喜庆的消息告知大家,我们怀疑老龙团在用地下暗河运兵,来围咱们豹伏山,大年初一还得劳烦各位,和我下暗河去看看,咱们去给海怪们拜个年。 我自己话锋出口,心内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兴高采烈的过个新年,大年初一头一件事,却是要下暗河探海怪,怎好给众人说知。但好在众人都没有意见,我和黄金童张舒望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俩没什么说的。韦绿誓死跟随黄金童,柳向晚一听探险,憋不住的兴奋。林慕蝉肯定是我到哪,她就到哪。楚凤楼离了我们,没人敢和他说话,已经是骨灰成员了。金雪斋现在被老龙团通缉,除了信任我们,哪也不去。 因此还算是一呼百应,众人齐心准备夜探暗河。柳向晚和林慕蝉负责去搜寻灯烛火把,一应工具,虽然大年初一户外装备店铺都不开门,但柳向晚城内有的是朋友,淘换装备不难。 张舒望和金雪斋烧锅做饭,并负责准备吃用之物。到了下午,我们会齐,一应用具置办齐全。黄昏时用过晚饭,各自带了压缩干粮,咸肉干等,呼呼啦啦来到暗河入口处。 我们一共是七个人一只猫数头虫,我们先将一根绳索拴在附近粗壮的树上,又顺着绳索往洞内放了两只橡皮小艇,然后分两拨顺着绳索下到小艇上,每个人的头上都带着头灯,所以方圆几米内被我们照耀的如白昼一般,暗河里气温很高,有十几度的样子,温暖而潮湿。 我举目四望,原来是一条地下隧道,入口处的洞壁上生着许多苔藓。河水缓缓的向西流去,并不湍急,想来由于距离东海太远,海水能倒灌到此实属不易,不可能余下太大力量。 有一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那就是,豹伏山高度远在海拔之上,这暗河不过伸入山下十几米,也在海拔之上,如何能够让海水倒灌至此呢? 我将疑问说出的时候,楚凤楼忽然开口道:只有大禹的量山测海规能做到水往高处流,老龙团为了运兵下了血本了,这宝器都用了无疑。我师父告诉过我,量山测海规流落到了东海,不知在何物手中。 我点点头,心道原来是用了法器,将海潮祭了起来。是以海水倒灌,却没有淹没暗河隧道。 我站在第一艘橡皮艇的船头,回身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吗?解缆了! 楚凤楼虽然是猫身,但考虑到他是人,柳向晚和林慕蝉在采买头灯的时候,也给他买了一个小号的,楚凤楼这种情况,心理上很容易出现问题,我们待他要小心翼翼,一言不合,极有可能触动他那根脆弱的神经,故而行事之中,我们一直拿它当人看待,马虎不得。 他的小头灯用橡皮筋箍在了猫脖子上,我喊话之时,他正目视前方水路,他头灯照射之下,波光粼粼,楚凤楼忽然叫道:王得鹿你先别急,飘来一支木桨,赶紧抓住。 因为我们是逆流而去,我往前看时,果然飘来一支黑乎乎的杆子,我依楚凤楼的话,伸手从水里将那只桨抓住,没成想那桨非常沉重,有我胳膊粗细,黄金童和金雪斋在侧,我们三人合力将那船桨捞了上来。 楚凤楼灵巧的跳在桨上,上下一打量喜道:别怪人家老龙团凿开了暗河地瓤,这一倒灌,还真冲出来不少好东西,一下河咱们就开门红,得了这么一支老桨,前面的宝贝肯定更多。 黄金童问道:这不就是沉船上的桨杆吗?有什么用?不值钱! 楚凤楼张开猫嘴叫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老桨生鳞,桨在水中搅动时,如果碰到真龙身体,六百年以后老桨生鳞,叫作舟鳞,你们仔细看看这桨杆。 我低头用头灯一照,倒吸一口凉气,那桨杆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黑鳞。 我暗忖道,暗河之中,果然有奇珍异宝,还没开船,就先捞出了一支生鳞的桨杆,前路还不知会有什么。 第二百一十二章喜脉 楚凤楼虽是个半吊子,小宝器还是知道一些的,楚凤楼给我们讲道,老桨生鳞后,那鳞片,人得而服之,水下三日不死。可以避息。 我们还没有解缆,就得了这么个小宝贝,是个利市彩头,当下没有急于出发,而是纷纷拔出生存刀来,去那桨上刮鳞,楚凤楼不能用刀,每人分了他一些,用个小布袋给他拴在脖子上,因为要走水路,每个人带一些防身,由于地下之水,常年恒温,虽是冰凉,却不至于彻骨。真要是和老龙团海兵相遇,打起来刀剑无眼,毁船落水,在水下还有个方略,不至于喂了鱼鳖。 直到将那老桨上鳞片刮尽了,楚凤楼说,船解缆之后,用绳索把这老桨栓了,它还会再生鳞片,回来时拖回豹伏山泡在水池里。我们依言将老桨栓了,又把两只小艇用绳索前后栓束在一起,这才解缆开船。 如今天下水尺走低,暗河之中显得有些空旷,我们坐在船上,距离头顶还有三两米高,舟行无碍。由于是逆流而上,每只船装了只小螺旋桨,这是柳向晚从朋友处打着拜年的名义淘换来的,船上装着六小桶汽油,按照林慕蝉的意思,打不过就用汽油放火。这个主意虽然粗暴,却十分在理,虫书有云:凡鳞介之辈,皆从水生,最忌明火,火近身则僵,以为鳞鲜矣! 虽说水物惧火,但也只是那泛泛之辈、鱼鳖之属,真正的海怪到底惧不惧火,我也无从知道,因为海怪非虫,虫大多是生的,怪大抵是化来,也就是说,虫从一生下来就是虫,怪出生之时,并不是虫,乃受日经月养,或是经他物炼化,抑或服食仙物,总之出生以后化作彼物,那就是怪了。 小马达功率小,又是逆流而上,故此走的十分慢,半个小时一华里的样子,比走路还慢。而且经大家商量,将头灯都关了,一是要节省用电,二是免得目标过于明显。 我对众人说,咱们都把手放入水中,碰到什么东西就抓上来看看,因为老龙团凿通了地瓤,肯定有些物品会冲下来,这些物品多多少少能反映老龙团的情况吧。 众人觉得在理,我们坐在船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将手伸进暗河水面,好在暗河水温不凉,勉强可以接受。 就在这时,韦绿坐在船侧,哇一口就吐在了水里,浮在橡皮艇沿上哇哇的吐。 黄金童慌忙移过来给她轻轻捶背,林慕蝉就说:你这是晕船了吧。 张舒望在旁道:不是晕船吧,出海两次,来回四趟,海中大浪里的小艇她都坐过,没见她晕船呀。 韦绿只是呕吐不止,伏在船侧一动不动,金雪斋坐在船上开口道:把你手腕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黄金童疑惑的看着金雪斋:你还会把脉? 金雪斋笑道:妖方我都会开,难道还能不会把脉?我还不是江湖郎中那样的,开妖方的都是名医的底子,你以为呢? 黄金童开玩笑道:你不是趁机揩我媳妇油吧。 金雪斋竟然当了真,从背包中掏出一盒丝线,递给黄金童道:你要是不放心,把这三根丝线拴在你媳妇手腕上,脉象有三段,分作寸口、尺口、关口,这三口,每段拴上一根,我能悬丝诊脉。 黄金童哪里懂得什么寸关尺,说道:和你开玩笑的,说着将韦绿胳膊递给了金雪斋,金雪斋攥起来,细细的切脉,一边切还一边唠叨:这诊脉呢,先轻轻放手,古书有云,初切止三麸之重,宛如三片麸子放在手腕上,继而要切骨…… 船行无事,他就絮絮叨叨给我们讲了一大套诊脉的原理,那意思旨在告诉我们,首先是个好中医,才能去学开妖方,他家里祖传七代名医,在旧社会属于送死的大夫,人不到弥留之际,请不起他祖上。 正说得热闹呢,金雪斋忽然啊呀一声惊叫,楚凤楼欺负新人,认为金雪斋加入我们小团体时间不长,而且是老龙团叛变过来的,命都是我们救的,因此日常相处多以老资格欺负金雪斋,言语上加着许多枪棒,见金雪斋大惊小怪,喝道:姓金的别一惊一炸的故弄玄虚,有话好好说,这么大人了,和个小屁孩一样,不知道黑灯瞎火吗,吓着女孩子你担不起。 金雪斋自从见到楚凤楼,忌惮他是猫身,先有七分惧怕,只要楚凤楼张口训斥,他就默不敢言。 我心里有些看不惯楚凤楼作法,人家金雪斋虽然误入老龙团,到底是个忠厚之士,哪像你初次见面就坑我们,最最起码人家实心实意给我和柳向晚解了鹊玉毒,因此拦口道:楚大哥,你别一张口就训人家,听金先生说是什么回事嘛。 金雪斋见我如此说,这才说道:韦绿这是喜脉! 喜脉二字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乎齐声惊讶,纷纷哎呀不已。黄金童就坐在我身侧,本来半蹲着扶着韦绿,此时一屁股坐在了船上。 张舒望压住阵脚说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金先生咱们在豹伏山怎么开玩笑都行,出来办事,千万别开这种玩笑。 金雪斋这人一向老实忠厚,说他什么他都不还嘴,但要说他医术不行,妖方不妙,真和人急。当下急道:我堂堂一个开妖方的,当年没进老龙团的时候,北京广州上海多少政商两届的大佬请我去看病,我都不屑于应酬,难道连个喜脉也把不准? 众人一听更加惊愕,金雪斋说的这番话倒是实话,现今暗三门寥落若此,行外之人能请动一个开妖方,极其不容易,妖方之所以叫妖方,就是因为专治一般民间悬壶高手治不了的病,所出的方子一是出自妖异之学,二是方药多古怪精灵,因此叫作妖方,其医术不容置疑。再者喜脉是中医入门的东西。 金雪斋见我们惊愕,继续说道:常人脉象,脉势和缓,往来从容,节律均匀,柔和有力,一息四五至。按照春秋寒暑之不同,又有春弦夏洪,秋毛冬石之征。 目下正是寒冬,人脉偏石,可韦绿这脉明明是滑脉,气运充实,按之圆滑如滚珠。胎息之脉,以血为本,血旺则易胎,少阴动甚,谓之有子,尺脉滑利,妊娠有喜,滑疾不散,胎必三月,但疾不散,五月可别,左疾为男,右疾为女。我摸着是男孩,不过现今脉象有些许散乱,我也不敢说的太绝对,是不足三月之故,普通老中医三月之后乃能查喜脉,我一个月有余之身孕都能摸到,这能有假? 黄金童惊道:这这这这这这…… 惊得他语无伦次,最后还是我反应了过来,说道:停船,掉头,咱们回去,先把韦绿安置在豹伏山,金童大哥,你也回山吧,你们这种情况不方便出来,干脆也别回山了,找个大点的宾馆住下,等我们出了暗河再说。 黄金童还傻傻的说道:我们回去好吗?大家生死一条线,这么走了不好啊!显得我们夫妇不义气。 我急道:义气你个狗头,这得分什么事,你傻啊,万一在前面遇到老龙团的海兵,打的过也就罢了,若是打不过,魏庆洲发起狠来,咱们都得没命,你们夫妇二人不要命也就算了,肚子里的孩子呢?现在不同于以往,以往可以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你如今四十得子,容易吗?别说是前面刀剑无眼,就是有个趔趄摔跤,伤着韦绿身子,流了产落了胎,这罪过你我担得起吗?不就一个老龙团吗?我王得鹿还斗得起,用得着孕妇上阵,人家老龙团笑话咱,你信不?快回快回。 实际上我也是安黄金童的心,老龙团发起海兵来,那是真斗不过,这趟出来,只是为了摸摸老龙团海兵的底,到底来了多少,手段如何。我这次带人出来,全盘回去也罢,如果真给韦绿动了胎气,我一死都不足以谢罪。这个马虎不得。 黄金童是又惊又喜,被整糊涂了,压根没想到四十出头要当爹了,算是老来得子,如何不喜,一时间双手乱舞,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说道:听你的听你的。 柳向晚也惊呆了,在黑暗中,凝视着韦绿,没想到自己见证了爱情的结晶,一时间心间被万股柔情塞满,都忘了自己是负责小马达的。林慕蝉虽然和黄金童夫妇言语不合,听闻此事以后,反复的自己唠叨,原来这样,这么快,反复就是这么几句,还不时傻傻的笑笑。 因为柳向晚在船尾,我对她说道“你倒是先把小马达停了啊! 柳向晚这才反应过来,停了小马达,我说道:大家都别着急,咱们是逆流而上,现在咱们顺流而下,快的很。 黄金童还在黑暗之中抱着韦绿,我叫道:黄大哥,你把头灯开开吧,万一碰到路边石头怎么办,照着点路,咱们不去了,先回山,先回山。 当下大伙都把头灯打开来,照耀的暗河隧道之中灯火通明,正待大家欢喜之下往回走时,忽然传来隆隆之声,轰鸣震耳,暗河之中,水波微颤,而且轰隆之声很有节奏。 我叫道:大家别怕,这就是咱们在豹伏山除夕宴饮之时的震动声,说明老龙团还没有将地瓤打透,大年初一休息了下,这又开工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分析,都这么认为,我们大可放心大胆的往回走。 可林慕蝉忽然叫道:船不动了,你们看! 大家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此时抬走看看周边洞壁参照物,可不是嘛,船一动不动,稳稳的停在流水之中。 张舒望叫道:这不对啊,生鳞木浆都能沿水流飘下去,为什么咱们船漂不下去? 林慕蝉说道:很明显,水底下有东西。 第二百一十三章蜃奴 隧道之中的流水不算湍急,却在头灯照耀下,能看出流水纹,轰隆声下,有一些木屑从东面飘来,径直在我们小船侧面飘走,而我们的两艘小艇一动不动。 我心里暗暗思量,坏了,小艇还真是不动了,可是轰隆声下,老龙团明明没有炸开地瓤,这水下又是何物呢? 我对柳向晚说:你再打开小马达试试,咱们往前走,看能走吗? 柳向晚打开小马达,我们的小船飘飘摇摇又逆流而上,周边的石壁可以作参照物,确实是慢慢逆流而上。 林慕蝉道,这就怪了,逆流而上,船能走,顺流而下,就一动不动,我觉得咱们船底有东西。 张舒望听着轰隆声,说道:没有道理呀,按照咱们此前分析,老龙团通开暗河才能进来,老龙团的人不进来,什么东西会托住咱们的船底呢? 我担忧道:会不会是推棺兽人头鱼什么的。 黄金童不屑的说:想什么呢?地瓤都没炸开,不可能有推棺兽呀,我猜想是久居于洞中的不明生物。 韦绿得知自己怀孕,一脸茫然,有幸福色也有担忧,叫道:那现在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林慕蝉道:很简单,把船底的东西打跑,咱们就可以回去了,这东西真有意思,逆流而上它不管,顺流而下它不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林慕蝉的话提醒了我,这东西确实有些意思,只让我们往前走,不让我们往后退。可不退是不行的,韦绿必须回到洞口。 林慕蝉拿着神农古镰,坐在船沿上,将镰刀放在水里,往船底一搅,小船忽然动了,顺着水流往回飘了一会,好景不长,小船又死死停住,这次不但停住,而且逆流而上,且是在我们没开马达的情况自己逆流而上。 这个举动验证了林慕蝉的猜测,水底下有活物,在逗我们玩,林慕蝉用镰刀一搅,那活物为了躲镰刀头,不得不离开船体,离开船体以后,小船就顺流往下漂,可镰刀扫过以后,那活物又将身子贴住船底,使小船不能动弹,且自己逆流而上。 林慕蝉仿佛找到了一个好方法,却待用镰刀再次去船底搅动,张舒望制止道:那没用,虽然暂时迫使那物离开船体,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再者说,你那镰快,别水下活物没赶跑,不小心再把咱自己船豁开大口子,就得不偿失了。 我无奈之下,掏出三足变天吼来,本想要让变天吼往水里撒尿,毒也要把水底活物毒死,变天吼却迟迟尿不出来,我这才想起昨天变天吼在百兽囊中蹭来蹭去,将它拿出来,要把憋了许久的尿尿出来,我还担心尿在十三藤根上,将变天吼抱出去,在一棵松下撒了尿,松树当即就枯死了,如今变天吼是一滴尿液都没有。 山坠子在船上,虽然通识水性,却不能入水相斗,因为山坠子本是陆兽,要它入水过河,还可以,水中打起架来,不专业。 我呆呆站在船上,船底下的东西即不现身,也不想让我们走,不知道何意。 韦绿坐在船上喝了几口清水,稍稍感觉舒服一些,就嚷着胃里难受,想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黄金童慌忙从带来的补给中翻找,却只有压缩干粮和榨菜丝,林慕蝉找出一包韩国泡菜和蜜渍茶食,那是林慕蝉和柳向晚偷偷买的。本来打算用作二人小零食库,此时韦绿身子最重要,所以贡献了出来。 韦绿撕开韩国泡菜的瞬间,那股蒜蓉经过发酵的香味,扑人脸面,即便我是饱食之后下来的,闻见那味,还吞咽口水。 韦绿在吃东西时,我们几个人商量对策,几个人踊跃要下水,都被我否了,经过我的劝说,大家一致认同下水是非常危险的,毕竟我们都缺乏水下作战的经验,虽然暗河水温不低,但脱衣下水,时间一长也容易身体失温。 讨论的时候,柳向晚站在船尾,因为要负责小马达,随时准备开船,韦绿在船头吃东西,我们几个人则围坐在两船中间商量。 韦绿吃了一点东西以后,随手将半包韩国泡菜放在船沿上,背对着船头,看我们在中间商量的唾沫横飞,韦绿与柳向晚遥遥相对。 就在这时,柳向晚的头灯一晃,叫道:快看,水下有人,那是只手,是一只手!拿走了拿走了。 韦绿往身侧一看,吓得啊呀一声,往船中间跑,我们坐在船中央的人,听见喊叫,头灯乱射,慌乱之间,什么也没有看到。 问韦绿时,她惊讶的说:是手,是人手,水下有人,把半包韩国泡菜偷走了。 柳向晚也说道:是个人,我看到有人头在韦绿身后,就喊叫,结果那人抓了那包韩国泡菜就潜入水中了。 我招呼柳向晚过来和我们抱团,人凑在一起比较安全些,我们所有人将韦绿围在两船中间,我说道:既然是人,就好办多了,还能出来偷韩国泡菜,说明这人不是久离烟火之辈,在水下拉住我们的船,不让走,又不敢现身,说明还是怕我们的。 黄金童担心道:会不会是鲛人呢? 柳向晚忽然说道:我恍惚看着那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又不敢太确定,毕竟黑灯瞎火的,离着好几米,但总感觉在哪见过。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我大叫道:是蜃奴!咱们流放的那个蜃奴。 柳向晚恍然大悟道:对对对,还真有几分像,你这么一说,我差不多能确定了,就是蜃奴无疑。 我心下琢磨道,是蜃奴就更好办了,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充满恐惧,对已知的东西心气平和,蜃奴和我们交过手,虽然蜃水比较厉害,但蜃蛤已经被我们拔了,蜃奴脑子应该恢复正常了,蜃水的效力也消失了,没有迷主,哪能迷人?既然龙头拐杖不管用了,也就不必惧他。 转念一想,却不是那么回事,蜃奴在水下拉住我们的船,快半个小时了,只露头上来一次,连口气都没换过,正常人完全做不到,流放于此才几个月的时间,不可能异化,如果没有异化,就说明蜃奴在此间有些奇遇,以至于可以伏波潜水。如果奇遇是真,再会些杀人的手段就更正常不过了,所以还得小心。 我向林慕蝉借来神农古镰,这种事只能我亲自下手,派谁去都不合适。林慕蝉把神农古镰交给我,嘱咐说要小心。 我用踏波履小心翼翼踩在暗河水面上,握住神农古镰的镰柄往橡皮艇底下划水扫去,小船忽然顺流而下,我将镰刀收回来时,小船又停在了水中。镰刀扫一下,他就放一下手,镰刀过去,继续托住小船,不使其往下游漂。 必须得另想办法,将船底那人逼出来,只可惜我水下的手段不精,我也不敢冒然钻到水底。 站在水波上,我思索半日,想到了一个办法,将打兽龙筋抽出来,一头给金雪斋拿着,另一头我拿着,把打兽龙筋从船头处浸到水下,金雪斋揪着打兽龙筋的一个头向船尾跑,我揪着另一头踩在水面上,也往船尾走,只要搂住蜃奴,打兽龙筋即放电,先把他电木了,我们就能轻松将他拉出水面。 金雪找会意,其他人也让出了工作面,我们来回拉了七八趟,总算有一趟蜃奴碰到了打兽龙筋,水下电光一闪,从手感上就知道打兽龙筋网到了东西,沉甸甸的,将龙筋拉长了许多,最终在船尾处水中拉出一个人来,我慌忙上前用打兽龙筋在其脖子上打了个结,那时水底之人已经电木了,没有反应过来。我打完龙筋结,撩起那人长长的头发一看,果然是蜃奴,他身上的衣物在水中都快泡烂了,散发着一股霉味。此地重逢,说不出的滋味。 我和金雪斋黄金童三人合力将电晕了的蜃奴拉到船上,拉扯过程中,衣服扯烂好几块。众人见果然是流放进来的蜃奴,都惊讶不已,原来这段暗河水路前后都有地瓤,蜃奴进来以后,根本就无法沿着暗河地脉继续往前走。只能困在这一段水路之中,靠在流水中捞取盲鱼生活。 与此同时,船能开了,我们顺流而下,不一会蜃奴苏醒了。见脖子上缠着打兽龙筋,惊恐万分,我见他醒来说道:幸会,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蜃奴惊道:你们是谁? 我一听就明白了,蜃蛤死后,他神智恢复了些,与瓜州那三位蜃奴一样,有些记忆不大清楚了,忘了我们是谁。 我说道:我们是你的朋友,你的龙头拐杖呢? 蜃奴道:什么拐杖,好像有那么一根来,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不知道仍在哪了,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拐杖? 黄金童道:你还记得你收废铁的那间破板房吗? 蜃奴眉头凝成了大疙瘩,仔细回忆,说道:好像有那么回事,看你们几个倒是眼熟,可惜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我心想,当初囚禁蜃奴之时,只因他受蜃蛤所迷,为非作歹。现在蜃蛤都拔了,蜃奴已经恢复了心智,也就没必要再囚禁下去了,正好将他带出入,恢复自由吧。不过他为什么要托住我们的船底呢,莫不是内中还有许多猫腻?我得先问问,当时我问道:你为什么要三番五次托住我们的船底不让我们走? 蜃奴说:是这样,我怕人却又想见到人,自前天起,洞的一头就不停的放炮,我又不敢去查看,一见洞中来了人,就不想让你们走,从水中出来见你们,我又不知你们是敌是友,不敢冒然出水,故而托船。你们不走,我洞中就有同伴,就不怕他们放炮。 我一听,明白蜃奴现在半清醒半糊涂,说的倒是实情,想接近我们,却又不敢,因此要把船托住,留我们做伴。 我对他说道:现在不怕了,我们一会把你带到陆地上去,你跟我们走吧。 蜃奴却摇摇头道:我不能离开水了,离开水我就会死。我现在只能活在水里。 我疑惑的看着蜃奴,他说话声音与几个月钱的刚强霸道截然相反,现在阴柔有余,我不由自主的往他腿上看去,在他腿上竟然有两条鳍缝! 第二百一十四章石鳞破礁钻 我当即问他说:是不是有人给你服用了月感膏? 蜃奴疑惑道:月感膏是什么东西? 蜃奴半清醒半糊涂,吃了什么东西,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我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还有外人进过这暗河?和你说过话? 蜃奴当时状态迷糊,说话不知藏掩,说道:确实有个人来过,给了我一包吃食,这里的东西不好吃…… 我大体明白了,蜃奴在此间见过外人,且给他一些东西吃,那里面肯定有月感膏,不然蜃奴不会变作鲛人模样,腿上的鳍缝都长出来了,且在水下能潜伏这么久,除了月感膏,再无他物。韦绿将韩国泡菜放在船头,他闻味上来,想来久已不见人间烟火,挡不住那味道勾引。 如今的蜃奴已失去了蜃蛤远程指挥,也就没有了攻击性,我将他脖子上的打兽龙筋解开,扶他坐在船上,询问之下,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进洞,也不知道自己曾在何处,混混沌沌,朦朦胧胧,心如人初造之时。 有个疑问浮上我的心头,那就是进暗河的鲛人是从哪里来的?山谷中的洞口早已被我们用乱石封住,没有启动的痕迹,只能从暗河中进来,然而正如黄金童所言,暗河被地瓤堵住了两头,未通开之前,无法通过暗河进来。看来给蜃奴服用月感膏的鲛人别有一套水路能进暗河。老龙团的魏庆洲与东海鲛国的宰辅兹为过从甚密,如果是东海鲛人知道别有一条水路可通此处,魏庆洲就不用下大力气炸地瓤了,说明与蜃奴相会之鲛人,不是东海鲛国人士。 当下柳向晚趁蜃奴在船上说话,开动马达,顺流而下,我当即为了给蜃奴造就一个相熟的假象,对蜃奴说道:你叫张刚,以前咱们是朋友。 蜃奴疑惑道:我叫张刚?我有名字? 我说废话,人都得有名字。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蜃奴叫什么名字,想来,他自己也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了。姑且就给他叫张刚吧,一个扔到人堆里找不到的名字。 老龙团的轰隆之声依然有节奏,不一会船行到了我们入口处,大家将船拴在缆绳上,准备攀着缆绳爬出洞口。 蜃奴在船上,我对他说道:咱们是朋友,你不用上去,我们会下来找你的。蜃奴憨憨的笑道:朋友,好!朋友,咱们是朋友。 反正在豹伏山和其打斗的事情,他已全然不记得了,何不就成为个朋友。我有心将其领出暗河,重见天日,但既然已经服用了月感膏,怕上岸有性命之忧,我们身边又无旱茶,虽然金雪斋是配妖方的,旱茶也会配制,可苦于手边没有原料,心急火燎的配不出来。 我将张刚安抚住了,从林慕蝉包里给他拿出好几袋子韩国泡菜,嘱咐他给我们看住船,倒不是怕有人偷船,怕缆绳松了,船顺流飘走。在水路之中,与张刚交好,总没坏处。如果他不愿意待在水中,我可以让金雪斋得空时,配上点旱茶,让他上岸,或者配制月感膏解药,毕竟将蜃奴流放在此,是我们所为,得负责任。可眼下蜃奴张刚不愿意出去,就不好强求。 我们先将韦绿送出洞外,其次是黄金童。紧接着大家鱼贯上岸。又回头将洞口用石块封住。 这一次下暗河,纯粹是探水路了,一点进展没有,当时是我走的急了,也没把石幡给我们说的法则准备好,这次上岸,正好准备准备。 大家送黄金童夫妇到戍夜瓜内,安顿下以后,柳向晚建议马上折返回去,我说道,既然大家初探暗河,魏庆洲还没把地瓤打通,咱们就不急于再下去了。把石幡教授的方法准备一下,在下去如何? 张舒望点头说道,有理有理。 当下各自去忙活,石幡给我出的方法,是将惊雷遁的隐身符纹在手上,只点最后一点朱砂,方便施法。我心里犯嘀咕,一是我不想纹身,二是大年初一城里纹身店压根就不会开门。但石幡那番话点醒了我,何必纹身呢,用朱砂画在手上,带个皮手套就好使。因此我简简单单就完成了,虽然时间长了,朱砂符文在手上会模糊,但撑个一两天足够了。 张舒望磨了十二个小砖头,棱角分明,每个上面插了许多针,用云石胶粘住。 整理好这些,我们启程重新下河。黄金童和韦绿留在豹伏山上。这次是轻装上阵,没有了黄金童和韦绿,战斗力肯定打些折扣,但我们的目的是见机行事,并不一定要与魏庆洲死磕。 下到洞中以后,张刚呆呆的还在船上坐着,泡菜已经全部吃完了,见我们下来,兴奋不已,说道:朋友,还有还吃的吗? 林慕蝉又掏出许多东西递给他吃。我们带着蜃奴再一次逆流而上,也不知行了多久,耳旁轰隆声越来越大。 大约三个小时以后,轰隆声可以说震耳欲聋,我嘱咐众人小心,这是接近地瓤了,大家关了头灯。 忽然见前面有微光射来,我示意柳向晚停了马达,以免被对方听见。 张刚在船上很害怕,跳进了水中,因为已经认作朋友,我小声嘱咐他在水底托住我们的船,往前行一段距离,碰到石块就停住,停住以后就不要动了,免得顺流飘回去。 我们的头灯虽然关了,但我给了蜃奴张刚一个防水头灯,让他拿着潜在水底,在水中发出幽幽的光,不很明亮,却能让我们在暗河之中勉强视物,要不然伸手不见五指。 船行到一处大石之前停住了,那轰隆的声音就在大石后面,大石头上射着一束束黄光。我们为了不暴露目标,都趴在了船上,我抬头一看,那块大石有七八米高,四五米宽,借着对面透过来的微光,发现石头呈献赭黄色,之所以对面能透过光来,只因为那黄色石头内里如麻花一样,一根根直径十几厘米的黄色石条,交错纵横,如同一个稀疏的钢丝球一样,水能从对面流过来,细小物也能从石条缝里飘过来,比如那只生鳞的老桨,大物却无法飘过来。这就是地瓤。 地下暗河中的过滤装置,天地造物,鬼斧神工,对面有一物频频相撞,每撞一下,暗河之中就轰隆一声,原来魏庆洲指使一物频频撞那地瓤。地瓤石条缝隙的空当,最宽的地方有几十厘米,虽然内中石条交错,但我们两厢能互相看见,只是碍于对面光线很强,我们这边光线较弱,因此我得以看清对面一二,对面对我们的到来却浑然不觉。 我看见一只直径一米来粗鳞甲大蛇状东西在地瓤对面,头上生着三根巨刺,两只巨眼射着绿光,我一看,这东西我认识,这是头虫,不是海怪,在虫书中,算是巨虫了,身长总也得十数米,重好几吨,名作石鳞破礁钻。 此物生于深海,头上三只骨角触礁即碎,穿行于礁石之间,以石屑为食。那石鳞破礁钻旁边站着几个人,背插老龙团的小旗,我们分析的没有错,就是老龙团在破地瓤。 可地瓤那些黄色石条,虽是条状之物,却坚硬非常,石鳞破礁钻两撞之下,毁不掉一根石条,四五下之后,一根石条乃碎。石鳞破礁钻急不可耐的张开血盆大口,取食那些石屑,旁边的人拿着一根特制的龙皮鞭,不停的抽打它,不让它取食碎屑,那意思吃饱了就不干活了。 魏庆洲并不在对面影绰微光之下,这种事情吩咐手底下人就可以,魏庆洲不必亲自督导。而且也没看见老龙团的海兵,可能还未发来。 我暗自数了一数,再有十数根石条,石鳞破礁钻就可以冲破这道地瓤,看那架势也就再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地瓤即破。 我偷偷爬到柳向晚处,小声耳语说: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开马达,免得被对面听见。 柳向晚点点头。我拿下头灯伸手在水中招呼蜃奴近前,张刚见我手里拿着头灯在水底下照他,忽的一下冒出水面,我往后摆摆手小声说:拖着我们的船走。 蜃奴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大声叫道:太好了,咱们回去是吧,这里太吓人了! 这一句话出口,石鳞破礁钻忽然不动了,轰隆声戛然而止,对面纷纷叫道:不好!对面有人!快点向团头报告。 我瞪了一眼蜃奴,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此人精神状态远不及常人,嗔怪不得。当下柳向晚见对面发觉,拉开小马达,嗖嗖的顺流而下。有地瓤挡着,他们追不过来,不过发觉有人,对方就有了防备,此仗比较难打了。 到了洞口处,用缆绳停住船,我商议大家说:早晚是一场恶战,咱们在水中打,还是在岸上迎? 大家的意思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在洞口处水底迎他们,因为暗河水道狭窄,大海怪的话无法一拥而上,一旦上岸去等,万一呼啦啦出来一大帮,摆开阵势就吃亏了。 我们在小船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忽然间轰隆声停止了,暗河洞穴之内,顿时砂石碎裂声此起彼伏,我们都知道,地瓤打通了,石鳞破礁钻正向我们冲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老龙团运兵 我明白石鳞破礁钻的破坏力,尽管此虫见者很少,其虫身体庞大,却没有什么大用处,虫书也是一笔带过。但在暗河之内,直来直去的冲撞,甭说我们几个人,就是几两坦克停在水中,也难逃其手。丛芒虽然对虫好使,却当不得石林破礁钻使的是蛮力,毫无道门可言。 我听到石鳞破礁钻的声音之后,大叫一声:大家快上缆绳! 我当时想的很简单,石鳞破礁钻冲过来容易,但要在狭窄的暗河水道中回身就不容易了,只要我们将其头上的三只角避过,让它往前冲去,我们就能下河攻击其尾部,届时几乎毫无危险。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自洞口垂下的缆绳有很多根,这时一人抓住一根,迅速往上爬,柳向晚和张舒望爬的慢,我爬到一半时,伸手去拉张舒望,张舒望被我拉到半壁之处。 山坠子驮着变天吼,雌雄吞吐兽用嘴咬住山竹子的毛,山坠子又咬住一根缆绳,直等着先行上去的人拉它们。楚凤楼在我话音未落之际,用利爪抠住石壁,三蹦两跳,早已蹿出了洞口,用嘴咬住山坠子的缆绳,使劲往后拖,楚凤楼自从变作猫身,和山坠子等虫感情甚好,互相帮助之事尤其多,楚风楼也和山坠子学习了很多为兽的技能,千万不要小看兽类,每种兽类都有自己的门道,如果让一个人冒然变作野兽,会吃不消的,完全不懂同类的行事方式,必须学习,比如你变作一只羊,不跟随老羊,漫山遍野的自己瞎跑,你是吃不到大叶多汁植物的,羊有羊道,狗有狗门,猫有猫路。故此楚凤楼对山坠子等兽也照顾有加。 林慕蝉去拉柳向晚,她本身力气就小,一手拉着缆绳一手去拽柳向晚很吃力,蜃奴虽然脑子不好使,但知道什么是性命之危,早早爬上了缆绳,金雪斋已经爬到了洞口,回身一看,见大家没上来,慌忙回身来拉,可惜已经晚了。 暗河里面,一个高高的浪头卷着水花滚来,我抬眼看时,呼啦被溅了一身的水,大冬天饶是暗河水温很高,也是透心凉。 只听柳向晚高喊道:我的裙子!裙子! 水波过后,一个粗大的鳞甲怪兽从我眼底下飞速穿过,再看柳向晚时,浑身是水,不住的咳嗽,因为呛了一口水,刚才浪头过来时,将她整个人淹没了,水过之后她露着乳白色的两条大长腿,只穿着内衣悬在洞壁之上,裙子被石鳞破礁钻给挂走了,破礁钻的背部有戟状鳍。柳向晚和林慕蝉不一样,大冬天穿着一件花格羊毛裙,而且是澳毛的,烈烈寒风之中也不穿打底裤,只在膝盖脚裸处贴上日本的膝盖脚裸暖贴,认识柳向晚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很多少女下雪天都穿着裙子,而不怕冷。柳向晚在露宿之时有条海龙毯子,是海獭毛皮,那东西包着热鸡蛋,一夜之后,鸡蛋都有余温。我闯荡江湖多少年之后才知道,很多人大言一条单裤过冬,不是抗冻,是裤子好! 看见柳向晚白花花的大腿,让人呼吸加急,也好在柳向晚命大,没被石鳞破礁钻撞着。她和林慕蝉生活环境不同,从小就没多少锻炼,胳膊柔弱,慌乱之中,能把自己拉上半壁石崖已经相当不易了,若没有林慕蝉拉一把,小命就没了。 我们的两艘小艇却安然无恙,只因石鳞破礁钻冲过来时,推着一个大大的浪头,没等其角撞到小艇,小艇早已浮在破礁钻头上,破礁钻冲过去之后,小艇落下,只刮走了柳向晚的裙子。 张舒望也被打了一身的水,老年人身内火力不旺,很容易伤寒成疾。只因洞外温度比洞内还低,只得爬到半壁上,用旁边绳索将自己腰栓了,姑且悬在洞壁之侧,兀自打哆嗦。 我当时来不及细想,顺着绳索跳到暗河水中,因为全身被水,也冻得牙关只打哆嗦。拔出鹿骨刀来,踏水去追破礁钻。暗河河道也就三四米宽,破礁钻身体就有一米多粗,在如此狭小的河道中调转身形,它是办不到的。 我穿着踏波履踩水冲去,计划的相当完美,照着它尾部不由分说就是一刀,这一堆肉中总也有些有用的好东西,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根本就追不上它。水族之物,在水中游走飞快,根本就不是脚力所及。石鳞破礁钻朝着下一个地瓤所在冲去。 我心下琢磨,反正前面有地瓤阻其道路,一时半会它也顶不开那个地瓤,只不过是早到晚到的问题,我踏水慢慢往前跑,总会追上它,一门心思的打杀之。行不数步,我身后林慕蝉撕心裂肺的大喊:王得鹿快回来! 紧接着柳向晚哇一声哭了,叫道:救我! 我听到喊声急忙往回跑,也就是两三秒的空当,回到洞口光亮处,我大吃一惊,心道:我命休矣!老龙团太阴了。 眼前浩浩荡荡一股大水塞满了整个暗河隧道,轰隆隆的向我扑来,连服用老桨鳞的时间都没有,我慌忙抓住一根缆绳,手腕一搅,在自己胳膊上缠了一个花,顿觉耳朵轰鸣一声,大水将我整个人淹了。好在踏波履有一段天然浮力,迅速托着我往水面上浮。 我吓蒙了,身在水中,寒冷彻骨,耳边只有轰隆隆的水声,唯一的求生希望就是那根缆绳,水流非常之急,鹿骨刀从我手中冲走,幸好我给鹿骨刀尾部栓了一根红绳,绳子有个腕扣,每次拔出来都是先套上腕扣,即便脱手,也有红绳拴着。 性命攸关之际,我也顾不得腕扣还在不在手腕上,拼命的抓住那根缆绳,使劲平生气力对抗水流,忽然头顶咕咚一声撞到了洞壁上,我心知隧道中的这股大水让整个隧道盈满,我的头顶到了洞顶上,本来我站的位置是我们下来时洞口的位置,经过大水一冲,缆绳西摆,我拉着缆绳被冲到了洞口西侧,缆绳本也不是很长,我知道,只要顺着缆绳往前拉去,我就能出洞。 当时求生之心非常强烈,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拉着缆绳三下五除二,浮上洞口水面,从水中伸出头来,正撞到张舒望后腰,来不及睁眼,先猛换了两口气。 甩甩头发上的水,睁眼看时,张舒望身在齐腰深的水里,那股大水正淹到张舒望所悬的洞壁之处。 再看林慕蝉和柳向晚的缆绳,空空如也,我大叫问道:老张,两个丫头被冲走了? 张舒望冻得上下牙关直打架,说道:没有,林丫头飞了,抱着柳向晚。 我长出一口气,刚才形势十分危急,我在洞底水上,柳向晚悬的最低,在张舒望绳下三四米处,林慕蝉比柳向晚高一米多,林慕蝉的眼睛自与常人不同,远远就看见隧道的东头满满一股大水汪洋奔来,大叫我回来。 柳向晚也看见了,吓哭了,那股水能把她结结实实淹了,而且她不会游泳,自小不敢下水,长大以后勉强能坐船,把她丢到海波里,绝对不会淹死她,因为在淹死之前,早就自己吓死了。大凡小时候胆小的人,长大了爱冒险,明明胆子很小,却喜欢闯荡。这就是柳向晚。 蜃奴早已不知去向,反正他服用月感膏之后,不怕水,月感膏还有个作用,那就是使人不惧寒冷,但饭量会猛增,因为海底水境颇寒,即便陆上盛夏时节,水底三五百米处恒温层也只有十度上下。故而服用月感膏并不惧水寒。 我见张舒望嘴唇有些发紫,知道他身体失温。对他说道:你快往上爬。 张舒望却说道:王得鹿,我死了千万找到我的尸首,得让我有个棺椁,我爬不上去了。 我急道:怎么你就爬不上去了? 张舒望道:我脚腕被东西缠住了,它在往下拉我。 我闻言吃了一惊,扫一眼茫茫大水,心知不好,这股大水也许就是老龙团运兵,莫非是海怪将张舒望攥住? 来不及细想,慌忙将右手抬出水面,好在鹿骨刀的腕扣还在手腕之上,顺藤摸瓜将鹿骨刀从水中捞出来,攥在手中,贴着张舒望的大腿就往下蹭,一边用鹿骨刀试探什么东西,我一边问张舒望:张大爷,你左脚还是右脚? 张舒望慌忙道:左脚左脚。 我左手拉住绳索,由于水的浮力,并不吃力,右手攥定鹿骨刀顺着张舒望左腿裤管往下蹭。 此时洞顶林慕蝉爬下来喊道:王得鹿你没事吧?快上来,都是你的馊主意,在洞底水上等着人家,人家是水族你懂不?水上和他们交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需要我帮忙吗? 我叫道:你招呼人用缆绳把张大爷往上拉,快点! 我不希望林慕蝉飞下来,因为洞口四壁比较狭隘,一个不留神翅膀就会碰到石壁,损伤了翅膀以后,很难恢复,刚才林慕蝉抱着柳向晚腾空出洞,是因柳向晚命悬一线,不得已而为之。 林慕蝉和金雪斋拉住张舒望的绳索往上拽,我的鹿骨刀正好扫到张舒望的脚裸,翻腕往脚底一刀,刀头插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张舒望呼啦啦被林慕蝉和金雪斋拉了上去。 我拔出鹿骨刀来正要往上走,忽然我的脚裸一紧,坏了,我被攥住了,我立即屈膝伸手往自己脚底扎了一刀,刀是扎进去了,可使劲平生气力,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到底不知水下是何物。 回身一看,洞口周围水中,黑压压十数个脊梁骨暗暗向我围拢而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太极分水术 按理说,如果我的脚下是生物的话,鹿骨刀一扎就死,不论对方多大道行。可扎进刀去拔不出来,只能说明脚下不是活物。脚裸似被一团黏糊糊的东西粘住,而且有火辣辣的感觉,张舒望脚下的东西也类此物,但我一刀之下,将其割断,张舒望能得以逃生,我脚下这物却与张舒望脚下不同。我心底一阵虚寒,弄不好这次要坏。 黏住鹿骨刀以后,那团黏糊糊的东西开始拉我的脚踝,向水下走,力道越来越大,我单手拉着缆绳,越发感觉吃力。 我索性弃了鹿骨刀,反正腕扣在手上,不至于找不到鹿骨刀,双手死死拽住缆绳,岸上众人都伸下头来,纷纷问我什么情况。我叫道:水底下有东西拉我下去。 众人慌忙拉住我的缆绳,齐力往岸上拽我,张舒望叫道:你先把缆绳在腰上挽个花,要快! 我叫道:晚了。 缆绳已经被水下那东西拉的绷直,根本不可能在腰上缠个花,即便缠了,如果水下那物力道奇大,把我腰勒断也是有可能的。 上面拼命的往上拽我,下面东西力道愈来愈大,全凭我的双手死死攥住缆绳。林慕蝉见缆绳僵持住了,叫道:王得鹿,我下去看看。 我大声嘶喊道:别下来,下来连你一块黏住,就麻烦了,千万别下来。 水中十数个黑色脊梁骨已将我围拢,最近的一个离着我不足一米,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搅着水花向我冲来,我能清晰的看见嘴巴里的牙齿,密密麻麻的全是牙,那是一头鱼,至于是什么鱼我说不上来,一个鱼头有小饭桌子大小。 柳向晚本来将林慕蝉外套裹在腿上,坐在洞口边上,拉住缆绳,看见十几个不明水生物朝我游来之时,早就弃了缆绳,把雄吞吐兽抱在怀中,此时见有个大鱼冲我下手,吞吐兽一口大风吹了下来。 柳向晚并不是慌乱无章,她冲着洞北壁将风吹去,以免一口大风吹不散巨鱼群,先把我吹到水底。巨鱼和我都围在洞口南壁,那一口风下去,忽然水波浪涌,吹得那一洞的水如同倾盆摇晃一般,一个大浪将我盖住,我头顶一声闷响,那巨鱼撞到了南壁之上。浪头下去以后,我冒出头来,深吸一口气,本来几尾巨鱼游丁字脚,已团团将我围住,吞吐兽一口大风掀起巨浪,数尾巨鱼全乱了,分散各处。 但我脚下的东西越拉劲越大,眼看我双手支撑不住。就在紧要关头,我身边水面呼啦一下,钻出个脑袋,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蜃奴,面对这么多不明水生物,他竟然没跑,实际上他想跑也没地方躲,一路往东,逆流而上,只会遇到更多的海兵。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人到万难,将临死境,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叫道:朋友,朋友,帮我看一下水底是什么东西?看看能不能给我割断。 蜃奴道:朋友,我看了,我不知是啥东西,黏糊糊的,可不敢碰。 我心凉了大半截,想我王得鹿二十三岁要葬身暗河之底,惜乎哀哉!当日流放蜃奴之时,那是何等意气风发,当时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任我发落,而今人家如鱼得水,悠然自得的在旁作壁上观,看着我被水下之物慢慢折磨,人生在世,心中千万别以高下论人,当年瞧不上眼的人,一个鲤鱼翻身,就有可能瞧不上你。 我也知道,生命危急之时,将宝押在一个半清醒半糊涂的蜃奴身上,确实不是明智之举,虽然此时他已不受蜃蛤控制,我们冰释前嫌,且他得了鲛人些许道门,但面对老龙团海兵,他能全省而退就算不错了,不能指望救我命。 正思量间,蜃奴却说道:既然朋友嘛,我可以帮你分开水路,你自己看看脚底下是什么吧。 我一听打了个机灵,嚷道:什么?你会分水路?赶紧给我分,快点,朋友,你还想吃泡菜的话,我给你拉一卡车来! 蜃奴一听泡菜二字,咕咚一声,将头扎进了水里,使了个泥鳅钻地,头朝下脚朝上钻入水底,两脚打起巨大的水花,我一看他腿上的鳍有蒲扇那么大。几个月不见,硬是从蜃奴变成了鲛人,可叹时间风云多变幻。人是个时运,时运起了,叫花子变地主,时运倒了,皇上也叫人拉下马。 蜃奴入水之后,十几头巨鱼朝我重新集结,它们游得很慢,虫书有云,凡水中鳞介,速者不毒,毒者不速。那意思就是凡是水中之物,有毒辣手段,凶狠道门的东西都游不快,凡是游的快的,基本只是牙齿之利。想来这数头巨鱼,不但有牙齿之利,还有些许小手段,只是觉得我王得鹿如池塘浮饵,任由它们戏弄取食而已,犯不着大发鳞威,因此慢悠悠向我围来。 我两手抓住缆绳勒的生疼,一丝鲜血从虎口处迸出,已经无暇顾及那些大鱼了,本想腾出一只手,去百宝囊里掏出些桨鳞来服,此时已经不敢放手,一旦放开,肯定落水,葬身鱼腹。 眼看我就支撑不住了,要紧关头,忽然水中起了漩涡,那漩涡越卷越大,我半截身子在水中,看不明了,洞口处众人看的明白,他们只知道我被大鱼围困,不知道我虎口已经勒出了血。柳向晚虎视眈眈的盯着水面,只要巨鱼离我太近,他就吹风,掀水中波浪。这只是缓兵之计,人家水物能怕风浪?海中飓风起处,不比吞吐兽起的风浪小,这些东西都是漂洋过海浪荡水波老梆子,岂能怕浪高? 张舒望脚下那东西和我脚底下的不一样,他也不知道我双手吃着多大劲力。此时见水中起了漩涡,张舒望高叫道:得鹿,怎么回事?水中起了个大漩涡,那是……那是……那是八卦! 我回头一看,可不是吗,那漩涡转成阴阳太极图的模样,我心里也暗暗称奇,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蜃奴就是那吴下阿蒙,这一手不俗!我仰头叫道:是蜃奴干的,他要给我分开水路,让我看看脚下是什么东西? 林慕蝉大叫道:靠谱吗? 我当时心烦意乱,叫道:废话!肯定靠谱,你们要是谁敢下来,我王得鹿和谁绝交! 我真担心有人会顺着绳索下来,在水底等海族是我战略失误,下来一个完一个,特别是林慕蝉和柳向晚,倒不是说女孩子义气,林慕蝉对我的心思我明白,她是可以和我赴死的,柳向晚冲动起来,与其淑女形象截然相反,在锁鳌礁面对一千多人,敢打响第一枪,可见其悍勇,主要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气势都壮,不论男女,从小环境使然,周边人物竟对其维诺,自小心中有三分傲气。 那漩涡越转越大,离我后背两三尺远,便不再扩大,想来蜃奴是怕把我卷进漩涡,那数个巨鱼都卷在了漩涡中央,拥挤在一起,我忽然感觉后背发麻,整个泡在水中的下身完全失去了知觉。我大叫一声:不好! 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这是那些巨鱼施放了个道门,可令人在水中完全失去知觉。心想坏了,蜃奴也难逃此法。 突然,那漩涡哗啦一声,阴阳两开,水波豁然分开,空出了直径二十多米的一个大空地,连原先暗河的河道都干了,洞内四周形成了七八米高的水墙,那水墙上还有波纹,我一时大惊失色,饶是行走暗三门江湖这么久,也没见过如此奇景。曾经漩涡的中间,站着蜃奴,嘿嘿的傻笑,他竟然不惧巨鱼手段。但见地上横七竖八堆叠着九条巨鱼,我一看那鱼,倒吸一口冷气,哪里是什么鱼,全是些鱼头兽身之水怪。 怪不得游泳奇慢,那些兽体全身批毛,状貌如同黑熊,但毛长腿短,四肢上都有蹼,却不及蜃奴的腿缝鳍巨大。头部是奇丑无比的巨大鱼头,生着令人作呕的三角鳞片,与兽身连接处,鳞片淡化,白毛也稀疏,有条很明显的过渡带。我一眼便知这些水怪是人造的。 那些鱼头怪,被叠在一起,想吱吱怪叫,张开满是鱼牙的血盆大口,却不能发声,想来这些兽类以前是能叫的,被安放了鱼头,没了声带。一个个扭动着身躯,滚落在地上,四肢着地即能行走。先将蜃奴围了个水泄不通。 再往我脚下一看,黏糊糊的一滩液体,液体底下暗河水道泥底之中,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蛤蜊,到此我方知,原来黏住我的是这个大蛤蜊所吐的粘液,怪不得鹿骨刀杀不死割不断,再往张舒望刚才攀附的绳索下看去,一只绿色的小蛤蜊赫然插在水道的泥底之中。再往远一看,四五十个这种大蛤蜊,如脸盆般大小,颜色各异,想来所吐的粘液功效各不相同。 此时黏住我的那团胶凝之物化作脓水状,一点力道也无,我用脚甩了甩,就把脚拔了出来,鹿骨刀也抽了出来,我忽然明白,这些东西见水就硬,力道大的出奇,水波分开之后,见风就化作一滩浓汁,这是个感克之理。 我顺着绳索下来,手中持定鹿骨刀,照着一只鱼头怪后股,上前就是一刀,登时鱼头怪吐血翻地而倒,抽出打兽龙筋来,扬手一鞭,电光闪出,又倒了一头。 鱼头怪的包围圈瞬间缺了个口,蜃奴嘿嘿笑着,趁机跳出圈来,躲在我身后,一旦水干了,我打这些东西浑如砍瓜切菜,正想一一杀尽。 忽然瞥见水墙中走出一只海马状人性生物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琉璃化鱼 说其是海马状人形生物,有些笼统,那东西有脚,脚上带着蹼,整个身形足有一米五左右,宛如一只巨大的海马,只是尾巴向后卷曲,两只细细的前爪如同螳螂臂一样,尖尖的嘴呈喇叭口状,两只绿色的眼睛长在头部两侧,乍一看十分骇人。 我正举起打兽龙筋,想先给它一下,不想那怪忽的一下不见了,移动到了水墙北侧,两爪间聚着一团绿光球,那光球嗡嗡作响,眼见水墙上波纹越来越大,我正要上前去追,蜃奴大喊一声:朋友,水墙要倒。 我也看出来了,海马人两爪间的绿光是在解除蜃奴的太极分水术。海马人一打照面,并没有立即和我动手,而是先解分水术,水族之中,最忌分水,有一份水便有一份本事,一旦水干了,是大忌讳。 海马人一出现,洞顶的金雪斋声嘶力竭的大喊:王得鹿危险,快点上来,快上来! 我顾不得许多,见水墙可能支撑不了多长时间,金雪斋又在拼命的催我上去,又感觉从水墙中出来的海马人透着一股子邪气,不敢恋战,最好是陆地上等它,遂转身抓住一根缆绳,对蜃奴喊道:快过来!咱们先上去! 我抓住缆绳之后,吸取前车之鉴,迅速在腰上挽了一个花,上面的人齐力将我拉了起来,蜃奴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抱住我的双腿,也跟着被拉起来。只见海马人忽然又不见了,在水墙中间空地之中,频繁闪烁,位置瞬间变化,只是手中的绿光球一直嗡嗡作响。 海马人在河道泥底之中飘忽闪烁,一会东一会西,它见我快逃出洞口了,忽然用那长长的喇叭嘴朝我射来一口水,当时众人还有两三米就把我俩拉出洞了,我和蜃奴悬在石壁之上,无法躲闪。 那一口水却精准的喷到我身上,我和蜃奴身体周边,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我只觉耳边水声隆隆作响,脑中忽然一片迷糊,人事不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恍惚惚进入一个梦境,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小鱼,在一个小池塘里,周围有龟大哥、蟹大婶、虾姊妹,还有蛤蟆兄弟,我们是个快快乐乐的小水村,水底有许多水草,水面之上有几朵荷花,还有几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我快乐的在石洞中游来游去,穿梭在水草之间找吃食,我和另一头黑色小鱼结伴巡游,悠然的吐着水泡。 忽然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我不幸落入网内,小黑鱼则在网外,我们一网相隔,相对欲泣,忽然那网收了,我知道自己将被人网出去了,向小黑鱼吐了几个悲伤的水泡,哗啦出水。 出水后一看,撒网的人竟然是个海马人,似曾相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海马人长着长长的喇叭嘴,瓮声瓮气的说今天要煎鱼。 我从网中被取了出来,放在案板上,海马人用刀将我的鳞片刷刷刮下,将我开膛破腹,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内脏被一把掏出,疼得我张着鱼嘴哭喊无声。 海马人案板旁边,是一个土灶,灶下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上面是黑黝黝一口大锅,锅里是吱啦吱啦的热油,海马人将生姜葱花花椒八角等物,倾倒热油中爆锅,一阵浓香袭来,紧接着海马人拎起我的尾巴,将我扔进了热油里,我感觉身上滚烫,想翻身之际,一侧身体已然熟了。 我大叫道:烫烫…… 有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知道你烫,忍着点,一会就好了。然后对别人说道:得鹿好像醒了。 我一听那声音很熟悉,心里一个常念的名字闪过:慕蝉……慕蝉…… 林慕蝉柔声说:别说话,安心泡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一道黄光忽闪忽闪的,原来是一顶大帐篷,有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大手电,刚才忽闪的黄光正是那个大手电的光芒,我从眼缝看到一个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还有一个熟悉的倩影正抚着我的额头,一脸愁容,那正是林慕蝉,我心里疑惑道,不对呀,我不是被海马人给油烹了吗?如何还活着? 再一看自己,全身赤裸的被泡在一只巨大的铁锅里,锅中的水滚烫灼人,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过了好一会我才能将眼皮尽力睁开,林慕蝉对外喊道:醒了醒了,金先生,得鹿醒了。 金雪斋慌忙从帐外走进来,见我睁开了眼,对我说道:王得鹿,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适? 我虚弱的说道:烫,烫的我不舒服。 金雪斋说道:忍着点吧,一会就好了。 我闭目不言,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又躺了不知多长时间,逐渐感觉锅中的水温渐渐温和了下来,不一会我就睡着了,又过了不知多久,我再次睁开眼,感觉舒服了许多,林慕蝉依旧在侧,用一个瓢舀着锅中的水往我肩头浇。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没穿衣服,锅中的水虽然浑浊,却是半透明状,林慕蝉岂不是对我身体一睹无余?当下我紧张起来,对林慕蝉说:慕蝉,我没穿衣服,你……你……你快出去! 林慕蝉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你已经是死了一回的人了,得亏金先生厉害。 我这次睁开眼,却没见到金雪斋,只是在旁边又看见一口大锅,锅下是个碎石垒成的大柴灶,里面的汤也被煮的滚烫,那只锅前立着黄金童,正在用水瓢往锅中之人肩头浇水,整个帐篷充满了柴火气味,看锅中那人时,却是蜃奴张刚。 我微闭着眼睛,问林慕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鱼,快乐的生活在池塘里,好景不长,被人用渔网抓了上来,那人正是海马人,然后它把我刮鳞剖腹,扔进了油锅,烫的我直想喊叫,张开嘴却不能出声,一半身体已经熟了…… 林慕蝉说道:嗯,你做的梦还是有些根据的,昨天夜里你确实变成了一头小鱼。被包裹在东海走水兽的水泡里。 我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慕蝉原原本本的给我讲了事情经过。海马人刚刚走出水墙时,把金雪斋吓了一个趔趄,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心知不好,在洞口冲我大叫,让我赶紧出洞。因为那怪金雪斋认识,叫作东海走水兽。乍一听名字,让人感觉和老龙团幕后掌柜东海伏波兽是兄弟级别,实际上东海走水兽只是伏波兽的正印先锋官,身手非凡,在老龙团海兵之中,算是高手一列。因此金雪斋大惊。 金雪斋并没有见过海兵之中的诸多高手,魏庆洲是不让他们见的,却恰巧知道走水兽。 此怪不论在水中还是陆上,身形飘忽不定,一会在东一会在西,身形闪烁无章,另外此怪有阴阳两相,你看它时,它是个海马人,不看它时,它是头走水兽,走水兽状如蛟龙而无角,身有两爪。人眼中,其状如海马,直立行走,转过身来不看它,拿镜子反身一照,此物即是走水兽。 走水兽能发大水,初时暗河水道中逆流之水,得力于大禹量山测海规,将那宝器标尺拔高几度,就能涨水,因此金雪斋心中不惧,说到底无非是件宝器运水,那水不伤人。及至整个隧道被大水充满,金雪斋也没查出什么端倪,毕竟老龙团海兵之中能涨水的海怪实在太多,他也不知道哪一门哪一路,直到走水兽径自走出水墙,金雪斋方知这是海兵中的正印先锋到了,来不及讲述走水兽之厉害,在敌情不明之下,与战必定吃亏,因此大叫我上岸。那几头兽身鱼头怪,金雪斋也认识,不过是试水之兽,就是看看破礁钻打通地瓤之后,水物能不能游进来,虽然在水中能使人失去知觉,却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鲛人都能抗其法。 只是这走水兽厉害,能运三种无根之水,一名血露,二曰海汁,三作琉璃浆。走水兽见我挽住缆绳要逃,喷了一口琉璃浆,此水见人即封以水球,水球之中被封住之人自化为小鱼,如不知解法,永世为鱼。这个道门叫作琉璃化鱼。 我和蜃奴在缆绳上皆被琉璃浆所封住,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球,我二人当即化作小鱼两头,其一黄,其一黑,黄色鱼就是我,黑色鱼就是蜃奴。 因为水球巨大,十分沉重,洞口处张舒望林慕蝉柳向晚等忽然拉不动缆绳了,急得林慕蝉冲天飞起,却仍然担不得那重量,恰巧黄金童见我们久去未回,放心不下,带着生铁孩来洞口查看,见众人拼命拉缆绳,当时吩咐生铁孩协助,有生铁孩上手,这才将那水泡拉上来。 拉至洞口以后,水泡不破,怎么扎也扎不破,金雪斋对黄金童说,让生铁孩先将水泡推回花果阵中,一面吩咐柳向晚去寻黑鱼,越多越好。 拉我和蜃奴上来之后,洞下的水墙不一会就轰然倒塌,大水轰隆一声填满了整个洞口,但没有溢出来。愁得金雪斋直跺脚,正印先锋官都到了,大批海兵马上就到,我和蜃奴还被封在琉璃浆之内,正不知如何是好。 柳向晚出了个主意说:咱们往洞口水面浇汽油,然后点着,让洞口水面上烈火熊熊,一般小海怪就不敢出来了。 金雪斋也只得说道:聊胜于无吧,先这么办。 当下让张舒望在洞口浇汽油放火。黄金童留下生铁孩保护张舒望,其他人各行其事,先救我和蜃奴为要。 妖方之中有琉璃浆解术,不知哪辈师父所传。这也是金雪斋当年能入老龙团的重要原因,杨拓元当日看中了金雪斋这个方子,既然能破老龙团正印先锋官的琉璃化鱼之法,要嘛杀之,要嘛收编,金雪斋乖乖的服从收编。因此金雪斋得以认得走水兽。 解这个道门,需要架一口大锅,里面煮内河淡水所生黑鱼之血,将人所化之鱼投入锅中蒸烫,久而得复人形。这个妖方虽然操作不难,但不知其方者,只能眼睁睁看着所化之鱼在水中逐波游走,毫无办法。 回到花果阵已是凌晨,柳向晚去水产市场买黑鱼,兼要去淘换两口大铁锅,好在大年初二已经有商贩开业。林慕蝉留下来照顾我,黄金童负责协助金雪斋。 柳向晚回来后,金雪斋已经扎下了一只大帐篷,因为要解琉璃浆不能见风,他用黑鱼血破了水泡,将我和蜃奴捏着尾巴捡起来仍在锅中,慢慢的烫,这才得以复原,保住了两条性命。 金雪斋说走水兽这是想拿活的,要不然我们俩早就死了。 我听完前后之事,心下虚惊不已,蜃奴兀自未醒,因为他救治的晚。金雪斋见我醒来,方才长出一口气,正说话间,张舒望跌撞走进来,身后跟着生铁孩,他上气不接下气,对林慕蝉说道:快,快,驾羽车,咱们逃吧,打不了!洞口处出大事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兵临豹伏山 我身体尚且虚弱,林慕蝉依旧给我舀着水,见张舒望急匆匆的进帐篷要灭蒙羽车,问道:大爷,怎么了?洞口火灭了?那火不管用?海兵们都出来了? 张舒望跺着脚在地上转了一个圈,说道:哎!别提了,六桶汽油全泼在水面上,火苗子蹿出三丈多高,一片火海,正烧着呢,洞口水底浮出一只绿尾海螺来,不怕火烧,在水面上呼呼的喝汽油,跟着浮上几十只绿尾海螺,都在水面上喝汽油,老龙团的先锋官想的是把汽油喝光了,火就灭了,有火封住水面,老龙团海怪确实忌惮,没敢出来。我见海螺越来越多,就祭起石块来打它们,我心里还琢磨,汽油我们有的是,下山买要多少有多少,不怕你们喝,一个电话就拉一罐来,不能让火灭了…… 林慕蝉道:看来用火封住水面洞口这招十分管用了!那你为什么回来? 张舒望一脸愁苦状,说道:火管不管用暂且两说着,关键是那么大的火被森林警察发现了,狼蹿一样奔到洞口一辆车,车上下来四个森林警察,生铁孩差一丁点就破相,我眼见形势不好,火急火燎的往回跑,汽油桶扔的遍地都是,细细查起来,上面都是指纹,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跑,生怕被人盯上,你说大年初二这帮人巡的哪门子山? 黄金童一听,吓得腿肚子朝前,摊上个森林纵火的罪名,又得坐牢,细细推敲起来,谁都脱不了干系,总不能把罪过让张舒望一个老头全顶了。声音颤颤的说道:这事比老龙团海兵还难缠,这可怎么办?这事要是捅破了,咱们连坐牢都得在人家实验室里坐,问咱们为什么放火,这可怎么回答,说是老龙团运海兵攻山?破了相都得被控制起来,天天和小白鼠一样,供人研究。 张舒望接茬说:咱们放火的罪过还在其次,关键是老龙团里,像走水兽这样的海怪,兴许通些人性,懂得不破相。像那些绿尾海螺,压根就没眼睛,只知道在一片火海里喝汽油,哪管什么森林警察,我跑掉的时候,那四个森林警察之所以没追上来,就是被火中的绿尾海螺给吸引了,眼睛直愣愣的站在洞口边看。可能不一会他们就打电话叫人,到时候什么消防啊公安啊黑压压挤一山,别的不说,就这暗河涨水,都能引一批地址专家过来。老龙团的海怪如若明白点事理还好,就此息兵罢战,鸣金退水,也许能大事化小,要是魏庆洲催的急,不管不顾,上来先杀几个森林警察,这篓子可就捅大了,此地即将成为全世界新闻焦点。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去林丫头家雪山上躲一躲再说吧。豹伏山不能呆了! 林慕蝉说道: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还以为是老龙团海兵都出洞了呢,弄了半天是四个森林警察,大爷你七十多的人了,几个人把你吓成这样,至于吗? 张舒望用食指点着林慕蝉额头叫道:丫头片子,说你什么好呢?你经过几片风霜?我吃过的盐比你见过的都多,这世上最厉害最毒辣最凶狠的不是什么精怪!是人!你见过饥荒时人相食吗?你经历过历次整人运动吗?真要是世人把你定为异类,整你的手段层出不穷,五花八门,到时候你生不如死。 这句话一落地,林慕蝉不敢言语了,她何尝不知道被人当作异类是什么处境。 黄金童也不管众人怎么想,吩咐韦绿说道:赶紧收拾东西,他们不跑路,你也得跑路,咱们去金先生的飞龙岭,过边境,到越缅那边去,隐姓埋名,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我理解黄金童,这时候韦绿是最重要的,不能有半点闪失。 此时柳向晚走进帐篷,问道:王得鹿好点了? 林慕蝉赶紧拉住柳向晚让她收拾东西,开学时请个假,豹伏山不能呆了,花果阵最终也得破相。 柳向晚稀里糊涂的问为什么。黄金童张舒望七嘴八舌给他将森林警察的事。 我泡在锅中,感觉身体舒爽了许多,听见他们商议的正热,呼啦一下从锅中站起身形,说道:不能走,走了以后老龙团彻底破相,以后暗三门就都破相了。 浑然忘了自己没穿衣服,林慕蝉迅速捂上了自己眼睛,实际上她刚才什么都看到了,此时众人面只是前不好意思直视。柳向晚在画春楼更是看过,把头一扭红着脸说:王得鹿你先穿上衣服。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慌忙从旁边凳子上拿了条毛巾,擦了擦身上,因为锅中的水不开,黑鱼血腥臭扑鼻,我也顾不了许多,打着哆嗦,找到自己衣服穿上。 衣服还没穿好之时,林慕蝉的电话响了,里面有个声音气喘吁吁的说道:叫王得鹿接电话,快点! 林慕蝉有点懵问道:你是谁? 对方在电话里声嘶力竭的吼道:快点让他接电话,出人命了! 我在一旁穿衣服都能听到听筒里的声音,接过电话来,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有林慕蝉电话? 对方在电话中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我是李文强,在豹伏山小山谷里放火的老头我认识,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张什么望,我问你,这洞口是怎么回事? 我恍然大悟,原来四个森林警察中竟然有李文强,我惊道:不对,李文强你不是鲁中的森林警察吗?怎么会在鲁北?什么放火?着火了?赶紧打119. 李文强声嘶力竭的叫道:火现在已经灭了,我问你洞口是怎么回事? 我佯装不知就里,反问道:什么洞口?怎么了? 李文强登时就在电话里哭了,叫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里有个山洞,洞里是一汪水,从里面爬出来很多怪物,把我们围了。现在还在往外冒怪物,太吓人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我们,一动不动。我两个同事吓晕了,我也一动不敢动,只能给你打电话啊,快来救命啊。 我一看纸里保不住火,问道:你们是四个人被围,还是叫了森林消防去,一块被围了? 李文强哭道:就我们四个,快来救我们吧,我知道这事和你有关。妈呀…… 电话里一声惨叫之后,再无信号。 我当即给大家说:听到了没?火灭了,老龙团的虾兵蟹将出来了,把四个森林警察给围了,里面正好有李文强。 张舒望知道李文强这个人,是我同村的发小,考上了森林警察,当日在驼龙山偶遇,当时我正在打老鸹,被其发现,还一起吃了顿饭,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慕蝉和柳向晚看,要了二人电话号码,后来经常打电话骚扰二人,我们去瓜州,林慕蝉独居豹伏山之时,还找过林慕蝉。 李文强被海怪包围,认得跑掉的人是张舒望,情急之下想给我们打电话,想是先拨打我的手机,奈何我泡在水中时间过长,手机早就进水了,柳向晚也弄了一身的水,手机早就报废,只有林慕蝉,虽然溅了一身的水,最后拉住柳向晚飞了出去,手机还能用,故而打到了林慕蝉那里。 老龙团海兵一出来,乍一看换了人,不是我们这般人等,肯定也很惊愕,暗三门江湖中,此种经历甚多,人深山遇怪,两下都惊,人受惊于怪,怪受吓于人,很多时候,狭路一打照面,人怪各自惊呼,折返而逃。 老龙团大部分海兵是埋于锁鳌礁沙土之下的,我们当日大闹锁鳌礁,很多海怪认得我们,当时魏庆洲被我偷袭一刀,没来得及给海兵下命令,才使我们侥幸逃脱。这次暗河运兵,出洞一看,忽然换了四个人,海怪们也得先看看是什么人,不会贸然下手的,怀疑我们请了高人。 黄金童疑道:得鹿,你那发小不是在鲁中吗?怎么会跑到鲁北巡山? 我一边整理百宝囊一边对他说:谁知道,可能是调动工作吧。 黄金童说道:现在调个人比凭空安插一个人都难,怎么会? 我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赶紧去救人,虽然我那发小为人不怎么地,但也是人命关天。 此时蜃奴刚刚转醒,朦朦胧胧的呓语,说自己做了个梦,变作一条小黑鱼…… 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细想,安排黄金童和韦绿在帐篷里照顾蜃奴,我们整装出发。张舒望还有林慕蝉踌躇不去,张舒望说道:咱们自己保命要紧,一者老龙团海兵这般厉害,二来已经在李文强面前破了相了,今后如何是好?他会把咱们的事情传出去的。 我当时十分焦急,一跺脚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说着就要往帐外走,林慕蝉把镰刀一横,拦在帐篷门口说道:你也不许去! 我说道:林慕蝉你疯了?得去救人! 林慕蝉说道:你才疯了呢?自己去身单力薄,你能去救谁?白搭一条命而已。 柳向晚此时中立,不再发表言语,因为她很讨厌李文强,老是给她发骚扰短信。 楚凤楼盘着猫尾巴在炉灶旁边,闻着黑鱼腥臭味睡觉,耳朵左摆一下右摆一下,我们说的话他听得分明,就是不表态,那意思你们逃我就跟着逃,你们打我就跟着打,懒得出主意。 我只得将目光投向金雪斋,以一种祈求的目光,金雪斋叹口气道:咱们去救人吧,我会配一种药,名作语忘,此药服下之后,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会全部忘记,到时候给李文强等人服下就行。 我一听大喜,对众人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这下不就完美了吗?即解决了老龙团海兵,又能不破相,金童大哥你就不要去了,其他人跟我走! 金雪斋一脸忠厚模样,当时并不知道他也会撒谎,事后才知他哪里会配什么语忘药,纯属瞎编的。 张舒望和林慕蝉是怕破相,听金雪斋这么一说,就没有说辞了,点头同意。黄金童道:韦绿在这里照顾蜃奴,我带着生铁孩和你们一同去。 大家都劝,最后黄金童执意要去,谁也没拦住。 我们收拾好一应武器用品,再次往洞口赶去。走到洞口附近,伏在荒草之中往前一看,场面把我镇住了。 暗河洞口本在小山谷中,有一片空旷的谷地,此时谷地之中,密密麻麻站立着许多海怪,所列的阵型呈献出一副双龙图,一个圆圈之内,两条龙勾心斗角。 再看那批海怪,什么样的都有,有的是螃蟹壳上生有一只人头,有的是墨鱼之体,却是一张人脸,更有的鱼身而有四蹄,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密密麻麻排成双龙图阵列。阵列中央,有一人站立,面朝东方,正在披发作法,从背影看,是魏庆洲无疑。正印先锋官排在最外圈的位置,我心头一凉,知道坏了,阵法中有大小阵眼,手段高的占据大阵眼,手段低的占据小阵眼,我见几百海兵,走水兽只占据了个小阵眼,说明这帮海怪手段都十分厉害。 外围之处闲散阵眼上有个人头螃蟹,用两只蟹钳挑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挣扎着蹬着腿,口内呼爹喊娘,正是李文强。另一个已经在蟹钳上晕厥过去,还有两人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全部森林警察装束。 我看了那架势,偷偷从荒草丛里爬了回去,知道硬碰硬肯定不行,得请人!我趴在一个土坑之内,借过电话,第一个打给了石幡,要他无论如何前来帮忙,石幡听说是老龙团海兵来犯,答应前来,因为十六海刺也被老龙团海兵通缉了,此祸不除,隐居也不安生。另一个打给了六六,也是这番言辞,并嘱咐六六说如果能请动蒋宏山最好不过。六六答复说,我人在蒋先生麾下,虽然很想去帮你,却只能先听蒋先生意思,尽力而为。蒋先生一声令下,我六六赴汤蹈火。 我又给文若山打了个电话:骂道:姓文的,我王得鹿快被老龙团干死了,快来相救! 文若山慌忙应诺,答应带着文小吒前来相救。 黄金童见状,也趴在坑中先给何半仙去了个电话,又给韦绿打电话说请鸿蒙老道,张舒望拿过林慕蝉的电话,请瓜力士来支援。柳向晚给司马仁去了电话。 总之,凡是我们能认识的人,都打了一通电话,要发全山之力,与老龙团鏖战豹伏山!一决雌雄! 第二百一十九章诈降之计 当下我怕打电话的声音能被老龙团海兵听到,招呼众人慢慢向后退去,以免被海怪发觉,大家退到小山坡后面,掩在松林之下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猜测着谁能来,谁不能来。 林慕蝉说道:咱们等所请的人上山再动手还是先去扰袭一下? 我说道:扰袭太过冒险,万一扰袭不成,反被困怎么办? 林慕蝉和柳向晚几乎同声说道:你不是说来救人吗?不扰袭森林警察们就死了。 女人的思维和男人不大一样,你告诉他们来救人,她们就实心实意的只有救人这个念头,可正如林慕蝉在帐篷里说的那样,救人先要自保,前来救人并不一定要硬冲上去。 我给她两个说道:看老龙团海兵的架势,救人得从长计议,不敢贸然行动。 柳向晚说道:李文强等四人死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啊,我口苦婆心的招呼众人前来,本就是为了救李文强等森林警察,要不然远走高飞即可,老龙团海兵再厉害,也不能追到雪山上,也不能把暗河通到雪山顶上。但林慕蝉和柳向晚的命也是命,我见了老龙团双龙阵,腿肚子只打哆嗦。虽说走水兽是正印先锋官,名头叫得很响,其实就是一个打头阵的,说白了就是试试火力的。那几百海怪之中,走水兽估计排不到前一百位,看阵眼就知道。因此不请个懂阵的高人来,我们这些人极有可能走不下三个回合。 只在此时,林慕蝉的电话亮了,为了不被老龙团海兵听见铃声,林慕蝉早已调在静音模式。看那屏幕时,却是韦绿打来的。 林慕蝉素来和韦绿无多话,此时韦绿给其打电话,只因大家电话都打不通,黄金童的电话虽然完好,却也调在静音上,装在口袋里,根本没听见,无奈之下韦绿只得给林慕蝉打电话。 林慕蝉接起电话来,韦绿在电话中说道:万艳花炉的盖子突然开了,那目离花啊不应该叫玉蕊真人,想要见咱们的头儿?谁是头?叫王德鹿回来一下? 我说道:万艳花炉?对,把她忘了,让她来参战。咱们都回去吧,至少得等何半仙或者鸿蒙老道来一个人,再做决定,李文强不能硬救。 林慕蝉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观察敌情,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通知你们。 我担忧道:不行,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我看那人头螃蟹吊着李文强,正在那玩,没想杀死他,可能是研究一下李文强到底是什么人吧,摊在地上的那两个也没死,我见其中一个腿抽搐了一下,我估计这帮海族有吃人的传统,不会让这四个森林警察那么快就死掉的,在进食之前,还不得玩弄玩弄?你还是跟着我们回去为好。 林慕蝉道:不用担心我,我会飞,老龙团海兵即便很厉害,也不可能在这山坡上设下冲天丝网,只要没有丝网,我就能轻松飞回去。 我见林慕蝉刚才看魏庆洲的眼神充满了怒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慕蝉在帐篷中时不是不想去救李文强,也不是惧怕魏庆洲,只是不想见到魏庆洲,让她想起锁鳌礁恐怖的一幕。二者她担心破相,我们所有人之中,没有谁比林慕蝉更害怕破相,她有被人当做异类的经历,十分痛楚。 方才她见了魏庆洲,反而没了心理障碍,一股无明业火按耐不住,恨得她钢牙咬碎,柳眉倒竖,恨不得将魏庆洲活吞了,执意要留下观察敌情。 我嘱咐她说:你留下观察敌情可以,但不能贸然去扰袭,一旦被对方发现,什么都别管,李文强死在你面前,你也要往回飞,听明白没? 林慕蝉点点头,我又在其耳边强调一遍道:你要是敢不听话,我还会打你。 林慕蝉脸一红,不再理我,趴在松林下草丛之中。 柳向晚见我和林慕蝉亲昵之状,心内很有些不爽,说道:我也留下。 我一瞪眼道:你又跟着填什么乱? 柳向晚见我着急,方才微微一笑,就是为了听我对她说句关心着急的话,执意要留下,气的我说不得道不得,黄金童和张舒望一看,那既然两个丫头留下,我们也留下吧,动起手来有个照应。楚凤楼和金雪斋见状,索性一起留下来。 但大家还是很有心术的,林慕蝉趴在最前面,因为她跑的最快,楚凤楼猫在林慕蝉身后,黄金童带着生铁孩在楚凤楼后面十米左右的地方,柳向晚、张舒望、金雪斋在黄金童身后二十米左右的松树之下,这样打起来逃跑的话,会互相有照应。 我急急忙忙回到花果阵中,开阵的口诀张舒望早已教给我。我走到帐篷中一看,蜃奴已经恢复如常,韦绿不在帐中,蜃奴慢慢的穿那件快被水泡烂了的衣服,我一看不是事,那裤子都遮不住隐秘之处了,从黄金童的衣物之中拿出几件像样的,扔给他。激动的蜃奴张刚口内只叫:朋友!朋友! 我趁机说道:咱们是好朋友,好朋友有了难处,是不是应该相帮? 蜃奴傻傻的说:对对对。 我说道:我送你很多好吃的,很多衣服,你帮我打老龙团吧,就是水底那些怪物。 蜃奴傻傻的说道:应该的,他们把我的家也占了,我得赶他们走。 我一听倒是同仇敌忾,当下说道:对,把他们赶走!蜃奴愤恨的点点头,他已经将暗河当做自己的家了,想起几个月前,他那凶神恶煞的样,我心中还有几分余悸,如今我们竟然成了盟友,蜃奴的蜃水龙头拐杖早已失去了效力,如今他陆战虽不是十分厉害,水下却用的着他,也喜在他目前不善不恶,混沌不自知。可以交托一些事情。 韦绿听见帐篷里有响动,进来查看,发现蜃奴穿着黄金童的衣服,大叫道:谁让你穿我老公衣服的?快脱下来! 我对韦绿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些蝇头鼠尾的东西,等退了老龙团海兵,我给你们夫妇买一车衣服。现在要团结,团结懂吗? 韦绿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了,内衣没给他穿就行,你快去看看万艳花炉吧。 我离开帐篷径自走到花炉旁边,眼见花炉的盖子开着,里面霞光四射,花朵并没有出来,我往里一看,我们填进去的花朵消失殆尽,玉蕊夫人竟然生了十数片叶子,那霞光也比先时强了许多。 我伸头看视之时,玉蕊夫人的花骨朵说道:你是他们的头儿? 我说道:都是朋友,因我起了许多事情,故而我算是头儿吧。 玉蕊夫人说道:我听见你们说老龙团暗河运兵围山,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说道:是啊,现在老龙团在豹伏山东边列了一个双龙阵,海怪很多,还有四个森林警察被这些海怪拿住,老龙团已经在人前破相,估计这四个人危在旦夕,其中有一个还是我同村发小。但现在我们觉得不能与老龙团海兵力敌,正在请人,只要能保证四个警察不死,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够了。 玉蕊夫人说道:既然如此,于情于理我得帮帮你,一是酬谢你们喂花之谊,二是为了自保,我要落入老龙团手中,花月俱碎。你先给我说说目前最需要做什么,只管开口。 我说道:目前最棘手的就是救出森林警察,现在被一只人头螃蟹玩弄着,搞不好这群海怪有吃人的喜好,不一会就能要他们得命。 万艳花炉突然没了声音,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样吧,我有一计,你看行得行不得。你先把头伸进花炉之中。 我料想万艳花炉不会对我怎么样,因为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十分清楚老龙团的魏庆洲是个什么货色,落入他们之手,只会惨遭蹂躏,因此我大胆的将头伸进了花炉之中。 只觉得花炉之内,浓香沁人心脾,过了一会,花朵传出声音说:你可以把头伸回去了。 我将头抬起,忽然花炉中的花藤慢慢变长,花朵伸出炉外,那花盘越长越大,长到一个冬瓜大小之时,忽然开了,一道霞光射来,我紧闭双目,眨眼之间,花盘上立着一个人。 把我吓了一跳,那花盘中的人,分明就是我,穿着鲛绡大氅,内衬金玉轻薄衫,腰里头别着鹿骨刀,腰下是昆仑石丝裤,脚上是涉水蜘蛛鞋。神情举动如我一般,最诡异的是,他竟然冲我笑了笑,吓得我打了一个机灵。 我不知其何意,问道:这……这是做什么? 那花盘传出声音说道:这是我的一片叶子,化作你的形体,先去老龙团阵前,用你的假形体换回四个森林警察,你放心,这片叶子他们一时半会杀不死,漏不了馅,换回以后,不要对森林警察说知我的存在。 我一听方才明白,这万艳花炉有此奇术,一如她用一片绿叶化作美人,骗走了风力相国。这次要绑送假王得鹿诈降,去骗魏庆洲。 可是派谁去绑送呢?我自然是不能去了,派谁去都有可能有去无回,因为魏庆洲已经死了一半,此时怒气冲天,谁敢保证他不会大开杀戒?连绑送假王得鹿的人也杀掉。 就在我思考之时,韦绿拿着一张黄符走出帐篷,找了块空地,要烧掉那符,我知道这是鸿蒙老道答应前来了,当日他给我们留下了几张备急裱,烧掉他就会上山。一定是韦绿接到鸿蒙老道的信息了,让她烧符。 我灵机一动,心道,鸿蒙老道是绑送假王得鹿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第二百二十章元神幻体 一来鸿蒙老道与魏庆洲无仇,二来鸿蒙有面子有名号,魏庆洲不至于冒然对鸿蒙老道下手,总得留三分薄面,三是如果魏庆洲真的油盐不进,动起手来,以鸿蒙老道身手,打得过打不过暂且不论,总也不至于逃不掉。 人选在心中定下了。我问玉蕊夫人道:我知道你手段不凡,但绿叶毕竟不是我本人,与老龙团前前后后的事,绿叶并不知道,一旦有些话语纰漏,魏庆洲发觉了怎么办? 玉蕊夫人说道:我有一个元神幻体的法门,你真身可以留在这里,元神安在绿叶假象之中,一起去见魏庆洲不至于败露,等到魏庆洲将假象破掉,你元神也就回来了。只不过…… 我急道:只不过什么? 玉蕊夫人说道:只不过你得昏迷一段时间,而且要难受许久。 我大大咧咧的说:这算什么,无所谓,死过去好几回了。只要能先把森林警察们换回来,这么点小罪我受得住。 玉蕊夫人冷冷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如今形式紧急,可不是我逼你这么做的。 当时情况确实紧急,我心里也没想太多,就草率答应了。 这时韦绿所烧的符白烟大起,我知道鸿蒙老道千里缩地,马上就能来,对万艳花炉说:你先把我的绿叶虚影给藏一藏,我先和鸿蒙老道盘一盘话。 万艳花炉一道霞光,将我那假象重新收在了花骨朵之中,收回炉内。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先问问鸿蒙老道自个干能不能得了老龙图,苟能一人定乾坤,什么事都省了。 就在那白烟里传出一阵咳嗽声,白烟散尽,正眼一瞧,鸿蒙老道撅着两片大黄牙从烟中走了出来。 我当即上前迎上鸿蒙老道说:老道,和你商量个事,有四个森林警察被老龙图案的海怪围了,这次你得出手相救吧。 鸿蒙老道一阵猛烈咳嗽:我给你说过多少遍,越打人家越厉害,你就是不听,我答应过师父看霞道人,什么事都不出手的。 没想到这次鸿蒙上山依旧是这套陈词滥调,急道:那你们参悟这些个道门作什么用?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竟然如此没心没肺。 鸿蒙老道说:参悟道门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人不一定要做有用的事,多做点没用的事也很好,我是爱好,爱好总行了吧,再说了,人命自有定数,大限到了,怎么救也救不回来,大限未到,怎么害也害不死。 我有些恼了,带着怒气道:那你来豹伏山做什么?还不如不来。 鸿蒙老道说:我来了肯定对你们有帮助,你知道双龙阵是个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 鸿蒙老道得意道:嘿嘿,我知道啊,所以我来还是很有用处的。 我指着鸿蒙老道的鼻子说道:你这老头怎么这么邪性,既然想着帮我们来打阵,那和出手是一个性质呀,你这话说的有点不伦不类。 鸿蒙老道语重心长的说道:娃娃,不是我不想尽力帮你,你不知道,如果我出手,事情性质就变了,你信不信会发展成一场规模浩大的暗三门之战? 我说道:别唬人,能有多么浩大? 鸿蒙老道一字一顿的说:大到军团级别。 我讪笑道:你可别唬人了,军团级别?暗三门现在一共的人口不如人家一个大点的村子人多,哪里来的军团,你不想帮忙就算了,净扯些有的没的瞎话。 鸿蒙老道说:王得鹿,是,暗三门如今寥落若此,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可你见老龙团的海兵了吗?一招呼就是数百上千,你作为赶虫人,能赶多少虫?我估计你如果没有这些烦心事扯拌,现在也能有数十头小虫了,如果在道业上精进一步,一年内数百头小虫不在话下,到时候这是虫军,你一个赶虫的都有一支小虫军,其他行当的各有手法,暗三门中二百人对战另外二百人,打杀起来光是异类兵团可不就是一场大战?现在你为死掉四个人着急,我知道一片爱心,可不管不顾拖我做帮手和老龙图赌斗,真要是成了大战规模,死的可就不是四个人了。 我一听鸿蒙老道这番话语,貌似很有道理,但我和他的理解大为不同,为什么要担忧还没有发生的事?眼前是森林警察受困于魔爪,不救眼前而为日后担忧,我不能苟同。 我浪费的时间够多了,再拖延下去,估计四个森林警察一个也救不回来。我当时想把绿叶假象的事情与他说知,看他同不同意,脑筋一转弯,不对,说了肯定不同意,魏庆洲迟早知道那绿叶假象是假的,被鸿蒙老道押送而去,最终发现是骗局,一定迁怒与鸿蒙老道,老道一定会认为这是直接参战,故而推辞。我得编个谎话。 万艳花炉在一旁不发一言,只等着我的元神带走假象。 我对鸿蒙老道说道:老道,这样吧,我新学了一家道门,会说睦缘,本想去阵前,和魏庆洲说合说合,又怕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打,因此想找个德高望重的高士,和我一起去双龙阵,将我交给魏庆洲,换回四个森林警察,只要保我一时三刻不死,这睦缘我就算说下了,管保魏庆洲回心转意,息兵罢战,你看怎样? 说睦缘是我从鲁虾蟆处听说的,说暗三门中有个法门叫说睦缘,是一种摄人心术,即便武大郎和嫦娥,也能被说睦缘的合为一对美满夫妻,便是杀父夺妻之仇,经说睦缘的人一番手段,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倒不是说睦缘的口才好,这是暗三门江湖中的一个道门,在民国之前,十分兴盛,如今会说的凤毛麟角。 鸿蒙老道当然知道说睦缘这个小门,疑惑道:你会说睦缘?会说睦缘为什么在锁鳌礁和人打起来?你先给我说道说道说睦缘的几个小手段,我看看是不是真会说。 我急的直跺脚:在锁鳌礁的时候,我还没学会好不?人都快死了,你就别在这磨蹭了。说着话我将鸿蒙老道推到了帐篷里,对他说道:快,你先在帐篷里找根绳子,待会把我捆了,我去准备睦缘金册。 鸿蒙老道一听睦缘金册,顿觉我说的话可能靠谱,因为当日鲁虾蟆对我说过,说睦缘的人会写一种睦缘金册,此物最灵,能变人心向背。 鸿蒙老道被我急糊涂了,在帐篷里寻起了绳子,那帐篷里压根就没有绳子,这我知道。 我赶紧跑到万艳花炉旁边对其说道:快点快点,使用元神幻体,时间有限。 扭头对韦绿道:待会我元神换过来之后,你把我真身,藏起来! 韦绿痴痴地问:藏哪? 我急道:随便,只要鸿蒙老道看不见就行。 韦绿当时应承。万艳花炉的花骨朵迅速从花炉中抽出来,射霞光开花,将我的虚影放出,我直觉一阵头晕眼花,眼前冒了几个星星,再一睁眼,顿觉神清气爽,不食五谷之秽,不染八方之尘,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整个世界都亮了,一股无名的喜悦,在心间汹涌澎拜,我乐得当时跳了起来。若知道元神换位是这番感受,平常没事的时候常常换换也不错,太舒服了,舒心已极。我感觉到自己漫步在丛花狂野,从无忧伤,喜乐非常。 我眼睁睁的看着韦绿将我的真身拖走,用一张大帆布盖了起来,我看到自己真身时,突然产生了无端的厌恶,我怎么会有这么一副臭皮囊呢?真让人恶心。 这时鸿蒙老道从帐篷里出来,对我的假象说道:王得鹿,帐篷里哪有绳子? 我喜滋滋的说:是我记错了,在那个大鱼鳞袋子里有绳子。 鸿蒙老道从袋子里取出绳子,我对他说:你先想想骗魏庆洲的词,别到时候把实话都说了。 鸿蒙老道点点头,将我的手捆束起来,我们一前一后往洞口走去,鸿蒙老道也担心四个森林警察无辜被杀,只要不让他出手,救人的事情他还是很乐意做的,当时运起缩地之法,我只觉得耳边风声作响,被绳子牵着来到了暗河洞口。缩地神行之时鸿蒙老道看到了埋伏在外的林慕蝉等人,但并未发一语。 径自牵我到了老龙图双龙阵前,李文强已经被抛在了地上,和其他三个人堆叠在一起,看样子是没死,因为在口吐白沫。 鸿蒙老道大叫一声:魏老弟,一向可好? 魏庆洲转过身形,我看了一眼,心间大惊,魏庆洲身体的左侧已经变成了皮包枯骨,一半有血肉,一半是僵尸模样,十分骇人,这是因为我偷袭他那一刀,作为人的那一半已经死了,而另一半却还活着。 鸿蒙老道一见也始料未及,不过他倒还从容。 魏庆洲转身一见鸿蒙老道捆着我,有血肉的那一半眼睛顿时凶光射人,张开一半嘴勉强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鸿蒙老哥哥,你这是? 鸿蒙老道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想用王得鹿换取这四个森林警察,可有一言,王得鹿说不想做饿死鬼,临死之前,你得管他顿饭。 我一听差点笑出声来,也就是鸿蒙老道能想出这种说辞。魏庆洲一见我,早已失去了理智,即便想到是个骗局,他也不怕,只要我在他手中,他就能置我于死地。当时朗声叫道:那四个警察和我们无关,我本也不想滥杀,可是破相这事…… 鸿蒙老道当即道:破相这事我来解决,我也不能破相不是? 魏庆洲把我恨到了骨髓里,气昏了他那一半头脑,也不问问鸿蒙老道为什么将我绑来送他,当即说道:君子一言。 鸿蒙老道说:驷马难追! 魏庆洲一摆手,人头螃蟹将四个森林警察轻轻钳住,横行到鸿蒙老道面前,轻轻放下。 鸿蒙老道手掌生风,一掌把我凭空推起,落在了双龙阵魏庆洲所在的阵眼之中。 第二百二十一章剐王得鹿 魏庆洲一见我落地,用单腿一蹦,跳到我面前,只因他左腿已经完全枯死,动弹不得。魏庆洲伸出右手猛然间卡住我的喉咙,而我因为身体是虚假的,浑然不觉疼痛。 鸿蒙老道在阵外叫道:我说魏老弟,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你答应先管王得鹿一顿饭的。 魏庆洲死死卡住我的脖子,吩咐杨拓元说:你去给他弄点吃的。杨团头不敢怠慢,慌忙派一个手下离开了阵眼,去寻摸吃食,那人在地上转了三个圈,一阵白烟起处,眨眼不见了人,那是遁地之法。 此时林慕蝉等人不干了,呼啦啦都站了起来,不知道鸿蒙老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在我被推进双龙阵中的时候,林慕蝉忽热大叫道:老道你疯了,这是做什么?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向老道围拢了来。只有黄金童觉察不对,先给韦绿打了一个电话,他倒不是发觉内中别有故事,而是不知眼前鸿蒙老道何意,生怕韦绿受到伤害,韦绿就将这条缓兵诈降之计讲给了黄金童,黄金童才算释然,但他在现场不敢对众人讲明,怕老龙图海兵之中有那眼明耳尖之辈,万一传走了话,计划可就败了,魏庆洲必会拿住阵旁众人,一一杀掉泄愤,因此并没有给众人讲明,他也蔫坏,还要看看众人作何反应。 鸿蒙老道见大家伙围拢上来,生怕魏庆洲对他们下手,又说道:魏老弟,我还有一言,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想来与你的过节全在王得鹿一人身上,与他人无关,我想您老弟也就别冲他人下手了。 魏庆洲撇着半僵死的嘴恶狠狠说道:我只要送这小子上路,鸿蒙老哥你这么点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你放心,我不难为其他人。 说话间,他用力将我一推,推给了一个人脸章鱼,那章鱼用触手死死的抱住我,一丝展动不得。章鱼的触手有人的大腿粗细,上面满是粘液,黏糊糊的贴着我的身体,看着极其恶心,但我却感觉不到粘液的存在,身体中依然是一种无比的快感。 鸿蒙老道见魏庆洲还算讲信用,自用缩地之法,将四个森林警察运回花果阵中的帐篷里。鸿蒙老道是走了,林慕蝉等人不干了,林慕蝉不去追鸿蒙老道,神情惊愕万分,转身以嘶吼的架势对众人说:咱们等什么?打吧,不能就这样看着王得鹿死了吧。 柳向晚叫道:对,大家一起冲! 话音一落林慕蝉抄起神农古镰,直奔双龙阵,柳向晚也抱着吞吐兽往前冲去,黄金童一时急了,叫道:都给我站住,我有话要说。 林慕蝉和柳向晚一愣神,就在这个愣神的当口,一阵黄风凭空卷起,先把柳向晚摄走了。只剩下林慕蝉站在树下,她正要看那黄风落在何处之时,黄金童一指林慕蝉身后,林慕蝉猛然回头,就在这个空当,又一阵黄风卷起,林慕蝉没注意被黄风偷袭,也被摄走了。 黄风摄人的是韦绿,她最清楚事情原本,因为鸿蒙老道用缩地之法,须臾将四个森林警察送回帐篷之中,韦绿见了就问其他人情况,鸿蒙老道说其他人都还在双龙阵旁。 韦绿就嫌鸿蒙老道呆头呆脑,不知道将众人劝回来,众人见王得鹿送死,哪有不救的道理,打将起来,计划败露。故此自己不顾身孕,用黄风快速来到阵前,先把柳向晚卷了,因为她知道柳大小姐性子高,还管你老龙图海兵多厉害?先吹一口恶风再说,很容易生起战事。紧接着来卷林慕蝉,因为她知道林慕蝉可以为我拼命,我的死对林慕蝉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断不能接受。 黄金童知道那是韦绿,也明白韦绿是怎么想的,稍稍配合了韦绿一下,让林慕蝉看了一眼身后,韦绿方才下手,因为单纯摄林慕蝉不那么好摄,一不小心她就飞了。 韦绿将林慕蝉和柳向晚卷到远处一个松树之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才罢手,不再往前冲。 张舒望对黄金童说道:徒弟呀,你看咱们这么长时间来,风雨同舟,生死与共,今天亲眼看着得鹿丧命,也不是君子行径,虽说你老婆是好心,怕咱们以卵击石,把两个丫头先卷走了,可王得鹿终究得救呀。赶紧拿个主意。 黄金童淡定的对张舒望说道:迟子尧咪字儿窜尖刚。 这是一句旧时的江湖黑话,而且是卖角先生专用的江湖黑话,只因过去市井无赖地痞众多,卖角先生的又是个下贱行业,在街头巷尾摆摊时,总有些花腿龙臂的人过来寻事,让卖角先生的站不住脚,如果有人在某街挨了揍,被砸了货架,匆匆出来以后,遇见同行,就说这么一句,迟子尧咪字儿窜尖刚,那意思快走,别说话,前面有故事,小心吃亏。 因为是瓦子店专用黑话,其他江湖人听不懂,所以黄金童敢说,张舒望一听,知道内里别有情况,也就不再言语,摇摇头自去找林慕蝉等。 黄金童也往回走,楚风楼一见,大家都已散去,自己也不能往上冲,金雪斋紧跟着黄金童,反复的问: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黄金童只是不答,大家在松树下汇合,韦绿带着众人远远离去,躲进了花果阵中,想是走到远处韦绿已经给大家讲明白了,并嘱咐众人还不能与鸿蒙老道说知,因为鸿蒙老道也是受骗者。 我见众人走远,方才松了一口气,在阵中我一句话不能说,说什么都有可能让魏庆洲起疑心。一会功夫杨拓元派去的手下就回来了,先是地上起了一阵白烟,白烟散尽那人立在地上,不知道哪里淘换来几个大包子,而且是猪肉大葱馅的,也不知为何,我闻见猪肉味道,恶心的要死,根本无法吃下去,可能因为我的身体是绿叶虚影,没法进食人间烟火。鸿蒙老道那套说辞也是难为人,为了给我争取说睦缘的时间,竟让我吃断头饭,可我实在吃不下去,只得对魏庆洲说道:姓魏的,你意思到了就行,这顿断头饭我心领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只要能保全其他人性命就行,来,动手吧! 我倒要看看魏庆洲是怎么杀死我这假身的。魏庆洲早已迫不及待,半张嘴角说道:行,王得鹿你还算条汉子,我答应你,今天你一死,咱们泼天大恨一笔勾销,我不难为你的人。来人,取鱼鳞紫金刀,将王得鹿给我剐了。 说罢两个虾头海怪一头扎进洞口的水中,不一会颤颤巍巍从水中抬出一口鱼鳞紫金刀。一般的鱼鳞刀为帝王所用,并不是刀身有鱼鳞,而是所配的鞘是鲨鱼皮或者鲛皮,比如我的鹿骨刀就是鲨鱼皮鞘,在古代这是犯忌讳的,只有王室贵族才能佩戴,正所谓,王者苟不死,腰下鱼鳞刀。根据刀主人身份之不同,鱼鳞刀鞘的规格亦不相同。 而魏庆洲所说的鱼鳞刀,刀身只有尺余,短小精悍,却沉重非常,两个虾头怪一左一右并肩扛着,还显得吃力,那刀身之上是真有鱼鳞,刀把是紫金,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鱼鳞紫金刀。 虾头怪将刀扛到了魏庆洲面前,魏庆洲用右手将刀拾起,颤颤巍巍拿在手中,在我眼前晃一晃,说道:知道此刀的厉害吗? 我摇摇头,说道:你们海底的东西鱼刺虾壳乱七八糟,我怎么会知道,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算,别卖关子,我都要死了,还怕你不成。 魏庆洲目运凶光,恶狠狠地对我说道,此刀身覆鱼鳞,一旦见血,让你痛不欲生,我要割你三千刀,历时三天三夜,还不让你死,把你养在坛子之中。 我说道:随便你吧,快点动手。 魏庆洲将刀插在地上,伸出右手,呼啦一下撕开了我的鲛绡大氅,因为我虚影所化的鲛绡大氅是假的,真鲛绡大氅凭魏庆洲之力是撕不开的。按理说鲛绡这种材质,魏庆洲是再熟悉不过的,因为盘踞东海多年,与鲛人过从甚密,如何能不识鲛绡,但魏庆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本来就只剩下一半脑子,不大灵光,没有注意这一细节。 大凡剐人,多是从胳膊开始,直捅胸腹不用三千刀,两刀就死了,在民国以前,行此刑时剐到一半,人要是快死了,还要喂人参保元汤,割不到刀数绝对不能死,否则行刑刽子手是要担责任的。 魏庆洲单手将我的上衣撕开,我的胳膊被章鱼怪缠定,一死展动不得,魏庆洲持定鱼鳞紫金刀,在我小臂上就是一刀,奇怪的是,一刀下去,我丝毫未受损,那刀割不动。 魏庆洲用那恐怖的半张脸惊异的看着我,他不敢相信还有鱼鳞紫金刀割不动的肉身,那刀虽然不是一等宝器,但杀个人绰绰有余。魏庆洲以为我有异能护身,急不可耐的往后退一步,往前一跳,借着前冲之力将鱼鳞紫金刀扎向我的前胸,他不信扎不进去。 结果刀尖顶住我的胸口,就是攮不进去,我也丝毫未感觉疼痛。 魏庆洲这才有些醒悟,原来王得鹿是有备而来,顿时恼羞成怒,自己以一半身躯,连个人都杀不了了,一时叫喧起来,招呼整个双龙阵冲我下手。 一时间双龙阵上空电闪雷鸣,闪电朝我劈下,毒水朝我射来,刀枪剑戟飞叉滚锤,拆骨雷轰鸣震耳,凝血歌曼妙断肠,几百海怪各自施展绝技,只为杀我一个虚影假象。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心间那股无极的快乐正在慢慢消失。 第二百二十二章破阴阳双龙阵1 我的耳边一片嘈杂,我也分不清有多少手段在我身上招呼,只觉得心间快乐越来越少,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唯一的记忆是自己忽然消失了,一片绿叶幽幽的从人面章鱼吸盘中掉落地上,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睁眼醒来,身在花果阵的帐篷里,帐篷的门口竖着两面招魂幡,不用想,那肯定是为我预备的,得把元神召回来,肯定是玉蕊夫人的主意。绿叶假身被杀死,身体始终没有受到破损,因为它只是个假象,老龙图海兵各展手段,打了很长时间才将绿叶虚影打灭,说明还是很抗打的。 帐篷之内竟然挤了一屋子的人,初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话。中间还安放了一个柴炉子。我没来得及细细观瞧帐篷中都有谁,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就是非常难受,那种难受来自于对自己身体的排斥,我怎么可能会在这么一副臭皮囊里?此厌烦程度与自己刚刚进入绿叶假象快乐的程度大体相当,也是在心间汹涌澎湃,不能自已,我忽然想到了自杀,这个念头冒出来,自己将自己下了一跳,我怎么会想到自杀呢? 脑中开始思索这件事,玉蕊夫人当初郑重的对我说,元神回来之后会有些难受,我不及细问就答应了,前后串联起来,我也有些明白了,一旦元神进入虚假的身体,那种快乐无以复加,而回到原来身体中,痛苦非常,这像什么呢?像毒品!不论别的,就抽烟来说,于此同理,吸一口烟大脑十分兴奋,浑身舒畅,可一旦长时间不吸烟,就会非常难受,以至于浑身冒虚汗,千方百计的想找根烟。但吸烟在短时间内是上不了瘾的。像我开始极度厌恶真身,很想回到假象体内,这是一种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难受的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心情十分抑郁,林慕蝉就坐在我身边,见我眼皮睁开了,对大家说道:快来看,他醒了。 鸿蒙老道第一个冲过来,在我毯子边上,跺着脚骂街的架势扯着嗓子说道:王得鹿啊王得鹿,你害得我好苦啊,这下子你算是把我成功拖下水了,拖下水还不算,你是让我在泥潭里打了三个滚啊,这下子行了,你就等着局面没法控制吧。 我心里十分烦躁,见鸿蒙老道这么说,索性把眼闭上了。 只听鸿蒙老道在旁说道:你…… 我还听见了蒋宏山的声音,当日与六六分别之时六六给我传过话,说过了年到蒋先生那里坐坐,蒋宏山要见见我,想来也是关于如何对付老龙团的话题,没想到老龙团动作如此迅速,马不停蹄的找算我,大年初三就运兵围了豹伏山。 蒋宏山早年就认识鸿蒙老道,有过几面之缘,双方萍水相交,无仇无恩,蒋宏山端着大烟袋对鸿蒙老道:我就喜欢坏孩子,有出息,刚才我在一个另一个戍夜瓜前,已经听辽东大法师骂了一个小时了,说什么王得鹿言而无信,手段下作,毫无底线,将他和雪玲珑困在了戍夜瓜内。 我还安慰了辽东大法师几句:输了就是输了,得认!你甭管人家用什么手段,能把你擒住就行,对不?然后辽东大法师就开始隔着瓜壁骂我,说我投靠妖主,为虎作伥,在各河道为非作歹,涂炭一方。我真没想到他骂人水平这么高。就跟早年间写的征讨檄文一样。 何半仙也来了,操着吴侬软语说道:你那是安慰人家吗?明明是火上浇油,算了算了,不谈他了,说说如何对敌吧。 何半仙此次来,只字不提黄漆树的事,因为他见来人众多,眼杂口舌多,黄漆树已经被围在了花果阵内,十分安全,何半仙非常满意,因为黄漆树在豹伏山,所以他当这山头是娘家,如果豹伏山不保,黄漆树被毁,他就完了,并不是和我们友谊有多深才上山相助,化敌为友的交情能有多深? 何半仙怕别人知道黄漆树就在豹伏山花果阵中,传扬了出去,担心有人谋害这树本。就和当日张舒望一样,一言不合就把树苗给炸了,何半仙完全傻眼,争执不得,因此保护好黄漆树是他第一要务,我们等同于他的守树团队。 鸿蒙老道在旁说道:大道理我都给你讲过了,你们就是不听,作为暗三门江湖老辈人物,你们不能直接参与这件事,仗只会越打越大,王得鹿这毛孩子不懂,你们还不懂吗?要是我没参与骗魏庆洲,此时还能在你们之间居中调停,说和说和,没想到我也被王得鹿这熊孩子骗了,现在可好,连居中调停也不行了,如今魏庆洲见了我恨得牙根痒痒。 何半仙不惜一切手段要保住黄漆树,说道:既然都是朋友,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老哥你这成名日久的人物,怎么如此怕事?不是豪杰做派。 鸿蒙老道就说:我就不是什么豪杰,我是学道的。 众人议论纷纷,司马仁也在侧,柳向晚正和他商量,怎么让他近距离见魏庆洲一面,给他塑个感应双错的供像,就在山中给其立个生祠,多方下手,容易退兵,即便鸿蒙老道这种老人物,也不敢说尽知老龙团海兵有多大的道行,能不能取胜,谁都没数。 蒋宏山与魏庆洲敌对多年,各有杀伤,大体上知道这些海兵威力,原则上自己不肯冒险吃亏,是以始终没敢向老龙团发动决战,因为他和魏庆洲交过几次手,各有杀伤,心里头更没底,眼见有几个尘外高人在场,很想借着豹伏山这把刀,和老龙团来个总决战,一举消灭祸害,所以也积极主战,生怕打不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商量的热闹,我却烦躁的几近崩溃,把眼睛紧闭任由他们商量。 从张舒望和黄金童的对话中得知,其实老龙团的海兵已经兵临花果阵外,团团围住,水泄不通,魏庆洲也担心破相,派了杨拓元等人把住山口,鸟都飞不进来,不铲除王得鹿誓不还东海。当然杨拓元几个人是挡不住何半仙十六海刺等人偷偷上山的。司马仁是自己走到山下,被假道士拘魂码拘来的。蒋宏山和六六等人来去无踪,更是没法拦截,蒋宏山不单带来了梅花卫,还把采江底战斗核心力量截河队带了来,一共是十二个人,在帐外等候,这个小队伍人人手持双鱼杖,当年在燕来山捉山魈时就有这支小队,不过人事代谢,往来古今,小队依然在,人员却已换了好几茬。据黄金童口气,这个队伍貌似比梅华卫厉害的多,尤其是和水族干架,此队能让大江截流,比蜃奴太极分水术厉害的多,按照石幡的理论,生物体内大部分物质是水,这帮人的双鱼杖一个鱼头朝上,一个鱼头朝下,能将活物体内之水分开,活活撕裂,是蜃奴所做不到的。 帐外老龙团的海兵正在研究花果阵,在花果阵外围了一个双龙阵,他们大阵套我小阵,呈慢慢消化之势。不过花果阵也不是那么好打的,瓜力士好像也在帐内,我心烦意乱,朦胧间好像能听到瓜力士说话的声音,大意好像是,花果阵不会被连根拔除,但老龙团海兵有可能裂缝而入。 黄金童还说,辽东大法师在戍夜瓜内谈条件,只要放他和雪玲珑出去,可以帮助铲除老龙团海兵,张舒望摇头不信,说不到最后时刻,是不能放他们的,他所指的最后时刻,是指不放出来我们就得死,放出来也可能被辽东大法师杀死的时刻。这种情况下,就没有必要再囚禁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了。 林慕蝉不知道我有多么烦躁,用手频繁推我,说道:你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不舒服嘛,这么多人都来了,还不起来说句话。 我快烦透了,十分厌恶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想搭理任何人,包括林慕蝉,用破毯子盖住自己的头,说道:别烦我,再烦我,我就真出去把小命扔给魏庆洲,落个大地茫茫真干净,一了百了。 我说话语气十分冷漠,林慕蝉很伤心,因为我们虽然吵过闹过,但从来没有冷漠过,韦绿将林慕蝉拉到一边给她说了一些话,之后谁也没来搭理过我,任由我自己盖着毯子静静的躺着,一个人在烈火焚心般烦躁着。 忽然不知是谁压住了众人口舌,探讨声戈然而止,蒋宏山朗声说道:王先生刚才元神归位,可能身体有些不适应,咱们就不等他了,既然各位都与魏庆洲不相始终,如今咱们四海高士集于一堂,正好各倾陆海,与之决一死战,铲除人间罪孽,蒋某人不才,愿为诸位充当一名先锋小卒,眼见海贼猖獗若此,大丈夫当抖擞精神,扫荡乾坤,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第二百二十三章破阴阳双龙阵2 谁都能听得出来,蒋宏山见我不死不活,又是个毛头小伙子,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结交了一番朋友,蒋宏山多年来孤独行事,老谋深算,不把暗三门平辈人士看在眼里,故而始终经营采江底帮,没有任何联盟,这也是个常理,一个人一生的朋友多是在十几岁至二十几岁结交下的,年龄一大,就没有交朋友欲望了。 风闻蒋宏山权利欲极盛,这种出风头执众人牛儿之事他是不肯让人的。 我烦躁异常,乐得清静,蒋宏山你有本事把魏庆洲干掉,省我太多心思。 不想他话音一落,何半仙站起来说:恕何某舌头硬,不会说话,我来豹伏山,是因黄金童黄先生之邀,唯黄先生马首是瞻,还请蒋先生海涵海涵。 司马仁一直与柳向晚讨论怎么用感应双错之术,没空搭理蒋宏山,鸿蒙老道还是那些陈词滥调,不能打,一打这仗就没法收拾了。除了蒋宏山自己带来的梅花卫和截河队,没有听他招呼的。 其实鸿蒙老道心里也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打是不行的。众人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我,纷纷表示,让王得鹿出来主持战局。 司马仁比较实在,说道:我只认王得鹿。 蒋宏山是个性高的人,闻言之后气的脸都气绿了,多年来雄踞一帮之主,都是别人在他前面维诺讨好,如今各路人马不买他帐,心情失落,日后他嫉恨于我也可能始于此次大战。 鸿蒙老道叹口气道:哎,也罢也罢,临老我就闯一回祸,陪着你们年轻后辈作一把,可有一样,你们叫我做点什么我就做点什么,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就做点力所能及的吧,绝不主动冲锋陷阵,以和为贵。 我心中那个烦,打架我不是最厉害的,头脑也不是最灵光的,凭什么要我主持战局,可能是因为我即忠厚又狡猾吧。但我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烦闷,毕竟魏庆洲是来取我性命,大家慷慨相帮,我还能不懂人事之理? 当下一个激灵坐起来,说道:承蒙大家错爱,生死攸关之际雪中送炭,我年小无知,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大家。既然要打,咱们先得搞清楚双龙阵是个什么东西吧。烦请鸿蒙老道给讲讲。 鸿蒙老道叹口气,想来十分不乐意,我心道,你还别不乐意,我心里还烦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些凡夫俗子的臭肉之身就莫名的厌烦,还强烈讨厌自己。 鸿蒙老道虽然极其不情愿,但眼见杀戮一场,自己总也得站个队表个态,就说道:说起双龙阵,是阴阳两相,共分一百二十八个大阵眼,其中六十四眼阳龙卦,六十四眼阴龙卦,阳卦之中多是飞叉滚锤,天剑电闪,是个攻局,倒不甚厉害。那六十四眼阴阵会唱凝血歌,此歌唱起来,听到之人血液凝固,凡是后背朝天的活物,听到此歌血液即凝,这个阴局十分厉害,人之灵气在一口血气,血气凝固,必死无疑,老龙团海波称兵三千余里,一是靠东海伏波兽,二是靠这支会唱凝血歌的海族,要想破此阵,阴龙卦从艮位下手,先破凝血歌,否则绝无生还之理。阳龙阵从离为开始破,方是正理。 黄金童问鸿蒙老道:想来老仙师是能破此歌的了? 鸿蒙老道摇摇头说:不会破法,勉强能闭住耳朵,不听此曲而已。 韦绿在旁插话说:那你们每人带个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是不是就能干扰那凝血歌了? 鸿蒙老道摇摇头说:我这个闭耳朵,跟你们不一样,我这是内息之法,你们要学成,最少三十年,耳机是堵不住的。 我当即对蒋宏山说道:蒋老先生,劳烦你和你手下人马,破阳龙卦,我们这班人破阴龙卦,不知可否? 蒋宏山脸上做出许多怪物像,面子上十分挂不住,一个暗三门江湖成名的老人物,竟然被小辈人物安排差事,且不是头阵,而是相对容易的轻松战阵,心里十分不舒服,这我能看得出来。 但他犹豫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没和老龙团决一死战,正是因为这凝血歌,他当然知道凝血歌,只是不知从哪个位下手打而已,再者说,他的人全是血肉之躯,打不了阴龙卦,虽然截河队会陆上分水,他却不确定老龙团会唱凝血歌的海兵体内到底有没有水。 目下不是他蒋宏山逞强拔份的时候,能捡份轻松的差事,将魏庆洲手刃,也是平生一大快事,但他怀疑我们没有能力打阴龙阵,对我的小狡猾,他也有所防备,因此说道:阴龙卦既有凝血歌,我也是担心王老弟你啊,万一有个刀不顺手的时候,如何是好? 我说道:蒋老先生请放心,我自有一计,一定能破了阴龙卦。 我问鸿蒙老道说:会唱凝血歌的海兵到底有多少?这个阴龙卦六十四位不假,不能都会唱吧? 鸿蒙老道说:嗯,不都会唱,这凝血歌有八音,古音是五音,宫商角徵羽,今音是七音,唯独此歌是八音,以八卦分音。每个海兵一人一个音,八个组成凝血歌…… 黄金童接茬道:也就是说,只要杀掉一个就凝血歌就不能唱了。 鸿蒙老道对黄金童说:我看你四十的人了,脑子怎么转的这么快?是这样的!只要杀掉其中一只海兵,阴龙卦就算破了,但阴龙卦六十四个阵眼,还有五十六个阵眼是守护者八个阵眼的,这五十六个阵眼,是海兵高手中的高手,说的形象些,这些阵眼的海兵,单挑出一个来,都能屠龙斩蛟。所以十分难打。 林慕蝉使劲点点头,我们之中只有林慕蝉和小青龙正面斗过,深知小青龙的厉害。 蒋宏山开口问道:这八个海兵,体内有水吗? 鸿蒙老道说:这八个海兵奇就奇在这里,虽是海物,体内却没有水,不光这八个海兵,这几百海兵之中,有很多体内没有水,以礁棉为体。礁生三千年而产礁棉,此物久历日月,可成海怪。 蒋宏山这才确定自己的截河队破不了阴龙卦。 我问鸿蒙老道说:会唱凝血歌的海怪,如何分辨呢? 鸿蒙老道说:很简单,礁棉为体,头顶上生有大海螺的就是,声音都是海螺口发出的,不过八个海怪长得都不一样。 张舒望说:鸿蒙老先生,你是怎么了解阴阳双龙阵的呢? 鸿蒙老道说道:这是个博物之术,我从博物先生廖步凡处打听来的。 我忍住烦躁,又问蒋宏山道:蒋老先生您怎么看?你的人马攻打阳龙卦,我们攻打阴龙卦。 我当时想,只要他面露难色,我直接请他下山,还不够来烦人的。 蒋宏山心高,当时气得脸色通红,但毫无办法,他是真打不了阴龙卦,说道:那就辛苦王兄弟诸般朋友了。 既然同意那就好办了。我也没多说话。 正说话间,帐篷之外,忽然凭空多了两个瓦当,我知道是文若山和文小吒到了,他们彩字门能以瓦当千里神行。因为心里烦躁,我懒得出去迎接。 文若山一见人这么多,十分惊讶,走进帐篷,说道:王得鹿啊,我们来帮忙不要紧,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能灭了老龙团海兵最好,若是灭不了,我那仙草堂子可就甭开了,诸位也都知道,干仙草堂子这一行,始终保持中立才是,一旦站了队伍,就要死磕到底,不灭老龙团,以后是干不下去了。 因为文若山是熟人,我终于压不住内心的烦躁,对他说道:你爱帮不帮,你的仙草堂子重要,你回去就是,没人逼你来帮忙。 张舒望见状,冲我说道:你怎么跟人家文先生说话呢?多寒人心? 我瞪了张舒望一眼,不再言语。 文若山一听我话茬有些不对,以为我大敌当前,生死命悬,心情十分不好,文若山颇有几分内疚之意,说道:帮帮帮,哪能不帮?刚才我话说多了。 林慕蝉悄声对文小吒说了些什么,无非是说我元神刚刚换了身体,现在处于极度烦躁之中,见谁怼谁,不要在意等语。 林慕蝉给文小吒说完,走到我身边说道:你这么大包大揽,咱们去打阴龙卦,你怎么打?一出门就死啊。 黄金童也说道:你是不是元神刚回来,脑子不大好使? 我一指万艳花炉,对大家说道:咱们这一队人,都换了身体,用元神驾着绿叶假象出门迎敌,在杀掉一只八音海兵之前,不换身体的谁都不能出去,虫也不行,因为后背朝天的东西,听到都得死。 我指着鸿蒙老道说道:老先生既然能够内息,也得跟着出去打头阵,主力就是您老了,这次你要是不打,我就先死给你看。 我心中极其烦躁,真有自杀之心,说罢,将鹿骨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就在这时,帐外霞光一闪,万艳花炉的炉盖开了,花骨朵径自伸到帐篷里来,里面传出声音道:鸿蒙老先生,你答应他吧,他这次真敢自杀,元神幻体后遗症。 鸿蒙老道当下有些慌乱,跺着脚说道:好吧好吧,我就破这么一回戒,谁叫我碰上你们这些人了呢。 我对玉蕊夫人说:我刚才定下的计策如何?还得你帮我们。 玉蕊夫人道:我也能冲锋陷阵,和你们同去,你说的那计策虽然有代价,但看如今形势,也只好如此了,只不过我不会再给你换身体了。 我忽然有种大失所望的感觉,觉得整个人生突然坍塌,灰暗无边,惊道:那是为什么? 玉蕊夫人说道:我这套元神幻体道门,很容易成瘾,一般来说,一次元神幻体十几天后,所生的烦躁感、厌恶自己肉体的感觉会慢慢消失殆尽,如果十天之内,连续两次元神幻体,极其容易成瘾,日后很难戒掉,必须定期一换方才可以,所以你不能换了,其他人可以换一次。 我急忙扑到玉蕊夫人花下,当时想给她跪下,撞到了黄金童,被他拽住,我差点哭了,吼道:为什么不给我换?求求你! 玉蕊夫人说道:你看你现在状态,已经很急切的想元神幻体了,我不能再给你换。 我心灰意冷,当即把鹿骨刀横在脖子上,举手就割,黄金童在我身侧,一把抢了过去。我欲哭无泪,金雪斋见状,忽然说道:罢了罢了,今天先给王得鹿换了,成瘾就成瘾,改天我研制解药。 玉蕊夫人却说道:我这个道门,没有药医。 我闻言,发疯一般朝玉蕊夫人的花骨朵扑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破阴阳双龙阵3 玉蕊夫人的花骨朵霞光一闪,一股无名大力,凭空而发,将我弹了出去,我跌坐在地上,心中恼恨烦,无以宣泄,拔出鹿骨刀来,就要自杀。 玉蕊夫人用霞光大力将我推出之后,正好落在金雪斋脚下,金雪斋慌忙攥住我的胳膊,夺下鹿骨刀,对玉蕊夫人说:我真能配出药来,你相信我就行了,别让王得鹿再闹了,我们都出去打仗,谁顾得上看他,万一自杀了怎么办?我是开妖方的,天底下只要是病,没我解决不了的。 玉蕊夫人一见此情此景,实在别无他法,和我执拗下去,只会贻误战机,叹了口气,吹得地下浮土升腾,说道:也罢也罢,我就赌金先生一次,再给王得鹿一个绿叶假身,我可有言在先,金先生你得负责配出方子,否则王得鹿生死我不负责。 金雪斋斩钉截铁道:你放心,没有我治不了的病。 我一听玉蕊夫人言辞松动,大喜过望,真如大烟鬼烟瘾上来之后,以头撞墙,忽然有人过来赏了两个大烟泡,那种欣喜远胜平生任何欢乐。 我当即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个冲到万艳花炉旁边,等着玉蕊夫人给我造第一个绿叶假身,须臾那花骨朵盛开了,正是我王得鹿,过了一会我一阵眩晕,又一次元神离体,进入绿叶假身体内。 一股无比的喜悦感觉,遍布全身,舒爽到身体每一个角落,指甲缝里都是快感。我当时一蹦三尺高,对在场各位拱手抱拳,说道:刚才我王得鹿身体不适,对各位言辞冲撞,十分无理,现在赔礼过去了。 我原来的肉体扑通倒地,这次没麻烦别人,自己拖着自己的肉身,放置在毯子之上,我发现原来的自己竟然还在呼吸,如同睡着了一般,各项身体机能都正常,只是不省人事而已。 心里对肉体莫名的反感,我把鹿骨刀和打兽龙筋取下来,攥在虚影身体的手中,头一阵冲锋,虫是用不了的,听到凝血歌,从芒、山坠子和变天吼都得丧命。只能自己一口鹿骨刀,一根打兽龙筋,一刀一鞭自己打。 蒋宏山见我兴奋的样,一脸鄙夷之色。 第二个上前来准备换身体的是黄金童,我们也没有拦他,虽说他再过九个月就要当爹了,不能拿自己的命当儿戏,但此次作战与往常不同,黄金童假身死在阵前也不打紧,反正元神还会回来。 玉蕊夫人给黄金童造了虚影假象,黄金童假象站在花骨朵上,真身头脑一晕,也倒在了地上,花骨朵上的黄金童遂走了下来,那股兴奋劲不可言表,嚷着说:原来是这种感觉,早知如此,我天天换身体。说罢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 黄金童的定力还不如我,我第一次转换身体,没有他那么夸张,黄金童比我更容易上瘾,因为脑子聪明的人一般酒瘾烟瘾都大。 第三个是柳向晚,她对新鲜事情充满了好奇,什么都敢试一试,其实在早,柳向晚和李子豪在一起时,就试过一些违禁物品,但自己心中有数,只是浅尝辄止,如今能换身体,如何不兴奋,抢着过来试试。 林慕蝉觉得我们有些疯狂,走过去拉住柳向晚说:小晚,你凑什么热闹?你换了身体,你能去干什么?吞吐兽又带不出去。你就别换了。 柳向晚说:我可以迷人呀,把双龙阵所有人都迷倒。 林慕蝉道:你都换了身体了,怎么还能迷人呢,你就不要换了。 柳向晚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转身对玉蕊夫人又道:花姐姐,我都等不及了,给我造一个绿叶虚影,要造的漂亮一些,我要在左腮上有个火焰纹身,还要把指甲染成紫色的,指甲上要有星钻,头发要金色的,眼睛要蓝色,还有还有,脖子上要有一条花格的丝巾…… 不一会,玉蕊夫人的花骨朵开了,花盘之上,真的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柳向晚,左腮上有火焰纹身,指甲是紫色的,还有星钻,脖子上围着一条花格围巾。自此我方才知道,原来绿叶虚影假身还可以私人订制,女人的思维就是和男人不一样,这样也行。柳向晚的肉身也呼吸有声,林慕蝉将其肉身扶起来,和柳向晚的绿叶虚影一同搀扶着,安置在我旁边。 柳向晚也非常兴奋,从自己化妆包里掏出镜子来照了又照,絮絮叨叨的说:皮肤比真身好呀,一个瑕疵斑点都没有,光滑的就像镜子,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吧?我喜欢这个身体,不想换回来了。 说罢用那一双洞庭秋水一般的眼睛看了一眼黄金童,黄金童当即眼神迷离,口中甜甜的叫道:向晚向晚…… 口中吃吃呓语,色色的向柳向晚走去,看的韦绿柳眉倒竖,柳向晚这才收了冷眼迷踪手儿。刚才用这狐术将黄金童迷了,此次试验说明,坛子师父所教的是元神之术,术法发自元神,而不是身体,也作用于元神,殆非身体,故而换了身体之后,一个能迷人,一个能被迷。我们身负之坛子师父所传道门,在换了身体之后,依然能够运用。这是个好征兆。 林慕蝉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我们好像都疯了,当张舒望走过来时,林慕蝉慌忙拦住说:张大爷你也要换? 张舒望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活到大岁数,我还没经历过换身体这种事呢,如何不尝试一下,再者说,阵外战斗激烈,我一把老骨头,多少还能出点力吧,反正死了也就是元神回来,得换! 张舒望言罢走向玉蕊夫人的花骨朵,说道:玉蕊夫人,能不能给我换个年轻一些的身体,要外貌俊朗,还要体格强健。最主要就是……就是……帅! 张舒望也是人老心不老。不一会功夫,玉蕊夫人的花骨朵打开,霞光起处,花盘之中,站着一个外形俊朗,器宇轩昂的美少年。张舒望大喜过望,须臾晕倒,那美少年从花盘中跳将下来,欢喜雀跃,散发着千股自信,万种风情,张舒望真如返老还童一般,喜悦兴奋之情倾泻流洒,宛如真回到了二三十岁的年纪,朝阳初起,玉华才生。 张舒望走到柳向晚跟前,一把夺过柳向晚手中的镜子,照了又照,笑了又笑,那种从心底汹涌出来的喜悦,饶是尊年之龄,丝毫掩盖不住。 石幡见状,知道玉蕊夫人这个元神幻体道门有些邪乎,人之元神转嫁,殆非天然,逆天之事,必有逆天之责,但石幡也深深知道,唇亡齿寒,如果此战不能一举歼灭老龙团海兵,我王得鹿被戮,下一个被屠戮的对象,就是十六海刺,只因他们已经被老龙团标记为叛徒,魏庆洲何许人也,岂是眼里揉进沙子的人,必然倾巢以屠余敌。 石幡对我说道:我们也要个绿叶假身,一块与你出阵对敌。 我欣然同意,急于分享绿叶虚影的快感,就像有酒瘾之人,拼命劝别人喝酒一个道理。 石幡走到玉蕊夫人花骨朵跟前,对玉蕊夫人说道:我们十六个人也要也绿叶虚影,请你帮忙。 玉蕊夫人一听十六个人,说道:十六人不行,我只有十数片叶子,好不容易恢复些元气,不能尽数与你们,只能给你们两片叶子。 石幡眼见全部上阵无望,回身看看自己兄弟们,招呼神虎近前,说道:两片就两片,我和兄弟神虎上阵即可。 当下玉蕊夫人给神虎和石幡两个人换了个虚影假身,两人也是兴奋异常,喜乐莫名,神情状态有明显变化。 文若山走过来对我说:得鹿兄弟,我们叔侄两个,不能全部上阵,文小吒父母去的早,我不能让她去冒险,再说她手段也不行,我跟你上阵,让文小吒在阵中陪着韦绿守护大本营如何? 我因为转换身体,心情十分愉悦,文若山肯来帮忙是个大情分,这年头谁肯为你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方才枪棒之语纯属心情极度糟糕所致,我说道:文先生,您去就十分好了,让小吒韦绿还有林慕蝉留在阵里吧。 林慕蝉看了看我道:为什么我要留下? 我虽然通过转嫁元神得到了无边的快乐,但心底里知道转嫁元神是逆天之行,必遭劫难,也知这并不是件好事,只是大敌当前,委曲求全之计,我这次元神幻体,已经染上了浓瘾,换回身体之后,还不一定是什么状态,不能再让林慕蝉冒险,如果她染上了邪瘾,跪地求元神幻体之时,我能心疼死,我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林慕蝉是我深爱的人,我不想让她出现任何状况,对她说道:别人元神幻体,可以出门死斗,你元神幻体就不会飞了,换不换没用,你留下。 林慕蝉还要说什么,我怒目圆睁道:就这么定了,花果阵大本营也得有人看守。 此时李文强在金雪斋汤药灌服之下,慢慢转醒,其他三个森林警察也只是心悸之症,被吓坏了,无有大碍。李文强转醒之后,见帐篷中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人,一只花藤从帐外伸进帐篷,正在和我们说话,大惊失色。 我见他醒来走过去,对他说道:文强,今天无论你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说出去,我一会要把外边那些邪物灭了,你们暂时都不能离开这个帐篷,不能打电话,电话我先收走,等我让你下山时,你才能下山。 李文强下得唯唯诺诺,不住点头,口齿不清的说道:得鹿……你……这么多年……都……都在干什么? 我只说道:以后再说。 韦绿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对我说道:王得鹿,老龙团海兵正在集中攻打东北角,东北角上的瓜叶快支撑不住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破阴阳双龙阵4 我快步走出帐篷,往东北角方向看去,东北角的院墙已被海兵攻塌了一大片。 老龙团海兵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前番辽东大法师雪玲珑等,围打花果阵时,花果阵尚未长成,打了半天也只是损伤了一藤一叶,这次老龙团海兵干掉了十数片大叶子,两枚浮云瓜。 直接在东北角打出一片稀疏的缺口,再有个十数分钟,差不多就能攻进来,众人也在帐篷门口观望,瓜力士也在侧,见此情景,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当日他口口声声说花果阵长成,固若金汤,自他道出暗三门江湖以来,没见过规模军阵攻过花果阵,理论上花果阵是攻不破的,因为九瓜十三藤自我修复能力很强,能相互协同作战。也都怪我们在帐中商议太久,任由老龙团海兵肆意攻打,那么多人手,在我们不作为的情况下,攻破一个缺口也是正常。当下瓜力士掏出一张游地符,吧嗒贴在地面土壤之上,念了个手段,那游地符无火自燃,烧完符之后,花果阵里的九瓜十三藤,地根忽然开始游走,在土壤之中,犹如老牛拉犁一般将地面土壤犁出一道道深深的沟,那些藤瓜从横交错,一边抵御东北角老龙团海兵的强攻,一边互换了位置,刚才在东北角被打残的藤瓜转移到了西北角,并且在迅速更生。这个游地符手段当日瓜力士没有教给我们,可能他当时认为,只教给我们开门关门的小咒就足够用了,不会遇到什么强敌,现在看来,花果阵真有被强攻而入的可能,不得已使出看家本事,暗三门江湖人士,教外人手段道门,自己留下一手,再正常不过,别说暗三门,就是寻常江湖码头,为了吃个空子教些假手段,也正常不过。范令玉还算是个忠厚老实之人。 九瓜十三藤移形换位,刚才老龙团海兵白忙活了一阵。花果阵须臾复原。 花果阵外的形势是这样,双龙阵围绕花果阵布局,整整饶了一圈,与先时老龙团在暗河洞口时的阵型有所不同,在暗河入口处,魏庆洲占据中央阵眼,阳龙卦与阴龙卦互咬首尾,魏庆洲犹如一个双龙捧抢的珠子,指挥布阵。如今围了花果阵院墙,阵型大变,院墙之外,不再是龙头咬龙尾,而是两个龙头拱着八只海怪,那八只海怪每只头顶都有一个大海螺,正是会唱凝血歌的八只海怪。鸿蒙老道说这个局叫做双龙拱珠,龙头处海怪最多,两只龙头占据了海兵总数量的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是龙尾,包围了整个院墙,两条龙尾在东北角相结,以龙尾结扣打塌了墙角,并且差点攻入花果阵中。龙头却在西南角,黑压压的围着八个头顶海螺的海兽。龙尾与龙头的位置却与暗河入口排阵之时相同,龙头在离位,龙尾在艮位,之所以八卦不对称,是因为阳龙略长,长出一个八卦位。这叫阳济阴缺的局面。 那凝血歌兀自在唱,只因花果阵瓜果花叶不仅能防御进攻,尚能屏蔽魔音,一切魔声风吹不进,是以我们站在花果阵中得意安全行事。 范令玉用了游地符之后,花果阵重新守住,魏庆洲也不急不躁,他本就是想来挑敌骂阵,知道我们早晚会出去与之决一死战,先施以颜色,催促我们出战而已。 我见花果阵又完好无损,刚才受损的瓜藤迅速抽叶结瓜。 遂招呼众人先到帐中,此次作战,非比寻常,敌死我活,人数众多,没有一个作战计划是不可行的。 回到帐中之后,我说道:承蒙各位抬爱,都为本山之事而来,咱们构画个方略,我先说说我的看法,我带领元神幻体的人攻打离位,先把凝血歌破掉。破掉以后,以呼喊为号,蒋先生,你带你的人马从东北角院墙缺口处攻打艮位,破他的龙尾,咱们两队人马,只杀阴卦,争取围绕院墙汇合,估计此时双龙阵形一定大乱,阳卦必来救援,此时诸位若能截杀,则尽量截杀,只要凝血歌一破,没说的,就是真刀真枪的干,相拼道到最后一人。 蒋宏山也别无他话,当即允诺。 我招呼自己人近前,商议如何打阴龙卦,鸿蒙老道也得出阵作战,我对他说道:老道,你有什么手段交个底吧,我好做安排。 鸿蒙老道极不情愿的说道:这次我只用八步打灯。 黄金童在旁笑道:我说老道,你是真的油盐不进,八步打灯这种江湖伎俩你也好意思拿出来使,哄哄街边行人还行,挂字行卖艺下杵的活儿,拿来哄我们? 鸿蒙老道一脸不屑,白了黄金童一眼,说道:我这个道门不是一般街边那些打把势卖艺的八步打灯,我这个八步打灯手法,不伤人,只是我周身八步之内,任何东西进不了身,说白了,我就是给你们趟出条血路,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干。 我一听这个道门太有用了,本来这么多海兵也不可能力敌,还是以偷袭为上,我原先想法是隐身过去,冲着一只凝血歌海兽扎一刀就完活,但双龙阵不是浪得虚名,阵法之奥妙,非我所能察,几步一个阵眼,层层叠叠,虚实变化,眼见是个空当,下一秒就会阻住去路,因为其阵位在不断变化。原本之计划,是让生铁孩往里硬冲,生铁孩身体之内虽有黄金童血液,却并不像活物之血液一样能循环流动,而只是作为一种血气之力,认主之凭,凝固与否,无有大碍。故而能够冲锋陷阵,是以才让黄金童元神幻体出战。 但生铁孩能打两三只海兵就不错了,众海兵相拥围堵之际,再让张舒望祭石打怪,却也只是靠天运良机,有很大的投机主义成分。如今听鸿蒙老道说起他这套八步打灯,不由计上心来。我不怕你鸿蒙不出力,你只要话锋出口,应诺下个手段,我就有办法借机运用。 我略略沉思片刻,打了一个腹稿在心,讲道:咱们这样,生铁孩头一阵,先把西南角院墙冲塌,率先冲出去,之后我隐去身形,紧跟鸿蒙老先生,八步之内不能近人,相烦老先生一路冲到凝血歌八头海兽之下,此时如有海兵挡住老道去路,张舒望祭飞针毒石清路,如若有那不怕毒的,交给石幡穿帘花影匕首相杀,有那壳厚甲硬,不避刀剑的,烦石虎大哥,先把它变作他物,一脚踢开。柳向晚专门负责阵中人物,见人就迷,注意安全,黄金童殿后,随时对生铁孩发号施令。我只要一刀偷袭得手,林慕蝉飞天先杀魏庆洲,就这么定了,你们看可好? 众人纷纷点头,鸿蒙老道一听,也没有别的办法,自己话已出口,本想消极应对,出人不出力,没想到被我用作盾牌。 临出阵之前,张舒望将那十二枚镶针六面石系数装进一个小塑料桶内,问金雪斋说道:你身上最毒的毒药是哪种?给我飞石钢针煨毒。 金雪斋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不过您老用起来可千万要小心,一旦擦伤自己人,神仙也救不回来,瞬时化作浓水,这个药名叫做鬼王药,十分厉害,抹在石头上都能把石头毒酥了,用时千万要小心。 张舒望不知鬼王药的金贵,只当寻常之物,仗着自己是绿叶虚影,生死不怕,用手将那药瓶塞子拔开,将稠粥状毒药一发倾倒在了小塑料桶内,像摇煤球一样摇晃起来。 气的金雪斋以手扶额,叹道:我的大爷,这是用水稀释用的,你这个剂量多闻一口都可能被毒死…… 张舒望也不管他,径自摇匀了,镶针飞石呈现漆黑之色。自己有掏出一包瞪眼药,以备紧急情况,顺风一把撒出去。 双龙阵中,除了杨拓元守住山口,留个小团头都在阴龙卦内,又有几个老龙团手段较高之辈在侧,总数有十几个人,海兵虽然厉害,但计谋不足,这十数个人老谋深算,诡计多出于人,故而必须迷倒,方好下手,就看柳向晚手段了,当日石幡对其说过,她那手段运用一次可能不止迷倒一个人,但柳向晚压根就没试过,临阵试验,也就我们做得出来,即便不能迷倒全部,迷倒一个是一个也是好的。暗三门团体作战,有时候就输在某个不起眼小人物一个小道门上,这是我日后总结出的经验,一点一滴的优势都不能放过。 蒋宏山听完我这个方略,鹰目炯炯,却不禁微微点头,我虽然不及黄金童脑力,但面对实际困难,总会有些急才。 计议已定,我画了一张惊雷遁隐身符,点上朱砂押,塞在自己衣领子里,以防掉落,念动真言,因这是个元神之法,得以将绿叶假身隐去,拉住鸿蒙老道的衣袖,生怕他变卦。 黄金童早已安排了生铁孩,遥遥冲在前面,我一边念着隐身咒,紧紧拽着鸿蒙老道往前跑,鸿蒙老道虽然道门非凡,却也是肉体凡胎,被我拖得气喘吁吁,连声说慢点慢点。 我们众人因为换了身体极度兴奋,气势如下山猛虎,搅海怪龙,生铁孩一马当先,就在冲到花果阵边上的时候,张舒望念了咒语,给它开了一个缺口,生铁孩一肩膀将围墙撞塌了一角,挥着铁拳冲入双龙阵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破阴阳双龙阵5 生铁孩冲入两个龙头中间的一个阵眼,一共是八个海兵,皆为獠牙巨力龟,那龟有磨盘大小,四肢粗壮,牙齿锋利,每个龟背上,生有一个人头,皆披发瞠目。 生铁孩勇悍非常,挥动铁臂,与那獠牙巨力龟打作一处,顿时飞叉滚锤,电闪雷击,齐齐往生铁孩身上招呼,生铁孩身上被飞叉滚锤击打之下,火星四射,电闪雷击劈空而下,生铁孩周身被电光火花包裹,它自然不惧雷击电打,只是对面八个獠牙巨力龟壳厚甲硬,那腿犹如铁柱子一般,一看就是蛮力凭空而发之辈,将生铁孩簇拥其间,龟壳横七竖八挤在一处,生铁孩也是奇力,但面对八个与他相仿的獠牙龟,被挤中间,渐渐展动不得。 因为花果阵的缺口已开,生铁孩冲出之后,我拉着鸿蒙老道随即冲出缺口,柳向晚和张舒望也紧紧跟着鸿蒙老道冲出了缺口,黄金童跑到缺口外边,站住脚,念了个关花果阵的咒,将花果阵的缺口关上,顿时开口处枝叶重新覆盖。黄金童贴身站在花果阵壁瓜叶之侧,不再往前冲,因为生铁孩已经被阻住了去路。 我、张舒望、柳向晚在鸿蒙老道在八步打灯罡气罩子之中,合力往前冲去。 冲到花果阵外,我听到了凝血歌声,旋律无甚称道处,凄凄切切,音律极惨,如荒岛礁下,海风呜咽之声。 我们听了丝毫没有反应,魏庆洲则身在龙头之外。此次围山之阵,魏庆洲并没有参与到阵眼之中,他背对着双龙阵面南而立,我们冲杀出阵,并未见魏庆洲转身,他披散着一半头发冲着天日,右手举着一把斩妖剑,剑上斜斜飘着一张符幡,符幡之上是金乌大运点兵符,符我认得,因为虫书中有金乌点虫符,没见过的符咒之所以能叫上名字,是因为,金乌符轨括下来以后,写着大运点兵四个字,懂符之人,一望便能叫出名字,尽管不一定会用。 我也顾不得魏庆洲,一心打杀一只凝血歌海兵,拉着鸿蒙老道往阵中冲去,老道的八步打灯确实好使。 他这一套虽也叫八步打灯,却是个防手儿,与江湖卖艺之手法有云泥之别,江湖挂字行有这个手法,一个道士模样之人带着一个小童,衣衫褴褛,在街市之上,圆下一个粘子,一场神仙口之后,于八步之外点上一支蜡烛,让小童侧身拿住,道人卷卷袍袖,装模作样,暗运真元,忽然一掌打出,于八步之外将蜡烛火焰打灭,众人喝彩扔钱。其实这套江湖伎俩的瓦当全在小童身上,小童袖中有个机关,老道推掌之时,机关暗合,袖出清风,吹灭蜡烛。不过这个道门也有真的,鲁虾蟆在五台山见过一个道长,站在松树下,朝着松树枝,一掌拍去,能打下五六个松果来。 而鸿蒙老道这个道门,起始确实源自八步打灯,但被他练满了,周身罡气充盈于八步之内,针插不入,水泼不进。飞叉滚锤杀到八步之外,打不进来,电闪雷击在头顶八步之外也劈散了,因为电闪雷击太多,海兵齐齐往我们身上招呼,鸿蒙老道八步周身之外形成一个电火花网球,罡气团团包住我们四人,丝毫无损。 可鸿蒙老道年老体衰,驾着八步打灯周身罡气,却闯不进阵中,只因阵眼都被堵住,鸿蒙老道这个道门虽说厉害,能确保四人安全,却不能凭借一身之力,挤退海兵,罡气被拥挤的海兵堵住,前进不得。 这时我叫张舒望道:张大爷你留着飞石毒针干什么用?快祭出去呀。 张舒望慌忙将飞石毒针一并祭起来,十二个六面石砖,都如核桃般大小,每个面上都有一根钢针,飞石祭起之后,嗖嗖飞向几头獠牙龟。 鬼王药名不虚传,碰到龟壳以后,那龟背都酥了,生铁孩挥起铁拳,乱打一气,拳风到处,龟背化为齑粉,人头滚落,一时间血肉横飞,脓浆遍地,须臾之间,生铁孩干掉了八个獠牙巨力龟,打开了一处阵眼,生铁孩冲了进去,我紧紧拉着鸿蒙老道冲进了双龙阵中。 所冲进的位置是在阴龙卦龙头的额下,距离龙嘴位置还有三个阵眼,阴龙卦和阳龙卦龙嘴拱和之处,按照八卦位站着八个人,阴龙嘴位置站着四个人,阳龙嘴处也站着四个人,都身着道袍,手持法器。 这八个人初见鸿蒙老道带着两个人——张舒望和柳向晚,冲出花果阵,不避凝血歌时,吃惊不已,如只见鸿蒙老道出阵,他们也不会十分惊骇,既然熟用凝血歌,就知道天下有人会内息之法,可以抗拒,但一旦运起内息之法,其他道门手段不好运用,兴不了大风浪。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也源出于内息之法,极有可能是他内息以后,唯一能用的道门儿,因其动运内息之术,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故此也没法问他。这八个人见到张舒望和柳向晚紧随鸿蒙老道,黄金童藏在花果阵边叶子底下,听到凝血歌之后,竟然没有倒地,大为惊骇,因为老龙团的人几乎全部认识我们这几个人,从老龙团千余兵丁中侥幸逃脱,手段高低他们心中有数,虽然不俗,却还没到可以抵御凝血歌的地步。我隐去了身形,故而那八个人没有看到我。 那八个人痴痴呆呆看了半晌,直到几头獠牙龟化为齑粉,这才敲动手中法器,叮当一阵乱响,双龙阵变换阵型,几头虾脚海兵迅速填到了獠牙龟所处的位置。 冲进阵中以后,鸿蒙老道往前一指,黄金童在花果阵瓜叶墙下会意,唿哨一声指挥生铁孩冲着鸿蒙老道手指方向冲去,那是几头人面章鱼。 这双龙阵,在外面看起来密密麻麻,只能见其大体形状,进阵方才知道,凝血歌八个海螺兽周边所有的海兵都是八个一队,组成一个阵眼,分别站着八卦之位,阴龙卦龙头一共是四个阵眼组成,加上阳龙卦也是四个阵眼,又是八个阵眼,外带围绕海螺兽周边,立着八个人,共是九个阵眼。 我们已经破了一个阵眼。 人面章鱼都有一人多高,身上血红一片,粘液滴滴,满布通红的吸盘疙瘩,全部八脚立地。腹部生着一张人脸,宛如脸盆一样大,眉眼皆具,只是肤色暗红,和章鱼肉身浑为一体。 此时周围海兵依旧飞叉滚锤,电闪雷击往鸿蒙老道八步打灯罡气罩上招呼,我们只是浑然不避。海兵虽多,但都不能擅自离开阵眼,生铁孩冲进人面章鱼阵眼之时,一头最大的人面章鱼忽然八爪立起,足有两人之高,生铁孩正冲到人面章鱼八爪之下,那人面章鱼忽然落下,将生铁孩整个包住,用口牙慢慢吞噬,这些海兽自有嚼铁咀金的手段,生铁孩如被全吞,极有可能化在人面章鱼腹内,生铁孩被八只大触手,紧紧包裹,挥拳踢脚,全然用不上力。 张舒望一见,祭起飞石钢针,嗖嗖打向那几头人面章鱼,打中以后,血红的章鱼躯体,变成灰白色,金雪斋所说鬼王药见血即化为脓水,那说的是人,没想到打到章鱼身上,那章鱼开始抽搐,虽已被毒死,却未化成浓水,反而有缩筋之效,八只章鱼爪缩的更紧了,团团将生铁孩包住,一丝动弹不得。 我一见,心头大乱,这仗打的,打杀了人面章鱼,却封住了生铁孩,下一道阵眼还得生铁孩冲锋,张舒望飞石钢针蘸毒之后,虽然手段大为强悍,却不能让他一个老头往里冲锋,稍有一个隐秘暗藏之小手段,就有可能让张舒望丧命。 生铁孩被死去的人面章鱼包住,虽死不了,却必须得救出来,否则这阵没法攻。我当即拉住鸿蒙老道,脚踏人面章鱼尸身,从我的百宝囊里掏出五丁烈火符,贴在包住生铁孩的那头人面章鱼腹部。百宝囊是打架必备,我从真身上取下随身携带。 念动烧虫符五丁烈火口诀,那头人面章鱼烈焰熊熊的燃烧起来。我一念这个口诀,却停了隐身决,忽的一下现身,就在我现身的当口,整个双龙阵所在的地下,土壤忽然血红一片。 一开始魏庆洲出奇的镇静,我们打进阵眼,杀掉獠牙龟,毒死人面章鱼,他仿佛全不在意,一心一意的手持金乌大运点兵符,面南而立,背对着我们,一语不发,也不回头,任由我们在阵中折腾。 我一现身,脚下土壤忽然血红一片,移时,地面土壤之上,有血沫子冒出来,魏庆洲头也没回,腹内百步传音,瓮声说道:王得鹿,你终于来了,明年今天就是你周年祭日,鸿蒙老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委身江湖宵小之辈,谋算于我,这是你自寻死路,留你不得。 说完话,不再言语,这番话鸿蒙老道压根就没有听见,正眼睁睁的看着五丁烈火焚烧人面章鱼,其余海兵忽然停止了攻击,飞叉滚锤不再向我们砸来,原本嘈杂的双龙阵,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是凝血歌兀自唱着,地面土壤之中,开始往外渗血珠。 一开始柳向晚见土壤发红,只是以为人面章鱼所行道门,不知何用,见到漫山遍野的地面开始冒血珠,啊呀一声,差点哭出来。别说是她,就是我见了地面满是血珠,也渗出一身冷汗。 魏庆洲忽然将手中的金乌大运点兵符幡的斩妖剑插在了身边土壤之中。 鸿蒙老道不能言语,将我的手拉住,在我手心里写了两个字:不对! 第二百二十七章破阴阳双龙阵6 我当然知道鸿蒙老道的意思,他是在说,可能有不曾预想到的情况发生,魏庆洲此次暗河运兵,极有可能在双龙阵之外,埋伏下了其他手段,谁知道暗河到底通到哪? 但是凝血歌不除,打起来太过被动,不管魏庆洲怀藏什么猫腻,先除凝血歌。 我在鸿蒙老道手上也写了两个字,不管! 我的想法也是对的,即便魏庆洲留有后手,也得先除凝血歌,要不然虫们没法出来,战斗力大打折扣。 双龙阵停止了对我们的攻击,因为他们已经发现,攻击对我们起不了多大作用,五丁烈火符将章鱼尸体烧化以后,生铁孩活蹦乱跳的站了起来,继续向下一个阵眼冲去,那个阵眼之中,是八个奇怪的海兽,我此前并没见过,身形如肥猪一般大小,拱着腰,全身披着厚厚的虾甲,如铜皮一般,腿部有足百余,无头无尾,因为头尾出奇的相似,不能分辨,背壳之上,伸着一只朝天小触手,不知何用。 生铁孩也不管三七二十,在黄金童口哨声下,朝着这个阵眼打去。 双龙阵海兵,忽然注意到了黄金童的存在,看出了生铁孩的端倪,原来是受此人指挥。 于是乎,飞叉滚锤,电闪雷击,纷纷朝黄金童招呼,黄金童不傻,自知不在八步打灯罡气罩之中,躲在九瓜十三藤瓜叶之下,那瓜通灵,认得黄金童是花果阵主,因为黄金童念过开关门的咒,飞叉滚锤打来时,一片大叶子先把黄金童给包了,任由双龙阵海兵器械飞天,电闪雷击,只是伤不到他。 生铁孩冲进第三个阵眼,正撞到一头甲壳兽,抬脚就踢,生铁孩一脚下去,少说也有千钧之力,大青石能踢成石子四散乱飞,然而踢到那甲壳海兽身上,只有一声闷响,如同踢到了一个大铜鼎。 很久以后我遇到岐山老叟,才知道世间有种肉叫做:肉金。此肉天生地长,或陆上或海中皆有,多生于石下壤中,掘地百二十尺乃得,此肉无身无形,无头无尾,无鼻无口,无耳无目,无亲无故,无章无法,孑立成物,天地灵意而生,生则会吐纳,顺日月盈亏之序,感寒暑冷暖之情,此肉方千里而存一斤,且无章法可寻,只能偶遇,不可强求。此肉聚而成物,或兽或鳞或羽或虫,不一而足,因境而生,即在水为鳞,藏山乃兽,飞天则羽,栖草而虫。此肉月阴之时乃金属,日阳之时为肉身,聚此肉十斤以上,合而生小手一支,其力可感铜铁之辈,能将肉身感化为金属。 生铁孩一脚踢过,那肉金海兽,背上的小触手,忽然伸长,冲着生铁孩就是一掌,这一掌打去,只是轻拍到生铁孩胸口,生铁孩倒没受什么伤,被这一掌打过,茫茫然呆立地上,举手投足倒还能行动,却不再向肉金海兽发动进攻。 我知道生铁孩只有一种东西他不打,那就是铁器,凡是铁器有灵,它即不打,因为同是铁异而化,相煎何急? 肉金海兽向生铁孩拍去的那一掌,如若拍到我们四人身上,我们当即就变作一个铁雕塑,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也没过去冒险。而拍到生铁孩则不然,生铁孩本就是金属,所以无效。这一掌拍过,肉金海兽也不再打生铁孩,这可能是金属异物之间的默契,你不打我,我也不打你,大家都是金属异化,金属何必难为金属,因为肉金所聚成的生物,夜间化为金属,白天则为活物。 生铁孩呆立在一边不动,黄金童远远的瞧见,正好一波飞叉滚锤打过,黄金童探出脑袋,继续吹口哨,企图催促生铁孩,但怎么催促生铁孩就是不打。 张舒望祭起飞石毒针来,嗖嗖打去,打中了那八头肉金海兽,无奈鬼王药只作用于肉身,无法毒倒金属之躯。生铁孩就不怕毒药,一个道理。 地上血沫子越冒越多,我眼见形势危急,不能耽搁,我对柳向晚说:向晚,你赶紧迷一下试试,看冷眼迷踪手好使不好使。 说话间我就现形了,赶紧念住隐身诀,柳向晚道:一进阵我就试了,这些海兵又不是人,不管用。 张舒望也知形势危急,对柳向晚说:你先试试,海兵不管用,没准这把头怪物就管用呢,老龙团海兵妖异如此,依我看这些东西都不是天生地长,是老龙团不知用什么法门七拼八凑的,谁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性情,试试再说。 柳向晚没有办法,凝神聚目,向那八头肉金海兽用起了冷眼迷踪手,结果奇迹发生了,那八头肉金海兽皆为柳向晚所迷,纷纷离开了阵眼,背上的朝天小触手,收回自己肉金壳中,我想这是个友好的表示。 那八头肉金兽纷纷离了八卦位,聚拢到鸿蒙老道八步打灯罡气罩之侧拼命的往柳向晚身边拱,却如何也拱不进来,因为鸿蒙老道的罡气罩也不是吃素的。 柳向晚对自己能迷住这种没头没尾的怪物惊奇不已,不敢相信。 至此我们方才知道,这冷眼迷踪手迷人迷物,不是以性别区分较论,而是以万物阴阳属性,柳向晚当初认为自己只能迷男人,是做了两个实验,一个是迷我,另一个是迷林慕蝉。迷我成功,而迷林慕蝉失败后,想当然的认为只能对男性有作用,殊不知万物有阴阳两相,柳向晚冷眼迷踪手能迷阳而不能迷阴,肉金海兽乃奇金而化,金者阳雄之象,故而能迷。包括生铁孩也能迷倒,只是柳向晚从来没有试过。老龙团海兵大多数是鳞介之辈,鳞介生于水,故多属阴。所以迷不了。 我一见肉金海兽状态,收了触手,那意思就是不打了,和平相处,且腹内吱吱有声,欢叫雀跃,知道已经被迷,当即拉起鸿蒙老道的手,踩着肉金海兽的背壳,趟了过去。 黄金童也不知道我们使了什么手段,没有打斗,就顺利过了第三个针眼,当下吹口哨招呼生铁孩紧跟我们的步伐,生铁孩也跨到肉金海兽背上,趟了过去。 不过肉金海兽齐刷刷的跟定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子,不离寸步,在罡气罩周边蹭了又蹭,如同小犬撒欢。已然离了阵眼。 我抬眼看魏庆洲时,他依旧不回身,丝毫没有在意,仿佛双龙阵与他无关,由着我们在内折腾,他倒像个旁观没事人一样,不过我注意到,刚才他插入地中的那把斩妖剑发生了变化,靠近地表的那半截剑表,血红闪耀,不知道他在憋什么道门。 第四个阵眼竟然是八盘妖眼海蛇,我原本以为越是深入,阵眼就越难打,看到妖眼海蛇,我笑了,这东西我太熟悉了,虫书中有记载,妖眼海蛇与妖没有关系,这是一种虫,所谓妖眼,是形容其眼珠之厉害。虫书云,妖眼海蛇,其长丈二,周身覆眼,凡二十四目,左右各十二,应地支之数。与其目对则人眼致盲。凡其开眼必竖尾,不竖尾则无伤。此物最惧龙筋。 我当即大叫道,大家赶紧闭眼,拉住我的衣角,一个拉一个,这一阵不用你们动手。 张舒望柳向晚迅速将眼睛闭上,互相拉住衣角,如鱼贯之形。鸿蒙老道听不见,我伸手捂住鸿蒙老道双眼,鸿蒙老道会意,紧闭其双眼不睁。 妖眼海蛇很厉害,妖眼刺目没有解法,但有一个致命的毛病,那就是睁眼太慢了,那二十四只刺目夺光眼,运用起来需要聚集大量气力。我不知道魏庆洲是怎么想的,可能他在编排双龙阵时并没有想到日后要和赶虫人作战,故而阵眼之中让妖眼海蛇守最后一眼,在我看来,这个阵眼太过简单,一般赶虫人赶妖眼海蛇也不难。 当下我闭着眼睛,左手拉着鸿蒙老道等人,右手持定打兽龙筋,妖眼海蛇最怕龙筋,那时八盘妖眼海蛇才刚刚竖起尾巴,我就手持打兽龙筋胡乱挥舞起来。 所过之处,妖眼海蛇避之不及,我拉着三人,冲了过去。那妖眼海蛇已在身后,不敢离了阵眼,我们背对其光,故而不怕这些妖眼道门。 再往前就是那八个人组成的阵眼,护卫着凝血歌海兽,远处看时,不知端倪,近前一看,八个人脚下有八片龟甲,闪着金光。我不知何意。 柳向晚见到是人,而且都是男人,我们刚刚停住脚步,柳向晚正要大显身手,忽然八个人头上金光一闪,形成了一个金光罩子,将里面凝血歌海兽团团罩住。 柳向晚用起冷眼迷踪手,却丝毫没有效果,只因八个人结起的金光罩子,任何道门强攻不进,包括迷术。柳向晚大失所望。 我心头一惊,知道这八个人都是泛泛之辈,之所以结了金光罩,是因为他们脚底下那八片龟甲,不知何物。 我当时想得简单,我们有八步打灯罡气罩,他们有金光罩,何不上前撞他一撞,当即拉起鸿蒙老道,向那八个人撞去。 一撞之下,我头晕眼花,舌根发甜,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破阴阳双龙阵7 那金光罩着实厉害,本来一撞之下,力道并不十分巨大,不可能把人撞到差点吐血,我回头看张舒望和柳向晚时,也捂着胸口,好在张舒望跟在最后面,所受的伤是最轻的,鸿蒙老道虽然也不舒服,但毕竟道业深厚,无有大碍。 黄金童眼见我们在双龙阵中,无法前进,裹在瓜叶之中,也是焦急难耐,正无措之时,只听身后有个声音说道:怎么样了?王得鹿为什么不动了? 黄金童后来给我们说,隔着层层瓜叶他听出来是石幡和神虎,就问道你们怎么在里面? 石幡就说,我们还没等出去,你就把花果阵给关了,看他们打的热闹,披荆斩棘,也就没出去。 黄金童就说:嗨,我一时着急,生怕双龙阵海兵打进来,给忘了。 当即念动开阵的道门,将石幡和神虎放出来,石幡不敢在阵前停留,生怕双龙阵海兵飞叉滚锤或电闪雷击招呼下来,攥住神虎胳膊,使了个穿帘花影,两人悠忽不见,忽然出现在鸿蒙老道八步打灯罡气罩之侧,没有鸿蒙老道的意许,石幡这个手法是钻不进八步打灯的。鸿蒙老道一看是石幡出来,赶紧将八步打灯开了个口,放石幡和神虎进来,石幡眼见地面上冒着血沫子,心知不好,往前面一看,八个人撑起一个金光罩子,脚下是一种奇怪的龟壳,石幡说道:这是东海神龟盾,是东海伏波兽的亲传。这个东西不好破。 我见石幡到来,忍不住现了身,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双龙阵海兵,都知道我在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之内,在破金光罩之前,隐身意义不大,对石幡说道:石大哥,这个金光罩,你熟悉吗? 石幡说:只是听说过,还真没见过,几十年来,老龙团没摆过双龙阵。虽说我不熟悉这阵,也没别的好办法破阵,不过到有一个计较,不知道管不管用。 张舒望道: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不管管不管用,先用用再说。 石幡站在八步打灯之内,对金光罩内叫道:吴天成,我有句话对你说,老龙团什么样,想必不用我多说吧,用五仓化色丹控制你们,严刑峻法,搞得人人自危,是暗三门毒瘤,人人除之而后快,今天各路豪杰齐集,要与魏庆洲决一死战,除灭这个暗三门宵小,我知道你是个忠义之人,咱们有些交情,此时不反,更待何时,这大好时机,时不我待啊!只要你肯倒戈,五仓化色丹之毒,并不是问题,金雪斋就在山上。 石幡冲着金光罩内这一番话,让我豁然开悟,这是要策反。仔细一看,那八个人中竟然有那位金丝眼镜,也就是我们初登锁鳌礁之时,被浮游冲天丝网网住之后,有一个带金丝眼镜的小头目出现,后来我们进魏庆洲大帐取灭蒙羽车,金丝眼镜到了大帐门口,回身对追兵说:没有得到魏团头命令,擅自进账者死。一句话帮了我们大忙。 我见石幡紧紧盯着那位金丝眼镜,原来他叫吴天成,石幡在老龙团时就认识此人,觉得此人可以策反。八步打灯和对方金光罩,都是一股气场,隔不住声音,吴天成听闻石幡叫他,抬头看着我们,凝神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吴天成抬起左脚,要离开龟盖,旁边有人对他怒目而视,他又把脚放在了龟盖中。 我一看此人犹豫不决,有心反叛,却又惧怕魏庆洲势力,心里正在做激烈的斗争,我觉得机不可失,当即朗声叫道:吴天成先生,当日不是你为我们挡退大帐外的追兵,我王得鹿早就死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一句话出口,只见吴天成脸上抽动了一下,极是难看,那意思我救你王得鹿,你自己知道就行,干嘛要说出来,这不是毁人清白吗,其他七个人都听到了,连远处的魏庆洲也听到了,吴天成即便此战功成,回到锁鳌礁也免不了受魏庆洲的猜忌,因此长叹一声,挪动脚步,从自己脚下龟壳上走了下来。 八个人缺了一个,金光罩立即消失,我大喜过望,重新隐了身形,拉住鸿蒙老道的手,往前冲去,此时对方没了护佑,一撞之下,四散跌倒,吴天成生怕海兵对其下手,快步贴在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之侧,虽说鸿蒙老道不能听声音,但看的明白真切,知道东海神龟盾之所以瞬间消失,是这位吴天成反水所致。当即放吴天成进来。 就在吴天成被放进来的同时,我几个健步冲出八步打灯,隐住身形,逼近凝血歌兽,那兽为礁棉之体,奇形怪状,大约有椅子大小,头顶都有一个大海螺,我不及细想,眼瞅着最近的一只,上前就是一刀,正扎在海螺壳底下,我生怕那东西有别的猫腻。索性用鹿骨刀一剐,将那个大海螺从那兽身上割了下来,礁棉为兽,也是生灵,是有口气会动的东西就没有鹿骨刀杀不了的。我割下海螺壳以后,那兽礁棉之躯,迅速变红,这是风化枯死之兆,凝血歌戛然而止。凝血歌十分厉害,可凝血歌兽只会发声,并无异秉,所以需要层层保护。十分容易得手。 歌声停住之后,魏庆洲并没有回头。可凝血歌一停,双龙阵最大的阵眼就废了,顿时双龙阵一片大乱,阵眼都已不复存在,再守毫无意义。 双龙阵形虽然大乱,但军心并不乱,一股脑的向我们冲来,也不用飞叉滚锤,也不用电闪雷击,齐齐向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挤来,也不知是谁下的命令,总之有个人在暗中指挥,意图很明显,既然打不动你们,那么就把你们挤住,不让你们动弹,听候魏团头发落。 我们也最怕这个,困在阵中到没有什么大碍,关键是地面上冒着血沫子,不知魏庆洲憋着什么坏心术,宜及早回花果阵。 如若不是发现地上有血沫子,我肯定会按照原计划,喊一嗓子,让蒋宏山的人马冲杀出来,林慕蝉单杀魏庆洲,我们在阵中混战,鸿蒙老道在我手心中写了不对二字,连他都拿不准魏庆洲下一步要干什么,我觉得不能大意出兵,有些冒险,蒋宏山的人马出阵冲杀倒也没什么大碍,主要是不能放林慕蝉说来冒险,万一魏庆洲设了一个阴损之局呢。故此我并没有按照原计划向花果阵中传话。 我在八步打灯之内,对大家说道,赶紧回花果阵,情况有变,先回去防守观察。 众人簇拥着鸿蒙老道齐力往花果阵黄金童处冲去,怎奈双龙阵海兵众多,合力围堵,石幡在最前面,神虎在后,神虎变一个,石幡上前匕首抹一个,我在侧翼挥动打兽龙筋,不在乎杀伤,只要惧怕打兽龙筋远远躲开,给我们开出一条血路就成,鸿蒙老道一心提防魏庆洲有诈,始终不敢停了内息之法。鸿蒙老道处世稳当,轻易不会上当,也不喜过多参与暗三门江湖纷争。 张舒望飞石毒针杀伤众多,黄金童看在眼里,知道情况有变,没招呼里面人出来接应,也怕魏庆洲有诈,好在我们人多,老龙团海兵又攻不进八步打灯,我们见飞叉滚锤到了,赶紧回到八步打灯躲避,一波杀法夺过,就再出来冲杀,如此一路打杀回来,地面上已经有血水了,红彤彤一片,倒不是我们杀戮之血,而是土壤中渗出来的不明血迹。 杀到花果阵切近,大家眼见海兵众多,黄金童不敢打开花果阵门,一旦打开,必然有海兵奋勇而入。此时鸿蒙老道忍不住了,左右一推手,两股劲风罡气如出水蛟龙,呼啦啦清出一片大空场,这是我第一次见鸿蒙老到出手,这老头绝对不简单,只是心志不同而已,我甚至开始怀疑他一人就能解决老龙团。 黄金童借着这个空当,赶紧打开花果阵门,我们鱼贯而入,黄金童也赶忙从瓜叶之中爬出来进了花果阵,须臾关了阵门,可还是涌进三五个零散海兵,都被众人打杀了。 我长出一口气,第一步任务总算是完成了,双龙阵海兵已然大乱,毫无章法的围着花果阵,院墙已经残破不全,倒塌了十几处。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多亏了众人行事默契,没有损伤。 进阵以后,我们大帐篷里众人纷纷出来,嗔怪我为什么没有发信号,我只得言说情况有变,不宜出战,观察观察再说,众人纷纷攀上九瓜十三藤,被大叶子托着,观敌瞭阵,眼见外面血红一片,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爬上瓜藤,往外瞭望,魏庆洲只是披散着头发,斩妖剑血红一片,剑上挂着的金乌大运点兵符也开始微微发红。 我身边是蒋宏山,我问他道:蒋先生,你知不知道魏庆洲在做什么,好像没事人一样任由我们去攻打各个阵眼,一不出手,二不指挥,杀了一只凝血歌兽他也不心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蒋宏山呆立半晌,问鸿蒙老道说:老仙师,你知道什么道门 能让土壤出血吗?莫不是破这花果阵? 蒋宏山也没见过魏庆洲这架势。 鸿蒙老道只是摇头,亦没见过。 我们开始动问吴天成,吴天成说在老龙团多年,从没见过魏庆洲这架势。 不一会,魏庆洲的金乌大运点兵符,血红一片,呼啦一把大火烧着那符。紧接着老龙团海兵纷纷往外围撤离,围成了一个圈,圈子中央正是刚才双龙头阵眼的位置,还剩七个凝血歌兽,因其不会走路,被几个海兵背着,远离阵眼。 只见那圈子中央,血旺旺一片,忽然那中央位置地面开始隆起,而且越隆越高,眨眼之间形成了一个十多米直径,两三米高的大坟丘。 与此同时,老龙团海兵呼啦啦往东部暗河口所在之处撤退,一个不留神,连魏庆洲也不见了,只留下一支斩妖剑,插在渗血的土壤中。 第二百二十九章血煞珠 几分钟后,血红的大土丘变作四五米高,土丘侧坡开始流下血红色的液体,一股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几分钟的时间,老龙团所有的活物全部清撤一空,一个不留,只有刚才鏖战中的几具海兽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我们众人都不明所以,连鸿蒙老道也看蒙了,只是轻轻摇头,并不知道这是何物现世。 黄金童在身旁说道,奇怪,老龙团的人为什么撤的一个不剩? 张舒望在一旁接茬说:很明显,土丘里这东西一旦出来,可能连老龙团的海兵也不认,统统干掉,你不见魏庆洲也跑了吗? 张舒望此话一出,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张舒望说的没错,如果坟丘里这东西不是极度危险,魏庆洲是不会撤离的。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谁也不知道。 过了不一会,土丘顶部伸出一个血红的珠子来,那珠子在土丘上空两三尺处呼呼的转,血沫子甩的到处都是。 见到此情此景,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种虫的形象,但自己随即一笑,摇摇头,口中呢喃自语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林慕蝉在侧,问道:你自己瞎嘀咕什么呢?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我笑笑说:没什么,忽然联想到了一个东西,不过,那东西是不可能出现的。 林慕蝉正要再问,只听柳向晚惊道:快看快看,有东西从土丘里出来了,裂开了个大口子。 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嘛,土丘的顶端四分五裂,土块哗哗的往下掉,从土中钻出一个血红色的东西,有饭桌那么大,血红一片,等到全部出来,我才发现,那竟然是个头,一如剥了皮的巨犬,目运紫光,那颗血珠子始终悬浮在巨大血头的正中央。 我一见此情此景,吓得往后一个趔趄,跌倒在花果阵中地上,众人见我跌倒,纷纷来扶,蒋宏山笑道:一头巨兽,就把你吓成这样? 好在是绿叶假身,我身上并没感觉到疼痛,但心头寒意汹涌,嘴里只是嘟囔,坏了坏了,摊上大事摊上大事了。 众人一见我状况,纷纷问道:王得鹿,莫非你认得那东西?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我心道,你们是无知者无畏,那血珠子出来时,我就开始怀疑。直到地下血身巨兽出现,我可以断定,那东西叫:血煞珠。 我不想给任何人解释血煞珠,依旧喃喃自语: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林慕蝉急了:什么就不可能?你倒是说啊? 我说道:血煞珠,不可能真有这种东西,来不及解释了,咱们走,架羽车,快!快!驾羽车咱们去雪山,这里保不住了。 黄金童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道:你先别急,稳住心神,那怪兽叫血煞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得给我们讲讲,就是再厉害,也不怕讲不是? 我急道:来不及了,这是传说中一种虫,只是个传说,没人见过。咱们快换回身体,马上离开,这仗咱们不打了,保命要紧。 张舒望过来拉住我的手,攥的紧紧的,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手掌散发的热和力度,张舒望说:得鹿,你先别着急,现在不是死不了嘛,怕个啥,阵外的东西你果真认得? 我郑重其事的说:我是个赶虫的,我自然知道赶虫的传说,相信我,咱们快点离开,比什么都重要,血煞珠不是人能杀死的。 我拉住林慕蝉的额手,对她说道:慕蝉,听我的,赶紧把灭蒙羽车驾上,把大伙都拽上,谁不上车,咱们就以死相逼,快走快走。 林慕蝉道:你傻啊,灭蒙羽车拉不了那么多人,你先别急着跑,讲清楚再跑。 我赶紧转身对众人说道:你们谁有千里缩地的道门,赶紧自己跑,只要能出了豹伏山,远走高飞,咱们再联系再联系,一同上雪山躲血煞珠即可,快点走。 鸿蒙老道也看不下去了,过来对我说道:王得鹿,别着急,如果有要紧关头,我不会看着你死的,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纷纷帮衬着非要刨根问底,我实在不好推脱,我知道我要是不给他们讲明,他们是不会走的,当下我重新攀上瓜叶,去看血煞珠情况,只见那血粼粼的巨首刚刚冒出来,整个身子还在血红色的土壤之中,看样子身形巨大,一时半会出不来。 我下了瓜叶给众人简单讲了下血煞珠。此物虫书有载,然而历代赶虫人谁也没遇见过,不是因为历代赶虫人没有奇遇,也不是因为此物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不是遇到此物的赶虫人都死了,而是这血煞珠根本就是一个传说,虫书中有三头奇虫被记载成传说,白纸黑字标着,风闻而记,除了血煞珠,还有疯毛与向北兽。虫书记载,血煞珠,中土之人,偶闻其异,未有见其形者,此虫珠形,殆无躯体,以血行事,其血涌出则聚而成兽,或如蚊蚋之小,或有山峦之巨,其血聚之兽,风生不死,以噬人,无有还者,触即死也……天地诸物,皆在五行之列,唯此珠不序五行,天地间毛羽鳞甲尽彰物类感克之妙,唯此珠不同,或言此珠遇云纱可降之,云纱者乃织云为纱,此物亦在渺茫之间,舒云万卷,岂有织云之理?此异种强曰之虫,亦乃街头巷尾,负鼓盲翁之书词也,不可尽信。 至少中原人士没有见过血煞珠的,只是偶尔能够听说,这种虫的真正身体并不是巨兽,仅仅是那枚悬浮在空的血珠子,这种血珠子是活物,能够酿造很多极其奇怪的血浆,血涌出的多了,则能聚成异兽,珠子就在其头顶指挥,这血聚之异兽,可大可小,据说有的小若蚊虫,有的大如山峦,而且血聚之兽风生不死,这东西人不能接近,只要碰触到,就死!而且这血煞珠,不在五行之列,赶虫的基本原理就是物类感克,既然其不在五行之列,难以赶成。有人曾说用云纱盖住此珠,可将其降服,但必须织云为纱,赶虫人不相信云纱的存在,只知鲛人能织水,未闻谁可织云。勉勉强强把这种东西记在虫书里,算是叫虫吧,反正谁也没见过,一般也就是街头巷尾说书词的瞎老头偶尔会提到。 我对于血煞珠的记忆一点不深刻,因为当时我根本就不信血煞珠的存在,我家虫书百零三篇,篇篇精到,从没有如此含糊其辞记载过东西,只有不存在的东西才会这么记,鲁虾蟆当日给我讲虫书,说咱家虫书有一些虚篇,血煞珠这一篇就是典型的虚篇,压根就没有的东西,拿来吓唬人,权当茶余饭后的消遣。记得鲁虾蟆当时还说,咱们是正支,虫书质量很高,虚篇很少,像有些支脉,虚篇能有一半的篇幅,尽言缥缈之事,一点也不务实。 如今我见到血煞珠,方才明白,哪里是人家虫书记载不实,是人家那些支脉老辈人物专从奇虫下手,后世奇虫凤毛麟角,不世出,也就被后人认作是虚无缥缈之事了。 众人听完,呆立半晌,我急道:你们没听明白吗?还不赶紧撤? 鸿蒙老道哈哈大笑说:王得鹿我问你,你是信你家虫书还是不信?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说道:我当然信了。 鸿蒙老道说:你既然相信你家虫书,那么你们虫书上都含糊其辞,说不清楚一二,你又何必怕成这样? 黄金童道:老道长说的极是,既然是渺茫之物,咱们先得探探它的虚实,再做打算,这样好了,你们如果害怕,我先出去会会它,反正我是绿叶假身。 柳向晚当即说道:我也要去。 张舒望竟然也应承说:那咱们几个一块去吧,这有什么呀? 石幡和神虎也来了兴致,嚷嚷着要去会会,那意思反正大家都死不了,不去白不去。 林慕蝉想说点什么,可根本就插不进嘴。 他们几人刚刚换了身体,十分兴奋,我哪里拦得住,当下黄金童等开了花果阵们,清一色绿叶假身,向那血煞珠冲去,这时柳向晚已经吞吐兽在手,意气风发,大有人挡杀人,佛当杀佛的架势。 我急忙叫道:柳向晚你别做傻事! 柳向晚哪里肯听,仗着自己年轻,腿脚利索,冲在最前面,正往前奔跑,忽然间吞吐兽从柳向晚怀里挣脱出来,掉头就往回跑。柳向晚一见,感觉莫名其妙,转身就往回追吞吐兽。 就在柳向晚转身追吞吐兽之时,黄金童、张舒望、石幡、神虎还有生铁孩早已冲到了大血丘之下,那只巨大的血兽,身子依旧没有爬出来,只是裸首在外,一行人欺他身在地下,行动不便,各逞英雄,上前就招呼,只见那巨兽口内突出细细一条舌头,如同赶驴的鞭子一样,快如闪电,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人人身上被舔了一下。四个人当即倒地不省人事。 再看生铁孩时,站在巨兽身前几米处,一动不动,僵了。 柳向晚一见那情景,慌忙跑回花果阵,她虽然有时冲动,却不是真傻,没等自己看清怎么回事,去的四个人加生铁孩瞬间就挂了,自己还往前冲什么? 我慌忙从瓜叶上爬下去,直扑帐篷,守在几人假身前,等了约有一分钟不见真身回过神来,当时就急了,刚要跑去问玉蕊夫人,猛一回身,玉蕊夫人的花骨朵早已伸到了帐篷之内,用颤声说道:王得鹿,外面有什么东西作祟?他们几个的元神被封住了,回不来! 我一听,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章南鲛国人 柳向晚惊魂未定,看着怀中的吞吐兽,也是惊魂未定,柳向晚抱着吞吐兽往前冲锋,吞吐兽半路就吓坏了,从柳向晚怀中挣脱出来,往回便跑,感应到了血煞珠强大的气场,不敢往前与战,这也是为了救主人。 柳向晚看着吞吐兽,百感交集,没想到此物如此通灵,关键时刻虽有胆小之嫌,却有救命之举。 我坐在地上,心中虽有绿叶虚影那徐徐的快感,但悲怆之情无法控制,四个人就这么完了,十六海刺剩下的十四位已经开始伏在石幡和神虎身前,查看大哥呼吸是否匀称,体征是否正常。帐篷之内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我目光呆滞看着远方,心中不住的自责,为什么非要离开柳树沟,为什么非要踏入暗三门江湖,即便踏入暗三门江湖,解了虫斑也就算了,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即便林慕蝉误飞锁鳌礁,不得已而再起干戈,但在救出林慕蝉后,如若上雪山躲避一时,也不至于有今日之恨,带上林慕蝉找个不大不小的边陲小镇,了此一生,更不至于搭上四人性命。 我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泪眼朦胧中,看见鸿蒙老道进了大帐,我开始怀疑鸿蒙老道是对的,仗只会越打越大,不如当时躲开,如今大家也许正在雪山之巅,烧着牛粪喝热茶,我与石幡虽然拜盟,但相处时间较短,感情算不上深厚,黄金童和张舒望的音容笑貌始终在我脑海中晃悠,两个人就这么没了,元神回不来什么意思?那意思还不就是说两人已死。我反复告诫自己,凡事往宽处想,两个人其实没死,只不过元神回不来,可转念一琢磨,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谁能干得了血煞珠?聚血而成风生之体,触物以灭元神之躯,根本就没法打。你打它,它是风生之体,它打你,一碰就完活。我越想心路越窄。 林慕蝉过来扶我,我没有力气站起来,悲痛欲绝,蒋宏山所有人马都没有进帐,站在瓜叶之上,仔细查看血煞珠的动静。我从帐篷门口望见,蒋宏山端着一个罗经模样的东西煞有介事的看着,时不时嘴唇动一下,好像在和别人讲话,那罗经有千里传音之术。我知道,他在求援,虽然他混迹江湖多少年,没有结交多少过命的兄弟,但总也能认识几个高人异士,他在打听血煞珠的情况。蒋宏山非常清楚,这一战如果不成功,那么不远的将来,魏庆洲要团灭采江底帮。 何半仙也出门上了瓜叶,他的金光射字之法,无用武之地很是郁闷,在等待时机,等血聚之兽从土壤里全部爬出来,他就试试自己手法,何半仙是誓死保卫豹伏山的,因为黄漆树就在花果阵中,花果阵一破,黄漆树一毁,他就可以怀抱愧疚,自杀去地下见他那妖异老婆了。 不一会蒋宏山派截河队一个人跑进帐篷告诉我,蒋先生打听的消息是:血煞珠到底该怎么降,没人知道。但打听出了这东西出处,此物不是在东海伏波兽麾下,来自东海鲛国,乃东海鲛国水军主力,与南鲛作战中,屡现奇功,只因这些战役都发生在万里洋波之下,中土人很少有人知道,东鲛之国内,并没有赶虫人,也不知这血煞珠为什么就流落到了东鲛人手中,据说,这血煞珠心甘情愿为东鲛而战,不是因为降服于东鲛之民,而是因为血煞珠的情人被东鲛控制,说那情人是颗龙珠。 我泪眼朦胧,一听这话,又好气又好笑,血煞珠在天地之间茕孑而立,不雌不雄,竟然会有情人?还要爱上一颗龙珠?亘古未闻。但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我不是一枚有生命的珠子,怎么能够理解一没珠子的审美和感情经历呢?珠子兴许只能爱珠子。 那截河队的人又说道:血煞珠在东鲛国内是听调不听宣,见了金乌大运点兵符就来,不见就不来,见符以后,不管现场有多少人,统统杀死而后快,不论敌友,这金乌大运点兵符需要太阳照射,方能发力,所以点校极慢,这是魏庆洲摆双龙阵的后手,双龙阵不成功,那么就让双龙阵耗咱们的时间,把血煞珠点校出来,杀个干净,蒋先生是这么分析的,希望王先生不要性情用事,几位兄弟还没死,还是以想方设法解救为要。 我听完摆摆手,示意知道了,外面蒋宏山密切关注着血煞珠新动向,一点不敢怠慢。 我哭的不成样子,紧接着柳向晚也开始哭,林慕蝉见不是事,过来宽慰我说:得鹿,你先别伤心,不是有云纱可以降服血煞珠吗?我估计凡是涉及到风云之事,最用该知道线索的,应该是我们飞天夜叉一族,我虽然不知道,兴许我妈妈会知道,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我摇头不语,云纱也是渺茫之物,即便有,这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弄到手,眼见大敌当前,远水解不了近渴。 林慕蝉自去打电话,挂了电话回来,我还是抱有一丝残念的,急忙问道,怎么样?靠谱吗?有云纱这回事吗? 林慕蝉伤心的对我说道:云纱也是个传说,我妈说了,她听老辈人讲过,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但谁也没见过,不过你放心,我妈答应给我问问。 我哭到:你妈能问谁?你们合族就剩下你们母女了不是? 林慕蝉道:不不不,我妈近几年联系上了一位老人,飞天夜叉和国差不多也就仅剩我们三人了吧,这种事都是老人比较清楚。 我眼泪仍然止不住的往下流,对林慕蝉说:不用安慰我了,你喜欢我吗? 林慕蝉点点头,我继续说道:真心喜欢我,就把我忘了吧,我换回身体,出去找魏庆洲,这次是真的投降请死,能保住你们性命最好,如果保不住,我相信你能逃掉,回到雪山,和你妈妈生活在一起吧,这四条人命,责任全然在我,我已经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林慕蝉推搡我一下,说道:王得鹿你瞎说什么?我发现你们换过身体后,为什么都有些性情不定?你看柳向晚哭成了个泪人。 我扭头看柳向晚时,果不其然,韦绿正在百般劝慰,柳向晚哭的江海涛涛,什么都不管,只是一个哭。 我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林慕蝉不哭?张舒望和黄金童都死了,竟然没有一点伤心的意思,也太冷酷无情了吧,虽然她和黄金童言语不打对付,但毕竟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总会有些感情吧,张舒望是好一点色,可到了后期,一直拿林慕蝉当亲孙女看待,如今两人刈没,于情于理总得掉几滴眼泪,我当即对林慕蝉说:难道你一点不伤心吗?黄金童和张舒望再也回不来了,都死了,你还能如此淡定? 林慕蝉辩驳说:怎么就死了,你看!他们呼吸很匀称,说明只是元神回不来,我们会有办法把他们救回来的,你别哭了行吗?如果救不回来,真死了再哭也不迟啊,相信我总会有办法的,你看除了你和柳向晚,其他人谁也没哭,人家韦绿怀有身孕,没了丈夫不比你着急吗?但人家还是相信总会有办法救回来的,你看! 说这话林慕蝉用手指给我看,我环视一周,还真如林慕蝉所言,谁都没哭,韦绿竟然还能有心思宽慰柳向晚,真是邪门,难道这些人连点最起码的感情都没有吗?我开始愤恨,对林慕蝉也心生怨恨,没有感情,冰冷如水,我是怎么和她走在一起的呢?听见柳向晚哭声震天,心想这才是性情中人,有血有肉。 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神经质了,如果我没有被换过身体,我面对黄金童张舒望元神回不来的情况,处理方式和林慕蝉是一样的,只是我与柳向晚换过身体之后,情绪极其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了,这和服用毒品后的状态出奇的一致。 林慕蝉也察觉了端倪,请玉蕊夫人把我们身体换回来,玉蕊夫人却说等到硝烟落尽,熄了干戈,再换不迟,现在换回来,我和柳向晚极有可能因为情绪不稳定,一个不留神就自杀了。 林慕蝉知道,玉蕊夫人绝不是故意让我们几人染上像毒品一样的绿叶假身,是形势所迫。因为从玉蕊夫人的话语里就听得出来,她不想让我们死,也不想让我们难受。 忽然之间林慕蝉的电话响了,是她妈妈打来的,林慕蝉接起电话,几句话过后,高兴的跳了起来,眉开眼笑的告诉我:王得鹿,我妈说飞天夜叉遗老知道这种东西,年轻时跟着老人织过,虽然现在不是很熟悉那技艺,但过程模糊都记得,可以试试。 我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也不哭了,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对林慕蝉说: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你妈妈,第一时间拿回云纱。 林慕蝉兴奋的点点头,狠狠的说了个嗯字,当时就要展翅飞空,吴天成正好在帐篷之内,上前一把将其拉住,给了她一柄木刀,正是锁鳌礁割冲天丝网所用的,吴天成说道:豹伏山四围已经全是冲天丝网了,带着这个能保证你飞出去。 林慕蝉眼神里充满了对吴天成的谢意,说了句等我,走到帐外,展翅而去,我疾步走出帐外,发现截河队、何半仙,已经联手和血煞珠干了起来,截河队十二人正在运用分水之术,不指望打死血煞珠,能拖延时间再好不过。 我正要登上瓜叶查看战况,蜃奴忽然急匆匆跑出来,对我说道:朋友……朋友,我的另外一个朋友想见你。 我奇怪问道:另外的朋友? 蜃奴一本正经的说道:对,鲛人,南鲛国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纱霞水华北地区研究员 世上鲛人有东鲛和南鲛之分,虫书记载: 陆人与鲛人同源而异出,皆女娲氏苗裔,神农之时,东海有国曰穷方,初附蚩尤,为蚩尤九夷之数。比及黄帝诛蚩尤,至东海而登丸山,穷方之民伏感其威,以为其地不可久存,乃服药饵以入东海,其药名作月感膏,齐恒公时,犹有术士献之,己不得用法,始皇帝坑杀六国术士,其法乃绝。 东海有树曰海丽枝,生琼波之底,根踞海泉,泉名忘渊,乃先天灵祖,乾坤吞吐之所。天地间灵感之物,其源多出忘渊。海丽枝高千仞有奇,顶枝距海波可行舟处,三丈有三。穷方潜渊之民附海丽枝而居。亦有国名,更作火止域。 后七百年,国中有雄健者曰嚣里空,称兵构乱,然其事不成。嚣里空遂败徒南海,另立方国,名作沙霞水。 世人有谓东鲛与南鲛者,此之故也。 鲛人祖既服月感膏,历数世,乃异于中土之民,其族无雌雄,望月而孕。生即于水中,儿时状貌蝌蚪,及长,渐作人形,出水即死,然服药登陆则不死,此药名作旱茶。 其水居如鱼,泣泪成珠,织水为纱。其珠曰凝碧,其纱曰鲛绡。中土贵以为宝。亦有文字,曰海画字…… 东鲛之国名叫作火止域,南鲛之国叫作沙霞水,沙霞水立国之初,本是嚣里空在火止域称兵造反,其事不成,而后漂游南海,率领残部,另辟海疆,其国虽深在洋波之下,却以老庄立国,世人多不知鲛国,但鲛人却习中原诗书,旧有登州渔民出海,鱼获之外,网中偶有残卷一二,近海人家称之为鱼皮纸,这种纸可知阴晴,响晴白日,鱼皮纸上有滴露水珠,则须臾乌云密布,倾盆大雨,若是阴沉欲雨,鱼皮之上干燥爽利,已而必清风徐来,云开日上。鱼皮纸上多勾画了了,人说那就是海画字,为鲛国诗书。 纱霞水既以道家立国,尚无为而治,崇自然,贵性情,是以其国体制,无官无民,浑沌而作,自成规矩,贸易繁荣,商贾不息,民间繁富,国祚永年。 火止域却不同,以儒家立国,列世人之高下,序官民之尊卑,以秦典章治国,严刑峻法,弱民有方,民间浮财尽敛,商贸不通,三人比肩即为谋反,人人自危,国章以贱其民,民多猥琐自利,不辨清明之事。 这些事故不敢说暗三门中人人皆知,却也流传甚广,鲛人虽远在鲸波汪洋之下,却偶与南海贸易,南海岛民皆知鲛人,是南鲛尚贸易所致。鲁虾蟆当年也多次给我提起,异族之中,东鲛南鲛都有方国,人民众多,以后交集频繁,不能不察。 蜃奴一说南鲛国有人要见我,我当时不信,蜃奴长期居于水中,又无电话器具,如何就能知道南鲛国有人想见我?想是头脑不是很清晰,胡乱耳语,我问他道:你怎知道有南鲛人想见我? 蜃奴手中拿着一张纸,递给我说道:你自己看。 我拿过那纸来上下端详,见那纸张鳞迹宛然,问道:这是鱼皮纸? 蜃奴点点头,只见你那鱼皮纸上用汉字写到:水居兄,我欲见王得鹿先生,相烦引荐,已在花果阵山下,共御血煞珠,见字速转。 字里行间称呼蜃奴为水居兄,此言是说蜃奴以水为居,可能是对方称呼蜃奴的专用名词,因为蜃奴的名字是我给起的,谁也不知道他原先叫什么名字。 我已然明白鲛人以鱼皮纸千里传字,蜃奴怀藏一张鱼皮纸,是空白的,如想与鲛人互通消息,即在鱼皮纸上作字,另外一张即可收到,这叫雌雄鱼皮纸,不知其法。 我一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几月未见蜃奴,他变作鲛人习气,我当初就已猜想这是有人给他服用了月感膏,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鲛人,换做他人也不可能有月感膏这种东西。果不其然是南鲛之人给他服下的月感膏,那片暗河水道南鲛人已经考察过了,想是见蜃奴在暗河水道中凄苦无依,干脆让他以水为家。 有个疑问浮上心头,何以南鲛之人知道蜃奴与我王得鹿相识?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我们在暗河水道中的所作所为,都被南鲛人看到了,他们早先已埋伏在水道之中,蜃奴的八卦分水术肯定是南鲛人所传,我甚至怀疑蜃奴施用此术之时,有南鲛人帮衬,否则蜃奴不可能有那么大道行。南鲛人潜伏在水道之中,我们这帮旱鸭子没有察觉,也还罢了,连魏庆洲水兵都没觉察,说明南鲛人手段犀利,不似暗三门江湖习气。血煞珠也是通过暗河水道来的,连血煞珠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说明他们比较了解血煞珠。又闻蒋宏山消息称,血煞珠是东鲛海军主力,与敌对战中,屡现奇功,这里的敌人没有别人,就是指南鲛纱霞水海军,如此分析看来,南鲛之人与血煞珠对战经验丰富,至少知道怎么逃跑吧。 我喜不自胜,嗟叹天无绝人之路,强敌当前,好在上天给伏下了帮手,当即对蜃奴说道:快请上山! 说完我就奔向了南面瓜藤,因为截河队与何半仙正与血聚之兽打的不可开交,好在这两队人马,都是隔山杀人千里外,无需近战,倘若和我们一样,切身一战,去多少死多少。 我登上一片巨大的瓜叶,手搭凉棚一望,血煞珠下面的血聚之兽,前半个身子已经爬出土壤,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巨大,身子也就如面包车一样大小,我想是因为血煞珠在聚血之时,不会规划血兽形体,以至于头和身体不成比例,四肢纤细,力量不足,从土壤中往外爬比较吃力。 截河队绝非浪得虚名,不停的在用截河分水术,那血聚之兽,本身不知何血酿成,理论上是能够被分离的,血聚之兽每往外爬一点,截河队就用分水术将其身体横拉,卡住洞口,但不论截河队一十二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血聚兽撕裂拉开,只因其实风生之体,不死血身。但截河队的努力,却阻碍了血聚之兽的进程,已是不易,十二人脑袋上全是汗。 何半仙给血煞珠扣了一个金光字,闪耀万端,但始终没能阻止血聚兽从土壤里爬出来,地面上的血迹渐渐的干了,不再渗血,渗血只是血煞珠没有将所有血液都聚到血聚兽身上而已,如今已经聚的差不多了,形体已成。 生铁孩依旧呆滞的站在血聚兽身前,一动不动,仿佛锈住了。即便因为黄金童元神回不来,生铁孩无主,也不至于呆立不动,无主时的生铁孩还是很喜欢随处溜达的。只能先把黄金童救回来再说,生铁孩乃铁异之物,我倒不是很伤心。 我环望四周,在花果阵西边有一摊浮游冲天丝网,林慕蝉早已断网而去,估计此时已经去的远了,只等她的好消息。 我也不能闲着,当即放出了三足变天吼、从芒和山坠子,从芒身体很小,因为它是住核桃的,和三足变天吼一起站在山坠子的背上,三头虫从花果阵瓜叶之上跳下,山坠子并没有急于去骚扰血聚兽,因为它十分清楚,自己不是对手,只能想办法扰袭,不可正面力敌。只等血聚兽身体全部爬出,闯过了金光字,它们再动手袭扰,目的就是拖延血聚兽进攻花果阵的时间。我的虫法就是这样交代的。 正思索怎么才能拖延到林慕蝉回来,蜃奴在瓜叶底下,使劲拉我的昆仑石丝裤管儿,我回头说道:怎么了?朋友! 蜃奴说道:朋友,外面的朋友进不来,你得想个办法。 我一拍额头,把这事给忘了,除了鸿蒙老道和瓜力士,谁也不能随便进出花果阵的。 刚把山坠子放出去备战,此时还要收将回来,先拘南鲛人,我指挥从芒站在三足变天吼背上,两个小虫在花果阵外蹲守,这两个小虫相当厉害,一个可以令人道门失效,一个可以让虫法失效,本应所向披靡,谁曾想遇到个更厉害的虫。山坠子重新回阵,我让蜃奴问出南鲛人的名字,结果蜃奴的鱼皮纸上显示,付雷与薛琴。我方知对方是两个人,当下用陀螺定妖针将两人分金定住,铺展瀛图,贴上峨眉,一阵白烟起处,山坠子钻图拿人。 转眼之间,瀛图上白烟四起,站着两个人,我一见两人穿着,十分诧异,两人穿着羽绒服,一黑一白,那羽绒服外套明白人一眼就能认出是鲛纱,鲛纱羽绒服是我闻所未闻的,两个人白净面皮,眉目清秀,看似男人,多少透着几分女气,一个打着耳钉,一个戴着眼镜,头发都中规中矩,脚下是新买的运动鞋,一尘不染,这两个人如若出现在街头,一定会认为是某写字楼的小白领。 我诧异道:你们两个是鲛人? 戴眼镜的说道:你是王德鹿先生? 我点点头。 戴眼镜的继续说道:我叫付雷,当然这是我中土之名。一指旁边打耳钉的那位又道:他叫薛琴,也是中土之名,是我的搭档,我们是鲁北云海文化策划公司的职员,主要是策划一些商业活动,当然这只是表面身份,真实身份不瞒您,用你们的话说,我们是纱霞水驻华北地区研究员,专门负责华北一带,中土世界的一举一动我们都必须研究。 几句话把我说蒙了,这是哪跟哪?纱霞水还有中土研究员,还是策划公司的?我当时就觉得不靠谱,不像是来帮忙打血煞珠的,当即试探问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付雷微笑道:帮你除了血煞珠这个祸患,我们盯它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换了身体之后,喜怒无常,情绪波动极大,刚才还意志消沉,如今林慕蝉那头有门路,忽然意气风发,有些狂妄,脑中灵光一现,说道:我并不想除了血煞珠,我要收编了它,因为我就是赶虫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救兵 付雷一听笑道:王先生,您了解血煞珠吧?那东西能除掉就已不错,收编是养虎为患,卧榻之侧,岂容饿狼酣睡。咱们还是除患为要。 薛琴始终不着一语,我问付雷说:你们和东鲛作战多年,是不是很熟悉这血煞珠? 付雷给我讲述了南鲛国与血煞珠的交战历史。 血煞珠出于东海,封于地陷冰井,地陷冰井在东海之中,深三千仞,洪荒水下,寂寥无物,那地陷冰井四围,却有玉砌雕阑,不知何人所为。 这井中生有血煞珠凭空而生,游弋东海,初时为东鲛之民祸患,后来也不知怎么,这血煞珠就和一颗龙珠勾搭上了,此龙珠属于东鲛国的国宝,东鲛之人渐渐掌握了控制血煞珠的窍门,以此练就了金乌大运点兵符,一开始是以龙珠放在符侧,后来渐渐不用龙珠,只用金乌大运点兵符,血煞珠召之即来。 百年来,东鲛与南鲛大小三十余战,头几十年,东鲛打不过南鲛,差点被南鲛灭国,后几十年东鲛有了血煞珠,一开始南鲛临阵吃亏,但由于国力强盛,勉强能够抗衡,到了后期逐渐的研究出御敌之策,但总是不得要领,没有个天时地利的战局可供发挥,因此迟迟没有铲除血煞珠祸患。 因南鲛国力强盛,世界各处都散布着研究员,以便了解世界各种新鲜事物,付雷和薛琴就是其中之二,泯于市井之中,常人很难分辨,他们举止做派于中土之人毫无二致。 我当即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能克制血煞珠? 付雷狡黠一笑说道:我们学会了制作假龙珠,可以让血煞珠误以为是真的,而且不止一颗,让那邪物分不出谁真谁假,感情分裂,血爆而亡,此物虽是风声之体,却能自己杀死自己。血聚兽的血叫做地血,乃大地山川之血液,这血是润泽山川之用,如果生灵为阳,山川死物为阴的话,阴阳相克,生灵一碰那血就死,当然在自然界中,地血存量十分稀少,不足以毒杀生灵,血煞珠能聚此血,聚地血而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兽类,出现即杀伐无度。 我一听,这个方法够狠,但我内心深处不想让血煞珠死掉,如果我能将血煞珠赶成功,将来在虫书上就是宗师级的人物。 虫书上只是含糊的记载,云纱感克此物,并没有说明具体怎么赶这头奇虫,我也是被假身冲昏了头脑,如果让我以自己的身体平静思考,我肯定倾向于除掉血煞珠。 当下我对付雷说:这样吧,咱们想方设法拖住血煞珠,等我的一个人回来再做打算,如何? 付雷点点头,算是应承,薛琴始终不发一语。 我要等林慕蝉回来,先看看有没有云纱,如果有再试试云纱效果,苟若能赶成功,暗三门江湖我还怕谁? 当即思量定了,携付雷和薛琴,一块走出帐篷,简单向大家介绍了下,截河队与何半仙手忙脚乱,不可开交,一会烧符一会祭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有鸿蒙老道和蒋宏山简单和付雷薛琴打了个招呼。 鸿蒙老道目不转睛的望着阵外,神色凝重,我们三人也爬上瓜叶,向外瞭望,不看还好,一看心头一惊,想当初何半仙的金光射字是何等厉害?如果不是张舒望油烹黄漆树,我们肯定都死了。但此战之中何半仙的金光射字竟然没有拦住血聚兽。 血聚兽已经完全爬出了土壤,四肢纤细,堪堪能撑住自己巨大的身躯,血煞珠可能不是很会规划血聚兽的身体,认为腿并没有什么用,只要能够走路就行,把大部分力量用在了血聚兽的身体之中。 血聚之兽爬出来后,何半仙赶紧又在花果阵外使了一个金光射字,圈住血聚兽,血聚兽并不冲撞那射字之光,而是以舌头舔地面,舔了一会,射字之光逐渐暗淡,最后消失,原来金光射字是靠大地传法,地血乃大地之生气,故而血聚兽能灭此法。 此时截河队赶紧上手,使用截河分水之术,将血聚兽体内血液分开,将其身体拉的长长的,血聚兽的短腿忽然失控,跌倒在地,但分水术是有时效的,只能维持一会,过不一会,血聚兽又重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这时何半仙再画一个金光射字,如此反复。 截河队的分水之术,本来是为了大江大河截流用的,截流一段时间,容队员下河采宝,本来此法截水作用时间很长,如今用在血液之上,他们也搞不懂为什么时间就变短了。 虽然不是很管用,但两队人马互相合作,阻止了血聚兽前进的速度,要不然即便血聚兽的腿纤细短小,这么几十米的距离,滚也滚过来了。 付雷看在眼里,用手捅捅薛琴的后腰,薛琴回头看看付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两人在计划什么,但看得出来,付雷是负责对外公关的,而薛琴好像是操作假龙珠的人,一般寡言少语之人都是搞技术的,这个鲛国与中土应该相同。 我见何半仙和截河队如此卖力,也不能袖手旁观,做甩手掌柜,山坠子留在花果阵内,当即给三足变天吼打了个演虫收拾,三足变天吼驮着从芒就冲向了血聚兽。 一来是要出份力量,二来我倒要看看三足变天吼和从芒到底有多大能为,以后放出去打架,好做到心中有数。 三足变天吼跑到里血聚兽十几米的地方停下,因为何半仙刚使了个金光射字,变天吼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在一旁观望, 从芒却用起了虫法,先给血聚兽下虫斑要拿它,虫斑是下上了,可惜拿不住,血聚兽没有五脏六腑,只是一口地血凝成,如何拿的住?从芒瞪着两个绿豆小眼不甘心,使了个从芒诀,要让血煞珠的的虫法失效,此法一出,果然有效,血煞珠忽然从血聚兽的头顶掉了下来。 我心中大喜,原来从芒手段如此之高,血聚兽的身体开始化作血水,往下流淌,在花果阵前的众人都觉惊讶,蒋宏山还道我:既然有如此奇兽,何不早拿出来运用,干嘛哭哭啼啼,做妇人垂泪状。 话音刚落,那血煞珠,忽然跃起,重新聚于血聚兽的头顶,那些流淌的地血也慢慢逆流收回。 从芒又使了一道虫法,紧接着血煞珠又掉了下来,这次只持续了三秒钟,血煞珠又一次跃起回到血聚兽头顶,从芒反复施法,血煞珠反复重置,重置时间一次比一次短,到最后,从芒再次施法时,血煞珠只是在血聚兽头顶剧烈颤抖一下,再也掉不下来。 至此我才知道,血煞珠有抗虫法之异能,第一次施用还有些作用,一旦用的时间长了,作用时间随着施法次数逐渐递减。我心中越来越爱这个血糊糊的宝珠虫类。 从芒眼见无效,瞪着绿豆小眼,蹲在三足变天吼的背上,频频回头看我,那意思,主人我尽力了。我给从芒做了个收兵的手势,从芒径自从三足变天吼背上跳下来,往花果阵就跑。 三足变天吼并没有看到我的手势,只是圆睁双目好奇的看着血聚兽,就像家中的小猫好奇的看着一个毛线球。 血煞珠舔破此次金瓜射字罩,比前一次时间更短,截河队赶紧上手,将血聚兽的身体拉开,此次也没有上一次拉的那么夸张,血聚兽虽然立脚不住,但没有跌倒,每次对血煞珠运用奇术,都会受到减益效果。 三足变天吼一见血聚兽没有跌倒,又没了金光射字,向天一吼,宛如饿狼见血,后面的独腿往后一蹬,扬起沙尘无数,箭一样向血聚兽冲去。 我一见大惊,我明明在变天吼背上点了两下指头,三下是死斗,两下是扰袭,一下是窥敌,这是鲁虾蟆传下来的演虫之法,一点错没有,为什么到了阵前,三足变天吼就不听招呼了呢?扰袭就是游斗,是个虫就明白,在自然界中相感相克的天敌太多了,那些相克的兽类,他们天生打不了,必须学会游斗,几乎每个虫都会袭扰逃跑之术。 变天吼径自向血聚兽冲去,血聚兽身体虽然被拉长,舌头却能灵活运用,当即红舌射出,正中三足变天吼,我吧两眼一闭,心道坏了坏了,变天吼——一代奇虫就这么挂了,我王得鹿使虫无方。 忽然蒋宏山哎吆一声,我急忙睁眼来看,以为变天吼死的很惨,结果瞪眼看时,变天吼咬住了血聚兽的舌头,被甩在空中,三条腿乱扑腾,这说明它没死,我大喜过望,心想,难道变天吼会克血煞珠?反正虫书没有记载血煞珠的感克,也未可知。 血聚兽的舌头三甩两甩将变天吼甩了下来,变天吼落地一个鹞子翻身,重新站起来,冲着血聚兽扑去,这次变天吼学聪明了,直接跑上血聚兽的背部,又是撕咬,又是撒尿,兼又使起十三亩地灭人法术的虫法,可血煞珠只会虫法,并不像雪玲珑掺杂牛天铃元神,使得是人法,故此变天吼的虫法对血聚兽不起作用,我刚刚提起来的心又一次失落,不过看穿变天吼的一个特质,那就是只要是带血的东西,都毒不死变天吼,当然变天吼的尿液也毒不死血聚兽。变天吼之所以不听虫法招呼,毅然冲去,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嗜血本性,这东西见了血走不动路,尤其蛇血。 血聚兽扭动身形,又甩了两甩,没把变天吼从背上摔下来,索性不再理会变天吼,因为血聚兽对变天吼来说,实在太大了,由着变天吼喝那三两二两的地血,对血聚兽根本造不成影响。 我心道,变天吼这次真正变成袭扰了。 何半仙又一次使用金光射字,结果这次没有成功,他太累了,就在这时,忽然从山口处一阵风卷过,风停处,只见一人,举着一口秋水雁翎刀对着血聚兽的长舌砍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假龙珠 那口秋水雁翎刀寒光闪闪,阳光照耀之中,把我的眼睛晃了一下,那刀落处,正好剁在血聚兽的舌头上,刀口锋利,血聚兽的细长舌头断在了地上,落到地面之后,兀自蜿蜒扭曲,我一时恍惚了,这是谁?如此愣头青,上来就冲血聚兽招呼。而且还一刀将血聚兽的舌头剁了下来。 那一刀过后,那人身影如风一般,往后便撤,步法如蜻蜓点水,脚尖点地,眨眼间退后七八米,稳住身形,抱着秋水雁翎刀往后打了个招呼,我看的真切,竟然是胡解放。 黄金童曾经给胡解放打过一个电话,胡解放这会才到,他也不知道血煞珠是什么东西,来到豹伏山顶,就见一个血粼粼面包车一样大小的怪物蹒跚的在地上前行,正好撞见三足变天吼咬住血聚兽的舌头,被甩掉,变天吼爬到血聚兽背上之时,胡解放当机立断,冲了过来,看准了血聚兽舌头不好惹,一刀剁了去。 我站在瓜叶之上,脸色大变,真是无知者无畏,以胡解放手段,打人还凑合,打血煞珠那是找死,刚才那一刀只因胡解放行动迅猛,血聚兽没有防备,被胡解放一刀偷袭成功,如要是正面一对一捉对厮杀,我估计胡解放走不下三招。当即冲他大喊道:老胡,危险,快点到花果阵里来,快点。 胡解放大大咧咧的朗声叫道:打架的事,给我打电话准没错,这种热闹我得凑凑,这东西是什么?让我会会它,料也无妨! 我急道:你自己不行,没看生铁孩都挂了吗?快回来。 胡解放这人最倔强,不撞南墙心不死,哪里肯听,提着秋水雁翎刀,拉开一个门户,武术行里叫做怀中抱月,是个守势,要与血聚兽斗上一斗。 我心间忽然闪过一丝感动,不管之前是敌是友,一番沧桑之后,大家都成了朋友,一个电话之下,胡解放能够匆匆赶来,不避危险,提刀卖命,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胡解放本性纯良,只是太过倔强,面对李氏叔侄乌烟瘴气的行事,他看不下去,毅然出家,在白鹿宫我们一笑灭恩仇,如今竟然成了朋友。黄金童与他曾是狱友,比我们有更多共同话题,因此平时联系较多,老龙团初布双龙阵时,黄金童就在松旁土坑里给胡解放打了个电话,想来胡解放不通千里缩地之法,坐上车慢慢往这溜达,来之前可能给黄金童打过一个电话,但黄金童已经接不起来了,元神没了,想到此处,我一阵悲痛又一次涌上心头,黄金童已经半死不活,不能让胡解放再陷昏迷,又见胡解放执迷不悟,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当即要翻出花果阵去把他拉回来。 蒋宏山一把将我拉住,说道:王得鹿你干什么?你现在不能出去,得等姓林的丫头回来,对面是胡解放吧,我听说过此人,他要是不回来,你出去拉他也没用,你拉得动他? 正说话间,被胡解放一刀剁在地上蜿蜒的血红长舌头,在地上爬了一会,忽然跃起接在了血聚兽的口中,那红舌在血聚兽口中依旧迎风乱舞,本就是聚地血而成,断而又聚,我早就想到了。所以胡解放那一刀等于白费。 截河队十二人临阵都没有将血聚兽身体拉开,而胡解放一刀就把血聚兽舌头剁了下来,倒不是胡解放手段多么高强,与生铁孩比试,还略逊一筹,主要是他那刀好,形制上是秋水雁翎刀,但材质我就不清楚了。 我被蒋宏山按住,依然大叫胡解放回来,他根本就不再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血聚兽一举一动,截河队也累坏了,分水术也施展不出来,只能依靠胡解放暂时挡一阵,不过他没有被换过身体,只要血聚兽舌头一碰到他,肯定死。 我当即大叫道:老胡,千万别被血聚兽舌头碰到! 胡解放凝神不语,血聚兽往前挪动了几步,对准了胡解放,忽然张开血盆大口,舌头箭一样向胡解放射来,看那力度,即便不是地血之舌,正中胡解放的话,也得把他穿个透心凉。 胡解放眼看的真切,怀中抱着秋水雁翎刀,用刀面横在身前,正好挡住那舌尖,只听嘡啷一声,秋水雁翎刀在红舌一击之下,脱手而出,直甩到花果阵前,打在一面残墙之上,那残墙被这口刀飞速撞击,轰隆一声倒了。 胡解放大惊失色,叫道好厉害,害字还没出口,血聚兽的红舌又向他射来,胡解放在地上闪转腾挪,几个筋斗后撤回来,好在他身手极快,要论行动速度,胡解放要胜生铁孩一筹,但论力量,胡解放差生铁孩一大截,中和来讲,还是要输生铁孩一手,但生铁孩毕竟是铁异之物,没有人那么通灵,胡解放即便脑力平常,也比生铁孩机灵许多,他虽然倔强,却懂得掂量对手,打不过就跑这种常理,他比谁都清楚,几个步法快如闪电,眨眼间逃出血聚兽的攻击范围,径自向自己雁翎刀飞落的方向跑去。胡解放自知血聚兽这舌头吐五下,自己极有可能有那么一下躲不过去,不敢恋战。 血聚兽不急于来攻花果阵,反而向胡解放追去,血聚兽的行进速度照胡解放差远了,还不如一个耄耋老人走的快。但其舌头射出的速度不容小觑。 三足变天吼用爪子死死扣在血聚兽的头顶,伸出嘴来去咬悬浮在血聚兽头顶的血煞珠。血煞珠悬浮的高度可以自己调节,变天吼用尽浑身解数就是咬不到,忘珠兴叹。血聚兽懒得搭理变天吼,由它利爪抓在自己头顶。 楚风楼从老龙团双龙阵围山开始,就一直蹲在角落之处,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们谈话,大家换绿叶身体时他黯然爬上瓜叶,因为对换身体这种事,楚风楼心理有些阴影,自己本就是猫身,如果换回一副从前的面容,他会十分感慨,如果这绿叶假身能够长期使用,倒也罢了,问题是还会换回来,造成的心理蹂躏可能只有楚风楼自己知道,故而在我们商量换身体之时,他默默的爬上瓜叶,观敌瞭阵。如今见胡解放忽然出现,手持一口雁翎刀在血聚兽舌下打了两个照面,看血聚兽的速度手段,自己心里也就有了底,后腿一蹬,跃阵而下,冲着血聚兽冲去,我大叫道:老楚你要干什么? 楚风楼并不回话,他倒不是与我们情深义重,虽然相处时间较长,但情分上也就是普通朋友,之所以凝聚在我们周围,是因为猫身很难被这个世界理解,除了我们他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故而他成猫身之后,更加在意我们这个小团体,为了小圈子也可以奋不顾身。 楚凤楼跑出阵外,绕到血聚兽身后,几个健步连蹿,扑到血聚兽后尾,楚凤楼用自己的尾巴卷起一块石头,奋力向血聚兽甩去,这一尾巴力道十足,楚凤楼可不是变天吼,变天吼靠的是尿毒和虫法,楚凤楼那是实打实的力量与速度,石块飞去,打的血聚兽身体凹陷进一块,让血聚兽有了痛感,掉回头来,伸出长舌,来打楚凤楼,楚凤楼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压根不敢恋战,抹头就跑。 血聚兽追了两步,哪里追的上,便翻回头来继续去赶胡解放。 楚凤楼骚扰的这个空当,胡解放早已跑到花果阵下,瓜力士赶紧开了阵门,放胡解放进来,胡解放气喘吁吁,抱着雁翎刀叫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厉害。 柳向晚给胡解放解释一番。 血聚兽缓步蹒跚到花果阵前几米处,不动了,我得以近距离观察血聚兽,满身血红色,如同血豆腐,细细一看有两只小眼睛,就像两个小手电筒,血煞珠周身还有薄薄的血雾,浮在血聚兽头顶,嗡嗡的转动。 忽然之间,血聚兽的舌头再次弹出,冲着花果阵前一片瓜叶射来,须臾之间,那片瓜叶枯黄掉落。 瓜力士大惊失色,没想到血聚兽如此之毒,面对花果阵如同摧枯拉朽,舌头一点既能打掉一片瓜叶,当日辽东大法师来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一叶一藤。 之后血聚兽舌头频繁射来,那花果阵瓜叶如雨打梨花,纷纷掉落,我一看此情此景,心道不好,叶子虽多,也架不住血聚兽这番折腾,好在楚风楼见血聚兽不追,折返回来,用尾巴卷起一个石块,这次他学精了,卷着石块,朝着血煞珠打去,楚风楼自为猫身以后,怀有异能,那就是眼中有子午经纬,猫眼都有子午,但没有经纬,楚风楼却有经纬,看东西非常准确,毫厘不差。 因此长尾卷石,他能看哪打哪,这是楚风楼一套绝活,由于血聚兽一动不动,那石块飞来,正中血煞珠,打的血煞珠一晃悠,血聚兽扑通跪地,继而又站了起来,回身看着楚凤楼,怒火中烧,飞舌来打,楚凤楼一道烟儿又跑了。 血聚兽追了两步,琢磨着追不上,又翻回头来,继续打叶子,我一看不是事,说道:各位,咱们也得下阵去,就楚凤楼这个打法,以袭扰为主,先保住花果阵再说。 付雷说道:先不用下去,看我们的。 说话间捅捅身旁的薛琴,薛琴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亮闪闪一枚珠子,有橙子那么大,扬手往阵外扔去,那假龙珠叽里咕噜滚在地上。 有趣的一幕发生了,血煞珠从血聚兽头顶费了下来,血聚兽瞬间摊在地上,血煞珠一门心思朝假龙珠扑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翻手鱼鳞眼 血煞珠不顾血聚兽,见了假龙珠后,径自从血聚兽的头顶飞了下来,扑向了假龙珠,那假龙珠熠熠发光,血煞珠贴在近前,仿佛呼吸相闻,血煞珠浮空,假龙珠在地,血煞珠开始围着假龙珠绕圈,那圈不是正圆环绕,而是椭圆轨迹,一如行星之运行,旋转之轨道也不在一个平面上,而是忽上忽下跳跃,这也许是血煞珠表达爱慕独有的方式,血煞珠转了好多圈,发现假龙珠无动于衷,开始有些怀疑,转圈的速度逐渐变慢,到最后,饶了一圈重新回到血聚兽的头顶。 我一见这情形,对付雷说道:这就是你们千辛万苦想出来的主意?倾南鲛国之力,就做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当时我绿叶假身承载元神,情绪容易激动,按理说,人家来帮忙已是大面子,还挑三拣四就有些过分了。我若是平常之身,绝无此语。 没想到付雷立功心切,比我还想除掉血煞珠,见我如此一说,颇为不好意思,从眉毛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支吾说道:别急别急,王先生,这只是我们的初级产品,还有更高端的,我们试过很多种材料,在陆上和海中用的不一样,随着环境改变,血煞珠对龙珠的认知也不同,因为龙之为物,能大能小,能入云,能潜波,非止一相,按理说我们海族最熟悉不过的就是蛟龙,可实际情况是,蛟龙这东西麟趾匿迹,正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研究,我们南鲛对蛟龙的研究还不如这血煞珠深,东鲛只是海疆辽阔,地域物产丰富,也不知哪里寻来一枚蛟龙龙珠,当即奉为国宝,好几百年了,其实他们对蛟龙本身也不是很熟悉。介于此,我们的假龙珠得一个一个的试,哪一个效果最好,就用哪个。 我当即嗤之以鼻,说道:你们还不如我女朋友呢,她都和小青龙面对面打过一场,谁也没治得了谁,你们到底靠不靠谱? 付雷慌忙说道:别急别急,我们再试一个。 说话间付雷慌忙捅捅身边的薛琴,薛琴白了我一眼,那意思我就是个不懂技术的愣头青,只知道聒噪。我也没工夫和他生闲气,如果第二枚不行,我就直接下到花果阵下,远远的用打兽龙筋,骚扰血聚兽去。 看得出来,付雷状貌青少,用人类的眼光看,约莫也就二十余岁,鲛人纪年我不是很懂,只能以容貌判断,据鲁虾蟆说,鲛人多有三百余岁不死者,我姑且认为他是二十多岁,虽然年轻,但言语举止透着让人舒坦的诚实劲,后来我才知道,南鲛国民大多如此,眼神单纯,心性纯良,不似东鲛之民,只会尔虞我诈,薛琴虽然一股子耿介,却也不是坏人,面相上就看得出来,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我随口说道:那就赶紧再试一个呀。 我们对话之间,血煞珠又打掉了两片叶子,薛琴慢慢腾腾的从背包里掏出另一个假龙珠,与之前那个白色的不同,此龙珠却是淡绿色的,我也搞不懂为什么颜色差别如此之大,既然人家研究此物有些时日,也不便多说什么。 薛琴拿着淡绿色龙珠朝着血煞珠扔去,与刚才第一枚龙珠差不多的情形,血煞珠弃了血聚兽,朝着假龙珠扑去,依然是绕着假龙珠转圈,这次转圈时间要长一些,但最后发现假龙珠没有反应,又弃珠而去。 我一脸失望的望着付雷和薛琴,这一次连薛琴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没有起到旗开得胜的效果,被我讥笑一番。薛琴索性将背包脱下来,还是翻找里面其他假龙珠,我一看,他竟然背着一书包这玩意。 只在这时金雪斋的电话响了,却是林慕蝉打来的,我和柳向晚的电话都在暗盒洞口处落了水,全然不能用,金雪斋将电话接起来,知道是林慕蝉,林慕蝉气喘吁吁的在电话那头说道:王得鹿呢? 我接过电话应道:我就是,怎么样?云纱有进展吗? 林慕蝉道:有有有,这里是现成的,只不过,只有一点点,少到你想不到?被婆婆裁作了生活用品。 我一听有现成的,喜不自胜,差点手舞足蹈,问道:生活用品也行呀,被那老婆婆裁成毛巾了吗? 林慕蝉在电话中无奈的说道:不是,被婆婆拴在了钥匙上,只有一个指头那么长的小布条,不过六十年来一尘不染,洁白如雪。婆婆说纺云纱的技术她模糊能记得,可以再给织一些,不过耗时很长,我等不了了。 我问道:需要多长时间? 林慕蝉说道:最快七个月! 我一听这么长时间确实等不了,对她说:你拿着云纱布条快回来吧。 林慕蝉喘着粗气说道:我回去以后怕是不能再参加战斗了,身体十分虚弱,来这一趟我用了四个小时,回去也用四个小时,这本是一天一夜的路程,身体透支太厉害。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林慕蝉说:你别往回飞了,把云纱布条藏在身边,我用山坠子拘你。 林慕蝉道:也只好这样了,你快点吧,还不知道这云纱布条管不管用,婆婆现在老糊涂了,执意要跟我回豹伏山,我没敢答应。 我说道:慕蝉你做得对,山上目前人手够用,不要再让老年人上山了,万一有个照顾不周…… 我话还没说完,就在电话里听到了她妈妈的吼声:一个丫头老根一些不三不四的江湖小伙子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你堂堂夜叉国公主,听人家随意摆布,我不许你走! 我一听知道林慕蝉妈妈又给她上课了,小心问道:阿姨不同意你回来吧,如何是好。 林慕蝉急道:四个人的性命不能不救,我管不了许多,快来拘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心间一琢磨,一个栓钥匙的布条能有多大?充其量和小拇指差不多,林慕蝉口中的婆婆又老糊涂了,谁敢保证那就是真正的云纱?我有心不拘林慕蝉回山,因为动了私心,林慕蝉如果在那婆婆处,不参与这一场干戈,是最为安全的,如果我们都挂了,林慕蝉尚能得以保全。但转念一想,如果我此战成功,林慕蝉却被她妈妈控制在山上,不准下山,也是一场彷徨事,思来想去还是拘来吧,至少林慕蝉愿意回山。如果我不是绿叶假身,我不会思考那么多,绿叶假身换成之后,思绪往往剑走偏锋,不知分寸,犹如毒品。 当下我对何半仙和蒋宏山说道:相烦两位老先生,歇一会还得启动奇术,先阻止血聚兽蚕食瓜叶为要,我去把林慕蝉拘回来。 蒋宏山点点头说道:你先去吧,不劳烦何先生动手了,我的截河队也累了,我亲自会它一会。 我还没见过蒋宏山出手,这类人物一般是不会动手的,先让手下去试探,等见了对方真招,自己心底有数之后再动手。 我有心看看蒋宏山手段,但林慕蝉那头也是十万火急,当下跳下瓜叶,铺开瀛图,招呼山坠子近前,用陀螺定妖针把林慕蝉分金定出来,贴了峨眉,山坠子钻图而去。 不一会瀛图旁白烟四起,林慕蝉和山坠子立在了图旁,林慕蝉累坏了,满头满脸的汗,慌忙从腰间掏出一个铜钥匙,只有两个齿的那种古钥匙,钥匙的尾端系着一片羽毛一样的布条,纯白如雪,呈现半透明状,我惊问道:这是云纱。 林慕蝉道:据说是,可以用它试一试。实在不行,只能另想他法了。 说完林慕蝉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四个小时飞完一天的路程,着实累坏了。我说了声好好休息。转身走出帐外,一眼看见蒋宏山正在瓜叶之上,与血煞珠斗法。 蒋宏山左手掌中有一道红线直直的射向血煞珠,我慌忙登上瓜叶仔细观察,原来蒋宏山的左掌之中,有一只眼睛,那红线分明是一道细细的红光,正从他左手眼中射出,照在血煞珠上,本来血煞珠在血聚兽的头顶是转动的,被那红光一照,停止了转动,只是嗡嗡作响,颜色由血红变作淡红,底部甚至有些惨白。 我惊奇于蒋宏山深藏不漏,竟然会这么个道门,我惊道:蒋先生,你这是…… 鸿蒙老道在旁给我解释说:这一手是养鳞道中的翻手鱼鳞眼,多年采江底河星膏养出来的,黄河水夔的亲传。 难道蒋宏山能克制血煞珠?血煞珠变白,说明血煞珠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巨创,我这个疑问在心头闪过之后,忽然发现,血聚兽的身体开始慢慢融化,有两条细细的血线升起,补充到血煞珠内,血煞珠瞬间变红了。 紧接着血聚兽的身体迅速缩小,眨两下眼的功夫就消失了,变天吼跌落在了地上,一脸无辜状。那地血全部补充到了血煞珠内,血煞珠周身的血雾再次环绕,蒋宏山脸色蜡黄,脸上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截河队一见帮主难以支撑,再次使用分水术,结果毫无效力。 忽然一阵巨响,蒋宏山后仰飞去,跌落在了花果阵中,人事不省。 血煞珠在半空转了几转,珠子下面生出一个人来,除了满身血红,那面貌举止,正是另一个蒋宏山。 第二百三十五章降血煞珠 蒋宏山的翻手鱼鳞眼,确实把血煞珠打疼了,直打到需要消耗掉血聚兽才将蒋宏山打到在地,蒋宏山跌落在花果阵中,众人扶起来时,一脸的血雾,牙关紧闭,不省人事。 那一刻血煞珠认为蒋宏山之形比血聚兽之形厉害的多,故此将地血渗出,凝成蒋宏山的模样,想来刚才的血聚兽,不知是血煞珠从哪里遇到的怪兽,腿脚纤细,身形笨拙,在血煞珠手底下走过那么几个来回,血煞珠认为那东西还挺厉害,就将地血凝成那东西模样,出来招摇杀戮。 看得出血煞珠的认知有自我更新能力,用地血凝成蒋宏山模样,举止动作有了明显改观,挥突十分灵活,珠子下面的蒋宏山,一脸血色,伸出左手手掌来,竟然也有个翻手鱼鳞眼,不过那不是真道门,只是血煞珠模仿了蒋宏山的行动,那翻手鱼鳞眼竟然射出了一道血丝,直射瓜叶,一只瓜叶迅速枯萎了。 我见此状,越发爱惜血煞珠,此物竟然知道学习,刚才血聚兽细长的舌头一伸几米远,可以隔空打物,如今直接在手掌中喷射血丝,看那力道,打出个百八十米不成问题,血丝碰到物体后,即被手掌收回,打击半径更大了,而且人形血怪行动也更加灵活。这一切都来源于和蒋宏山战斗之心得,只在须臾之间,就学会了。 金雪斋查看蒋宏山半晌,说道:气息游离,和张舒望黄金童石幡神虎一样,元神不见了。 我心头着实吃了一惊,翻掌查看林慕蝉那位婆婆给的指头大的云纱细条,心里琢磨,不控制住血煞珠,轻易不可近其身。即便可以靠近血煞珠,对云纱能克血煞,我也没十足的把握。毕竟虫书只是轻描淡写,记载传奇般,写了那么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到底管不管用,只有天知道。 思量到此处,我扭头对付雷说道:你们不是一背包假龙珠吗?赶紧扔呀,我那瓜叶不比假龙珠便宜,掉一片咱们危险就多一分。 薛琴第一次说话,虽然面容很冷峻,声音却很柔和,话语也不多:王先生,别急! 然后看也不看我,径自在自己背包里翻找,掏出一个球来举目看看,又放回去,再次掏出一个来瞅瞅,又放回去,我那花果阵叶子频频枯黄,血煞珠在外面频频击打,不消一个小时,肯定能打出一片缺口来,只有楚凤楼在外围,时不时骚扰一下,打断血煞珠的扫叶进程,可楚凤楼孤身一猫,力量终究有限。 我见薛琴不紧不慢的样子就来气,栓束好鲛绡大氅,提了打兽龙筋,就要翻过叶子去,被鸿蒙老道拉住,老道说:王得鹿啊,依我看,咱们到此为止吧,何处青山不埋骨?非得占这个山头吗?弃了吧,跑远点,避避老龙团锋芒,这事也就过去了。他们四人的元神,我请个人和魏庆洲说点好话,看看能不能给换回来。 我正要和鸿蒙老道理论理论,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为何这老头的人生观如此怯懦,空有一身本事。 还没等开口,瞥见十六海刺剩下的几位抬着万艳花炉走到花果阵边上,我回头问道:你们这是? 内中有个答道:玉蕊夫人说,将她抬到阵前,她要看看血煞珠是何物。 说话间,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万艳花炉放在了我的脚下,炉盖开处,霞光万道,那大花骨朵幽幽出来,径自攀过花果阵叶墙,探头出去,花茎就从我肩头掠过,我叫道:玉蕊夫人,你不见外面血煞珠正在打叶子吗?把花骨朵放的低些,从叶子缝隙中窥看就好,你这样,一个血丝打来,你就挂了。 玉蕊妇人并不言语,也不开腔,径自将花骨朵伸出墙外,令我十分诧异的是,血煞珠底下的血人却不用血丝打她。 我在旁一边心疼掉落的叶片,一边问道:玉蕊夫人,你是不是有手段能克制血煞珠,它为什么不打你? 玉蕊夫人只是装作听不见,被问的急了,才说道:我非人间物格,它以为我与风云同质,懒得理会。 我计上心来,说道:给你这个云纱细条,你能把它贴在血煞珠上吗? 玉蕊夫人说道:不能,因为我要是去贴云纱,它就不认为我与风云同质了。必然相杀,我也扛不住。 薛琴翻腾了好久,好不容易掏出一个鹅黄色的假龙珠,扬手抛到了阵外,那鹅黄色的珠子叽里咕噜滚到地上,立马引起了血煞珠的关注,和前番一样,珠子从聚血人头顶上下来,绕着龙珠转圈,与前番不同的是,这颗假龙珠在血煞珠转动的时候,熠熠发光。 假龙珠所发的光芒,吸引了血煞珠的注意,转速越来越快,薛琴脑门上憋出几滴汗,口中喃喃急道:快跳舞啊,快跳舞啊,蝶形舞,蝶形舞…… 结果那假龙珠呆立不动,血煞珠绕了几圈以后,又放弃了。回到了聚血人头顶。 我问道:什么是蝶形舞? 薛琴有些着急,随手从背包中拿出一颗假龙珠在我面前比划道:设计上,它应该这么跳动,可是扔出去却没有这个效果,很难碰到天时地利的战局,让假龙珠正好契合环境,得以以假乱真。我想,我们这个方法从本源上就是失败的,模拟不了真龙珠的行为方式。因为真龙珠在不同环境下会有千差万别的体相。 最后那句话薛琴像是冲着付雷说的,付雷一脸失望,与刚才立功心切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与此同时,玉蕊妇人在我们头顶突然开口说道:你们那假龙珠蝶形舞有什么用? 付雷意志消沉的说:血煞珠绕着真龙珠转动的时候,真龙珠会熠熠发光,然后跳蝶形舞,这个舞一跳时,血煞珠会呆立不动,静静守候,等到蝶形舞跳完,他们两个会相互绕圈,然后两珠交合,就在交合的当口,我们的假龙珠可以让血煞珠心思迷乱,自己杀死自己。 我说道:不用,你们只要能让假龙珠跳蝶形舞,血煞珠呆立不动就可以了,这一点都没做到,谈何让血煞珠心思迷乱,你们怎么知道它会心思迷乱? 付雷说:其实我们试过一次了,那一次差点就成功,当然是在海底,只因龙珠这东西随环境变化,意趣莫测。在陆上的门道现在还没完全掌握。 玉蕊妇人忽然说道:你再把刚才假龙珠的蝶形舞,模拟一遍,我看看,也许我能做到。 薛琴因为屡受打击,不想再为演示,付雷却不甘心,用手捅捅薛琴后腰,与他耳语几句,薛琴这才勉强又给玉蕊夫人演示了下蝶形舞是如何跳的。 玉蕊夫人便不再言语,将花骨朵径自伸到花果阵外,花瓣幽然开了,霞光起处,花盘之上赫然浮着一颗假龙珠,也是鹅黄色的,那龙珠浮空而去,径自射向血煞珠。 我知道那枚龙珠正是玉蕊夫人的绿叶假身,用一片叶子幻化而来,一如我和柳向晚当时的身体。 血煞珠一见,大为动情,又飞过来一番环绕,此时那绿叶假龙珠跳起了蝶形舞,正是刚才薛琴所演示的。 果不其然,血煞珠呆立不动,我心中大喜,暗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云纱管不管用在此一举,我得下去试试,如果成功,除了血煞珠之患,如果不成功,我大不了也和黄金童张舒望一样,元神回不来了,附在血煞珠之内。 当时来不及细想,我翻过花果阵,径自跳到了地上,一把将云纱细条从古钥上扯下来,小心翼翼拿着,快速靠近血煞珠,血煞珠只是嗡嗡作响,周身围绕着血雾,对我的举动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我轻轻的将云纱垂在血煞珠顶上,离血煞珠切近,我才发现,血煞珠内有东西游走,在里面滚动,表面似有一层高压电,这是嗡嗡响声的本源。 我将手一松,那云纱细条缓缓将落,正好落在血煞珠之上,云纱瞬间紧紧包住了血煞珠,如同一道金箍一样,血煞珠忽然上下乱跳,往上跳时,离地十几米高,往下砸时,直直砸入土壤。 把花果阵周围所有人都看呆了,我脱口说道:古之人不我欺啊,虫书之记载,非是空穴来风,一字一句都有其用意,云纱降血煞果然见效。 紧接着我就听花果阵中传来惊呼:蒋先生醒了! 我一听蒋宏山醒了,张舒望、黄金童、石幡、神虎必然转醒,果不其然,阵内频频传出欢呼声音,我知道这算是将血煞珠将住了,当下不敢恋战,爬上瓜叶,急忙回阵。 物类感克之法就是这样,天地之妙本是一层皮,说破了易如反掌,如果说不破,耗死几辈人都难晓其中道理。血煞珠虽然厉害,硬碰硬我们打不过它,但天地造此物之前,早已把降物造好了,不肯由它一家王霸无对。我能如此轻松将血煞珠降住,与在场所有人的努力有关,没有众人袭扰阻止,血煞珠早就破了花果阵,没有林慕蝉,也就没有云纱,没有付雷和薛琴,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血煞珠呆立不动,没有玉蕊夫人,也就没有与之契合的假龙珠体相。没有我的虫书,此法更是无从谈起,我们大家齐力将血煞珠糊弄了。 血煞珠在空中跳动了很久,忽然间不动了,刚才聚血而成的人形蒋宏山,一根血线抽入血煞珠体内,如同抽丝剥茧,一袋烟的功夫,血人消失殆尽,全部被抽回血煞珠内。 我知道,血煞珠不打算再和我们斗下去,准备撤离,想来云纱包珠,对它来说,如同上了紧箍咒,我心中有一股贪念,那就是这东西到底能不能赶到我手? 第二百三十六章十二金龟搅海兽 血煞珠不动以后,浮在半空,约有一人来高,不再转动,只是嗡嗡作响,我在瓜叶之上,演虫符,赶虫符,烧了一小叠子,血煞珠毫无反应。当然也不能算作无济于事,本来血煞珠是要离开的,结果往东飘不数米,被我一通虫符感应的不走了,呆呆的浮在空中,也不离去,也不近前。 黄金童、张舒望、石幡、神虎都已苏醒,纷纷跑到花果阵前,见我左右烧了十数张符,眼见血煞珠无动于衷,黄金童道:这是赶不了吧?不要强求,它不打咱们就行。 我猛然回头,见黄金童等四人神色淡定,问道:你们重新换回自己身体,这会儿应该是躺着不想动,深深厌恶自己身体才对,怎么就能如此淡定的谈话呢?这不对呀! 黄金童摊摊手,石幡和神虎一脸茫然,只有张舒望说道:是不是人老了,各种机能迟钝?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众人也纷纷附和: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见血煞珠在阵外浮空,毫无举动,知道我们安全了,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未曾除掉,也未曾收伏,落得一个不战不降的局面。坐在瓜叶上对他们四人说道:难道就我有排斥自己的反应? 众人都解答不出所以然来,玉蕊夫人的绿叶假龙珠早已随空飘化了,花骨朵在我烧符意图赶血煞珠之时,也已回到万艳花炉之内。此时花炉盖却忽然开了。 玉蕊夫人幽幽探出花骨朵,顿时霞光四射,飘忽到我面前,一个声音在里面说道:王得鹿,我虽不知道血煞珠能为几何,也不知道其来历,但我觉得被血煞珠碰死的假身,元神归体,可能没有厌恶自己身体的感觉,你已经两次换身体,癖瘾已成,虽然金雪斋先生答应列妖方治疗,但何时何地能立竿见影,见到效果,尚在渺茫,现今血煞珠一动不动,且放归了四人元神,你不妨去碰它一下,让它毒死你,元神归体,也许就没有换身体带来的痛楚,不过我只是一个建议,对这东西道门机理摸门不着,只是以现象推测,去与不去,你自己掂量,免得惹出事来,我兜不住。 玉蕊夫人一番话说的很有道理,黄金童一拍大脑门说道:得鹿,你还别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被血煞珠毒死回来的元神兴许就没有那种厌恨之感。你可以去试下,免得幻体的毒瘾上来,自己难受,寻死觅活。 我心中也想着上前试下,虽然绿叶虚影带来的快乐一直在心间荡漾,但换回自己身体以后的痛苦也记忆犹深,不如早早戒掉的好。 当下我将鹿骨刀和打兽龙筋交付黄金童拿着,因为花果阵内人很多,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虽说都是来帮忙的,可身在江湖许多时日,也不得不防。交付黄金童以后,我念开花果阵,从阵中走了出去,走到血煞珠底下,相了相,伸开手臂堪堪能够摸得着,当下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扬起手来,用手指头碰到了血煞珠,当即如触电一般,不省人事。 我再次醒来是在帐篷内,睁眼的那一刻,长出一口气,自己的元神总算是回来了,不管怎样,命算是保住了。慢慢支起身子,感觉内心还是有一丝烦躁,但对比第一次换身体时,这种感觉要轻微了许多。至少不再想自杀了,我触碰到血煞珠不省人事之后,元神立即回归身体,众人还都没来得及到帐篷查看。帐篷内只见林慕蝉裹着个破毯子昏睡的在地上,她太累了,我没有打扰她,另外李文强等四个森林警察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紧紧依偎在一起,见我苏醒,如见妖孽,我知道今天这四个哥们需要心理疏导,但眼下还不是时候,等我战败魏庆洲,再做理会。 我昏头昏脑的出了帐篷去见大家,蒋宏山刚刚恢复心智,在手下人簇拥下,坐在花果阵内一块石头上,兀自惊魂未定。 众人见我出来,纷纷问道,感觉怎么样?我说还好还好,至少不想自杀了,玉蕊夫人一见此景,也不搭话,径自缩回万艳花炉之中,盖上炉盖不再出面。我扔惦记着血煞珠,踩上瓜叶一看,血煞珠竟然飞到了花果阵下,一个念头在我心间盘旋,血煞珠在被云纱覆盖之后,性情大变,莫非第一个触碰到它的元神即是主人?赶此虫先要人性命?想到此处我激动不已,当即给黄金童等人说了自己想法,黄金童讪笑道: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这东西既然息兵霸战,就是咱们的造化,还想着收入囊中,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面对血煞珠这种奇怪的生物,我不再试它一试如何死心?当即站在瓜叶之上,对着底下血煞珠用手势演了一个虫法,叫它后退。结果血煞珠无动于衷。我多少有些心灰意冷,难道真如黄金童所言,我是痴心妄想?不行,不试出个子丑寅卯来,如何能给自己个交代。再用虫符试试,当即我又烧了一张演虫符,也是叫血煞珠后退,结果仍然无动于衷。 张舒望在侧说道:王得鹿,别费心了,先让这珠子待在这里吧,眼下当务之急,宜将剩勇追穷寇,先把魏庆洲解决掉是正理,否则我这残年都不得安生。 我仍不死心,对张舒望说:等会,我再试最后一下。 众人见我爱虫心切,又担心东鲛之人仍有手段俘获血煞珠,迟早是个祸害,由着我再次试试。我又掏出一张虫符,对着血煞珠烧掉,打了个演虫的手势,令它后退,结果奇迹出现了,血煞珠飘飘摇摇向后飞出十多米,我大喜过望,差点跳起来,叫道:我说吧,成功了,怎么样?怎么样? 我欢喜雀跃之中手舞足蹈,差点从瓜叶之上掉下来,当即念了开阵门的诀,张舒望想拦住我,可惜已经晚了,大叫道:王得鹿不可,万一是这东西诡计怎么办? 话音落下,花果阵门开了,我忽然觉得张舒望说的也很有道理,为什么前几次演虫之法,血煞珠都不为所动,这次却成功了呢?里面透着不为人知的猫腻。但为时已晚,瓜叶呼啦打开了一个缺口,血煞珠随时可以飞进来。 我心中暗忖道,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不想血煞珠并没有飞进来,仍然在阵外不远处幽幽漂浮,我愣在当场,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是赶成功了?还是没赶成功,一不与我们厮杀,二来虫法招呼不动,不知其何为。金雪斋在旁说道:王得鹿,你这是赶了半头虫,你的指令这血煞珠只有一半肯听,只能如此解释了。 半头虫?我心里兀自想笑,半头就半头吧,只要它不攻击我们就好。我壮着胆子,从花果阵中走了出去,黄金童想拦我,被我挣脱了手,走到血煞珠切近,只是嗡嗡作响,并无异样,我在血煞珠底下又烧了一张演虫符,打了个演虫的手势,将我十三格百兽囊放置在地上,打开囊口,示意血煞珠进去,无效!紧接着再烧一张,再次演了个虫符,令人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了,那血煞珠慢慢的降落下来,跌跌撞撞的钻进了我的百兽囊。至此我始信金雪斋的判断,原来我当真赶了半头虫!一半时候听我的,一半时候不听。 但好在总算将其收入囊中,不怕它跑了,我那龟甲百兽囊是我祖师爷传下来的物件,不管是何等奇虫异兽只要进去,我不放出来,饿死它也出不来,只得再寻高人,习学另外一半的赶虫妙法。 众人见我收了血煞珠,无不欢喜,只有蒋宏山阴沉着脸,若有所思。 柳向晚也没有表现出喜悦之色,而是站在瓜叶之上望着东面,忽然大叫道:王得鹿快回来,魏庆洲杀来来。 我慌忙往东方一看,可不是嘛,魏庆洲站在一只海龟之上,持定斩妖剑,带着十来个海龟,卷着一阵烟尘,飞奔而来。 我大惊失色,这十几只海龟体型都不甚大,比脸盆略大一些,通体金色,奔跑速度只略逊于楚凤楼,心中一丝诧异掠过,为何魏庆洲不再动用其他海兽,只是这十二只海龟,肯定大有名堂。 当时慌忙拾起龟甲百兽囊,封住了囊口,准备往阵内跑去,结果一看情势,心道不好,晚了!魏庆洲冲的太快,根本跑不回去,而且魏庆洲用的是狼逮鼠的法子,根本就不来追我,而是去堵花果阵开启的瓜叶小门,大凡狼捉肥鼠,即用此法,不去追鼠,而是直扑肥鼠洞口,以逸待劳。虫书异兽兵法一十三篇,有这个记载。 我一见回不了花果阵,急急打了个演虫的手势,因为变天吼在阵外,它见我的虫法手势,慌忙向我跑来,却被三只海龟丁字脚围住,变天吼当即与三只海龟厮打在一处,两个回合没走下来,忽然有个龟壳罩子,将三足变天吼罩住,不知其死活。 我一见这情景撒腿往花果阵反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金童!鹿骨刀!鹿骨刀! 喊过以后,我后悔了,这是暴露自己没拿鹿骨刀,魏庆洲何许人也,这还能听不出来? 金雪斋站在瓜叶之上,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家集体出去,这是魏庆洲的第三手,东海伏波兽的亲兵卫队,十二金龟搅海兽。 第二百三十七章血海毒绳 魏庆洲脚踩一只金龟,早早的掠到了花果阵一侧,正是我出来的位置,花果阵内之人,没有办法,只得赶紧关闭阵门,金雪斋一声大喝,众人纷纷涌上花果阵的瓜叶上,隔着瓜叶的缝隙,往外查看,花果阵遮天蔽日,只有稀疏的阳光洒落到阵中,因此我看不清都有谁,只听到花果阵内嘈杂异常,没个准主意。 魏庆洲亲自站在花果阵下,指挥六只金龟搅海兽朝我逼来,那金龟速度极快,我根本猝不及防,须臾之间,就围在了我的面前,我心道不好,急忙去找丛芒,还没掏出来,只觉得脑中一片金星,我没了知觉。再次睁眼,发现额头上一只小猴子,原来是猳道士,林慕蝉一头乱发,睡眼朦胧,站在猳道士身侧,黄金童站在林慕蝉旁边,原来黄金童一见不好,立即将帐篷里的林慕蝉拉出来,林慕蝉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匆匆用了猳道士,将我拘于阵内。 好在有惊无险,魏庆洲这一仗打的极有章法,先用老龙团海兽摆个双龙阵试试火力,其实如果没有鸿蒙老道和玉蕊夫人,双龙阵围豹伏山,破花果阵只是个时间问题,但他料到了不虞之情况,将血煞珠用作后手,一般血煞珠一出,所向披靡,他十分了解血煞珠的威力,虽说我是个赶虫的,血煞珠也是种虫,可魏庆洲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担心,这么多年的江湖路数,他知道血煞珠没法赶,没曾想南鲛人早就盯上了血煞珠,血煞珠在哪里出现,他们就派人盯到哪里,南鲛人与东鲛久战多年,早已能够感应大运点兵符,这个符一旦出现,他们会派人立即赶往现场,到豹伏山一看,上面有魏庆洲摆的双龙阵,知是暗河运兵而来,联系了蜃奴,蜃奴直接联系到我,虽然他们提供的假龙珠没有起到预想效果,却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概念,在玉蕊夫人帮衬下,得以将云纱盖在血煞珠上面,这些人,缺一个我们都得死,冥冥之中,殆有神助。 魏庆洲对我是下了死手,这人历经百有余年,虽然死了一半,但残智尚存,发起狠来,无人能及,运了三波杀手,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当时魏庆洲见我忽然没了,并没有弄清楚是什么事,也不知道猳道士是何物,仰着半张死人脸,抬头望花果阵上观瞧,我登上瓜叶,拨开一片叶子,冲魏庆洲喊道:姓魏的,你点来血煞珠,都被爷爷收了,还要怎样?你以为东海伏波兽的亲兵十二金龟就能把我怎么样吗?我告诉你,一会开了阵门,叫你们全部灰飞烟灭。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狂妄劲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因心中一股怨气,林慕蝉误飞锁鳌礁,虽有冲撞的意思,但大家都是暗三门里之人,没必要下杀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擒住林慕蝉要行不轨之事,就是魏庆洲的不对了,即便法理上讲,我偷袭他那一刀也算正当防卫,想找我报仇也在情理之中,可我没想到魏庆洲杀心如此炙热,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我喊完话以后,魏庆洲仰着那张死人脸,气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并不搭话,持定斩妖剑,朝东方一挥,刚才围阵剩余之海兵残部,哗啦啦一发涌了上来,也不摆阵型,作散兵游勇之状,每个海兵胳膊之上拴着一根红绳。 吴天成自打进了花果阵,话语很少,毕竟初降,在我开阵门赶血煞珠之时,就一直站在花果阵角落里,我被猳道士拘进来之后,他正站在瓜叶之上瞭望,见海兵都栓了红绳,叫道:血海毒绳? 我回头问吴天成道:什么是血海毒绳? 吴天成说道,这是要死斗啊,直到最后剩下一个海兵为止,这个毒绳是个咒门儿,拴上以后,此战不血拼到底,这些海物回去也是个死。故此不再摆阵型,人人拼死向前,咱们极度危险。 我明白吴天成的意思,要说两帮人对战,其实没有死斗的道理,大家各为其主,但命是自己的,刀枪无眼,能不上前就不上前,被对方强势一冲,借着那股子劲,就坡下驴,败退下来也就罢了,真要是兵卒个个死斗,以少胜多的战例不胜枚举。吴天成自己就是个例子,被五仓化色丹折磨多年,一旦有了投降机会,瞬间就叛变了,但如果系了血海毒绳,必然死斗到底,更何况老龙团海兵比我们人数多得多,不要命起来,相当可怕。 我当即招呼众人近前,算是大战动员会,对众人说道:外面海兵和十二金龟围了花果阵,形势十分紧急,我觉得咱们擒贼先擒王,先杀魏庆洲,魏庆洲一死,咱们就好办了,海兵虽多,骁勇死战的话,咱们可以从长计议,打消耗战,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一周,总有将他们耗尽的时候,大家怎么看? 众人一听,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开始商议如何除掉魏庆洲。 林慕蝉没等众人说话,第一个站出来说,我去杀魏庆洲,我能毙其首,但是他首级能复归原位,这是个问题。 石幡接茬道:是啊,比较难杀,咱们就从其首级入手,滚落以后,能不能不让他复归原位呢? 黄金童在旁插言:怎么就不能,让山坠子或者楚凤楼埋伏好,只要其首级一落地,叼着就往回跑,跑回来咱们再想办法,毙其首级。 我说道:还用想办法?五丁烈火就好使。 柳向晚因为没有换回身体,仍然比较兴奋,叫道:为什么用山坠子和楚凤楼,太危险,猳道士拘来多好? 众人一听,频频颔首。 但张舒望忧虑道:不妥不妥,猳道士只听林丫头的,林丫头飞天取首级,谁来指使猳道士,还是山坠子或者楚凤楼。 石幡一听道:不行我去取魏庆洲首级。一指韦绿说道:叫韦绿给我策应,一旦我回不来,让她一阵黄风将我卷回来。 黄金童却面露难色,毕竟韦绿刚刚怀孕,黄金童舍不得。 我们七嘴八舌,一番议论,渐渐的,一个完整的思路浮现了出来,柳向晚先用吞吐兽作风,吹开一条路径,我用雌吞吐兽酿雾迷山,鸿蒙老道八步打灯裹着石幡出阵,出了阵柳向晚只管吹风,将雾气吹进,那时石幡差不多得手,得手后就罢了,林慕蝉用猳道士单拘人头,如果石幡不得手,林慕蝉飞天再取魏庆洲首级,我用山坠子拘人头,只是瀛图拘人反应较慢,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我若第一时间没将首级拘来,只得韦绿黄风摄物,确保万无一失。 蒋宏山、何半仙、梅花卫、截河队、十六海刺,只管侧翼杀海兵,先冲乱了阵型再说,黄金童、张舒望、胡解放专打十二金龟,司马仁已在帐中做好了魏庆洲的生祠,以感应爽错之术,让魏庆洲手段大打折扣,瓜力士只负责开关阵门,大家齐力而为,胜败在此一举。 详细步骤计划好以后,大家各就各位,我先用雌吞吐兽酿了一山的雾,瓜力士大开阵门,所有出战的人都涌了出去,柳向晚早已看清魏庆洲位置,因为自己还是绿叶假身,不避刀剑,冲在最前面,由于长期使用吞吐兽,她对风力拿捏很有分寸,既不吹动魏庆洲,又要将其周围兵丁吹个七零八落。几阵狂风过后,柳向晚折返回来,开始吹两翼,以驱散雾气,我也开始让雌吞吐兽收雾。 雾气稍稍消散,十步之外能见人的时候,鸿蒙老道罩着石幡从花果阵边缘直冲入敌军,鸿蒙老道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被魏庆洲围在了豹伏山上,走也不是,打也不是,反正已在魏庆洲面前撕破了脸,此时也是身不由己,加之我们众人极力怂恿,不拼血一战,也说不过去,故此安安稳稳罩着石幡前去。 由于雌吞吐兽在吸雾,那雾散的很快,我将丛芒扔到阵下,丛芒作起虫法来,先给魏庆洲手下几个小团头上了虫斑,拿的他们东倒西歪,后又作起虫法,原来海兵之中虫类能占到五分之一左右,都是些深海小虫,又因其都不甚奇异,中土虫书记载不多,故此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丛芒一运虫法,看出来了,有五分之一的海虫呆立不动,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如果变天吼没被金龟罩扣住,我这两头小虫解决三分之一的海兵问题不大。蒋宏山等人已经在阵外和海兵厮杀开来,打的昏天暗地,蟹壳虾脚,漫天飞舞,我略略观察了几眼,发现蒋宏山此战有个避讳,他见到海兵就杀,一旦碰到十二金龟其一,立即招呼自己手底下人,避其锋芒,不敢与战,绕着十二金龟打。 生铁孩冲到一个金龟面前,刚要挥起铁脚,咣当一声响,一个大大的龟壳罩子将其扣住,生铁孩再也没出来。张舒望赶紧祭起飞石毒针来打,忽然一个金龟两腿直立起来,凭空祭出一个龟壳,将那些乱飞的毒针飞石全部吸入壳内。 石幡和鸿蒙老道已经逼近了魏庆洲,石幡箭步猛然蹿出八步打灯,结果魏庆洲脚下金龟瞬间祭起一个大龟壳来,将石幡扣在了地下。 第二百三十八章魏庆洲之死 石幡从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罩子里出来后,即被一个龟壳扣住,出师不利,林慕蝉当即念开花果阵顶上的瓜叶,准备出击,我心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万一林慕蝉也被金龟罩扣住,可就毁了。我上前一把拉住林慕蝉的胳膊,她那翅膀弹开之时,差点打到我,林慕蝉惊异的回头看看我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我说道:慕蝉,还是我去吧,你用猳道士拘人头,会快一些,那金龟不好惹,万一能感应到你近前,一下子扣住你怎么办?扣住石幡和生铁孩也就罢了,人家没有翅膀,你被扣住,蓝翼断了如何是好? 林慕蝉执意要去,说道:我想亲手杀了这个老贼,你别拦我。 我揪住林慕蝉死活不松手,按住她的肩头说道:你听我说,我有惊雷遁,过去之后,可以偷袭,你飞天而去,一不小心被金龟察觉了就回不来了。 林慕蝉极为感动,脸上泛起一片苹果红,幽幽说道:万一,你被金龟罩扣住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你,还是我去吧。 听得我心头暖洋洋的,这是我和林慕蝉说的最热的情话,我大为感动。林慕蝉最终挣脱了我的手,从阵顶瓜叶门中,冲空而去,直上云霄,谁也不知道她会从哪个位置俯冲下来,在飞天过程中,有个蜉蝣丝网网住了林慕蝉,被她挥舞木刀划开。 我慌忙准备瀛图峨眉和山坠子,因为得手只在眨眼之间,不一会我远远望见天际白云之下,林慕蝉俯冲了下来,速度极快,她倒挂着镰刀,镰刃在身体的右侧,她想从魏庆洲的左侧俯冲划过,镰刃正好切中脖颈,用速度将其首级挂下来。 林慕蝉在空中寂静无声,魏庆洲正在盯着鸿蒙老道,石幡被金龟罩子扣住后,鸿蒙老道索性坐在魏庆洲面前,一言不发,盘腿打坐,别说是魏庆洲,连我也不知道鸿蒙老道要做什么。这个举动很奇怪,他不打别人,别人也打不了他。也不去救石幡和生铁孩,只是闭目打坐,魏庆洲一脸焦急之色,不知道是在生疑,还是在等什么东西,不过他还没想出如何对付鸿蒙老道,只是在打鸿蒙老道的主意。林慕蝉在其背后高空悄悄的俯冲了下来。 就在紧要关头,忽然一支蜉蝣冲天丝网向高空喷射而出,我才明白过来,魏庆洲暗河运兵之时,早已将蜉蝣冲天丝网埋伏在花果阵周围,但并不对地面诸物喷射,而是只做防空之用,单为防林慕蝉准备的。 丝网喷射之后,林慕蝉左手快速挥舞木刀,将丝网割开,嗤嗤有声,魏庆洲忽闻身后有声响,猛然回头,见林慕蝉在半空中挂着镰刀,要偷袭自己,不由怒从心中气,脚下金龟金光一闪,祭起一个大罩子冲林慕蝉扣去,速度极快,眼看就将林慕蝉扣住,林慕蝉在金龟罩底下一个鹞子翻身侧身改变飞行方向,擦着罩子边飞了出去,两翼一收,朝花果阵飞来,林慕蝉不傻,偷袭不成功,仅凭自己力量是打不了魏庆洲的。 我慌忙念开花果阵,在顶上开了几片瓜叶,林慕蝉钻了进来,落在我旁边一只巨大瓜叶之上,气喘吁吁的说: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偷袭失败…… 我安慰她说:没事没事,能回来就好,刚才我替你捏着一把冷汗,还是我去吧。 林慕蝉在空中的灵活度是谁都比拟不了的,石幡会穿帘花影,都没能逃脱那罩子,想来韦绿黄风摄术也难逃其法,林慕蝉能在金龟罩下脱身,极为不易。 我悄悄念开一个瓜叶钻了出去,林慕蝉连声嘱咐我小心,我说知道,你用好猳道士,切记切记。 林慕蝉点点头,我用了惊雷遁,爬出阵外,之所以爬出去是因为怕魏庆洲看见花果阵门大开,又不见有人出来,肯定会怀疑是我,会有所防备,偷袭的关键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鸿蒙老道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虽然对战事起不到多大作用,但吸引了魏庆洲一半的注意力,这对我的偷袭行动,是十分有利的。 何半仙蒋宏山等人正打的焦灼,他们的人虽是十分厉害,但架不住老龙团海兵众多,略有些劣势,不过勉强可以支撑一段时间,魏庆洲的金龟搅海兽如果下手,那几队人马必败无疑。 我念着惊雷遁诀在冲杀的海兵中左躲右闪,好不容易绕到了魏庆洲的身后。提着鹿骨刀暗暗告诫自己,要镇静要镇静,静悄悄的在背后,朝魏庆洲脖颈就是一刀,鹿骨刀见骨即开,割别的不行,切肉剁骨那是专业器具,只见魏庆洲的脑袋骨碌滚落,我刺杀之时,没忘了念惊雷遁的口诀,没有现身,魏庆洲脚下的金龟没做出任何反应。 我大喜过望,偷袭成功,首级在地上滚了两滚就消失了,我知道林慕蝉配合的也很好,我得赶紧回去,因为只有我会用五丁烈火符。 当下绕过鸿蒙老道,快速跑回花果阵,念开阵门,闪了进去,进去一看,里面留守的几个人乱作一团,手中各持器械,有拿锅的,有拿勺的,林慕蝉拿着一个塑料脸盆,追着一个东西跑。 我定睛一看,原来魏庆洲的首级在飞,虽然飞不高,离地只能四五尺,却极其灵活,好几个人都扑不着它。众人乱做一团,犹如扑蜻蜓一样。我知道这是魏庆洲的手段,虽然被斩首不死,但他万万没想到首级落地,会被拘进花果阵来,一时也慌了,祭起飞头来,像个没脑袋的苍蝇乱飞。 后来文若山用个瓦当,扣住了那人头,人头遂一动不动,这是个彩字道门,也就文若山能扣的住。文若山刚才在帐篷之中十分尴尬,因为与我的关系不远不近,不如我和黄金童等人关系近,又没何半仙等人关系那么疏远,因此两边都站不上队,我们在计划方略之时,他默不作声,乐得无人关注,文若山是个惜命的老好人,致力于暗三门交际,打打杀杀的事向来不积极,因此在角落里被我们忽略,没有安排他事情,他也乐得不用出阵冲锋厮杀。 此时见魏庆洲的人头飞了进来,再不帮个手,自己心里也说不过去了。这才祭起瓦当,扣住了人头,林慕蝉见我安全回来,正要去揭那瓦当,文若山在旁边叫道:先别动,你一揭瓦当,人头就又飞了,不能揭。 林慕蝉看看瓦当对我说道:那就用五丁烈火符把瓦当一起烧了吧。 文若山一听这话,气的快哭了,说道:这是我祖师爷传下来,麒麟皮瓦当,我指望这东西过日子,你倒好,一句话就给我烧了,你赔不起知道吗? 众人正没有主意,偷袭倒还算是顺利,计划之中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小插曲,魏庆洲的人头会飞,一不留神就漫天乱窜。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司马仁从帐篷里走出来,问我道:王得鹿,塑像都弄好了,什么时候开始感应爽错。 我一听司马仁这番话语,大喜,老天爷这是要灭魏庆洲呀,当即回答道:你赶紧用起感应爽错之术,越快越好。 司马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径自转回帐篷之中,运用起感应爽错的法门,我登上瓜叶一看,魏庆洲剩下的半截身体,持定斩妖剑,开始还晃晃悠悠的走几步,此时浑身颤抖。我知道这是感应爽错之力起效,司马仁给魏庆洲上了一柱高香。 我急忙跳下瓜叶,对文若山说:文大哥,我叫你揭开瓦当时你再揭。 我从自己百宝囊里掏出一张五丁烈火符,持在手中,对文若山说:揭开吧! 文若山抽走那麒麟皮的瓦当,魏庆洲的头颅也在剧烈的颤抖,不能再飞,我将五丁烈火吧嗒一声贴在魏庆洲一半僵尸皮脸的脑门上,动用口诀,那符烧了起来,头颅烈焰熊熊。 我登上瓜叶一看阵外,魏庆洲剩下的尸体,脖颈处,一口脏血喷了出来,只有自己脚下的金龟搅海兽兀自在爬,阵外众人一见,倒了魏庆洲无头尸身,知道我们已经得手,除了魏庆洲,愈发抖擞精神,与海兵残部厮杀在一起。 我望着熊熊烈火,长出一口气,百年来能让暗三门翻江倒海的魏庆洲,就这样被我们集体除了,终于不用再担心魏庆洲追杀,心情为之一快,老龙团千余人众也算解脱了,我豹伏山风平浪静之后,我就和金雪斋再去锁鳌礁,把老龙团众的五仓化色丹毒,全解了,也是件好事,在暗三门江湖留下光辉的一笔,想到此处,我不自觉的笑了。 须臾那头颅被烧成了灰烬,林慕蝉也似出了胸中一口恶气,魏庆洲百年来作恶多端,不知道糟蹋了多少秒,妙龄女子,早就该死。阵内阵外无不欢喜。 我见灰烬随风飘散,登上瓜叶,查看敌情,准备出阵厮杀,面对剩下的海兵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真刀真枪的慢慢打。 正要打开阵门,我们倾巢而出,只听阵外鸿蒙老道坐在地上叫道:我压不住了,实在压不住了,你们快撤回阵里,快点! 鸿蒙老道喊这番话用的是自己的真气,声音很大,阵外众人都听到了,不知道鸿蒙老道那话从何说起,都感觉很奇怪,愣了一会,只见鸿蒙老道忽然身体弹起,飘飘然往阵内冲来,他刚才所处的位置,忽然冒出个泉眼,一股大水涌出。 第二百三十九章伏波兽信兵 蒋宏山和何半仙都是老道的江湖术士,一见这情景,知道不好,魏庆洲虽死,但都担心他临死还有后手,见鸿蒙老道神秘的跑了,不敢恋战,招呼手下人等,一发回花果阵。 黄金童更聪明,哪能看不出门道,将柳向晚一把拉住,往回便跑,张舒望紧紧跟在后面,柳向晚冲起锋来不管不顾,所以黄金童先拽柳向晚。众人纷纷往回跑,瓜力士频繁开花果阵门,免不得放进几个花果阵切近的海兵,都被阵内的人一一打杀。 黄金童等人是最后一批进阵的,就在进阵的当口,那泉眼里面忽然涌出一个大海螺,被一个大寄居蟹驮着,嘎达嘎达的往花果阵这边走来。 于此同时阵外所有海兵所栓的血海毒绳都化在了身上,开始有序的往东撤离,不到两分钟时间,撤了个一干二净。连十二金龟也撤了,只留下几个金龟罩依旧扣在地上,我也不知道罩中人会不会有事,被扣的久了,会不会化成脓水?但我能感应到三足变天吼在罩中一切正常,想来石幡也无性命之忧,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先退敌,再救人。 我被眼前景象惊的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见鸿蒙老道坐在花果阵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才明白过来,他刚才那奇怪的举动,并不是特立独行,企图引起蒋宏山的注意,而是另有所为,目的是镇住刚才那个泉眼。 凭空在地上涌出个大泉来,对于海族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开始怀疑魏庆洲在临死之前是不是留了一手,要水淹豹伏山, 但那驮着海螺壳的寄居蟹走出来以后,泉眼的水越来越小,山顶的海兵毒绳自己化解掉,就在全部撤走之际,泉眼中的水不再往外冒了。只有那寄居蟹,兀自驮着大海螺壳往花果阵走来。 我走道鸿蒙老道跟前问道:老道,那个泉眼是什么?危险不? 鸿蒙老道说:还能有什么,东海伏波兽来了! 此语一出,众人齐声惊讶,啊!我惊道:那寄居蟹就是东海伏波兽? 鸿蒙老道摇摇头说:不知道,没见过东海伏波兽,但我刚才感觉到了地下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要上来,因此坐在地上想压住它,不让它上来,结果相持了一会,我感觉自己力量不支,压不住了,这才喊他们回阵。 我对众人说道:那海螺壳不会能唱凝血歌吧,大家要小心。围阵的海兵莫名其妙的撤离,是不是代表着有一个大杀戮机器来了? 鸿蒙老道深沉的点点头道:极有可能!不得不防! 众人都十分好奇,紧张中蔓延着浓烈的恐惧,鸿蒙老道问我说:王得鹿,你那血煞珠能用吗?如果东海伏波兽真的来了,我就不得不出手了,量我一己之力,胜东海伏波兽,怕是困难,刚才已经在暗中较量过一手了,我不敌,你如果能放出血煞珠去,合我们二人之力,差不多能与东海伏波兽战平,在加上其他人帮忙,兴许能胜。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只赶了半只虫,血煞珠并不是每句话都听我的,此虫新入手,如何使用虫书全然没有记载,我得自己慢慢摸索,放出去恐怕是要帮倒忙,如果我能运用的话,何必让大家打的如此辛苦?血煞珠这东西,可不是别的虫,比如丛芒,如果不会使,放出去的危害不会太大,血煞珠万一误碰自己人,可就一命归西了,还是谨慎些为好。 鸿蒙老道哀叹一声,对我说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你就是不听,这仗只会越打越大,你看是不是?你收了血煞珠,魏庆洲要和你死斗,你打杀魏庆洲,人家的后台老板如何肯依?东海伏波兽一定来找算你,就算你有通天本事,侥幸把东海伏波兽降了,后面还有灵感大王,你知道不? 鸿蒙老道这番陈词滥调,说的我有些认同了,不经历一些事情是体会不到其中真谛的,确实如其所言,仇恨是不能以仇恨解决的,只会越卷越大。可目下如果真是东海伏波兽到来,还得硬碰硬,要不然只能被杀。 那寄居蟹拖着螺壳溜溜达达从魏庆洲尸身旁边走过,立足呆立了很长时间,我一看,这肯定是东海伏波兽无疑,自己下属死了,于情于理也得凭吊一会。 我没想到东海伏波兽会是一只寄居蟹驮着一个螺壳,感觉很奇怪,就问金雪斋和吴天成说:东海伏波兽就这么大点? 金雪斋在老龙团还不如我们耳目深,不知道东海伏波兽长什么样,也没见过,吴天成有些耳闻,说道:传说东海伏波兽是不大,但绝不是只寄居蟹,这东西应该只是东海伏波兽的信兵。 原来很多大异兽,有些场合是不能亲自出面的,得保持自己的神秘感,比如黄河水夔是不可能亲自去采河星膏的,得蒋宏山出面,如今魏庆洲已经被除,东海伏波兽的代言人没有了,只能派出个信兵,只为传话而来,并不是真身。那螺壳是发声之器,吴天成所论是很有道理的,扛着螺壳的寄居蟹只是一个小信兵。 果不其然,走到花果阵下,那螺壳里面嗡嗡呜咽,如海啸之声,模模糊糊传出一句话来,谁把魏庆洲给杀了! 既然东海伏波兽要来传话,你有来言,我得有去语,不能吓得我连话也不敢说,我站在瓜叶之上,当即朗声叫道:是我王得鹿杀的,你是谁? 那螺壳里面呜咽有声,模糊说道:我是东海伏波王。 我一听原来这东西自己称自己为王,够狂妄,不过它狂的有些实力,自己一个手下魏庆洲,就能有如此实力,能摆海兵双龙阵,能点来血煞珠,杀的昏天暗地,如果不是偷袭成功,面对面我们很难干过他。 那螺壳见我不言语,继续说道:王得鹿,你是想死还是想活?是想打还是想和? 我一听吃惊不小,不知这东海伏波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叫想打还是想和,难道东海伏波兽知道我很厉害,怕了?要来讲和?丝毫没有道理!东海伏波兽和魏庆洲不在一个档次上,比他厉害的多,我在烧掉魏庆洲首级之时想过这个问题,我们是分两次杀掉的魏庆洲,如果没有锁鳌礁偷袭成功,魏庆洲死了一半,此战是不可能轻易偷袭上手的,锁鳌礁那次,魏庆洲是被林慕蝉迷乱了心智,我才得以偷袭得手,这些事都是一环扣一环,蒋宏山虽然实力尚可,但黄河水夔很明显不如东海伏波兽好战,两兽之间谁手段更胜一筹,我不得而知,单就强兵硬卒而论,我觉得东海伏波兽远胜黄河水夔,蒋宏山若不借我之机缘错落巧合,铲平老龙团也在渺茫间。说白了,大家齐力杀魏庆洲,全靠侥幸,有任何一步走不对,都有可能全盘皆输,至今还有人被金龟罩扣着,没有解救出来,细细推演起来,我们殆有天助,并非人力骁勇! 所以说,东海伏波兽绝不可能怕我们,它肯定还有家底没有搬出来,一个魏庆洲不足以让它将全部家底示人,如何就问我是想死还是想活,是想打还是想和? 我当然不想死,鸿蒙老道那番话确实是参悟而来,仗只会越打越打,绝非怯懦之语,当时我猜想,想必高人异物,到一定境界之后,都会有此感触,虽然事后证明我想错了,但当时我爽朗的答道:我王得鹿是为了救女友,得罪老龙团,并非刻意冒犯,是魏庆洲失礼在先,这怨不得我,我当然是想活,也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你就说我想活怎么样?想和又能怎样? 那螺壳中呜咽之声再次传来道:想活,咱们就不必刀枪相见,想和就休兵罢战,答应我的要求。 我一听喜不自胜,既然还有要求,这是要谈判了,最好不过,只要要求不是很过分,我尽力答应就是,比开战要强的多,没事谁愿意打打杀杀,世界那么大,有多少美好的事物可以追求,何必干戈不息。 当即痛快的说道:愿闻其详,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危机我和朋友们的性命和尊严,一般我都能答应。 海螺壳呜咽的笑笑,说道:性命,不至于!本王是个爱才之人,你能杀掉魏庆洲,说明你不论心智还是手段,都不俗,我欲抬举抬举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屈就,只要答应了我,不但息兵罢战,咱们还是忘年好友。 我越听越糊涂,天下还有这好事,我杀了你的人,你还要抬举抬举我?没听错吧?当即我说道:东海伏波王,你是不是气糊涂了?阴谋诡计不带这么玩的吧?我虽然年轻,江湖上的伎俩还是知道一些的,你不用这样,还是真刀真枪来吧。 海螺壳并没有理会我的怀疑,说道:现今你杀了我老龙团的团头,团头这个位置空缺无人,不妨你杀而代之吧,只要全心全意为我做事,其他一切可谈! 此语一出,众人纷纷惊讶不已,瞬时在阵内喧嚷开来,议论纷纷,因为大家都没想到东海伏波兽传话是来说这个的,匪夷所思,我更是愣在当场,不断的琢磨,东海伏波兽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百四十章新任团头 东海伏波兽的一番话语完全颠覆了我的预料,我当即在花果阵顶问道:东海伏波那个什么大王,你当真? 本来想直接喊东海伏波兽,话一出口觉得当时还是要客气客气,毕竟人家是来谈判的。 那海螺壳呜呜咽咽,说了些什么听不很清,大意就是自己乃仁爱信义之辈,不会做些蝇营狗苟之事。 大凡自己说自己仁义之辈的,多不靠谱,这一点我十分清楚,但总也好过和东海伏波兽再大战一场。 我隔空喊话说道:如果你是诚心实意的,能不能先把金龟罩子里的人都放出来?我就信你是真心的。 如果东海伏波兽真有意把老龙团交给我,肯定会放人的。果不其然,几个金龟罩金光一闪,凭空消失,所有被扣住的都纷纷往花果阵内跑来,并无损伤。我一看果然有些意思。 当即隔空喊话说:能容我商量一下吗? 海螺壳呜咽道:你且商量,日落十分给我答复。 我隔着花果阵疏叶往外一看,已经是一抹残霞在天,整整打了一天,还有那么几十分钟日头才落。 我见阵外风波肃静,也无甚挂碍之处,回到花果阵中,开始商议如何应付这个伏波兽信兵,蒋宏山第一个站出来说道:王得鹿,你可想好了,老龙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进去容易,想脱身比登天还难。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我蒋宏山屡次三番来救你,只是冲你敢和老龙团叫板,如今你要投了东海伏波兽,说不得咱们日后兵戎相见。 我一听蒋宏山是真急了,他屡次出马无非是想消弱老龙团势力,各为其主,我真要投了老龙团,蒋宏山没准当即就翻脸,江湖人士翻脸比翻书都快。说心里话,没有蒋宏山那次救命,我早就被石幡拉到锁鳌礁了,人得知恩,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救命的事实摆在那里。 但让我此时此刻,一口回绝了东海伏波兽,一场血腥风雨又要降临,眼见一个个疲惫不堪,打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不说东海伏波兽的势力有多大,就如此车轮战,耗也能将我们耗死,人并不能总是那么侥幸,并非每次都有幸运女神,逢凶化吉是有时效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损兵折将,我向众人环顾一圈,谁的命不值钱?不能这么打下去了。 我只能客客气气的对蒋宏山说道:蒋先生,有句俗语叫作江湖无辈,绿林无岁,别看我王得鹿年轻,根本就不想屈人之下,它东海伏波兽算个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深海一个古灵精怪,咱们现在不是权宜之计嘛,蒋先生你试想一下,有我在老龙团主事,还能和你互通个消息,东海伏波兽真要是对你们采江底帮行凶,咱们还有个后撤之步,到时候阳奉阴违,虚虚实实的和唱戏一样,挥舞刀枪,走个过场也就是了,如若我不主事老龙团,东海伏波兽定会找到他人,到时候吃了秤砣铁了心和你们赌斗,也不是个了局,你说是这个意思不?还不如我在老龙团虚应一场呢?刚才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我王得鹿当着众人面许下一句话,一旦有机会,我定然会连人带刀一并将队伍拉出来,自己单干,平白无故,干嘛粗使于妖异之手? 蒋宏山说道:如果东海伏波兽考验你的诚意,让你将我等献出,你当作何理论? 我想了一下说道:这样,东海伏波兽谈了条件,我也得讲条件,我的条件就是,我王得鹿山上的朋友一个不能碰,保证其安全,我才肯接这个差事,如若不然,豹伏山虽只有一亩三分地,宁玉碎,不瓦全。 蒋宏山陷入了沉思,我说的那番话十分在理,我不做老龙团团头,东海伏波兽定要另寻他人,先不说寻不寻他人的事,就今天与东海伏波兽撕破脸,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蒋宏山自己心里清楚,他不一定就能全身而退。我成了团头,毕竟算是朋友,两家真有些不虞之隙,总还有层脸面不好抹开。别的不论,就老龙团的动向,要去干点什么,轻描淡写的一些常规事务,蒋宏山是能从我这打听出来的。黄河水夔和东海伏波兽多少过节,我们这些人众,并不得而知,我们都是他们马前小卒,是那种领导一句话,提着脑袋去拼命的主儿,如果真要我们兵戎相见,完全可以拉个虚架势,点到为止,回去各自邀功,他说他没输,我说我险胜,无非是扯淡混饥荒的手段,还有个缓步,这些道理蒋宏山比我明白。 加之鸿蒙老道张口闭口以和为贵,能不打就不打,唾沫横飞的在旁边打圆场,劝蒋宏山不要意气用事,无非权宜之计,朋友还是朋友,只不过到时候刀切豆腐两面光,两头忽悠而已,有什么打紧? 何半仙和蒋宏山并肩作战一整天,以前虽无甚交际,此刻也算是战友之份,何半仙生怕东海伏波兽发兵,把豹伏山的黄漆树铲平,将引为平生之恨,苦口婆心对蒋宏山一番好劝。 最后蒋宏山权衡再三,对我说道:王得鹿我暂且依你,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如果东海伏波兽再有他辞,你也休和它嚼嘴舌,我去请家主黄河水夔来,咱们拼个你死我活,若不是我家主目下清心寡欲,只知水下养鳞,我早就把它搬上山来了。 鸿蒙老道一听,眉头紧锁,劝道:千万别惊动黄河水夔,还嫌仗打的不够热闹?若是这两个异类两厢见面动起手来,咱们可就都麻烦了。 付雷一听蒋宏山言语,大体知道了什么意思,也对我说,王得鹿,你做了团头,可不能为虎作伥,帮助东鲛打南鲛。 我应道:那个自然,我与鲛人本无瓜葛,不想参与你们纷争。 付雷点点头,没再言语。 大体商议完,我招呼林慕蝉黄金童张舒望柳向晚韦绿和楚凤楼到帐篷中去,商量细则,我们是个小团体,自有小团体的计划,黄金童和张舒望非常赞同先降了东海伏波兽,江湖嘛,本就是尔虞我诈,先混几天安稳日子再说。韦绿没有意见,说自己太累了,先弄碗热汤面吃吃。楚凤楼对降东海伏波兽最为乐观,因为能和一帮不是人身的家伙称兄道弟,不再孤单。只有林柳二人沉默不语,我征求柳向晚意见,柳向晚说眼下之际,也只好如此,但有言在先,老龙团如果想和她家族企业挂钩,提炼什么玉龙膏,断然不许。只有林慕蝉一人不同意我去当老龙团团头,她的理由是,感觉我们越陷越深了,东海伏波兽绝不是什么善类,魏庆洲给他卖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尸骨未寒,就开始挑选接替之人,而且不辨敌友,只要比魏庆洲厉害就行,谁能杀了本届团头,谁就是下一届团头,完全没有人性,崇尚丛林法则,我看还是远离东海伏波兽的的好,万一哪天有人把你王得鹿杀了,就是下一届团头。 她的意见开始和鸿蒙老道相合,那意思去雪山暂避一时,打不过就跑嘛!又何必要求全于人下? 其实我心底里和林慕蝉想法差不多,东海伏波兽绝不是善类,如此草率的用人方式,只能是利用,全没有一丁点人情味。当然了,伏波兽本身就不是人! 黄金童不赞成林慕蝉的说法,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眼下自己就要当爹了,十分希望能给他创造个安全的环境。 综合大家的意见,我还是决定接受东海伏波兽的谈判条件,林慕蝉也没有极力阻止,因为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回雪山之上,虽然暂时能够安稳,谁知道她妈妈又会给她出什么幺蛾子? 只能徐图大计,我并非实心实意跟着东海伏波兽,有朝一日,我手段成了,把东海伏波兽赶了亦未可知。 计议已定,我出来登上花果阵一张高高的瓜叶,拨开一片叶子对底下的海螺说道:东海伏波王听真,王得鹿接受你的邀请,想在你麾下干一番事业,但我有三个条件,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海螺呜咽说道:你请说。 我说道:第一,我是听调不听宣,有事可以找我去办,但我不会给你应时点卯,常常侍立左右,锁鳌礁我也不去,但我有随时调人的权力。取消老龙团的五仓化色丹制度,平等爱人,不分等级,我还得有管理调配人事的权力。 第二,不与蒋宏山先生为敌。也不与南鲛国沙霞水为敌,我们都是朋友。 第三,老龙团与柳向晚家族企业不再有任何瓜葛。 以上三条,你能接受,我王得鹿给你做老龙团的团头。 那海螺很久没有动静,大约思量了几分钟,呜咽笑道:哈哈哈哈,王得鹿,我当你胸襟几何呢?尽作小儿之语,我用你任事,岂能不给你权柄,老龙团制度本是魏庆洲所立,你觉得不好,改了就是,我不参与。一个个小小的蒋宏山,黄河单腿儿鱼的小喽啰,你也好意思拿到我面前谈论,我不屑一顾,他在我眼中,不值一提,南鲛与我并无瓜碍,你可酌情处理远近。你是团头,将来你只要给我完成任务就行,至于和中土什么企业合作,那是你的事。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你觉得这些事情费精力,何妨延续魏庆洲早先的任用? 我当即朗声说道:那行,我同意。 海螺呜咽说道:那你出阵来吧,我交给你些东西。 说罢寄居蟹驮着海螺壳先走到魏庆洲尸身那里,取了一个印绶。紧接着泉涌之处涌出一个小铁箱子。 我疑惑不前,问道:东海伏波王,你不是要骗我出阵,赚我吧? 海螺壳哈哈大笑:我赚你用的着骗你?你太低估我了,出来就行,没事。 我小心翼翼的走出花果阵,直到海螺壳面前,对他说道:箱子里是什么? 海螺壳说:是宝器。 见我迟疑没有拿走小铁箱子,小声呜咽道:王得鹿,这番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我并不指望你干魏庆洲那活,你可以委任几个副手去干日常那些琐事。今日一战,我早就来了,见你有勇有谋,只是委托你一件事,你把璇玑玉匣给我找来,事成之后咱们论平辈手足的交情,我可以给你划千里海疆。 第二百四十一章老龙团印绶 我对什么海疆毫无兴趣,璇玑石匣倒是听说过,还是听文若山说的,说什么将来那东西搅动暗三门江湖血雨腥风,当时我也是一听而过,并没有多大兴趣,此时闻听东海伏波兽借海螺寄居蟹传音,要我去寻此物,不知何意。 第一,东海伏波兽能够调动的人肯定不知我一个,放眼四海之大,环宇之广,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是我?而且我刚刚干掉了前任团头。 第二,东海伏波兽要此物作甚?为什么不自己去寻?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将心中疑问,都给信兵说了,让东海伏波兽回答我,没想到信兵海螺呜咽说道:王得鹿,不要问那么多,如今正是我用人之际,放在平常,我杀你易如反掌,我知道你是不想死的。 我看看那泉眼,又看看那铁箱,脚下是驮着海螺壳的寄居蟹,回望花果阵有五十多米远,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东海伏波兽至不济,几米的距离将我生擒,应该没有悬念,刀架在脖子上了,讨价还价非常不明智。没什么说的,我当即走去,抱起小铁箱,从寄居蟹旁拿过印绶,算是正式被授衔了。那印绶没有黄布包裹,材质很奇怪,非金非石,有胭脂盒大小,托在手上沉甸甸的,小铁箱上着锁,钥匙就挂在箱子上,我并没有当即打开。 该问的事情我还是要问一问的:伏波大王,我什么时候出发呢? 信兵海螺呜咽说道:不急,今年三月初三,赶到紫云山虎泪泉即可。 我心中很有些不爽,三月初三是我的生日,生日当天给人去卖命,如何爽的起来,但我也没矫情,毕竟这么多年在外,早就习惯了漂泊无定的生活。 我笑道:你就不怕我跑了,得了璇玑玉匣再也不回来? 信兵海螺也笑了:你看看你托印的手掌就知道了。 我翻掌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托印之时,手掌上被那印钤上了一个篆章,呈献暗红色,我急忙扔掉印绶,使劲在手掌上搓,结果像是印在皮下的,不论怎么搓都搓不掉。 我惊道:伏波王,你到底还是赚我了,诓我出来,给我手心里盖上这么个章? 信兵海螺道:你想多了,我不用赚你都可以至你于死地,你什么都不要想,也不用问,得了璇玑玉匣,我自会给你解掉。 我惊问道:不解会如何? 信兵海螺说:也没什么,就是随时能把你勾取回来而已,不用担心,对你没有什么伤害。 我一听能把我随时勾取到身边,还不是什么伤害?这是最大的伤害了。如此一来,那小铁箱子我是决计不肯打开的,东海伏波兽仿佛能窥测出我的内心,用海螺传话说道:小铁箱子中是件宝器,这是助你成功的东西,并不是害你之物,害你对我一点好处没有,现在咱们是一条线上的,我不会白白耽误你去寻璇玑玉匣的时间,放心即可。就这样吧,我一路劳顿,话不多说了,即可便回,在你出发之日,我会派人给你些信息的,这段时间,你大可养精蓄锐,告辞! 说完驮着螺壳的寄居蟹慢慢爬到泉眼里面,投入水中,消失不见,我呆呆的看着那泉眼,慢慢的泥浆泛上来,塞住了水路,日久风沙起处,泉眼也就找寻不见了。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走到魏庆洲尸身旁边,翻开他的左手手掌一看,赫然有个暗红色的篆章印记,与我手掌上的一模一样,弄了半天我真成了第二个魏庆洲,多年之后我会不会变作一个半人半怪的异物呢?望着夕阳残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柳向晚从花果阵中出来,招呼我回去,我才恍恍惚惚进阵,伸出手掌给大家一看,黄金童在侧见了,说是花鸟篆,印文分明是:东海伏波,玄天主物。共是八个字,玄天主物我知道,运用子母钱之时,必呼玄天主物,是个口诀。东海伏波兽所讲非虚,这个印文口诀它随时随地都能将我勾取到自己身旁。 这也许是魏庆洲百年来不敢离开老龙团的原因吧,时间一长,如同囚禁,性情也就越变越坏了。 犹如人生初始,半善半恶,但有的人一路顺境,生山湖郡,值太平世,官长清闲,诗书每日,娶妻贤淑,生子聪慧……这种人一般和颜悦色,与人不起争执。 而有的人生穷乡僻壤,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万人唾弃,日遭讥讪,又无亲无友,生计艰难,多出强梁之辈,为人好算计,尚阴谋,与人处世城府颇深,不漏真相,世称之英雄之辈,实际上就是为生计所迫,逼出的一肚子坏水。 我开始遥想追思,也许魏庆洲当年和我一样,也是个翩然少年,心中有很多美好的梦想,然而现实却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没奈何混迹于市井流氓之侧,渐渐的混出了名头,站住了脚跟,后来又阴差阳错间,进了老龙团,从此人生极度灰暗,又老而不死,也许是种痛苦,心间便没了光明,日日寻求一些当年市井之中引为乐事的东西,比如糟蹋美少女,以此抒怀,自己骗自己说此生值了,可归根结底,皮囊肉身之外的灵魂欢乐,始终得不到,这一生也是可悲的。 想到此处,我也扪心自问,难道我的一生也要步魏庆洲的后尘吗?全无灵魂的平安喜乐,日日思谋称王称霸,如若不然,必备王霸所灭,变得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一切以占有为快感,一切以征服为要义。不见庭前花开花落,不见月下虫鸣蟾跃,没人会和我推心置腹的说话,也没人从心底愿意接近我,这是我要的将来吗?不是! 鸿蒙老道的一些想法,在我们年轻人看来,是多么的老气横秋,多么的怯懦,而今想想,他虽然是软弱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道理的。我流浪的那许多年里,听过很多广播,看过很多的书,世人都认为成仙了道是功利之事,比如了道之后,会学会许多法术,会很厉害,能够点石成金,无所不至。实际上,真正的了道应如鸿蒙老道一样,与世无争,恬淡静逸,这一点都做不到,连一个合格的道家子弟都不算,谈何了道呢?人生在世,又有几个看的透的。 我正呆呆的出神,林慕蝉问我说: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花鸟篆印记让你身体很难受? 我点点头道:是很难受,但不是身体,是心里难受。 林慕蝉再要问时,黄金童匆匆从帐篷中跑出来,对我说道:王得鹿,你那个发小怎么办?很棘手啊,放他们回去不妥,破了相都麻烦,养在山中也不妥,时候长了会有人找他们的,如何是好? 我呆呆的站起身来,走到帐篷里去,对李文强说:文强,豹伏山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不能声张出去,说出去对你们不好,对我们也不好。 此时金雪斋在角落里一言不发,面露尴尬,其实我知道他当初说了大话,说自己有药能让四人忘却往事,也是为了救四人之命而为,善意的谎言,无可厚非,我并怪他。他有他的难处,配出让人忘却往事的药对他来说不难,但需要时间,而森林警察失踪时间一长,必回牵扯出更多麻烦。 四个森林警察点头如捣蒜,发誓不说出去,我说那好,你们赶紧回家吧,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蒋宏山一听当即跳起身来说道:你王得鹿不怕破相,我还怕破呢,他们一个也走不了,就埋在你豹伏山上吧。 四人一听吓得面如土色,本就心惊肉跳许多时候,哪里还经的住这般吓唬,我知道我成了老龙团团头,让蒋宏山十分不爽,本想铲除了东海伏波兽一只左膀右臂,不想又平添一条大腿。蒋宏山在黄河水夔身边多年,虽然比魏庆洲要好很多,但心间那股清流早已被江湖磨的荡然无存,他已经完全听不懂鸿蒙老道的话语了:只要你心间有仇恨,多少对手死在你刀下都无济于事,自己总会给自己竖起更强的敌人。 我拉住蒋宏山的手说道:这几位也是我朋友,您老先生大人大量,多少给我几分薄面吧。 蒋宏山哪里肯听,当即就要杀死人泄恨,我当时脸色也垂了下来,黄金童急急招呼生铁孩进帐篷,胡解放就在柳向晚身后,左腿轻轻的翘起,一时间剑拔弩张,好在鸿蒙老道和何半仙极力相劝,蒋宏山自忖日后少不得和我打交道,也不好这么快撕破脸,不如就坡下驴,口中嚷嚷道:那我就卖你个面子,但你得保证我的名字不会出现在311的档案里。 311机构不止黄金童遭遇过,很多暗三门江湖人士都知道。 我郑重点点头,看了看李文强等四人,面对性命之忧,他们是不会轻易说出去的,因为他们明白,我们这些人想要个人命,可以做的天衣无缝。 当下大家打扫战场,该烧的烧了,该埋得埋了,折腾到晚上十点多,吃了一顿散伙面,总算是言欢而散,当夜众人就都走了,相约有事再联系。蒋宏山临走之际,又逼柳向晚吃了一块糖,柳向晚还是囫囵咽下去的。 柳向晚换过身体之后,极度抑郁,我们不许她回学校独处,一直在山上看着,直到其情绪稳定。 我们几人少不得在山上重修院墙,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渐渐的东风渐长,吹面不寒,快到了草长莺飞的时节,忽有一日,万艳花炉自己开了,玉蕊妇人探出花骨朵,我见那花朵比先时大了许多,只听玉蕊夫人急急说道:不好!风力相国就在豹伏山左近,我能感应的到,他身上还带有那片绿叶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龙角井 我一听是风力相国要找上门来,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要面对如此强敌,实在有心无力,大家正过的舒心,也无心恋战。 听玉蕊夫人说风力相国就在左近,大家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压根就没有起争论,张舒望说道:要不咱们就出去走走? 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只有黄金童犹豫不决,韦绿已有身孕实在不适合浪迹漂泊,结果韦绿说道:我就不愿老呆在一个地方。 说来也奇怪,韦绿自从知道身孕之后,变得正常了许多,基本没有过激言辞,可能有爱的滋润,那病慢慢会好。 黄金童还是觉得不妥当,自己浪荡这么多年,终于有点安稳意思了,人到中年忽然得子,那种感觉是无法详述的。 但韦绿一番话语,说的黄金童哑口无言,韦绿说道:老黄,你不出门将来拿什么养活我们娘俩?再说了,豹伏山是不能呆了,你不想天天有暗三门寻事的登门吧? 黄金童说道:咱们可以租个民房先住下。 韦绿噗嗤一笑:你有钱吗?你答应下的豪宅呢? 黄金童说道:我是没钱,可王得鹿有钱,如今他是老龙团的团头,想当初大宏发那么个小角色都有巨款作为活动资金,如今王得鹿想要些钱还不简单? 黄金童想法过于天真了,我压根就没想去锁鳌礁,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东海伏波兽的钱不是好花的,用起来容易,到时候吐不出来可就麻烦了,迟早有一天会撕破脸皮的,只是时间问题,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最好不和东海伏波兽掺和。 当初,我委任吴天成和金雪斋作副团头,让他两个回锁鳌礁,一是要解掉所有团员的五仓化色之毒,二是把老龙团的规矩改改,设计管理制度以平等爱人为基础,然后在锁鳌礁待命即可,有不愿意继续呆在老龙团的,当即遣散,任其去留,不加干涉。老龙团日常事务暂时照旧,供应东海伏波兽的物品依旧照数纳上,免得东海伏波兽找我麻烦,团员以激励为主,废除那些骇人听闻的酷刑。 当时两人听我一说,心花怒放,纷纷表示,这最好不过,两人在老龙团许多年,虽然深受毒品困扰,也没有多少美好回忆,但总归还是有些感情的,因为他们的青春献给了老龙团,如今听我一番话语,大有重振老龙团的景象,很是兴奋。 我将那方印用布包了,交给两人,作为凭证,奇怪的是,他们接过印绶,并没有印文钤在身上,我才知道,那印只听东海伏波兽指挥。 韦绿听完黄金童话语,愤然说道:说的没错,可是现在去哪里找东海伏波兽你知道吗?咱们去锁鳌礁敛份子钱去吗?连王得鹿现在都身无分文,你找谁要钱去? 黄金童自觉气短说道:我可以找份工作,然后慢慢来。 韦绿笑道:就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指望你去找份工作,非把老板气死不可,你还是干你的老本行吧,继续混迹暗三门江湖,没准机缘巧合就能发财呢。 韦绿说着话,斜了一眼楚凤楼,夹枪带棒的说道:要是没有某些人的不良行径,说不定这会已经发财了呢? 楚凤楼只装作没听见,一丝不苟的梳理自己那锦缎子似的毛发。 黄金童说道:也罢也罢,到时候可别怪我没考虑到你身子重。 我也没说什么,人家两个人的事,行止与否,我不好参言。 柳向晚最近寡言少语,自从知道我的心意之后,非紧急状态,刻意不和我说话,我知道她是不想搅到我和林慕蝉之中去,我本以为她明年就毕业了,这次应该回学校完成学业,她不同于我和林慕蝉这种野学生,高了兴才到学校去看看,还是因为当日大宏发运作了很久,不去可惜,柳向晚是正儿八经自己考上大学的。而她却死活不同意去上学,一个电话想办休学手续,结果校方告诉她,只要能来参加毕业答辩就行了,不用办休学。至此柳向晚毫无后顾之忧,那份天生爱冒险的心气表露无遗,富家子弟嘛,总想着在生活中找些刺激,至少比精神空虚的李子豪强的多,他只会吸食违禁药物,无法自拔。 可花果阵也不能无人看守,瓜力士费了很多心血,黄漆树也在阵中,无人守护是个很头疼的问题,当我提出来以后,玉蕊夫人却说道:这个你们大可放心,我来守护就好,一来我喜欢清静,二来多少有些手段,不至于守不住的。 我担忧道:万一风力相国要打花果阵,你一个人如何应付? 玉蕊夫人却说道:他要寻人生气,我并没有生气泄世,一旦感应不到人之生气,风力相国会认为此阵空无一人,他没事和一座空空如也的花果阵较什么劲?你们路上提防他找算就是了。 我一听此语,心花怒放,这样再好不过,玉蕊夫人本就清高冰冷,不喜与人相处,守着九瓜十三藤再合适不过。 当日我们打点行装,继续套上紫电绝尘特,每个人将暗三门小行当的招子拿出来,我还是举着老鼠搬家的招子,扮作一个卖老鼠药的小贩,这次柳向晚学聪明了,不知哪里淘换来一堆旧衣服,和林慕蝉、韦绿换上,打扮的破破烂烂,避免招人耳目,钱物一概不带,在她看来,不带钱行走江湖才更刺激,但还是带有一张信用卡,却不是为自己准备的,那是为了韦绿,挺重的身子,不能老是露宿野外,必须要住宾馆的。柳向晚有着双重性格,一方面热爱冒险,行动夸张,别人不敢动的她就敢动,另一方面感情细腻,温柔体贴,无可挑剔。只有一点我觉得她不尽人意,那就是对待男女感情并不十分炙热,如果将她换作林慕蝉,林慕蝉肯定因情寻死觅活。而柳向晚绝对不会像林慕蝉一样用情深沉。感情聚散之间,柳向晚也透着一股子贵气,不往心里拾。 依旧是我们原班人马,外加楚凤楼,为了防止风力相国偷袭,我们当天黄昏时分就出发了,一路往南,目标是紫云山,其地远在两千里开外,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大可以徜徉山水,让风力相国自己矫情去吧。 初春天气,地气尚寒,我们专门沿着偏僻山径行进,紫电绝尘特虽然老迈,却是龙种,有的是力气,跋山涉水不在话下,对草料也不挑剔,遇到无路可行之时,生铁孩在后,绝尘特在前,几乎是抬着排子车过去的。 但遇村舍,黄金童和韦绿就去投宿,如今人情凉薄,陌生人叩门很容易被拒之门外,好在黄金童肩膀上搭着假老虎骨头,一副走街串巷小生意人形象,又带着媳妇儿,人畜无害的样貌,天生一张巧嘴儿,屡屡能投宿成功,他要求也不高,只要空房能打地铺就行,不论牛棚柴房,住下就付房钱,三十块五十块不等,饭钱另付,热汤面卧鸡蛋果儿,猪肉片子烩土豆,有什么吃什么,山野人家无甚城府,给个十块二十块就是热汤热水,有的根本就不收钱,因此一路上,韦绿也没受多大难为。别的女人怀孕,恶心呕吐走不动路,她活蹦乱跳无有静时,我们都取笑她怀的是哪吒。 瀛图上有周道,我们按照周道行进,行不数日,早到了山东边界,当日黄昏行至一道山梁上,山路旁有个小小的石碑,上写着三个字:枣花峪。 翻过山梁下来,南面还有一道山梁,两道山梁之间,是曲曲折折一道溪水,春旱之下,只剩尺把宽一道瘦水,溪床之上,长着许多枯黄的草叶,往西望去,远远有一座巍山,托住了西沉的日头,西山余脉如春溪流水,泻出一道缓缓的山坡,山坡上疏林苍苍,疏林之内零零落落几十户人家,炊烟直上,落日远山,好一番景致,只是道路崎岖,周边并无官道通衢,显得十分闭塞,也没开发旅游项目,市井烟火气不浓。 我们见遇到村落人家,顺着溪边牧羊小道往村中便行。 车行至村边,遂找了个背风的洼地驻下车,给绝尘特下了辕套,任由它在山中喝水吃草,我们几人在洼地树林中支帐篷的支帐篷,埋锅的埋锅,黄金童则带着韦绿,去村中借宿。 借宿这种事,在古代是相当平常的,远游之人,贪恋路途,往往错过了宿头客店,只能向野外人家借宿,照例纳还房钱粮米。比及近世,交通日趋发达,借宿这种事才渐渐销声匿迹,只那些喜欢徒步的驴友时常去借宿人家,以致此举没有完全绝迹。 黄金童去过多时,不见回来,我们初时都以为他借宿成功了,当夜林慕蝉做了焖饭汆羊肉丸子,我们吃的正热闹,见黄金童和韦绿手拉着手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黄金童说道:这个村子有点不对劲啊。竟然没人肯留宿我们,这种闭塞的山村,乡民应该极为淳朴才是,怎么会这样呢? 韦绿补充说:一开始敲开村民柴门的时候,都是笑脸相迎的,听说要借宿,立即摆摆手,往屋内就走,不再理会。其中有一户人家,一个老奶奶还给我往东南指了指,说东南面单独有户人家,他也许能收留你们住宿。 黄金童又道:我掏出二百块钱住一晚,都被回绝了,这里的人是不是不用钱?以物换物? 林慕蝉笑道:什么年代了,谁还以物换物?这里风俗不留外人过夜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邪乎事。 我往东南望去,暮色之下,隐约可见东南开阔处有个院落,疏篱圈成龙虎地,黄泥抹就不倒墙,看似平常人家,无甚出奇。 黄金童和韦绿都饿了,每人扒了碗焖饭汆丸子,黄金童打着饱嗝对韦绿说道:今晚上你委屈一下,住个高山帐篷吧,咱们不去借宿了,这地方总感觉有点邪乎。 韦绿爽快的答应了,入夜子时,大家都在熟睡,忽然闻听牛吼之声,声音不是很大,却低沉有力。 黄金童十分警觉,第一个钻出了帐篷,我习惯于宿在风露之下,就在车底而眠,黄金童将我推起来,说道:王得鹿快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懒洋洋说道:早就听到了,这是牛吼吧,大惊小怪的。 黄金童道:胡说,我放了十几年的牛,能不知道牛吼是什么动静?你听这声音如怨如泣,好像利刃插肋的呻吟,咱们去看看。说完对我左推右搡。 我被黄金童缠的没法,只得披衣起来和他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寻,山中之夜,黑如墨泼,我俩深一脚浅一脚不辨道路,只是循声而去。走了十几分钟,茫茫夜色之下,发现有一块巨大的青石,青石表面平整如镜,有七八米见方的样子。 青石上赫然有一口井,那声音是从井口里发出来的,我们两个都是见过战阵的人,并不惧怕,我俩走到井边,那声音摄人胆魄,黄金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井里一照,我往下看时,井下四五米即是水面,水面之上赫然立着一支角,有人腿那么粗,骨角之上生着许多苔藓。 第二百四十三章相井师傅 黄金童看了看,小声说道:这是龙角吧? 我也低声道:这我哪见过,慕蝉可能认识,她见过小青龙,要不叫她来? 我们俩偷偷说着话,井中又叫了一声,手机电光之下,井底水面波纹猛烈的晃动一下,縠纹荡漾,至此确定是井底发出的声音,透过水面,在井壁之中回旋共鸣,因此传声极远,低沉有力。 那声音没有规律可循,有时间隔一两分钟,有时间隔十几分钟,我和黄金童关了手机,周围细细寻觅了一遭,也未找到镌有字样的石碑或者亭台,看样子不是一处古迹。 正转悠之间,忽然井底有打水之声,我俩折返回来,往井里一看,井下水波兀自没有平息,与刚才縠纹不同,井中之水左右晃荡,明显有活物打水。 正在观看之际,背后有个人悄无生息的接近我俩,当时我俩全神贯注的看井,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那人忽然喝道:你俩是谁? 我们猛然间回头,见是个银须老者,一把白髯飘胸,比张舒望的还要浓密,身着一身中山装,熨烫的一点褶皱都没有,脚下是光亮的皮鞋,夜色之下也看的出来,擦的油光铮亮,一尘不染,老头七八十岁的年纪,精神矍铄,勾鼻鹰目,炯炯摄人。 黄金童见有来人,慌忙说道:我们是过路的小买卖人,路过宝地,晚上听到龙吟虎啸之声,循声而来,见有这个口井,里面还有个大犄角,正没处请教,还望老先生指教指教。 老头板着脸,上下打量着我,来回看了好几遍,强作笑容说道:好说好说,这井老辈里就这样,传说是口锁蛟井,里面锁着一头蛟。也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前几年有科研组来考察过,说是地质原因造成的,不足为奇,只不过大自然鬼斧神工而已,两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黄金童说道:我是老烤生意,额,就是卖虎骨鹿胎的,这位是我兄弟,老鼠搬家,卖耗子药的,都是些勉强糊口的小生意。 老头道:老鼠搬家?卖虎骨?这可都是老几年的生意啊,如今年轻人是不屑于干了,这些行当又不赚钱,你们不是憋宝的吧? 我心道,憋宝的都是些江湖闲散客,跟斗宝人比起来,太不专业,不过这老者眼光十分贼,知道我们不是小生意人那么简单。 我没有说话,黄金童继续说道:一行有一行的门道,是做点小生意,就强似工厂打工,被人呼来喝去,还经常拖欠工资,还是折腾些小买卖自由些,赶上好光景,一个月也弄个几万块钱,流浪惯了,不想去上班。 老者微微点点头。黄金童问老头道:老先生你深夜不睡,到这里做什么? 老者道:今天东庄上有喜事,我们这里风俗,晚上迎亲,折腾通宵才罢,我年龄大了,熬不住,早回来了。 我一听就知道老头在撒谎,扯江湖口吻,晚上迎亲者有之,却不是这地方,当天黄历奎木狼守宫,冲羊煞东,不将和周堂均合不上,除了阴亲,没有选这种日子的。即便阴亲之中,也是老獾娶骨才选这种日子。老獾多会看黄历,我爸他们当年出夫去修黄河大堤,工友们挖土时,挖出过老獾窝,里面有本道光年间的老黄历,队上人都说老獾看历,老獾看历的。 看黄历是金字行,我略知皮毛,老獾娶骨,不是虫书内容,但因为涉及到动物,鲁虾蟆颇掌其典,偶然给我讲起过,张舒望闲谈也曾说起。 老獾住坟,且獾皮一穴,多有年久通灵者。獾皮也乱伦,交而不孕,但不是普遍现象,并不是每头獾都要和皮子共处一坟。也有那独居的老獾,年久得天造化,开了意识,占住老坟丘,盗骨娶亲。 率领一班野兽,挖处女坟,年岁越老的越好,将死人尸骨盗出,迎入自己坟茔之中,算是娶妻,将那遗骨重新摆在坟穴之内,也有交合之事,将天灵盖后面的死人枕掏出,交那孔洞,有些能孕育鬼物,自坟中而生,这种鬼物叫作獾鬼儿。 当然鲁虾蟆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解放前村落稀疏,多有声称在长林丰草之野见之者。那獾鬼儿忽然人形忽然獾影,影绰朦胧,飘忽不定,随鬼火东西而游,绝不走南北向。此物只知酉卯,不辨子午,故而只顺东西向游走。 老獾娶骨时,也有一般热闹寻处,狐狸抬轿子,老鼠吹草管。早年张舒望他父亲就见到过,张舒望说他爹七岁时跟着自己爷爷去河北保定府学跤,他爷爷早年在跤场上吃过亏,有年泰山下争跤,他爷爷年轻气盛,不知深浅,下了跤场,结果碰上了前清善扑营一个蒙古塌希密,塌希密是八旗中的扑户,指着跤场吃饭,二十八篇褡裢手,那是炉火纯青,尤其是绝活三合腰,更是鬼见愁,当年官家跤场,摔死人不偿命,为了得注银,善扑营的好师傅,下场就使死手,为的是杀鸡儆猴,行话叫净场,将那些想下场又不大敢下的直接吓回去,那一跤摔得张舒望爷爷一个月起不得床,一口恶气胆下生,非要投名师访高友,不报此仇,终生不息。 打听了一个老师傅在保定,要去学一手保定快跤,张舒望奶奶见说这种事心惊肉跳,派上张舒望父亲跟定他,免得生出是非来,沿路之上,张舒望爷爷贪走路途,一日走到一座猛恶林子里迷了路,就在树下安歇,说是晚上看到一队东西吹吹打打从树林子里过去,个大的如西瓜,个小的如拳头,总有三五十个,个个两眼放黄光,前头的狐狸,抬着几根树杈,树杈上端坐着一头老獾,老獾披着坟里扒出来马褂,七零八碎的横在身上,后头跟着野狗,每头嘴里都叼着人骨头,最后是几队老鼠,嘴上叼着草管儿,吹得吱吱呀呀,也无声律,呜呜咽咽的,于夜山之中听来极其骇人。 张舒望的父亲就问那是啥? 张舒望的爷爷捂着他父亲双眼,只说:别看别看,只当是没看见,这是老獾娶骨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老年间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果如张舒望爷爷所言,只要不看它们,它们就不去招惹过路人,好在一夜安生,但张舒望父亲给他讲起时,说是就在自己身前几步远过去的,那狐臊味呛鼻子。 想到此处,我对那老头说:这黑灯瞎火的,你不是去参加老獾娶骨了吧? 那老头一听老獾娶骨四个字,脸瞬间僵住了,暗三门江湖有句话,定睛则有,转睛则无,我一见那老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想是被我说中了。 那老头盯着我说道:二位是暗三门的朋友吧? 黄金童一听是暗三门,慌忙点头道,是是是,不想这里能遇到行内人,也是一大快事。 老头一抱拳,说道:我叫宋高卓,早年间是个相井的,如今年迈,退居林下,不曾想有高人入山,有失亲近,两位辛苦,请到舍下一叙如何? 相井我倒是听说过,我们村旁原先的筛子井,是一位老道相的,传说那就是个相井的师傅,在早年间有相井这个行当,凡是打水井,必然找个相井的师傅过来看看,哪里水甜,哪里水咸,一望便知,有的地方隔着三步两口井,一口是甜水,另一口有可能就是咸水,特别是少水之地域,相井师傅显得尤其重要,有的师傅相出几口好井,通吃一省,更有那地广人稀的地方,人家建宅,都要先相井,再落桩。在自来水没有普及的年代,这是门学问。 及至后世,相井师傅们逐渐变味了,有的相井师傅能打龙道,地下暗河有走蛟的水路,相井师傅就在水道上面打一眼井,井下面用锁龙扣,专等大水走蛟,锁住蛟龙,有的能将蛟龙提出来,有的不能。 能找锁蛟井的,还不是这行里最厉害的,鲁虾蟆早年认识一个人,家资巨万,什么活也不干,更不开买卖铺户,就是有钱。只因早年间祖上是相井的,相下一口井,盖了宅院,圈住那井,在井底下了一个搅沙盘,不住的搅沙,汲上水来,淘金,一升水得金二钱,相当高产,这叫金井。有道是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那是名副其实的金井,但金井也还不是最厉害的,据鲁虾蟆说,最厉害的相井师傅,相出一口井来,每逢十五夜里,能通九泉,直达地狱,当然打这种井并不是为了带人去地狱看看,教化人心,而是九泉之下,借阴兵。世人都讲阴兵过路之论,说是古战场坑杀多少将士,冤魂不散,有阴兵,鲁虾蟆却说人间大部分阴兵都是相井师傅借来的,十分了得。 相井之法,千奇百怪,这只是世人知道的几种井,还有很多压根就不知道,连相井师傅都说不全,因为很多东西都失传了。 我一听是相井的,知道是暗三门里人,说道:如果不怕夜深打扰,愿意程门领教。 宋高卓笑道,最好最好。 黄金童就问:你是枣花峪村里的吗?家住哪边? 宋高卓往南边一指,说道那就是了。 我恍惚一看,原来就是黄昏时分在东南看到的那孤零零的房舍。 就在我们朝那房舍走时,那井里面又叫了一声,一股雾气从井口喷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人肉不能煮 黄金童跟在后面,雾气差点喷到他,好在只是普通水气,并没有意象,我们两人如今也不是喜欢大惊小怪的人,雾气过去,我往井里一看,井中之水兀自荡漾,看来井里头有个活物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名字为锁蛟井且有个角也不一定就真是蛟。 我问宋高卓道:这井里到底是什么? 宋高卓大哥哈哈说:传说是锁蛟井,这是我的祖上留下的,每夜子时前后都会喷雾气。可谁也没下去过,天知道这里头是什么。 我觉得宋高卓是在敷衍我们,他作为一个相井师傅,会不知道这井里是什么?这说不通。于是我继续问道:那里面有一支角露出水面,这口井这么多年了,当真没有人顺藤摸瓜,下去探个究竟? 宋高卓也觉得刚才那话敷衍不过去,慌忙解释说:那角埋在泥里,我说过早几年地质专家来过,专家们说,那是某种动物化石。乡民们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汗珠子摔八瓣,谁有功夫关心这个?我虽是个相井的,但只是找甜水,别的也不会。 说罢再不言语。 我听得出来,宋高卓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他已经知道我们是暗三门里人,因为他也是。宋高卓一方面告诉我们他自己是相井师傅,取得我们的信任,另一方面并不把自己的井详细情况给我们说知,我隐约之间觉察此人有异,加之他眼神游离,行动鬼祟,虽然外表轩昂,不一定就是好人,心下便有了提防。 那井距离宋高卓的家不远,但几步石径极其难走,深夜中跌跌撞撞,黄金童一边走一边问宋高卓道:村中的人原本很热情,为什么一听说借宿,就不理我们呢?还给我们指指你家的院子,说是只有你肯留宿外来客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村多少有些奇怪。 宋高卓在夜色下勉强一笑,因为笑容做作,在夜色之下,透着三分狰狞,对黄金童说道:山野人家很久不见外客,作拘谨态度也是在情理中,因为我曾多年在外奔波,乡民们许是觉得我是个外场人,故而能够接纳生人外客吧,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黄金童也觉得这老头说话有些隔靴搔痒,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想问出些破绽,又碍于初次见面,彼此无甚伤害之语,不好打破这客气氛围。 我又问道:宋老先生,这林中老獾娶骨,你是受邀而去的了? 宋高卓慌忙说道:什么老獾娶骨?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獾,我老头小时就在山中游玩,也没见过什么獾皮之属。我深夜才回来,只因东庄上有小孩作亲,两位为啥不信? 我刚才在井边对宋高卓说起老獾娶骨之时,宋高卓眼神一楞,我知道被我说中了,但他当时并未作正面回答,只问我们是不是暗三门中人,在刻意回避老獾娶骨的事,但我跟在宋高卓身后于山径上行走时,看到他腰际有一方蜻蜓纱狐狸帕,这狐狸帕是狐狸用蜻蜓作的,每到盛夏晨昏,通灵的老狐狸会出来捕蜻蜓,捕落蜻蜓后,将其翅膀拆下塞到自己耳朵里,和耳垢混合,久而久之形成蜻蜓纱,蜻蜓纱延展开来一般四四方方的,就叫作狐狸帕,以狐狸帕擦面,可以容颜不老。传说山间精怪多携此物,以为日用。如果宋高卓不与林间老獾灵狐交际,是淘换不到这种东西的。 这方狐狸帕一看就知道是林间老物送与他的,此人定与山间异物多有交游,是个异人。初次见面就请我们去他家,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给黄金童使了几个眼色,黄金童自然明白,要多加小心,提防不测,连日作战撕斗,我们之间传递信息只需一两个眼神,不用赘言。 走到宋高卓的篱笆院门前,柴扉半掩,门框两侧贴着斑驳的楹联:先人留素业,家世重儒风。这是孟浩然的句子,按理说,有这样的楹联人家,都是些恬淡之辈,类于广寒人家,不会做出些龌龊之事,但细细推想起来,终不能以楹联论人。 进得柴扉,我先是一愣,庭院有半亩见方,夜色之下也看的清楚,有七口井横陈在院中,呈北斗七星状。 黄金童也是一愣神,我心中暗赞道:果不其然是相井的大师傅,家里头竟有七星井,至于这些井是做什么用的,隔行如隔山,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这些井绝非平常之物,一个相井师傅肯圈起院子围住那几口井,肯定是毕生所学倾囊而为之。 院落东西两厢,皆是茅草厢房,正北三间房屋,青砖绿瓦,古朴雅致,整个院落都没有通电,宋高卓过着真正不插电的生活,于现今社会十分难得,一般人是做不到不插电的,连我这流浪惯了的人,如今过完全没有电的生活,也是不能,最起码手机是无法用的。 宋高卓推开堂屋的门,点亮一盏油灯,将我们俩让进屋内,那是三间联室,正当中四四方方一张八仙桌子,左右是两把太师椅,北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溪山高士图,八仙桌子上摆着两个烛台,但平时并不怎么用,蜡烛还很高。烛台中间就是那一碗油灯。 西面是一个大炕,炕的东北角连着一个灶台,灶台火洞里炭火通红,灶台锅中是一锅肉汤,燎的滚沸,一阵阵肉香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炖的是什么,总之有一种奇香。炕上简简单单一床褥子,一床被子,整整齐齐,旁边放着一张小炕桌,小炕桌上摆着一碟盐水花生,一碟五香豆腐干,一个锡镴酒壶,一双箸,一个盅。 炕的西头是一排炕橱。整个屋子最东边一间,漆黑一片,用个布帘挡着,想是仓储之室。 由于灶台柴火不熄,一进屋感觉暖洋洋的,就像我小时候家中的布置,看得出来宋高卓是个守旧的人,屋内陈设让我和黄金童大感轻松,颇有亲近之感,黄金童比我年岁稍长,对古朴的农家小院更是记忆深刻,见宋高卓家中很有农人风范,我俩的警惕心先自泄掉了一半。 宋高卓将我两人让到炕上,盘腿促膝而坐,又摆下两只小酒盅,对我俩说道:我这里寒素家业,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前几天我在山上放了个兽夹子,打死一只肥狸猫,现在炖在锅里,不知两位肯用吗? 黄金童早就被那锅中香气迷的嘴角流涎,一直没好意思开口问是什么东西,如今见宋高卓想让,哪有不尝尝的道理,本来今晚上他回来的晚,焖饭汆丸子所剩无几,只吃了个半饱,如今半夜,早就饥肠辘辘,看桌上盐水花生都已挪不动眼珠了。一听宋高卓说有什么狸猫肉,大大咧咧的应道:最好最好,长夜漫漫,有酒有肉,才能消永夜,咱们对酒聊天,直到天明,不管什么肉,只管端来,我们都吃。 宋高卓笑道,我这就去盛来。 说话间从东屋之内拿出碗筷来,掀开炕边灶台的锅盖,一阵奇香扑面而来,我总觉得那肉香气有些不大地道,干咳一声,示意黄金童要小心。 黄金童早已放松了警惕,闻见肉香,喉结处不住的涌动。虽然宋高卓屋内陈设十分接地气,但我还是觉得此人有些邪乎,又是初次见面,不得不防,遂抽身下炕,走到八仙桌处,将那碗油灯端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小炕桌上,宋高卓正在舀肉,见我下炕时,手中勺子停在半空,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生怕我在其背后做什么手脚,见我只是拿了一盏油灯,这才把心放下,继续舀肉,我看出他有些紧张,半开玩笑道:炕桌上太黑,万一把肉塞到鼻子眼中怎么办?还是有盏灯敞亮一些。 宋高卓点头笑笑:说道:对对对。 不一会宋高卓将两碗肉端上炕桌,黄金童却待动筷子,因为我们是促膝而坐,我用脚趾头顶了顶他的膝盖,黄金童知道我告诫他要小心,别随意吃东西。 黄金童也用脚趾头顶了顶我,我也知道他在反驳我的小心谨慎,因为在我们来之前,那锅肉就已经煮好了,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到来,有意为之,进门之时炕桌上已经有盐水花生和五香豆腐干了,很明显这是宋高卓为自己准备的,并没有要下毒的嫌疑,宋高卓在舀肉之时,黄金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以防其下毒,宋高卓也好像在刻意避免瓜田李下之嫌,挽着袖子去舀肉。因此黄金童断定这些酒食都是可以吃的,怪我太过多心。 我将油灯推到黄金童那碗肉前面,此时宋高卓已经脱了鞋上炕,一边盘坐一边说道:穷乡僻壤的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老年间讲究猫肉不上席,慢待两位了,还请不要见怪。 油灯一放在黄金童那碗肉跟前,黄金童一瞅,脸色就变了,也不准备吃那肉了,而是放下筷子来,用手夹了一个盐水花生放在嘴里,慢慢的嚼,此时他不是因为饿才吃那花生,而是为了压住胸口的恶心。 我看了一下肉碗中的油花儿,顿觉头皮发炸,也放下筷子,用手夹了一个豆腐干放在嘴里,压压恶心,之所以不用筷子是因为嫌筷子不干净。我对宋高卓说道:老听人说猫肉发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酸,闻着汤味倒是不酸,感觉你这肉不是猫肉啊! 宋高卓闻言,有些尴尬,说道:狸猫皮还在院子里挂着呢,怎么就不是猫肉呢?开玩笑了。 我直勾勾的盯着宋高卓,朗声说道:不知宋老先生听说过一句话没有? 宋高卓道:什么话? 我说道:人肉不能煮,煮过人肉塞松颗,凡是后背朝天的活物煮来,油花都是满月圆,唯有人肉煮出来是半圆的月牙油花! 说罢我用手一指油灯下的那碗肉又道:宋老先生,你看这碗油花儿,分明就是人肉! 第二百四十五章鬼打墙 宋高卓一听此语,脸色大变,但还是强压住性子,口中说道:王先生说笑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人肉上桌呢?这确实是猫肉,来来来,尝尝尝尝。 我当即掏出鹿骨刀来,在手里攥着,黄金童手里没有家伙,我将打兽龙筋递给了黄金童,黄金童将打兽龙筋攥在手里,那东西只要不拉长,就不会放电,他轻轻的挽个花儿,那架势只要宋高卓打翻桌子就将其用龙筋套住。 宋高卓一见那架势,有些心虚,毕竟自己是七旬老头,和我两个龙精虎猛的年轻人干起来,赚不到什么便宜。 黄金童虽然比我大得多,但正是红日中升的年纪,打个七旬老头,那还不跟拨拉一只猴子一样。 我并不是有意要和宋高卓翻脸,因为迄今为止,这老头并没有做什么直接伤害我们的事,但如果这老头真的煮了人肉,人人得而诛之。只是考虑到事情总有前因后果,不能贸然下手,得问清楚才是正理。 结果宋高卓一个劲的摆手向我俩解释说:真的不是人肉,确实不是人肉,这是井肉,真的是井肉。 我一听井肉二字,脑中搜索一遍,跟鲁虾蟆在柳树沟一十二年,硬是没听说井肉是何物,就觉得这老头见我们要翻脸,要诓骗我俩,胡诌的。我当即给黄金童是个眼色,让他用打兽龙筋捆住宋高卓。因为我拿着鹿骨刀,一刀扎上宋高卓,他就一命呜呼了,还是黄金童上手比较妥当,因为宋高卓即便罪恶涛天,也由不着我们替天行道,定然得把事情问明白,果有杀人煮汤的事,交给警方处理即可。 黄金童挽住打兽龙筋,隔着小炕桌去套宋高卓时,宋高卓往后一仰身,就在炕上打了一个滚儿,滚到了炕橱边上,说了一句:小兔崽子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你们好看。 言罢咣当一声,撞开炕橱,钻了进去,不见了!我和黄金童慌忙站起身形,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往那炕橱底下照时,只见黑布隆冬一条小密道,用砖砌的整整齐齐,我要往里钻时,只见密道底部一股黑烟上来,吓得我慌忙将炕橱的门紧紧关闭,饶是如此,炕橱门缝里依然有烟气,恶臭扑鼻,闻到以后,我有些头晕,迅速下炕走到宋高卓家水缸旁边,找了条破毛巾沾了水捂住口鼻,竟不知是何烟气,黄金童见黑烟上来也跟着我跑到水缸边找了条破毛巾,掩住口鼻。 看那壁橱的时候,黑烟倒是渐渐的散了,没有再冒出来,我俩一合计,暗道是人家逃生的道门儿,里面机关消息肯定少不了,误打误撞的下去,不但捉不到人,很有可能被人家擒住。 我俩计议一番,应该先回到露营地,约齐众人复来院中,比较有把握,当即将豆腐干和盐水花生全吃了,吃的过程之中,屋内及院中,都安安静静的,我们不了解相井师傅的道业,当时还觉得可能只会相井,与人斗法他不大擅长,当下用宋高卓的笼布包了几块肉,作为证据,当即出得门来。 出来时大约三点多钟,推门一看,晨雾绕庭,黄金童见状对我说:这山里不同于海边,没那么多滩涂水洼,怎么会有这么浓的晨雾呢? 我也觉得奇怪,说道:管他呢,赶紧走吧。 说罢我一头扎进了雾里,黄金童尾随我后,就在浓雾中往前走出院门,屋门距离院门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我们俩走了七八分钟还没走出去,这才发觉不大对。 我们俩互相看了看,商议了几句,终于明白山间晨雾没有这么大,是院子中横陈的七口井吐纳的雾气,这七八分钟时间我们绕着七口井转了好几圈,兜来兜去转回来还是北斗七星天枢位置那口井,北斗七星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绝不会认错。 二十分钟以后我和黄金童跑的满身是汗,试了各种方法竟然还在原地打转。 黄金童早就掏出指南针来,那指南针滴溜溜乱转,根本找不到南北,最后黄金童一气之下把那指南针给摔了。 我们两个背靠背坐在天枢位置的那口井旁边,黄金童说道:王得鹿,你听说过鬼打墙吗?宋高卓这是使了个鬼打墙啊,怎么绕都绕不出去。 鬼打墙这东西,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家人就经历过,据说我妈生下我的时候,奶水不足,订了一些牛奶,那个时候农村订奶,没人给你送到家里去,都得自己到镇上去取,我爸大早晨起来,天不亮骑着自行车去给拿奶,走时早晨五点来钟,路径一片荒坟野地,我们村中人称呼作五连坟,在那个地方饶了两个小时走不出来,直到被村里过路的人看见,高声一叫,这才明白过来。据那过路的人说,当时我爸眼神迷迷瞪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被高喊一声后,我爸一看手表才知道自己骑着自行车绕着五连坟晃悠了两个多小时。 这是一次鬼打墙的经历,村中老人讲起五连坟来,颇有一番故事,据说那坟是一个人的,也不知是清代还是明代,坟丘主人是个读书人,考中了进士,因此老被人也称呼五连坟作进头子坟,那进士后来涉及朋党案,把他牵扯进去,他为人耿直,不肯诬陷朋友,结果自己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没落下,据说是被分尸了,运回家乡,有五个部分,不知当年是不是受的车裂之刑。其子十分悲愤,给他埋了五个坟丘,老辈人也就给那无座坟丘叫进头子坟了,直到后世为了口顺才叫五连坟。 那坟有一样奇怪之处,进士的后人已经不知所踪,或迁徙别处,或断了后代香烟,清明时节,没人给那五个坟丘添坟烧纸,而那坟每年都会自己生长,时至今日那坟还在,荒草丛生,远远一看是五个大土丘。 附近村人多于夏夜见到五连坟内飘摇鬼火,也有人声称被鬼打墙过。那片土地是我们村的地,但始终无人敢推平耕种,划分土地之时,把那个位置空出来,连上世纪土地普查时,都没往上报。 只因在破四旧时期,存里有个在学校里上学的中学生,是个积极分子,嚷嚷着人定胜天,回村非要组织人推平了坟丘,种上庄稼,村中的老支书只是不敢言语,一方面这是上面下来的运动,不敢不从,另一方面五连坟存异多年,尽人皆知,历朝历代,都没有人敢动那坟上一棵草,那时被学生组织起人马来去平坟,老支书阻拦不得,只是自己装病不去,由着四个年轻后生,激情四射的去平那坟丘。 结果刨开第一座坟丘的时候,挖出一个人头,竟然没有腐烂,蓄着前清时候的小辫儿,平坟的后生们揪着辫子当球踢了一回,也无甚异象发生。等到刨开第二个坟,发现还有一个人头,也是前清时期的小辫,一个后生揪着辫子把两颗人头拴在一起,这一栓不要紧,两颗人头凑在一起,仔细一瞧,吓得那后生当时就尿了裤子,两颗人头一模一样,连胡须根数都是一样的,那后生一惊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回村里,直说闹鬼了闹鬼了,到家后一病不起,水米不进。 剩下的三人也十分害怕,但发动平坟的那个学生不信邪,不让众人离开,举着领袖语录挖开第三个坟,粪坑里四十多个一模一样的人头,众人这才慌了,吓得连滚带爬跑回村里,晚上个个发高烧,都烧得不省人事,有性命之忧。 老支书连夜找上我二爷爷,揣了三十斤粮票,自己给自己开了村里的介绍信,去黄河闸北请梁三元,我二爷爷和梁三元认识,交情甚好。梁三元在解放前是有名的神汉,破四旧时被流放到黄河边上修筑河堤,属于劳动改造,老支书表哥在那里管工地,提了两瓶子烧酒说是借用梁三元一天一晚。最后梁三元被一个民兵押着趁着夜色来到我们村,在五连坟处又是烧纸,又是念咒,忙活了整整一夜,那年月这种事情都得偷偷摸摸进行,现场只有老支书和梁三元,连我二爷爷都不准靠近,害怕走了话,说出去挨整,当时这种事属于顶风作案。 忙活了一夜后,去平坟的那几个后生烧才算退了下去,可依旧神志不清,昏迷不醒,梁三元对老支书说,把这几个去平坟的后生抬到一个炕上,剩下的事情,你们就甭管了,几个小时后就能好。 梁三元因为自己是被管制分子,不敢久留,第二天一早就跟着那个民兵走了,老支书让人把平坟的四个人抬到自家炕上,就发现几个人迷迷糊糊的起来,在炕上互相踢脑袋,直到个个被踢得肿如猪头方才罢手,躺在炕上不再动弹,睡了几个小时,才渐渐醒过来,当时这事的当事人,现在都还健在,我岂能不知道鬼打墙的厉害? 但我不同意黄金童的看法,传说鬼打墙是老坟冤鬼而为,虽然五连坟的事在我们村人尽皆知,传的神乎其神,但也不排除五连坟中住着怪异之物所为,这世上有没有鬼尚且两说。我觉得宋高卓的北斗七星井更像是个井阵,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如何演绎这个道门,但总觉得不是鬼魅之事。 正说着话,井里伸出一只爪子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见是一只枯干利爪,继而又拍了拍黄金童。 黄金童头也没回说道:王得鹿都什么时候了?别闹,拍我干啥? 第二百四十六章鬼宅 我下意识的往后跳起,对黄金童说:我没拍你,是井里的东西,你回头看。 黄金童猛然回头一看,见井里伸着一只枯手,指尖锋利如刀,就像风干的巨型鸡爪,比人手还要大些,正伸向黄金童的脖子,黄金童吓得就地打了一个滚,抽出打兽龙筋往后便甩,一甩之下正中枯手,噼啪一声火花,那枯手嗖的一下缩回井中。 我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原来那枯手怕打兽龙筋,只要怕打兽龙筋就好办,说明还是活物,刚才黄金童说起鬼打墙,我不禁想起五连坟,后背鸡皮疙瘩竖起一片,仗着自己见过那么几头异兽,不似初年那么胆小,否则非吓坏不可。 世间活物是必怕鹿骨刀和打兽龙筋的,鲁虾蟆当年是这么给我说的,还说有个东西不怕此二物,但小徒你这辈子不一定能碰上。 打兽龙筋的电火花一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处在天枢位置的那口井,周边雾气忽然消散了一些,本来雾气浓到站在一口井旁边看不到第二口井,龙筋电火花一闪之下,竟然隐约能看到天璇位置处的那口井。 我对黄金童说道:金童哥,你快看,能看到天璇位置的那口井了。 待到黄金童抬头去看时,发现雾气迅速恢复,恍惚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见那井,黄金童扭头对我说道:王得鹿,知道宋高卓这老头为什么不用电吗? 我会意答道:用电的话会影响这七口井的道门,是吧? 黄金童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猜的。不管怎么样,咱也得闯出去,我是要当爹的人了,出不去的话,可是撇下孤儿寡母啊,就用这根打兽龙筋搓点电火花试试。 我俩仿佛找到了解决鬼打墙的途径,很有些兴奋,黄金童一边甩打兽龙筋一边说道:你说咱们是不是属于那种好奇心害死猫的,他井里有叫声就随它叫好了,干嘛出来看看?出来看倒也罢了,干嘛要跟着陌生人到家里,这下子好了,遇到这么个大麻烦。 话音一落,就听天枢井里有个声音传出来,瓮声瓮气,带着一股对往事浓郁的惆怅说:这位先生说得对,人啊就该本分老实,别去探些蹊跷八怪的事,对自己不好,当年我就是这么死的! 最后一句话,把我吓出了冷汗,黄金童刚摔了一下龙筋,此时听到这话,吓坏了,颤声问道:你是谁?是不是宋高卓? 井里面并没有回应,我壮着胆子把鹿骨刀横在井沿上,以防有东西出来,黄金童用打兽龙筋伸进井口,往里一搅,没有动静,他壮着胆子伸头往井里一看,说里面雾气弥漫,看不清井底有什么。我始终没敢往井里偷看一眼,黄金童窥看之时,井里一股浓雾涌出,扑了黄金童一脸。 他见浓雾扑面,随即撤回打兽龙筋,对我说道:我怀疑宋高卓不是活人,他可能死了很久了。 我一听这话,后背一阵寒意,深深咽了口唾沫,问道:这话说得,你……你……你何以见得? 黄金童颤声说道:这七口井太诡异了,咱们大风大浪见过无数,可都是活物,哪里听人说过自己是怎么死的?这指不定是座鬼宅。 黄金童刚说完,井里又发出了声音,嗡嗡的说道:这位先生好聪明,不光这里,整个枣花峪除了你,其他人全都死了。 我见黄金童脸色蜡黄,他颤声又问道:你……你……说什么?今天黄昏时候我去村里敲门有好多人……好多人笑脸相迎,怎么……怎么就会死……死了? 继而黄金童向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我知道他在怀疑我是死人。 我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三门江湖这么多时日,第一次听话听到腿脚发软,小腿肚子上筋一跳一跳的。 井里嗡嗡发声说道:你不信?不信回头看看! 我和黄金童当时脸色肯定和苦瓜一样,我俩猛然间回头一看,黄金童脚一软咣当瘫坐在了地上,我比黄金童略微强点,只是往后一趔趄,因为我们身后四张人皮晃晃悠悠的飞了来。 直扑我俩面门,我想躲开迎面扑来的人皮,黄金童也想,可我们俩谁也迈不开腿了,如果遇到暗三门异人或者异兽,不怕长得凶恶诡异,如今的我们都能坦然面对,当年黄金童遭遇人头鱼的时候虽然也吓得不轻,但心里有最起码的底气,那就是对方虽怪,是活物,不是鬼魅,如果心间想到是鬼魅,是起不来底气相斗的。我第一次遭遇河南教大法师,他耕出尸兵来,我知道是活人所为,所以没有十分害怕,虽极为恶心,但那另当别论。 黄金童吓瘫在地上,并不是因为胆子比我小,而是因为那四张人皮他见过,下午去村中敲门时,见过人皮上的四张脸,所以吓瘫在了地上。 我们吓得挪不开脚步,只能任由人皮扑来,奇怪的是,人皮扑面犹如一阵清风,从我脸庞扑过时,我绝望的一闭眼,当时心都不跳了,然而最后只是像一阵清风吹过,再睁眼看时,人皮消失不见。 我心道,这可能是障眼法,不见得是鬼魅,自己给自己壮胆打气。 可黄金童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瘫坐在地上叫我道:得鹿,得鹿,扶我起来扶我起来,我上前努力的将他拉起来,我们俩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浓雾中乱撞,本想离开七口井,回到屋内,结果连回屋的道路都找不到了,在浓雾中转了一圈,到最后又回到了天枢位置的那口井。 刚刚来到那口井旁边,井里又发出声音道:刚才我这里四个野鬼回家,你认识吗?是不是四张熟悉的脸。 我一听井里这话,头皮发炸,黄金童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宋高卓? 井里传出一个声音说道:你才是宋高卓呀! 黄金童忽然间仰天大笑,笑声中的那种凄厉,令我胆寒,忽然笑声戛然而止,黄金童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其实我就是宋高卓,三十年前我就死了! 我一看黄金童的脸,不是宋高卓是谁?衣服还是黄金童的衣服,脸完全是宋高卓模样,我一见那脸庞,心脏差点跳出来,哎呀一声怪叫,一甩手挣脱了黄金童,一头扎向浓浓的雾气当中,此时是应激反应,小腿肚子筋也不跳了,我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就来不及思索,鹿骨刀脱手掉在了地上,幸好有绳套套在手腕上,鹿骨刀拖拉在地,叽里咕噜随我钻进浓雾。 黄金童依旧仰天大笑,笑声不绝于耳,我跑来跑去,却总是绕到天枢井口处,我心中暗道,这辈子可能就死在井字上,一开始因为油井走上赶虫之不归路,后来又因为井吓得九死一生。也许今天就是我的终结,死在这七口井中。 绕到天枢井口位置,黄金童依然在仰天大笑,笑声中的那股凄厉,只让我头皮发麻,不得已转身又钻入了浓雾。 这次我不跑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死就死吧,等我死了,要嘛直上天台,要嘛也变作厉鬼,和井中这老几位再斗上一斗,忽然想起鲁虾蟆的一句话,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可要平心。虽然这话不是他的原创,却是在弥留之际嘱咐我的话,人到万难须放胆,好歹这七口井没吓死我,我还有什么担心的?真要是有要命的手段,这七口井为什么要吓我呢? 我梳理了一下记忆,黄金童跟我一起来到这里的,这没错,他不可能一开始就是个死人,我应该相信他,从柳树沟吃鸡开始,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一个死人是不能掩盖这么久的。他也不可能被宋高卓置换了身体,绝不可能,宋高卓有那种本事的话,在炕上就不可能逃得慌里慌张。如果宋高卓是死人,我拿出鹿骨刀相逼的那一刻,他为什么要害怕?死人是不会怕死的。这只是宋高卓使得迷魂阵,要镇定要镇定。 鲁虾蟆说过,赶虫生涯中,你会遇到很多怪事,有些事见怪不怪,奇怪自败,有些时候,你不看不听,那怪相就会自己消失,你要是害怕,怪相会越来越厉害。 想到此处,我又跌跌撞撞饶了几圈,回到天枢井口处,看着有宋高卓面相的黄金童,仍然在大笑不止。 我对井口说道:你折腾吧,我就是不怕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没想到井底应声传出声音说道:好,我爬出来让你看看我的真身如何? 虽然我自己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但那时说不害怕是假的,我心尖一直在颤抖,心里不住的劝慰自己说,要镇定,要镇定。 黄金童依旧在大笑。 井口处忽然浓雾喷涌,不一会爬出一个人来,对我说道: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拿你吃掉。 我定睛一看,饶是自己告诫过自己要镇定,此时也吓得后背发凉,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鲁虾蟆,一点没错,鲁虾蟆从井口里爬了出来。一如生前音容。 当日是我亲手埋葬了鲁虾蟆,埋葬之时我都没有害怕,不知为什么此时一见,会吓得我不敢睁眼看视。紧接着井底还有一个声音传来:你个老死尸,见亲人也不叫叫我? 话音一落,又从井底爬出一个人来,穿着破破烂烂,大冬天的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一件破短裤,背心上面写着渤海化肥,种地不赔,我一见,吓得紧咬牙关,舌头顶着上牙堂,不敢再看,那是我二爷爷! 我紧锁双目,颤声高叫道:由着你们折腾吧,我就是不怕,就是不怕,怎么滴吧。我就不信,你们敢上来掐死我? 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二爷爷,即便是鬼魅也不能对我下手吧?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我不住的告诫自己,最后我感觉有两阵风朝我扑来,随即我睁眼一看,什么都没有了,井口处空空如也,只有假面黄金童兀自大笑不止。 我对黄金童说道:金童大哥,你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我还就不信你能笑出把刀来,把我杀了,我不害怕你。 黄金童扭头对我说道:你看我能不能笑出一把刀来。 忽然有一口窄刃钢刀从宋高卓模样的黄金童嘴里吐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惶惶雀 我坐在地上,看着黄金童口吐钢刀,下意识将鹿骨刀攥紧,心说这是黄金童,再怎么样,我也不能用鹿骨刀一刀将其扎死,既然前面很多异象都是吓唬人的,我相信这次也是吓唬人的。 便对井口说道:你还别吓唬我,老子不怕,有种你就拿刀来杀我。 果不其然,黄金童呆立在原地,只是口吐那口刀左右晃荡,我忽然想起了虫书中有这么一段记载,叫作虚影道门,是指遭外物邪术将自己内心中的恐惧放大,害怕什么就会来什么,但不是真影像,只是被迷之人心中所绘,我可能是被迷心窍。想到此处,我就放下心来,这不过是些虚影,打过来之后无非是一阵清风而已。 可黄金童还迷迷瞪瞪,一会笑一会叫的,我也不敢凑到他身边去,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还有多少恐惧之事,黄金童一会一边脸,老是吓唬我,我也扛不住。我觉得他之所以变成那样,是因为刚才在井口中时,被吐了一脸的雾气,迷了心窍所致,黄金童本身并没有这方面的道业。 虽然我知道自己可能并没有什么危险,但走不出这个院子也很揪心,一夜没有睡觉累坏了,不能就在这耗下去,元气大损。 忽然天空传来一个声音,喊道:王得鹿在下面吗? 我一听那声音很是熟悉,是林慕蝉,没错,就是林慕蝉,我大声回应道:我在下面,在下面,不过你别下来,下来后会迷路的。 只听空中一个声音喊道:我又不走旱路,没关系的。王得鹿你唱歌,一直唱,我能找到你确切位置。 我哪里会唱什么歌,只得大声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那是我小学唯一学会的一首歌,林慕蝉听声辩位,从空中俯冲了下来。我明白我们之所以遭遇鬼打墙,是因为那雾气所致,使人心魄迷离,不能辩位,而林慕蝉进入雾中,却不被雾气所迷,我一看见林慕蝉感觉碰到了救命稻草,她不来,我还真没办法联系他们,我的手机在豹伏山暗河入口被水浸坏了,黄金童身上倒是带着,可他被井口喷出的雾气所迷,我不得近其身。 看见那淡蓝色的双翼我心头一阵激动,林慕蝉一落地,只听井中吱的叫了一声,黄金童忽然倒在地上,倒地的瞬间,变回了自己的脸,口中的钢刀也没了。我当时怀疑又是井里使得虚影道门,疑心有诈,并没有理会黄金童,而是上前两步拉住林慕蝉的手说,你怎么找来的? 林慕蝉说韦绿裹了很多被褥,还是很冷,睡不瓷实,凌晨醒了一次,见我和黄金童不在露营地,就把大家叫起来,大家就派林慕蝉出来找我们。 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院子里? 林慕蝉说:很简单,四野茫茫,都很清亮,就你们这里雾气浓重,在空中一看,像个大蘑菇,不怀疑这里能怀疑哪里? 我点点头,我和黄金童合计过,出来这么多天,晚上有霜,但山野很少有雾气,这么大的雾虽说容易出现在春秋两季,可是多在湖泽之地,不现于山谷之境。 林慕蝉问道:黄金童怎么了? 我见黄金童久久未起,壮着胆子上前,将他扶起来,我还在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吓我一跳。结果黄金童慢慢苏醒,一睁眼看见林慕蝉,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我们两个迷路了。 林慕蝉噗嗤一笑,用纤纤玉指随便一指说道:就这么个院落,你们竟然能迷路,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黄金童突然恢复神智令我十分意外,林慕蝉好像一阵大风,将这里乌烟瘴气都吹尽了,我顺着林慕蝉的手指往前一看,果不其然,雾气都快散尽了,直接看到了院门,我将黄金童的脸扭过来,往院门方向看去,黄金童呆呆的说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林慕蝉耸耸肩头说道: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让王得鹿唱了首歌,根据声音判断位置,飞了下来。 黄金童急忙拉住我的肩头说道:咱们赶紧走吧。 我说:不急不急,咱们得研究研究为什么林慕蝉以来,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肯定有猫腻,再者说,宋高卓就不捉了吗?不行,得有个说法,不能折了锐气,以后人家说起来,大名鼎鼎的黄金童王得鹿,栽在宋高卓的手上。 黄金童说道:哎吆,我的好兄弟,你就得了吧,咱们不是一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吗?咱有这本事回山和风力相国干去不好吗? 我说道:咱们是战略撤退,不是怕他,有朝一日,定然将风力相国收拾的服服帖帖。 连林慕蝉也觉得我说话怪异,伸手摸摸我额头道:你不发烧吧?这是怎么了?和平时不大一样啊。 我义愤填膺的说道:再也不能受欺负了,我们怀疑宋高卓煮了人肉,要一查到底,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是我见林慕蝉到来,长了本事,而是她的到来给我传递了一个信号,我心里头有了底,我给黄金童和林慕蝉解释说:慕蝉一落地,井中吱的一声,然后金童哥倒地,神智恢复,院子里的雾气也开始消散,说明了什么? 林慕蝉不解的问:说明了什么? 黄金童道:废话,只能说明井里的东西怕林慕蝉。 我追问说:什么东西会怕林慕蝉呢? 林慕蝉自己垂头丧气的说:还能有什么?鸟呗!这是林慕蝉长期以来非常难以启齿的一件事,她小时候蓝翼冲天这种事倒没让多少外人看到过,因为那太过扎眼,也可以主动隐藏,我会飞,可是不飞总可以吧。但鸟怕她这件事是隐藏不住的,特别是家禽,随地都是,所有带羽毛的东西都会怕一个不大点的小女孩,被人越说越邪乎,人嘴两张皮,林子大了可是说什么的都有,林慕蝉童年阴影主要来自这个方面。因此她在说起鸟都怕自己时,带着对往事不堪回首的忧伤。 我接过话茬说道:对嘛,鸟呀,是活物就没有咱治不了的,只是一开始不知道井里的东西是鸟而已,没往那里想,现今知道是鸟了,这世间有咱办不了的人,还有咱玩不了的鸟吗?咱是干嘛的?赶虫的,有虫不赶枉少年,要干一行爱一行。 其实林慕蝉一来,所有的异象都消失殆尽,我心里就有谱了,因为忽然想起了虫书中的一篇记载:惶惶雀,善为鬼影,作虚影道门。凡人近其巢,辄迷心窍,平生所历最怖之事,虚幻浮影,历历于目前,皆由人心而发,非此雀之道行也,所发之事,为人心中鬼念,或亡故之人返生,或诸般异象,非止一端。其雀穴居,喜水而厌枝。此雀最惧电光,常于夏夜电闪雷鸣之际,哀嚎不已。此雀中土罕见,乃因其食泥坨肉之故,泥坨肉者,食之亦能迷人心窍,多生于泉侧,混杂泥中,与视肉同种,人多不识。非泥坨肉无以畜此雀,故赶虫人多难畜养。见着寥寥。 这井中之物必是惶惶雀无疑,我不知道虫书为什么给它叫做惶惶,可能是终日惶惶不安之故,这种雀能生鬼影,却不是自己制造,而是让人心生鬼影,所见皆异端,又不能以鬼影伤人,与刚才的现象相符。这种雀最害怕电光,所以宋高卓没有用电的习惯,看来他早知此雀在井,打兽龙筋电光一闪之际,雾气有所消散,我甚至看到了北斗七星井第二口,天璇位置处那井,也与虫书记载相符,惶惶雀惧怕电闪。虫书又说此雀穴居喜水,多见于泉眼之侧,想来井壁中洞穴也是其巢不二之选。林慕蝉一来,井中吱的一声,说明它害怕了,即便是鸟中之虫,也害怕林慕蝉,会飞的东西肯定惧怕会飞的人,人是万物灵长。 我将虫书上关于惶惶雀的内容给两人一讲,黄金童长舒一口气,叫道:早说嘛,早知道是鸟,我也不怕。说着话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天枢位置的井沿上,不把惶惶雀当一回事。 林慕蝉说道:那好吧,那你快赶,这是你的饭碗,指着赶虫活着呢,我留下来陪你。说完也坐在了井沿上。 我一见他俩没事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感情知道是虫了,就都不怕了,可怎么赶这虫得帮我想法子呀,我说道:你们俩也别闲着,林慕蝉你负责吓唬宋高卓,如果那老头敢现身,你就扛着神农古镰在他脸前头飞来飞去,先别伤他,毕竟没拿到确凿证据,他吓咱们,咱们也得吓唬吓唬他。金童哥你不是不怕虫吗?下井去掏鸟窝。我负责去寻找泥坨肉。必在百步之内。 黄金童笑道:别逗了,叫我下井去掏鸟窝,亏你想得出来,我去找泥坨肉好了,你自己下井。 我说道:你能找到泥坨肉? 黄金童狡黠一笑说:堂屋内锅里多得是,我猜那就是泥坨肉,可能咱们误解宋高卓了。你想啊,你的虫书记载肯定不会出错,如果这里没有泥坨肉,宋高卓又不是赶虫的,肯定养不住那什么惶惶雀。那锅中一定是泥坨肉。虽说后背朝天的活物只有人是月牙油花,可泥坨肉和视肉同种,那么这肉就不是后背朝天之物,煮出来兴许就是月牙油花呢。 黄金童说的这番话有道理,虫书记载泥坨肉只是一笔带过了,常人不识,能够迷人心窍,并没有记载煮出来油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准就和人的油花是一样的,不过我也没误会宋高卓,拿可以迷人心窍的肉给我们吃,说明他有所图谋,既然他能弄到泥坨肉,肯定知道此肉的解法,故而自己可以放心大胆的吃,而将我和黄金童当桌迷倒。 所以就由不得我赶走他的惶惶雀了,他肯定降服不了惶惶雀,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当下我把住着从芒的核桃掏了出来,让从芒演了虫法,从芒在场,任你虫多大道行,都施展不开。结果从芒刚刚使完虫法,天权位置的那口井,忽然有道绿光射出,直冲牛斗,紧接着井里面传出哀嚎之声,犹如地狱一般。 第二百四十八章阴兵井 我快步朝着发绿光的井走去,正在天权星的位置。一股绿光直冲牛斗,走到井边上时,才发现,那口井的井口处有个大铁栓,从井的一边贯穿到另一边,仿佛有人用一根铁栓锁住了那井,当时不知何故有此铁栓。 我走到切近,不敢迎着绿光看到井底。 井里面除了凄厉哀嚎之声,还有咣当乱响之音,我心想相井师父的道门我摸不清楚,不怕相井师父多么厉害,就怕出其不意,打我个措手不及,干脆!放出血煞珠来震一震,看看是你井底的东西厉害,还是我的血煞珠光棍,我也不指望血煞珠打杀冲撞,出来在我身边给我站站脚,试试对方底线,面对血煞珠那股子妖异之气,还敢出来,这虫我不赶了,一道烟儿就跑。 当下我打开龟甲百兽囊,其他的小虫我都是直接用手掏出,这血煞珠是无论如何不能用手去碰的,只能烧一道虫符请它出来。当下我连烧三道虫符,血煞珠都不肯出来,直到烧到第四道,它才悠悠忽忽从龟甲百兽囊里飘出来。 飘出来的瞬间,井口里面愤愤的怪叫,叫声较之刚才平添一股幽怨之气,犹如驴吼马嘶,凄厉异常。紧接着听到井里咣当之声更大了,如同兵器碰撞之响。渐渐的绿光慢慢暗淡了下去,里面的声响也慢慢变小,嘶吼声逐渐减弱。我一看血煞珠不是一般的好使,还没见着井底是什么东西,就吓得退避三舍了,以后不辨来路的敌人,先放血煞珠,只要不怕血煞珠的,基本也就不用正面冲突了,脚底抹油,先逃了再说。 绿光差不多消失殆尽的时候,我趴在井口往里一看,里面黑布隆冬的,不能辩物,仍有叮当响声不绝于耳,但听得出来,那声音越来越远,仿佛有东西顺着井道越跑越远。 黄金童也凑了过来,递给我一支烟,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你看清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我很少抽烟,烟瘾也不大,但在极度危险过后,会向黄金童要根烟抽,我点着香烟说道:依我看,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阴兵,这井很像是一口阴兵井,此处七口井大有来历,各有各的不同,如若是阴兵井、泥坨肉井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井连在一处,那么这个地方得有多么邪乎?井中横插铁栓,说明井主人想方设法不让阴兵出来,看来,相井师傅能打通阴曹,不能驾驭阴兵,出来以后怕收拾不了,掌控不住局面。因此用个铁栓将井口穿了,目的是为了防阴兵出来,想来那铁栓也绝不是凡品。 黄金童口吐一口浓烟说道:你的意思是捎带着把人家铁栓给偷走?也算贼不空手? 我白了一眼黄金童道:我不像你贼气那么大,偷走了铁栓估计能惊动军方,虽然血煞珠能吓住井底那些个东西,但你知道井底有多少这东西?蚂蚱成群不怕虎,人数上百,翻江倒海,到时候不是一个两个胆怯不前的状态,数量多了,你挤我我挤你,起了群体效应,都能慷慨赴死,谁也治不了。 黄金童掐着香烟说道:你都研究群体行为学了?先搞清楚井里什么东西好不?就想当然的认为是阴兵?万一是些老旧机关物件呢?也能发出哀嚎之声,也能射出绿光,还能活蹦乱跳的在井里折腾声响。 我没工夫和黄金童讨论井底是什么,人有时候靠的是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井里头得东西可能就是鲁虾蟆提到过的阴兵,当然至于阴兵到底是不是民间传说的那样,我不得而知,世人多谓阴兵为鬼魂,但阴兵本质是什么东西,尚不得而知,民间很多东西口口相传比信史还真,可有些东西谁都没有见过,臆测成分也极大。 血煞珠出来以后绕着天权井转圈,我们远远的躲开了,避免被其碰触到,血煞珠虽然不大听我虫符招呼,但情绪上还算稳定,招出它来,没有给其任务,它就自己绕着东西转圈,我赶了它一半意志,这会如果龙珠出现,会发生什么情况我还不好说。 从芒见血煞珠出来,知道它的厉害,此前还敢和血煞珠临阵一战,此时畏畏缩缩的往核桃里面躲,我将从芒收进百宝囊中,它不知道平时血煞珠就住在它的隔壁,如果知道的话,肯定终日战战兢兢,我那龟甲百宝囊生前是只通灵老龟,甲内自有乾坤,任你多大道行的小虫,进去之后大多数时间出于休眠状态,虽隔着一层兽皮,却如天涯海角,不能互相感应。 我还是先赶了惶惶雀是正事,倒不是强夺宋高卓的东西,惶惶雀在他手里算是白瞎,只能依靠点泥坨肉让它看家护院,而我使起来,花样就多了,惶惶雀跟了我之后,也会比以前好很多,物之奇者须遇主,虫也不例外,比如千里宝驹,常老死于奴隶之手,夜光之珠,多沉寂于流沙之下。不遇明主之故也。 本来从芒使完虫法,庭院中的雾气都消散尽了,可天枢井底的雾气还存有许多,往里窥探,依旧不能辩物,可血煞珠一出,天枢井底雾气也消散殆尽,倒不是血煞珠有灭虫法之功,是因为地血靖雾,物类感克有此条目,地血浓厚之处,雾气不生。 雾气消散之后,我往井里一看时,不禁大惊,井底赫然有个人,仔细辨认发现,原来是宋高卓,他不声不语的蹲在井底,对井上面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以为我们在上面快被吓死了,反正我们也逃不出去,由着惶惶雀折腾我们即可。 他自在井底吧嗒吧嗒的抽烟袋,周身烟气缭绕,此烟不是雾气,乃明火所燃,血煞珠当然靖扫不了。呛得的他睁不开眼,兼之雾气刚刚消散,他没来得及查看,故而不知。 我也没预料到,原来天枢井是一口枯井,我在井口对他叫道:嗨嗨嗨,宋老头,别抽烟袋锅子了,抽烟有害健康你知道吧? 宋高卓闻言大惊,脸往上仰看之际,惊慌与尴尬写满了眉宇,他压根就没想到我们能将雾气散尽,灭了他这口井的虫法。 我们在井口说了半天话,他可能误以为我们在言说心中鬼事之语,还处在互相吓唬状态,而且凡是井都有个老讲究,那就是井外敲锣井底静,井底滴水井外明,是说从井里往外传音,声音非常清晰,容易察觉,而井外往井里传音,声音很小,不容易察觉。 宋高卓一见我安然无恙,还有心思捉弄于他,当即一个箭步,钻进了井壁一侧的大窟窿里,只留下刚才抽过的烟雾缭绕于井底。 我对黄金童和林慕蝉喊道:你们俩快去堂屋炕橱堵宋高卓,不要让他跑了。 我只知道宋高卓炕橱的暗道通到天枢井里,至于还能不能通到别处,我没有把握,只是想堵住一处是一处,如果宋高卓从另一条密道出口跑了,那属于天不灭曹,我也没办法,谁知道他的地道结构? 黄金童和林慕蝉飞奔进屋,可巧,宋高卓的密道是条直肠子,只能从炕橱中通到天枢井里面,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早在几百年前,天枢井里还有一条密道通到天璇井里,天璇井里的密道通到天权井里,如此错综,七口井是彼此相连的,后来由于天权井里的东西控制不住,封住了井口,密道也就被人为堵死了,以免井里的东西顺着密道上来。 再后来,天璇井和天枢井之间的密道,被一只鸟筑了巢,住在了里面,鸟不大,巢不小,硬生生把天璇和天枢两口井之间的密道给堵死了,故而不能相通,宋高卓只能从炕橱密道口跑到天枢井底。然而就这么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有机关十三道,幸亏我和黄金童有些心数,没有贸然追进密道,否则生死难料。 第一道机关是毒木黑烟,南越古地产一种毒木,叫作水芯木,其木芯中有一道细水,今已绝迹。此木伐之曝干烧炭,其烟浓黑有毒,中土之人常以磷火封于水中,做成机关,人一踩木板,连接别处机关将磷火从水中挑出甩向炭盆,即生此烟。中土常作封墓道之用。诸如此类十三道机关,宋高卓认为已经万无一失,不管你手段多高,人在明处,机关在暗处,稍有个不留神,就成万古千秋。 以林慕蝉的手段,黄金童的机灵,擒住一个宋高卓还是绰绰有余的,当时宋高卓正从炕橱里钻出来,林慕蝉也第一时间抢进屋内,宋高卓一见林慕蝉进屋,想重回暗道,被林慕蝉两个健步冲上去,一镰刀劈向暗道入口,堵住后路,吓得宋高卓想跳窗逃走,被黄金童蹿上炕去,一脚尖点翻了,生生拿住。 宋高卓被拖到院子里来,第一句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没有回答他,黄金童只是逼问一句:你锅里的肉到底是什么肉? 宋高卓一脸委屈的说道:我真不知道是什么肉,反正不是人肉,是井里自长得肉。 我对黄金童说道:那就是泥坨肉了,我先下井,用泥坨肉把惶惶雀给赶了。 宋高卓委顿的地上说道:你要是把那鸟拿走,咱们都得死! 第二百四十九章百万阴兵 我对宋高卓说道:你少妖言惑众,即便你没有吃人肉,对我们也曾图谋不轨,泥坨肉吃下去是要迷人心窍的,你说你当时为什么要给我们吃泥坨肉? 宋高卓佯装一脸委屈状,说道:那肉异常珍贵,根本就不像你们说的,可以迷心窍什么的,你们冤枉了我,我一半截老头了,早过了耳顺的年纪,是个尊年人,会用下作的手段迷你们?这是不能的。 黄金童当然是信我的判断,而不会轻信宋高卓的解释,当即揪住宋高卓的衣领子,向林慕蝉招手说道:林慕蝉,我抱住这老头,你用镰刀先把他左耳朵割下来,王得鹿你烧点草木灰止血,咱们不要他命,看他说不说实话。 我当即去宋高卓的草棚里抽柴,我知道黄金童是吓唬宋高卓,要割耳朵也不能用林慕蝉,她是下不去手的。林慕蝉虽然是女生,远不及黄金童江湖气深,但这个时候她能听出来黄金童的真正目的,割耳朵只是一种吓唬手段。 当即林慕蝉扛着神农古镰在井沿上装模作样磨了两下,将古镰倒提在手中,对黄金童说:你把他放倒在地,站着怎么割?没法下手。 黄金童脚底下使了个蝎虎子掀门帘,一个大别腿,将宋高卓撂翻在地,将宋高卓的头死死按在地上,宋高卓吃了一嘴的泥,以为我们玩真的,眼见我们不怕鬼打墙,还有个血红的珠子不停的绕着天权井转,知道我们是暗三门中有些道业之辈,江湖中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当下先自害怕了,被按在地上杀猪也似的叫喊,嘴里面含着泥,模糊不清喊道:先别动手先别动手,我说实话说实话。 黄金童稍稍放开宋高卓,对他喝道:快说。 林慕蝉拿着古镰站在边上作势要割,这要是让柳向晚看见,肯定会说我们欺负老年人,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谁让宋高卓害我们在先。 宋高卓吐了两口黄泥,对我们说道:好好好,我承认当初给你们盛肉是为了迷倒你们,但我老头绝对没有想害死你们之心,绝对没有,我敢对三清老祖起誓。 黄金童问道:你要迷倒我们做什么? 宋高卓用手指头指了指我,说道:这位王小哥身上的物件很是馋人,你看他又鲛绡大氅,有涉水蜘蛛鞋,其他的我虽不认识,可这两样也是人间至宝,我有心弄到手,我发誓只要东西,绝不害人命。 黄金童又问道:为什么这个村里其他人家都不敢留宿外人? 宋高卓说道:我在村里还是有些威望的,村里人婚丧嫁娶看日子择地,打井上梁,都得找我看看,兼之小灾小病的我能治一治,我家有口锁蛟井,半夜里有龙吟之声,好几百年了,村里人虽然都习以为常,但还是对我这个家族充满敬畏,所以在村中说话是有分量的,我告诫村民有外来的人,不要留宿,让过路人到我这里来,村民们都很给我面子,轻易不留宿外人,都推荐到我这里来。 黄金童听到此处,抢过话茬说道:都推荐到你这里来,你就用那肉谋财害命是吧?你老实交代,这么多年来,你害死多少人? 宋高卓举着三根指头向天说道:天地良心,我老宋真的是一条人命都没害过,我只是劫点东西。 我问道:看来你是劫驴友发家的,对吗? 宋高卓说道:天地良心,暗三门以外的人,我从来不劫,没有破过相,因此得以在山村里籍籍无名,出了闹鬼的名那还了得,这里还不被驴友们挤破了。 林慕蝉问道:哪里有那么多暗三门的人来这里?你守株待兔也太渺茫了,你肯定主要是劫驴友! 宋高卓一指院外说道:我家院外就是周道古路啊,暗三门的人只要是步行客大多数是从周道上行走,所以很多人会经过这里。 黄金童说道:怪不得呢,你这是一本万利呀,给我们讲讲你家这七口井还有外面大石台上那口晚上会叫的井的来历。 宋高卓没有办法,一五一十的给我们讲了讲他的家族历史,原来,宋高卓祖上好几代都是相井的师傅,因为连续几代人窥天测地,泄露玄机,到了宋高卓爷爷那一代就绝后了,宋高卓父亲是领养的,宋高卓又是他父亲领养的,暗三门中有很多偏门路到最后都会绝后,要收儿徒,就是以收徒的名义领养一个襁褓中的小孩,以出生后,父母都被克死的为最好,这种人八字硬,适合干暗三门营生。尽管如此,到宋高卓这一代,阴差阳错之间连个儿徒都没有收上。一来是天行有道,要断相井人的烟火,因为他们了解的地下玄机太多。二来这宋高卓八字实在是太硬,就连收养干儿子也能克死,故此始终收不到儿徒。 不但宋高卓这一代门下寂寥,从他爷爷那茬就开始遭天谴了,宋高卓的这位干爹,天生愚笨,相井的道门也就是学了个三四分之一的样子,属于那种掰着手指头教都学不会的人,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啃猪头肉,会十几种卤肉膳方,无师自通,那时还在解放前,打井仍是山村地区很重要的事情,家井地头井,需求很盛。宋高卓父亲还是能赚一些钱的,赚了钱就去买猪头肉,白煮的稀烂,还不给宋高卓吃,护肉如命,但他这父亲还是很听爷爷话的,他爷爷临死交代他父亲,一定要收个儿徒,宋高卓父亲这才用两袋子白面换了宋高卓来,但换来又不养,以其饿不死算大功告成,是以宋高卓从小就偷鸡摸狗,干些诓骗人的勾当,也是家庭失爱所致,到老了看见别人身上有好东西,不动手,会出一身透湿透湿的大汗,那种难受就像大烟瘾一样,这是种心理疾病,当然至于是什么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这猪头肉干爹人虽然笨,但严格扼守祖训,七岁开始教宋高卓一些本事,他当做师命任务来完成,却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不认字很难教,本身这猪头肉干爹就认字不多,祖上传下的相井秘籍很难读懂,兼之那时候已经到了解放初期,正赶上扫除文盲的大环境,于是这猪头肉干爹让宋高卓上了学,宋高卓也会忽悠,每次他猪肉干爹动起让他退学之心,他只一句:字还没认全呢,就蒙混过关,如此一直念到中学,其间猪头肉干爹陆陆续续的交给他一些相井知识,猪头肉干爹自己连半瓶子醋都算不上,能教他什么?无非是些入门最简单的相井知识,好在宋高卓不是很笨,又识文断字,将家里传下来的相井书籍通读一遍,把那相井道门学的和自己猪头肉干爹旗鼓相当,因为很多要诀在书中很隐晦,宋高卓只是个一般人,不能全盘参悟,只靠着猪头肉干爹稀里糊涂的讲解,能学个三四分之一就已经很努力了。三年自然灾害时,他干爹因为没有了猪头肉吃,觉得整个世界都丧失了意义,活着很是费劲,上吊而死。 宋高卓孤身一人熬过了许多世事浮沉,几十年间村村通上了自来水,相井这种活越来越难干,宋高卓很少出去给人相井,只是守着祖上那七口井打劫暗三门为生。 宋高卓爷爷到宋高卓三代之间的能为加起来都不能跟祖上任何一位相提并论。他祖上会搬山运井,说白了就是外地相好一口井,请打井的师父打出水来,能用搬山运井之法将那井运回家中,非常了得,运回来的井与当时打出来时毫无二致,故此能聚七口奇井在院中。 而且被祖上排成北斗七星的样子,天枢井里面出泥坨肉,是为肉井,那肉产自井下之泥沙,故此是口枯井,惶惶雀闻肉而来,却不能刨泥挖沙,宋高卓从小就知道那井里有肉,而且吃了那肉会见鬼。猪头肉干爹试过很多方法,要将井肉肴成猪头肉味,一直没有成功,故此他干爹从不吃那井肉,嫌一股土腥气。但会配那肉的解药,解药同肉一起吃就不会迷心见鬼。宋高卓发现惶惶雀喜欢吃井肉,就经常喂它,久而久之,发现这惶惶雀还能看家护院,便利用这井肉和惶惶雀剪径劫道,大凡暗三门中人沿着周道行走来到此地,不夜宿也就罢了,一旦夜宿,肯定会听到龙吟虎啸之声,一般都自持艺高人胆大,前往巡视查看,这一查看之际,宋高卓就上前搭讪,和我们那晚一模一样,仰仗自己暗三门相井师傅的身份,获取来客信任,以泥坨肉飨客,粗心大意的人也就着了道,满眼见鬼,迷心之后,宋高卓就趁人不注意,在人身后一棒子将其打翻,从来人身上获取钱和宝器。 但暗三门中人久惯江湖,泥坨肉天性和人肉相仿,煮出来就是半个月牙油花,很多人暗三门过路客都以为是人肉,加了小心。宋高卓也不但心,因为他有机关密道,一旦被人发现异象,要跟他动手,他就从炕橱逃跑,如果来客从密道相追,那是自寻死路,枉送了自家性命。绝大多数暗三门人和我们一样选择夺门而去,这时宋高卓已经蹲在了天枢井里,他一蹲惶惶雀就条件反射,以为宋高卓要给它挖井肉吃,当即就卖弄起来,制造鬼打墙,让院中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折腾的差不多了,宋高卓才会在雾中现身,一棒子将人打翻,因为宋高卓的泥坨肉解药,也能抗住惶惶雀制造的幻想,故此宋高卓从来不被惶惶雀所迷。宋高卓还说,将我和黄金童两个人腿脚利索,精神充沛,准备将我们折腾到天亮,他才出来对我们下手。 第二口井是天璇井,是专门用来酿雾的,惶惶雀本身不会酿雾,只会鬼打墙,但宋高卓人认为配上雾气效果更好,就用天璇井酿雾配合惶惶雀。 天玑井是一口空井,据说原是一口火龙井,现今沧海桑田,火龙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我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天权井里什么东西? 宋高卓说道:那是百万阴兵! 第二百五十章盔甲蛤蟆 林慕蝉在一旁听了笑道:你这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瞎话张嘴就来,还百万阴兵,明显就是吓唬我们,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宋高卓一脸委屈,眉目凄苦,摇头叹气说道:我没有撒谎,真的是百万阴兵,这是我父亲亲口传下来的,不会有错,从我爷爷那代开始,那井就被封禁了,看到穿井的铁栓了吗?那是北极玄铁,是陨铁,我们这里人剪子菜刀用的钝了,都会来我家,在天权井的陨铁栓上蹭两下,就会锋利如初。 黄金童问道:井里的绿光是阴兵发出来的? 宋高卓恍惚道:什么绿光?那井除了1982年响过一会,始终没有异象的。哪有什么绿光? 黄金童觉得宋高卓依旧不老实,想和我们玩躲闪游戏,避而不谈重点,于是将宋高卓的头狠狠用脚踩在地上,将胳膊反剪过来做喷气式,黄金童在监狱十一年,整人的法子能写一部书,宋高卓当即疼的哇哇大叫:别掰别掰,你们想听什么我说什么还不行吗? 林慕蝉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去劝黄金童,黄金童缓缓松开了宋高卓,宋高卓差点老泪纵横,别看他穿着一丝不苟,很像个退休干部,其实内心深处是个贪生怕死,爱占小便宜,见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浑身发抖的怪异老头。 黄金童虽然松开了宋高卓,却用林慕蝉随身带的绳索,将宋高卓结结实实捆在了井边,对他训诫道:你要老实交待,不能有半句谎话,否则我们发起狠来连自己都怕的。 宋高卓使劲点点头,对此他深信不疑。黄金童问道:你在晚上当真没见过天权井里面有绿光直冲牛斗? 宋高卓声音颤抖地说:我是该说见过还是没见过? 黄金童怒目喝道:废话,实话实说! 宋高卓一脸哭丧状,说道:说实话,你别折磨我,我是真没见过。 黄金童道:那我们怎么就见到了呢? 宋高卓想了想,解释说:也许你们身上带着气场很威的东西吧,只要有很厉害的东西出现,天权井里就会有所响动,我爷爷曾经告诉过我父亲,可我父亲只知道猪头肉好吃,其他事情漠不关心,年岁已长,那井的来历被他忘了。 我听了后哭笑不得,还真有人为了一口吃的,连自己看家的本事都不顾,这都能忘了,那人得笨到什么程度? 黄金童厉声问道:真是他忘了?还是你不肯说? 宋高卓见黄金童凶神恶煞一般,说道:真是他忘了,没有传下来,我把我知道的,天权井的事一五一十的给你们说知总可以了吧? 林慕蝉在旁说道:你说吧,只要你毫无保留,我保证不会有人难为你。 宋高卓见林慕蝉绝色风韵,心里面安顿了许多,不过多大年龄的男人,总是最容易被美女安慰的。 宋高卓说,离枣花峪二百多里地,有个五柳河,不是河的名字,是个很大的村子,那村子几十年来一直很邪乎,怪事不断,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很多超自然现象,那些年上面不让说,也解释不清楚,六几年的时候一度有民兵封锁进出村的路口,直到七五年的时候,村里人实在忍不住了,请本村一个劳改队释放出来的牛鼻子张老道出山,当年那老道也不知怎么就阴差阳错划成了宗教右派,好不容易平反后,村民们请他带头秘密成立了一个什么五柳河人民公社捉妖队,老道担任队长。直到1982年,这帮人从本村后山追出一头老狗,一路追了二百多里地,追到我们枣花峪来,那天宋高卓正在自家院子里晒玉米,大开着院门,那老狗尾巴上带着火,火苗子一尺多高,慌里慌张就蹿了进来,进来后看了两眼,一头扎到了天玑井里,那井深不见底,老狗就不见了,那老狗进院门时,天权井里叮当乱响,好像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宋高卓当时就想,可能那老狗是异物,不是凡狗,井底下阴兵感应到了,以为是强敌来犯,就要出井作战,老狗钻入天玑井里后,天权井里的响动就慢慢小了。随即张老道领着本村几个后生拿刀动杖的就闯进了院门,当时我还以为是仇家寻上门来,结果那帮人一进门就冲宋高卓嚷嚷:老妖呢?你看没看见一直尾巴上带火的狗? 直到张老道追山妖追到院子里,那井底叮当乱响声音还有,宋高卓当时还担心有阴兵要涌上来,就见过那么一次,其余时候非常安静。 宋高卓一见对方气势汹汹,又不避口,一般暗三门里人会用黑话指代妖异之物,没有直接称呼老妖的,宋高卓看那几个后生是暗三门外的人,才放下心来,对他们说:尾巴上带火的老狗钻到中间井里面去了。 几个后生一听说老狗跑到了井里,二话不说,奋勇上前,朝井里看视,拿手电筒照了照,深不见底,有好动的拾了块砖头扔进了井里,没听到砖头落底的声音,只听到一股呜咽之声,吓得几个后生连连后退。 张老道一看七口井是北斗七星状,知道来历不俗,只担心一件事,老狗跑到井里,会不会再爬出来,宋高卓直截了当的说:那井里进去东西就出不来了,完全不用担心。 张老道和宋高卓在屋内谈了两个多小时,宋高卓见对方人多势众,也没有敢下手抢劫。只和张老道说了说自己家事,张老道是个暗三门中人物,彼此约定给决不把火尾老狗的事情说出去。 此后天玑井和天璇井再也没有发生过异象,也不知道那火尾老狗是自己主动跑进了天玑井,还是被逼无奈,误打误撞跑进去的。天玑井深不可测,再爬出来是不可能的,至于井底有没有通向别处的道路,谁也不知道,此后五柳河妖异平息,但有关火尾老狗的传说流传甚广。多年以后我遇到过说妖票的师傅邢开济,还说起过此事。 我问宋高卓说:你说天权井里有百万阴兵,我先问你,阴兵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金童想当然的说道:阴兵嘛,还能是什么,肯定是骷颅兵了,就和河南教大法师耕死人田时候出的那种。 宋高卓摇摇头道:还真不是,这阴兵至于是什么东西,近代人谁也没见过,但绝对不是什么骷髅兵,我父亲虽然忘了这井的来历,却听爷爷说过,在清末的时候,浮来山姥过境,据说当时排场是四头古狸抬着人骨轿,外表看去就是四个人抬着个青帘小轿,浮来山姥出了名的喜欢吃人脑,很厉害…… 我打断宋高卓道:别整些没用的,快说阴兵是什么? 宋高卓说道:浮来山佬从旁边周道上行走,井里的阴兵闹得最凶,直接上来打北极玄铁,打的火花四射,还敲击封堵密道的海丽木板,差点把木板打碎了。成年人往里看时,什么都没有,我爷爷报了个四岁的小男孩来,小男孩说井里面全是带着盔甲的大疥蛤蟆。个个都如小西瓜似得。 想来传说中的阴兵形如大蛤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以前人们潜意识里都以为是鬼兵,细想起来,鬼魅之事也属渺茫,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东西还有很多,阴兵只是个词汇,来形容不知来历的未知战斗力量,至于是不是鬼魅之事,尚属渺茫。反正阴兵是什么,我并不是十分关心,只要让我顺利将惶惶雀带走就行。既然阴兵只在井底折腾,又上不来,我打听清楚此事,权当暗三门中见识阅历就可以了,但宋高卓又口口声声说,一动惶惶雀全都得死,不知何意,这个我得问清楚。 当下我问道:姓宋的,你说一动惶惶雀就都得死?为什么?是不是危言耸听,舍不得惶惶雀,还想着继续做你劫财盗物的勾当? 宋高卓说道:可别提了,准备干完你们这一票我就收手了,现今这一行越来越难做了,前段时间就有人来找回东西,差点要了我老命。 黄金童在旁怒道:少忽悠人,你这套我见的多了,你还收手?狼行千里吃肉,狗蹿百步吃屎,到哪一年你也是吃这碗饭,不要企图哄我们,实话实说,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宋高卓说道:年龄大了,正所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这些争争斗斗的事情真的做不来了,我是真心想收手,给你们说过,这七口井是连着的,天权井里的密道口是被封死的,但并不安全,用了海丽木封住,据我父亲说阴兵想捅破海丽木还是可以做到的,可是我们父子运气好,我小时候那天枢井密道之中飞来一只怪鸟,也就是你们说的惶惶雀了,这鸟每次排便都会拉到海丽木板上,日久天长,那木板慢慢变成金黄之色,我父亲年轻时听到过井口敲击海丽木板的声音,而自从惶惶雀到来以后,再也没有听到那声音,仿佛井中的阴兵都对那木板避之不及。因此惶惶雀每日排便是防止阴兵上来的第二道防线。你们取走惶惶雀,阴兵极有可能上来。你们是走了,我们这个地方可就遭殃了,万一破相,惊动世人,可就惨了。 黄金童一听乐了,说道:姓宋的,你不说这话还好,你以为这能吓住我们,你要说赶了惶惶雀,阴兵就会出来,那我们还真得会会阴兵。 我笑道:就是这么意思。 第二百五十一章咒语 宋高卓见我和黄金童那副态势,十分害怕,一时摸不透我们两个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阴兵来的?还是为了惶惶雀来的?话锋之间,好像另有玄机。 其实我们两个只是在怀疑宋高卓撒谎,认为他不想失去惶惶雀而已,如果我真的赶走惶惶雀,宋高卓就不能再继续抢劫了。但他又不好明说,我要留着惶惶雀抢劫,你们得给我留下,他理亏。毕竟是他想劫我们财在先,我赶走他的惶惶雀也有略施惩罚的意思,算作赔偿。他自然不能说别的,只好编纂个阴兵可以出来的理由,让我们知难而退。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黄金童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话里就能听出来。 宋高卓被绑住,一脸的慌张,自己已被绑住,阶下之囚,沦为鱼肉,争执不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自己喃喃的反复强调,阴兵弄不好真的会出来,出来就麻烦了。 听宋高卓前前后后讲了一大套,这七口井不知在此院中经历了多少岁月,所谓的阴兵一直被封在井中,没见出来过,我们一来,怎么会那么寸,偏偏就能出来?再者说了,听宋高卓的意思,惶惶雀的粪便改变了海丽木板的性质,使得那木板具有更好的性能,海丽木我是知道的,此材质来自东海忘渊的海丽枝,那是一株海树,繁生海底,是东鲛与南鲛共同的发祥地。海丽枝木性极其坚硬,水淹火烧,刀劈斧剁,都伤不了那木头,在海底诸族之中,一开始是作为兵器之用的。一来虫书没记载惶惶雀的粪便能改变什么木质。二者即便改变也是天长地久的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因为一天两天没在海丽木板上排便,阴兵就会出来,此论十分荒谬。如果担心日久天长阴兵会出来,还是个说法,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我就用赶天撼地之法,让大地剧烈抖动,看能不能把这七口井给埋了。免却日后祸患。 当下我嘱咐林慕蝉看着宋高卓,我包了块泥坨肉下天枢井,黄金童观察其他井的状况。赶惶惶雀不难,因为虫书有云,只要将赶虫符七张排成北斗七星状,诓骗惶惶雀进入其中,将虫符运化起来,烧成灰烬即可。 将泥坨肉放在七张赶虫符中间,等到惶惶雀前来寻肉吃时,即可使虫法,把那赶虫符烧了,既能感应其志,纳入囊中。 天枢井并不深,也就四五米的样子,井上有个辘轳,绳子是新换的,十分结实,我将身上一应物品栓束好,顺着绳子下到了井底。宋高卓在井边唉声叹气,如果手能活动,肯定捶胸顿足。 我用双腿绞住井绳,先把从芒掏了出来,这小东西是个保障,别被惶惶雀先下手为强,再次把众人迷了。下到井中我就让从芒使起虫法,甭管怎样,先保证自己没有危险再说。 那井底有两三米见圆,脚下都是湿土,一踩一个深深的脚印,好在我是涉水蜘蛛鞋,脚印要比宋高卓刚才踩下的浅一些。那湿土下面就是泥坨肉的产出之地,混迹在泥中,不能小看这一眼井的湿土,不是寻常之物,孕育着比较罕见的视肉,是灵土。土壤六类十三属,就有灵土这一属。 井壁是老井砖砌就的,虽然早已斑驳,却看得出当年的讲究,严丝合缝,砖与砖之间是黄岐土,就是孔雀蛋清和十四斤大鲤鱼腮下的泥混就,是砌筑丹炉所用的泥,这井的规格不容小觑。 井壁之上生着绿油油的苔藓,因为早春风旱,微微有些发黄,井壁的南北两侧都有一个大洞,我猫起腰来堪堪能够钻进去,北侧的洞通往宋高卓正屋的炕橱,南侧的洞通往天璇井,但被一个很大的巢穴给堵住了,那正是惶惶雀的巢,惶惶雀虽然喜欢居住在有水的地下,却并不是穴居,而是营巢的,那巢穴是个草棍编织的大圆球,结结实实的塞满了整个井下暗道,直径有一米多,巢穴正中间的位置有个小洞,小洞周边抹着光滑的黄泥,那是惶惶雀进出的洞口,这鸟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年,鸟中不乏长寿者,虫书说鹦鹉能过二百岁,扑天雕是七十岁第一次重生,这惶惶雀看来也很长寿,来枣花峪之前它就是一只成年的鸟了。 由于天还没亮,惶惶雀是不会出来的,鸟类恪守着严格的生活习惯,该醒来的时候醒来,该打食的时候出去打食,该睡觉的时候睡觉,晚上是不会轻易离巢的。我家曾有一窝燕子,将泥巢筑在西屋檐下电灯旁边,不知道它怎么想的,好在那电灯并不是经常开,倒也相安无事,但我们总得进西屋拿东西的,盛夏时节某天我爸在西屋檐下修自行车,那灯亮了大半夜,要知道早先的白炽灯是非常热的,打开以后时间长了能烤熟地瓜,那一窝燕子叽叽喳喳睡不着,差点被烫死,可就是不出窝,因为它们习性如此。 再比如清晨醒来,会见到麻雀叽叽喳喳,它们知道每天太阳升起的时间,在升起之前半个小时,站在檐头呼朋引类,每天毫无差时。偶遇连阴大雨,或是鹅毛大雪,便不出来,故而雪霁雨后,多饿雀,习性使然,只要是能打羽毛的雨水下起来,饿死也不会出去。 当时凌晨四点来钟,还不到惶惶雀活动的时候,一般雀类晨昏两时站枝。早晨出发打食之前,先站在枝头叫半个小时,等约齐了,一起出门。黄昏回来时,也站在檐头树梢,叽叽喳喳叫上一会,然后回去休息。饮水多在午后,集中行动。 惶惶雀在日出之前虽然不会出来,但绝不是在窝内睡觉,宋高卓顺密道来到井中之时,已经将它吵醒了,在井中做挖肉之状,多年以来惶惶雀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宋高卓进井挖肉,惶惶雀就会做迷人虫法。或者说只要惶惶雀做迷人虫法,宋高卓就会奖励它泥坨肉,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惶惶雀一定在巢中盯着井底,我不能蹲下身去,只能站着,因为蹲下身去很容易给惶惶雀造成条件反射,以为换了个人给它挖泥坨肉吃。照样会使起虫法来,尽管有从芒在侧,我是能不先招惹惶惶雀,就不招惹它。 我将一叠子赶虫符掏出来,数了七张,轻飘飘的让符落在井底湿土之上,看了看时间,算了算斗建的位置,用脚将七张符挪了挪位置,以保证效果,然后伸手将怀中的泥坨肉拿了出来,那是宋高卓煮熟的肉,我忽然想起,虫书记载中,应该是用生肉,而不是熟肉。如果是熟肉的话,应该记载着泥坨肉的烹制方法。当下我对井上面喊道:慕蝉,问宋高卓要点生肉,扔下来。 林慕蝉在井口往下张望道:好来,你自己小心。 不一会一大块生肉从井口处掉落下来,正砸在我脑袋上,我拿起来一看,那肉文理细腻,红白相间,像极了五花肉,凑到鼻子上闻一闻,全没有肉的味道,一股浓烈的土腥气,还有些草味,混杂在一起,难以描述。 宋高卓不傻,林慕蝉扛着镰刀站在他身旁,他不敢不给,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林慕蝉会飞,却看的见那血旺旺的古镰,透着一股妖气,知道林慕蝉不好惹。 我将生肉和熟肉都放进了七星虫符之中,哪个有用就用哪个。我站在井底是不行得,即便天快亮的时候,惶惶雀想出来活动活动,看见我个大活人站在井中,也决计不肯出来,所以我得上去,密切观察井中的情况,等惶惶雀出来时,我在井上面念虫符即可。 我拽着绳子爬了上去,四点来钟,日出还早,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我就利用这段时间让林慕蝉先休息一下,我看守着宋高卓。林慕蝉说她至少还睡了半夜,我是一夜未合眼,让我在井边眯一会,只要井底有动静,就会叫我。 我习惯于露宿,这么一说,两眼皮打架靠着井边睡着了,黄金童不行,早春天气十分寒澈,他睡不着,只得和林慕蝉一同看着宋高卓。 据他俩后来和我讲起,我睡着之后,宋高卓开始客客气气的打听我,问赶虫人是怎么回事,林慕蝉和黄金童认为相井的老头,自家技艺还没学全,三两下就被我们擒住,指望着祖辈留下来的几口老井,和个蜘蛛一样,坐地打劫,没有什么能为,就和逗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赶虫不少事。 等到林慕蝉推我起来,已经是五点多了,睡得我不愿意睁眼,但不能功亏一篑,勉强挣扎着起来,扒在井口处,密切观察井中的动静,此时宋高卓不再说话,而是坐在井边闭目养神。 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听见了惶惶雀第一声鸣叫,紧接着它飞了出来,井底非常黑,隐约就见到个喜鹊大点的鸟飞了出来,扑在了泥坨肉上,我念动虫咒,七星符无火自燃,井中一股烧完符的烟气。 紧接着惶惶雀呆立不动,我用了个使虫符,在井沿上烧了,惶惶雀弃了泥坨肉不顾,径自飞出了井口,我一看这小雀,还真是漂亮,毛色鲜艳,长相呆萌,和闹鬼的东西完全扯不上联系。 就在这个当口,宋高卓忽然睁开眼睛,口中念了一大段咒语。 第二百五十二章阴曹狱火 我一见宋高卓嘴里嘟嘟囔囔念咒语,厉声喝道:姓宋的,你要干什么,别是憋着什么坏吧? 黄金童一见他念咒语,抬起一脚踢在宋高卓的肩头,宋高卓扑通倒地,可惜已经晚了,那咒语念完了。 东方泛白,周围晨雀声声,仿佛是在叫惶惶雀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但惶惶雀已经无动于衷,被我赶到了手中,老老实实的站在井沿上,等候我的调遣。宋高卓被黄金童一脚踹翻在地,一言不发,黄金童又复一脚,踩住宋高卓的后脑勺,说道:说!你是不是还留着什么后手?想害我们。 宋高卓的嘴被泥土封住了,林慕蝉在一旁看了,对黄金童说:你傻啊,他嘴都填满泥了,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啊,先别动手行不行,听他慢慢说,还怕了他不成。 黄金童这才松开了脚,宋高卓起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拼命往外吐着嘴里的泥,连咳数声,嘴角两抹黄泥,说道:我到底干什么了?你们上来就打我,我不过是晨练,晨练懂吗?相井的口诀,我每天不背一遍怕忘了。 黄金童扬起拳头道:你这么大年纪了,本不想难为你,你劫我们,我们赶走你只鸟作为补偿,大家算是两清了,你竟然还想着跟我们耍花招,告诉你,哥们都是火车道压过腿,厕所后面喝过水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在你这阴沟里翻船?最好老实点。 宋高卓真怕黄金童的拳头砸下来,唯唯诺诺道:你看我这不是老老实实坐着吗?那敢动一动了?我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你就不能有最起码的尊重?你家没老人吗? 这句话把黄金童说恼了,他家还真就没有老人,父母双亡,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了,有个没出五服的叔叔,因为融资诈骗,坐牢至今没有出来。故此黄金童一听这话,火冒三丈,这是在骂黄金童有人生没人养。 黄金童正要挥拳去打时,被林慕蝉用镰刀杆拦住,女人心软,见不得拳打脚踢,劝住黄金童说:还没搞清楚什么事情,不要动手,打他有什么用? 黄金童对林慕蝉丝毫没有办法,没事他根本就不想和林慕蝉说话,这段时间以来,林慕蝉还不算夹枪带棒,真要是矫情起来,说出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黄金童接不住。所以林慕蝉一劝,他就冷静了。 但宋高卓给我传递了一个不祥的信息,一开始对我们的态度还颇为诚恳,透出些敬畏,虽然不知道他话里话外多少水分,却有一副俘虏的态度。如今这番话说出来,言语虽软,但带着刺。很显然,宋高卓不再惧怕我们了。只不过因黄金童拳头扬起,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有说出更难听的来罢了。 我扫视着七口水井,宋高卓的全部家当就是这七口水井,如果说刚才的咒语有什么猫腻的话,一定与这七口水井有关。所以我只要密切关注那七口井就是了。 果不其然,天玑井口出一阵烟气缭绕,忽然明光一闪,蹿出一个火球来,我一阵迟疑,这是个什么东西?宋高卓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天玑井深不见底,万物掉进去以后都出不来吗?怎么就跑出个火球来? 我心道,看来宋高卓是个撒谎高手,他说的话中可能没有多少是真的。 结果那火光忽闪忽闪的须臾就灭了,火中赫然见到一只赤棕色的老狗,那狗的尾巴只有半截,向上翘着,有个烛头大的火苗在其尾巴上燃烧。 我恍然大悟,想来宋高卓说的话也并不完全是假的,真假虚实参半,至少他说的五柳河老妖是真的,那正是当年什么五柳河人民公社捉妖队追赶进来的怪物,当年一头扎进了天玑井里,宋高卓骗人家说,那井深不见底,进去的东西都出不来,人家五柳河的人就这么被蒙骗走了,结果今天,宋高卓嘴皮子一动,那老妖狗就蹿了上来。想想也是,能够占着周道剪径的人,指望他不做坑蒙拐骗的事也难,宋高卓不是赶虫的,那尾巴上着火的狗,虫书也没有记载,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大凡狗这种东西,即便没有异象,也是通人性的,更何况尾巴上还能着火的狗。既然当日宋高卓对其有救命之恩,肯定对宋高卓言听计从。细细推想起来,兽类在某些方面比人通灵,宋高卓在给我们描述这件事时,特别强调了一句,那老狗是相了相七口井,才钻入天玑井中的,如果天玑井深不见底,进去出不来,打死它也不往里钻。 宋高卓从一开始就能把天玑井中的物件给弄出来,然而旁人在侧一看,那井深不见底,扔进东西去,也没有回声,只是呜咽,这都是那井的道门儿,是幌人的。那口井真正做什么用,我尚不清楚。 尾巴有朝天烛火的老狗四爪着地,四下里看了看,以辨敌友,低着鼻子在地上不停地嗅,如临大敌,转身朝向了天权井的方向,猛一抬头,看见了血煞珠,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往后连蹿带跳,尾巴上的烛火忽明忽暗,跳到天璇井旁才停住,冲着血煞珠汪汪汪的狂吠,伴随有气馁的嗷嗷之声。 狂吠数声过后,又往前挪动数步,站在天璇和天玑井中间的位置,匍匐前爪,那意思只要血煞珠一动弹,它就重新钻回天玑井内。 这东西还是知道血煞珠厉害的,但那老狗伏下前爪观察了许久,见血煞珠只是绕着天权井转动,并没有异动,胆子逐渐壮起来,跑到离血煞珠四五米的地方,又吠了两声,见血煞珠还没有动静,只是绕着天权井转圈,老狗一见,宛如乍看到黔驴的老虎,试探了下,见其没什么本事,胸脯挺了起来,回转身形,不再理会血煞珠。慢悠悠的跑到我们圈外四五米处蹲在地上不动了。 这期间我早就掏出了三足变天吼,攥住变天吼的后腿,擎在手中。三足变天吼看见尾巴上有烛火的老狗十分兴奋,使劲的扑腾想脱离我手,过去一战,这种通灵的虫类一眼就能看出对面谁来者不善,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故此拼命想脱手一战。 但我还不能放变天吼,我看了一眼宋高卓,说道:姓宋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高卓依旧坐在地上,看了看我说:没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这老狗今天为什么突然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 黄金童实在是忍无可忍,照着宋高卓耳后根就是一拳,喝道:你还学会了反咬一口,你不说那井进去东西就出不来了吗?我还要问你是怎么回事? 一拳打的宋高卓耳朵嗡嗡乱响,根本就没听清黄金童说的是什么。我知道打宋高卓没有用,也不是办法,万一把他打出个好歹了,我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宋高卓是有身份证的人,枣花峪村民中的一员,到时候警察细细推问起来,人家不管你什么暗三门纷争,打坏了人就得负法律责任,总不能给警察们讲讲暗三门斗法的事,所以我们的前情一概不能说,能说的只有黄金童打了人,故此我也劝黄金童住手。 当我话音还未落,那老狗就冲黄金童低吼起来,嘴岔子咧到耳后根,漏出一嘴暴虐的狗牙,毛也炸了起来,尾巴端部的火苗本来只有蜡烛般大小,忽的一下犹如扫帚大小。这是要护主。 老狗发怒了,变天吼更加狂躁,我一个没留神,变天吼从我手里蹿了出去,细细想来,很久没有喂它了,估计是饿疯了,一般的虫,在赶虫人手里是不吃人的,只有没经赶过的虫才会吃人,所以三足变天吼看宋高卓时,虽知此人是敌人,但不是食物,可看见火尾老狗就像食物了,虽然不及蛇肉鳞介之物好吃,但总也比没什么东西吃强,狗肉也将就的来。 然而变天吼想错了,扑上去之时,烛火老狗的尾巴调过来一扫,在地上画了一道半圆形的火墙,火倒是不旺,有二三十厘米高,变天吼一见那火墙,忽然低头凑到火墙近前嗅了嗅,怪叫两声,撅着小尾巴跑了回来。 此时宋高卓刚刚恢复了听力,正摇头晃脑的扭着脖子,可能刚才被黄金童一拳打疼了,忽然看见一只三足兔子面对老狗的一面火墙跑回来,宋高卓得意洋洋的对我开口说道:我说姓王的小子,你别费劲了,那火可不是一般的火。那是阴曹狱火。 火我是懂的,鲁虾蟆当日给我专门讲过火,阴曹狱火也提到过,但没有深入讲解,因为鲁虾蟆一生没有见过。鲁虾蟆只说,那是魔火,我记得当时我还问过:厉害吗?鲁虾蟆摇摇头,厉不厉害不知道,但据说那火可以拷问灵魂,非止肉体之痛。一般活物见到那火都得避开。我问为什么。鲁虾蟆就说,这还用问吗?丧气!那是死人入了阴曹要经受的火炼,厉不厉害放在一边,谁不觉得别扭? 我当时还反问,我就不觉得别扭,不就是一团火吗?有什么呀?鲁虾蟆语重心长的告诉我说,你是觉得不别扭,可你是干什么的?日后是赶虫的,凭你两只拳头,怎么行走江湖?靠的是虫,虫是动物,是动物就会忌讳那火,与厉不厉害无关。 说实话,能在血煞珠手底下打了半天没死,伏在血煞珠血聚兽背上不下来的变天吼,应该能吊打对面那老狗,谁承想老狗会有这么一手,尾巴上烛火竟是阴曹狱火!是以变天吼不跟它斗,那火可能引起动物们对死亡的恐惧,因为最终任何活物都是要死亡的。 我们三人正对那火墙愣神之际,宋高卓忽然来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出了四五米远,一个七旬老汉,打起滚来,如此矫健,我眼睛眨了一下,他就不见了,因其双手被困,所以只能打滚。 滚出去之后,他四围迅速燃起一道火墙,那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地下的黄泥,这是尾火老狗给宋高卓设的保护圈,宋高卓站在火墙之中,大喊一声:啊呸,小兔崽子们,今天我要把你们全都烧死! 继而冲尾火老狗喊道:放火,放火,把整个院子都烧着,把他们烧死! 第二百五十三章黄金童灭火 宋高卓说要放火,老狗并没有立即执行,因为那尾火老狗本就听不懂人的语言,如果宋高卓会演虫法估计还有用。有些不是虫类的活物,用使虫法对其也很有效力,除非是那种非常脑残的活物。即便一般普通兽类,虫法也是管用的,前提是它得听你的。 面对所谓的阴曹狱火,我还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这到底是什么火,并不清楚。 我也会使火,那是五丁烈火,不知道五丁烈火厉害,还是这阴曹狱火厉害,更不知道对方那老狗是不是头虫,只知道在五柳河那个地方祸害多年,那个年月都能让忍无可忍的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捉妖队,可想而知其祸害之烈。除灭这老狗也似乎理所应当,关键是不知道怎么除,也不知道其手段如何。我用五丁烈火,火对火的话,明显处于下风,因为不如那东西使得快。我得烧符。 我们三人中,林慕蝉不怕火,我不信那火能凭空烧到天上去。而我和黄金童则不然,我们俩迈开两条小细腿儿,从院子中跑过,一定被火烧着, 那老狗虽然没有听宋高卓言语,却在相时而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三人,只要有异动,准会放火,它之所以在观察,也是在掂量我们的手段如何,要知道五柳河的张老道从乡间拉起一帮乳臭未干的后生们,都能追它二百来里地,说明找到了这老狗的致命弱点,有些时候,不在人手段多么的高明,只要找准感克原理轻轻松松就能取胜,正所谓,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熟。 我首先考虑到尾火老狗是头虫的可能,偷偷摸摸的将手伸向龟甲百兽囊,此时不敢做大幅动作,真怕尾火老狗把一地大火烧将起来,躲都没处躲。 从龟甲百兽囊中悄悄将从芒掏出来,没让它出核桃,攥着核桃用手指给它演了个使虫法,让它将十三亩地虫法使出来,如果对方是头虫,那么阴曹狱火会自己熄灭,如果不是虫,就不好说了。 当下演完虫法,从芒在核桃里叽里咕噜使了一番,眼见烧起来的两道火墙丝毫没有变化。我心头一凉,暗道,这东西还真不是头虫,怪不得虫书没有记载。 当下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尾火老狗,我不想动作大了引得它狂躁,只动了动嘴唇说道:慕蝉,咱们商量个办法吧,我觉得对付这东西,山坠子好使,山坠子是天下狗主,这东西看样子是条狗,这事还得你去办,把山坠子抱来,对了,假道士带没带在身上?不行直接用假道士。 说话间我将眼角余光斜向林慕蝉,发现她腰间装猳道士的小包根本就没带,这次大家出来,游山玩水的心气重,早就把防患意识抛在了脑后。林慕蝉出来找我,想是害怕我跟黄金童学坏了,趁着半夜大家睡熟,到附近城镇之外找小发廊去了,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事故。不过大家心态都一样,我也没带山坠子出来。 林慕蝉却说:要不我先试试吧,如果能取下它狗头,不就省事了? 我有些担心林慕蝉,说实话,赶虫人是爱虫的,但常年在刀丛里混,我是真担心林慕蝉有个失手的时候,于是对她说道:你是不是二啊?能用虫的场合干嘛用人?是人重要还是虫重要? 林慕蝉大为感动,说话声音都有些颤了,说道:王得鹿,你应该知道,会咬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我看这狗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一直死死的盯着咱们,随时要给咱们来一下的。我是飞走了,万一弹翅膀把这老狗吓惊了,烧起火来,你和黄金童怎么办? 我说道,你这种思维是要不得的…… 没等我说完,林慕蝉道:别说了,我先会会它,实在不行,我再抱山坠子去。 我被林慕蝉打断话语,知道林慕蝉有点倔,不肯小鸟依人的,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尾火老狗。 但凡吃肉的动物不到七分饿的时候,是不会出去打食的,有时间就睡觉。与旁物撕斗起来也是这样,不到玩命的节奏是不肯出手的,这尾火老狗就有点这个意思,刚开始冲着血煞珠叫,是因为打不过血煞珠,一出井口就感觉有大敌在前,吓坏了,出于本能狂吠不已,有把握之敌,它是不会轻易叫的,很可能一击而毙命。 血煞珠诚然好使,但如果能有山坠子一半听话,我也不至于囧在当场,肯定抬手就是一个字:干!可血煞珠还得烧演虫符,关键是烧了不一定管用,连烧好几道也不好使,对面犬牙虎视眈眈向我刺棱着,估计虫火没烧虫符,它就先用阴曹狱火给我烧没了,苟若有一天,血煞珠运用自如,我会怕它这么个狼头狗脑的东西? 宋高卓站在火圈之内,不住的催促尾火老狗出击,尾火老狗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三人动向,宋高卓还用起了肢体语言,对尾火老狗连哄带赶,又怕火墙烧着衣服,急得如抢食的猴子。 忽然之间林慕蝉蓝翼呼啦一下展开了,与此同时,院中地面上,呼啦起了一圈烈火,正好将我们三人圈在烈火之中,林慕蝉蓝翼一震,狂风卷地,箭一样飞了出去,围绕我们的火圈,火苗只有二三十厘米高,我当时还想,既然五柳河那帮半路出家的都能追着老狗跑二百里地,是不是这火苗并不十分凶险呢?二三十厘米高,我和黄金童是不是一步就能跨过去? 但林慕蝉一飞出火圈,我立即傻眼了,别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损伤,唯有两只蓝翼呼啦啦的着火了,也没见有火苗燎到她,她翅膀上火苗也不是很大,被风一吹,劈啪作响。 我大叫不好,怕什么来什么,刚才就担心林慕蝉有闪失,果不其然引火上身,林慕蝉本来是冲着尾火老狗去的,想的是一镰刀将其钩倒了事,结果一飞出我们所处的火圈,就着了道,她根本就没往尾火老狗身上扑,调转翅膀,往北飞去,我知道她是回宿营地了。生死未卜。 我以为林慕蝉的翅膀就此毁了,恶狠狠地看着宋高卓叫道:姓宋的,我要让你血债血偿,今天说不得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手里头提着鹿骨刀,就要往前冲,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豁出去了,冲出火圈,任由那火在我身上燃烧,然后冲入宋高卓的火圈,一时半会只要那火烧不死我,我就有机会取你宋高卓性命,反正你宋高卓在火圈之内,你也跑不了,进去就是一刀,和你同归于尽。我当时真的气疯了,诚然林慕蝉丢了翅膀也能正常生活,可谁知道那火能不能被扑灭,大凡魔火都扑不灭的。 就在我要冲锋之际,黄金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对我说道:得鹿得鹿,先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发现没,这火是无根自燃,你看地上,这火就在土地上燃烧,土皮一点变化没有,林慕蝉虽然被烧了翅膀,可不一定会损伤身体,你先别冲动,别冲动。 黄金童拉我一把后,继而来了个熊抱,拦腰将我抱住,死死的扣住我,不让我前行,生铁孩也不在,黄金童也没有远距离招呼生铁孩的能力,我们两个不能在这里等死,变天吼试过了,从芒也用了,二物空有一身本事,面对魔火竟然毫无办法。而且黄金童眼看过个一年半载就要当爹了,不能被火烧死在院中,韦绿守寡,孩子一出生就没爹,我也是千古罪人了。 黄金童抱住我,却说什么也不让我冲,说道:你等会你等会,这么长时间以来,咱俩弟兄情分怎么样? 我说:那没说的。黄金童虽然很多地方不检点,但此时此刻我真的想不起他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黄金童就说道:行,既然你认我这个哥哥,你冲锋是要赴死是吧,得容咱们弟兄两个道个别吧,你怎么也得交代我几句话呀。算是了断后事。 我一听黄金童这么说,便不急着往前冲了,松懈了下来,黄金童放开我说道:你先等会啊,我先撒泡尿,憋死我了,林慕蝉在,我一直没敢随地大小便。先等会啊,先等会。 黄金童这几句话,让我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生死关头,他告诉我先撒泡尿,真是武大郎玩老鸹,什么人玩什么鸟,到哪年他都改不了这股子骚气味。 我点点头:你尿,你尿! 黄金童确实憋坏了,拉开裤链站在火圈边上对着那阴曹狱火就开始放水,黄金童一撒尿,宋高卓吓坏了,张牙舞爪的冲尾火老狗叫道:快上啊,快上! 尾火老狗见状,也紧张万分,蹿起身形,就冲黄金童扑来,每个男孩的家长都会在其小时候教育一番,撒尿时候不能被惊吓,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黄金童自然知道这一点,见尾火老狗来了,不敢将尿强行憋住,冲着老头那狰狞的头颅尿去,老狗见状,避之如瘟神,见了尿扭头就跑。 我惊奇的发现,被黄金童尿过的地方,阴曹狱火浇灭了,大喜过望,两泡尿成就了黄金童,第一次是尿开了暗河流棺,第二次是尿灭了阴曹狱火。 我大叫道:金童哥,兴许林慕蝉有救啊。 黄金童也感到十分震惊,叫道:我tm就这么有福吗? 回头招呼我道:你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再说,愣着干什么?跑啊! 说完,黄金童裤子都没提,朝着自己尿开的缺口跑了出去,那老狗还没稳住神,我也趁机跑了出去。 结果院门口一道火墙封住了去路,地面上火线蜿蜒错综,真有满院放火的架势,我和黄金童左躲右闪,被逼到天权井的位置,只有血煞珠转圈的位置,尾火老狗没有放火,我和黄金童也不敢靠近血煞珠,但血煞珠转圈转的并不快,我瞅准机会,一个箭步跳上了天权井的井沿,招呼黄金童道:快到井沿上来,它不敢烧血煞珠。 黄金童跳上井沿之后,我开始烧演虫符,只能寄希望与血煞珠了,连烧七张都没有效果,急的我一脑门子汗。 宋高卓拼命催促老狗烧血煞珠,他并不知道血煞珠的厉害。尾火老狗踌躇了很长时间,终于在一呲牙之际,用阴曹狱火点燃了血煞珠所绕行的小圈子。与此同时,满院火起,犹如地狱一般。 火起的同时,只见血煞珠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不再绕圈,凭空停住,离地约有半米左右,兀自嗡嗡发颤。 第二百五十四章还魂之计 我和黄金童站在井沿上,不知道血煞珠会发生什么状况,我还在想,血煞珠不能被阴曹狱火烧死吧?我得赶紧烧一张虫符将血煞珠收进龟甲百宝囊中,正当我掏出虫符的时候,血煞珠忽然凌空飞起,像一道血色的箭,电闪般朝尾火老狗射去。 那老狗根本就没有反应时间,血煞珠正中狗头,顿时脑浆洒了一地,连哼都没哼一声,地上的阴曹狱火全部灭了,吓得宋高卓愣在当场,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我顾不得其他,先向黄金童要手机,给韦绿打电话,询问林慕蝉情况,刚把手机拿在手中,院门口处呼啦啦进来几个人,定睛一瞧,生铁孩首当其冲,后面跟着山坠子,再后面是柳向晚,柳向晚冲进院门一看,喊道:你们没事吧? 我小跑迎了上去问道:林慕蝉怎么样了?回到宿营地了吗? 柳向晚跑的气喘吁吁,倒换了两口气说道:我睡得很熟,根本就不知道林慕蝉来找你们,直到林慕蝉从天而降才知道出了事,幸亏宿营地边上有一堆乱草,张大爷觉少,睡不着,他看见林慕蝉就像个风筝一样跌落在了草丛里,仗着翅膀打开着,否则一定摔死,张大爷跑过去看时,见林慕蝉翅膀上有火苗子,但却烧不着旁边的草,张大爷就用沙土去盖那火,结果怎么盖也盖不灭,才判断出是魔火,他说那是五柳河闹过的妖火,那火是可以烧掉人魂魄的,张大爷就大声喊我,我起来看的时候,那魔火已经自己灭了,张大爷就张罗着给林慕蝉叫魂?说是魂儿被那火烧没了。让我带着生铁孩和山坠子出来找你们,没有黄金童,生铁孩不听话,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带到这里,我根据林慕蝉掉落时的方向,返回头去找,只看见了这么一个院落,就闯进来了,果然你们在这里。张大爷和韦绿留下看护林慕蝉。 血煞珠打死火尾老狗的时候,林慕蝉身上的火也就随即熄灭了。 我急道:林慕蝉身体没事吗? 柳向晚道:没事!张大爷说那火不烧人,他和五柳河一个叫姓张的老道认识,那火也烧不烂任何东西,但能把人魂魄烧丢了,林慕蝉被火后就掉魂了,昏迷不醒,她是靠着残存的记忆滑翔回去的,脸和胳膊都有擦伤,流了一些血。 我一听那话,拔腿就要往回走,黄金童大喊一声,先别走!你先得把血煞珠收回龟甲百兽囊才是正事,这东西举动难料,你走了,它万一碰着自己人怎么办? 黄金童说得对,我虽牵挂林慕蝉安危,但也不能置黄金童和柳向晚安危于不顾。 血煞珠出其不意的打死了尾火老狗,在我意料之外,原来那阴曹狱火让血煞珠感觉难受了,为什么叫狱火呢,地狱之火,煎熬灵魂之用,血煞珠虽然身体是一枚珠子,却是实打实的活物,但凡活物就得有魂儿,被火烧得极其难受之际,血煞珠寻找到了火源,因为那老狗尾巴上还着着火呢。 血煞珠想杀个东西,那是分分钟的事,面对尾火老狗,根本就不用麻麻烦烦的捏个什么血聚兽出来。上来一下完活,我也深知血煞珠好使,但更深知对血煞珠的控制不灵光。赶了一半的虫,独自放在这里,确实很危险。 血煞珠杀死尾火老狗之后,又围绕尾火老狗转圈,尾火老狗死在地上,但尾巴上的火却没有灭,一直在烧着。不知其内里原因。 我蹲在血煞珠旁边,沉静下心气,掏出一叠子演虫符来,慢慢的烧,烧到第十四张,才把血煞珠感应动了,收入龟甲百兽囊中。 收完以后,黄金童和柳向晚正在围着宋高卓,黄金童开始装相,怒气冲冲的要将宋高卓审讯一番,我见有柳向晚在侧,黄金童不会太过造次,就对他俩说道:我先走一步,看看林慕蝉伤势。 说完我到天枢井沿上将惶惶雀也收入龟甲百兽囊中,急急离了院门,一路狂奔跑向宿营地,此时天色微明,枣花峪农人种的是旱田,正是歇冬的时节,所以没有人早起出门,估计林慕蝉那双大翅膀是散开状态,不要被人看到才好。 跑回去一看,林慕蝉果然在露营地趴着,翅膀散落在身旁,软绵绵的,火已经熄灭了,丝毫没有烧损的痕迹。张舒望正举着一只临时做的招魂幡,围着林慕蝉转圈,又唱又跳,我急忙跑去叫道:林慕蝉要不要紧? 韦绿坐在地排子车旁,用食指堵在自己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说话,张舒望只顾着自己叫魂,并没有回答我。 叫魂在民间流传甚广,上了年纪的人多少都会一些,张舒望这个年纪,是很懂叫魂的。 我焦急的在一旁等待,十几分钟过后,张舒望不再蹦跳,丢下招魂幡,对我们说道:哎,还是不行。 我急忙问道:林慕蝉会不会有事? 张舒望说道:现在死不了,你看,呼吸还很匀称,可是魂不归体,很麻烦,照这样下去,三天以后,性命肯定保不住。 我一听就慌了,叫道:我这就回去请万艳花炉去。 张舒望说道:你请她有什么用? 我反问说:不是魂魄的事情吗?我见她很在行啊,能救林慕蝉呀。 张舒望摇摇头道:她那个道门和叫魂是两码事,用不上的,咱们得另想办法,只有最多三天的时间。 我急得直跺脚,到林慕蝉身侧,过去摸摸她的鼻息,呼吸还是很匀称的,对韦绿说道:过来跟我搭把手,先把林慕蝉抬到垫子上,用被子盖住,这么冷的天,万一救回来冻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韦绿说道:原来你这么体贴。 我没时间和她扯闲篇,我们两个七手八脚将林慕蝉抬到垫子上,用几床被子严严实实的将其盖住,又把她散落的翅膀重新拢了拢,虽然收不回身体内部,但可以用被子遮住,林慕蝉昏迷以后蓝色膜翼变得非常柔软,很容易就拢了起来。 张舒望和韦绿开始问我昨夜到底发生了是什么。我简单给他俩讲了讲。 讲完我开始闭目冥思到底该怎么办,想了想认识的高人,忽然灵光一闪,对张舒望说道:张大爷,我听柳向晚说,你认识五柳河的张老道是吧? 张舒望答道:嗯,解放前就认识了,解放后也见过一次,他那个时候撂地卖眼药,卖了个空子,惹着了人,不得已投身道观。 我兴奋道:烧林慕蝉的尾火老狗就是五柳河那姓张的老道追出来,他们从几十年前就和这老狗斗,肯定总结出来很多经验,正是因为不堪老狗为非作歹,才成立了什么五柳河人民公社捉妖队。我敢说,他们村里肯定有人被那魔火烧过,他们能够随便组织几个年轻村民,将老狗杀得落荒而逃,一定有不怕魔火烧的办法。 张舒望微微点点头,若有所思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好想想起点什么,上次见他时,他好像给我模糊说过这事,说是想到了个办法剿灭深山妖狗,让人还魂,对,有这么档子事,这事靠谱,只是年岁太长,我记不大清楚了。现在想来,那张麻子还真是出息了,研究出了点东西,可是我们几十年没有再见面,我是怕…… 我知道张舒望的意思,他以前就和张老道不是很熟,只不过一面之交,现今冒昧去请,怕事有不成,我一指旁边昏迷的林慕蝉对张舒望说道:林慕蝉就在那里,你看着办。 张舒望斩钉截铁道:我要钱,有了钱我就不怕请他不来。 我说道:要多少? 张舒望说:怎么也得个十万八万的。 我说道:我去和柳向晚借,你等着。 说完我撒腿就跑,因为内心深处真的是火急火燎,一开始我是个没家的人,林慕蝉也是个没家的人,我在菜市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深深的感到同病相怜,两个浪迹天涯,飘蓬四海的人走在一起,格外珍惜,虽然中间发生了许多许多变故,但林慕蝉始终心中有我,我也心中有她,我们没有什么浪漫的情调,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只是心心相映中的默契。林慕蝉并不怎么会关心人,但却在生死关头,舍生救我,我也不会照顾林慕蝉,可此时此刻我心乱如麻,别说是跟柳向晚借钱,就是让我去抢劫,我也认了。 我跑的慌里慌张,柳向晚和黄金童是不能回宿营地的,因为不能把宋高卓带出来,万一被村民看见,事情非常麻烦,得把宋高卓控制在他家小院里,只要林慕蝉能恢复,所有事情都好商量,如果林慕蝉有个长短,我和宋高卓没完。 宋高卓的小院距离我们的宿营地,也就几百米,不一会就到了院中,此时宋高卓已经被黄金童和柳向晚抬到了堂屋之中,我一进门,场面很诡异,宋高卓被绑在自家炕上,脱了鞋光着脚,黄金童正在用一个鸡毛掸子给宋高卓挠痒痒。 宋高卓在炕上皮笑肉不笑,弄得十分难受,连连求饶说我说我说。 我知道这准是柳向晚的主意,黄金童是想不出这么暧昧的逼供办法的,一定是柳向晚不让黄金童殴打宋高卓,才想出的主意。 黄金童厉声问道:快说,人被那火烧了该怎么办?你肯定知道。 宋高卓一脸苦相,告饶道:我这次真没骗你们,真不知道人被火烧了会怎样。 黄金童继续问道:胡说,你肯定用那火烧过别人。 宋高卓哭丧着脸说道:真的没有,全是实话。 我知道黄金童和柳向晚在用自己的方式替林慕蝉着急,也很为之感动,但我没时间参与逼供行动,宋高卓满口跑火车,比黄金童还滑,不能把林慕蝉的性命押在他身上,太冒险。 我直截了当的对柳向晚说借钱请人,柳向晚一听救命的钱,掏出一张卡,说道:密码是我生日,你去取钱。 说实话我欠柳向晚的钱够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张口,老说还人家,一直没弄到钱,要不是林慕蝉生死关头,我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拿到卡我深深感激柳向晚,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你看着宋高卓,林慕蝉有个好歹跟他没完。 黄金童道:这个自然,你放心去吧。 我急忙回到宿营地,嘱咐韦绿看好林慕蝉,当即拉起张舒望就奔国道方向走,和他一起去五柳河请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江湖闯啃 我拉着张舒望跌跌撞撞跑向一条山间盘山公路,来的时候我们是沿着那公路来的,希望能搭上一辆车。紫电绝尘特虽然快,但白天骑起来过于扎眼,不如坐车方便,张舒望的意思是直扑五柳河,先找张老道,谈好价格再去取钱也不迟,张舒望印象中的张老道一直穷困潦倒,好吃懒做,见钱眼开,这种事只要价码合适,没有请不动。 张舒望身上带着几百块贴己钱,坐车的钱我们是够了,我们在南,五柳河在北,乡间公路出租车不好招呼,好在乡间长途中巴不少,我掏出地图来看了看,认准一辆城际中巴车,招手示意停了下来。我穿着古怪,又浑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流浪人员,张舒望稍微好些,故此走在前头交钱,顺便把我招呼上去。 我一上车司机脸色就不大好看,厌烦之情溢了一脸,撇着大嘴冲我嚷嚷:没座没座啊,走廊蹲着去,别把地垫弄脏了,买票买票。 张舒望赶紧点头哈腰,加倍陪着小心,不敢得罪,维诺说道:我这就买票买票。 司机极其不耐烦的道:买到哪? 张舒望说了句浪荡江湖的话:你车到哪我们买到哪。 司机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俩人一百六。 其实以我为数不多的生活经验,这次打车进县城,费用最多也不过是三二十块钱,向我们要了一百六,明显讹人,但林慕蝉性命攸关,这些小事计较不得。 车开起来以后,我和张舒望在过道里随随便便蹲下,却发现,我所坐的过道位置座位上,竟坐着一个傻子,哈喇子像拔丝地瓜一样拉成一条细线,正在往怀里滴答,他身上比我还脏,恶臭扑鼻。我不禁一阵恶心,虽然我身上也很脏,但那是风霜之尘,不关污秽。那傻子严重污染车内环境,司机竟然视而不见,傻子上车时,司机肯定是知道的,而且司机操作台前有好几个摄像头视频,一准能看得见,但司机视若无睹。 我还发现傻子的怪异之处,那就是手指细嫩,皮肤白皙,一看就知养尊处优,再看我的手,风霜龟裂,如松树皮一般,我就起了三分疑心。 车子开动以后,傻子另一侧座位上一个中年男子,就开始故意挑逗傻子,戏谑的问他一些问题,傻子则傻傻的回答,引人发笑,我心里暗暗觉得这两个人有些怪异。 后面张舒望则捅了捅我,说道:得鹿,咱们往前坐坐。 我和张舒望就往前走了两步,重新坐在过道之中,张舒望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得鹿,这是江湖吃闯啃饭的。 我心间豁然明了,我说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别扭,原来是江湖骗子。不用多问,下一步那傻子肯定要喝饮料,饮料盖上一定能中大奖,肯定会站出另一个人来,用一种谁也没见过的外币换傻子的中奖瓶盖,随即下车。然后傻子攥着一叠子号称英镑的外币说那不是钱,他不要,这个时候又有两个托用很便宜的价格上来换傻子的外币,比如一百块人民币换一百英镑,还有个托站出来说不能蒙骗傻子,傻子这亏吃大了。这时车内想赚傻子便宜的人更是趋之若鹜,自己找倒霉,纷纷过来换傻子外币,换个差不多以后一票人等全部下车,车内换过外币的人才会发现手中原来是秘鲁币,而且是人家秘鲁国早已作废的钱币,只不过钱币上印着维多利亚女王而已。 这一行在解放前叫作闯啃,那时候用傻子的少,用小孩的居多。用小孩的调侃叫作:怎科子。多用十一二岁的小孩,拿着一个信封,在街头晃荡,专找那些长衫衣冠客。与小孩擦肩而过时,小孩问一句,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信吗? 不驻足什么事没有,此时如果驻足搭言,基本已经被骗了一半,那信封上写着极其体面的小行书。贴着两毛五的邮票,那可是大洋两毛五,殆非今日物价。如果此人替小孩拆开信来看,就已经被骗七八分了。信中言明,承上海某君托买东北山参四只,今已够得,随信寄去,还附有一张二十四块大洋的发票,另有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细细的四根野山参,凡野山参比芹菜粗的基本已是六品叶了,凡品更细,故而信内能够装下。 这时一般人就动心了,那个时候人参没有林下参,都是野生,实乃硬通货,寄信主人花了二十四块光洋购得,到哪家药店扔着买,不得给个十七八块大洋。 贪小便宜之心上来就坏了,看信之人一定动问这信是哪里来的,小孩就说是这里捡的。看信之人凭欺小孩年幼不经世事,就对他说:你小孩子家家的,要信做什么,给你两毛钱,买果子吃去。 小孩就说:我还得带给我爸爸看看呢,两毛太少,非得给我八块大洋不可。 一番扭闹,讨价还价之后,五元成交,看信人满心以为自己赚了十几块大洋的便宜,那时候两块光洋点一桌鱼翅席。结果到药店一看,四根香菜根儿,方知上当。 这吃闯啃饭的却不是这小孩,乃是小孩幕后师父,这一行当收徒不用举荐,都是师找徒,专门寻摸那些在家不听说,不听道,学买卖受不了规矩,当徒弟受不住管束,背着家里、背着铺子偷偷跑出来的半大小子。油嘴滑舌,好吃懒做,闯啃师父先带着吃几顿好的,办身体面衣裳,久而久之拉出去闯啃,得了钱,师父拿大头,到最后让小孩染上大烟瘾,用个一两年就将这小孩远远丢开,因为这行小孩长大了就不值钱了。小孩年龄一大自己闯啃下不来杵,不够嚼用,家也回不去,亲也投不着,往往饿死街头。师父则远赴他乡外阜另觅徒弟去了。 这叫闯啃,是腥棚的生意,专门骗人,但也是起自被骗之人的贪心,厚道人就很少上当。到了近几年,闯啃手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花样百出,但整体架构还是用的老年间那一套,就是利用人的贪心,想骗看似不如自己精明的人,比如小孩或者傻子,但往往自己被骗。 果不其然,傻子掏出了饮料,旁边那托就取笑道:吆,你还有钱买饮料? 傻子含糊不清的说:老……老板给的。 那托就说:行啊,老板待遇不错,你给老板干啥活呀? 傻子就说道:推……推沙子。 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下去,引得全车人发笑,最后一定发现傻子手中中奖的瓶盖。我心里很急躁,林慕蝉昏迷不醒本不想管这事,可是转念一琢磨,人在江湖飘,需要一些福运,传说做好事多了,运气就会好,权当给林慕蝉积点福运,这事我得管管。 我小声问张舒望道:哪个是闯啃的头儿? 张舒望扫视全车,盯住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说道:就是他。 我一看那人,梳着领袖头,肥鼻大耳,一身富态,看上去人畜无害,他是负责镇粘子的,如果车内有人对骗局提出质疑,他会以和事佬的身份规劝那人少管闲事,起到镇场的作用。 我站起身来对其一抱拳说道:老合辛苦,兄弟攒儿亮,朋友念攒子响儿,这轮子兄弟横了。走遍了天下路,交遍了天下友,祖师爷留下这碗饭,天下你都吃遍?你吃一片,我吃一线儿,留一条线我们用吧。人不亲艺亲,一碗饭大家吃。 这话一出,傻子拿着饮料瓶愣了,他本是个正常人假装做傻子。旁边戏谑他的托儿也楞在当场,合车之人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以为又出了一个疯子。江湖春点我会的不多,但说的也算明白,攒儿亮是说我心里明白你们的勾当,朋友念攒子响儿,念攒子是指傻子,意思是朋友你傻子使得好,这轮子兄弟横了,是说这辆车我要下手。剩下的就是客气话了,暗三门行话叫‘贴身靠’,商量商量给我让个道,不要让大家受骗。 留着领袖头的那个闯啃当家人大惊失色,站起身来,一拱手,说了句:老合辛苦。上下打量着我,始终没看出我是干什么的,听我的词儿硬不像闯啃同行,说道:朋友是老荣? 老荣就是小绺,亦即小偷。如果我江湖春点学的全,我就给他解释解释老鼠搬家,因为春点不力,解释不了,当下我点头应承,你认为我是老荣就是老荣吧,只要挡住你下手就行。 其实这个当家人只要站起身来回话,就算破了相了,要嘛我们开打,要嘛对方下车,即便我真的是老荣,这趟买卖仍然谁也做不成。 那当家人见我承认,说话又硬气,又说道:上有天罗,下有地网,条子戳,青子青,想要扯活?休生妄想。 这几句话闯啃当家人也说的十分硬气,那意思,不行咱们就动刀开打,让出这条路,是不可能的。 我见他还真犟,说道:既然朋友要破盘,没说的,亮青子挡风!土了你的点。 破盘就是谈不拢的意思,青子就是刀,亮青子挡风,就是开打的意思,吐了你点,就是挂了你的意思 说话间我撩开鲛绡大氅,露出鹿骨刀来,露出这刀只是为了吓唬人,不能用鹿骨刀下手,出了人命不是闹着玩的,其实我另一只手早就摸进了龟甲百兽囊中,攥住了从芒核桃。 那当家人,回头对自己的几个弟兄说道:蹿了轰子了。轮子盘头,各抄家伙,一起鞭托,鞭虎挡风。 一般干这行的,身上都带着硬家伙。 第二百五十六章张老道 蹿了轰子原意是说有贼人放火,轮子盘头这个词出自镖行,保镖遇到贼人围攻就喊一句轮子盘头,那意思是把镖车围拢。 这句话用在此处,是闯啃当家人旨在招呼大家伙凑齐,一起上,一起鞭托就是开打的意思,旧江湖之中,鞭托还有打徒弟的意思,街上遇到两个人,老的打小的,有人过去劝,老的就说一句:鞭托。如果劝架之人是个江湖之辈,立即走开,江湖规矩大,师父打徒弟,任谁不能插手。一般收徒的契书上都写着,生死各安天命,这里面就包括被师父打死。鞭虎挡风,意思是说把敌人打跑算完,不能真青了,青了就是杀了。青子青就是刀子捅的意思。 闯啃当家人话音一落,齐刷刷站起六个人,我没想到这个团伙会有这么多人。这些人上车,司机是门清肚明的,因为他们天天吃这趟线,都是沿途当地的无赖地痞,一是司机奈何不得,二是每趟多多少少会有些分成。倒不是司机昧着良心干这种勾当,也是无奈之举,谁不想清清静静的自己跑车。主要是惹不起。 我亮了鹿骨刀之后,丛芒是能感应我心志的,这是赶虫人的精髓手段,使得虫与人同心,与主合志。故而丛芒虽在百兽囊中,亦能够认出敌友,当下我将核桃攥在手里,核桃口有个洞,我把核桃的洞口冲向我怀里,以免丛芒从里面爬出来破了相,另一只手从鹿骨刀上拿下来,冲着核桃洞口打了一个演虫的手势,让丛芒拿人,拿有杀气的人。 结果对面六个人,刚站起身来,噗通一声,三个人蹲在了车座位上,紧接着哇呀怪叫,呼痛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捂着肚子,其中就有闯啃的当家人,那个留着领袖头的胖子。 其余三个人倒也没事,只因丛芒拿的是有杀气之人,那三个人包括装傻那位在内,本想着观瞧,势力大好,才肯冲锋献命。必见自己人得手再上,自己人不得手,定从后门一道烟儿就下车了。因此丛芒没有拿住心性淡漠那三人,即便拿倒起了杀心三人也够了,反正谁起伤害之心,就能把谁拿住。 三个人在椅子上疼的满头大汗,腰间的家伙也都滚落在了车座位旁边,有三棱刮刀,有小攮子,一见这些家伙,就知道这帮人都是老流氓了,现在的年轻人是搞不到这种东西的,比如三棱刮刀本是车床上的东西,那钢口能把菜刀杠断。这六个人最年轻的就是逗傻子那个,约有三十岁上下,其余人都和黄金童年龄差不多,到了这个岁数,流氓架子倒了,到哪都不买账,只好干些偏门的生意,组个小团伙,招摇撞骗。 不过话说回来,这帮闯啃的有师承,是经过高人指点的,而且唇点使得利落,江湖中有句话叫,宁舍千两金,不舍一句春。春点对于江湖人来讲,那是吃饭的家伙,轻易不肯传人,新收的徒弟只交给两句,糊弄钱叫作下杵,饿了叫作瓤了。只此两句,再不肯教。非得把师父伺候的舒坦了,不能学不到春点。 可见这套江湖黑话之金贵处,我的春点有些是跟鲁虾蟆学得,有些是和张舒望出来以后学得,张舒望是老江湖,就在当年也是个老油条,没办法,做的生意太下三滥,被欺负出来的。 车上好几十口子人,见那情景,都惊得呆了,不知道我用了什么方法将三个彪形大汉放倒,更不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起的冲突,有人就站起来说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车里有毒? 我摆一摆手对车内众人说道:你们别慌,这几个人是骗子,要用傻子开饮料中奖骗你们的钱,不信的话你们拿起饮料罐打开看看,瓶盖上一定是中了几十万的大奖。 真有好事的,拿起饮料打开,果不其然瓶盖上赫然写着中奖二十万,方才信了我的话,有人又问:可是中奖瓶盖怎么能骗人呢? 张舒望道:你们不看新闻啊,这个局都快用烂了,我给你们讲讲。说着就给众人讲起了这个骗局。 我看三个人疼的差不多了,纷纷捂着肝脏位置,我才注意到原来丛芒这次拿的是肝脏,肝胆是人气魄所在,拿疼了肝,人是站不起身的,我当即让丛芒收了虫法,三个人脑袋上汗才止住。但仍然疼的直不起腰。没被拿疼的三个人,随着车的一个颠簸,顺势坐下了,司机始终一言不发,他是最清楚闯啃内幕的,是半个伙内成员,自知理亏,怕说多了引起大家注意,把他牵扯进来。故此一言不发。 张舒望涛涛不绝,一番江湖讲完,满车之众,十分气愤,情绪激昂,有个年轻小伙子还煽动大家道:揍他们! 但由于大部分客人都在客旅他乡,不想沾惹是非,始终没人动手。 闯啃的老大仍然疼的咬着牙,我停了虫法,他才慢慢恢复心智,知道这趟买卖做不成了,更吃惊于我的手段,搞不清我是什么人,十分惊讶,嘴角蹦出两个字:翘吧! 在春点中,翘就是跑的意思,打不过就跑。我也没有难为他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都为了混口饭吃,可这个生意太下作。张舒望虽然自认为自己的生意也很下作,可至不济也是个小手工艺者,解决了多少凄雨孤灯的寡妇之夜,也算是为社会做过点贡献,和骗人的生意有本质的区别。 此时那傻子随即站起身来,对司机说道:李大哥停车。正所谓穷寇莫追,虽然这班人做的事情不光彩,为祸世间,但也还是小打小闹,比砸明火的要强点,也不必赶尽杀绝,其实即便是群杀人犯,也不该由我来维持审判,交给警察才是正理,但念在这帮人还算是有传承的老江湖,就得按照江湖规矩办,我不便将这一众人等绳之以法,再说了,警察是要讲证据的,只开了一个印着假中奖的饮料盖不足以将这些人定罪,必须得有人被骗钱才行。 司机与这帮闯啃相熟,闻听呼唤停车,车辆急急刹住,闯啃当家的一直注视着我,他始终想不明白我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肝疼,但看表情,他对此并不十分好奇,也许认为我用的是内力,将他们震得,是个内家传人,因说道:这车是你的了,敢问个宝号,日后有个挂念! 我说道:我叫王得鹿,做的是老鼠搬家的生意。 闯啃当家人冲我一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后门打开,六个人灰溜溜的抱头鼠窜。车辆重新上路,我对司机说道:司机师傅…… 那司机一改刚才的厌烦跋扈劲头,不知道我是什么来路,也没看清我用什么手段让三个人疼的汗出如浆,慌忙答道:我不是一伙的,那帮人势力很大,我不敢惹,我就是个开车的,没我什么事呀。 我说道:不是这个事,前面石沟子乡距离五柳河还有多远? 司机长出一口气,维诺说道:十几里地吧。 我又问道:你跑完这趟活还有事吗? 司机维诺道:没……没有。 我说道:没有的话,送我俩去五柳河,我们雇你。 司机犯了一脸的难为,说道:行,行吧。 他本不想去,却又不敢说不去。我事情紧急,和他讲不得客套,既然上了你的车,你就送佛送到家吧。 车上的人开始问长问短,叽叽喳喳,张舒望初期还胡乱搭腔,到最后见问的不像样了,有人问我们是不是深山出家的道士,用内力逼退了那几个骗子,还有人问是不是会巫术,给骗子降了灾,加上我一身奇怪行头,更是猜疑不绝。 我始终一言不发,跟我搭话假装没听见,就有几个人小声嘀咕,你见过高人夸夸奇谈的吗?有真功夫的从来不跟俗人搭话…… 我只当作没听见,倒不是我装,因为我能说什么呢?一夜没睡,我趁机在车上睡了一会。 时近中午,好不容易到了终点站石沟子乡,车内乘客全部下车,司机没有办法,迎了我们两位阎王爷在车上,轰又不敢轰,只得忍气吞声,拉着我和张舒望朝五柳河村奔去,好在五柳河村通公路。 张舒望见没了人,就小声给我讲起了张老道的一些历史,张老道名字叫做张洪昌或是张宏盛,张舒望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记住这个人曾经卖过空子。 张老道早年卖眼药,江湖行话叫跑马招汉,在人流密集之处,放个茶杯,里面盛有清水,清水之上,点一粒锅烟子,也就是旧时灶台烧出来的烟子,大的有黄豆大小,轻若无物。 点好锅烟子卖眼药的开始使神仙口,等到围拢了人,还在清水中滴一滴自制的眼药,那眼药也有黄豆粒大小,浮于水面,在水上追着那锅烟子跑,以此吸引卖主,那意思,我这宝药能追着你眼中的脏东西跑。因此叫跑马招汉。仰仗这门技术,吸引围观人群,他那时在天津,除了一天本钱,能落下一两块大洋,已是收入不菲。 在天津站脚时间不长,就发现有个年轻后生,天天坐在路边看他卖眼药,时不时的还过来搭几句腔,先生今天摆摊摆的早啊?贵姓啊?府上是哪里人呀?今天生意可好?诸如此类,一来二去,两人有些熟了,知道那后生姓杨,叫杨双林。杨双林逐渐吐露要学艺之心,说自己家中的日月也不好,来天津找事做,来了八个月一直住在舅舅家里,也没有事情做,想学门手艺。 张老道一听,知道点来了。点就是发财的手段,这是要平欺空子。 第二百五十七章江湖卖点儿 所谓的点,就是指来钱的路子。江湖人俗语讲卖点,亦即卖空子的意思。张老道见杨双林是个空子,又有点闲钱,先后蒙了他几十块光洋,只给他传授前棚生意,也就是神仙口,聚拢人所用的手段,其他不教。蒙了最后一笔钱,张老道才给杨双林传了一句春,说咱们这行是挑山招。以后你遇到同行就说挑山招,对方就明白了。然后张老道不辞而别,另觅他乡去了。 杨双林就开始自己摆摊做生意,结果只能拢来人,卖不动眼药,偶尔才能开张,不久以后,张老道留给他的眼药货底也卖光了,自己又配不出来,最后又回到无业状态,过了一年杨双林在集市上转悠,又见到个卖眼药的,前棚活儿使得好,后棚下杵比张老道还灵光。 杨双林就留了心,一直等到那位卖眼药的做完生意,收拾了摊子,他尾随跟上,非要请人家吃饭不可。那卖眼药的也爽快,当即就答应了,让进了一家饭庄子,要了几样酒菜。卖眼药的自称姓韩,行里叫他韩大瘤子,动问起杨双林是做哪一行的,杨双林就说:我是挑山招的。 韩大瘤子一听,一口酒没憋住,喷到了饭桌上,酒杯摔在了地上,笑岔了气。杨双林不明所以,问起缘由来,韩大瘤子说道,山招是pigu的意思,挑山招就是卖pigu。说的杨双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才知道被张老道骗了。于是把拜张老道为师的前后事一说,笑的韩大瘤子直不起腰来。当即杨双林就要拜韩大瘤子为师,韩大瘤子说行,分文不取,但学成要给自己扛一年活。这才是收徒的正经规矩。 杨双林很快学成出师,不几年就成了挑招汉里面的大将,挑招汉才是卖眼药的江湖调侃。杨双林一直忌恨张老道,后来入行久了,觉得卖空子在江湖人看来不算毛病,生意嘛以骗钱为主的居多,但张老道告诉自己是挑山招的,闹了个天大的笑话,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张老道在济南。 于是杨双林去了济南,找到了张老道的摊子,就在他旁边摆了个眼药摊,这在江湖中是个忌讳,有道是,相跟相,隔一丈,那意思做江湖小生意的,彼此必须隔出一定的距离,否则就坏了江湖规矩。杨双林不管那些,张老道圆了粘子拢住了人,杨双林就在一边用筷子敲碗说道:咱们买卖公道,先试了后交钱,不像那姓张的,挑山招的倒贴栏。 倒贴栏就是倒贴钱的意思。 杨双林这是摆明了和张老道对着干,人群一听这话,就不往张老道那围了,纷纷来杨双林这边看热闹。张老道生意老被搅局。日暮时分就有几个老江湖过来对杨双林说道:你这不按江湖规矩办事,还升点,这么做不对啊。 杨双林就把张老道如何骗自己说了一遍,几个江湖人说道:卖空子不算毛病,你当初是空子,怨不得人,这是规矩。 杨双林就说:我不恼他把我当点卖了,我恼他告诉我说我是挑山招的。你们听了,谁不咧瓢? 咧瓢就是笑的意思。众人一听,纷纷掩口,知道这事管不了,由着杨双林挤兑张老道,张老道后来转战河北辽宁,杨双林就一路跟着他。解放初期,张老道眼见这后生要和他耗一辈子,生意又难做,一生气进了个道观出了家。 我听完张老道的经历对张舒望说:我以前以为江湖都是打打杀杀之辈,高来高去的居多,怎么都是些小骗子? 张舒望哈哈大笑道:江湖本就是一帮小骗子建立的,没有那么多壮阔的故事。 中巴司机一路开到五柳河,到了村碑处,司机喊一声到了,张舒望过去交钱,司机说什么都没敢接,不知道我俩来路,怕惹上麻烦。 于是我们成功的打了一辆霸王中巴。 下了车顺着村碑望去,说五柳河闹妖怪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村子一看就像闹不干净东西的地方,五柳河夹在一个山坳之中,坐北朝南,村前有条小河,春旱干枯,露着河床,那河是反弓水,不是玉带绕身,这种水流财,所以远望五柳河,一片破烂萧条景象。村子后面有左右龙虎砂抄抱,看形势还不错,但龙虎砂后面的来龙是死山,怪石嶙峋,突兀峻险。是个猛恶的去处,而且村后连山起伏,断绝人烟,没有生气,这种地方容易出邪妄之事。 我和张舒望进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这个村中没有人家养狗,想来是被那尾火老狗祸害的,村人谈狗色变。 张舒望一路打听张老道的家门,经过村人指点,在山坡一块石台上找到三间石屋。说是张老道家。村人指点后我们顺便问出了张老道原名叫作张洪昌。我们沿着石阶上来,张洪昌家院门大开着,正是午饭时间,屋内还有鼎沸人声。 我上前试探性的敲敲门,门内说道:进来。 我和张舒望两人一进屋,愣在当场,堂屋之内摆了张八仙桌子,桌子正中放着一大盆鸡,几瓶酒,围桌坐着几个人,我十分熟悉,分别才几个小时,正是在车上遇到的那帮闯啃,我说他们怎么像是有高人指点过呢,原来张老道是这帮人的幕后师父。 我们一进门,屋内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留着领袖头的闯啃大胖子说道:师父,我刚才说的就是他们,这不找上门来了。 张老道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和张舒望年龄相仿,还带着解放前的瓜皮小帽,年纪虽大,却精神矍铄,穿着一个老羊皮大袄,腰间用一根麻绳系着,典型的老农打扮,站起身来也没用江湖调侃,说道:两位辛苦,这是要来抄我家吗? 闯啃的那帮人早已将中巴车上被人横了的事说与张老道知道了,张老道是为首那人的师父,定然在这趟车上有分成,也是吃这一条线的,而我因为林慕蝉昏迷,想做点好事,顺顺福运,阴差阳错间竟然将张老道的人得罪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洪昌听说徒弟遇到了茬子,可能正在为其想办法,不想所论的茬子忽然进门,徒弟指着我说,就是这俩人干的。张洪昌以为我们尾随而来,要抄他家,故有此语。 张舒望也瞧出来了,场面十分尴尬,但既然进了门,礼节不能失,张舒望拱一拱手先和张老道打了个招呼:大哥别来无恙啊。 其实张舒望也不知道自己年龄大还是张老道年龄大,但是来求人办事,故此称呼其为大哥。屋内昏暗,张洪昌瞧不清楚,向前走了两步,见是张舒望,看着面熟,却认不出是谁了,只说道:哦,原来是……你老哥,这么多年没见,我这记性…… 张舒望明白他已经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马上说道:我是张舒望,咱们在济南摆摊相识,我使风月盒卖过角先生,你我还去吃过九转大肠,贵人多忘事呀! 张洪昌一拍脑袋道:对对对。 张舒望继续说道:不知这几位是你老哥的高徒,今天在车上大水卷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多有得罪,还请海量容之。 张洪昌摆了摆手打断道:咱们老哥两个确实有些旧情分,可是得待会再叙。我有句得罪人的话抛在前头,你们坏了江湖规矩,横了我这一条吃饭的线,让我们师徒破了欺头,以后我们师徒吃什么?还请老哥你给个说法,以免耽误了咱老哥俩喝酒叙旧。 张洪昌话虽说的软,却是带着刺的,江湖人被别人破了欺头后果很严重,那意思就是栽在我们手里了,再也抬不起头来。比如,张洪昌为首的大徒弟再去吃那一条线时,那开车的司机就敢说些不疼不痒的话,诸如几位大哥别的车转转吧,你们这一个月作好几趟买卖,我也是顶着风险的。如果为首的大徒弟对司机说几句狠话,司机就敢回言:大哥别净扯没用的,有本事别被两个叫花子打跑啊。这句话一出,大徒弟气就倒了。 以前混迹于三教九流的流氓混混最讲欺头,这东西一倒便再也没人认你,比如某某某哪天给某某下跪认了栽,大家就都不拿某某某当回事了,这算是混栽了。远赴他乡外府找生活,本地是再也起不来的。 张洪昌年岁老迈,但一辈子江湖风雨,这个道理十分清楚,好不容易开辟出一条饭碗线路,砸在我们手里,别说是当年的泛泛之交,就是摆了盟的把兄弟,此刻也得翻了脸。 张舒望陪着小心说道:老大哥,这是场误会,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实话,这趟来,是专门有件事请老哥您出山帮忙的,至于车马费,我们略备一份人心,还望老大哥不计前嫌,解我们燃眉之急。 我知道张舒望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既然来了,这句话肯定是要说的,先看看张洪昌的反应。 张洪昌道:我这是趟铁杆庄稼,细水长流的生意,你给我断了,多少车马费也补不过来吧。 我一听,这是严辞拒绝,而且不止拒绝这么简单,估计还要我们赔偿这条线的损失,狮子大开口,说是车马费弥补不过来。我有些按捺不住了,心道,老头,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这个时候,张舒望的电话响了,他是老年机,听筒声音极大,里面是韦绿的声音,急急说道:你们到哪了?林慕蝉发起了高烧,烫手! 张舒望说道:你先等会,我们已经到了。 说完挂了电话,我一听林慕蝉发烧就急了,三天时间还没到就发烧,时间一长把脑子烧坏如何是好,当即对张洪昌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你跟着我走,万事罢论,牙碰舌板,说个不字,休怪我王得鹿手黑。 张洪昌闻言竟然微微一笑,对几个徒弟说:你们先回吧,晚上再来。 几个人一看,师父要出手,自己又不能敌我,也不敢留在现场,从门边鱼贯而出。 我心头一惊,张洪昌这是怕破相,他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暗三门手段。 第二百五十八章流云殿瓦当 张洪昌家的地面是方砖铺就的,靠着北墙另有一张八仙桌子两把太师椅。张洪昌的众徒弟刚走,八仙桌子下面四块方砖忽然开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来。 原来张洪昌不但是江湖中挑招汉的,而且还在暗三门扎下了根。那地洞机关绝不是江湖泛泛之辈能设计出来的,因为那四块砖是陷进地下,然后四散抽开的,机理极为复杂。 我身上只带着血煞珠、丛芒和三足变天吼,当即掏出丛芒核桃来,在手里攥着,要拿张洪昌,还没来得及演虫法,只见八仙桌子底下那洞里钻出一个脑袋,戴一顶高古帽子,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外客临门,失于迎迓,其罪几何? 我一看那帽子,愣了。中原人士在满清入关之前,是拢发包巾,且有冠带。冠带形制大有讲究,历朝不一样,探出的脑袋戴的是冠,此冠类似于东坡巾,却要比东坡巾高,鲁虾蟆除了传我一百零三册虫书,还传给我一套唐宋衣冠考,那是一部古书,我是当闲书来看的,因此认得历朝冠带,我仔细看了那冠,确认是古方山冠的形制。书中有云,宋代陈希亮子慥,黄光间隐士,弃车马,徒步往来于山中,人都莫之识。只见其所戴帽,方耸而高。其所戴正乃古方山冠。方山冠略似汉代进贤冠之样式,盛行于唐宋之间,多为隐士所用。 那冠现今虽不失考,但目下世风多以拜金为能,潜心制冠,能做出如此风味者,绝无仅有。我当时心中一惊,心道,这张洪昌是个什么人?怎么自家暗道密室中,还有如此风雅的高人,我敢断言,就是当今最有实力的电视剧剧组,都不一定能淘换来如此合制的方山冠。 我攥着丛芒核桃愣在当场,人就是这样,如果对方一身盔甲,形制也符合某朝制度,估计我就用丛芒使虫法将其二人拿住了,但出来一个人峨冠而长髯,翩翩君子之风,大多数人都会愣神。 那人话音一落,在洞内拾阶而上,已探出上半身,我上眼一瞧,那人颜色高古,容貌不似近代之人,类似柳荫高士图中的高士形象,神情冲淡,凤眼虬髯,我也粗知相法,一看这人面相就知道不俗。 四块方砖的洞口边长足有一米,那人慢慢从洞口中走了出来,其肩也披有鹤氅,穿一领对缝直裰,脚下步云履,举止有道气,见我立在屋中,慌忙迎步上前,深施一礼,这可是古礼,绝非近世江湖礼制。我一时有些怔神,恍坠云烟,有穿越之感,心中暗道这位是什么人?不像是目下玩汉服的,因为那些汉服玩家没有这么专业的,大多数矫情不能理喻。 我见人家施礼,不知道其来路,冲着他拱一拱手,我们俩拳头差点相碰,那人施完礼起身,我见他人物飘渺,谈吐清风,不知道张洪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好当即开打,因问道:先生,你是…… 那人答道:我是个茅庐野人,没有姓字,今日见祥云在庐,瑞气盈窗,知道有雅客光辉临至,特出来一睹芝形,望两位恕冒昧之罪。 说着话就过来拉住我的左手,我的右手攥着丛芒核桃,他继续说:今日与两位不论世间烟尘纷争,柴门鸡黍,茅下浊醴,咱们对白云一醉,不知可否? 几句话把我说懵了,张洪昌并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站在一边微笑,略有深意。 那人牵着我的左手,仿佛故人相见,我忽然感觉腰间被打兽龙筋电了一下,发觉不对,往自己身上看时,大吃一惊,攥起右拳,大叫一声,去你md,一拳照方山冠那人打去,那人将头一低躲过,松开我的左手腕,一个健步冲向了洞口,和只黄鼠狼一样,身形一扭,呼啦钻进了洞口,洞口的四块转吱呀之声封闭。 我伸开右手掌一看,丛芒核桃没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用手紧紧攥出,他一施礼的功夫就没了,一摸腰间,鹿骨刀没了,龟甲百兽囊也不知去向,十三格时迁百宝囊也不见了,我当时就急了,冲着张洪昌大叫一声:你奶奶的,竟然请人偷我? 叫骂之时,我浑身上下一通摸索,好在打兽龙筋还在,因为那物件缠在腰上,刚才他也想偷来着,但他不会使,一拽之下龙筋放电,被我察觉。 张舒望咬着牙愤恨的叫了一声:张洪昌,真有你的,那人竟然……竟然是梁相公! 此事过后,张舒望告诉过我,那个东西叫梁相公,不是那东西自己起的名,而是解放前人们送的外号,取梁上君子之意。说刚才偷我之人是个东西,意在着重言明,刚才那人形之物不是人,绝不是人。 解放前江湖上传闻,皮三是第一神偷,却输给梁相公半手。皮三只是人中第一,不是人间第一。 梁相公出世是在前清,山东东平府有一户财主姓王,不是累世豪富,可也算得地面上的人物,能与烟台牟家攀上姻亲,也是财力深厚。 闹发捻的时候,王财主深感时局不稳,要筑建一个藏金地窖。窖址选在自家一个套院东北角的位置,说是请了相井的师傅看过,说那地没有水脉,挖深了也不出水,不至于洇倒自家房屋的地基。王财主平日最喜阴阳卦理,挖藏金地窖更得重视形制尺寸。当时正有北京白云观一个老道过山东,他给请了来,老道给其画影图形,将藏金地窖设计成一个元宝状,告诫他此窖底要深一丈二,深一寸防人丁,浅一寸破财。王财主暗记在心。从八百里外的河南寻人修地窖,之所以如此周折,是因为修建这东西不能用本地人,怕人惦记金窖。从河南请了人来,路经河北时,王财主就雇了车,将工匠的眼睛罩住,一天一夜拉到了东平。 工匠入宅,择了吉日开工,开始挖土,挖到九尺九寸,挖出一片瓦当,这可不是彩字门文若山叔侄用的瓦当,彩字门的瓦当,念wadan,当字本没有dan音,但彩字门传下来,就用瓦当的字形,wadan的字音,不知什么缘故。其物指的是变戏法的盖头,不是瓦片。而瓦当,念wadang,是指旧时宅院檐头上的瓦,也叫瓦头,尤以秦汉、六朝瓦当最有意蕴,瓦当上有纹,有饕餮纹,人物鸟兽之形,花草虫鱼之象,又有云纹,鸿雁纹,苍龙朱雀等纹,种类繁杂,亦有好事者,能用瓦磨砚。近代风气粗粝,瓦头多以福禄字样为主。 而王财主挖出的那片瓦头,刻着四个云篆,字样是:人间物换。是亘古未有之形式。那瓦初见风时,还熠熠放光,传至里间看视,多以为是宝器,王财主遍寻博物学究,都不能认得。 王姓自家人之外,只有个养老的长工在金窖现场监工,他对王财主说,挖出地下古物有讲究,文墨当弃,砖瓦宜埋。还就这几句话讲了一番道理,说什么,墨占一千,纸占八百,凡是着墨之物,一千年墨迹自然消失,这叫墨占一千。纸张只能存在八百年,八百年后无火自燃,是故,只要从地下挖出书本纸墨,当即就要取出来,不能埋于地基之下,避免宅子于八百年后,天火自焚。砖瓦宜埋,是说凡挖出砖瓦,说明今人与古人两眼相望,相中一处地界,是福禄之分,应该埋于地基之下。用现代科学解释,就是容易成为腐殖质的东西要挖出来,比土壤硬的建筑垃圾要填进去,就是这番道理。 王财主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当即同意埋入地下,挖到一丈二时,将那瓦用红布裹了,埋在藏金窖的地基下面。藏金窖建成之后,王财主将工匠蒙上眼罩送走,开始藏金,王财主有个习惯,每月初一清点家资,不数钱睡不着觉。这一清点数目,发觉不对,银钱倒没丢,只是珠玉古玩,丢了不少。王财主开始上上下下寻贼,琢磨来琢磨去,自家人之外,只有老长工知道地窖的事,盘算了几天,认定是老长工偷得。 就把老长工拴在牛棚问话,老长工就说,我是你爷爷那辈的长工,你爹断气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我辞不得,要给我养老,怎么到了你反怀疑我偷你家钱财?要偷我也得趁着年轻偷啊?如今我孙子都在你家扛活,娶了媳妇了,我用钱做什么? 王财主一听,说的也在理,但自家深宅大院,什么东西都没丢过,怎么偏偏地窖丢东西,细细一想,想到了那片瓦当,莫不是出了怪?只得请个高人来给看看。派自己儿子进京,又把白云观那老道请了来。 老道一听挖出瓦当的事,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说是早知道有此物,绝不能选此址,那是流云殿的瓦片,此殿最早记录在汉代,唐宋都有零星记载,这殿宇之所以叫流云,是因为它行踪不定,初一的时候可能在洞庭湖边,十五就跑到钱塘江岸了,这是座会跑路的殿宇,一共三间,门户都被天锁锁闭,任谁也打不开,凡是见此殿,在檐下站立的,没有不丢东西的。燕王扫北时,朵颜三卫其一,泰宁卫过东平,遇上此殿,本想劫掠,可怎么也打不开殿门,就在檐下露宿一晚,丢了二百余张牛角硬弓,马刀无数,蒙古马百余匹,军士随身金银,一夜之间,杳然不见。 燕王觉得出此妖异事,不利于靖难口舌,请姚广孝用二十四天行针定住地眼,一把真火烧了那流云殿,此怪遂绝。白云观老道一指藏金窖位置,给王财主说:不想这就是那流云殿旧址,还有瓦当存世,你在地窖中,把那瓦当挖出来吧,你丢的珠玉古玩,全在瓦当左近,切记一事,挖出那瓦来,要用锤子敲碎,上磨磨成齑粉,千万不能流于世间,此物能幻化人形,有物换之技,盖世神偷无出其右者。 王财主依老道言语,重新将瓦当挖出,果然找到了丢失的珠玉古玩。但没有按照老道的吩咐,将瓦当焚毁。因王财主有个小舅子,是个儒生,虽然屡试未中,却在县里做着极有名头的馆,也就是私塾。彼时在王财主家中见到那瓦,觉得有些年头,可以磨砚,就对王财主说当今县父母好汉瓦磨砚,不如当个人情送给他吧。 王财主就说这瓦古怪,放家里丢东西。他舅子就说,你镇不住而已,像我们科场出来的人,都是文曲星耀下届,能镇的住。 王财主犹豫不决,因此耽搁一夜,就在这一夜之间,瓦当不翼而飞,不知所踪。 后来皮三历城县斗飞贼徐茂,来了个方山冠高古人物,把两个人全吓傻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张舒望祭流云瓦 贼有三十六路,其中飞贼不同于土贼,土贼走穴,飞贼踩檐,三十六路中,飞贼、土贼、文贼,是三大支脉,其余都是些偏门,尤以飞贼瞧不起土贼为行业最甚。原因不言自明,土贼行事比较龌龊,盗人家墓穴,伐人家陵木,拆殿座,拉石碑,反正都是些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勾当。虽然贼路都说不大出口,但飞贼地位稍高,月黑风高之际,蹬檐上瓦,钻烟囱跳窗户,来去无踪。多出传奇之辈、 徐茂生于关西,出没于晋陕之间,因偷了前清一个翰林家,江湖出世。那家翰林姓董,宅在山西,因事罢黜,赋闲瑞居,徐茂学艺新成,猛龙过江,有搅翻黄河之志。因此树了个旗杆叫作:金镖借银。一支金镖钉在人家大门上,上写徐茂二字,借银八十两,这户人家就得给备齐了,如若不然,飞檐上户,要取走百六十两,加倍盗取。 徐茂选了董翰林作为第一家,一是这家人有名望,有势力,董翰林家都得乖乖交银,日后再造小财主门第,金镖借银的手段就好使了。 结果董翰林一见那字条哈哈大笑,对自己马辫说道:清平世界,鲁莽小贼不知王法,递我手本,向县里借一百土兵,给他准备纹银二百两,锁在匣子里,就放在庭院之中。待他来偷。左右无事,去请县里在痒的几位学生,吃酒看戏,我倒看看他怎么偷。 县主不敢怠慢,派了剿私盐的一百土兵进驻董宅,董翰林管酒管肉,一百土兵簇拥着银匣席地圈坐,二百只眼瞅着当中的银匣。 徐茂知道第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当天晚上,他连流火荧光法也没用,直接上了董翰林家的瓦房,早就被蹲守在房上面的人看到了,一声断喝之下,徐茂就如一阵风一样,从房顶上下来,扫过院子,飞身上了南面大门的檐顶,回身冲着庭中吃酒的董翰林抱一抱拳,那意思是谢谢你的银子,随即一闪身,不见了。据江湖传言,徐茂当时想说句话,但忍住了,因为贼有贼规矩,审案子的官员推问起贼事来,以有无言语最为重要证据,偷盗过程中,说过话的贼就是砸明火,属于抢劫,不说话的就是偷盗,所以贼人入宅,被拿住,打死都不会哼一声。做贼挖窟窿,全凭不吱声。 董翰林大为惊骇,原来贼人轻功如此了得,行动如风,一百多人眨眼的功夫,他就在庭院中跑了一趟,如流云闪电。当时董翰林还对身旁人说,好在这贼见我们人多,没偷成银子。结果在徐茂走后,打开银匣一看,全都傻了眼,里面原有两锭大银,都是一百两一锭,此时只剩下小半锭银,上称一称,只剩四十两,分毫不差,人家徐茂说拿走一百六十两就是一百六,一点没多拿。就在一阵风般过庭的当口,把一锭大银从匣子里取出来,用银剪子铰开,又放了四十两回去。 偷银、铰银,一气呵成,只是个眨摸眼的功夫,谁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做的,一下子成名,成为北五省绿林道响当当的人物。 而皮三是文贼,文贼讲究雁过无痕。比如文贼会挖墙洞,但挖完偷走东西之后,给你原封不动的砌上,原来有蜘蛛网的地方还给你挂上蜘蛛网,让你看出一丁点破绽,这文贼算栽了。 两大贼王名声在外,自然有外人相互比个高低,加上江湖小人撺掇,这两大贼王彼此下了战书,各传了英雄帖,要各路绿林道上英雄齐聚历城,两大贼王要比试手段。当年江湖上管这事叫作大老荣历城会,因为来观战的全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老荣。亦即小偷。 历城会两个贼王斗法,当然不比一般小贼较量,在瞬耕山顶一个猪圈里栓了一口猪,将一枚珠子拌在猪食里,让猪吃下去后,两人在两个时辰之内,也就是猪粪排出珠子之前,看谁先把珠子从猪肚子里偷出来,而且猪不能死,各地手段高明的老荣组织了四十八人的看猪队,不能让这四十八人瞧见二人身影,要在内行人眼皮子底下偷到手,绝非易事。 皮三和徐茂两人抄着手在山顶各自琢磨了三天,这才应战。徐茂瞧不起土贼,注定要输。皮三是文贼,什么法都敢用,会土贼的穿山透地,一条密道挖到舜耕山猪圈的猪食槽底下,在猪食槽上打了个洞,往洞眼里塞巴豆,猪吃了巴豆窜稀,四十八人看猪队,一见猪窜稀,就知道两人中有一人要得手,珠子一拉出来,凭皮三打闪韧针的手段,没有跑,眨眼之间珠子就从猪屎中丢了。 四十八个老荣也不是吃干饭的,慌忙搬起猪食槽子一看,已经被皮三用石粉和胶把小洞抹平了,猪食槽底下的洞口也被用土填上,该有蚯蚓的地方还是那只蚯蚓,该有小鳖虫的地方,还是那只小憋虫。 徐茂这才服了皮三,把手言和。就在舜耕山顶,抷土为炉,插草为香,两人互换了生辰帖,拜了一盟把兄弟。因此江湖上排名,皮三第一,徐茂第二,岳老五第三,不过岳老五手段之别致,前两位所不能及,岳老五是鼠雀偷,独占三十六中的一路。不光是能放锦毛鼠、金丝雀出去偷东西,连蚂蚱、金鱼也能放,手段比一般老荣高明的多,自己却从不出手。 就在两人排出次序,握手言和,天下贼头普天同庆之际,山上来了一个人,头戴方山冠,正是梁君子。上山直奔皮三,冲他拱一拱手,皮三知道门道,这在贼道行话上讲,叫拱手偷人,皮三是递个头花都能偷人的主儿,岂能不知道这个。也冲梁君子拱一拱手,外人看似两人互相拱手致礼,实际上袍袖底下,过招十几个回合了,就在梁君子一抬手之间,皮三手里的珠子已经易手。 众人不明所以之际,皮三吓傻了,说道:何方高人? 梁君子只是摇头不言,朝众人做了一个罗圈揖,众人怀中的小怀表、鼻烟壶、荷包、火链子,扳指,被梁君子收了一袍袖。 梁君子将那些小物件抖出来放在地上,众人才知道自己被偷,玩了一辈子鹰,叫鹰给啄了,连徐茂都没有幸免,随身带的羊肠子弦钻头、压锁簧等小物件一个没剩,全被人窃了。 大家伙惊呼连连,梁君子举着珠子说道:你们能把这珠子从猪肚子里偷出来,我还能当着大家面,把这珠子填到猪肺里,猪还得活着,到时候你们杀猪取珠来看。 此时众人都被镇住了,都是来见识手段的,忽然杀出个高人,岂能失之交臂。当下众人允诺,五十个人看着那猪,猪嘴用麻绳捆上,此次看猪队多了皮三和徐茂,实力至少多出一半。 那梁君子只是隔着猪圈冲着那猪拱一拱手,然后哈哈大笑,扬长下山。 五十个人在山上,杀猪掏肺,果见那枚珠子在猪肺里,众人唏嘘不已,只有皮三不动声色,后来皮三买下妖道焦如真,去杀梁君子,天下同行是仇家,皮三容不得梁君子存世。 焦如真奔波一年,给皮三回复说,梁君子是流云殿一片瓦幻化,那东西逮不住,眨眼间跐溜就蹿了。 皮三听说梁君子不是人,才熄了杀心,以后只是自称人中第一贼,不敢说天下第一偷。 这是后来张舒望给我讲的,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暗三门江湖内情,只是气愤于自己东西失窃,犹如大将无枪无马,有本事使不出来,对张洪昌恨之入骨。 我抽出打兽龙筋来,照着张洪昌劈头盖脸抽下来,张洪昌回身便跑,七八十岁高龄,脚底下没根,被我鞭梢扫到,一串电火花之下,电的张洪昌怪叫一声,趴在地上。 我本想再复一鞭,怕他年龄大了撑不住,我只是要治住他,为了套出他叫魂的方法,并不是要他命,东西丢了我可以不要,权当送给张洪昌,但林慕蝉不能不救。 我凑到张洪昌身前,对他说:东西我可以不要了,就问你一句话,被阴曹狱火烧掉了魂,怎么救? 张洪昌被电的不轻,虚弱的抬起手指了指墙角桌上一个木匣子。 我当时以为匣子存放着什么东西可以叫魂。手里提着打兽龙筋,急匆匆凑到匣子面前,伸手去开那匣子,打开以后,我的手指扶着匣子的边沿,往里一看,竟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就在我要恼怒之时,匣子忽然自己扣上,力道之大足以断我手指。幸亏我大拇指别着打兽龙筋的环扣,匣子就像一张大嘴,死死咬住了打兽龙筋的环扣手柄,因为环扣吃力,我得以从环扣中抽出大拇指来,可拽那龙筋时,怎么拽也拽不出来,如果没有龙筋那环扣,我至少断三根手指,原来那匣子是会咬人的。张洪昌何其毒辣。 当下我怒火中烧,弃了匣子和打兽龙筋,提着拳头要打张洪昌,张洪昌说道:我屋外有六个徒弟,个个虎背熊腰,只要我一喊,他们就会进来,你有什么? 我一听这话,更是气的暴跳如雷,张洪昌比张舒望还要江湖,这些损招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我管不了那么多,先解解气再说,扬手就要出拳,张舒望此时过来拉住我手臂说:别忙,我知道那梁君子是个瓦片,当日坛子师父给我说过,是瓦我就能祭,你忘了?还怕那流云殿的瓦片不服?待会叫他乖乖还咱们东西。 张洪昌一听,露出不屑的笑容,说道:你们俩只要在那趟车司机面前给我徒弟下跪敬茶,陪个不是,我也不难为你们,要是有手段尽管使,张舒望我不是瞧不起你,你不就是个卖淫具的吗?还怕你捅破大天? 第二百六十章石鳞兽 张舒望一听,也笑了,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小老儿早已不是济南卖风月盒的后生了。 张洪昌伏在地上,我的打兽龙筋余威不曾散,张洪昌一时起不得身,他与张舒望同是张姓,济南相识,本无暴虐之仇,却因我结下梁子,彼此言语相怼。 张洪昌揭了张舒望一个短,说道:张舒望当年你卖风雨盒与济南戚夫人,差点没被人打死,你当我不知道?早几年的事,说与如今后生们听,只当一个乐子。 我一听这话,心知张舒望早年也不平顺,混迹江湖多少栽,肯定有些事难以启齿。 张舒望一听,脸色大红,再不与张洪昌搭话,当时动起黄风御剑来,但没动自己囊中十二枚镶石金针。 张洪昌勉强能动身,我怕他另有猫腻,上前一脚踏住他的脊背,不让他起来,张洪昌不屑一顾的笑笑。他对张舒望祭瓦丝毫不担心,觉得我们只是仗着几件宝器,将他几个徒弟降服,一旦宝器失窃,完全没有战斗力,张舒望只是装神弄鬼,糊弄自己而已。 而张洪昌想错了,八仙桌子的地下的四块石砖,呼啦一下开了,一片檐头瓦,飘飘摇摇的飞了出来,至此我能确定这密道是梁君子设计的,和张洪昌关系不大,密道口那四块砖见了瓦片就开,不见就关,因此梁君子来去自如。 瓦片浮在砖洞口二尺的位置不动了,张舒望说道:王得鹿,愣着干什么?赶紧下洞找东西去,瓦片祭高了,恐怕洞口就关了。 我弃了张洪昌,三步并作两步钻到八仙桌底下,从瓦片底下钻入洞中,临入洞之前,我仔细看了一眼浮在洞口的瓦片,檐头果然是四个字,人间物换。规格尺寸像是普通古建筑物的形制,并无异样。 我钻入洞中,却发现是个土洞,内壁之上微微发着荧光,在洞中我抬不起头,半蹲着前行,周边洞壁有深深的爪痕,流云瓦是不会打洞的,此洞穴定是别物所为。 由于洞壁有荧光,我勉强能见物,顺着洞穴下去,走了七八米,忽然见到一个巨大的气泡。我急于找回鹿骨刀和龟甲百兽囊,顾不得许多,伸手就去捅那气泡,脑中却如闪电一样,想起虫书一段话,当即吓得我缩回手来,往回便跑。急急爬出洞口,见张舒望仍然祭着流云瓦,他见我冒出脑袋问道:怎么样?都找到了? 我说道:没有找到,洞里竟然有头虫。 我见张洪昌已经坐在地上,赶紧从洞口爬出来,刚要问张洪昌,这里怎么会有石鳞兽。因为我已根据洞壁的爪痕和巨大的泡泡判断出来,这就是虫书记载过的石鳞兽。 结果张洪昌猛地起身,一头撞向了张舒望,张舒望受了那一惊吓,黄风御剑之术遂停,流云瓦嗖的一下钻入地洞之中。 我急忙跑进张洪昌家的厨房,张洪昌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来,上来揪住张洪昌的衣领子,把菜刀横在他脖子上,气急败坏的说道:张老头,我实话对你说,我来请你是为了我女友,她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杀人放火的事,我都能做出来,你别逼我。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会不会叫阴曹狱火烧丢的魂儿? 张洪昌见我双眼通红,知道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极有可能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虽然不愿意直接告诉我叫魂的方法,但在言语中缓和了一些,说道:我们与那老狗斗了四十年,不会这个,早就都死了。 这一句话让我心里稍微舒服了些,总算没有白和他折腾,我急道:快把叫魂方法告诉我,我立即走人,东西我都不要了,否则的话,我真青了你! 张洪昌看了看脖子上的菜刀,又看了看我,说道:你这样恐怕不是请教人该有的态度吧,我老汉至不济也不愿在别人刀底下说话,你先拿开刀,咱们聊聊。 我心道有门,当下把菜刀从他脖子上撤下来,就在刀撤下来的瞬间,张洪昌一手叼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敲了一下的我的胳膊弯儿,使了个缠丝擒拿手,双手一抖,我只感觉到胳膊一阵酸麻,菜刀已脱手而出。没想到这老头还是个练家子。 我急忙将手臂抽回,一膝盖顶向他的面门,我就不信打不过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张洪昌毕竟老迈体虚,头脸是躲过去了,肩膀被我膝盖顶中,闷哼一声,张洪昌坐在地上顺势给我来了个扫堂腿,我扑通跌倒在地。 张洪昌张嘴要叫人,我就地一滚,一脚踹在他面门上,翻起身来捂住他的嘴巴,他张嘴就咬,疼的我撕心裂肺,急忙掐他的喉咙。 张舒望完全帮不上忙,不是因为他治不了张洪昌,而是他所有的金针飞石都煨了毒,金针一扫之下,张洪昌准死,张舒望垂垂暮年,叫他杀些怪异之物尚可,他并不想杀人。 就在扭打之际,八仙桌子底下的那四块方砖,吱呀一声,又开了,流云瓦幻化的梁君子再一次出现,探出头来说道:诸位且慢动手,容我说句话。 他是怕张舒望把他变成瓦祭起来,失去行动能力。张舒望见状,严加防备,只要梁君子一旦靠近我们,就将他祭起来。 梁君子一出现,张洪昌才松开了嘴,我的右手上,印着两排清晰的牙印。梁君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反复强调,大家不要动手,我有话要说。 他将包袱放在地上,冲我们拱一拱手,他一拱手我就害怕,只听梁君子说道:两位先生,我家主人说了,把你们东西完璧归赵,这些东西我们不要,我家主人石鳞道人还说,自己只是借山而居,希望和赶虫的朋友井水不犯河水,阳关大道,各走一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当尽绵薄之力。 我初时还怀疑此番梁君子出来有诈,一听这话,顿觉柳暗花明。诈我们的可能性极小,因为我现在几乎所有的手段都使不出来了,只剩张舒望孤身一人赌斗,人家在暗处,他在明处,胜算也小。我下洞之时,就已经知道那洞是石鳞兽打的,虫书有云:石孕而生者有二,其一曰石鳞兽,此物身披石甲,钻山透地,极善凿穴,其穴所有荧光,人入其中,能恍惚辨物。此兽可吹水囊,人近之则遭桎梏,不得出,气尽而亡。此物通灵,能与诸怪游,喜占山为主,诸怪从之。 石鳞兽是一种很奇怪的虫,生自石茧,天地而孕。刚才我看到的水泡就是它吹的,以作封闭洞穴之用,那水泡就是虫书说的水囊,断不能碰,一碰人就进去了,再也出不来。虫书着重记载了此物一个特点,那就是很通灵,喜欢和各种怪异的东西交朋友,占山为王,手下拢聚许多怪异之物。流云瓦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偷,当不得石鳞兽之威,在其手下做了一个小随从。 刚才梁君子偷了我的东西,肯定拿回洞穴给他主人看,石鳞兽见到别的东西不打紧,看见鹿骨刀和血煞珠,一定吓傻了,人有人言,虫有虫语,当即交代梁君子,把这些东西送回来,好言相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赶虫人走阳关道,我小石鳞过独木桥,千万不能招惹。如此这般,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偷走的东西给送了回来。 我看出了梁君子和石鳞兽之间的关系,想来那流云瓦云游四方,飘忽不定,被石鳞兽碰上了,当即就用泡泡把流云瓦收编了,驱使它为自己做事。但张洪昌和这一虫一怪是什么关系,我却还没搞不明白。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梁君子面前,将包袱拿过来,抖开一看,我的东西一件也不少,当先攥住了丛芒,梁君子在我面前,须发历历,恍如真人。 我当即对梁君子说道:你回复你家主人,我知道它是石鳞兽,此次来不是为他而来,我只要张洪昌配合我,告诉我被阴曹狱火烧后,叫魂的方法。 梁君子是受命前来,见我这般说,不敢怠慢,对张洪昌说道:老张头,你听见了?快快说与人家知道,然后恭送两位出门。 虫最怕的就是赶虫人,石鳞兽得知我一到此宅,巴不得快快把我送走,免得惹火上身。 张洪昌一改刚才的老奸巨猾,嚣张跋扈,维诺答复梁君子道:是是是,我这就对他们说。 我见此状,心想这张洪昌和石鳞兽、梁君子关系不一般,不然的话,石鳞兽的洞穴也不会在其家开一个口。就张洪昌恭顺的态度来看,他只不过是石鳞兽在民间的一个小小办事人员。就像蒋宏山和我一样,听命于黄河水夔和东海伏波兽。当然石鳞兽比不了黄河水夔东海伏波兽这类大异物,所以招募的人也不行,只靠着阴险狡诈谋生活。 我转身看着张洪昌说道:你和石鳞兽什么关系? 张洪昌此时不敢不答,说道:石鳞道长不来此山,那老狗妖能打跑? 这一句话我就明白了,原来打跑尾火老狗不是张洪昌一己之力,后头有虫给他撑着台面。 是虫坐镇我就放心了,当下厉声问张洪昌道:到底用什么方法叫魂?你快说。 第二百六十一章招魂 张洪昌道:叫这个魂不难,就是用尿涂在被火烧的那人额头上,然后在用普通的招魂幡,叫一叫,准能回来。 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一语点破,果然简单。尿能灭火,抹到额头能还魂,正应物类感克之理。 但我不放心,别是这老头赚我,继续问道:你说的当真?我需要你跟我去一趟枣花峪。 张洪昌伸着三根指头向天发誓说:我要说半句假话,出门叫车撞死,以前我们尿素都用过,好使。围杀老狗妖时,哪有那么多尿,再说都是些年轻小崽子,都嫌脏,就有个后生提出来,去买尿素来试试,结果也能灭那阴曹地火,我们一共用了四百多块钱尿素,有人被火烧了,叫魂也用的尿素,发票还都在呢,不信我拿给你看。 说着话转身到炕边上,从炕席底下抽出一张发票来,递给我,说道:你来看看来看看。他把话说的咄咄逼人,得理不饶,这种人天生自我正义,可以怀疑别人,但别人怀疑他,立即恼怒。 我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尿素的发票,可农村找出一张尿素发票再正常不过。但见张洪昌神色激昂,好像平生好不容易说了次实话,还不被人相信一样。我心里想继续怀疑盘问,想了想算了。此时此刻他应该不能撒谎。当了解了他和石鳞兽的关系后,我就更加确信他不会骗我了,因为他十分惧怕石鳞兽。 我当时很感慨,人这辈子再厉害,也不是谁都能降服的,像这张洪昌,阴险狡诈,还倔强铮铮,偷走我全部家当的情况下,本来难以驯服,谁承想他是头虫的手下,而我正是赶虫人,这也是感克的道理,一物降一物。是虫类看见鹿骨刀,没有不怕的,梁君子吧百兽囊送进洞穴之中,那石鳞兽感应到血气,心知是血煞珠到来,早就慌了。尽管它此前可能没有见过血煞珠,但动物有本能,出生几个月的小老鼠可能没有见过猫,但听到猫一叫,吓得骨头都能酥了,就是这番道理。 张洪昌从一开始要我们抵偿损失,到最后,自己后台老板一句话,不敢再放厥词,心里也想着快让我们走,毕竟他当初也不想置我们于死地,只是憋着一口气,要为徒弟们出了,以后脸面也能在徒弟们面前站的起来,贪心妄想留下我点东西,让我有些损失,他去孝敬主子。他也没想到主子一见那东西,吓坏了,派梁君子出来还我,一时也摸门不着,只得按照石鳞兽的吩咐做。 我急着想走,张舒望觉得不问清楚张洪昌和石鳞梁君子的事,心里头不踏实。当着梁君子的面,对张洪昌一番问询,梁君子点头同意之下,张洪昌大体讲了一番五柳河妖异原委。 五柳河后面的山,叫作牛心挂角,不是指后面所有起伏连山,而是指村子紧靠的那山,因为村人最远就到牛心挂角,偶有牧羊人去过牛心挂角后面的山,但去的人终究不多,所以不大熟悉,至今仍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连驴友路线也没有一条。虽然现今各处都在开发景区,但五柳河地理偏僻,近几年进城风潮一起,村里年轻人也没剩几个,县财政又穷,无力开发,就一直荒着。加之四十年前就疯传那片山中不大干净,虽然历届领导都是唯物主义者,但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有些传统阴阳情节,故此一直无人问津。 尾火老狗何时进山,已不从考证。此物为了练就妖丹,要吃满月的婴儿,需求量不大,闹了四十年,只吃了四个,但作为一个自然村落,损失四个婴儿已经极为骇人,老狗闹的最凶的那一次是一九七二年,放魔火围村,连捉了两个婴儿上山,因有不明火光,致使民兵封锁了山路,和老狗打过几场迎头仗,当年的民兵至今还有人健在,坊间常常听闻此事,引为茶余饭后的奇谈消遣。但各有损伤,不曾降服老狗。 直到进入八十年代,村人们也说不准哪一天了,半夜时分,常听见牛心挂角的山头有野兽打斗之声,也就是那个时期,老狗忽然不再骚扰村子。村里人物平常,但出了个暗三门里混过几天的张洪昌,其师父正是妖道焦如真,皮三雇了焦如真去杀梁君子,焦如真却发现那流云瓦被一头奇兽吹了个泡泡拐走了。因此回复皮三说那不是人,皮三才熄了杀害之心。张洪昌和焦如真论计起来是师徒,但张在焦门下只待了三个月,只因妖道收徒也有规矩,张洪昌心性不明,吃不了那碗饭,故而焦如真打发其回家,心中略有歉意。直到八十年代时,焦如真已近百岁,五柳河闹狗妖闹得十分厉害,没有办法下,张洪昌去请焦如真,焦如真老的都快走不动了,来五柳河相了一相,自知风烛暮年,筋疏骨软,打杀之事难为,回去之后,派文哥中残存的两个徒弟,去请说妖票的秦永寿,秦永寿把石鳞兽请到了山中,秦永寿不是赶虫人,请那石鳞兽,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石鳞兽入山,就知道山中盘踞着一只老狗。秦永寿告诉张洪昌,老狗吃婴孩炼妖丹,妖丹一现,石鳞兽必抢,两物相争,必有一败,你可收渔翁之利,另外男子之尿灭阴曹狱火,能招失路游魂,只要能灭其火,老狗可杀。张洪昌牢记在心,又在秦永寿帮助之下,和石鳞兽达成一项协议,每月给石鳞兽供应柴油,我作为赶虫人都没听说石鳞兽需要柴油,忽然想起虫书记载石鳞兽惯以桐油洗甲,因问张洪昌道,可是洗甲之用?张洪昌惊讶的看看我,始知赶虫人也是博物之辈。随着时代发展,虫们也与时俱进了,不再用桐油洗甲,而改用柴油。因此石鳞兽的洞穴在张洪昌家开了一个口,作为交流之用。 石鳞兽与那老狗争妖丹,势均力敌,这时候张洪昌就组织了一支捉妖队,选了婴儿受害之家的几名小伙子,主要考虑到年轻人接受事物能力强。 一开始遍搜尿液,后来直接买了尿素,天天吃睡在牛心挂角,有一天,石鳞兽得便处,重伤老狗,众人带着喷雾器,一路追到了枣花峪,老狗钻井之后,张洪昌方才罢手,遣散了那支捉妖队,因为队员家中都有婴儿被吃之殇,因此都不愿提及此事,是以不曾破相。张洪昌日渐老迈,薄田几亩,稻粮艰难,每月柴油用量虽然不多,但对庄户人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张洪昌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偶然存下点东西,也被梁君子偷个一干二净,又惹不起石鳞兽,只得忍气吞声,咬牙供应石鳞兽所需,如果有暗三门人物路过,他也和宋高卓一样,用机关消息请出梁君子来偷东西,有些平常财物就直接换了柴油,好些的东西由张洪昌找人卖掉,所得钱物大多囤积了柴油。这样做虽然不道德,但缓解了张洪昌不少经济压力。 到最后张洪昌实在揭不开锅了,没办法收了几个徒弟,重操江湖旧业,在中巴车上作闯啃生意,以此解决经济窘境。说这些话的时候,张洪昌越说越激动,梁君子听不下去了,从地道口走了。说完我也感慨一番,张洪昌一看就不像好人,老了也透着一股子粗粝奸诈的劲头,当年卖点时坑了人家大洋,还要告诉人家是卖pigu的,可想而知有多坏。但他也有自己的闪光点,其人茕孑一身,无妻无子,却为了村子安危牺牲了自己,多年来独立承担着一笔巨大的费用,从不敢对人说知,也没法找人倾诉,一直默默忍受着。捉妖队成立之时,他风光一时,满村都对其称赞有加,如今事了空白发,无人再理这个五保户。就连婚丧看日子、瞧坟盘也不请他了,因为他看的日子和别人不一样,老说一些村人听不懂的话,脾气又倔,不是个会逢迎的人,这些生意被他做的萧萧条条,不成模样。只有闯啃的活,有些风生水起之色,但终为君子所不齿。 人性之中,善恶相抱,张洪昌就是个典型,我本想临走之前,拿拿他的骨髓,言至此境,颇有不忍之心,暗三门江湖中大多是此类人物,我何尝又不是呢?张舒往、黄金童更是此辈。张舒望羽车之上,毫不留情的将巨蟒吐剑的那位踹下车子。黄金童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但都没有掩盖其为人的闪光点。好人并不是事事都好,一事能善便真人。 我冲张洪昌拱一拱手道:后会有期。至此我确信刚才他没骗我。 张舒望还别出心裁的留了张洪昌的电话号码,对张洪昌方才对自己的那番辱骂丝毫不记挂心上。张洪昌极不情愿的开了那个匣子,给我拿出打兽龙筋,那匣子是前几年梁君子偷了一个神章木匠的,放在张洪昌屋中,只为遇到紧急情况,能防身。神章木匠是暗三门中人,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我和张舒望匆匆出门,已是下午两点来钟,张洪昌的六个徒弟果然在院墙之外埋伏着,但我已无暇相顾。正好村外逢集,我和张舒望穿梭其中,顺手买了一屉灌汤包子,吃完了,直接在集边上打了一个黑出租,约好了二百块钱,直奔枣花峪,此时钱已经不重要了,按照张舒望的预算,这一趟至少省了十万块钱。几百里奔袭一番折腾,只为了张洪昌口中的一句话。张舒望路上奉劝我,以后不平事少管,如果不管那闯啃破事,兴许不用这一番周折,轻松就能从张洪昌口中问出这一句话呢。我说不然,人怎么也得有点正义感,否则一味趋利避害,和我手中那些虫以及世间走兽又有什么分别呢? 张舒望远望车外,若有所思,我猜想那一刻,他一定感觉我很完美。 到了枣花峪露营地,只有韦绿在场照看林慕蝉。我不想用别人尿液,觉得恶心,还是用我的好,小心翼翼取了些来,抹在林慕蝉额上,张舒望继续举着招魂幡,唱念蹦跳了一番,几分钟后,林慕蝉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梦话连连,翅膀呼啦一下收了起来,高烧开始退却,我仰望长空,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救回来了,不容易。 韦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黄金童,黄金童在电话里说,林慕蝉魂叫回来了?太好了!告诉王得鹿,赶紧到宋高卓的宅子来一趟,咱们要发大财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神芝守门 其实我也不想发什么财,林慕蝉没事就好,她虽然魂归本体,却因为是阴曹狱火熬炼之故,魂还得在体内安一安,估计得休息一段时间方可起得身,韦绿身子重,仍然留下她看护林慕蝉。我和张舒望朝着宋高卓小院走去。 进的院中,走进堂屋,宋高卓头发已经被柳向晚剪成了阴阳头,女人总会以为剪了一个人头发是对人最大的惩罚,宋高卓蜷缩在炕的一角,已经被黄金童折腾的没了脾气,见我进来,使劲往角落里蜷缩了一下。 黄金童坐在炕上,见我们进门,说道:一切顺利就好,我给你们讲,宋高卓这院子信息太多了,最靠院门的那口井,也就是摇光井,据这老头说有条龙卡在了那里,龙尾在摇光井里,龙头就在院外石台上夜夜发出牛吼之声的那口井里,开阳井下水底另有乾坤,是个藏宝洞,姓宋的在这条路剪径多年,所有宝贝都藏在那井中,不过开阳井下不去,得从旁边玉衡井里下去,两井之间有个通道,但这个通道之间有个灵芝把门,说是那门三年一开,非是三年之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神芝卸果,人不得进,我觉得宋高卓这是心疼家私啊,胡编乱造诓骗我和小柳。不过你们没回来,我和小柳也没下井冒那个险。 说着话黄金童脱下自己鞋子,在宋高卓头上劈头盖脸的打,一边打还一边喊:你还挺能编,叫你神芝把门,叫你神芝把门…… 我慌忙劝住说:金童哥你就别打了,他也许没有撒谎,还真有神芝把门这事儿。 黄金童见我这么说,穿上自己鞋子,重新坐回炕沿上,宋高卓委屈的抬起头,一脸崩溃像,黄金童用手怒指宋高卓说:谁让你抬起头的,给我把头低下去。 半日不见,宋高卓已经被黄金童折腾到心慌的境地,黄金童一说话,吓得宋高卓直哆嗦,在监狱中混过几年的人就是不一样,整人手段殆非常人可比。 虫书记载了几种异芝,其一曰天尊芝,唐天宝初,临川郡人李嘉胤所居柱上生芝草,形类天尊,太守张景佚截柱献之。大凡芝类,一般常见者,皆生于柱上,虫书的解释是,宅柱生芝乃借人气而成,野芝多妖异。 又有巨芝,大历八年,庐江县紫芝生,高一丈五尺。芝类至多,大小悬殊,有环扣者,有华盖者,地气厚薄之故。 又有参成芝,断而可续,胶黏不死。 又如夜光芝,一株九实。其实坠地如七寸镜,视如牛目,茅君种于句曲山。 或而隐辰芝,状如斗,以屋为节,以茎为刚。 《仙经》所言,穿地六尺,以松实一枚种之,灌以黄水五合,以土坚筑之。三年生苗如匏。其实如桃,五色,得名凤脑芝。食其实,唾地为凤,乘升太极。 更有白符芝,大雪而华。五德芝,如车马。菌芝,如楼。凡学道三十年不倦,天下金翅鸟衔芝至。罗门山食石芝,得地仙,享三百岁。 所以芝类繁杂,频出异品。不能一概而论。要说灵芝把门,不用说别人,我那师伯丁叫花就遇到过,丁叫花在三里庄喂马被日军小钢炮炸死,没有留下名字,可鲁虾蟆知道其身世,虫书记得也详实。我师伯丁叫花真名叫作丁浦和,祖籍安徽定远,后徙京郊,原有商贾家业,后来败落飘零,其父是正一道士,浦和生自缠龙观,自小好道,游戏笙管,终日不辍。后其父母早亡,我那师伯观中日月清苦,一日我师祖观中借宿,带了一皮囊腌雀肉,分与浦和佐粥,浦和决意跟着师祖远游四方,连拜师礼都未成,就做了赶虫人徒弟,后来师祖又收了鲁虾蟆。 浦和艺成即与鲁虾蟆兄弟二人游荡江湖,在未寻得地底大虫之前,两人上秦岭周至县赶独角鹿,此兽与獬同宗,能触不直者,汉代法官冠带影画其形,以示公正。此兽毛皮乃重宝,以为暖褥,可梦中得道。更重要的是,此鹿腿骨所作的鹿骨刀,乃是鹿骨刀中的极品。挥动之下,寒光万道,可以隔空刺物。 此鹿有洞,食灵芝仙草,其行迹月夜有光,叫作蹄光,其光宛然数里不散。兄弟二人,少年意气,正想闯一番天下,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发现此物,哪有不手痒的道理,连夜追踪,生怕蹄光续不上了,当时鲁虾蟆尚小,只有十几岁,追至一座无名小山洞穴之中,两人点起松油火把,大喜过望,因为一旦此物入洞,就跑不了了,有蹄之物一般都宿林间,很少穴居,即便山崖之羊,有宿洞之习性,也是半坑半洞,不似鼠兔之类,制洞九窍三窟。蹄类即便住洞也是一条直洞,进出一线,别无错综。两人就放佛已经捉鹿在手,欣喜莫名。追至一半,才发现洞中有门,那独角鹿掩门而入,两人吃了闭门羹,百般冲撞,那门坚实如铁,不知何人所造,门楣之处生着一只灵芝,有菜盘大小,分生三个伞盖,幽暗之中,熠熠有光,还有零星孢子散落,璀璨如星。当时的虫书不知有神芝守门这种事,鲁虾蟆尚属少年,丁浦和也才弱冠,心急之下,以松油火把放火烧门。 烧了几个时辰,两人轮流抱柴,好不容易将那木门点着,两人就坐在洞中门前等候门被焚毁。丁浦和还嘱咐鲁虾蟆,一旦要是烟气熏目,就赶紧出洞,让它自己烧尽,免得咱弟兄二人,在洞中被烟呛死。 然而木门烧着一角之后,其火无烟,而且火苗泛蓝,烧了好几个小时,木门的一角都不曾烧毁。当时正是盛夏时节,加之洞中有火,应该热汗淋漓才对,结果烧了半天,洞壁挂霜,两人差点冻死,伸手去摸那火苗时,才知道,火苗冰冷冻手,普通东西燃烧,所出火焰炙热烫手,那火却越烧越冷。 两人心知其异,不敢久留,退出洞外,在洞口挖了绝户陷阱,布了道罗网阵,想的是守株待兔,指望独角鹿自己出来,在洞口将其赶了,因此吃住在山上,四十天过去,毫无动静,两人终于坐不住了,再次折返洞中,见木门上的火早就熄灭了,洞内寒霜一片。门依然完好无损,两人就近伐取大木,削掉多余枝叶,只留主干,晃晃悠悠扛进洞里,用大木撞门,结果一撞之下,闪着星光的孢子朝两人面门喷来,躲闪不及,两人被喷了一头一脸的星光孢子。 脖颈腮颊之间开始奇痒,挠抓不止,哪还有什么心思撞门,跑到洞外清泉洗涤不管用,用泥覆抹还是不管用,行走江湖随身带的药膏全部涂上,结果更加痒痒,折腾的两天两夜没睡觉,实在没有办法,往身上涂酒,好歹能止住奇痒,可以睡会儿,不想一觉醒来,两人额头脖颈之处长了许多小灵芝,密密麻麻一头一脸,恐怖恶心之程度,难以言表,鲁虾蟆说平生闯荡江湖,从来没有害过怕,只那一次,吓得半死,不敢用手去摸,当时想给自己一鹿骨刀,一死了结。自己被自己满头的小灵芝包恶心到了极致。多少年噩梦都是那一幕。 如果不是两人气运好,就没有后来的鲁虾蟆,当然暗三门中也就没我了。苟若无人医治,两人会在周至山中,长成两个肉灵芝,那东西长得快,再有一天时间,两人就走不出那山林了。巧的是,这洞附近有一眼泉,那泉水呈泥黄色,能酿好酒。有个游方道士到来,专门来取那泉水,见到二人模样,先自吃了一惊,游方道士说道:你俩一定是遇上神芝守门了,要是不治,一定根生山中。 两人一听吓坏了,听老道话语,仿佛能治,当即跪拜请求,老道就说:我会博物术,老天爷让我遇见你们两个后生,说明和你们两个人有缘,我就给你们指点一下,这东西只有生驴肉加驴髓能解,要生吃方可。 丁浦和到底是大几岁,哀求说: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兄弟两人,哪里找驴呢?我这里有几块碎银子,相烦老神仙救人救到底,道附近村镇给买一头驴去。 游方老道见两人都还年轻,动了恻隐,摆摆手不要丁浦和的银子,自去找驴去了,一时三刻牵着一头驴回来,就地绑了,一刀捅死,放干了血,两人也顾不得许多,撕开肉就吃,敲骨吸髓,到了黄昏十分,那灵芝小骨朵方才下去。 两人对老道千恩万谢,老道临走时还说:那神芝有个取法,凡是披甲之物,都能咬断其根从而盗取灵芝,你们即是赶虫的,可以演只穿山甲过去试一试。 两人听了又感谢一番,老道辞别,终问不出名姓。两人对神芝十分忌惮,远赴百里淘换来一只穿山甲,演了虫符,让它去采芝,果如老道所言,穿山甲将那神芝咬断,带出洞口,但神芝原有三只顶盖,穿山甲咬出来,只剩下了两个顶盖。吓得二人,远远躲开,直到穿山甲玩弄了半日,两人眼见没有了危险,才慢慢上前用布将那神芝盖了,包裹起来,再没敢打开过,后来两人追虫到山西,寻了一个土鳖财主将那神芝给卖了,得光洋百二十块。神芝取出,那木门自毁,进洞一看,独角鹿已不知所踪。想来两人外出找穿山甲时,那鹿衔芝而走。独角鹿见有人扰了清净,从木门上咬下一个神芝顶盖,远寻仙山,另立门户去了。 后来这些事都被鲁虾蟆记载在虫书之中。 我给黄金童等人讲完神芝守门,宋高卓脸色大变。我觉察异样,对黄金童说道:宋高卓既然藏宝于开阳井,又有神芝守门,他肯定有一套办法将井中之物取出的。 宋高卓一脸委屈,忽然站起身跺着脚说道:小祖宗们,我惹不起你们,我把实话全说了吧,我所劫掠的宝器,一样都没捞着,那开阳井底住着一个人!所有宝器都献给他了。包括那老妖狗,也是他养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瓦楞僧 黄金童一听这个话,气不打一处来,又把鞋子脱下来,照着宋高卓没头没脸的打下来,宋高卓以手遮头,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劫掠的东西全扔到井里了,井里真住着人。 我上炕劝住了黄金童,问宋高卓道:我真的不想图你东西,你抢我东西的事,咱们也一笔勾销了,我就带走惶惶雀,这样还不行吗? 宋高卓此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抱住我的腿说道:你以为我年逾花甲,还那么贪财吗?我是身不由己啊。 我忽然联想到了张洪昌,难道这个地区,所有的暗三门人士都是被逼无奈?哦不是,不光是这个地区,连我自己也是这样,我何尝不是受制于东海伏波兽呢?心间忽然对宋高卓生出了一丝怜悯。 宋高卓继续说道:那只鸟你们叫作惶惶雀,我叫它鬼鸟,不是我不想给你们,而是我说了算,所以才三番五次的阻挠你们,我也想快让你们离开,不想招惹是非。 我尽量用缓和的语气的对宋高卓说道:那你这井里到底住着什么人?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宋高卓叹口气道:本来我爷爷那辈时,开阳井并没有用处,到我父亲那辈时,已经到了解放前夕,村里来了一个瓦楞僧,敲我家院门,说是犯了点事,来躲避一时,和我父亲在屋内谈了很久,最后住在了开阳井里。后来就开始冲着我们父子作威作福,我父亲其实不是为了没肉吃上吊的,真实原因是被这瓦楞僧给逼死的,但是瓦楞僧非要让我说我爹是馋死的。害死我父亲之后,我想跑,可瓦楞僧有套金钩玉锁,横穿在我胸口上,只要我一跑或者不听话,他就能把我心掏出来。 说着话,宋高卓解开自己的衣衫给我们看,在其胸口处,果然有个玉锁,金钩则穿刺到肉中,看着都疼,柳向晚捂住自己嘴巴惊叫了一声。宋高卓又说道:我诓骗你们来我院子中,是我的不对,可劫掠你们,不是我的本意,我有任务啊。你们折腾了一晚上,我估计瓦楞僧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到他出关的时间,他没工夫上来搭理你们,趁这个时间,你们赶紧走吧,跑的越远越好,瓦楞僧是不肯出枣花峪的。 黄金童骂道:老东西,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一会说你那猪头肉老爹是被肉馋死的,这会又说是被井中人给害死的,杀父之仇你都没报,你说你是不是猪狗不如? 宋高卓听了黄金童这番话语,气的只打哆嗦,指着自己胸口的玉锁说道:你看见这东西了吗?我还报仇?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 我做了个希声的手势,劝了劝两人,尽量客客气气的问宋高卓说:瓦楞僧是何许人? 宋高卓说道:我这村庄,南三十里,旧有个瓦楞庙,解放军血战瓦楞庙你知道不? 我笑道:我个外乡人怎么会知道这事? 宋高卓在炕上指了指旁边柜子上的旱烟袋,那意思要过过烟瘾再说。黄金童怕有诈,没让我拿,而是让生铁孩将烟袋锅子递了过来,张舒望荷包中有上好烟叶。给宋高卓掏了一烟袋锅子,熟练的填满,打着了火,递了过去。此时我们仿佛是在伺候一个伤员。看着宋高卓那声泪俱下、心如刀绞的模样,我不再怀疑他所说话的真实性。 宋高卓就说,解放前夕,解放军打进山东,县城有国军守军两个旅,听闻解放军攻进山东,弃了县城不顾,驻守进了瓦楞庙,解放军方面听闻这个情报,大惑不解,长驱直入占了县城,但国军坚守瓦楞庙却不撤退,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一时间解放军摸不清情况,按兵不动,后来得到情报说,国军在瓦楞庙转移一批秘密物资。急忙抽调优势兵力围了瓦楞寺,围得那是水泄不通,号称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战斗打了一天,国军抵抗很顽强,到了夜里,国军机枪忽然就哑了,解放军攻进庙门,发现已经空无一人,三间主殿之内留有一个大坑,坑里全是泥水。只有一个带着瓦楞巾的和尚坐在坑水旁边,朝着冲进来的解放军士兵笑。 和尚只能带僧帽,是不可以带瓦楞帽的,那庙宇之所以叫做瓦楞寺是因为那山就叫瓦楞山,和瓦楞帽没有半点关系,更不是那庙中和尚全部带着瓦楞帽而得名。故此解放军官兵们,认定那和尚是国军掉队的士兵,没来得及逃走,装扮成庙里的和尚,因为本身没做过和尚,所以装的不伦不类,将一顶瓦楞帽戴在头上,许是自以为瓦楞寺的和尚都得带瓦楞帽,结果把那和尚绑了。 解放军官兵就开始研究,庙外围的滴水不漏,国军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两个旅的人马辎重怎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肯定与那正殿之中的水池有关,遍访周围村民,都说经常到庙里上香,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水池,正殿之中只有一尊大佛,还是几年前重塑的金身。当时解放军也没有潜水设备,那水池又深不见底,为了稳定群众情绪,负土把那坑水给埋了。建国以后,那庙荒废无人,再也没起来香火。 解放军方面开始审问瓦楞僧,将瓦楞庙中一间僧房作为临时审讯室,问他叫什么,以前是做什么的都不答,当问到你知不知道国军是怎么撤离的时候,瓦楞僧点点头,说知道。审讯人员大喜过望,再往下问,那你说说当时撤离时的情况,坦白从狂,抗拒从严,我们优待俘虏。瓦楞僧就一言不发了。任由审讯人员使用各种手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问出来。 当天黄昏时分,一阵狂风铺天盖地的卷来,飞沙走石,遮天蔽日,刮得僧房小窗户呼啦啦的乱响,纸片枯叶到处乱飞,僧房当中参与审讯的人员有四个,两个负责看守瓦楞僧,另外两个一个审讯一个做笔录。结果黄风入室,四个人一眨眼的功夫,瓦楞僧不见了,只留下椅子上一副绑绳。 黄风须臾即过,四个参与审讯的人员吓坏了,平时惯于审讯战俘,那五花大绑扣用的精熟,别说是人绑在椅子上,换作平时战俘,松开绑绳手脚都麻了,得缓一段时间才能自己走路,那瓦楞僧,只在一眨眼的功夫,踪影全无。 据说为这事,四个参与审讯的战士还受到了处分。 这事不算完,逃跑的瓦楞僧,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忽然出现在了宋高卓家院子之中。当时宋高卓他父亲正在院子中纳凉,见不知哪里转出这么一个瓦楞僧来,吓得从藤椅上跳了起来,就问你是谁? 瓦楞僧说,别看你不认识我,我可是认识你,你这一口阴兵井,我耳闻很久了。 宋高卓父亲即便有些愚钝,但再傻也知道这是暗三门里同道中人,当时就见了个礼,瓦楞僧也还了个礼,宋高卓父亲就问光临寒舍,有何指教之类的,瓦楞僧就说道:你放心,一不图你财,二不图你物,我是来请你帮个忙。 宋高卓父亲憨厚,不像宋高卓那样奸猾,就说,能帮上忙我肯定帮,你说吧,看看什么事。 瓦楞僧当时情况也不同乐观,就竹筒倒豆子,实话实说:兄弟我是个驾妖兵的,山东范将军方面一直有个局子叫高士局,笼络了一批异士,想着一旦战争焦灼,用我们这些人对敌,瓦楞寺中存有妖兵三十六员,范将军不想损失掉研究成果,因此请我来撤离妖兵,我被解放军擒住,到你这里来躲避一时。 宋高卓父亲一听,吓傻了,再怎么着,他也不敢自绝于人民,这种事情断不敢为,就对瓦楞僧道了难处,瓦楞僧说那好吧,既然有难处,我不便打扰,说完就走了。 到晚上,宋高卓父亲睡得和死猪一样,瓦楞僧偷偷溜进他房间,给他和宋高卓一人挂了一个金钩玉锁,这是个妖器。折腾人不输于丛芒,没等这一老一少一觉醒来,就被瓦楞僧运用手段,给疼醒了。醒了一看,自知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将闲置的开阳井和玉衡井给了瓦楞僧,好在瓦楞僧一般不出井口,里面什么样,父子二人也不清楚。 只知道瓦楞僧在玉衡井中做了个神芝守门的局,父子二人进不去。瓦楞僧还威胁父子二人,要他们占住周道有利地形,劫掠暗三门中人,但有宝器即投入井中,宋高卓当时年幼,问了句,你要那么多宝器有什么用?你又不出门。结果瓦楞僧用金钩玉锁拿的宋高卓满地打滚,说是不该问的不能问,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自此宋高卓再不敢问。 因为瓦楞僧是个驾阴兵的,所以阴兵井里那些东西全都听其命令。宋高卓父子知道技不如人,敢怒不敢言,一直是夹着尾巴过日子。 过了一段时间,宋高卓父亲刚买了猪头肉回家吃,就被瓦楞僧使法一通拿捏,说是有暗三门人过路,你还有心思吃猪头肉?宋高卓父亲实在受不了受制于人,干那些龌龊勾当,一根绳吊死了。瓦楞僧就逼迫宋高卓对外说其父死因,是馋死的。宋高卓就对乡民们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几个月不见油水,把老爹愁死了。 宋高卓当家主事之后,惶惶雀就来了,那一次瓦楞僧出井口对宋高卓说道,说惶惶雀是瓦楞僧自己养的,来帮你劫道。再后来宋高卓见尾火老狗进院,一头扎进井里,送走张洪昌之后,瓦楞僧从井里又出来过一次,宋高卓赶紧将老狗的事情告知,瓦楞僧就说你不用担心,那狗以后会助你一臂之力,宋高卓面露不放心之色,瓦楞僧告诉他,那狗是他自己养的。 黄金童听到此处,对我说道:得鹿,该着咱弟兄们发财吧,咱们把那瓦楞僧给降了如何? 第二百六十四章慕道堂通书 我何尝不想将瓦楞僧给降了,但璇玑玉匣之事,一直缭绕心头,对比宋高卓一生受瓦楞僧之胁迫,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得先把璇玑玉匣整明白,摆脱东海伏波兽之困扰。暗三门江湖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风光,出门一看,宋高卓、张洪昌都在做着违法事情,一个劫掠暗三门,一个诓骗中巴车乘客,两人年纪都已不小,本是膝下承欢尽享天伦的时候,却还在暗三门刀头上舔血。说明暗三门日子并不好过,大多数人受制于人,想到此处,我不禁感慨万千,想到我晚年后的生活,也差不对如此。所以从年轻时就该改变一下暗三门状况,凭什么我们堂堂万物灵长,要给那些异物作使仆,我们是上天重价买来的。 张舒望说道,咱们此次出来不便招惹是非,最终目标是紫云山虎泪泉,本是出来散心,不要扯拌许多烟火事,万一误了三月三日程,岂不是自找麻烦? 宋高卓说道:什么?你们这趟是去紫云山?是为了璇玑玉匣? 我点点头,黄金童叫道:你这小老儿怎么知道璇玑玉匣的事? 宋高卓说:整个暗三门都知道嘛,又不是光我知道,十几年来,瓦楞僧就前几天出来过一次,嘱咐我最近不要出门,要赶三月初三前去紫云山的.我本不想去,但怕他拿我.这趟去紫云山恐怕是九死一生. 我问道:你不就是给瓦楞僧打打下手吗?怎么就见的九死一生. 宋高卓说道:你有所不知,半个月前我这里过了四个人,也是露宿在枣花峪山谷之中,半夜听闻龙吟虎啸之声,过来看井,被我请进家里,我见他们人多,手段又高,就没有下手,而是置酒聊天,这四个人直言是要去紫云山的,谁得到璇玑玉匣,谁基本就能统一了暗三门江湖,有的是为了王霸之心去找璇玑玉匣,有的是为了振兴暗三门江湖去找璇玑玉匣,反正各有各的说辞,但目的却都很明确,那就是不能让此物落在别人手中. 我打断宋高卓问道:为什么璇玑玉匣流传这么广,是真事吗? 宋高卓说到:嗨,你不知道,前几年慕道堂通书上都印着这事,你说谁能不知道? 通书我自然明白,是民间一种阴阳小百科全书,一年一换,诸如婚配吉凶,农耕时令,安宅消煞等等等等,不同堂口出的通书不尽相同,如此说来璇玑玉匣是作为一种民间传说流传开了的. 宋高卓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说去了之后九死一生,是因为此事最早是由慕道堂传出来的,慕道堂主是谁你们知道吧? 我们四个人都摇了摇头,都不知道慕道堂主是谁.宋高卓说道:慕道堂主叫万鸿宝,是瓦楞僧的师父,这次璇玑玉匣的事就是他传出来了的.你们想啊,这瓦楞僧都整的我死去活来,见了他师父还不得九死一生呀? 我点点头,明白了宋高卓的意思,他是被瓦楞僧迫害怕了.宋高卓见我不语,又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我是非常希望你们能把瓦楞僧给降了,让我这最后一二十年得个安生,可是也怕你们也遭毒手。 黄金童说道:你少耍神仙口,都是江湖人,我们还能听不出来?不用激将我们,激将也没用,爷们要是高兴,把瓦楞僧连锅端了,你拦都拦不住,爷们要是不高兴,抬屁.股走人,你那瓦楞僧主人也是拦都拦不住。 宋高卓唯唯诺诺的点头,说道:这我知道,这我知道。 黄金童翘着二郎腿,点燃一支香烟,悠哉说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那井里有值钱的好东西吗? 宋高卓仰起头来思索半天,掰着指头说:小东西我就不说了,几十年前的宝器我也记不清楚了,就说说近几年的东西吧,我劫过滁阳章九海的一幅董其昌真迹,闽东雷见极一个明成化的青花小碗儿,吉林王成越的一株七品叶老山参…… 黄金童喝道:得了吧,少卖你那套生意口儿,都是羊肉铺的少讲豆腐坊的事儿,这里面哪有什么宝器,不都是些寻常物品吗? 宋高卓尴尬道:里面宝器也不老少,只不过宝器难卖不是,那些有钱人,有几个认识宝器?买回去谁会使?我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现今市场上炙手可热,极容易出手的东西。当然宝器也若干,但他在里面弄成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 黄金童微微点头道:胡说八道,董其昌真迹你忍心投在水里,投水里不毁了吗? 宋高卓道:我……我是用蜡封住才投进井中的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会不懂?拿着价值几千万的真迹往水里扔? 黄金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宋高卓又要伸出三根指头发誓,我斜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别发你那些娃娃哨的誓了,你内心不就是想让我们给你除了金钩玉锁,平了瓦楞僧吗?用得着这么费劲?我们先商量商量。 黄金童嘱咐生铁孩看住宋高卓,并对宋高卓说:这铁孩子不是人,你最好老实点,它可不像我那么有耐心,一旦发现你行为不轨,上去一拳打死你,我可不负责。 宋高卓维诺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明白,不敢乱动。 黄金童出门时宋高卓嘟囔道:还能比你狠? 只有我听到了,会心一笑,没有告诉黄金童。 我们四个人在宋高卓院子里围着磨盘,开始商量,柳向晚说,我觉得宋老头很可怜,我们应该救他一救,救不了再跑,老龙团都没灭了咱们,还怕在什么瓦楞僧手底下溜不了? 张舒望表示不同意,说道,咱们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游山玩水,慢慢溜达到紫云山,沿途招惹是非,怕是不好吧,我不同意。 黄金童道,如果真有董其昌真迹,这个险值得冒一下,人生在世,发财也很重要的。 我说道,你们听宋高卓说了没,璇玑玉匣好像是万鸿宝慕道堂的通书传出来的,一般通书里的东西,暗三门人也不会相信,这个慕道堂肯定大有来头,咱们降住瓦楞僧,但不能伤他,肯定对紫云山一会大有裨益。 柳向晚道:什么一会?紫云山不就是咱们几个人去吗? 黄金童道:你没听姓宋的说嘛,前头过去好几拨了,都要去紫云山,到时候可能是暗三门的盛会。咱们几个掉在人堆里,还不知道找的出来找不出来,所以发财是第一要务,小柳我们欠你那么多钱,也该还一还了。 柳向晚放佛受到了侮辱道:我哥玩足球的钱,随便溅出几滴,也比我在暗三门里花的钱多,玩就是玩,还什么还? 我和黄金童对视一眼,我心中暗道,富豪的世界我们根本就不懂,人家这是玩,普天之下能玩得起足球的有几人?人家柳向晚哥哥就算一个,玩足球还算是好的,什么为了小三投资拍电影了,去某某赌场豪赌了之类的,我听柳向晚说过,她父亲有个好友,也是著名富商,府上有个公子,别的事什么都不好,就好下围棋,而且下得很烂,全国各地打上飞的去找那些国手下棋,人家轻易是不肯和三角猫们下棋的,这位公子就下彩头,一盘棋下注几万到十几万,从来没赢的时候,那些围棋国手们权当哄他玩,有时候赢也就赢个一子半子,让他有个念想,哭着喊着再来一盘,这时国手们还要推脱一下,以视清高,实际上好几个不成名的围棋运动员指着他过日子呢。就是拿这钱砸着玩。乐得他那富豪老爹,逢人便夸,我儿子争气,从来不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不去夜店也不碰大麻,也不找女人也不玩赛车,就喜欢下棋,专找高人下,那输点钱算什么,输的清气,有格调,我就喜欢我儿子这品味。其实一年挥霍一二百万,养的人竟是些围棋行里混不下去的二流子。 所以说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我继续说道,紫云山璇玑玉匣到底是什么事由,咱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所以也许,我是说也许,这玩楞僧就是个突破口,你们想啊,能搅动暗三门这么大波澜的人——万鸿宝,肯定不是个一般人,此去紫云山,还指不定会遇到是什么事呢,连东海伏波兽都不敢亲自出马,你们想想吧。 黄金童一琢磨道:是这个道理,所以说咱们先捞一笔财,然后眼见紫云山有变,咱们跑路最起码还有钱呢。你们说对不。 柳向晚道:王得鹿怎么跑?跑不掉的。 黄金童胸有成竹的说:车道山前必有路。先把瓦楞僧给降了。他说这番话时,眼睛放光,那种激动的心情掩饰不住。柳向晚想是被黄金童那股兴奋劲传染了,她并不缺钱,但对冒险活动一贯支持。 我不想让林慕蝉和韦绿参与,所以她两个就不用投票了,三比一,我们决定大干一场。 张舒望说道:那既然要干,咱们还得回五柳河。 众人齐问为什么? 张舒望道:王得鹿你想啊,既然宋高卓劫我们,我们最后都救他脱离苦海,张洪昌怎么着也算是帮了咱们一把,间接救了林慕蝉一命,咱们能不救他脱离苦海吗?再者说了,石鳞兽是头虫,你专业对口,赶了石鳞兽,这边的神芝守门才能破,因为那玩意带甲啊。 我一听有道理,但石鳞兽可不是那么好赶的,凡赶虫都是用感克之理,无非是投其所好,引诱其入全套,方可赶成,那石鳞兽食土壤,饮黄泉,不好感克。 第二百六十五章赶石鳞兽 我们商议让黄金童留下,用生铁孩看住宋高卓,我和张舒望柳向晚回到了宿营地,见林慕蝉已经退烧了,慢悠悠醒来,正和韦绿在说话,我走过去一番问候,林慕蝉就问我,怎么回事,我大体说了一下,坚持说自己用了啤酒涂抹她的额头,林慕蝉丝毫没有觉察有异,因为春风之下,额头上的液渍已经被吹干了。 我对林慕蝉说,我们还得去一趟五柳河,你在这里陪着韦绿吧。 林慕蝉说不用,我已经好了,要和你们一起去五柳河,林慕蝉体质确实要比一般人好一些,一切身体结构都是为了高空飞行而生就,比如比一般人抗冷,在没有刻意锻炼的情况下,和我十几年露宿功底相当。 我见林慕蝉执意要去,嘱咐韦绿看着车马行李,黄金童就在不远处宋高卓家的院子里,有急事给他打电话,宋高卓已经毫无危险性,该给我们交待的估计他已经都说了,虽然其为人比较狡猾,但看最后那副告饶无奈的神情,是装不出来的。即便他想逃跑,也由着他去,他已然掀不起多大风浪了,我们留下黄金童本意也是想让他能在紧急时刻照顾韦绿。 我们四人整装出发,柳向晚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直接叫了一辆车在路边等候,司机一口一个柳总叫着。 我和张舒望上了车就睡觉,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到了五柳河已经是晚上了,村中无狗,我们一行四人静悄悄的来到张洪昌的小院门前。门已经上了锁,敲了大半天门,张洪昌才出的屋门,站在院中问道,这么晚了是谁? 我叫道:是我,王得鹿,白天见过面了。 张洪昌一听是我,虽敢怠慢,却也不敢开门,不知道我杀个回马枪是何意,站在院中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给你说的办法不好使吗?不对呀,应该好使,你们是不是压根就不会叫魂? 我说道:不是,有别的事情找你商量。 张洪昌十分警惕,说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吧,我不怪你横我那一条吃饭的线,你也别惦记着找我讨说法,咱们两清,谁也不用惦记谁。 张舒望在旁说道:此次来找你,是好事,你到门边来,咱们商量一下。 张洪昌不知我们此来目的,一听是好事,也不好不搭理我们,但只是院门边走了几步,警惕道:有什么话,就隔着门说吧。 张舒望压低声音道:老哥我问你,你想不想摆脱石鳞兽的纠缠,清心静气的过日子? 张洪昌一听是这话,立即明白了我们此来的目的,因为知道我是赶虫人,这是要赶走石鳞兽,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但此事很冒险,成功了自然是好事,如果不能成功,我这条老命怕是得搭上,五柳河村也会再次不得安宁,我看还是算了。 我劝他道:你放心,干这个活,我们是专业的,绝对不会把你置于危险境地。 张洪昌压低声音道:说实话,我早就不想受制于石鳞兽,可是你们不明白,这五柳河,是个妖道场,地气聚的足,走了石鳞兽还会来个别的什么兽,我看还是维持现状吧,不想折腾了,那一趟线黄了,我们再开拓一条别的线路就是,你们也不用自责。 林慕蝉在路上知道了我们此行来龙去脉,隔着门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但我们此来不光是为了给你解困,我们用得着石鳞兽。要让她开一个神芝守门的局。 张舒望闻此言语,拽一拽林慕蝉衣袖,那意思怎么能说实话呢。 结果张洪昌一听,竟给我们来了大门,一边开一边说道:这么一说的话,我觉得你们还靠点谱。 老江湖和老江湖之间,没有最起码的信任就是为此,混迹江湖一辈子,张洪昌压根就不会相信没有利益的帮助。他倒是很想解除每个月供应柴油的任务,要说五柳河是个聚妖气的地方,我倒是也赞同这个看法,但如果因为怕走了一个石鳞兽再来一个更厉害的就有些江湖口吻了,江湖人很少为明天发生什么事担心,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主儿,最典型的人就是黄金童,只要让他今天有了钱,绝对不会留到明天早上。 当听到林慕蝉说出我们另一半的目的,张洪昌就放心多了,打开门让我进院之后,他才发现我们这次前来,多了两位漂亮的姑娘,有女孩在场,张洪昌紧张情绪降低了很多。考虑到说话安全,他没有让我们进堂屋,而是把我们让进院墙南面的驴棚。就在驴棚中抱了几捆草料,坐下来商谈此事。怕堂屋里隔墙有耳。 柳向晚时第一次进驴棚,虽然气味有些难闻,但一边看着驴吃草,一边聊天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东瞅瞅西看看,那种兴奋劲早就被张洪昌洞察在眼里。张洪昌指着柳向晚问道:这位姑娘不是暗三门中人吧? 张舒望答道:是是是,早先是千金大小姐,这不家道中落,混了暗三门。 不是张舒望满嘴没有实话,而是和张洪昌交流不能实话太多,一旦被他掌握的信息多了,很容易出现其他问题。张舒望无心之言,却在日后一语成谶。 张洪昌点点头,看了看林慕蝉脸上的风霜红,知道是久宿于外之人,倒没有过分盘问,开口说道: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说道:我是个赶虫的,自有我的一套办法,石鳞兽是头虫,只要是虫我都能办,我现在需要你配合的是,给我讲讲石鳞兽的生活习性。 虫书虽也记载着石鳞兽很多习性,但当时石鳞兽是喜欢桐油,现今沧海桑田,洗甲所用之物变成了柴油,肯定会有些许变化的。洗甲顾名思义,就是清洗鳞甲,鳞介之虫都有两个共同的习性,那就是洗甲晒盖。凡有鳞甲之虫,多有洗甲之好,即便毛皮之兽,也有蹭脂裹泥的习惯。晒盖之习前提是该虫得有甲盖,或是水栖或是穴居,每当风和日丽正午之时,总会爬到一块石头之上,晒盖! 张洪昌说道:此物是三天一洗甲,每次洗甲用柴油三十余斤,我月供应柴油三百余斤,其他我就不知道了,那洞我很少进去,进去以后也危险,此兽能口吐巨泡,人近前一抹就陷进去,再也出不来,这是梁君子告诉我的。 我问道:洗甲的日子你能掐准吗? 张洪昌道:今夜应该是洗甲之时,因为每次洗甲梁君子都要伺候,不会出来,如若平时,都要出来和我聊一会。 我点点头道:恩恩,你回屋去吧,装作没事人一样就行,我们就在这个驴棚之中,一会直接进屋,你也不用说话,我们自会开了地洞机关砖进去,进去之后,你就跑到院子里来,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响动,都不要进屋。 张洪昌点头道,明白。随即起身进屋。 我在驴棚中商议道:待会进屋,张大爷,你什么事不要做,一进门就把梁君子给祭出来,流云瓦浮出洞口,那地洞之门自然打开,也防止那瓦片偷东西,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物品丢失,咱们只要降住石鳞兽,还捎带着得了梁君子,此物日后必有大用。 张舒望点点头的道:没说的,就这么办。 我对林慕蝉说道:你在屋外等候,我对张洪昌不是很放心,这五柳河村后百里连山,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猫腻,张洪昌不一定和咱们托心交底,你只策应,防止屋外来敌就行。在洞内,你伸展不开。 林慕蝉也点点头。 我对柳向晚说道:一会咱俩下去,任何情况你不要动手,除非石鳞兽冲咱俩吐泡泡,泡泡向咱们射来时,你就用吞吐兽吹它。其他时候不管我怎么样,你千万不要动手。 柳向晚兴奋的说道:好的好的。 我说了一声:行动吧! 我们三人一起进屋,林慕蝉包了捆草料,就端坐在院子之中。 屋门虚掩着,张舒望走在最前面,一进门当即用起黄风御剑,张洪昌只在炕沿上抽烟,权当没看见。过不一会,洞口的四块转开了,流云瓦当浮出洞口。我在前柳向晚在后从流云瓦片底下钻入洞中。 梁君子被张舒望祭出来,石鳞兽早就感应到了,我们刚入洞穴,四壁荧光之下,就看见前面有个巨大的水泡塞住洞口。 丛芒所住的核桃我早已捏在手中,让丛芒灭虫法,那水泡在我面前啪一声破了,我没急着往前走,而是从百兽囊中掏出三足变天吼,先把它放出来。免得有不测之事时来不及。惶惶雀就算了,石鳞兽非人,可能不知鬼魅为何物,虫书上从没记载过虫见鬼的事情,当然日后我没事的时候可以试验一下,但此时真刀真枪的硬干,还是不冒险了。 血煞珠是不能放出来的,因为此珠放在狭小洞穴之内,很有可能伤了我和柳向晚。 水泡破裂之后,我带着柳向晚继续往前走,沿路之上,有许多水迹,我知道,石鳞兽不止放了一个水泡,吐了还多个,沿途塞得满满的,但丛芒在手,它再也吐不出来。早先吐出的也都破了。 走了近半个小时,洞壁越来越宽阔,还不见到底的样子,柳向晚在后面说道:王得鹿不对吧,洞这么长? 第二百六十六章泥人俑1 我对柳向晚说,这种东西食土为生,在地下打洞九曲十八盘,哪里的土好吃,就去哪里吃,所以这种洞的行迹杂乱无章,咱们也搞不懂,因为你不吃土,不知道那类土最好吃。 柳向晚说道:这倒是,那万一前面有三叉洞穴,或者十字路口该怎么走? 我用食指堵在自己嘴唇说道:别说丧气话。 可是说什么来什么,不一会就发现了个十字路口,那石鳞兽地下拱土全无章法,地洞错综复杂,自己喜欢吃到哪就吃到哪,要说食土之兽,并不是真的去吃那些矿物质,而是喜食腐殖质,死树老根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形成腐殖质,地面腐殖质更是其重要食物来源,但一般这种暗路的东西,是不肯轻易露头的,只在荒山之中,偶然打出个洞口到地面,还多是浮草枯叶深可盈尺的林间地界。 我和柳向晚半蹲在地洞的十字路口,好在荧光护壁,能见前方几米远的地方,柳向晚急道:这可怎么办?是不是我乌鸦嘴了。 我点点头道,嗯,就是你乌鸦嘴了。 四壁荧光呈淡蓝色,光线柔和,幽幽暗暗,柳向晚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心思早就化了,索性坐在洞中地上道,王得鹿,你还记得咱们去赶吞吐兽那晚吗? 我正凝神思考,怎样才能找到石鳞兽,随口应道:那才几个月前的事情,哪里就那么健忘,当然记得。 柳向晚面如桃花,荧光照耀之下,泛起一阵晕红,脉脉说道,那是我最开心的一个晚上,从来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那晚上笑的最随意,没有俗世烟火,没有人情练达,一个崭新的世界,两个少年,秋风明月,嬉闹无间…… 我听柳向晚这么说,一时愣住,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常常想起那夜,没想到一个别人看似高冷的富豪千金,会笑的像个孩子,无关风月,无关事故,只为了两头缠绵如漆的奇异小动物。我不知道柳向晚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我有好感,但那晚上的经历改变了柳向晚某些心性,她对自己将来置身何处本就是迷茫的,虽然身在富贵家,在茫茫人间,却也如浮萍寄水,柳絮凭风,直到遇到了我,感受到了冒险的乐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放任富贵犹如等闲,以前的千金生活,虽然钱能买来的东西,尽在翻掌,生活却淡如白水。如果没有我的鹊玉误投杯,柳向晚也许就和李子豪在家族利益驱使之下,走在一起,然后婚后发现丈夫并非同路中人,一边为了孩子为了家庭隐忍,一边为了埋葬自己的年华而幽怨,正如很多开着豪车垂泪的贵妇人一样,拾不起市井围裙,伤不起豪门恩怨。夹缝中寻来找去,又不见了自我。 可我不能遂了柳向晚心意,我虽没和林慕蝉讲山盟海誓那些俗情,却是心意相连,彼此都感觉红尘中误打误撞,好不容易遇见了心中那一个人,对方影子里全是自己。向人间一笑醉相逢,两年少。 我曾幻想即便当初没有碰到林慕蝉,和柳向晚不是以鹊玉认识,也可能已经手牵着手走在一起,但面对她的生活环境,肯定一番挣扎。毕竟画春楼我们在梦中曾相会,那时她笑貌如花,我白衣胜雪。明明花蕊尽露,如何说春锁隔帘?非说我对柳向晚没感情那是咬着牙打哆嗦,虽说君子为人,当坐怀不乱,可人非木石,怎会不记得帷动钩摇,莺声燕语? 我张口想对柳向晚说点什么内心的话语,可说出的话却是:我想到办法了,哪个洞口有水迹,就说明是石鳞兽老巢通路。因为那是泡泡吐出来的方向。 柳向晚低头一笑,转移话题说道:如果我在洞中遭遇不测,你会舍身救我吗? 我认真点点头道:会,我出不去,也得叫你出去。 柳向晚仰脸作娇滴之状,樱唇轻启:听你这么说,我就知足了。然后伸出芊芊玉手道:拉我起来。 我深切的感受到了柳向晚的温情,伸手捂住她的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花月。我将她轻轻拉起来以后,她轻轻靠住了我的肩头,一头香发散落在我的脸上,柳向晚身上那股独有的香味钻到我鼻子里,也扎进了心里。 我慌忙松开柳向晚的手,对她说,咱们走吧,你看那边荧光之下有水迹。就走这一边。 柳向晚点点头,我们继续一前一后的走,我知道柳向晚今晚此举酝酿了很长时间,她并不是故意要和林慕蝉过不去,两个人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我闲暇的时候曾经算过,两人八字相合,是闺蜜的格局,可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我们几人之中,只有三个女性,韦绿说话又着三不着两,林柳二人亲密也在情理,只是在我身上,两人互不相让,又不好捅破闺蜜的氛围,怕惹人耻笑,因此三人之间,关系极度微妙。虽然柳向晚曾承诺,再也不对我王得鹿有什么想法,可那是柳向晚对林慕蝉失去理智之时的慰心之词,时间一长,誓言也显得苍白无力,因为自古至今,唯情之一字,别扭不得。非是自然流泄无以传情。 当下我怕柳向晚情迷荧光洞,回身对她说道:其他事情以后咱们再说,你现在得专业一些,要知道你已经算半个赶虫人了,等到时机成熟,我就把衣钵传给你。 柳向晚好一阵激动,说道:真的? 我道:真的! 我们俩这才屏气凝神,集中注意力,朝着有水渍的那条荧光洞走去,其实我心里一点底没有,虫书中石鳞兽目下,只有一个前辈的记录,说是于石鳞兽洞中设七星虫符阵,自掘一穴,上覆莹土,以馕饼度数日,其兽经此,乃施以虫法,符烬而得此兽。 张舒望提议说用柴油引诱此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到底石鳞兽是如何洗甲的,它的柴油到底在何处储存,虫书没有记载,等我赶成功少不得补足这条目录,不成功也得写明如何不成功,至不济也得保证我和向晚能全身而退。 又走了十几分钟,三足变天吼在地下开始嗅那荧土,逐渐紧张起来,我知道距离其巢底不远了。回身示意柳向晚蹲下,我们慢慢往前蹭,柳向晚牵住我鲛绡大氅的衣角,如同一个玩老鹰捉小鸡的孩子。 柳向晚在后面亦步亦趋,问道:这个石鳞兽该怎么赶呢? 我摇摇头道:不知道,到时候见机行事。 柳向晚说,我倒有个主意,你听一下,咱们放出变天吼,但不能让它上去拼命,要诱敌游斗,把石鳞兽引出来,跑到别的洞内,或是斗得石鳞兽无暇顾及咱俩。咱俩去找它洗甲的地方,看看洗完没有,如果已经洗完,咱们只能等三天以后再次下来,如果是没洗完,你就在洗甲地旁边布置七星虫符阵,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他来洗,将它赶了,你看怎么样? 我说:我将来一定要把衣钵传给你,你不赶虫白瞎了个人才。 柳向晚微微一笑道,咱们走吧。 我先给变天吼演了个虫法,又紧紧掐住从芒,变天吼游斗石鳞兽问题不大,因为它被丛芒灭了虫法,已吹不出泡泡,只等找到其巢穴所在。 转过那条狭窄的小洞,眼前忽然开朗,是一个七八十平米见方的大洞室,周围荧光比刚才洞道亮的多,正中央是一个碎石堆就的巢穴,有半米高,外面刺棱着许多棱石,内里是些光滑温润的鹅卵石。直径两米开外,正是石鳞兽的主巢无疑。 这洞室周边另有十数个洞口,都是石鳞兽平时钻壤吞沙而成,此处四通八达。 凡是鳞介之物大多是卧泥或者卧石,不像皮毛兽,是卧草的。 巢穴前面蹲着一头披甲小兽,虽然此兽打的洞大到可以钻人,但小兽本身并不很大,只有足球大小,圆咕噜的,浑身半月甲页盖得严丝合缝,有条细细的尾巴,四只利爪,头呈圆形,无耳,有两条护目甲棱,显得十分帅气。 虫书中绘有百虫图谱,不过前辈们的画风不敢恭维,如此好看的一头奇虫被画成丑八怪,比例失调,一如中国古代的画风。其实论起画风,以宋代最为写实,所印书册图谱,十分精良,有元一乱,荼毒百年,至明清,士人已无格物之风,研究风物,笔多潦草,不成体系。 那石鳞兽眼放荧光,也呈淡蓝色,正对着我怒目而视,它十分通灵,喜与诸怪交游,自有其一套沟通方式,它早已知道是我到来,因为认得我身上鹿骨刀。此时气的肚子圆鼓鼓的。人家早已使梁君子言明,不要我随身物件,井水不犯河水,何故再次下洞相扰?还祭出了流云瓦,灭了它的虫法,如何不恼? 第二百六十七章泥人俑2 我攥着三组变天吼的耳朵,没撒手,撒手的话,小兔子早就冲上去了。 石鳞兽不是吃素的,即便灭了虫法,那副甲页也是百兵不侵。这个虫书有言明,石鳞兽虽不是风生,却极难相杀,是个厚血甲盾。 我步入巢穴洞室后竟然能直起腰杆来,头还碰不到洞顶。 柳向晚紧随我后进入洞室,抱着吞吐兽分腿站立。我这才撒开变天吼,变天吼后面独腿一蹬,几步蹿到石鳞兽跟前,冲着石鳞兽一呲牙,转身就跑。 石鳞兽却无动于衷,根本就不理会变天吼,仍然对我怒目而视。我记得虫书当中,除了记载石鳞兽吐泡泡,别无虫法,如今从芒正施展其能,石鳞兽吹不得泡泡,也许只能张嘴咬了吧,不行我亲自上手,正思量之间,变天吼有了办法。 变天吼也十分通灵,那覆甲小怪物,你不是无动于衷吗?咱有招,变天吼算是艺高虫胆大,跳上石鳞兽的背部,用前爪去掀起它甲页,凡是覆甲之物,最怕逆鳞,那种疼痛不是我们无甲之辈能够想象的。 这一掀甲,终于把石鳞兽惹恼了,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乱跳乱抖,想把变天吼甩下身来,但变天吼的爪子是可以抓固的。聚血兽身上都能抓牢下不来,何况石鳞兽。两兽折腾在一处。 我和柳向晚撒腿就跑,去找洗甲的地方,我闻着柴油味钻进洞室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口,柳向晚则在洞口处等候。进洞以后,行不数步,发现一个大柴油桶,旁边是一个半米见方的土坑,那坑中有半坑柴油,中竖有一块石头,石头上有一道荧光标,柴油液面距离荧光标尚有两指的距离。我忽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石鳞兽要梁君子伺候洗甲,原来它自己不能倒柴油,那柴油桶顶部是个圆形塑料盖子,盖子上有个手摇泵。梁君子有隔山运木之能,看来平时经常给石鳞兽搬运柴油桶。并且负责把柴油倾倒坑中,并保证柴油深度正好卡在石块荧光标的位置。 我当即摇起那手摇泵,顺着管子往坑中泵柴油,直到柴油淹没到荧光标位置,我在那坑边设下北斗七星虫符阵。 忙活完这些用了十几分钟,慌忙钻出那个小洞,对柳向晚说道:我在这洞口烧个演虫符,让变天吼先出洞穴,你用吞吐兽朝石鳞兽虚影一影,不要开打,只是吸引他注意力,我烧完虫符要躲到这洞中柴油桶里,等它来洗甲。我入洞之后,你赶紧离开这里,还记得来路吧? 柳向晚点点头道:记得,你放心好了。说完抱着吞吐兽跑到石鳞兽跟前,石鳞兽正张牙舞爪跟变天吼撕打在一处,变天吼也不跟它正面冲突,而是绕背掀甲,折腾的石鳞兽兀自乱跳转圈。 我掏出演虫符用朱砂笔勾画一番,就在洞口烧了,变天吼得了感应,冲着石鳞兽一呲兔牙,转身跑了,石鳞兽十分恼怒,正要去追被柳向晚横身拦住。 我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开打,吞吐兽一旦吹风,计划极有可能被打乱。柳向晚也深知这一点,抱着吞吐兽对石鳞兽怒目而视,以施加威胁为主,不敢真的吹风。 我急忙转身回洞,掀开柴油桶的盖子,钻了进去,那桶内还剩半桶柴油,我也顾不得许多,反正一身宝衣,不至于到最后洗不出来,跳进去之后,却没有踩到桶底,只因穿着涉水蜘蛛鞋,我只得蹲在桶中,抓起盖子,重新将桶盖上,桶内满是柴油味,好在此味我从小就喜欢闻,特别是蛛网封尘的老屋,内中用柴油泡着一桶螺丝,乍一开房门,一股柴油味扑鼻,沁人心脾。有很多人小时候特别爱闻汽柴油味,我也不知原因。 但是桶中的柴油味太浓了,浓到窒息的程度,我在桶中艰难忍耐,又兼之一天来十分劳累,洞中缺氧,差点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听到了柴油坑中哗啦啦的声音,我也没敢掀盖去看,怕惊吓了石鳞兽,当即举起鹿骨刀,使了虫咒,把柴油坑边七星赶虫符给烧了。 打开盖子长长吸了一口气,往下一看,感天谢地,石鳞兽果然在坑中漂浮在柴油之上,虫符一烧,得了感应,此时看我之神情,已经变了,泡了一会,慢悠悠爬出坑外,抖一抖鳞甲,就要往我身上扑,我反正也是一身柴油,顺势将它抱起,足有十几斤重,心知龟甲百兽囊是放不下它的。不敢久留,钻出洞口,凭着记忆找回来路。钻出了地洞。 往张洪昌堂屋中一看,张舒望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怕流云瓦下洞将我偷了,一直祭着那瓦,长时间运用道门,是个力气活,别说上了年纪,便是小伙子也盯不住。 张洪昌正在灶台边上做饭,柳向晚站在洞口边焦急的等候,林慕蝉本在屋外,听到我出来,进屋一看,哈哈笑了,见我抱着石鳞兽,一身油污,涂了一个鬼脸花。 我让张舒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流云瓦祭到我的龟甲百兽囊中,封了口,我才放心,因为此物不是虫,虽然赶成石鳞兽,但流云瓦是否肯伏,尚在两可,不能冒险。 张洪昌一见石鳞兽,指着说道:就是这个东西,对对对,是它,现在跟了你了? 我点点头道:跟了我了。 柳向晚说,咱们连夜回去吧,车就在村外候着,我没让司机离开。 我说:好,咱们赶紧离开。 张洪昌面露感激之色,说了句:吃点饭再走吧? 我知道他是真心想表达一下谢意,但我们真的不想久留,与张洪昌的关系十分脆弱,暗三门江湖敌我变幻只在灵机一动之间,谁知道这老头下一步想干什么,当即辞别离开。 临出院门,我向张洪昌要了条鱼鳞编织袋,装了石鳞兽,扛在肩头,出了村子,那司机果然在等候,见我一身柴油,面露难色,恐污其车,柳向晚对其说道:回去把车里坐垫内饰全部换一遍,到公司去报销,就说是我说的,财务如果难为你,让他们给我打电话。 司机当即痛快答应一声,给我开了车门,路上也不敢问柳总你们到底在村里干了些什么,弄得一头一脸的柴油。只是满脸狐疑的回头频频看我,我也不管那么多,上了车就睡觉。石鳞兽不时在袋子里翻个身,想来也睡着了。 回到枣花峪已经是午夜时分,韦绿在宿营地点了一堆篝火,黄金童仍在宋高卓宅子里,有生铁孩在侧看着,不怕宋高卓翻出大天去,所以我们决定先守着篝火好好睡一觉。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鸡叫时分,我们一众人等起来洗漱后,都聚到了宋高卓的小院之中,生铁孩侍立在堂屋之内,看着炕角的宋高卓,黄金童占据火炕最热的位置,呼噜震天兀自未醒,我们将他推醒说是事情办成了。黄金童一脸喜色,拿瓢在瓮中舀了一瓢水漱漱口,披了衣服走出屋外。 我对众人说道,你们要是不想头脸上生长小灵芝,就躲远点,还是我自己下去吧,林柳二人一听这话,吓得直撇嘴,让她俩死,她们可能还不是很害怕,一想头脸生芝那副恶心模样,纷纷往后退。 黄金童说,我不怕,我陪你下井。张舒望也说老了就不讲究脸面了,跟着去瞧瞧。 我一马当先,顺着辘轳下到玉衡井中,那井底还有水面,井壁中央有个洞穴,我荡了两下井绳,悠到洞中,往里爬了几步,果然见到两扇小木门,门楣上一颗盘子大的灵芝熠熠生光。 随后黄金童也甩进洞中,我急忙喊道,往后退往后退,黄金童退至洞口,对正要下井的张舒望喊道,师父你先别下来了,没地方了。 张舒望遂没有下井,我爬着往后退了几步,从鱼鳞袋子中取出石鳞兽,给其演了一个虫法,要它前去,攀门衔芝。石鳞兽得了虫令,慢慢爬向那木门,好在木门只有一米来高,石鳞兽攀着周边土壁,爬上木门的门楣处,那神芝忽然金光爆闪,喷落许多璀璨芝星孢子,吓得我对黄金童大叫道,再往后退。 挤得黄金童没有办法,跳出洞口,重新攀上井绳,我则退到了洞口边缘,再稍退一点,就掉落井底水面。好在那些璀璨芝星孢子全部向石鳞兽喷去,零星飘落的几颗也都掉落在门下几十公分处。 石鳞兽浑然不觉,因为有宝甲护身,孢子并不能钻入其身。它上去一口将神芝咬了下来,神芝断根之后,顿时暗淡无光,石鳞兽咬下神芝即吐落洞中,因为它发现了更感兴趣的东西,井壁一侧有一方泥脉,闻起来颇香,当即伏在泥壁之上,大快朵颐起来。 我怕神芝孢子没有死绝,不敢往前爬,等了十几分钟。黄金童见我老说再等会,被井绳勒的双手生疼,径自爬了上去。在井口和张舒望大眼对小眼的往下看。 我见散落在地的孢子也黯淡无光,这才爬进洞中,用鹿骨刀撬开木门一看,前面只是一径土洞,混黑不能辨物,便喊黄金童带上手电筒进来,黄金童和张舒望一前一后的顺井下来,黄金童递给我一个手电筒,我向里照去,只见洞的尽头是一道水帘,挂于对面洞口处,流水无声,我慢慢爬过去,用鹿骨刀伸进水帘试探了一下,水帘后面是个空旷的所在,内里并没有水,当时把眼一闭穿过了水帘。 睁眼一看,恍惚能见光,用手电筒一照,发现已经在开阳井的水底,却是个没水的所在,头顶有一汪井水悬空,却跌落不下来,有阳光隐约透水射下。也就是说开阳井仅是上部一段悬空存水,底部并没有水,除了封住玉衡井洞道的那一道水帘。井底是座石砌的后天八卦台,八卦台正中央是个泥封的人俑,那人俑盘腿而坐。 第二百六十八章泥人俑3 我站立在八卦台子上,看着那泥俑,他身上是类似紫砂的红泥,好像被火烧过似得,犹如陶器。我当下心中盘算,难道这就是宋高卓说的瓦楞僧?身外被泥陶包裹?转念一琢磨,有些不对,宋高卓口口声声说瓦楞僧偶尔会爬出井来看看呀?这一身泥装,根本就不能行动。而且宋高卓确定瓦楞僧是个人,因为他是驾妖兵的,是暗三门里的一个行当,暗三门中全部都是人。 八卦台的直径足有四五米的样子,那井如同一个壶,口小肚子大,四壁之上,老井砖砌的严丝合缝,虽然是口好井,却不及天枢井的规格高,是普通石灰砌就,四围生有些苔藓,春旱之际,微微有些发黄,井壁上并没有驻水痕。但凡是井,下去看时,总会在井壁上看到很多驻水痕,因为随着沧海桑田,星移斗转,水尺变化很大,在康熙年间时水面停在两丈五尺处,到了民国有可能就在两丈六尺处,水面一停就是大几百年,所以会在井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如没有驻水痕,就说明井底这个空间,从一开始就没有水迹。 那八卦石台精雕细琢,表面青黑,站立其上,隐隐约约感觉脚底不稳,有舟行随波之感。我脚下用力,身子一沉,那八卦台竟有些晃动,始知此台底部乃浮石,八卦台下仍然是水,这石刻八卦台浮在水上。 抱朴子云,烧泥为瓦,燔木为炭,蜂窠为蜡,水沫为浮石。浮石很常见,中医典籍有载,此物大寒,入肾肺两经,解野兽之毒,消疮肿…… 八卦台是以浮石为底,到底是哪一种浮石我却说不上来了,因为八卦台表面石材并不是浮石,表面石材是何物,我也不得而知,至于此台何用,更是不清楚。 正在狐疑之间,黄金童在水帘之外问道:王得鹿,你去哪了? 我说道:我在水帘里面,你可穿水过来。 黄金童钻身而入,浑身湿透。我身披鲛绡大氅,又溅了很多柴油,故而能入水不湿,钻过水帘,衣服别无异样,如同浪击蜡帆,滴水自落,而黄金童被浇了个精湿,钻进来之后,冻得直打哆嗦,好在井底温暖,有十七八度的样子,但井外却不足十度。 黄金童入内一看,见空间狭小,当中端坐一个泥俑人,问道:这是那个瓦楞僧? 我说道:我怀疑是瓦楞僧。 黄金童看了一会道:这就是瓦楞僧。外边被一层泥壳包裹着。 我问:你何以见得呢? 黄金童道:你看啊,光头没帽子,不是和尚是什么? 我觉得很有道理,那泥俑确实是光头,我说道:你说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黄金童竟然在狭小的井底空间掏出香烟,点燃一支放在嘴上说:我觉得这玩意活着,因为你看那道水帘,一直在工作,说明这里运转正常,谁死了以后不是图个清静,人死不可见光,这话你听说过没?见光就和曝尸荒野没多少区别了。 我说道:嗯,我也这么认为,这绝不是个墓穴,而且宋高卓还说前几天这瓦楞僧爬出井口找过他。 黄金童浓浓的朝泥俑吐了一口香烟道:你觉得现在这尊泥塑像个什么? 我道:像个蜂蛹,马蜂捉了虫子就在其体内产卵,用泥封存起来,带到来年花飞日暖的时候,卵自食猎物,破土而出。 黄金童一听,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大声说道:王得鹿,你心理够阴暗的,我都没往那想,虽然你说的过于恶心,但是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瓦楞僧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咱们要降服他,一定得阻止这种变化,还愣着干什么?招呼我师父往井里递工具,咱们先把他的泥壳撬开,免得他从泥壳里出来,找咱们麻烦。 我点点头道:嗯,你说得对,可有个问题,万一咱们把泥壳撬开,他死了怎么办?咱们可不是杀人放火之辈。 黄金童说:嗨,哪就那么容易死了呢?他要是死了,你负责,来开工吧。 我笑道:我可负不起这个责,咱们还是研究研究这个八卦台吧。 黄金童:这有什么好研究的,这台子浮在水面上。 我和黄金童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那泥俑丝毫没有动静,我们又聊了几句,水帘外面传来张舒望的声音,问道:你们两个在哪? 黄金童说道:师父,我们在水帘里面,你不用进来了,进来淋一身的水,咱们又没有什么宝衣,你七老八十了,浇一身水小心着了风寒,你就在外面给我们递工具吧,里面暂时没有危险,我们需要铁铲凿子之类的。 张舒望帘外答道:那也行,里面什么情况?还要挖土吗? 我答道:不需要挖土,里面只有一尊泥塑,我们怀疑瓦楞僧就包在泥塑里面,要铲掉泥壳,看一看。 张舒望说:好的,你们自己小心,我给你们找工具去。 说完,张舒望就到井口要工具去了。 我们如此嚣张的在泥俑跟前说话,那泥俑丝毫不作回应,我和黄金童逐渐放松下来,我站起身,凑到泥俑跟前,用手在泥俑身上触碰了几下,感觉凉丝丝的,就是一层泥陶,别无异样,继而我又掐着两指凑到泥俑的鼻孔下面试了试气息,食指忽然感觉到了热气,那泥俑有呼吸。 我立即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黄金童,黄金童过来用手指一试,说道:既然有呼吸,那就是咱俩分析的那样,别再磨蹭了,万一一会人家破壳而出,三下五除二把咱俩忙活了,就被动了,咱们一点点往下撬泥,如果发生流血什么的事情,咱就先停一停呗。 我点点头的道,也只好这样了。 黄金童一支烟抽完,水帘之外,张舒望大声喊道:你们注意一下啊,我往里扔工具了! 我和黄金童急忙从水帘处闪开,紧接着咣当几声,张舒望扔进几件工具来,都是些铁锹、锄头、斧子、竹根铲等物,总共有七八件,宋高卓院中日用物件,直到我喊道,够了够了,别扔了。张舒望才停手,也不知拿下多少工具来。 我拾起一根竹根铲来,因为我觉得那东西样式好看,很像鲁智深用的明月铲,黄金童拿起一柄斧头,我们两人小心翼翼的绕到泥俑两侧,开始一点点的刮泥俑身上的泥。 那泥如紫砂般坚硬,不是很好刮,非用大力不可,我还嘱咐黄金童,小心一些,这泥俑可能被火烧过,这个八卦台也来得蹊跷,你站的位置要紧靠水帘方向,万一这八卦台能放火呢?你好有个躲避,我就不用太过担心,因为我一身宝衣,不是很蹊跷的魔火,能抵挡一阵。 黄金童觉得我说的在理,也发现那泥俑被火烧过,又端坐在八卦台中央,那八卦台极有可能是放火之台,虽然在水下,也不能掉以轻心,暗三门什么蹊跷事都有。 宋高卓还算是个庄稼把式,那竹根铲磨得很锋利,是汽车后桥钢,钢口非常不错,竹根铲是用来铲竹根的,北方虽然很少种竹,但此工具却比较常见,可以用作他途,比如铲树根之类。我用竹根铲在泥俑胳膊上刮了两下,只掉了些许粉末,造成几道刮痕,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好刮。 黄金童绕到水帘背后,用斧子刮了两下前胸,效果还不如我好。他一边刮一边说道:得鹿,你说这瓦楞僧会不会被别人用泥封存在这里,我们刮掉泥兴许是救了他呢。 我接茬说:救了他,他应该会感谢咱们吧。 我又刮了几下,发现那泥的确很硬,有些急躁,忍不住挥起竹根铲,使劲铲了一下,结果只蹦出小指甲大小一块小泥点。我往泥点崩落处看时,里面还是泥,并没有我们幻想中的血迹。 我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咱们用点力吧,要不然恐怕一天也刮不完。 说完我举起竹根铲冲着泥俑的肩头,狠命铲去,只听咣当一声,那泥俑的胳膊掉落在了八卦台上。 我一见此景,大惊失色,一股内疚之感油然而生,张着大嘴放下竹根铲,反复的自言自语,坏了坏了,对不起对不起,这下把瓦楞僧给弄残废了。 黄金童也在旁叫道:你搞什么?轻一点,这怎么办? 话音未落,我定睛一瞧,心道奇怪,那泥俑胳膊断处,并没有血色,胳膊内部,全是烧炼而成的沙泥,和泥俑表面的材质一致。我叫道:黄哥,不对呀,这泥俑里面可能没有肉身。 黄金童弃了斧头,也转过来观瞧,一看那断口处,是实实在在的泥陶,根本就没有血肉,他又拾起被我铲断的胳膊来看,也全是泥陶。我们两个面面相觑,黄金童又将断臂递给我,我接过来时用手一掂,分量很沉,我重将断臂放在八卦台上,抡起竹根铲,冲断臂关节处,狠命铲去,断臂又分为两节,里面依旧是泥陶,无半点血肉踪迹。 黄金童道:难道这胳膊是假的,瓦楞僧的真身蜷缩在这泥俑身体内?四肢都是虚作的? 我摇摇头说:不能,本来这泥俑就瘦小,怎么可能仅用躯干容下一个大活人呢?可能这泥俑之内,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就是一尊泥塑。 黄金童惊道:那更不对了,泥塑怎么能够呼吸? 我一听黄金童如此说,头皮莫名有些发炸,虫或者怪我都不怕,就怕这些能生异象之物,说道:金童哥先别急,你再去试试那泥塑还有鼻息吗?咱们已经把这泥塑破坏了一小部分了。可能那呼吸也就没了吧。 我看得出来,黄金童也头皮发炸,瞪着眼对我说道:我不去,要去你自个去。 我没有办法,把鹿骨刀拔出来,攥在右手,左手小心翼翼的伸到泥俑鼻子底下,一股凉气顺着我的脊背往头上拔,这泥俑竟然还在呼吸。 第二百六十九章借息避水之法1 我见泥人俑仍有鼻息,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哎吆,邪乎。 急忙将手抽了回来。 暗三门不是鬼魅场儿,百路行当各成陆海,自有千秋,但都和鬼魅之事不搭边儿,我之所以非要赶惶惶雀,就是因为此物在暗三门里好使,即便再厉害的暗三门众,遇见鬼魅之事,也深恶而痛绝之。驾阴兵的和赶虫差不多是一个路子,只不过他们在寻找阴兵,而我在寻找虫,阴兵之为物,是否是鬼魅之流,还有待详考。所以说,惶惶雀对暗三门中大部分人好使,剩下那一部分,像河南教大法师之类,另当别论。 黄金童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衣服湿透了身上冷,颤抖道:要不然咱俩先上去吧,先把那灵芝拿上去,那东西估计也能买不少钱。 我重新提起竹根铲,对黄金童说:等会,我要看看这泥俑人腹内是什么东西。 言罢举起竹根铲使尽平生气力,朝着泥人俑砍去,只听哐当一声,泥陶乱飞,那泥俑半截瘫倒在地上,原来腹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泥俑的头掉落在我的脚下,我伸手去试了试鼻息,结果那呼吸停了。我长出一口气,好似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自己心理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这东西打碎以后就没了呼吸,和人一样。可能是个机关消息,我自己宽慰自己。 当下我对黄金童说道:井内狭小,要不然咱俩出去?守着井口,以观其变?这东西是什么,做什么用,咱们虽然不知道,但我相信,打坏了,肯定有人会上来找,你说呢? 黄金童抱着脑袋往水帘里钻,说道:废话,快走吧,冻死了。 我寻思着怎么也得捎点东西上去,遍扫一眼,没有能拿动的东西,唯有泥俑人头是个物件,人头上有眉眼相貌,可以拿上去让宋高卓辨认一番,是不是瓦楞僧的模样。想到此处,我提了泥俑人头穿过水帘,从井中暗道中,弯腰前进,却不见了地上的神芝,想是早已被张舒望给拿走了,我们两个一前一后顺着井绳爬出了井口,黄金童身上冷,急于回屋,我们众人都跟着他回到屋中。宋高卓一见我们进门,急道:怎么样怎么样?可得处理干净呀,要不然我会惹祸上身,要是你们敌他不过,枣花峪我可就不能呆了,人上了年纪故土难离啊。 黄金童一边在灶台烤火一边问道:我说姓宋的,你是不是和我们玩阴的,没说实话,那里头哪有什么瓦楞僧?分明是一尊泥塑。你说的宝器呢?啊?你说你暗三门劫道这么多年,那么多宝器你藏哪了?骗我们!里面一件宝器都没有! 黄金童越说越气愤,脱了鞋子就要去打宋高卓,被柳向晚拦住道:别再打他了,再打他都要自杀了。 宋高卓愣在炕上,他想不通为什么井底没有发现宝器,他确实是劫了宝器尽数扔到了井底,一件都不曾留得,这一点我们事后得到了验证,但当时宋高卓却并不知道黄金童在说什么,问道:你们没有见到瓦楞僧?那井里边什么样?一件宝器都没见到? 想来宋高卓长这么大没下过那井,不知道井中情况,对我们所说的话一无所知,这个我能看出来,用的还是江湖上瞄眼观心之法,定睛则有,转睛则无。宋高卓眼睛一直直愣愣的看着黄金童。 我提着泥塑人头,对宋高卓说:你看看这人头模样,是不是瓦楞僧相貌。 宋高卓这才转目向我,盯着泥塑人头端详了一会,说道:还别说,眉眼里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又不是很像,好似有泥匠人照着他模样做的。 林慕蝉一直站在门口观望,因为她潜意识之中,就是负责外部开阔地带的警戒,历次战斗都是如此,我们配合越来越密切,有些时候根本不需要互相传达话语。林慕蝉站在门口忽然大叫一声:快来看。 我们急忙挤到门口向外看视,只见玉衡井口一股紫烟从井中喷薄而出,随即一个声音传来:千刀万剐的宋高卓,我要你性命,竟敢相引贼人入我宝宫,盗我灵芝,毁我泥人,差点要了我性命,我与你不相始终。 宋高卓站在我们身后,吓得捶胸顿足,口中不住的叫唤,坏了坏了,端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怎么遇上你们这一帮煞星,我我这老命要没啊。 张舒望那扭头说道:闭嘴,你还能有我老?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 我对黄金童道:别看西洋景了,赶紧把生铁孩派出守井啊。 黄金童这才扭回头来,对生铁孩吩咐一声,生铁嘎吱嘎吱的从门口闪了出去,握紧铁拳,立在井口旁边,眼睛通红放光,这是要使全力。 张舒望对我说道:把流云瓦给我放出来,石鳞兽跟了你,流云瓦不一定会再听从它命令,我能治他,只要井里出来人,我就让流云瓦去偷东西,先把玩楞僧随身宝器偷了再说,没了宝器就等于没了战斗力,不信他有天大本事。 我直接从百兽囊中掏出了流云瓦当,张舒望怕流云瓦会跑,先把流云瓦祭了起来,对它吩咐道:待会井里面要是钻出人来,你给我把那人身上东西都偷尽了,不能留一样东西,行的话我就祭你过去,如果你敢偷奸耍滑,我祭起你来一下撞到井沿上,让你粉身碎骨。 流云瓦是片瓦当,当时没有幻化成梁君子模样,如何能开口应答?张舒望也是老糊涂了,也没等它做出反应,嗖的一下将它祭到了井沿跟前,可能这一下速度太快,把流云瓦吓得不轻,以为张舒望真的将它祭起,撞向井沿,要将它玉碎之,受到了惊吓。这次惊吓十分管用,日后流云瓦对张舒望几乎言听计从。 张舒望放开流云瓦后,流云瓦一道白光闪烁,刺人双瞳,大家一闭眼之际,只见梁君子站在井沿旁边,对张舒望频频拱手,嘴里呢喃有声,但因为隔得较远,听不清它在说什么,张舒望一瞪眼大喊道:瞎白活什么?听我吩咐就是,哪那么多废话。 梁君子一听,立即回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井口动静,刚才想是对张舒望告饶,说些遵命服软恭维的话语。继而张舒望解开自己的飞石毒针的囊包,将那十一二枚飞石毒针悉数祭起来,飞到玉衡井的上空,死死封住玉衡井口。 林慕蝉走出屋外,把神农古镰从背上摘下来,扑拉一下弹开蓝色翅膀,将猳道士从包裹中解下,让其蹲在脚下,林慕蝉在来时路上给我讲起过,研究出一个新战法,那就是自己不用直接去攻击敌人,而是向侧翼飞去,全凭猳道士拘人,拘过来之后正好在林慕蝉回身俯冲的路线上,一般敌人被拘,头几秒钟头脑断不会很清醒,总得反应个两三秒钟,就这个当口,她凌空飞下,神农古镰朝着脖颈一挂,齐活! 这一次林慕蝉还打了一声呼哨,她那架铁背十三翎一直跟着我们,因为林慕蝉要用神鹰叼卦,逢集市的时候摆过几次摊儿。那铁背十三翎本就站在宋高卓屋外枝头上寻老鼠吃,听到林慕蝉鹰哨,箭也似的飞了下来,看见玉衡井口紫气冲天,绕着井口上空那紫气盘旋。林慕蝉被阴曹狱火烧掉魂魄之后,再也不敢轻敌,连僚机都放了出来,先让铁背十三翎前去骚扰,自己飞空,继而猳道士蹲在地上使虫法,这是林慕蝉研究出的套路。 柳向晚则抱着吞吐兽,冲到离井口七八米远的地方站立,我本想拦她,可见她已跑远,也就没有作声,赶紧将自己所有的虫都放了出来,除了血煞珠。我手握丛芒,变天吼已经跳到了井口处,正憋了一泡好尿。石鳞兽慢腾腾的爬向井口,先吐了一个巨大的水泡,那水泡飘飘忽忽,飞到井口之上,将那井口团团封住,吸了一水泡的紫气,紫气在水泡中盘旋聚缩,冒不出来。 惶惶雀也在井口位置盘飞,山坠子早就在宋高卓的院中,去五柳河因为要坐车,所以我没有带它。此刻山坠子和变天吼站在一起,瞪着眼睛,盯住井口,这是要瞪眼迷人。 我们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只有韦绿不曾到来,这个阵势足能抵挡老龙团了,便是风力相国,在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在我们手上赚下多少便宜,我还就不信瓦楞僧三头六臂,有通天的本事。 结果井口水泡里的紫气逐渐变淡,最后消失,我知道那是井中不再冒紫气了,井中的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看来瓦楞僧是害怕了。 我有些沾沾自喜,为自己磅礴的声势感到得意,孰料我对驾阴兵这个行当了解的太少。 严阵以待十几分钟,不见井口有动静,黄金童看法和我差不多,说道:莫不是瓦楞僧害怕了,哈哈,这阵势,一般人,哦不,一般暗三门小队伍,早就吓尿了。 林慕蝉见我们狂大至此,自己刚刚受了伤,十分小心,对我说道:王得鹿,大意失荆州啊,没见我吗?我觉得关于泥塑的事,你可以问问司马仁,反正现在井口没有动静,快,赶紧打电话。 我一听也在理,知己知彼总是好事,因此要了张舒望的老人机,一个电话给司马仁甩去,不打电话还好,一通电话下来,得知一段惊天搅海事! 第二百七十章阴兵护主 我在电话中对司马仁说,我在一口井中发现了一个泥俑,那泥俑会呼吸,呼出的气是热的,我们把那泥俑打碎了,里面却空空如也,这个泥俑是做什么用的呢? 司马仁不知道我最近的行踪,对我离开豹伏山之后的事,简单问了几句,着重关心柳向晚和林慕蝉的近况,我不耐烦的说,要先回答我的问题,他想了半天道:你说在井里遇上泥俑?那井里有水吗? 我说井中有水,但井水之中存有一段空间没有水,正是我们进入的那空间,里面有浮石做的八卦台,飘于水面,浮石八卦台中间端坐一个泥陶俑,有鼻息。 司马仁说道:嗯,我明白了,那个八卦台上面有机关的,可以通到井底,这是个感应爽错的道门,叫作借炁陶俑。有人把你看到的那一尊陶俑摆在没有水的位置,自己却在水下待着,借肺而游,也就是说陶俑是在替水下之人呼吸,你将陶俑人打碎,那人在水底就无法呼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的。一般来说,只有常年居于水下的人才会找高人塑这么一个陶俑。 我在电话中对司马仁说道:哦,你这么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那陶俑是感应爽错中的一个手段,可以替主人呼吸,主人游于水下,并无鼻息,而转嫁于陶俑,陶俑的鼻息可以让主人免于水下憋死。好像说得通。但有个问题,瓦楞僧为什么要常年居于水下?难道那个八卦台不够他生活吗?他不喜欢阳光花草吗?不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吗? 司马仁呵呵笑了道:这些问题,我哪里知道,你还得看水下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吧。 司马仁这句话虽然是句废话,却提醒了我,我当即说了几句客套话,挂了电话,扭回头来看着宋高卓道:我问你,玉衡井底到底有什么? 宋高卓一脸无辜之象,摊摊手道: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们。 黄金童一把揪住宋高卓的衣领,怒道:你确定什么都没有? 宋高卓实在没有办法了,耷拉着脸说道:真的什么都没有,玉衡井在早年间,确实有些异用,但这异用在我师爷手里就废了,现今就是一口废井。要说有东西,井底只有一个洞,通到摇光井里。 黄金童忽然放开来宋高卓的衣领,连宋高卓都大为不解,这次没有给自己两鞋底就轻易松了手,不是黄金童作风,黄金童瞪着大眼,若有所悟一般大叫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拉扯着黄金童的胳膊,问道:你明白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黄金童拍着脑袋问宋高卓道:你那摇光井是不是还有暗道通到院外那口龙角井里。 宋高卓说道:不错,是有水下暗道通到龙角井里,不过老年间那暗道就给堵上了,过不去。 黄金童就问:怎么堵上的? 宋高卓支支吾吾,不是很肯定的说道:故老相传,这七口井搬来之初,里面有条龙,想从摇光井逃走,自己钻了一条暗河水道,从摇光钻到院外一口井中,结果最后被卡在了这个暗道之中,尾巴在摇光井中,头角在院外井中,就是这么个传说,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没下井看过,因为那两口井水太深。 院外龙角井里,每到半夜就有牛吼之声,乡民们都认为那是龙叫,我从小就听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也没想过到底有没有真龙,只要那井能给我骗暗三门人前来就行了。 黄金童看了看屋外,石鳞兽吐得大水泡,兀自还封住井口,里面的紫烟都已经散尽了,我的虫,林慕蝉和柳向晚,以及张舒望生铁孩梁君子都还在严阵以待。黄金童对张舒望说:师父,你先看着井点,我和王得鹿说几句话。 张舒望掐着祭飞石的咒,不能言语,只是点点头。黄金童点燃一支烟,我也顺便要了一支点上,黄金童猛吸一口道:王得鹿,我觉得咱们碰上大麻烦了。 我不屑的笑道:嗨,这有什么麻烦的,大不了咱们就跑呗。 黄金童摇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只指在宋高卓院子里麻烦能有多大,而是说紫云山群雄聚首,怕是个大麻烦。 我惊奇道:哦?你这思维跳跃的够远,咱不是说井的事吗?不过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麻烦法? 黄金童又摇了人摇头,说道:我说不出来,目前只是感觉,你知道吗?瓦楞僧这么多年来在井底忙活,没顾得上陆上的事情,是在打井里头那头老龙的主意。瓦楞僧让宋高卓劫掠暗三门人士,获得宝器,一定是用在了老龙身上,不过我不确定瓦楞僧具体是在做什么事情,但绝对和那老龙有关。 我点点头道:嗯,你分析的有道理,龙我熟啊。虫书有龙一十三篇,篇篇讲降龙要害,井底真要是龙的话,逼到一定份上,我还真有办法将其降服,杀之亦有手段,我会配屠龙药。但这得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一般赶虫人是不会去碰龙的。 黄金童摆一摆手道:我虽然不是什么赶虫的,但最起码知道龙能大能小,没听说哪条龙被困在暗河水道之中出不来,里面必有猫腻,这是瓦楞僧不断向宋高卓索要宝器的真正原因。不知将宝器折赎何物,用以救老龙出井? 我暗忖道:只能是这样了,因为看宋高卓样子不像在撒谎,那井中确实什么都没有,瓦楞僧守着一口废井,多年不出来,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闭关自守,修持某术。另一种可能就是躲避仇家。解放多年,瓦楞僧连身份档案都没了,是不可能再被通缉的,所以躲避仇家的可能性极小。闭关修持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但没听说什么术法道门是在水下修持,瓦楞僧又不去做鲛人。肯定是在打老龙的主意,如果井底当真有老龙的话。 我问黄金童:那你觉得,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黄金童道,留着石鳞兽封井口的那个泡泡,其他的全部撤走,咱们得先礼后兵,不和他赌斗,先和他谈判。王得鹿你不是会赶龙吗?到时候把龙给赶了如何? 我一听黄金童的话,乐了。赶龙这种事,是赶虫人用来吹牛的,只有鲁虾蟆是个另类,天天带着屠龙药,一般赶虫人没有整天想着赶龙的,此前我也从没想过要赶龙,因为那东西是吹牛用的,真赶起来不是好玩的,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身家性命搭了进去,林慕蝉盗云茧斗小青龙,差点就挂了,有些异种小龙类十分厉害,血煞珠都能被其吐着玩儿。所以一般情况,我是不会去碰龙的。 我当即摇了摇头,说道:拿着赶龙这事骗瓦楞僧,我没有意见,真要我赶龙,除非有人危在旦夕,非赶不可,否则我可不去,不找那麻烦,人要有自知之明,赶龙这事弄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黄金童道:随你,咱们只要能诓住瓦楞僧就行,主要是套他的话,看他到底在井底干了些什么。 我点头应诺,当即对众人说道,大家先收了东西吧,我先去井口和瓦楞僧盘盘道儿。 瓦楞僧在玉衡井中见有水泡封井,知道水泡有异用,也没敢冒然出来。我走到井口边喊道:瓦楞僧,瓦楞僧,我是赶虫人王得鹿,来来来,出来聊会儿。 一开始井中没有动静,我在井口反复呼喊,毫无反应,那水泡持续的时间很长,我也不敢随便就把水泡给解除掉,也怕井中会飞出什么异样的东西来,比如刚才那一团紫气,人闻到会不会有事还两说着。 黄金童开始在井口叫道:缩头乌龟,问你话呢,再不回话,一把火把这井烧成砖窑。 我也叫道:快点上来回话,要不然我给你井里投毒了。 话音一落,我才隔着水泡看到井壁暗道中探出个脑袋,果然是光头,那光头朝井上面看了看,叫道:我就问一句,是不是你王得鹿毁了我的泥俑?盗了我的神芝?杀了我的老狗?夺了我的鬼雀? 我终于听到了井底回话,十分兴奋的承认道:对对对,都是我王得鹿干的,你是不是瓦楞僧?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抄你家,你能怎样? 井底之人答道: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游飞白!慕道堂执事大徒弟。我要将你心肝摘下来,下酒。 暗三门之中有大徒弟和小徒弟之分,并不是指拜师先后顺序,是指所肩负的责任不同,一般大徒弟都有兴门旺业的责任,一生劳苦,为了宗门奔波不息,且不能自己留下余财享受,遇到外敌灭门的事件,也要一马当先,死而后已。小徒弟就不同了,虽然只能学宗门中某一个道门,不能窥门中大乾坤,但乐得轻省,没有太多责任使命,学个一手半手的,就出师下山,闯荡江湖,发了财给自己买宅子置地,娶媳妇生娃,其乐融融。因此暗三门人在介绍自己时,报师承名号,如果是大徒弟往往会着重说明自己的身份,为的是博得对方尊重。 原来瓦楞僧叫作游飞白,乍一听,很风雅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艺名,当年慕道堂万鸿宝收徒时给起的。当下我戏谑道:老游,你在井里这么多年做什么?刚才你说把我心肝摘下来下酒,我问你,你那井底有酒吗?这么多年你吃什么度日?整天在井水里做什么?那些宝器都被你用来干什么了? 我一连串的问题,游飞白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好。我怕他不和我聊了,急忙刺激他道:你刚才说摘我心肝,你得有手段呀,刚才我用水泡封井就把你吓回去了,你吹什么吹? 我没想到游飞白是个急脾气,脑子不拐弯儿,试想一下,如果脑子会拐弯儿,绝不会给人家当大徒弟的,都去做小徒弟了。 游飞白向我叫板道:有本事你在今天日落之前,进来把我给杀了,否则我今晚给你抽筋剥皮。 我戏谑道:吆吆吆,你别激动,还抽筋剥皮,你当我怕你啊,有本事你现在就给我抽筋,上来,来来来。 游飞白在井底极为生气,大吼一声道:姓王的,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下来先把我杀了,你爷爷今天就能把紫鳞蛟收在自己麾下。 我一听紫鳞蛟,知道是井底那头龙类了,因此哈哈大笑,刺激游飞白说:这么大年纪,你说这话不怕人笑话,赶紫鳞蛟这种事,是我们赶虫人的活,你个驾阴兵的,狗拿耗子。哈哈哈哈…… 游飞白又是大吼一声,叫道:王得鹿你给我听清楚,爷爷这次驾的就是紫鳞蛟的阴兵,这老蛟,早就死了,威灵却不曾散,爷爷我花了五十年让威灵重聚,眼看就要成功,今夜比让你血流七步,把你肠子挂在树杈上喂野狗。 阴兵我不了解,但龙类阴兵鲁虾蟆却给我讲过一次,我一听这个,不再言语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继而天泉井口,一道绿光又直冲牛斗,井里面一阵冰刃碰撞之声,我知道,这是阴兵要出来护主。 第二百七十一章虫套虫 我和鲁虾蟆相处的日子里,亦有许多闲散的时光,有一天鲁虾蟆给我聊起一出豫剧,叫作张大侃遇到胡砍砖,胡砍砖是山西人士,张大侃是济南府人士,两人赶天下第一会相遇,即泰山会,张大侃说多年不走山西道,不知近几年年景如何,胡砍砖就说,哎,四十年没下雨了。 张大侃就问,四十年不下雨百姓们吃什么?胡砍砖就说好在收一年能吃八十年,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反正一个是大侃,一个是砍砖,一个吹自己媳妇娶来满了三百六位,一个说自己儿子一千三百员,一个说元宝带了三百船,一个说是张玉皇的干亲戚,家里一颗豆莓蜿蜒数千里,王母从豆莓根处往藤尖边走,来回走了二百年…… 鲁虾蟆能说全本的张大侃遇上胡砍砖,我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大笑之余,我对鲁虾蟆说,这张大侃和胡砍砖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就好像……就好像,那谁碰上谁…… 我正词穷的时候,鲁虾蟆若有所思的说道,就好像分身将遇上阴龙兵。当时我知道分身将是何物,天下斗物,生铁孩排名第七,第五就是分身将,我就问鲁虾蟆说,分身将很厉害吗?鲁虾蟆摇摇头说,和厉不厉害没有关系,这两样东西最令人头疼的就是神出鬼没,分身将是一石头人,能影幻十二体相,飘忽不定,最难防,倘若抓住分身将,倒是治他不难,但一旦抓不住,就坏了。故此与分身将对敌,胜率只有十二分之一,第一下找准了真身,一下就取胜,找不准,等死即可。 我当时仰着笑脸问,那阴龙兵是个什么东西?鲁虾蟆说自己也是听人讲的,没见过阴龙兵,只听说这阴龙兵死去老龙所化,为驾阴兵之人所使,不是说此阴兵多么厉害,而是这东西无形无体,这种东西有个破法,会了破法,胜它不难,但不知破法,无头苍蝇一样往上撞,很容易惨死。 这是我对阴龙兵的最初印象,暗三门江湖广大,比阴龙兵厉害之物,多如繁星,但能比这东西阴的,凤毛麟角,估计只有十二分身将。 所以我听完游飞白的豪言壮语,立即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很有些忌惮,又是难缠的一仗。就像阴曹狱火一样,如果知道破门,从村子里拣选一哨扛着锄头的后生,都有胜算,可是不知道破门,连林慕蝉都着了道。说句很客观的话,林慕蝉身为飞天夜叉,白云深处出入无挡,在小青龙爪下全身而退,那柄神农古镰乃上古奇兵,不是白给的镴枪头,都差点命丧狱火之下。诚然合我们众人之力,和游飞白拼到最后,不怕降不住他,可是他随便使个阴招,伤我们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由此我心生怯意,暗三门中谁也不好惹,自己仗着艺高人胆大,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帮人已然如同我亲友一般,折了谁也不合适。 天权井里绿光照耀,井里的阴兵叮当乱响,前赴后继的要往外爬,可是被井口那铁栓给挡住了,出不来。想来那铁栓不能自己抽去,抽取的过程应该很复杂,否则不足以挡住井下众多阴兵。游飞白鼓动阴兵奋勇堵塞井口,好像意不在战斗,而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指不定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我对着井口大声喊道:我说老游,别火气那么大,何必一张口就讲打呢?咱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井里游飞白怒道,你毁我泥俑,杀我老狗,拐我鬼雀,现在和我谈谈?有什么好谈的? 我想了想,得找一个重量级话题才行,要不然游白飞真去井里忙活,我还真没有十足把握下去拿他。我当即喊道:老游我问你,你们慕道堂不是驾阴兵的堂口吗?干嘛要出什么通书,还把璇玑玉匣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把璇玑玉匣弄得手,你们偷偷摸摸自己去不就完了吗?其实我也要去紫云山的,既然你们通书印的满天飞,想来不怕暗三门中人士都去吧,你要是真有本事杀了我,我去不成紫云山,你师父高兴吗? 本来我是想和游飞白胡诌八扯一通,反正是耍贫嘴,甭管哪句话戳到点子上都成,也是个光撒网,少逮鱼的路子。我的那番话语只不过是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事不知哪里有些不对,竹筒倒豆子说出来,结果还真叫我说中了,真就是那么回事。如果想私吞璇玑玉匣,何必印在自家通书之上,又联想起东海伏波兽,明明可以自己亲力亲为,为什么要在战场之上临时将我收编,让我去寻什么璇玑玉匣,这东西到底为何物,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事?布局都甚是奇怪。 游飞白并不是个和尚,只是天生头发少,气血不足,当年转移妖兵之时,因为使得手段太仓促,直到解放军打进庙门,都没运完妖兵,故而没跑的了,是以被擒,传出一个瓦楞僧的名头。 游飞白在井底说道:你说什么?你这一路是要去紫云山? 我答道:对,是去紫云山。 游飞白井底喊道:这么说的话,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随身物品宝器都得交给我。交给我之后,你可以自行离开。这事就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紫云山也好再次相见。 黄金童在井旁喊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饶我们不死,我们要饶你不死才对。有本事你就上来。 井绳已经被石鳞兽的水泡包裹住了,游飞白只要上来,必被水泡所擒住,只要我不破那虫法,一时三刻之后,游飞白定被憋死在水泡之中。 不过,我发现,游飞白似乎也在和我拖延时间,既不想上来,也不想我下去,好似也在等待着什么,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黄昏时分,阴龙兵可以祭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我看看天色,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两个小时的光景。 我觉得我们赶得日子口儿不能这么巧,偏偏今天见到游飞白,正是他功成之日,我觉得这不可能。里面肯定有猫腻,既然游飞白口口声声将阴龙兵抬出来,说明他早就能使唤那东西了,至于为什么不用,我说不上来。 黄金童和张舒望也觉察游飞白有异,黄金童眼珠子叽里咕噜一转,对我说道:得鹿,你先把这水泡给解了,咱们下去会他一会,这小老头不敢上来,只是虚张声势。 张舒望道:那咱们就敢下去吗?井里面可是他的地盘,万一紫气能杀人怎么办? 柳向晚在一旁帮衬黄金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林慕蝉道:下去不妥,既然是个驾阴兵的,咱们得小心他偷袭,关键是咱们不了解他手段,一招鲜,吃遍天,略微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着道儿。 黄金童道:看不出来吗?这老头在等待着什么,如果遂了他的心意,万一一会将咱们全盘打尽如何是好? 我小声计议道:咱们最好不下去,想办法把他弄上来,我有个主意,石鳞兽吹的水泡,能圈禁人,圈禁之后,并不是当时就死,里面还是有空气的,咱们把猳道士放在水泡中间,让猳道士使法把游飞白拘上来,我再让石鳞兽动用虫法把猳道士放出来,留游飞白在水泡之中。这是个虫套虫的使法,要学演虫兵,必先学这个,是鲁虾蟆的绝学。然后我告诉游飞白一会就气尽而亡,让他把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如何? 林慕蝉道:为什么不用山坠子拘人? 我无奈道:山坠子太慢,瀛图在水泡之中不好铺啊。 黄金童说道: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我让石鳞兽在玉衡井边重新吐了一个大水泡,林慕蝉抱着猳道士近前,猳道士在林慕蝉手里百般挣扎,因为它知道石鳞兽是个什么东西,也清楚所吐的泡泡有多么危险,是以抓挠林慕蝉,企图挣脱其手。林慕蝉也觉得有些不忍,黄金童在旁边伸了一把手,直接让猳道士触碰到了水泡上,猳道士瞬间被吸进水泡之内。 猳道士坐在水泡之内,对林慕蝉怒目而视,那意思哪有这种主人,把自己宠物往火坑里推。林慕蝉在水泡外面说道:你别急,一会就把你弄出来,你把井底下那人给拘到水泡之中,要快,他一进去,你就可以出来了,听话啊。 猳道士虽不能言,却懂人语,因此从不用演虫法,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它送给林慕蝉,只因这东西好使。猳道士在水泡中没有办法,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石鳞兽,我正在用石鳞兽解玉衡井口的水泡,我怕猳道士拘游飞白的过程中,玉衡井口有水泡相拦,猳道士不能隔瓶取物。就在我解掉玉衡井口水泡的一瞬间,猳道士运起虫法,水泡中一阵白光闪过,游飞白被猳道士拘到了水泡之中。 那水泡就在玉衡井旁边,游飞白头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被拘人的虫法整的昏头晕脑,我略等片刻,对水泡内游飞白说道:知道我这水泡的作用吗?我问你点话,你快说,否则,待会一准死在水泡之中。 就在这个当口,林慕蝉慌忙喊道:王得鹿小心,先别急着盘问,先把玉衡井用水泡封住,紫气又往外冒了。 我慌忙让石鳞兽使虫法,又吐了个泡泡重新封住玉衡井口,游飞白说出一番话后,我才知道,林慕蝉救了我们大家一命,没有井口处那个水泡,在游飞白死之前,我们大伙都得死。 第二百七十二章炼宝改气 游飞白在水泡之中楞了一会,见我问他话语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他这一生只有头二十几年于尘世活动,后几十年全部消耗在了井里,在执着方面,游飞白颇有胡解放遗风,没有师命吩咐,谁也不会傻到坚守一口枯井几十年,作为大弟子显然是称职的。由此我也推断的出,游白飞是受慕道堂万鸿宝的命令来的,在此甘于寂寞,一待就是小五十年,这阴龙兵肯定对万鸿宝至关重要。游白飞是万鸿宝安插在枣花峪周围的办事人员,当年帮助国军运兵,只是副业,主业还是给万鸿宝物色阴兵。由于长期的井中生活,他对暗三门的了解还不如我多。因此被猳道士拘进水泡之中,一脸茫然。 但对这个水泡他还是很忌惮的,毕竟刚才在井底,亲眼看到水泡封住井口,并不破裂,知道有异。当时游白飞并不回答我的问话,而是站起身形,对着水泡挥拳踢腿,想从水泡中破壳而出,可不论他如何折腾,那水泡就是破不了,他走水泡也跟着走,游白飞是不敢走出院门的,他比我们更担心破相,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任务在身,否则也不会几十年来屈居井底。 我让石鳞兽使了一个虫法,点了猳道士,就在游白飞挣扎乱跳之时,水泡移动,将猳道士漏了出来。我站在水泡之外,对游白飞说道:你别折腾了,少使点力气,你还能活的时间长点,这么剧烈运动,一会就会把空气耗尽,还是留点力气回答我的问题吧。 游白飞张口谩骂,唾沫横飞,但我并不在意,反正已经控制住了此人。我见水泡还有些大,一时半会憋不死他,就用丛芒拿他,拿的他满地打滚,水泡都不曾破,石鳞兽还能控制水泡,水泡滚得远了,石鳞兽就吐吐舌头,水泡放佛被牵着一般,裹着游白飞叽里咕噜的滚回来,我看着游白飞满地打滚,痛苦样子也有些不忍,思忖道这人不能强取。林慕蝉和柳向晚向我投来不屑的目光,我知道她俩比我心还软。想从游白飞口中套出话来只能另想它途。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虫书有言,山坠子瞪眼迷人,所迷之人心性全空,我觉得那可能是处于催眠状态,虫书虽没有讲明此法,但我可以试一试,也许套人话语十分有用。我当即给游白飞解了丛芒虫斑,招呼山坠子近前,让它瞪眼迷人。 山坠子迷住游白飞之后,游白飞眼睛空淡,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试探着问道:游白飞,我问你话,你要实话实说。 没想到游白飞在水泡之中点了点头,果然是催眠状态。不过游白飞在井底时,山坠子有力使不上,其法必须是眼瞪眼看着对方才能使用,有石鳞兽的水泡封住井口,山坠子不能凑到井沿处,否则就被水泡吸入其中。石鳞兽吹水泡下井拿游白飞也不妥,水泡大了进不去井口,水泡小了,装不下游白飞。故而猳道士拘人是最好的选择。 黄金童见状说道,早知山坠子这么好使,我就不用费那么大劲审讯宋高卓了,差点毁了我一双旅游鞋。宋高卓在一旁听了气的脸发白,如果此时黄金童掉到宋高卓手里,我估计宋高卓会一刀一刀的将其鱼鳞剐。 我见水泡越来越小,在下午的阳光下,泛着五彩,知道这水泡要杀人了,急忙让石鳞兽将水泡解了,嘱咐山坠子,千万不能松了虫法,一定要用眼神把游白飞牢牢拿住。 目前山坠子是我最稳定的一头虫,不但通灵,而且很少失手,急了奋不顾身护主,我对它很放心。 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慕道堂如何得知璇玑玉匣下落的? 游白飞眼神空洞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第一个问题失败。 我又问,万鸿宝为什么要在通书上印下璇玑玉匣的消息,然后广为流传? 游白飞说道:为了让暗三门人事齐聚紫云山。 我继续问道:为什么要齐聚紫云山? 游白飞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看来万鸿宝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游白飞,游白飞只不过是其座前一个大弟子,不可能参与慕道堂的许多重大计划。 我问道,那你来枣花峪五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游白飞答道:起初为了天权阴兵井,第二天发现了死去老龙,龙是死了,威灵不曾散尽,其皮囊半夜仍然会叫,我就留下来驾阴龙兵。 张舒望问道:那头尾火老狗和惶惶雀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说是你养的,你又不是赶虫人。 游白飞只回答了四个字,日久相熟。 我身为赶虫人自然明白这层意思,与虫类或者妖物相处中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时间一长就会互相建立信任,互相预警,互相扶助,万物有情,有些时候动物比人更加可靠。 我问道:阴兵到底是何物? 游白飞还是回到了四个字,怨气所化。 我点点头又问,天权井里传说有百万阴兵,是何物呢? 游白飞说,那井是古之池塘,内有蝌蚪无数,一日地陷,于地中长成蛤蟆,后被阴曹狱火锻烧,所丢之魂魄就是那一井阴兵,这也是尾火老狗为什么敢钻下井中躲避仇敌的原因。只可惜这一井阴兵为数太众,我道行浅,不敢驾驭,怕跑到世间破相。 我们和宋高卓都恍然大悟,原来当日尾火老狗逃进院中,将七口井都相了相,一头钻入了深不见底的天玑井中,那井有天然的阴曹狱火在煅烧,同类相吸,尾火老狗就认为那井是安全的。阴曹狱火是天然自有之火,只在黄泉之下,故而深井之中偶然会有。 我说道:你那八卦台何用?谁给你做的感应爽错泥塑,你在水下又做了些什么? 游白飞说,八卦台是浮台,我不能长期生活在水中,还得有地方放置泥俑,泥俑不能见水,否则我水下就不能呼吸了。八卦台上面放置泥俑,下面还有一间斗室,我日常生活其中。感应爽错泥俑人是万鸿宝得知阴龙兵消息之后,派人给我送来的。我在水下为了驾阴龙兵。 黄金童就问,那你吃什么? 游白飞说道:井中有鱼。我并不是常年呆在井中不上来,午夜时分经常出来溜达,在田野庄稼地盗人家粮食。 我知道游白飞所说的驾,和我们赶虫人的赶是一个意思,都是为了获取。我惊问道:你驾阴龙兵驾了小五十年?这不可能。 游白飞说道:此阴兵早已驾成,只是不敢引它出来。 众人听此言语,都大惑不解,纷纷问道:那是为什么? 游白飞说:这老龙生前有一子,为一小青龙,知道老龙困于井中,此物恋父,俟守其灵。只在青云之外看护,它能感应老龙死灵气息,并希望老龙遗灵能安眠于此井,不被打扰,因此我若引阴龙兵出来,它必横加干涉,我有性命之忧。老龙最初不是被井道卡死的,而是游于七井之中,几百年前,天玑井蹿了阴曹狱火,老龙是不小心被烧死的。烧死之后,其灵丢失,徘徊不能升天,其子小青龙常常祭奠,如果贸然将阴龙兵引出,小青龙必来相杀。因此我在水下不停的用宝器炼化老龙尸身,以其改变阴龙兵之气,让小青龙无法感应,刚才那阵紫气,就是阴龙兵所散发出的,是对小青龙的一种试探,看看小青龙是否还能觉察的到,我在月前炼化一器,小青龙的感应已经若隐若无,十分迟钝了。我今天在水下又炼化一器,自信能盖住老龙生前灵性,不被小青龙感应。 我听了这些话,有些感慨,暗三门斗法常有戏剧性,明明老龙比尾火老狗厉害,但不小心被阴曹狱火烧了,也难逃死运。明明魏庆洲比我厉害,却被我偷袭成功,死了半条命。当两个人手段都能置对方与死地,有时候拼的是运气。 林慕蝉一听小青龙三字,立即撇了撇嘴,言外之意,可别是当日盗云茧所遇到的小青龙。天上的活都归林慕蝉管,一听小青龙,林慕蝉不由泛起愁容,交过一次手,知道其厉害。 炼宝改气之说,我之前就听鲁虾蟆讲过,有一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我虫斑在身,思恋家乡,不由得垂泪两行,鲁虾蟆为了安慰我说,当年有人会炼宝改气,只可惜为师年老,访不到这种高人,日后你行走江湖,可以探访一番,只要有足够多的宝器,请人炼化到你身上,气息必然改动,说的俗点,就是一身宝气,届时雪玲珑就感应不到你原来的气息了。前提是的搜来许多宝器,改宝气,靡费甚巨。 宋高卓闻言,大呼原来如此。困扰他几十年的谜团终于揭开,游飞白向他勒索宝器,是为了改变阴龙兵的气息,不让小青龙追究。 黄金童一听游白飞话语,大叫道:原来你把勒索来的宝器全毁了?你这个败类,焚琴煮鹤,全不知珍惜,我们怎么发财?怎么发财? 黄金童大失所望,原本发财的计划一下子烟消云散,显得颇为失落。 游白飞说道:井底还有几件没用的宝器,但我不能给你们,那是我和宋高卓的。 宋高卓上前啐了一口道:呸!那都是我的,你这么多年来,凭什么骑在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勒索宝器,那都是我刀头上舔血,换来的。 游白飞被山坠子眼神定住,并不恼怒。 我对宋高卓说道:得了吧你,你是抢别人的,都是些不义之财,还有脸说! 我没想到今日能碰上会炼宝改气的人,就问游白飞这一手是跟谁学的。 游白飞说慕道堂他师父那里传来的法门。看来慕道堂的确不容小觑,是个极其神秘而又强大的组织。 林慕蝉问道:你的初心是要杀我们吗? 游白飞说道:我不知道凭自己本事能不能斗过你们,但我没想杀你们,因为你们是要去紫云山的,我如果能杀你们,师父那里没法交代。师父希望暗三门的人齐聚紫云山。 游白飞说的全是实话,因为他自己处在无意识状态,不会说假话。 柳向晚过来对我说道:得鹿,你把井口的水泡解了吧,让井中冒一冒紫气,看看小青龙还能不能感应的到。 我觉得柳向晚说的在理,当即用石鳞兽解了那井口的水泡,几分钟后有淡淡的紫气冒出。十分钟后,紫气逐渐浓烈,直冲天际,过不一会,原本响晴的黄昏,本是万里无云,不知哪里聚来几片黑云遮天蔽日。 张舒望说道:云从龙,风从虎啊。 此话一出口,黄金童冲游白飞说道:你个笨蛋,这么点事,折腾了几十年还没干好,这是小青龙要来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二斗小青龙 林慕蝉开始紧张起来,当日浓云之中,林慕蝉斗过小青龙,还被小青龙咬了一口,至今手上都有疤痕,她戏称之为龙齿疤。当日苦斗小青龙,那小青龙会吐火,但在空中吐火,根本伤不了林慕蝉,林慕蝉轻松躲过,却被小青龙一口无形无色的清气围住全身,林慕蝉并不知危险所在,小青龙口吐一枚龙珠,林慕蝉周围的清气立即冻结成冰。虫书也有印证的记载,有白龙吐水,青龙凝冰之语。林慕蝉被冰冻结,整个成了冰坨子,直溜溜往下掉,要不是飞镰救主,那一下就摔死了,后来林慕蝉逼的没有办法使了个分云追电,疾飞而去,抢了云茧,按下风头,直奔下届,好在小青龙担心破相,没敢追下来,林慕蝉则落在石家庄上空,有雾霾浓烈,没有显露身形,归来后几日唏嘘,一是惊奇于世间竟有龙类,二是为了捡的残生,后怕不已。也是为了向我絮叨絮叨,为了你多么不容易,让我心疼一下。 林慕蝉早就给我讲过云事,早春之日,本不能有乌云密布,夏云与冬云有本质的区别,夏云凝聚成包,风推电闪,来去匆匆,须臾能遮天蔽日,已而则风开云散,是以夏天可以下隔路之雨,路一侧下得瓢泼倾泻,另一侧滴水不落,就是这番道理。冬云不同,常常万里堆积,铺展乾坤,无边无际,即便风力迅猛,一日半日,吹散不尽,下起雪来,非是将浓云下尽不会停歇。早春之时,风头渐变,吹面不寒,湿气始生,云层也介乎在夏云与冬云之间,即万里堆积,又有些凝聚成包,端午一过,夏云才占住天际。 众人宁神举目,纷纷向天际望去,那片浓云来的蹊跷,整个盖住枣花峪,不偏不倚,恰在头顶,云涛滚涌,翻转奔腾,云色青灰,一望之下,不是夏云,也不是冬云,自成怪云。暗三门之外懂云的人不多,早年间的老农会看云识天,可惜在目下村庄之中,识天老农渐渐作古,如今新一辈的农人都关心天气预报,没人傻呆呆的看天了。早春时节,并无春雷,所以只要那云无有电闪雷鸣,识破者并不多。但此龙驾浓云压境,也是冒着很大破相风险的。看来云层之内,定是摇光井死龙之后,游飞白炼宝改气不力,并没有盖住阴龙兵的气息。这也不怨游白飞,炼宝改气属于斗宝炼宝的范畴,楚凤楼有亲传师父,学了那么多年,尚属半吊子,更何况游飞白这种速成班,只靠慕道堂一本小册子,自己揣摩,哪能学得精致。楚凤楼虽通此学,但我们出门之时,已经商议明白,他不能离开韦绿左右,只藏身于车中,暗保韦绿,这是组织上给他的第一要务,故而许多事情他没有参与。 与此同时天权井中号称的百万阴兵,绿光不再冲射牛斗,兵器碰撞之声,也截然而止。并不是云中龙类比百万阴兵厉害多少,此是感应之象,凡水泽之物,俱尊龙为长。天权井中阴兵由蝌蚪所化,被阴曹狱火煅烧其魂,生成阴兵,故而惧龙。 由此我也发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现象,凡有阴曹狱火之地,阴兵就多,会使阴曹狱火的虫类或妖物也爱往哪里凑。 林慕蝉担心的抬头看天,口中喃喃道,会不会是当日我盗云茧时撞见的那头小青龙呢? 张舒望仰着头望天说道:不一定就是那头小青龙,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却不那么认为,虫书有云,龙之为物,占天据海,划星野而游,云天之内,龙以二十八为数,应星宿之列而居。世间龙类繁多,其蛰龙之数,也就是蛰伏于地下的龙类数量,我说不清楚,但飞龙之数一定是二十八条,占满二十八宿。多一条,天雷阵阵,必诛之。当然少一条,地下蛰龙虎争先恐后的填补而上。林慕蝉遇到的那青龙虽小,但能飞龙在天,说明有一些本事,不可小觑。 林慕蝉说道:王得鹿,要不然咱们把玉衡井口用水泡封上吧。这小青龙不好斗。 我说道:不,让小青龙下来,咱们给游飞白解决这个问题,算是给万鸿宝一个见面礼。到了紫云山,好说话。 面对万鸿宝的江湖迷局,我们目前难以知晓其麾下慕道堂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有句话我记得十分牢靠,有情皆虚假,无利不江湖,万鸿宝力邀暗三门江湖人士齐聚紫云山,看璇玑玉匣出世?那是人人争而囊之的东西,如何就大张旗鼓恐人不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阴谋。万鸿宝绝不是为了振兴暗三门江湖事业,光大门楣,此方面做的最执着的非文若山莫属,老文一张口就是传这个票子,你给我多少多少的钱。一听就接地气,让人有可靠感。万鸿宝此事做的太虚。我必先讨好其人,再作打算。我降住云中飞龙,对我们大有裨益,一方面就我个人而言,这是一项傲世成就,将来少不得在虫书里大书特书。另一方面,紫云山一会,不知道情况如何,多一条飞龙坐镇,心里有底,此时已经和游飞白撕破脸,紫云山见面,少不得师父替徒儿找面子,不如就此事和好为妙。 林慕蝉却说道:感情不是你出力,斗那小青龙还不得我出马?我不去! 林慕蝉说话间小嘴一噘,其实是在撒娇,我明白。但我得装作不明白,要不然就没意思了。我佯装无奈说道:好好好,不叫你去,咱们都站在地上,等那东西下来,你先认认是不是那条小青龙。 林慕蝉见我如此说话,误以为我认了真,说道:实在不行,我可以再勉为其难一次,你别…… 我说道:小青龙在空中,只有你一个人与它打斗,但在地上,咱们一众人,实在不行,再把楚凤楼叫来,人多力量大。 话虽如此说,其实我心里早就想好对策了,如果乌云深处,果然是龙类,我王得鹿也在虫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赶虫人一生之中,能赶成什么虫,全靠造化,并不是每个赶虫人都能赶一只在天飞龙的,鲁虾蟆当年一口屠龙药,药杀龙鳞道士,就在虫书后面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多言,这种经历其实是要被后人诟病的,因为龙鳞道士是个活生生的人,赶虫人并不以杀戮之事为光彩。虫书开篇有八个字,敬天悯人,爱虫惜生。赶虫一脉并不是要荼毒生灵,只因异虫在世,逆天而行,如果全天下奇虫遍地,还叫普通生物活不活?就像羊太多了,必有狼一样,要不然草原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我如果赶成功,那是实实在在小飞龙,则比我师父要出彩。 林慕蝉说要不然我上去看看?没等我说话,黄金童叫道:林慕蝉你刚刚受了一次伤,你看脸上的血痕啊,这次不用你了,我来! 我惊讶的回头看看黄金童,黄金童急忙跑回屋内,不一会举着一个蜡烛一样的东西走了出来,那东西上还燃着一团小火苗。黄金童走来,得意洋洋的说:尾火老狗的尸体我都拾掇好了,你看这尾巴上的火一直不灭,我把它切下来了,这东西对付什么小青龙小黑龙,好使!你们想啊,老龙都是被阴曹狱火烧死的,我这就有阴曹狱火的火种呀,当然狗皮我也都开剥了,肉和筋骨都在,要不是血煞珠打碎了狗头,那皮还完整一些,可惜了一张好皮子,那些东西有什么异用,现在还不清楚,我估计找个识货的,能卖个好价钱。 黄金童满脑子是钱,但是关键时刻还真有招,掉不了东西,尾火老狗死后,赶紧将尸体处理了,该用的用上,该卖的卖掉,也算是物尽其用。 柳向晚注视着玉衡井口冒出来的紫色烟气说道:阴龙兵会不会出来? 张舒望道:不会,阴龙兵早已被游飞白驾驭成功,他现在处于无意识状态,阴龙兵是不会出来的,所散发出的紫烟,只不过是炼宝之余气,带有阴龙兵气息而已,不用担心阴龙兵。 我觉得张舒望此言在理,要出来的话,开井时早就出来了,用不着现在才出来,只因没有得到游飞白的命令,故而不曾出井。 那乌云将小院盖得严严实实,斜阳已经落下了墙头,眼看就到天黑时分,我胸有成竹的对大伙说道:大家放心,天色黑下来之前,云中飞龙是不肯下来的,怕破相,当日那条小青龙,追林慕蝉时,就没敢下届来追,大家各自做好准备。 说完话,我转身回到宋高卓的堂屋之内,将龟甲百兽囊从肩头卸下,打开囊口,开始一张张烧虫符,要让血煞珠出来,烧到第九张,血煞珠从百兽囊中飞了出来,我一阵惊喜,上次烧了十四张,才感应的动,这次只用了九张,我开始猜测,血煞珠是不是需要反复烧符磨合,直到最后和赶虫人心意相通呢?今后是不是用的符愈来愈少呢?如果真是这样,我得拿血煞珠练习一番,反正一路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 血煞珠一落地,绕着堂屋中一把椅子转圈。 就在此时,屋外一阵黑风卷过,林慕蝉大叫一声:大家小心,就是它,就是那条小青龙! 第二百七十四章二斗小青龙2 我闻声出门看时,十分震惊,入暗三门江湖闯荡以来,从没有如此震惊过,小院当中赫然趴着一头巨蜥一样的怪物,全身青色,越有两米来长,碗口粗细,尾巴卷曲着,尾端有个像蒲扇蒲扇一样的鳍,鳞甲之上好似挂着些许粘液,头不大,类似蛇头,不像画中或者雕刻物上的牛头形象,鼻子上有须,非常大。虽与传说中的龙大体想象,却又有不尽不同,我开门步入院中之时,赶紧关了宋高卓堂屋的门,以免小青龙看到血煞珠。只觉一股腥味直扑脑门,小青龙非常腥气。 那小青龙匍匐在地上,四爪虽然站立,肚子却还贴在地上,因为脊背浑若无骨。小青龙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林慕蝉,林慕蝉则弓着腰,和它四目相对,那是林慕蝉要起飞的架势。我急忙叫道:林慕蝉,慢慢后退。不要开打,不要开打。 林慕蝉熟悉小青龙的套路,先给一口火,喷火不行,就口吐清气,那清气无色无形,说不准绕到谁身旁,不能觉察,然后口吐龙珠将那清气冻住,人便被封其内,挣扎不得。好在林慕蝉和它交过手,最起码我们还知道小青龙套路。 不过小青龙一落地,山坠子慌了,这怪不得山坠子,小青龙乃鳞介之主,游离于九天玄地,自有一股威气在,山坠子恐慌是必然的,就像食草之虫见了虎豹之虫一样,天性使然。 山坠子这一分心不要紧,游飞白失控了,晃了晃脑袋,忽然瞥见了小青龙。游飞白倒不像我们那样惊奇,因为摇光井内有龙尸。他炼宝改气多年,那龙尸估计都已经摸索遍了。但是他非常紧张,以为小青龙要找他来算账。后来我得以知道,游飞白井中那个八卦台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封住井口,小青龙即便知道他在井底练阴兵,也进不去。 宋高卓也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爬不起来。 我当即大声喊道:游白飞,你别乱来,我给你处理这小青龙,让你把老龙阴兵驾成,咱们前账一笔勾销,你要是个爷们儿,就爽快点,这事行不行? 游飞白脑袋回头看了看我,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青龙,说道:行,我这人就喜欢简简单单,直来直去,你若真能给我处理了小青龙,前账一笔勾销,咱们相逢一笑泯恩仇,好好喝两杯。 我何尝不知道他是个简单的人,但凡有点心机,谁会给万鸿宝在这井里蹲上五十年监狱。我当即叫道:那好,你闪到一边去,驾好你的阴龙兵,别让它出来捣乱。剩下的事,等我处理完小青龙再说。 游飞白竟然面露激动之色,想想自己五十年岁月,一直在处理这件事,乍闻有人帮忙解决,岂能不喜上眉梢?游飞白也是有苦难言,过后我才知道慕道堂力量虽然雄厚,却分支太广,各路人马任务都狠繁重。所以抽不出人手过来帮忙,凭一己之力,很多事情不好做。 一声低沉的牛吼声,将我的视线拉回小青龙身边,凡龙类叫声都似牛吼。早在柳树沟之时我就知道,鲁虾蟆给我讲过龙类十三篇,说龙会脱骨,龙类飞空属于不翼而飞,没有翅膀怎么飞呢?曾经困扰这幼时的我,鲁虾蟆就对我说,你知道龙为什么能大能小吗?就是因为可以脱骨,骨节能够脱开,但骨断筋连,有根筋能连着,这筋可以伸长可以缩短,就是我腰间缠绕的打兽龙筋,脱骨之后,内生龙炁。龙炁膨胀后,可以将龙类托起浮空,所以龙其实都很轻,伏地之时必然很小,在天之时,必然很大,但林慕蝉初遇小青龙时,小青龙很小,不过林慕蝉也说过,白云之上,风丘众多,只要不是太过沉重,浮在风丘之上,并不困难。我猜测鲁虾蟆所说的龙炁是氢气,龙类体内可以自产氢气,然后浮空而去,在天上摆尾而飞,因此尾端非常大,像个蒲扇。也正是因为龙类体生氢气,所以都会喷火。至于龙珠的手段道门,可能不同的龙种,功用也不一样。 当然很多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龙类飞空机理大致如此,要不然就和林慕蝉蓝翼一样,无风自推,好似美国新发现的115号元素一样,本身就是个反引力的东西。 我正狐疑思索之间,小青龙低头又冲着林慕蝉一声怒吼,扭动着身躯往前爬行,摇头摆尾,步履蹒跚,像极了蛇类,一人一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继续嘱咐林慕蝉道:慕蝉千万别动手,别动手,慢慢往后退。 林慕蝉看到小青龙步履蹒跚,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挺直了腰杆慢慢向后退去,她知道自己在地面上行动不及天上,但见到小青龙在地面上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行动迅猛,多少松了一口气,往后退的同时,黄金童一声口哨,生铁孩吱呀吱呀的冲了上去,冲着龙头就踢,小青龙爬的虽然慢,但躲闪却很快,嗖的一下,将头一摆躲过,紧接着一口火喷了出来,原本生铁孩不怕火烧,所以生铁孩不知躲避,结果一口猛火喷出竟然泛着蓝色,我就知道那火力绝对不弱,生铁孩瞬间淹没在了一大团蓝火之中。 待到生铁孩觉察不对,跳出火团时,胳膊都烧红了,看那胳膊通红耀眼,似乎有些发软,黄金童见蓝火奇热,慌忙召唤会生铁孩,自己冲着小青龙冲了上去,将尾火老狗的尾巴举着,朝小青龙大喊大叫。 张舒望祭起毒石飞针,问我道:王得鹿,这小青龙咱们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我慌忙说道:当然是要活的,不过你先用毒石飞针打打它看,我估计它是不怕那毒。 张舒望一听,祭起毒石飞针,嗖嗖的向小青龙打去,我本以为小青龙会立即腾空而去,没想到小青龙根本就不躲,任由飞石来打,那毒针碰到小青龙鳞甲上时,竟然磕出了火星子,怪不得鲁虾蟆当年药杀龙鳞道士时要掀牛天玲的龙鳞甲,原来这东西如此厉害,大有刀枪不入的架势。 张舒望大惊,针上是剧毒,虽然不知道对小青龙效果如何,但如果能扎进体内,最起码起到骚扰作用,没想到那龙鳞甲坚硬如铁,张舒望一看,只有龙目处没有披甲,张舒望凝神聚目,要用飞石扎龙目,可是这个何其难哉,本身张舒望年老眼花,控制飞石毒针不像年轻人那么精准,又加上这道门是初学,正所谓人过三十不学艺,他也学得不精道,小青龙稍微一晃脑袋,那针就扎不进去,只在小青龙目前乱飞,不过这下倒起到了骚扰作用,小青龙左躲右闪,只是不让毒针刺目。 我则在默默的等待时机。柳向晚抱着吞吐兽防备小青龙向我们吐火,只要它靠我们太近,柳向晚就使风,林慕蝉神农古镰在手,却不敢飞天,她怕自己飞天以后,小青龙也跟着飞天而去,破坏我的计划,从我的话锋中,她已经听出我成竹在胸了,一方面我没有做什么作战安排,另一方面我无动于衷的站在堂屋门口前几米处,林慕蝉就已知道我想引诱小青龙。我不能说出我的计划,因为怕小青龙过于通灵,能够解得人言,一旦计划暴露,想擒住小青龙可就困难了。 所以林慕蝉只是往后退,并不靠前。 生铁孩在黄金童声旁,冷却了一会,才缓过劲来,黄金童直接把尾火老狗的尾巴给了生铁孩,递的时候与生铁孩手指一接触,烫的黄金童啊呀一声。生铁孩将尾火老狗尾巴攥在手中,任意挥打,拿火就是不灭。生铁孩无有魂魄,根本就不怕阴曹狱火的灼烧。所以并不担心那火会烧到自己。今番手持尾火老狗的尾巴,又朝小青龙冲去,小青龙果然忌惮,没敢直扑生铁孩,而是朝着生铁孩吐了一口清气。 我暗暗自喜,终于开始口吐清气了。山坠子作为走兽虽然怕小青龙,但丛芒不是走兽,丛芒是物厌之兽,这是虫书的分类,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待哪哪烦,万物不容,久居一地,必然导致那地寸草不生,居于树上,则数木枯死,居于水上,则水腐发臭。人见人烦,兽见兽恼,只能居于核桃之中,住多长时间,核桃也不烂,如果换作葫芦,不出三天就酥了。变天吼和龙类一样,是上古奇兽,并不惧怕龙类,因为它喜食鳞介之虫的脑子,估计小青龙见了它会瑟瑟发抖,我用丛芒灭了小青龙虫法,放出三足变天吼和石鳞兽,杀它并非难事。但我要捉活的,小青龙厉不厉害暂且不论,这种著名的虫类,我赶到手中有面子,即是我不要,送人都成,一出手就能让敌人胆怯,哇呀不好,对方竟然会使龙,多有面子。当时确实如此低估了小青龙实力,小青龙实力比我想象的强,但终不能敌我手下众虫。 我等的就是小青龙口吐清气,紧接着它把龙珠吐了出来,只要龙珠一现,就好办了。我急忙跑到宋高卓堂屋的门口,一把将门推开。 与此同时,生铁孩被小青龙牢牢冻住,我一看那块冰,那里是林慕蝉所说的冰坨子,林慕蝉说话也添油加醋,那是一层薄薄的冰,覆盖在生铁孩躯体之上,如同糖葫芦上的糖浆一般。若论膂力,生铁孩可以说有千钧之力,力能推山,却在冰壳之内丝毫动弹不得,根本就破不了那冰。连林慕蝉也张大了嘴巴,她倒不是惊奇于小青龙的手段,这个道门她早就尝试过了,只是惊奇于神农古镰,我们后来做了一番实验才知道,那冰只有神农古镰能够破碎,其余兵刃全是白搭。 小青龙冻住生铁孩之后,生铁孩手持的狗尾巴,依旧在着火,并没有被冻住。就在我开屋门的一刹那,我大叫一声:大家躲开! 第二百七十五章二斗小青龙3 好在没人正冲屋门站立,血煞珠忽然从堂屋之内飞出,直扑那龙珠,小青龙冻住生铁孩正要收回龙珠,却见一颗血红色的珠子突然杀出,惊得它差点腾空,又见那血红珠子和自己龙珠绕在一起转圈儿,小青龙瞬间双目圆睁,脖颈往后猛然弯曲,柳向晚一看小青龙这表情,噗嗤笑了,说了句:好萌! 林慕蝉恰好退到柳向晚身边,摸着自己手上的伤疤对柳向晚说道:好萌?你要觉得萌的话,可以让王得鹿送给你,那东西我是不要,也不能让王得鹿养着,看见它我就想起蛇来。 小青龙还没赶成,就被林慕蝉给我送人了,小青龙没有那么好赶。而柳向晚微微一笑说:好好好,说定了,我要这个小青龙。 其实柳向晚心头酸酸的,林慕蝉不要的东西,而且是林慕蝉不想让我要的东西,才送给柳向晚,明摆着是给柳向晚喂狗粮。 血煞珠会寻龙珠,这个感克之法虫书没有记载,我少不得记上一笔,血煞珠可以用‘以虫赶虫’的法子赶到手,前提是你得先赶一头小青龙,血煞珠深爱龙珠。我都不知道待会怎么将此二珠分开。龙珠志气也薄,见血煞珠飞来,也就不管不顾,投奔了血煞珠,两珠相戏,互相绕圈,时不时光芒闪烁,时不时剧烈抖动,也许是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欢愉,和人类依依我我差不多吧,珠子的世界我不是很懂。 我趁小青龙错愕之际,赶紧喊黄金童:大哥,快派生铁孩。说完话我从核桃里掐着丛芒使虫法,百宝囊里掏出三足变天吼,小青龙一见三足变天吼,更加吃惊。但三足变天吼并没有往前冲,乍出百兽囊,还不知眼前形势,变天吼眼见血煞珠在和龙珠转圈,确认了一下血煞珠状态,此物自从豹伏山与血煞珠一战,知道血煞珠不好惹,因为血煞珠的意志只被我感克了一半,所以变天吼分不清血煞珠是敌是友。出囊之时,先看看血煞珠情况,以确认此物无害,它方才出手。变天吼差不多是唯一不怕血煞珠的虫,因为血煞珠的记载非常少,我也搞不清楚有什么虫是血煞珠的克星,总之有血煞珠出战,绝大多数东西见了内心深处都先自酥了,根本就动弹不得。小青龙对血煞珠没有感应,也没有交过手,就谈不上害怕血煞珠,不过小青龙有诓骗血煞珠的办法,那就是搭上龙珠和它绕圈。 此时生铁孩手持老狗的尾巴冲了上去,我冲黄金童叫道:大哥,快让生铁孩把尾巴扔了,这不是要抓活的吗? 黄金童慌忙让生铁孩扔掉尾巴,自去小心翼翼的将尾巴捡起来,生铁孩冲上去以后,小青龙仍旧吐了口猛火,但那火不是蓝色的,丛芒已经灭了小青龙虫法,但灭不了人家本能,它天生就会喷火,只不过那火不再带有虫法,是红彤彤的火焰,,生铁孩再次被埋入一团大火之中,生铁孩吃过上一次亏,此次一见有火,立即向后跳,嘎吱一声蹿出火外,结果发现此火并不及刚才猛烈,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火,小青龙不知道自己虫法已被灭,闭着眼睛把那口火吐得如痴如醉。 生铁孩得知火力不行,已经从火中奋勇而出,上前用一双铁手掐住小青龙的脖子,小青龙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烧退生铁孩,双眼一睁,一阵迷瞪,见生铁孩已经在自己身前,慌忙摆过龙尾,使出了龙类最后一招,缠!虫书龙种十三篇不止一次的提到此招,非常严肃的提醒后辈赶虫人,赶龙类之时,如果龙类虫技用尽,千万不能靠近其身,上来就把你缠住,如果是肉身凡体,龙类这一缠之下,骨头都被挤碎,直接将人勒成亚腰葫芦,这个死法非常痛苦,因为极有可能被拦腰缠断,上半身的人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腰以下的部位横在血泊之中,自己疼的撕心裂肺,最后疼死,是种什么感觉? 小青龙将生铁孩缠起,绕了三圈,小青龙的头颈使劲向天空伸去,闭着眼睛想把生铁孩勒死,结果勒的生铁孩一丝展动不得,绷得铁锈咔嚓咔嚓往下掉,胳膊腿弯等关节处,嘎嘣嘎嘣直响,生铁孩血红的双眼忽然有些暗淡,黄金童大叫道:王得鹿你在想什么?没看见小青龙快把生铁孩给勒毁了吗? 我一看小青龙的龙鳞与生铁孩凑擦出了火星子,心中暗赞,小青龙果然厉害,被灭虫法,火烧不力,生生肉搏,能在生铁孩之上,瞬间就把生铁孩缠的死死的,龙筋力度之大,竟能勒铁,而且还不是世间俗铁,乃是上古妖铁。我听黄金童大喊支援,刚开始还想着怎样保全小青龙性命,让哪头虫上去比较合适,眼见形势紧张,索性掏出腰间鹿骨刀来,三指向天,做了个演虫令,身边所有的虫都向小青龙扑去,包括惶惶雀。 石鳞兽乃是鳞介之物,而小青龙是鳞介之灵长,故而石鳞兽天生被小青龙克制,像张舒望、黄金童等赶虫外行人,每每问起我什么虫最厉害,其实血煞珠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有最厉害的虫,只有用的最恰当的虫,当日白盐快鼠不厉害,几乎没有打斗能力,但是用的巧了一样比血煞珠厉害,演虫讲究的是感克,如果对方放出一头石鳞兽,我放出个夜居土穴之内,昼在草叶之上的蹦跶的小灵虫与战,那肯定是自寻死路,如果放出小青龙来,自是旗开得胜,对方见我放小青龙,再放一只吼类,这就是行内人,会打!至于这些虫们到底谁最厉害,哪得看碰上对手是什么虫。 石鳞兽本不想上前,但虫令难违背,只得自己溜溜达达顺着院子的墙角偷偷的前行,意在不引起小青龙的注意,小心翼翼的绕到小青龙的后面去了。 山坠子也惧怕小青龙,但没有石鳞兽那么怕,将爪子往地下按了按,忽然往前一蹿,只见一股黑烟冲着小青龙扑去,这是山坠子的变化之法,山坠子善变化,但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变,黑烟黑幕是常用的两招,山坠子化黑烟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让小青龙找不着北,掩护背后偷袭的石鳞兽。 黑烟团团围住小青龙和生铁孩之后,石鳞兽在小青龙后面偷偷吐了一个水泡,山坠子见水泡袭来,立即现了自己法相,任务完成,从生铁孩肩头跳下来,小青龙刚才被一阵黑烟眯眼,忽然散尽,看见一只狗蹲在生铁孩肩头,伸出利齿来咬,结果只咬掉山坠子尾巴尖上几缕毛,龙虎之物食犬则醉,龙不能吃狗肉,否则一醉不起,但小青龙并不知道这个讲究,正缠着生铁孩,使劲收腹之时,一口冷风将几缕狗毛呛入腹中,就那几根狗毛入嘴,呛得小青龙直往外唚,由此被那狗毛醉的摇头晃脑,鳞甲泛红。 就在小青龙咬狗毛的当口,石鳞兽的水泡飞至,咕嘟一下将小青龙和生铁孩罩了进去,急得黄金童大叫:王得鹿,你这些虫都白瞎,这个时候了还吐什么泡泡,我要生铁孩和小青龙分开,一块困住没用,没见生铁孩快散架了吗? 结果小青龙口喷一口龙火,石鳞兽的水泡竟然触火而化,小青龙作为鳞介之长,果然不同凡响,凡是鳞介之物根本就伤不了它。石鳞兽连困都没困住小青龙。山坠子在旁见小青龙缠的紧,跳起来开始咬小青龙嘴上的须子,小青龙喷火烧山坠子,山坠子闪转腾挪,总之不被烧着,略显狼狈。 惶惶雀只在小青龙眼前迷飞,惶惶雀的道门对小青龙不起作用,小青龙压根就不知道鬼事,所以产生不了幻想。 黄金童见生铁孩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自己手持老妖狗的尾巴,要去救生铁孩,我对黄金童说道,你别急,等会儿,没看我三足变天吼在认真观察吗? 黄金童回头一看,三足变天吼在我脚下伏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青龙的一举一动,黄金童是真急了,叫道:我说你这变天吼能不能行?光看有个屁用,要用眼神擒住小青龙?王得鹿,咱们别抓活的了,一起上去招呼吧,林慕蝉飞天古镰挂龙头,与此同时你用鹿骨刀刺龙尾,我就不信它三头六臂,首尾能相顾? 我说道:先别急先别急,在等十秒钟,我敢断言变天吼在找破绽。 黄金童当真开始数数,数到五的时候,生铁孩身体确实有些变形了,小青龙伸着脖子死命的勒生铁孩,龙类真不是浪得虚名,什么虫法都不用,单凭肉搏,能斗过天下排名第七的斗物,如果不是山坠子骚扰,我估计此时它已将生铁孩勒碎了。 黄金童五字话音刚落,三足变天吼箭一样如一道白光,射向小青龙,就在小青龙昂首之际,扑到了小青龙的项下,一口咬住了小青龙额下第三片鳞。 龙鳞如半月,可都是上玄月,一页合一页,严丝合缝,只项下有一片鳞是下玄月,那是逆鳞!当日牛天玲肯为苏半山报仇就是想借苏半山胞兄的水路入海找龙王点逆鳞,此鳞是龙之灵气所在,也是最痛之处,一旦被东西叼住,一条龙就算瘫了。 变天吼斗鳞介之物,手底下没跑儿。也就是小青龙,换作其他鳞介,变天吼都不需要观察破绽,直接上取开颅食脑。小青龙被变天吼咬住逆鳞之后,全身瘫软,生铁孩得以全身而退,跳出圈外。 小青龙则盘成一圈,瘫在地上,变天吼不敢大意,死死咬住,没有我的命令它是不会松口的,因为它知道,下次能不能咬住这片逆鳞还两说着,小青龙是治住了,可赶此龙虫,却不大容易。 第二百七十六章二斗小青龙4 其实,龙与蛇或者类蛇之虫的区别,全在那片逆鳞上,民间也有俗语,抚了谁谁的逆鳞,一般外物成龙,需要龙王点逆,如当年的牛天玲,修龙道门练的鳞甲宛然也是白搭,必须入海求点逆鳞,否则不能被称作为龙。 变天吼即便再通灵,也灵不过人,它之所以知道这个窍门,只是因为吼之为物,与龙之灵属接近,古代饰物中的吼是龙纹狮头形象,其实是兔形,古书上说吼类噬虎豹,屠龙蛟。但今天来看,要论吼和龙哪个厉害,就不好说了,吼在地上行动迅速,在血煞珠手底下可以坚持到最后,不可谓不猛,但它不会飞。望空兴叹,即便把吼带到天上,也是要晕天转地的。因为虫书记得明白,两足之外凡物不能凌空,凌空必玄。林慕蝉之所以带着猳道士飞来飞去,是因为此物行动时两足落地,四足之物飞空晕的更厉害,所以除了蜻蜓蚊蚋之属,能飞天的东西必是两足或者单足,比如毕方,就是一足火鸟,又比如黄河水夔,此物若是凌空就不晕,因为只有一条腿。 张舒望见我走神,叫道:王得鹿愣着干什么,快!快使屠龙药。 我回过神来道:哪里就使屠龙药?虽然屠龙药我会配,鲁虾蟆也留下了一点点,但不能给小青龙灌此药,咱们不是要活的吗? 黄金童见小青龙被擒住,也十分着急,对我喊道:不杀,那就快点赶,别告诉我你不会赶龙啊? 我摇摇头,黄金童当时就蹦了,叫道:真不会赶? 我说道:会赶,只是还有个问题没处理好,赶不了。 黄金童道:什么问题,倒是说出来,想办法解决啊,你这么木木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道: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还能有什么问题?血煞珠!当初放出血煞珠来,是为套住龙珠,如今龙珠是套住了,可血煞珠怎么收回来呢? 黄金童叫道:这还不简单,你把龙给赶了,它把龙珠收回去,血煞珠不就自己回去了吗? 我说道:我就是怕这个,把小青龙赶了,小青龙把龙珠收回去,血煞珠不见了龙珠,直往小青龙肚子里钻,把龙头给打碎了,岂不还是死龙吗? 黄金童道:不可能,小青龙差点把生铁孩给勒死,怎么就能被血煞珠打爆脑袋,你以为是尾火老狗啊? 我说道:虫书并没有记载龙类铜头铁额啊,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黄金童道:那就先收血煞珠。 我又摇摇头道:先收血煞珠也不行,一是因为此时我很难感应动血煞珠,平时就要烧很多张演虫符,如今见到龙珠,迷了心性,更不好感应其志了,我那一本子演虫符烧完,也不见得有效果。二是先撤走血煞珠,龙珠就解了套,小青龙虽然被变天吼咬住了逆鳞,但却能感应龙珠,让龙珠飞起来打咱们几个人,那还不是砍瓜切菜? 黄金童愤愤的说:那你就等着吧。 我说道:等着也不行,龙鳞发酸,变天吼咬住龙鳞时间长了会倒牙! 黄金童索性不再搭理我,爱怎地怎地,进屋找晚饭吃去了。林慕蝉凑过来,对我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我说道:那你说说看。 林慕蝉就说,咱们这样,用猳道士拘龙珠,先给拘跑了,你再感应血煞珠,把它感应动了,再赶小青龙不就行了。但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得把这小青龙赶给柳向晚,因为小青龙在你手上,我看着发憷,和个蛇一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雪玲珑。人家柳向晚养过蜥蜴,所以她能接受。 我不知道女人们的世界是怎样运作的,也不知道这事是林慕蝉向柳向晚喂狗粮?还是单纯的友谊?总之一个愿意送,一个愿意要,我就照办,林慕蝉当这个家还是当的起的,不就是一头小飞龙嘛!又不是送给别人,是柳向晚!我当下点点头,猳道士拘物,最远的距离也就是两三里地,不过这么段距离,对血煞珠和小青龙来说,够远了。 征得我同意之后,林慕蝉拎着宋高卓院子里的一只小铁桶走了,用电话联系,临走之前对我说,要用根绳子把小青龙拴在旁边井沿上,当时我不理解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之后,变天吼开始用齿缝吼叫,我走过去看时,它老拿眼珠子瞪我,我知道它要说什么。不靠谱的主人,我快坚持不住了,你倒是像个办法呀!小青龙则瘫软在地上,喂奶一般,任由变天吼咬住逆鳞。林慕蝉走后,小青龙肚子一鼓一鼓的在喘气,它知道有林慕蝉在,自己鼓龙炁飞天没有用处,会被林慕蝉拖下来,结果林慕蝉一走,它要带变天吼飞。我和张舒望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捆小青龙,摸到小青龙鳞甲之时,我手指尖一颤,这是真的龙躯啊,而我的那些亲戚朋友,幼年的同学,估计只能去看故宫九龙壁,老天爷待我不薄。 捆好小青龙我先在血煞珠和龙珠圈外,铺了很多演虫符,准备一张一张的烧。小青龙肚子鼓起来,骨头在它从黑云中下来时就已脱节,身体愈来愈大,那甲页也开始伸展,最后暴涨到十数米长,水桶粗细,身子浮空离了地,这是要飞,但被绳子捆住,只能离地一尺来高,这就够变天吼受的,它被吊了起来,本身变天吼就不大,比个垒球大不了多少。 我一看那架势,知道变天吼坚持不住了,给林慕蝉打电话,让她赶紧拘龙珠,林慕蝉挂了电弧后,不一会龙珠白光一闪,在地上不见了。 血煞珠有些发懵,我赶紧烧血煞珠旁边的演虫符,血煞珠不再转圈,而是在原地不停的震动,我烧到第五张符,血煞珠不再震动,第六张的时候,血煞珠朝着百宝囊的位置飞了过去,百宝囊开着口,血煞珠钻了进去。我长舒一口气,顾不上去封百宝囊的口。赶紧来到小青龙周边铺赶虫符,一般的虫使用七星阵赶虫符,龙类不同,须用二十八宿周天阵赶虫符,要用二十八张。 这还不算完,因为是给柳向晚的,所以还要写上柳向晚的名字,每张符上要粘上柳向晚一根头发或者指甲,我觉得指甲太麻烦,而且柳向晚的指甲在美容店里做过,五颜六色的,还镶着钻,那是真钻石。我一边在符上用朱砂笔写名字,一般让柳向晚过来帮忙,柳向晚用随身小剪刀,割下一缕的头发,一张符上用朱砂点点上一根,她想到自己将拥有小青龙,自然欢喜雀跃。 点完头发之后,我按照时间,算了算星辰,将二十八张赶虫符按照周天星宿位置排列好,变天吼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就在我铺完符的一刹那,变天吼松开了嘴,哈喇子已经顺着腮帮子往下流了,龙鳞确实很酸。 与此同时我向天一举鹿骨刀,心动虫法,就在小青龙盘尾想挣开捆绳之际,二十八张符咒全部无火自燃。起初小青龙的眼睛是紫色的,符烧完之后,立即变成了绿中透黄的颜色,浮在地上一动不动,头朝东南,尾朝西北,开始口吐龙炁,慢慢的身体开始变小,龙鳞也随之变小,到最后竟然缩到了一尺二寸模样,真的就像一只长尾小蜥蜴,头上的骨角也变作小牙一般,龙角其实并不分叉,光秃秃的一根,和象牙似得。 柳向晚对我说道:我现在可以去拿起它来吗? 我使了一次二十八星宿的虫法,浑身冒汗,二十八宿符阵烧完,有种虚脱的感觉,对柳向晚点点头说道:这东西是你的了,找个舒服点的布袋把他卷了吧,养这东西没关系,记住得经常喂啊! 小青龙不是吞吐兽,可以饮风食气,龙是要吃东西的。 柳向晚兴奋的有些过头,走过去用指头戳了戳小青龙,见小青龙依旧伏在地上,没有反应,大胆起来,伸手将小青龙捏在手中,此时小青龙只有硬币粗细,柳向晚捏在手中大叫着:我捏过龙,我是小龙的主人了! 小青龙耷拉着眼皮,看了看柳向晚,嘴上的两条胡须动了两下,之后便耷拉着两只前爪,任由柳向晚摆布,柳向晚抓着小青龙跑到宋高卓的堂屋之内,翻箱倒柜的找干净衣物,将宋高卓家面口袋里的面粉全部倒掉,在院子里把面粉口袋挂起来,用擀面杖把面口袋上的面粉全部打落干净,用那面口袋垫了条干净的毛线围巾,将小青龙轻轻的放到里面,时不时解开口袋看一看。 宋高卓此时敢怒不敢言,见我们太过厉害,暗三门中劫掠这么多人,没见过这样的,唏嘘不已,看我们时眼里差不多全是小星星。不敢再造次。 等到林慕蝉提着小铁桶回来,龙珠赫然在小水桶中,滴溜溜的乱转,闪烁这荧光,已经变的很小,比一粒珍珠大一些。柳向晚见林慕蝉回来,提着面口袋在灯下给她看小青龙,说道:你看可不可爱? 林慕蝉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像蛇!不好看。 说完话,林慕蝉将小水桶里的小龙珠掏出来,扔到了面口袋之中,小青龙一嘴将其含起来,吞了进去。 游飞白一直呆呆的站在屋外,此时走进屋内,作热泪盈眶之状,对我说道:敢问王先生,师承何处,快五十年了,我这一辈子啊,就为这么点事差点耗死,你一出手,一个小时的功夫就给我解决了!我……我…… 我看得出来,游飞白如鲠在喉,是由衷的感激我,游飞白这种人,一般思维很简单,叫他做什么可以做一辈子不抬头的,喜欢钻牛角尖,但极其有忍耐力,还有很重要一点,一般这类人智商都不是很高,但往往有大成就!我日后的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游飞白绝不是在井里白白蹲了五十年,他此时身怀一项异术,连自己都不清楚。 就在柳向晚最为开心的时候,自己电话响了,那电话她在屋外接了一个小时,我们在堂屋之内把晚饭都做好了,她才进来,脸上挂着泪珠,对我们说到:我要回家了,我爸爸和哥哥都被抓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柳家败落始末1 大家伙饿了一天,看见柳向晚满脸泪痕的进来,又说出父兄被抓的话来,我们一时懵了。刚才柳向晚得了小青龙的兴奋劲一扫而光,转眼之间,愁云万里。天下事,风云多变幻,进退早看天,柳向晚早已决意暗三门为生了,不再踏入豪门铜臭之事,她从小就喜欢历史,知道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太多的沉浮事,柳向晚生在京城,上高中时去过一次恭王府,还留下了一首诗,多多少少反映了柳向晚的心志,在鲁北大学秋千架下,我曾见到过那个笔记本,微微发黄的纸上写着,列鼎钟鸣玉带红,宅连阡陌自神通,由来多少沉浮事,一丈白绫万古空。 柳向晚最喜欢读的书就是红楼梦,一片琉璃富贵场,万里温柔乡,转眼成空,蛛网雕梁,当年笏满床。柳向晚并没有早早的预见一个结局,而是天性有道心,喜欢恬淡美好的生活,而对名利场的挣扎,则深恶痛绝。 张舒望当日介绍柳向晚时说,本是豪门千金,因事败落,不得已混了暗三门,一句玩笑言语,用以遮人耳目,不想一语成谶。 我忽然想起张舒望的话,对张舒望说:都是你一语成谶。 柳向晚也记得那天的话,哭着说道:谁都不怨,这事半个月前就开始了。 我问道:到底什么事呢? 柳向晚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将她电话里听到的都告诉了我们,柳向晚对事情来龙去脉,也没有捋顺,前后大概是这样的:柳家旗下,有一家食品企业,没有代工厂,是柳家集团直营,在食品运送过程之中,被搜检出了大量毒品,其数量足以将主犯枪毙好几千回,即便放在国外法律,也够蹲几万年大狱的。当警方询问送货师傅时,人家只是个拉配货的,什么都拉,不是只给这家食品企业送货。由此警方将食品厂控制,发现了里面一个巨大的制毒窝点,企业法人是柳向晚的一个堂兄,叫柳向文,被警方控制起来,柳向文承认自己制毒贩毒,并且供出柳向晚的哥哥柳向晨,和父亲柳兆和是直接指使人。 在经侦查来龙去脉时,柳向晚的哥哥柳向晨和其父亲柳兆和被认定为幕后大毒枭。都被警方逮捕,资产全部冻结,整个集团的资金链条全部断裂,一夜之间,集团上上下下子公司各种债务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上市的子公司股票也一落千丈,连跌几天停板。警方也在找柳向晚下落,当然还没到抓捕她的份上,但作为直系亲属,警方肯定需要她的笔录。柳向晚的手机都已监听,幸亏最近很多天没有沟通暗三门的事。 黄金童听完说道:原来小柳家是制毒的啊,刺激! 柳向晚怒道:你家才是制毒的呢?我爸爸哥哥都是正经伤人,从来不作什么违法的事。 黄金童一听,自觉失语,忙不迭的道歉。以黄金童的脑子不可能不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一家累世豪富,即便生意经营不利,也不会沦落到去制毒贩毒的境地,要说资金链断裂,整个集团垮掉,倒还能让人相信,说是制贩毒品,这里面明显有故事。 我安慰了柳向晚几句,对他说:你先别急,这肯定是误会,你那堂兄柳向文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向晚说:他木讷少言,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样子,怎么会制贩毒品呢?根本就不可能。 黄金童说道:木纳少言的人容易出大恶之人! 林慕蝉和张舒望异口同声的对黄金童说道:你闭嘴! 黄金童这才不再言语。 我对大伙说道:距离农历三月初三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时间来得及,先陪柳向晚回家看看。即便是耽误了三月初三紫云山只会,也得先解决柳家的麻烦事,去tm的东海伏波兽吧! 柳向晚说道:不用你们管,我自己回去就成,今晚我就走。 说着话拿起手机要叫车,黄金童上来一把将她的手机抢走,叫道:你疯了,姑奶奶,这个时候还打电话?电话里说的越多,对你越是不利,现在你叫不来车了,所有公司账户都冻结了,人心惶惶,你叫谁来? 黄金童举起手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踩了个粉碎,将电话卡掏出来,放灶火中烧化了。大家纷纷骂黄金童疯了,黄金童说道:你们呀,一点反侦察的意识都没有,瞧你们那没坐过牢的样儿。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家找律师,不为律师打得赢还是打不赢官司,关键是现在只有律师可以传话。先让律师把柳向晚父兄的话传出来,才是正办。 柳向晚气愤的看着黄金童,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但又好像觉得黄金童说的话有点道理,我也没有经历过这事,对黄金童说道:那就听你的。 我知道黄金童说话虽然难听,但他确实是为了柳向晚好,此时父兄被抓,柳向晚指不定在慌乱之中,给谁打电话,将家族内幕事说出几分来,谁知那句对柳向晚有利,那一句不利呢?倒不是怀疑她父兄真的制贩毒品,而是有些时候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再把柳向晚抓了走,事情就更难办了。 我们稀里糊涂的吃了些饭,柳向晚只是垂泪,什么都吃不下,呆呆的望着堂屋内昏暗的灯光,宋高卓此时不敢言语,不知道我们中发生了什么塌天大事,也不知道我们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和商界联系这么密切,愈发害怕起来,恨不能当夜将我们送走。 游飞白是个实诚人,阴龙兵的任务算是给堂主完成了,喜不自禁,本来想置酒在借宋高卓的地方和我们好好喝两杯,结果见有突发事件,也是言语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偷偷地留了张舒望的电话号码,他也听不懂我们在讨论何事,毕竟在井底呆了五十年,除了附近集市和慕道堂,没有和外人沟通过,什么资金链断裂之语,早已不知所云何事。 柳向晚家出事的企业在老家山东鲁中,其父兄事发时在山东老家迁坟,本想叫柳向晚一同去,听族中之人说,女孩不能见祖骨,因此就没叫,其父亲很长时间没见柳向晚,正准备迁完坟去学校看看柳向晚,不想还未成行,就被警方控制住了。 黄金童在吃饭时说,柳向晚你别哭了,我告诉你句话,当今我朝虽然各种痹症,但是警方最讲证据,要是没事,你想进去都难,只要查实证据不足,我管保你父兄没事。 柳向晚这才搭话说:没事就好,什么钱不钱的,资产之类,都不要紧,人回来就没事,我爸爸和我哥哥哪里受得了监狱的那种苦,还不得自杀。 想到此处,柳向晚眼泪哗哗的。林慕蝉捅了捅我,低声对我说道:这个时候,你安慰安慰他吧,其实你的话向晚还是很愿意听的。 说完使了个眼色,将众人唤出屋外,去宿营地接韦绿,顺便收拾行装,黄金童准备把大车辎重都留在宋高卓的院子里,我们连夜出发。 宋高卓自去西厢房里安顿,游飞白重回井中,不知去干什么。 宋高卓的堂屋之内,只剩下我和柳向晚,我对柳向晚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没听黄金童说嘛,当今司法最讲证据,清者自清,白的决不能给判成黑的,你仔细想想,你们家族是不是惹到了某位高端人物?以致陷害? 柳向晚摇摇头说,看见我这性格了吗?我爸爸和哥哥也差不多,从来不会惹人,并且行事低调,我爸爸一辈子就知道玩儿,什么事不上心,怎么老景如此不顺呢?我哥哥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工商管理硕士,读了二十多年书,自小成绩很好,至不济顶多合理避税过头,有个偷税漏税的行径,怎么可能会制贩毒品,王得鹿你说啊,怎么可能? 这是我第一次见柳向晚如此激动,我急忙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不是那一类人。向晚你放心,不论出了多大的事,我们始终会和你在一起。 说着话我轻轻的用卫生纸给柳向晚擦了擦眼泪,柳向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了我怀中,我知道此时此刻不是考虑感情的时候,柳向晚这一扑也没有牵扯到儿女之情,遇到了塌天大事,她需要一个肩头,痛快的哭会,我紧紧抱住了柳向晚,一股香气直冲我脑门,那味道我闻到过,在画春楼。 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我们相拥在一起,柳向晚的泪水湿了我的鲛绡大氅,此物水火难入,唯独泪水能湿。我们相拥了大约半个小时,柳向晚最终眼泪哭干了,抬起头来,乱发扫过我的面颊,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贴着柳向晚的嘴唇吻去,就像画春楼内一样。 柳向晚并没有挣脱,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含在我们俩嘴唇中间,咸咸的。 正在这时,林慕蝉忽然闪进门来,正当当的撞见了我们拥吻的那一幕,我们两个十分紧张,互相推开了彼此,结果林慕蝉一言不发,退出门外,悄悄的掩上了房门。 第二百七十八章柳家败落始末2 柳向晚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余泪,对我说道:咱俩又犯错误了,我不该这样,上次都和林慕蝉说好了,不再接近你,她会怎么想我?不能因为我家这些事儿,影响你们,对不起,你赶紧去找找她吧。 我说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说着说着我脸上发烫,再也说不下去了,索性推门出来,出门一看,院子里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尤其是西厢房,黄金童拽着宋高卓的耳朵,将其从西厢房里拖了出来,连踢带骂,宋高卓连爬带走,随着一声声哎吆哎吆,被黄金童牵着耳朵,拖出屋门,黄金童厉声叫道:你去还是不去? 宋高卓一边用手去捂耳朵,一边连声告饶说道: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原来黄金童要宋高卓去村里找一辆拖拉机或者轻卡,连夜将我们送走,宋高卓本不想去,当不住黄金童一番打骂,忍气吞声出门去了。 紫电绝尘特拉着大车已经进到了院中,林慕蝉正在车边收拾行囊,我走过去说道:慕蝉,我…… 林慕蝉很平静的回过头,脸上丝毫看不出异色,平静的说道:没事,你不用多说话,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不是要连夜出发吗? 这几句平静的话语,把我整蒙了,难道林慕蝉已经气急败坏,而不漏声色?难道这是暴风骤雨的前兆?林慕蝉会不会收拾好行囊以后,手机一扔再也不见我,那时我可就找不见她了,茫茫雪山,连绵千里,我上哪去寻她家?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伸手拉住林慕蝉的胳膊说道:慕蝉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林慕蝉回头平静的看着我道: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在她需要你,我说真的,刚才那一瞬间,我忽然才发现,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好,有些想不开,一心以为只要心里有对方,就要去占有,其实我并不是那个最需要你的人,不是吗? 我脑袋轰隆一声,原来林慕蝉这是要和我摊牌,这就是传说中的分手吗? 我当即慌了神,拉着林慕蝉说道:你不能走啊。 林慕蝉一脸无奈像道:谁说我要走了,感情和友情我还是分得清的,就是不为你王得鹿,为了柳向晚我也不能走啊,这是她人生当中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期,我是不会走的,别的忙兴许我帮不上,跑跑蹿蹿,劫个大牢什么的我想我还能帮得上忙。 我急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就去劫大牢,你能正经一点吗? 林慕蝉正色道:我真的很正经,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你王得鹿,整天弄得和两个特工一样,互相醋意熏天,本来我们能够成为很好的好朋友,再者说了,你别纠缠着我不放,我都已经想的很明白了,我才是那个局外人,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终究不是个了局,好好待向晚,毕竟我们认识才半年时间,没有那么多割舍不下的东西,希望你要自觉点,别老和我腻腻歪歪的,要对向晚负责,以前她是个千金大小姐,你怕你们生活有差距,现在她可能不是了,你们可以成为神仙眷侣,一心一意的浪迹暗三门江湖,我会祝福你们的。 我一听这套长篇大论,知道事情坏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抱着柳向晚就想起了画春楼中的事情,鬼迷心窍,就上去吻了人家。林慕蝉一颗冰心此时此刻算是伤透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一点脸面也没有了。我咬住牙,心里头的泪水哗哗的往外流,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对这蓬头垢面的女孩产生了好感,虽然泥垢满身,却丝毫掩盖不住那绝尘的清丽容颜。直到知道她是夜叉国公主,更加向往,万幸的是,林慕蝉对我也很有好感,那种温柔,那种关心与贴爱,是我一生当中所缺少的,而我,给我林慕蝉什么?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不曾给她,她默默付出了很多,危急时刻,屡救我命,虽然我也救过她,但她那种奋不顾身,不是同日生但可同日死的架势,是我身上所没有的。她伤心欲绝,今天做出这个决定,完全不是林慕蝉的原因,是我王得鹿的责任,我是个负心汉,陈世美蔡中郎。 我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但院里人多,忙忙碌碌的,我还不好意思下手,林慕蝉说完话,就自去忙活去了,抱着猳道士,蹭了又蹭,嘴中呢喃说道:咱们要出趟远门,有很多坏人的地方,还是你不离不弃,我不会让坏人把你抓走的。听话。 如今之境地,我还不如猳道士,仔细想想也是,猳道士最起码跟林慕蝉如影随形,林慕蝉怎么吩咐它就怎么办,没有这样那样的情感纠葛,这就是很多人宁愿养狗也不愿谈恋爱的原因吧。 韦绿和楚凤楼也在院中,宋高卓出进之时,频频向楚凤楼侧目,他看的出来楚凤楼猫身人神,那眼神充满了诡异,如人眼一样,宋高卓知道我们怪异东西不少,还留着两个后手,更加害怕。 柳向晚独自一人在宋高卓的堂屋之内坐着,兀自灯下垂泪,我站在院中,仿佛是个犯错的孩子,眼睁睁看着众人忙里忙外收拾东西,我们要弃了驴车。黄金童见我呆呆的站在院中,和个傻子一样,过来拉我一把说道:你在想什么?赶紧收拾东西,人家柳向晚家这是人命关天的事,火都烧到眉毛了,你还在这里发愣。 我轻轻说道:我把林慕蝉惹恼了,她和我分手了。 黄金童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是还有小柳等着你吗?分了咱们换别人,快快快,收拾东西。就你东西最多。 我恶狠狠的瞪了黄金童一眼,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都像他那样的恋爱观的话,就完了。和他也说不通那些青涩心事,这么多年来的风霜,他早已刀枪不入了,感情在他看来,就是给他生孩子,能生孩子者就是爱他。 在黄金童的拽扯之下,我也开始收拾东西,大包小包的拢成一个包裹,粗笨东西都寄存在宋高卓的院子之中。 不一会宋高卓风风火火的回来,对我们说道:车有门路了,村里有个拖拉机答应送你们,可是这钱…… 黄金童走上前去,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宋高卓一躲,正打在脖颈之处,黄金童大叫道:钱钱钱,就知道钱,你家里没钱吗?给我们垫上,劫掠暗三门这么多年,你还好意思和我们谈钱。 宋高卓敢怒不敢言,乖乖回屋拿钱,大有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架势。拿了几百块钱出来之后,黄金童吩咐宋高卓说道:我们这些物品都寄存在你家里,驴给我喂好,回来要是掉了膘,掉几斤几两,我从你身上拉下几斤几两来,这些辎重物品,都给我封存到西厢房,有个虫吃鼠咬,我回来掀了你家屋顶,还有你要是把我们行踪暴露给外人,回来把你抽筋拆骨,扒皮实草,你听明白了吗? 吓得宋高卓只打寒战,知道黄金童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唯唯诺诺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也忘不了你交代的这些事。 黄金童叫道:那就好! 过了十几分钟,我们收拾的差不多了,村里的拖拉机也开了来,停在院门之外,带着一个很大的后斗,足以容纳我们众人,大家把包裹都装到拖拉机后斗上。 我不好意思再去叫柳向晚,让张舒望去叫,张舒望将柳向晚拉出来,大家正准备出门上拖拉机,此时玉衡井中,爬出一个人来,正是游飞白,游飞白看了看院外,拖拉机轰鸣,连连朝我摆手,我会意,赶紧将院门关上,游飞白这才爬出来,对我们说道:大家算是不打不相识,你们帮我的忙很大,我也无以为谢,这么多年为了练阴龙兵宝气,指使宋高卓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勾当,如今你们要走,我留着井底剩下的东西也没什么用,要说将这些东西完璧归赵,四海茫茫,也难寻旧主了,况且还不知道在不在世,就送给你们吧,我不知道你们此去所为什么事,但是凡事都得用钱,这些东西兴许能变卖些钱,你们带着吧。 我听了以后,莫名有一丝感动,暗三门中为非作歹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冠冕堂皇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人,我本不想要游飞白这一包东西,黄金童却一把接过来,对我说道:都什么节骨眼了,还要拘泥这种小节。柳向晚所有卡都封了,这次出去不得用钱吗? 说完头也不回,开门而去。 我在院中朝游飞白拱一拱手,说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掩门而去。 也不知道宋高卓给拖拉机主人怎么说到,那开拖拉机的师傅四十来岁,一嘴酒气,沿路之上一直往后喊话,和我们叨叨,说是现今进城在建筑工地上打工也不容易,老是拖欠工资,现在不是包工头捐款跑了,往往都是开放商卷款跑路,世道难混,嘱咐我们要小心,工厂这几年也不景气,不拖工资的厂子就尽量干下去,自己做买卖更不好干,实在不行出去摆个摊卖个菜,风里来雨里去挣个辛苦钱吧。前几年他也每年出去打工,这几年腰上填了伤病,干不动了,回家老老实实的守着自己的几亩山田,老大还在上学,考的不错,一本。等他毕业结了婚,他就不干了…… 一路上,他说话多,我们回话少。他把我们当成进城务工人员了,我不禁感叹,世间总是平凡无奇的那些人最真诚,他们可能没有离奇的故事,但都有一颗光明闪烁的心。他所说的话,对我们一句都没用,但那时他的一番心意,他的生活经验,我们都很感动。 到了县城一个车站,我们下来,车主只要二十块油钱,黄金童硬塞给他二百。车主坚决不要,正在推让之间,过来几个便衣,冲着柳向晚开口就问:你是柳向晚? 黄金童一把将钱塞给车主,拉起柳向晚就跑,一边跑一边对柳向晚喊:你个死丫头,身上肯定还带着一个手机! 第二百七十九章柳家败落始末3 那几个便衣一看,黄金童拉着柳向晚跑了,撒腿开始追,我心知不好,柳向晚若是不跑还好,这一跑就更说不清楚了,即便最后澄清柳向晚没有参与家族企业的经营,但是调查阶段也会很长,柳向晚将会被控制很长时间,别说去了解家族企业贩毒事件的真相,就是和我们也很难进行信息沟通。 我一见几个便衣开始追,不能不管,掏出丛芒来给几个便衣种上虫斑,拿他们脚踝疼,须臾之间一个个扑倒在地,因张舒望跑不动,我们几个人没有向黄金童柳向晚追去,而是站在原地。地下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警察纷纷嚷道:怎么回事?脚踝好疼,逃跑嫌犯用的这是什么武器? 啊呀,我也脚踝疼的站不起来,你们刚才看见那一男一女用什么武器了吗? 啊啊啊啊,疼死了,没看到,许是国外的什么先进防身武器吧,这帮子富二代,会玩着呢? …… 几个警察的脚踝疼归疼,神识却没有丧失,几个人扭头看见站立在旁的我们,有一个说道:你们是柳向晚什么人? 我佯装无辜的答道:柳向晚是谁?我们外出务工的。不认识什么柳向晚,别看我们一拖拉机坐过来,都不是一个村的,互不认识。 来送我们的拖拉机车主看到警察要抓人,没有走,驻足正瞧热闹。警察们看着拖拉机突突的轰鸣声,真以为我们是进城务工的,怀疑柳向晚夹杂在一帮进城务工人员当中,企图湮灭自己真实身份。其中一个警察拿起对讲机来,向上面报告时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见黄金童拉着柳向晚跑的远了,地下横七竖八倒地的警察惨叫声此起彼伏,看看差不多了,手里捏着核桃,让丛芒熄了虫法,去了虫斑,地上的警察忽然都不疼了,纷纷站起身来,一个个叫道:邪啊!邪乎!她跑了咱们就不疼了,这是用的防身武器还是邪法? 有一个警察也开始怀疑黄金童会妖术邪法,疑惑不休,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发话道:回去就说咱们抓捕不利,犯罪分子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咱们扑了空,千万不能说出什么秘密武器,妖术邪法的事情来,懂吗?不利于社会稳定! 众警察对自己刚才疼痛本就懵懵懂懂,谁也拿不准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听领导如此一说,原来还能上升到社会稳定层面,便都闭口不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小警察模样的人,开始过来向我们问东问西,做笔录,比如几点和逃跑的那个女孩同坐一辆拖拉机的,路上说了些什么等等,其他人都没开口说话,只有我一个人在说,其他人只是点点头,不咸不淡的附和几句,折腾了十几分钟后,所有的警察都走了,可能要进行全城搜捕。 后来我们才弄明白,原来柳氏家族的企业之中,都有柳向晚的份额,柳向文供出了柳向晨和柳兆和是幕后指使人的同时,也供出柳向晚是直接参与人,所以警察找柳向晚并不是要柳向晚配合调查,而是直接抓捕,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知道的,得知这些以后,我们基本已经确信,这是一个很大的陷阱,有人要对柳家下手。 警察走后,拖拉机车主依然没走,凑过来问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有警察追你们…… 没等车主说完,张舒望对他说道:你还不赶紧回村,等着惹火上身吗? 车主一听慌忙架起拖拉机开走了。 韦绿开始给黄金童打电话,约齐回合地点,黄金童说他们跑到了沿河路高饶河桥底下,让我们赶紧过去,大家伙都很紧张,虽然暗三门中有过战斗经验,但是在城市里躲避警察,这还是第一次,路上谁都不着一语,在我的带领下,顺着黄金童告知的路径低头猛走。 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那座桥,我们下去一看,黄金童和柳向晚就在桥洞之中,柳向晚确实还留着一个小手机,那手机主要联系家人用,警方根据那小手机定位到柳向晚,在拖拉机上之时,就已经跟踪上了,跑路的时候那手机被黄金童远远的扔掉,以绝后患。 黄金童对韦绿说:你赶紧道桥上面去拦两辆出租车,告诉他们我们有急事要出远门,钱都好商量,他们要什么价给他们什么价,要快,走晚了,估计会封锁高速路口,赶紧赶紧。 此时的韦绿看起来,要比林慕蝉和柳向晚正常一些,一直以来,林慕蝉保持着流浪的生活习惯,只洗澡,不洗头发,而且洗澡都是找那种村旁大众澡堂,不洗头发看起来才像是流浪人员,林慕蝉曾有个流浪的师父,那段时间他们乞讨过,太干净了不行。柳向晚这次出来,受林慕蝉影响很大,一改富家千金的打扮,除了指甲上的钻石之类的拿不下来的,全部卸掉,不再洗头发,不再洗脸,几天下来就和林慕蝉差不多了,在柳向晚看来,这是玩儿!是一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角色互换体验,就像前清有些八旗子弟装成乞丐满茶馆要饭一样,柳向晚自打出生以来,就被人捧着,被人瞧不起的滋味从来没有体验过,不过接下来的岁月里,柳向晚尝尽人间凉薄,也是后话。 韦绿从一出来,像是变了一个人,整天抱着个手机查怀孕注意事项,看宝宝的萌视频,疯言疯语也少了许多,虽然流浪在外,但很注重个人形象,她稍微一收拾,就是无敌大美女,那股风骚气韵,非林柳二人能及,一望便知是个熟女。 韦绿眼看事情紧急,不敢怠慢跑到桥头去打车,已是晚上十点钟,劫了好几辆都不想去,最后凭着韦绿的风骚劲儿,好歹拦了两辆车,开车师傅都是中年人,秃顶,粗脖子大脑袋,很容易让人想起痴汉系列,估计也就这类大叔能买韦绿的账。 我们呼啦啦一群人从桥底下上来,谎称桥下背风,纷纷上了车,一路往柳向晚的老家赶去。 燕来山柳家磨盘属于鲁中市,韦绿和出租车师傅讲好价钱,一前一后,直奔鲁中。 在车上暖风一开,大家都睡着了,我心情很糟糕,林慕蝉刻意躲开我,坐了另一辆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分手?我内心深处就和有只手抓着一样,老是觉得失去了什么,想起和林慕蝉相处的日日夜夜,以及那些甜言蜜语,不禁伤神。但好在林慕蝉不曾离开我,我自己给自己打气,只要她在身边就好,慢慢来,等处理完柳向晚家的事,我再和她慢慢解释。低头认错,希望得到原谅。慢慢的我也睡着了。 出发之前,按照黄金童的判断,不能在本县城上高速,怕路口已经被封锁,而是跑到下一个县城上高速,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穿城过巷,耽误了不少时间,还说要我们加钱,黄金童满口答应着。直到凌晨四点来钟,才到了鲁中,我在车上睡得不想下车,下车之后,韦绿伸手向黄金童要钱,黄金童道:我哪有钱? 一句话惹得两个司机师傅紧张起来,以为我们要打霸王的。柳向晚掏出自己的信用卡看了一眼,知道都已被封,哇一声又哭了,场面一时很混乱,两个师傅的叫嚷声,柳向晚的哭声,林慕蝉的劝阻之声,黄金童和师傅们的吵闹之声,一时间乱做一片。我慌忙从黄金童身上解下游飞白给我们的包裹,黄金童继续和司机师傅吵着,我佩服黄金童的口才,没有钱付账,都能讲出很多大道理,好像司机师傅们有多么不仗义,要赶尽杀绝一样。 沿路之上,黄金童上车就睡觉,那个小包裹被放置在后备箱中,谁也没有打开看过。我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个有个小木匣子,木匣子上有个铜锁,却没有钥匙,可能是游飞白疏忽了,忘了给我们随包附上钥匙,或许认为我们根本就用不着钥匙。木匣子之上放着一个蜡块,像是额外赠品,路灯之下隐约能见蜡里面有橙黄的色的东西,我掰开蜡块一看,竟然是些黄金饰物,因存于井中,故而用蜡封存,有戒指有项链还有几个金块,上面印着某某银行,我恍然大悟,这是宋高卓劫掠暗三门人士时,那些人随身带的黄金。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的。 我顾不得许多,拿起两个戒指走到司机师傅跟前,眼看两个师傅就要报警了。虽然我们不怕报警,但两人连夜开车,一路劳顿,最后还要赔上油钱,我于心不忍,拿着两个金戒指对两位师傅说道:你们别吵了,钱我们没有,这里有两个金戒指,足够付账了。 韦绿商量好的价格是每辆车费一千元。那两个戒指分量挺足,一个怎么也得两千多。其中一个师傅却说道:少来,我们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 另一个师父却接过戒指看了看,放嘴里咬了咬,对同来的师傅说:哎,我说哥们,赶紧拿了戒指走吧,要不然,怕是连个戒指也捞不到,这趟活干的。 其实他已经知道那戒指是真的了,怕我们变卦,拿了戒指匆匆走了,另一个师傅一看,没有办法,也接过戒指走了。 我们几个人挤在一条主路旁边,在早春凛冽的晨风之中,等到天亮,大家身上零钱还是有点的,等到五点多钟,买了些早饭吃了。 柳向晚面对清冷的街道,叹口气说:没有钱了,去哪请律师呢? 黄金童就问柳向晚,你父亲有没有私人律师? 柳向晚说,有!可能就在鲁中!一般我父亲到哪,他就跟到哪的。 我问道:你知道他住哪吗? 柳向晚说:我只知道父亲来鲁中住过的宾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我的意思是,不管怎样,先去找找看。 我们一行人凑了凑身上零钱,还有几百元,重新叫了车,直奔柳向晚所说的宾馆而去,到了宾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躲到附近一个公园里,只让黄金童自己按照柳向晚说的房间号去找律师。一个小时以后,黄金童领了一个西装革履打扮精致的中年人来到公园,柳向晚一见叫道:单律师! 单律师看着柳向晚模样,心疼之状顿生,他没想到柳千金会落魄道如此地步,示意柳向晚不要说话,走近柳向晚后低声说,你父亲出事后我留在这里没走,我去里面见过你父亲了,仍住在这个宾馆就是为了等你,你父亲说你肯定会来找我,这是你们父女最后一次联系时,他告诉你的住处。你果然来了,我给你说,你父亲传出话来,让你远走高飞,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这场事很大,不是人在捣乱,而是一个神秘的异物要将柳家斩草除根。 我一听异物差点笑出生,我心道:不是人,就好办了,柳家起自暗三门,多年前曾与老龙团合作过,很多生意与暗三门牵扯较深,张舒望还曾和我耳语过,他怀疑是暗三门里人使的坏,果不其然。 第二百八十章浮来山姥 律师叫单世东,自打三十岁业内成名以来,就跟了柳兆和,凡二十几年,和柳兆和感情深厚,是柳家值得信赖的人之一。其实柳兆和对做生意根本就一窍不通,柳向晚的爷爷改革开放后从海外归来,手里头有的是钱,到处投资,那年月只要帽子底下有个人就能赚钱,所以柳兆和也疏于打理。很多事情都是单世东替他处理,单世东名为柳兆和私人秘书,实际上是柳氏集团二把手,真正的一把手,是柳向晚的哥哥柳向晨。单世东最清楚柳家到底有没有参与制毒贩毒,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柳兆和自己是分析不出毒品案事发原因的,所有消息来源,都来自柳向晚的哥哥柳向晨。柳向晨不同于其父,是个严谨而儒雅的人,而且从小勤奋,比柳向晚大几岁,长期在国外读书,行事有欧美风气,据柳向晚说,他哥哥从小喜欢统计,连自己生活用品的利用率都统计的井井有条,能发现毒品案件背后的猫腻,肯定是他哥,然后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告诉了其父柳兆和。 柳向晚问单世东:见过我哥哥没有? 单世东说:我委托信得过的同行见过了你哥了。你哥哥一开始只是嘱咐律师告诫你,让你远走海外,不要再踏入国内,走得越远越好,找个好人嫁掉,不要以父兄为念。律师劝了很长时间,说要树立信心,大家都觉得你们父子是冤枉的,相信一定会洗清冤情,要振作。你哥哥不得已说出一个人来,是你的本家,柳兆言,也就是柳向文的父亲,你应该认识,说是柳兆言知道这事一些线索,单纯打官司找证据,是不可能翻案的,此事不怪柳向文乱咬,你哥心里很清楚,他说柳向文背后有个异物指使,不得已而为之。你哥哥不把翻案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即便找到柳兆言,你怕也无能为力。往好处想的话,纵然你能让你哥和你父亲免于牢狱之灾,家业估计也保不下来了,现在资金链全断了,不用时间很长,断一个月,整个集团全部完蛋,现在你整个家族,涉案人员有十几人,除了你都被警方控制了,我现在也无能为力。 柳西岩瓜瓞绵绵,柳向晚的叔伯、堂兄弟姊妹,血缘非常近的有几十人之多,在柳氏集团担任要职的有十几人,也就是单世东所说的此次毒品涉案人员了,柳向晚有些堂兄弟姊妹,读书的读书,在国外的在国外,因此没有被波及到。 柳向晚说道:家业丢了就丢了,无所谓的事,人家说富不过三代,我们都已经是第五代了,享尽了荣华,只要把我爸爸和哥哥救出来就行,别的事我不想。 单世东说道:我所了解的事情只有这么多,估计你哥哥也不是很清楚这事来龙去脉,只是大体有个耳闻而已。想救他们,就靠你了,现在我的电话也在被监听着,不能和你多说,你保重,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柳向晚深深点点头说,谢谢你,单叔叔。 简短的说完,单世东就要离开,因我们几人扛着麻袋站在不远处,他扫了我们众人一眼道:向晚,那些人是你什么人? 柳向晚说是朋友。单世东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觉得我们这几个人十分怪异,正常人肯定会这么觉得,但最后单世东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形色匆匆的走了,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也在警方的控制之中,与柳家一世交好,不能在紧要关头,马失前蹄,柳向晚若是再被警方发现带走,柳家这一脉基本就全完了。 单世东走后,我对柳向晚说,那咱们就别留在鲁中市区等警察找上门了,赶紧去找柳兆言。 柳向晚说柳兆言其实和我血缘关系很远了,他一直住在燕来山柳家磨盘,只是我那堂哥在柳氏集团工作,咱们这就去找吧。 黄金童说道,找是必须去找的,但我有一言,进村之前必须我先去探探,既然是此案关键的人物,其儿子已被警方抓捕,他家极有可能有便衣布防,大家小心。 柳向晚点点头,她和黄金童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指家境悬殊,是意识形态上的代沟,从来没有见过黄金童如此靠谱过。柳向晚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感动,自家里出事以来,她对黄金童有了全新的认识,此人看似大大咧咧,日日荒唐无状,但到了危急关头,黄金童很有些道行。 但凡极其聪明的人,从来不在意日常小节,那些待人接物所谓世事洞明的学问,在聪明人看来,不值一提,只有胸中无见识,呆木之人才会热衷于日常迎来送往的讲究,平素说话中规中矩,不苟言笑,所论及之事,都是些老人之言,市井俗话,这种人不能任大事,到了大事临头,一准慌乱如蚁。相反平日里鸡飞狗跳,言辞激荡,不被世俗见容的那帮人里头,常常隐着高人,一旦时事有变,这种人往往英雄。 今人在识人方面已经不大讲究,在魏晋之时,尤其喜欢论人,比如东床快婿之由来,名士郗鉴到王家选女婿,众子弟听说,个个正襟危坐,只有王羲之据东床袒胸而食,视若无睹,结果被选中当了女婿,郗鉴有识人之能。 我们用仅剩的钱打了两辆车,山坠子被我装在口袋之中,一动不动,所以不被司机师傅察觉。于日中时分到了燕来山。 燕来山不高,但气势雄雄如虎,但凡是能闹怪的山,都是连山,独山孤丘一座,四面市井烟火,哪里能闹得起怪。连山之中荒泽古洞,罕有人至,怪异所以丛生。燕来山脉南北走向,连绵数百里,直通大海,最南端山坡下就是柳家磨盘,由于柳向晚的爷爷归国后,十分重视对老家的建设,在村子周边开办了许多工厂,都是绿色环保无污染的那种,也没有什么大企业,以能解决村人就业为要。 其中有一家叫作燕来食品厂,主要生产干果,果脯以及饮料之类,目的是消化附近过剩山果,解决村人就业,出事的厂子就是这家,因为厂子中的人几乎全部来自柳家磨盘及周边村子,所以企业法人就是柳向文,虽是柳向晚本家堂兄,但到底如何排血缘关系,连柳向晚自己都不清楚。血缘已经很远了。 柳向晚在鲁北上学,因离着老家不远,回来过几次,见过柳向文几面,印象中,柳向文这位堂哥,木讷少言,看着很老实,和自己这个堂妹说话时还会脸红,那几次来都是这位堂兄安排招待的,以此认识,柳氏集团的企业非常多,并不是每个企业法人都能认识柳向晚的。 因为柳家企业的带动,柳家磨盘外来人口也很多,在村南厂区,有横竖四条街,我们在街边一个包子铺,用最后一点钱吃了顿饭,吃饭时店内外坐满了附近厂子上班的职工,所论之事都围绕着柳氏集团毒品案,大多数人不相信柳家的人会在自己家乡食品厂制贩毒品,说什么的都有,以惋惜的居多,也有风闻谣传消息的,说是惹着上面的谁谁谁,这是要办柳向晨,说的有鼻子有眼。 我们几个人模样打扮就像是装修工人,满身脏兮兮的,没有惹起耳目,柳向晚听到风言风语,又要哭,被林慕蝉劝住,柳向晚老觉得昨夜和我拥吻之事,对不起林慕蝉,见林慕蝉丝毫没有介意,家里又闹成这个样子,一时也顾不上考虑怎么给林慕蝉解释。 从包子铺出来,我们在燕来山脚下树林里坐着,由黄金童自己去村中探问道路,下午三点来钟,黄金童打回电话来说:柳兆言家已经找到了,其人也在家,只等天一擦黑,我们众人就可以入户找他。 因为柳家磨盘有人认识柳向晚,白天进村怕被人看见,招惹耳目,中国告密文化传承几千年,即便是同宗同族也不行,广有那忌恨柳向晚这一脉的人在,俗语讲,一斗米的恩人,一担米的仇人,柳兆和恩泽乡里,也难免有一担米的仇人。故而要天黑进村。 黄金童只在村中盯着,以防柳兆言外出,也观察一下村中有没有便衣。楚凤楼一直被张舒望背在口袋里,此时从口袋中钻出脑袋,见柳向晚累了,正依着一棵树坐地睡觉,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说山魈还在不在燕来山那洞里? 楚凤楼对柳西岩和醉山魈押宝事件十分熟悉,继续说:你说咱们也找山魈押它一宝,兴许也能赢些好东西来。 我正咬着草棍想着过几天去老龙团弄点钱出来,不能白当一回团头,自从离了豹伏山我就再没和老龙团那边联系,怕东海伏波兽起疑。 听楚凤楼这么一说,我赶紧给他指了指柳向晚。此时此刻要照顾柳向晚的心情,如若在平时,也许这个主意就采纳了,去会会山魈。但是现在不行。 楚凤楼摇了摇头,又钻入口袋之中睡觉去了。 我拿出游飞白给我们的小木匣准备撬开,想了想留着一个惊喜吧,等到事情有了眉目,大体知道花多少钱时再撬。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我们几人出发与黄金童在村中汇合,山坠子在侧跟着我,它在出租车上被我装在口袋之中,一动不动,得以长途跋涉。山坠子进村,村中的狗都不叫。我们在黄金童带领下叩开了柳兆言家的大门。 柳兆言迎出来,见当门站着柳向晚,蓬头垢面已经不成样子,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口中说道:我们家向文对不起你,大爷给你跪下赔罪了,可这事不是向文有异捣乱,出事之前他回来过,给我说如果以后有人找上门,就对他们说四个字,浮来山姥,一切都是这山姥设计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白塔村1 柳向晚一见柳兆言扑通跪在了地上,急忙上前将他拉起来,柳向晚也不相信柳向文自己制贩毒品,还要栽赃她父兄,因为柳向文完全没有作案动机。 柳向晚拉起柳兆言后说道:大伯,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咱们屋里去说。 柳向晚那是大户人家出身,一手搀扶着柳兆言,虽然祸事起自他家,柳向晚却始终不肯改常,不像一般女性,咋咋呼呼就闹将上去,这一点是学不来的,须有深厚的家庭教养。 我们一众人等都挤到柳兆言家屋内,柳兆言看了看我们众人,问柳向晚说:当着他们的面,说话能方便? 柳向晚说: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就行了,这都是来给我处理这件事的。 柳兆言点点头,招呼我们落座,沏茶倒水,但他所倒的水,我们一口没喝,尽管已经一下午没喝水了,黄金童和我的嘴唇上都干起了泡,但都不放心柳兆言,不敢随便用他家的东西,这是个江湖见识,万一柳兆言心术不正,蒙汗药三步倒把我们全放挺了怎么办? 我们横七竖八的在柳兆言家沙发上一坐,我环顾厅室,与一般农人家庭极不相同,典型的殷实富足之家,屋内暖气烧的十分热,家居日用之物,很多我都叫不上名字,屏风博古架,珠帘案几,清幽雅致,虽然是个乡村小院,装修比较豪华。很显然柳兆言仰仗自己儿子在柳氏家族企业做个小领导,日子过得不错,如此推理开来,柳向文的经济情况就更好了,虽然比不得柳向晚之类的人,但在地面上,也算是个人物,三十大几的人了,完全没有理由去制贩毒品。 大家一落座,柳兆言就给我们讲了他所了解的一切。 原来柳向文自幼丧母,自从毕业之后,就去了柳氏集团工作,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销售员,因为吃苦肯干,又因是柳家的人,不几年功夫就提成企业中层,后来干的委实不错,就把一家食品厂给柳向文打点,此人不负众望,虽然没有什么能力,掀不起滔天大浪,好在为人稳重,以不出错误为人生准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柳氏集团中,属于守家之人,没有过人的本事,却也把企业调理的顺顺当当。几年前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老婆是本厂的会计,不出意外,一生就会这样过下来,虽然身在职场,也有风风雨雨,但放在暗三门中,都不叫事儿,可以幸福而安逸过完一生。 柳向文在县城中买了房,鲁北也有一套,因为上班距离远,所以只在县城住,虽然厂子和老家近在咫尺,他平时却很少回老家,但经常给父亲打电话。就在两个月之前,柳向文开始带着老婆孩子经常回家来,有时候不是周末休息日也回来,回来时情绪紧张,大口大口的吸着烟,老是盯着院里的枣树发愣。柳兆言就留了心,因为他知道儿子自小不抽烟不喝酒。快四十的人了,性情早已定型,这个年纪学会了抽烟,肯定有塌天的愁事。 一到吃晚饭的时候,柳向文就怂恿老爹拿出酒来,爷俩倒上,喝两口,喝得脸红耳热之际,柳向文老说些‘爸,我对不起你’之类的话。 柳兆言越发觉得不对劲,反复问话,柳向文只是摇头不语。柳兆言开始老生常谈,说些咱们千万不能做对不起人家的事,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别到时候进不了自家祖坟之类的话,他起初以为自己儿子可能是贪污了公司里钱,现在有人追查起来,碍于名声,柳向文十分愁苦。但柳兆言心里清楚,即便自己儿子有些经济问题,看在是柳家子弟的份上,集团里顶多就是个开除,不至于发生塌天祸事,自己想通了这一点,就不十分往心里去了。 可半个月前,柳向文领着自己两个孩子回到家中,给柳兆言说自己已经离婚了,两个孩子以后就靠柳兆言抚养了,还甩出一张银行卡,说是多年来的积蓄,差不多能供应两个孩子读书至成年。柳兆言吓坏了,反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柳向文只说道,如果哪天我有什么事回不来,爹你就把两个孩子送到四川我舅舅家里住一段时间。如果有柳家的人来咱家找我,不论来人说什么,你都告诉他们,我柳向文是清白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柳家着想。 柳向文幼年丧母,母亲是四川人,因柳兆言没有续弦,所以和远在四川的舅舅常来常往,故而想把两个孩子交托给舅舅,等到风平浪静,再接回来。 柳兆言一听,知道大事不好,没想到孩子连婚都离了。这是个泼天的大事,当即以死相逼,问柳向文到底出了什么事。 柳向文就说爹你要是上吊,我立即跟着你上吊,最不想活下去的人就是我了,别逼我。 柳向文说这番话时十分平静,两个孩子听了哭成一团,他都浑然不顾,柳兆言这才认识到事情严重性,不敢以死相逼。柳向文临走时郑重嘱咐柳兆言说:是姓柳的人来找,你说那番话,不是姓柳的,咱就是被抄家烧房,你也不能透漏半句。如果是柳向晨或者柳向晚来找我,你就让来他们去找一个叫解书恒的人,家在黄岩埠白塔村,翻过鹰沙山,远远望见一个白旗杆,就是他家。整个事情与浮来山姥有关系。 柳向文说完就走了,惊得柳兆言在院子里瘫坐余地,站不起来,之后柳兆言不敢怠慢,急忙将两个孩子送到四川,自己不放心,回来打听儿子消息,却发现,已经被警方逮捕,一打听罪名,吓瘫了,制贩毒品,而且数量达到枪毙几千回。一下子就卧床不起,后来打听出来,其子供出柳兆和和柳向晨柳向晚直接指使参与了制贩毒品,他反而心放宽了一些,觉得这案子肯定另有玄机,自己儿子和柳兆和一家是冤枉的,别人他不熟悉,柳兆和他还不熟悉吗?要说他指使制贩毒品,简直就是说疯话。根本就不可能的事,人家多少产业,单是北京的房子卖一卖,一千年也吃用不尽,用得着去贩毒?滑天下之大稽。 再后来柳兆言打听出柳向晚没有在学校,而是逃走了,猜测可能是被人保护起来了,柳兆和那一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出了这种事,也有昔日高人朋友给点播过去。因此反而放宽了心境,又联想起儿子临走时那番话语,觉得柳向晚肯定会登门来找,日夜盼望。好不容易盼到柳向晚到来,他也有了主心骨。但始终不了解这里面的内情,柳向晚刚进门的时候,他先跪下谢罪,不管怎样,事情出在自己儿子管理的食品厂,柳兆和和柳向晨此前根本就不知情,要怨也得怨自己儿子,柳兆言得表个姿态,事情才好处理。 可柳向晚是处理事情来的,不是兴师问罪,此时此刻,横加抱怨,一点意义没有,只会阻碍营救进程。 听柳兆言一讲,大体的思路在我脑海中形成,柳向文在一股强大力量胁迫之下,不得已让一股歹人进入食品厂,辟出一个厂房来,生产毒品,瞒着集团所有的人,只有柳向文知道,也许是后来走漏风生,也许是柳向文自己良心不堪忍受,总之这件事被外界知道了,警方也已得到了线索。柳向文自知要东窗事发,早早的和妻子离了婚,将孩子委托给自己父亲。 被警察捉去之后,一口咬定是柳向晨父子直接指使,一定是迫于那股强大力量之淫威,要知道,此事即便是从犯,也够枪毙的分量,柳向文没有必要去胡乱抬人,之所以将柳向晨父子抬出来,肯定是柳向文的亲近之人,受得了生命威胁,比如两个孩子和老父亲,亦或者整个柳姓族人。 那股强大的力量,就是浮来山姥,此物我倒是听说过,还是听宋高卓说的,宋高卓说当年浮来山姥过宋高卓宅边周道,坐的是人骨轿,抬轿子的是四头古狸,此物喜食人脑。这种东西肯定不会和人间直接接触,如果直接接触的话,估计早就破相了。 宋高卓说起浮来山姥时,是在清末,距今百有余年,浮来山姥肯定找过一个中间人,那么这个中间人极有可能就是柳向文口中所说的解书恒。由解书恒出面找到柳向文,再由浮来山姥或者浮来山姥派来的妖异给柳向文制造几个异象,吓着柳向文,自知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了,甚至可能直接在柳向文身上种下点东西,一旦背叛就要发作,如虫斑一样,能致柳向文于死地。柳向文不敢不从,按照浮来山姥的吩咐制造毒品,后来也按其吩咐去录口供。 解书恒只是那个负责向柳向文传达浮来山姥意思的人。可是浮来山姥为什么会盯上柳家呢?它完全可以找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企业,至少东窗事发之后,社会影响不像现在这么大,找柳家做这种事,有很明显的针对性。可是柳家没有惹着什么人,只有一个蒋宏山,当年大家相逢一笑灭恩仇,已经讲和。 第二百八十二章白塔村2 蒋宏山至不济,也不会使用这种阴招儿,以蒋宏山的实力,大可以暗杀柳家主要人员,百年来都有此机会,只是他心在黄河河底,不屑于这番俗务,人到暮年更不可能再动柳家的杀心。 难不成是风力相国?风力相国去豹伏山找我未果,不可能找到柳向晚家,一来他不知道柳向晚这三个字,二来他虽然厉害,但是一直深居简出,势力不行,单打独斗兴许是个劲敌,像这种排兵布阵,一环套一环的事情,风力相国干不来。 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浮来山姥制造那些毒品是为了什么?为了钱这个理由在浮来山姥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一个妖异之物,一生用钱之处很少。难道浮来山姥会自己享用这些毒品?或者分给手下小喽啰?这样想来,要比单纯为钱这个理由靠谱一些,毕竟异物之行径,殆非人脑所能测。 而且我们了解的信息极其有限,官面上说的是制贩毒品,可那些毒品不一定流入市场,只是通过食品厢货运输一段距离而已。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想来解书恒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如果我们此去扑空,该如何是好? 我心中盘算到此处,感觉时不我待,应该连夜去白塔村看一看,如果找不到解书恒,那么就想办法直接去找浮来山姥。 想到此处,我给柳向晚使了个颜色,柳向晚对柳兆言说道:大伯,我不能久留,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也要放宽心,注意身体,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朗朗青天,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向文哥过段时间就会回来,我爸和我哥也一样,您千万保重身体,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本来虚惊一场没什么事,您再抑郁成疾,就不美了,我先走了!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辞别,柳兆言听完柳向晚那番话语,竟然眼中含泪,不得不说柳向晚确实大气,这和有多少钱有多少产业没有关系,柳向晚现在一脸泥灰,分文没有,说话做事照样透着贵气。 我们辞别柳兆言出来,步行走回厂区,因为只有那里才能找到车辆。 路上黄金童一番感慨,为什么一个妖异之物能有这么大的本领?一个钟鸣鼎食的豪门就这样被其三下五除二,弄进了看守所?这不可能,我总也想不通,感觉这事还有幕后黑手。 张舒望说道:顺藤摸瓜吧,此事套路是典型的人间江湖路数,威逼之余,栽赃陷害,暗三门中那些异类,脑力完全想不到。它们能懂什么?只知道打打杀杀,吃人喝血,真要是玩起三十六计来,还是人厉害。 一路之上,我们叽叽喳喳,得出个结论,那就是世间最令人害怕的,还得是人!当然世间最有爱的,也是人,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物种。 走到厂区,路灯通明,在清冷的街道中,我们几人穿着就显得有些扎眼了,远处还有民警的四轮电动巡逻车,闪烁着五彩绚丽的灯光,于是我们躲进了路旁绿化带的松林之内,我掏出几个金戒指和一串大粗金链子递给黄金童说道:金童大哥,早就听你说,贼有贼消息,你看看能不能把这几个金镏子加上金链子销赃?你肯定能找到买主,相信你! 黄金童一听我说贼有贼消息,老大不乐意,但这种事情,除了他之外,谁也办不来。只得拿着一包金饰出去找买主。 黄金童的贼气不同于小绺,他只是胆大包天,盗古墓了,拓壁画之类的,却从不偷窃个人,可是贼气有相通之处,比如修电动车的小摊位,同样是老头,常偷电动车的小贼新入一个陌生城市,就能从老头脸上看出来,谁可以收偷来的电动车,谁不敢收买。不能说一目了然,可总有他们自己的分寸消息。黄金童也一样,找个大一点的网吧转悠一圈,就知道谁是常在网吧偷手机的,谁是销赃的。 黄金童去了很长时间,我们只能在松林之内蹲着,谁也不敢说话,因为路上偶有行人,巡逻车十几分钟就能打一个来回,每次看到巡逻车闪耀的灯光,柳向晚都会低头拭泪。 我们饥渴难耐,整整一个下午,水米未曾打牙。一心盼着黄金童能够销赃成功,先买些水来喝,如今城市之中,找个干净水源也不容易。 等了两个小时,黄金童回来了,竟然还招呼了两辆黑出租,长期停在厂区门口的那种,这种车不会拒载,只要价钱合适,就可以走,而且白塔村并不是很远,只有二十多里路。 我们大家上了车,一路奔向白塔村,路上司机师傅对我们说,你们看着不像是去相亲的呀? 我说我们是打工的,腻子工。司机师傅遂不言语。 晚上十一点来钟翻过了鹰沙山,原来鹰沙山是个旅游风景区,白塔全村几乎都是民宿,当然早春时节,是旅游淡季,但从鹰沙山盘山路往下望去,竟然灯火点点,司机师傅说上午已经往鹰沙山送过人了,白塔村承办了一个相亲自助游项目,晚上经常点燃篝火,吃烧烤喝啤酒,一帮单身男女小青年,又唱又跳,通过活动寻找有缘人,但每次都是男的多,女的少,有时候到晚上两三点钟都不散。 我心想,只要是个热闹所在就行,越热闹的地方,越方便我们行事,越是荒野山村,夜深人静,有个脚步声都会惊动四邻,反而不美。 到了白塔村下车,村旁的烧烤店竟然还有人在吃东西,黄金童深深咽了口唾沫,我们大家都饿坏了,不约而同的朝着烧烤店走去。黄金童黄恳子出手,手上有那么几千块钱,当即点了一桌子烧烤,天大的事情也得先吃完饭。 一顿风卷残云,连吃带喝,好歹把五脏庙给对付过去了,吃完之后,旁边篝火仍然不熄,围坐在篝火旁喝酒聊撸串聊天的男女有十几个。黄金童吃的满嘴流油,顺手一抹嘴叫声老板结账。老板从屋内走出来,刚才太饿,我竟然没有正眼看看老板,只是盯着烧烤炉上那些肉串。 原来老板和黄金童差不多是同龄人,四十来岁的光景,一身休闲装束,穿着打扮很是讲究,头发一丝不乱,一看就像个生意场上的人。黄金童结过账以后,对老板说道:哥们你是白塔村人? 那老板笑道:是是,正儿八经的土著。 黄金童道:那我跟您打听个人。 那老板抬眼看了黄金瞳一下,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紧张,继而装作镇静的说道:你说说看,我们村子太大,我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黄金童说道:我们想打听下解书恒,他是我一个远方亲戚,本来我们两家也没什么走动,这不我打工的地方正好在附近,想着明天来看望看望。 那老板有些近视眼,但度数不高,故而没有戴眼镜,此时脸上神色大乱,眯缝着眼,仔仔细细看了黄金童一眼,意味深长,说道:呵呵,你说的这人我不认识!明天你再打听打听吧。 我觉得烧烤店老板哪里不对劲,因为是露天吃的烧烤,我下意识的的四下里一望,赫然瞅见篝火旁边竖着一条白色的旗杆,旗杆上挂着国旗。猛然间想起柳兆言今天晚上给我们说的那番话,翻过鹰沙山,远远就能望见一条旗杆,就是他家,只因黑灯瞎火,下山之时没有看到。原来这个解书恒是个开烧烤店的,柳向文也没有说清楚他职业,看来柳向文对解书恒并不十分了解。 我心里有五分把握,烧烤店老板就是解书恒,黄金童继续问道:这个村有没有姓解的? 烧烤店老板将我们众人重新打量了一番,发觉我们来路不对,虽然我们初来之时,自称是腻子工,因为坐在屋外桌子上,虽说有篝火照耀,但总是看不很清楚,只是看到我们身上脏兮兮的,老板并没起疑心,因为本是个风景区,四方杂处之地,一个个盘查怀疑,也得把烧烤店老板累死。 老板对黄金童说道:好像是有姓解的,不过我是本村的女婿,不大熟悉,你们明天再问问吧,我这里打烊了。 老板前后所言不一致,我心里有八分认定他是解书恒。 林慕蝉见那老板全神贯注的注视这黄金童,自己偷偷溜到店里看了看营业执照,又悄悄走了出来,我正看着她,她朝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墙上营业执照写着老板名字呢。 黄金童也看到了这一幕,越发要和老板攀谈,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则悄悄掏出丛芒来,先给饭店老板下了一个虫斑,直接拿他头疼。我也是下了狠招,丛芒一动虫法,山坠子在麻袋里就有了感应,也想出来,但我没放它。 饭店老板立即抱头滚在了地上,疼的哇哇大叫,篝火四周的青年男女此时都有八九分醉了,看到这一幕,纷纷站起身来,当不得张舒望是老江湖,立即喊道:王得鹿,黄金童你俩愣着干什么?快送医院,救人要紧。老板这是突发疾病呀! 黄金童还能不明白张舒望什么意图,当时上前就去抗解书恒,我见饭店门口竖着一张门板,说道,一个人扛不动,拿门板抬。 我们七手八脚的将解书恒放到门板上,解书恒已经疼的意识模糊了,我们四人抬着门板,篝火处相亲的年轻人要来搭手帮忙,张舒望劝道:你们都喝醉了,我们送去医院即可。 如此这般,解书恒被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走了。 深夜之中,慌不择路,黄金童在前面,只想着找个僻静所在,好好审审解书恒,跌跌撞撞走进一条荒僻小山路之中,大约又走了十数分钟,隐约见山间小路上一个人影闪过,挡住道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站住! 第二百八十三章说妖票 我一手捏住丛芒,一手抬着那门板,忽见山间羊肠小路上迎风闪出一个人来,吃了一惊,门板差点脱手,好在我们四人抬着。解书恒兀自在门板上哀嚎,在没到目的地之前,我不敢给他解除虫斑。 黄金童和林慕蝉一人一角抬着门板在前面,我和柳向晚在后面,人影闪出的时候,黄金童松了门板,林慕蝉自己一人支撑不住,我们三人遂将门板掷在地上,解书恒滚在了乱草之中。 黄金童上前问道:谁? 对面黑影人并没有回答黄金童,只是魏然站在黄金童前面几米处。我身上背着几个大包裹,行动不便,站在黄金童身后的阴影之中,望着来人。 那黑影人手里提着一个灯笼,一袭黑衣,头戴苇笠,见我们放下门板,在原地站定,手里的灯笼呼啦一下,自己亮了,照的方圆数米内如白昼一般。 灯笼上赫然写着两个字,不落!不字左上角用朱砂画着一个圈,里面写着一个古体妖字,我一看那灯笼,失口叫道:不落灯! 心下大骇,这个灯我是知道的,鲁虾蟆给我讲过,不落灯是说妖票中的一支,说妖票人走路,不论白天黑夜,总会手提一个灯笼,根据灯笼的不同,区别说妖票的路数。至于为什么叫不落灯,我不是很清楚,隔行如隔山。 我当下将解书恒身上的虫斑解掉,倒不是为了让解书恒舒服一会,而是为了让丛芒再放一个虫斑,连同对面挑着不落灯的说妖票人一起拿了。 虫斑已解,解书恒稀里糊涂从草丛里站起来,不辨东西,略略扫了一扫眼前人,放佛忆起旧事,见有个不落灯笼,飞也似的跑去,急切的叫道:师父,师父,你可来了。你说的没错,果然有人会来找我。 挑灯笼之人说道:别说话。 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解书恒有师父,而且还是个说妖票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我掐着丛芒核桃,让丛芒使了个虫法,拿他们师徒脚踝疼,鲁虾蟆给我讲过,日后行走江湖,见到说妖票之人,能不惹就不要惹,说妖票人一般都很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狠招。但因为近年说妖票的人比赶虫人还要稀少,鲁虾蟆说着说着一笔带过了,到最后我都没有搞清楚到底什么是说妖票,只知道非同一般,很有些手段。 我们打个照面,不交一语,我就动起丛芒来,大有先下手为强的架势,丛芒虫法起处,对面那一师一徒,瞬间瘫倒在地,此次拿住解书恒,不是头疼,故而他能说话,解书恒叫道:哎呀,师父,这帮人太厉害,莫名其妙就能让人疼的站不起身,疼死我了,师父快救救我。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但也疼的咬住自己围脖儿,鼻息很重,瘫在地上作牛喘之状,面对徒弟哀嚎呼救,他丝毫不理。瘫倒在地之时,手中挑着的灯笼撒了手。但令我惊诧的一幕发生了,那灯笼压根就没落地,而是幽幽的浮在地面之上,我终于明白了灯笼上为什么写着不落二字,原来这灯笼点着之后,就不会落地,这是个说妖票的道门儿。 黑衣人倒地的那一刻,他把自己背后背的包裹甩了下来,暗三门江湖人几乎每个人都会背着包裹,而且越厉害的人物,背的包裹越大,黑衣人的包裹就不小,坠落在地上,包裹的口原先用麻绳拴着,是个活扣儿,就在落地之前,黑衣人强忍疼痛拉了包裹一下,包裹的口自己开了,里面叽里咕噜滚出一个鸟卵来,好像有人推着似得,直滚到不落灯笼的下面,被那灯笼黄光照射着。 我们这边所有人都呆呆看着,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像是鹅蛋,但鹅蛋一般是青色或者白色,没有虎皮色,那枚蛋的外壳像鹌鹑,却比鹅蛋还要大些。 黄金童说:王得鹿,咱们把解书恒的师父也捉住吧,只是不知这是个什么门路? 我凝视着那灯笼和蛋说道:先不急着捉,那黑衣人是个说妖票的,手法道门儿不熟悉,小心中了他的阴招,还是先观察观察看看吧。 话音一落,在灯底下的那枚蛋忽然起了一阵黑烟,那黑烟浓的直把灯笼的光都遮盖住,须臾黑烟散尽,灯笼底下大卵不见了,赫然立着一只木头鸟。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一只木头鸟,不过那鸟确实是木头做的,两翼像是棉布,只有一条腿,往前一跳,全身吱呀吱呀的响。我一时纳闷,一枚活生生的蛋,在一阵黑烟过后竟然生出一只木头鸟。这个现象十分诡异,黑衣人和解书恒兀自滚在小径一旁的乱草之中,各自抱着脚踝,疼的满头大汗,也没见他俩使什么手段。 那木头鸟有三四十厘米高,头像是一只鹅,嘴巴异常扁平,十分夸张,足有人手巴掌大小。颈部是三节活动的木轴,身体主干像是水曲柳,翅膀是竹编的两幅骨架,上面覆盖有棉布,只有一足,眼珠子像是镶进去的琉璃,骨碌乱转。 我不禁暗忖,这是个什么东西?这东西看样子不是个斗物,连点攻击的利器都不具备,我十分诧异,觉得灯笼底下这个卵化而生木鸟更像是个拙劣的伪艺术品。 楚凤楼一直被张舒望背着,宋高卓家七星井事件他一直没参与,心里难免有些痒痒,此时爬出布袋从张舒望肩头跳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灯笼底下的那只木鸟。 我们也都屏住了呼吸,没人去拦楚凤楼,因为大家都觉得那只木鸟更像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东西,不像是个杀器,楚凤楼踮起猫步,几步走到灯笼底下,绕着木鸟转了一圈,木鸟除了拍打一下翅膀,别无反应。楚凤楼又绕到木鸟跟前,冲着木鸟呲牙。 忽然之间,那木鸟的大嘴巴上下张开,我以为是满嘴的牙齿,要去咬楚凤楼,却见木鸟的口中探出一个人头来,比小孩拳头还要略小,冲着宁神注目呲牙咧嘴的楚凤楼嘿嘿一笑。吓得楚凤楼哎呀一声跳了起来,落地之后就瘫倒在了地上。 张舒望大叫一声:这是人头疮! 人头疮这东西我知道,先天长出的人头疮不是异症,乃是未发育完全的双胞胎,或是生在胸前,或是生在臂膀,一般形象是个未发育完全的人首,须眉皆具,耳鼻口目六窍备生。长有此疮的人,耳目一动或是嘴巴一张,那小头也跟着做同样动作,本草纲目有验方治疗此症。 后天长出的人头疮也叫作妖疮,定是中了妖邪之物法术,乃生异端,我师爷在前清那会儿接过一个两口妇人的票子,去了一看说那病是开妖方的业务,自己治不了。 说的是德州有户殷实之家,前妻得病死了,只熬下一个小女孩。后来这家主男人续了一个弦,后妈进门不管女孩饭吃,旧时家庭多对女孩失爱,又兼之这个续弦之妻很争气,进家一年半生了个大胖小子,家主也就不甚管束虐待女儿之事,竟由着后娶的妻子将女儿活活饿死。不久之后这女主人就得了怪病,脑后开了眉眼,长了唇齿,隐在厚厚的头发之下,生出一张小脸来,怎么看怎么像被饿死的女儿。那张脸上有张小嘴儿,十分能吃东西,一时三刻照顾不到,就要折腾那后妻,村里传扬开来,都给这后妻叫作两口妇人,因为脸前脑后各有一张嘴之故,有见多识广的村中老人,就说这是人头疮,不治过段时间就死。那家主遍请名医,都说治不了,后来我师爷介绍了一个开妖方的过来,也没治好,最后无论如何喂不饱脑口那张人脸,后妻也活活饿死了。那人头疮发自鬼厉之事,就是那夭折之女前来索命的,任谁无力回天。 张舒望人头疮三个字一出口,自己也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黄金童叫声:我艹! 两个字出口黄金童也应声倒在了地上,我忽然发现谁出声说话谁就晕倒,慌忙把食指放在嘴唇之上左右示意,结果还是晚了,柳向晚说了声:快扶起他俩来! 结果柳向晚也应声倒地。韦绿见黄金童倒地的刹那,说了声:你怎么了?两眼一翻,亦瘫倒在地上,别人倒地也就罢了,韦绿挺重的身子,晕厥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动了胎气。但我有更重要任务,那就是别让剩下的人说话,回头一看,只剩下林慕蝉,分手事件弄得我俩很尴尬,不是紧急情况,一般没有交流,眼下林慕蝉要是发声中招,我就只能孤军奋战了,我郑重的用食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林慕蝉会意,点了点头。 继而林慕蝉冲我比划,示意我不要靠前,自己往前大踏一步,呼啦一下,两扇蓝翼从后背衣服开口处弹了出来,林慕蝉的衣服常年是破的,后背必定要留有两个大口子,日常行动之时,会看到缝隙里白皙的肌肤,还有一股香味扑来,总之她常年是这个习惯。 蓝翼一展,那只独脚木鸟口中的人脸吱呀怪叫一声,缩回木鸟腹中,木鸟的嘴巴,吧嗒一声合上,一阵黑烟四起,又变成了一个大卵。 林慕蝉把那木鸟吓坏了,所有会飞的东西,都得忌惮林慕蝉,不管是木鸟还是风筝,林慕蝉从小不能放风筝,只要她放起风筝来,其线必断。 我生怕那卵再生异端,上前一脚把那卵从灯笼底下踢开,我也算看明白了,只要灯笼光芒照射不到,那卵没有异象。踢出了八九米远,那卵跌落在石头缝里,跌的吱呀怪叫一声,随着那一声怪叫,刚才晕倒的人都清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灯影光亮的边缘处,黑压压的滚过几十个大草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每个大草球都有两人高,围成一个大圆圈,将我们众人包围其中。我心下一凉,自忖道,说妖票的人委实不好惹。 第二百八十四章草妖球 黑衣人包裹里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出一些草妖核,起初散落在周边草丛之中,在不落灯余光照射之下,接地而发,风一吹越晃越大,这东西我听说过,倒不是鲁虾蟆给我讲的,我从小就知道,源自夏夜乘凉,青云掩月之际,夜风徐徐之时,农村少年多围聚在村旁麦场之中,或卧老槐之下,或依磨盘之旁,一把蒲扇,一个瓦壶,听老人讲古,以消炎夏。 本来妖异之事,多属渺茫,老辈人偶然得见,摇扇之际,娓娓道来,工业文明登陆华夏之前,荒山野泽,连绵百里,我的老家就有连绵数十里的芦苇荡,久无人气,容易出怪。早年间我们村中有个李二根,荡船伐苇,贪恋好苇,不知不觉就飘入了苇荡深处,却发现有一二里没有苇草的水面,并无芦苇可伐,正想调船之际,却发现来时的水路被一个巨大的草球堵住,再也回不去,苇荡行舟,不比无草的水面,要沿着草间水路走,那水路也不是人为开的,开天造物之初,造物主设计好了的,乾坤之广,不存人不能入之境。但想要另劈一条路径,十分困难,因为苇根盘结,即便用镰刀将水面上苇杆砍倒,底下也是盘根错节,行不得小船。 李二根十分纳闷,好端端的水路刚划出来,就回不去了,可不就是白天撞邪嘛。老辈之人讲究,知道这是生了怪。不敢久留,只得找寻其他天然水道出口,点开篙行不数步,只见那巨大的草球咕噜噜浮在水面上,也不知水底有什么推动,轻飘飘的追来,挡在船头,李二根害了怕,用竹篙去点那大草球,结果一戳之下,竹篙插进草球之中,再也拔不出来。没了篙,即便开了水道,李二根也划不出去。 无奈之下,李二根掏出随身携带的火镰荷包,想着一把火把那大草球烧了,先在自己船上打着了火,那草球一见李二根手上晃着火,横身一转,插进半截去的竹篙,正好扫到李二根,当即就把他打下船去,手上的火也就熄了,大凡滩涂旁边的人家,大都会水,李二根水性尚可,年轻的时候,黄河里打过来回。落水倒是不怕,索性弃了船,再寻水道出去。 可那草球在水面上轻轻飘来,总是挡在李二根的眼前,李二根左右躲不过,人到极恐,胆子也就大了,上前伸手去抓那草,企图用手在草球上掏个洞,没想到掏着掏着,被那草球将自己身体包裹了起来,直露着一个脑袋,那草球有意捉弄李二根,抱着他身体在水面上打转转,李二根的头一会沉在水下,一会翻在水上,饶是水性很好,也喝了一肚子泥水。 也不知翻滚了多长时间,李二根早已被转晕了,吐得一塌糊涂,吐了再被灌水,灌完了再吐,折腾了一两个小时。 就在李二根被折磨的精疲力尽之时,忽然听到一声驴叫,自己啪嗒一声落在了水中,周围腐草无数,从水里站立发现那水只能没过腰,抬头一看已经到了苇荡边缘,正有个小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那小孩来水边饮驴。李二根得以逃生。 急忙赶回村里叫人,因为自己还有一船芦苇飘在苇荡深处,去了十几个人,好不容易把船弄了出来,李二根虚惊一场,回到家高烧不止,胡言乱语,鼻孔和耳朵眼里往外长草芽子。家人请了城隍庙的当家道士来一看,说是撞着草妖了,一般草妖有个妖核,那核能聚草,而且多是腐草烂根,以成球状,幸亏是苇荡里的草妖,要是山上的草妖,李二根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因为水中的草妖吃鱼,山中的草妖吃人,一般山中草妖会把人整个吞了,几个月后,草球之内包裹着一整副人骨架,吃到三人之上,草球内部,会有一副人骨梁,是妖物制作人骨轿的必备材料。水中的草妖吃鱼,吃的多了,打开那草球,里面有鱼骨箱子,当然不是中规中矩的那种,只是像个箱子,那箱子能打开,里面住着草妖核,把那箱子放水里,凡是与这水想通的水域,鱼虾蛙鳖全部绝迹,叫作绝户鱼骨箱。据说洪武年间,我们始祖从山西大槐树底下迁到山东的时候,就曾打开过一个草妖球,里面腥臭扑鼻,那味经月不散。 城隍庙的当家道士说李二根命大,遇见的草妖球是不久前新起的,那东西最怕驴叫,只要驴一叫就散,这是个物类感克的道理,为驴食草之故,驴在虫书上有个别名,叫作百草大耳王,凡是草物成怪,没有一个不怕驴的,李二根得救是因为那草妖球一路戏耍李二根,不知不觉闹得太欢,飘到水边来,恰巧有个小孩牵驴来饮,嘶鸣一声,草妖球肝胆俱碎。 驴眼很大,虫书叫作草水珠,入妖方。虫书有云,四脚着地之物,粪门多大,眼就多大,仔细观察一下,驴粪蛋和驴眼差不多大小,羊屎蛋虽小,却能抱团儿,综合起来,也和羊眼差不多大小。当时城隍庙当家道士就说用驴眼液与驴肾水同煮,可以医治耳鼻生草芽。李二根家人一听,这方子是够偏的,可是救人要紧,所赖下药之物农村不难淘换,隔天淘换来,煮了给李二根服下,当然肯定十分难喝,因为驴肾水就是驴尿。可服下之后,心也不惊了,草芽也不长了,掏出草芽来,连着血丝,耳鼻流了半个月脓,总算是治好了。 这李二根是谁呢?正是我奶奶的三叔,也就是我爷爷的三丈人,我出生前三年,李二根下得葬,这些事村里老人亲眼见过,聊起来有鼻子有眼儿,也和虫书记载相符。 日本也有类似的文献记载,日本管这草妖球叫作土转,不知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总之描述十分相似。 驴不光能治草妖,据说古书文章闹起妖异之事,驴也能解。不过文章古书闹怪的情况非常少,不能久存于世之故,墨占一千,纸占八百,墨迹能存一千年,纸到了八百年无火自焚,所以久存而生怪的几率不高,这也是宋版图书如此昂贵的原因,不好保存。 我见十数个大草球团团将我们围住,心中暗自琢磨,这肯定是草妖,虽然我不知道说妖票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总得和妖物沾点边,断定就是传说中的草妖球。 暂且不论说妖票人有多厉害,只是这两手就够出奇制胜的,先放出一个妖蛋来,生出一个木鸟,谁说话谁晕倒,匪夷所思,又放出草妖来围,那大包裹里指不定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须要多加在意留神。 更加不妙的是,刚才被我一脚踢开的那枚妖蛋,此时从草妖球缝隙之中叽里咕噜的滚了进来,又要往不落灯底下滚,我一看情况不好,急忙把山坠子、变天吼、石鳞兽放了出来。变天吼见没有鳞腥气的的东西,打不起精神来。 黄金童等人被那奇怪的木鸟迷了心窍,苏醒过来之后,都不敢说话了,黄金童不敢招呼生铁孩,只有张舒望祭起十二枚飞针毒石,可是相了一会,不知该打谁?打不落灯,怕没有效果,那东西不是活物,不惧毒。打解书恒和他师父也不妥,不能为点小事闹出人命。打草妖球更显荒唐,一堆草绝不怕毒,况且张舒望飞石打击力度本就不猛。打那妖蛋,也是老虎啃刺猬,没处下嘴。 还是山坠子通灵,上前一口叼住妖蛋,跑到石鳞兽旁边,石鳞兽吐了个皮球大点的水泡,山坠子将那妖蛋吐到水泡之上,立即被水泡吸了进去,石鳞兽能以人意指挥梁君子和张洪昌,自然也不傻,当即定住那水泡,不让它移动,那妖蛋牢牢被封在水泡之中,照不见不落灯的光亮。众人这才放心说话。 我将流云瓦当从背囊之中掏出来,对他说道,去把黑衣人上上下下全身东西都给我偷了来,黑衣人和解书恒,依旧滚在乱草之中,解书恒杀猪一样叫着,我十分担心,一里地外他家烧烤摊上那帮喝醉酒的年轻人会闻声赶来,一心想速战速决。黑衣人虽然没有叫嚷,但此时也疼的气喘吁吁,哼哼有声。此时我被草妖球围住,不敢少动,黑衣人的大包裹却散落在草妖球圈外,只得派梁君子一展身手。流云瓦不敢怠慢,当即幻化成梁君子模样,身影一闪不见了,不一会功夫又如鬼魅一般闪进草妖球圈内,两只袍袖鼓鼓囊囊,我知道他已经把黑衣人偷干净了,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地,因不知道黑衣人手法,是故会打的很累,不如偷他个干净,一了百了。 草妖球并不是呆呆滚在地上,只围成一个圈那么简单,它们在拼命的往里挤,可是左右抗肩,十数个草球你挤着我,我挤着你,谁也挤不进来,这些草妖球的智商堪怜。但我不能和它们赌智商,毕竟是草妖球围住了我,不是我围住草妖球,它们早晚会挤进来,一旦进来,指不定先把谁吞进草球之中,叽里咕噜的滚下山去,可就被动了,因为据说草妖球在山中速度极快,人若想躲开它,它总能飘飘忽忽的出现人面前,完全不知其行进路径。 我开口对黄金通说道:金童大哥,你会学驴叫吗? 第二百八十五章传语诛心 黄金童并不认识草妖球为何物,疑惑道:你什么意思,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还不赶紧放五丁烈火烧这些草垛,也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 我说道:情况紧急,来不及和你细说,只问你会不会学驴叫,这些草妖球怕驴叫,人学来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也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试再说。 就在此时,有一个草妖球已经挤进了小半个草球,快挤到直径最宽处,一旦挤过自己直径最宽的位置,一下子就能挤进来,挤进来之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黄金童虽不知道草妖球厉害,但知道那么大一个草球挤进来,准没有好事,见我如此说,情知举火可能不是明智之举,万一引火烧到自身,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说道:我会学驴叫,可是小时候家里教育,说是学驴叫丧气,这事不能我自己一个人干,大家都得学。 黄金童说这话没有矫情,有些地方确实有学驴叫主家丧的说法,但乡里坊间之俗论,当不得真,和吃饭不能敲碗如出一辙,说是吃饭敲碗长大了要饭,我从小吃饭都不敢敲碗,可至今流浪,和要饭的区别不大,哪里说理去? 柳向晚道:我不会啊,我见过的第一头驴是紫电绝尘特,驴是怎么叫的啊?你先学学,我就跟着学。 没等黄金童开口,张舒望先开口,老年人嗓音沙哑有苍声,学起来格外的像,张舒望扯着嗓子一吸一呼之间,学得惟妙惟肖。黄金童一看,没说的,揪着自己嗓子开始吼。 我也不能不学,免得到时候黄金童拿话挤兑我,但我学得始终不如他俩像。韦绿久在西北支教,村中驴马发情之时,她能呆呆的看一上午驴鞭长短之事,自然很是熟悉,虽是女音,但也有七八分模样,林慕蝉见韦绿也扯着嗓子叫,自己也不好袖手,也跟着叫,林慕蝉嗓音在女生之中,属于沙哑型的,学起来也有那么几分样子。 柳向晚见我们滑稽之状,一扫几日来愁苦,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得学着林慕蝉样子揪着嗓子,引颈作驴吼,她根本就没见过驴叫,叫的和狼差不多。 楚凤楼虽也想跟着学一番驴吼,但嗓音早就变了,猫身之后,不同于人躯,生理结构自有一番变化,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 人学驴声,毕竟不是毛驴自然之音,早知道的话,真应该带着紫电绝尘特出来。不过众人一番嘶吼有些许效果,周围十数个草妖球抖了一地的腐草,但没有全崩。我在夏夜听村中老人说起李二根之事时,人家说的是,毛驴一叫,整个草球全部崩塌,腐草散落一地,只游水逃走一只草妖核。 黄金童见草球抖落了腐草,情知是有效果的,叫的更欢实了,众人在他的带动之下,也不敢停歇,驴叫之声此起彼伏。 虽然早春风寒,我额头却冒出了汗,伙伴们不知道草妖球实情,我心里清楚,如此嚎叫一阵,草妖球虽然有可能变小,可变小之后,总会有个草球挤进来,两人高的草垛,吞噬一个人极其容易。手心里也攥了一把汗。 就在我踌躇之时,龟甲百兽囊中有响动,这是小虫请战之声,我一边叫着,一边伸手去摸,却是惶惶雀。虫请战在赶虫人生涯之中属于日常,有时候不用赶虫人吩咐,小虫能感应主人危急,我急忙将惶惶雀掏出来,那雀双翅一展,在我头顶盘飞,我不知其意,难不成草妖球会心生鬼相?这个毫无道理,虫书清楚的记载着,鬼相生自流血之躯,七窍之心,草妖球乃妖异之物,一无气血,二没赤心,如何感应的动? 可惶惶雀盘飞一圈之后,张开鸟嘴,一阵驴音传来,声虽不大,却悠悠荡荡,绵绵不绝。我恍然大悟,原来惶惶雀能拟音。虫书有言,狐拜月,雀拟音。说的是狐狸有拜月之事,灵雀有拟音之能。但凡聪明的雀类,一生之中能学会好几种声音,包括人声,比如鹦鹉、八哥、百灵之属。非洲草原有种卷尾雀为了从狐獴口中得食,先模仿鹰隼之声,狐獴弃小昆虫而走,卷尾雀得手后再次模仿,狐獴不会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再不上当,卷尾雀便模仿狐獴中的哨兵遇到天敌预警之音,狐獴再次弃虫而走,卷尾雀飞落食之。这惶惶雀即是雀中之虫,定然会拟音,只是历代赶虫人认为拟音没有多大用处,从来没在虫书中记载过。我少不得得添上一笔。 惶惶雀拟音效果,比我们强太多,几声驴叫之下,十数个草妖球瞬间崩塌,一时间腐草乱飞,打了我们一头一脸的草,那些草均腥臭不可近人。柳向晚闻到那个味道,伏地作干呕之状,站不起身形。 我们周围十余米外,全部是这种腐草,湿漉漉的。每一个草妖球之中都有一个黑球,那黑球叽里咕噜的往黑衣人身边滚去,梁君子站在我身边,刚开始看见我们学驴叫之时,一脸懵懂之状,可能一下感觉到了人世间的艰辛,不知道会不会发一番感慨,人为了活命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见草妖球崩塌,它想追着草妖核,收入自己袍袖之中,我连连摆手,别惹祸上身了,我不解草妖核之性,不敢贸然取在身边。 任由草妖核滚走,黑衣人躺在草丛中熬不住了,眼见自己所放草妖就这样被我们解了,想是内心十分惊诧,忽然伸出左手来,翘起大拇指,然后用大拇指按向地面,这是暗三门中有名的手势,这个手势关键时刻可以保命,那意思是,不打了,讲和! 张舒望懂这个手势,对我说道:王得鹿,熄了虫法吧,咱们谈谈。 黄金童问道:为什么?咱们现在处在上风,分分钟擒住他俩了,怎么就不打了。 黄金童虽然熟悉江湖套路,但对暗三门江湖规矩,知之不多,鲁虾蟆给我上课,学完站柴堆偷鸡摸狗之后,就教了这个手势,说是日后江湖之中,狭路相逢,只要不是杀父夺妻之恨,不以命相博的情况下,这个手势好使。 暗三门是江湖,江湖自有一套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如同解放前土匪圈子一样,见面固定的四句话,问:你是谁?答:我是我。问:压着腕?答:闭着火。这四句就是为了防止擦枪走火。试想一下,人人都怀揣致命七音子,一言不合,擦枪走火,必定要倒一个,故此规矩不可不依,对别人好,对自己也好。 我当即熄了丛芒的虫法,黑衣人和解书恒余痛不止。仍旧躺在草窠里,起不得身。 我踏着腥臭的腐草,上前一步说道:朋友,我是为柳家的事而来,我先问一句,为什么要在柳氏集团旗下的食品厂,制贩毒品? 黑衣人仍没有说话,解书恒叫道:你先报个名号? 这一战,我掂量出了解书恒分量,这是个暗三门中打酱油的,拜了黑衣人为师,却没学到多少东西,只是个跑腿传话的人,重点还是在黑衣人身上,我当然要报名,我又不怕追杀,风力相国正在苦苦找我。说起来,追杀我的人中,此师徒二人,不算顶尖人物。 我拱一拱手说道:鲁北王得鹿,师承鲁虾蟆,柳家有我至亲好友,毒品之事说不明白,我王得鹿和你们不相始终。 黑衣人这才站起身来,并不急着搭言,而是拍了拍身上尘土,黄金童嘱咐我说:小心有诈! 张舒望道:一般不会,打了那个手势,就是要伏低做小了,一般江湖人很少用那个手势。不会轻贱自己的名节的。 暗三门中人管那手势叫作钻裤裆,就是认输讲和的意思,而且还没资格谈条件,否则,再打一轮。不过对面黑衣人,并没有输在手段道门上,他有很多手段没用,完全是输在大意上,他以为一只不落灯笼,无火自燃就能把我们镇住,没想到我是丛芒起手,他没来得及将口袋里的东西放出来。鲁虾蟆给我讲说妖票人之时,轻描淡写,因为他们在江湖中露脸不多,这一行是个刀切豆腐的行当,为人都极其圆滑,而且不大喜欢争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丛芒拿一拿,他就不打了,这要是换作蒋宏山魏庆洲之流,早就血拼了。 黑衣人将自己苇笠掀掉,露出头来,我借着不落灯笼一看,原来是个老者,解书恒都已和黄金童岁数差不多,其师父年龄肯定小不了。 那老者头发斑白,夹杂有几缕青丝,额侧有一块青痣,也冲我拱一拱手说道:我叫葛方刚,说妖票不落灯一脉,师承洪凡志,后生可畏,你年纪轻轻,手下挺黑啊?草妖球都能破,高人高人! 我应声道:高人不敢当,既然你打了钻裤裆的手势,咱们就按照江湖规矩办,今天我也不难为你们师徒,只要将食品厂制贩毒品,前后的事给我说清楚就行了,如果是你们捣的鬼,给我把柳氏父子捞出来,不是你们从中使得坏,你们走人即可,这样行吗? 葛方刚对我说道:成!你要听,我就给你讲,不过话出我口,入你耳,你听完,可就没命了,别误会,不是我杀你,有人能杀你。 第二百八十六章咒下的话码儿 葛方刚说的那一番话,另人啼笑皆非,既然是做了钻裤裆的手势,还话中带刺,颇有阿q精神,我杀不了你,但我告诉你话之后,有人能杀的了你。这不像是一个尊年人该有的口吻,倒像是小孩子打架,打不过的时候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等我表哥来我家串亲戚时,我叫他打你。 黄金童也是这么认为,听葛方刚如此一说,冷笑一声,说道:我说老头,你都多大了,还学小孩子街边撒尿和泥的把戏,你说了就有人杀我们?笑话!爷们缺人追杀吗?怕死不闯江湖! 我也接茬说道:葛方刚,我实话告诉你,追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们还真排不上什么号。 葛方刚一听,连连摆手,郑重其事的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误会了,误会了,刚才我说告诉你一番话语,你就得死,有人能杀你,意思不是你听完就走。走了之后,有人追杀你,你若被杀,那就不是言语杀人了。我说的是个言语杀人的道门儿,你听完当时就躺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我一听更乐了,说道:你当我是吓大的?听你在这漫天吹娃娃哨? 葛方刚重新拱一拱手,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说道:王得鹿,我一个尊年人,说话虽也虚浮,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敢玩笑,你刚才不知用什么东西拿我师徒二人,终究是相斗,不是相杀,我也知道你们没有动杀心,故而我也没动杀心,大家暗三门见面,互相试试手段,也在常理之中,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谁胜谁负,当不得什么,我就做个钻裤裆的手势,也没人小瞧了去,没有必要取对方性命,我不想看见你们七窍流血死在我的面前,所以才苦口婆心说这番话语,我问问你们,你们谁知道传语诛心这个道门儿? 传语诛心?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张舒望都一脸茫然,我再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楚凤楼是个有一升倒三斗的主儿,如果知道的话,不会不言语。 张舒望觉察葛方刚话中有话,态度缓和许多,也分不清对方年龄大小,客气的问道:传语诛心?恕我们资历浅薄,见闻不多,这是个什么道门? 葛方刚答道:对嘛,不知道的情况下,要问问,免得吃亏,我可是金石良言,这传语诛心,是浮来山姥的道门…… 正说着话,韦绿和林慕蝉双手塞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听,从传语诛心四个字,她俩已经觉察出了危险,听了之后,可能要七窍流血,扑地而亡。柳向晚浑然不觉,她最富冒险精神。 葛方刚见二人掩耳之举动,笑道:不要紧,我说这话不要紧,你们放心听就是了。 韦绿和林慕蝉这才从自己耳朵上拿下手指,听葛方刚说话,葛方刚继续说道:浮来山姥这个道门当真很厉害,我们说妖票行话叫作下话码。几桩关键事情,都是我帮他办的,我这小徒解书恒,只是个跑腿人员,不干他事,你们切莫难为他。浮来山姥委托我的几件事,都被它下了话码儿,一旦这些话码在人嘴传播,双方都得死,当然我说妖票这么多年,这个道门是能破的,你们却破不了,故而我说完话不死,你们听完七窍流血扑地而亡,只因这个话码有咒,就是这番道理,你们看看我说还是不说? 黄金童依旧怒气冲天,叫道:你还跟我们叫板?还怕了你不成,你说!我就不信听几句话,我就能倒地而死,它能千里杀人? 葛方刚笑道:老弟,我是真的不想杀你们,我为浮来山姥做事,无非是拿一些酬劳,救一些人的性命,和你们没有血海深仇,如何起杀心?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个没有血气,但能听懂人言的东西试试。 我们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站在一旁的梁君子,它鼓囊着袍袖,一脸懵懂。黄金童凑到我耳根处耳语道:小心葛方刚编纂个道门赚咱们,搞不好,他是想弄回自己的东西,然后冲咱们下手,不得不防。 我也小声嘀咕道:没有关系的,他还能从梁君子身上偷回自己东西?那他就不是什么说妖票的了,就成了在世神偷了。 黄金童白眼一翻,嘀咕道:反正要小心。 我对梁君子说道:你去听听葛方刚说什么,记住,听到什么,不要告诉我们,你一旦张口,我就叫张大爷祭你。 梁君子点点头,走到葛方刚面前,葛方刚相了相梁君子,看是人形,冲我说道:你确定他没有气血? 我应道:放心好了,此物不是人,没有气血。 葛方刚在梁君子耳边耳语几句,梁君子身下忽然白烟四起,刚才盗取葛方刚的东西掉的七零八碎,白烟散尽,一片流云瓦当浮空,瑟瑟发抖,葛方刚见自己东西纷纷掉落,正要弯身去捡。 黄金童大叫道:我说的没错吧,这老头使诈,目的就是为了拿回东西。 葛方刚一听,本来弯下的腰,立即挺得笔直,说道:这位老弟,你若如此说话,这些东西我还就不捡了,我猜你们至不济,也不能抢我这些东西,我就在地上放着,此时不拿,临走给我就成。你们还没瞧明白吗?此物凭着自己没有血气,听完我的话之后虽然不死,却化归本形,说明我的那几句话被加了咒。如果是人,听完我刚才说那番话语,这会早已死了。 看着葛方刚一脸真诚的样子,我始信世间有传语诛心这个道门,人家连自己东西都不往回拿,我还能说什么,连黄金童听完这番话,也不好意思再叫板,葛方刚确实无心害死我们,否则,竹筒倒豆子一说,我们全都得死,连浮来山姥的面都未曾见着,先吃了这一板斧。倘若不是葛方刚心存善念,这一板斧早已将我们剁翻了,看来浮来山姥是个硬茬儿,风力相国再厉害,也只是面对面使手段,人家山姥连面都不曾露,杀手锏已经扔了出来。 黄金童说话语气也随之缓和,问道:你们说妖票人就是专业为虎作伥的了?给我们讲讲你是干什么的,说这个总不要人命吧? 葛方刚言道:哈哈,我干的是什么事,更不能说,这是我们行内的规矩,你们别让我对祖师爷欺心。这个问题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能说。 葛方刚对传语之心口苦婆心一番解释,让我们不好意思再拿他使了钻裤裆的手势、没资格谈条件说事,反而觉得葛方刚形象高大起来,正如当年朱元璋初据浙江,访王冕时,王冕对朱元璋说的那番话,若以武力屈人,浙人虽弱,恐义不受辱,若以仁义服人,放眼天下,谁人不服? 我忽然又想起了鸿蒙老道的话语,打杀不是了局,仗只会越打越大。葛方刚与我相斗之时,虽也放出许多妖异之物,但没有一只是可以致命的,至少我早年听说过的草妖球,没有杀死李二根,今番见到草妖球,可能也杀不死我们。 然后他做了个钻裤裆的手势,认栽服输,连打都不打,一番话语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了保住我们性命,葛方刚没有嗔怒于言语侮辱,苦口婆心,形象自然高大了起来。 但如此厚道一个人,为什么要给浮来山姥卖命,这就说不通了,因此我问道:葛先生,我看你是个慈爱厚道之人,怎么就踏上妖途,为那些妖异之物卖命呢? 葛方刚微微一笑说道:哈哈,我干的就是这个,治不了的东西,治它做什么?还不如倾我之力,让世人少受些苦难。 柳向晚忍不住了,说道:你的意思是帮助浮来山姥陷害我父兄,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吗? 葛方刚说道:你……你是柳家的人? 柳向晚钢牙咬碎,说道:我叫柳向晚。 葛方刚说道:这个……那我确实是对不起你,我和浮来山姥有协议,为的是保住一些人的性命,不得已要牺牲你们家几个人的清白和性命,往下我真不能说了,还望谅解。 柳向晚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怒道:谅解?你唇齿一碰,我就能谅解?你这是要置我父兄于死地,我也被通缉着,你叫我谅解? 葛方刚慌忙双手伸开,摆一摆说道:别动怒别动怒,办法还是有的,此事我也是出于无奈,如果你们真有手段,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 我听完葛方刚说的那番话,心下琢磨,到底人无完人,还是庄子那句话,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人根本就无法立圣,即便葛方刚心慈厚道,也做了些可圈可点的事,为了救人就能把其他人陷于死境,这是什么逻辑? 我当即说道:那你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林慕蝉夜探北阳山 葛方刚没有说话,拿着自己的手作刀状,往自己脖子上一横,嘴里嘟囔了一声:咔嚓! 我瞬间明白了葛方刚的意思,他是叫我们干掉浮来山姥,柳向晚也明白过来,张口要说出你要我们杀掉(浮来山姥)?杀掉二字刚一出口,林慕蝉手疾眼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捏了一把汗,得亏没说出来,那句话肯定是个话码儿,被浮来山姥咒下的,说出来,我们必死。我又问:去哪找那东西呢? 我所说的那东西是指浮来山姥。 葛方刚说道:这句话问到点上了,你算是有些开窍,这就是我能帮到你们的地方,至于毒品一案前后曲折,你们自己去问那老东西吧,反正我自知手段低微,做不得大事,二来还想过几年养花钓鱼,膝下承欢的日子,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你们谁懂哑谜? 我们众人都摇了摇头,葛方刚一脸无奈之相,坐在地上考虑如何安全的给我们传达信息。 葛方刚是个怪人,暗三门中这种怪人并不少见,以自己理解的善意去行事,往往偏颇,但这种人比魏庆洲辈要靠谱的多,葛方刚只是有些偏执,而且不是很严重,这种人是不会想出什么好办法的,因为他如果脑袋灵光,会权变之术,何至于以害三个人的方式去救另外的人。想来他肯定有自己苦衷,我们只得在降服浮来山姥之后才能知道真相了。 这种事的主意还得黄金童拿,靠葛方刚的话,我们估计的得过错了年,上错了坟,我扭头对黄金童说道:你赶紧想个办法,我觉得还是你主意靠谱。 黄金童说道:嗯,这话我不跟你犟。等会。 黄金童点燃一支烟在想办法,我知道通过写字传达意思肯定是行不通的,否则葛方刚即使过于偏颇,也能想到这个办法。 文字和语言异曲同工,靠肢体语言倒是可以,因为葛方刚刚才已经用了肢体语言,证明是安全的,可是靠肢体语言,不能言尽其事,特别是地名,熟悉的地方还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难比划。 黄金童闭目凝神,抽着香烟,过了一会,忽然开口问葛方刚道:那东西是靠什么感应?是不是只感应文字或者语言?而且必须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文字或者语言,对吧? 葛方刚说道:不错,是的,可是刨除文字和语言,还真想不出如何表达。动了纸笔也不行,那东西能感应纸笔。 黄金童说道:好办,谁有手机地图? 林慕蝉慌忙说道:我有,我有。 说着掏出手机打开地图,黄金童拿过手机,摆弄了两下,递给葛方刚说:这东西不是纸不是笔,你自己找,找到之后,将那地名滑到屏幕中间,我们自然知道了。 葛方刚一愣神,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行,万一? 黄金童道:没有万一,只要你刚才说的没错,这东西就保险,我估计那妖物在学会传语诛心道门的时候,甭说手机,就是电话也没出现。放心大胆的找。找到后我们不会一起看手机的,会选一个人先看看,看完之后没有事,大家再看。 葛方刚听完,自己也没有其他主意,拿起手机来翻找,他本不会用这种智能手机,找起来极其吃力,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钟,才将手机交给黄金童。 黄金童却待要看,张舒望拦住说道:徒弟,这事你不能做,马上就要当爹的人了,还是给我吧,说白了吧,你们这帮小年轻,都不能看,我来看,我就是现在死了,也是个老喜丧。 本来张大爷是最怕死的一个人,如今忽然变的视死如归。这是他是对徒弟关爱?还是很多事情经历下来,已把我们当做自己孩子看待?可能两方面都有吧,总之他第一个看了地图的位置,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是在这里。我记住了。 继而我要拿过手机来看看,张舒望说道:你看什么看,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大家都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张大爷长期以来,一直以找棺材板为己任,彻头彻尾的老江湖,却在关键时刻,置自己生死于肚外。虽然最终张舒望并没有发生不测,但那份自己身先士卒的护犊之情深深感染了众人。 葛方刚见浮来山姥的地址交代的很顺利,又说道:柳家的事我确实出了不少歪力,但终究都是无奈之举,我也是为了匡扶世人,到最后你们自然明白。我有句话说在前头,人们常言,凡事量力而行,达人知命,若是此去有些磕磕绊绊不如及早抽身,闲余事外,莫拿自己项上人头开玩笑,我确实对不住柳家,但我实在没有办法。 柳向晚怒道:呸!我先去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再找你算账。 葛方刚说道:行,只怕到时候你不会找我了,想找的话,去找我徒弟解书恒的烧烤店,让他给我传话,我必来。眼下我能走了吗? 我环顾众人,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尤其是柳向晚的意见。别人倒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柳向晚不说话。那时的我确实怕触动柳向晚敏感的神经,怯怯的小声商议道:向晚,其实咱们不放这师徒二人,没有任何益处,现今咱们也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对他俩下手,不如…… 柳向晚叹口气说道:随便吧。 我当即给葛方刚说道:葛方刚,我们放你走,可你得随叫随到。 葛方刚笑道:放心,我没做亏心事,不怕你们来找我。 说完就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重新装入他那个大包裹之中,收拾完栓束在自己背上,伸手一接那不落灯笼的柄,灯笼随其手而去,在手上瞬间就灭了,葛方刚招呼自己徒弟解书恒说道:跟我走吧。 黄金童说道:解书恒不能走!得给我们找个睡觉的地方。 解书恒此时不敢和我们一起回到他的烧烤店,只是给了黄金童一串钥匙,说是让我们自己回去开门找地方发睡觉。黄金童见状不语,接过了钥匙。 我觉得解书恒不回去正好,免得扰我们清净,看来今晚,葛方刚带着徒弟还有别的事情去做,我也懒得问了,肯定和浮来山姥无关,要不然,他不会面色如此轻松,大有可做可不做的架势。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地腐草。 我们几人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解书恒的烧烤店,喝酒的相亲男女早已散去,留下一地烧烤签子和酒瓶子,黄金童拿钥匙试探着开烧烤店的门,最后打开了一间仓库的门,里面堆着农具和几袋子化肥,黄金童觉得仓库是个好地方,即便解书恒烧烤店第二天开业,也不影响我们睡觉。 柳向晚沿路之上兀自弹泪,林慕蝉和韦绿安慰了一番,我们就在仓库之中安置睡具,男的和男的挤在一起,女的和女的挤在一起,以御春寒。连日来,大家太累了,我头一着铺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我一睁眼,见大家还在睡觉,我倒头又睡去。下午三点多钟,大家才醒来,算是养足了精神,出门一看,解书恒根本就没有回家,烧烤店挂了一个有事外出的牌子,没有开业。 黄金童打开解书恒的起居室,大家洗漱收拾一番,自己动手做了些饭食吃过,见另一波旅游团又来了,频频有人进店问卖不卖烧烤,把黄金童问烦了,索性锁了门上路。 来送旅游团的大巴车被我们拦下,黄金童说给他一点钱,捎带我们出山,司机就问把你们捎到哪里,黄金童瞪着眼问张舒望:师父,咱们第一站到哪里? 张舒望久走江湖,山东地面县治十分熟悉,略微一想说道:捎我们到太许县城。 我们的目的地并不是太许,但张舒望知道此车必定经过太许,我们再从太许另作打算。在路上,我几人连同几个大包裹,一起坐在车的最后面,楚凤楼和山坠子被装在同一只麻袋里。 黄金童推开车窗,一边抽着烟一边给我们分析葛方刚。 大家七嘴八舌小心议论着。思路逐渐的清晰了起来,葛方刚是浮来山姥的直接办事人员,他却和五柳河的张洪昌不一样,张洪昌对石鳞兽唯唯诺诺,葛方刚却可以和浮来山姥讨价还价,商议诸多事务,这可能是说妖票人性质决定的。柳向晚说,制贩毒品这种事,凭葛方刚和解书恒两人之力是办不到的,并不是给柳向文打个招呼,就能开厂制毒,绝没有那么简单,在葛方刚背后活跃着一股人间势力,这股势力一定也屈从于浮来山姥,所有问题的根结都在浮来山姥那里。至于社会上谁使得黑手,摆了柳氏父子一刀,只待除了浮来山姥,一问葛方刚便能知道。到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逼迫他们澄清事实,将柳向晚父兄放出来为首要目的。 浮来山姥有两帮人员,一帮是葛方刚,负责吓唬柳向文,另一帮有财力,也有势力,负责运动黑白两道,可能涉及毒品产销,陷害柳氏父子等事,至于这股势力到底是何人,还得从浮来山姥或葛方刚处问起。 到了太许县,已是晚上七点多,张舒望这才给我们说起,目的地是去北阳山,其实北阳山和燕来山同属一条山脉,燕来山在最南端,北阳山在最北端,靠近大海。两个山头相距二百余里。 林慕蝉问张舒望说,北阳山不小,葛方刚在地图上一点,咱们哪里找去? 张舒望说:我正想说这事呢,到时候还得看你林慕蝉的,妖异之物,在山中盘踞多年,总会有些营造,夜空之中,就看你详查端倪了。 黄金童去雇了一辆大面包,拉着我们众人连夜赶往北阳山,午夜时分,到了北阳山门口,之所以叫门口,是因为北阳山已列为国家五a级景区。 我们从车上下来,景区已经关门,林慕蝉要夜探北阳山。 第二百八十八章山姥纺花 一条小柏油路,蜿蜒曲折的通往北阳山景区,后半夜的景区门口,凉风萧萧,斜月蒙蒙,纸片和枯叶被风吹得乱飞,漫天舞动。白天我们睡得足,晚上行路之时,林慕蝉一上车就睡,午夜时分,正精神抖擞,看看天际云缕,风丘起伏,正是飞行的好天气。 林慕蝉栓束好猳道士,背上神农古镰,喝了点水,吃了块面包。整装待发。 张舒望远望景区山门,对林慕蝉说道:有小柏油路或者索道的地方,你就不用去探了,日间游人都给咱们探好了,肯定无蛛丝马迹可循,白天游人如织,如果山中闹妖破相,早就上新闻了。 张舒望转脸对黄金童说道:徒弟,你不是会看地相吗?你先给相一相哪里像是有妖的地方。 黄金童苦笑道:师父你这是难为我,我哪会相妖气。 张舒望见黄金童指望不得,对我说道:得鹿,给文若山打个电话问问,知不知道浮来山姥的情况,有什么生活习惯或是手段,别让小林自己遇敌之后吃亏。 我点点头说,嗯,对,问问文若山。 我要过林慕蝉电话给文若山打了过去,因为我们的号码经常换,都是打工卡,文若山并不认识,他睡得迷迷糊糊,半夜三更将他吵起来,他在电话那头说道:你tm有病,我说过了我不贷款,半夜三更还给我打电话,白天还不够烦吗? 我说道:老文,是我,王得鹿。 文若山道:你小子熬鹰啊,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我说道:你知不知道浮来山姥? 文若山说道:不清楚。 话音刚落,好像自己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好像模糊听过这个名字,我有本江湖见闻录,谁在我这里挂号,我就和他聊天,道听途说的内容全部记了下来,以备日后查用。我倒是有点印象,听一个江湖老客说起过,这么晚了,我都睡下了,查起来也不方便,况且见闻录是放在小吒屋里的,由她整理。我一个叔叔辈,半夜敲侄女房门,日后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是吧,要不还是明天吧。 我还不明白文若山的伎俩,这是坐地要价,知道我半夜打电话,肯定是急事。我说道:别扯犊子,你去查查,只要有超过二十个字的信息,我给你三千块钱,给我记账上。 文若山话锋一转,说道: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也知道你在江湖浪荡,半夜打电话肯定是碰到难处了,大家至亲挚友的,这么点事不帮忙也显得我局气。 紧接着我就听到文若山大喊,小吒小吒,快起来,把叔叔那本江湖见闻录给我递出来。 我对他说道:你先查着,我等你电话。 挂掉电话,我悄悄对林慕蝉说:你小心点,这次只是侦查,见到异象,找到浮来山姥所在,就赶紧回来,别逗留。 林慕蝉把头一扭,不搭理我,重新栓束了一下神农古镰,柳向晚看在眼里,自觉处境十分尴尬,远远走开了。黄金童拉我到一边,嘻嘻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情侣吵架正常,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呆,这种事要霸王硬上弓,怀了孩子不就水到渠成,生米熟饭了吗?不要老用言语安慰,得来点实际的,来来来,我给你瓶奶,你去哄哄她,大晚上的都没吃饭,这叫关心。 说着话黄金童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盒奶来递给我,我真以为黄金童是情场老手,拿着拿瓶奶走到林慕蝉跟前,傻傻的说:要不你喝瓶奶?消消火? 林慕蝉回头怒道:王得鹿,赶紧催文若山,打听出消息来快点告诉我,我急着走,再磨蹭几个小时,天都亮了。我什么时候喝过奶?我有乳糖不耐症,你根本就没关心过我! 我灰头土脸的回到黄金童身边,把那盒奶扔给他,说道:什么狗屁主意? 黄金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番话,我也没在心去听,心里琢磨着林慕蝉话语,我还真不知道林慕蝉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小情小节不走心,不会心疼人。要是换做别人,可能女友打个喷嚏,立即一碗红糖姜汤端上,我就没那意识,天生情商不足,还冲动的去抱吻了柳向晚,活该人家烦了我。一时间我内心深处强烈的自责起来。 好在文若山的电话打断了我的自责,文若山唾沫横飞的给我讲了下他所了解的浮来山姥,生怕不足二十字,大有喋喋不休的架势。 浮来山姥,并不是一个专用名字,浮来二字文若山并不解其意,可能此物起自浮来山。那位江湖老客在给文若山说山姥二字之时,强调这是一个异物名词,特指此类异物。 老客也是听闻坊间传说,并不曾亲眼见过,所谓山姥,是一种深山老妖,常在月下古洞之中用人血蜘蛛丝纺花,纺花是民间俗语,就是用纺车将棉花纺成棉线,今已快失传,偶有农家还能翻出一架半架的老纺车。山姥的纺车是人骨做的,叫作人骨纺车。人血蜘蛛丝,是用蜘蛛丝泡在人血之中,以便于纺织。 旧时山东农户,有些严苛之家,妇人纺花,是要通宵达旦的,不给油灯,即便地主家也是只给一段香,用香头那点光亮照一照断掉的线头,纺花也以燃香计时,比如严酷的婆婆会给新进门的媳妇规定,晚上必须纺十根香。尤其地主家更甚,那年月的地主不是靠剥削,靠的是节俭持家,玩命的干,我老家虱子头村旧有户地主,八十多了,天不亮就起来拾粪,农忙的时候,牲口吃的比人好,短工、长工饭桌上能见白菜豆腐,自己人只吃腌萝卜缨子。一到冬闲时节,封住一缸咸菜,冬天论根吃,农闲不见荤腥,大年三十包饺子,婆婆还得先让媳妇们吃碗年糕,省饺子。 山姥这东西就像个地主婆,也不知为什么,此物与古狸相感,她手底下有古狸,当儿子圈养,还给古狸娶媳妇,娶来媳妇有人有怪,有獾有兔,跟着她月夜一起纺花,尤其是大雪初霁,斜月西沉,若是有人沐月踏雪而行,路经深山古洞,时运不好,流年不利,就有可能见山姥带着媳妇纺花,于山间悠悠荡荡唱着纺花歌,纺花难,纺花难,描云画凤不算巧,织布纺花纳粮草,见过大车拉白布,没有见过大车拉花哨…… 雪夜行路之人,要嘛是流窜的逃犯,要嘛是贪恋路途,错过宿头,急着找人家投宿。听到这纺花歌,以为附近真有人家,一般会遁声前去投宿,等到走到切近,发现是荒山古洞。旧时节,也有山民住洞,谓之洞民。所以到此时行路人还以为是人家。又兼之,大雪初霁,当不得那寒威,跌跌撞撞就洞里走,进洞无门,往里一看,山姥带着众媳妇,烧着人骨香在里头纺花。人骨头泡了火油就叫人骨香,也叫燃骨香。 这个时候想跑,来不及了,古狸早已举着刀站在洞口,高叫着:偷媳妇的来了,偷媳妇的来了…… 古狸们以为这是偷媳妇的。古狸并不是指古代狸猫,单有一物被叫作古狸,当然此物年岁短的不会说话,大抵要活三百年往上,才能被称作古狸,能学人言,知礼仪,穿衣服,而且穿着不伦不类,古狸这种东西只有雄没有雌,至于如何繁衍,我赶虫人并不知道,这是那些妖异行中的事。古狸穿衣服男女装混穿,上身一件马褂,下半身穿着彩裙,山间荆棘丛生,这些东西又喜蹿跳,所以衣裳总是破破烂烂,心眼又拙,只能用兔子皮打着补丁,一般会扛着一片大铡刀,都是附近农家偷来的。那位给文若山讲述此事的江湖老客,家在冀中农村,一夜之间村里所有的铡刀都丢了,老人们就说,这是古狸偷刀,闹了山姥了…… 古狸拦住进洞窥探的行人,一般人就吓瘫了,古狸就扑上去,活着吃人肉,把内脏中软乎的心肝脾肺肾留给媳妇们,人脑献给山姥,骨头泡在火油里作人骨香。古狸吃人,人不觉得疼,古狸是麒麟牙,撕咬任何物类的肉都不会流血,也不会死,在古狸挖人脑之前,人是有清醒意识的,眼见着自己胳膊腿被吞掉,心肝被挖出来给古狸媳妇吃。有的农妇也会被古狸劫去做媳妇,进洞之后眼神呆呆的,时间长了,嘴里的牙能长出嘴外,长到下巴磕底下。那江湖老客说自己老家邻村就有个新媳妇被古狸偷去,做了三年古狸媳妇,被救回来时,嘴里的牙和野猪一样,眼睛发绿,拴在门板,喂大白馒头,吃一口吐一口,晚上咬断绳子在村里抓老人小孩吃,主家见没办法,用锄头给打死了。 在电话里听得我汗毛直竖,我问道,那这山姥是不是很厉害? 文若山不屑的说道:我说得鹿,你好歹也算是暗三门新起的英雄,怎么老问外行话呢?厉不厉害的话谁说的清?都是一物降一物的事,你说到底谁厉害?谁手段新鲜,谁就厉害!这山姥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是邪乎啊。妖异之物你少碰,老老实实赶你虫的正经。三千块钱我给你记上,端午节之前给我清账,欠了不少了。 我将文若山的电话挂掉,吹风点火的给大家仔细一说。听得张舒望直砸么舌头。 张舒望问林慕蝉说道:荒山古洞好寻摸吗? 林慕蝉说:好寻摸,这北阳山能有七八个洞就算多的了,洞有洞气,到了时辰,洞气会冲射天际,你们在地上看不见,在天上很容易寻到洞气的,我一会就能找到。 黄金童对林慕蝉说道:要不咱们还是一起进山去找吧,反正目标也缩小了,咱们只找山洞会很快。你自己去,万一被古狸捉了去做媳妇怎么办? 林慕蝉白了黄金童一眼,说道:给谁做媳妇不是做?反正我又没人疼,至少古狸还心疼媳妇呢!知道把软乎肉留给媳妇儿,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展翅冲天而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镰劈韦绿 林慕蝉飞走之后,我十分担心黄金童是个乌鸦嘴,不会真叫他说中了吧,林慕蝉不给我作媳妇可以,真给古狸做了媳妇,我会血洗北阳山的,想想都可怕,那么俊俏的脸上,忽然长了长长的牙,而且还不认识我了,我平了北阳山就自杀去,没脸活在世上。 也不知为什么,越想越害怕,我跟黄金童要了根烟,怪道:你快吐口唾沫,乌鸦嘴,万一被你说中了怎么办? 黄金童呵呵一笑道:咋,你害怕了? 我脸一红,说道:这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只是希望慕蝉安全回来…… 柳向晚站在远处,听见了这句话,走的更远了,吓得我不敢多说话,柳向晚一定独自心酸垂泪去了,柳向晚快乐的外表下,其实是个悲情人物,情感不顺,家里又横遭天大变故,风吹萍叶,雨打梨花,些许小情小景都会让柳向晚敏感哀叹,更何况我大大咧咧的和黄金童担心林慕蝉,其实柳向晚也担心林慕蝉,但我此时的举动却更让忧伤之人心寒。 思来想去,我还是不说话为妙,坐在路边牙石上,默默抽烟,心内却焦急万分。不一会柳向晚静静的走来,坐在我身旁,脸上兀自泪痕未干,对我说道:王得鹿,我忽然觉得很对不起林慕蝉……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柳向晚想要说什么,急忙拦住话头道:向晚,咱们现在不讨论这个,等把你家的事解决完了再说,不是你的错,你遭遇这么大的事,寻求点依靠无可厚非…… 我说起寻求点依靠之时,柳向晚脸色绯红,我急忙将话语收住,这种事情是无法捋顺的,我能说什么呢?说是我王得鹿的错,我不该抱你吻你?那样柳向晚更伤心。我说是林慕蝉的错?显然不是!更不是柳向晚的原因,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更况且在遇到塌天大事的时候。那句宋词说的最好,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张舒望看了看自己那块快锈住的老上海精钢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离天亮还早,林慕蝉有的是时间。我不住的安慰自己:林慕蝉知道自己去干什么,她是去侦查,不是去打斗,侦查完全可以在空中不落地,浮来山姥不能像魏庆洲那样,拥有防空丝网。 不知不觉我对张舒望说道:并不是每个异物都能拥有蜉蝣冲天丝网对吧? 张舒望说道,那当然。 柳向晚在旁听了,愈加觉得风物凄凉,见我还是最在意林慕蝉,独自微微一笑,不知其所思,我索性一句话不说,静静地等待着。 黄金童竟然能在早春凉风之中依靠一株大树睡得打起呼噜。真是人大心大。 其实柳向晚很担心林慕蝉,时不时望着林慕蝉飞走的方向站起身来看看,观望林慕蝉何时归来,柳向晚从小呼风唤雨,都是别人欠她人情,她欠别人人情的事做不来,如今万般无奈之下,集合众人给自己办事,十分不好意思,如果林慕蝉发生意外,柳向晚能内疚死。她站在小柏油路中央,嘴唇张动,默默祈祷林慕蝉一切顺利。 好不容易熬到三点来钟,虽是白天睡足了觉,但生物钟使然,大家迷迷糊糊的,尽管春寒料峭,仍然会上下眼皮打架。忽然之间,一阵天风袭来,一个巨大的阴影扑下来,正是林慕蝉落地。 林慕蝉一落地,收了翅膀,众人大喜过望,我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好歹没被黄金童言中,被抓给古狸做媳妇。 大家将林慕蝉围拢了,纷纷问东道西,林慕蝉说: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危险,不就是个浮来山姥吗?我侦查清楚了,不过离这里好远的,步行的话,咱们从这里出发,还得翻过两个山头,路又难走,明天中午能到就不错了,咱们现在出发吧。 黄金童急忙问道:你这一路什么情况,给我们讲讲。 林慕蝉冲黄金童和蔼的一笑,说道:我飞出去之后,就在风丘之下找洞气,北阳山只有三口洞里有气喷出,我就挨个去找,找到第二个时,按下风头,听到洞内有纺花歌,落地一看,有零星的火光在洞内闪烁,我就急忙飞回来了。 我说道:你做的对! 林慕蝉高兴的冲我一笑,桃花一般,说道:那必须的啊,我是谁?听话又乖巧。 林慕蝉说完,一马当先,要带我们去找那个山洞。我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柳向晚倒数第二,我追上去轻轻点了点柳向晚肩头,柳向晚停住了脚步,其他人包括楚凤楼都已跟着林慕蝉走出五十米开外,我小声对柳向晚说:我怎么觉得林慕蝉回来之后,不大对头。 柳向晚问道:怎么不大对头? 我掰着指头对柳向晚说:你看啊,我认识林慕蝉和黄金童这么长时间,他俩说话从来都是夹枪带棒的,黄金童是个老爷们还好些,不会主动在话语里加许多话佐料儿,可林慕蝉不一样,何曾对黄金童有过笑脸?而且笑得那么天真烂漫,那么纯洁无暇,那么发自肺腑,不可能的事! 柳向晚说道:这个,怕是你想多了吧,我怎么看林慕蝉和黄金童平时挺好的。黄金童他那个样,说实话,除了韦绿拿他当个宝,一般女孩真的接近不了。 我扬起手来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继续说道:好吧,咱们不谈黄金童,你刚才看到林慕蝉冲我笑了吗? 柳向晚点点头道:嗯,看到了。 我又道:你也见到林慕蝉走时的对我的态度了吧?两个小时的时间,突然心情变好了?突然不计前嫌了?突然不对我横加怨恨了?你觉得可能吗? 柳向晚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女人嘛就是感性动物,一旦遇见个高兴事,很有可能对谁都喜笑颜开的,若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对谁都是氤氲漫天,不是吗? 我解释说:可你知道林慕蝉和我之间发生了些什么,那种事她能记一辈子的,怎么可能在一两个小时之内烟消云散呢,我自认为了解她,她绝对不会转变如此之快。 柳向晚说道:可是她还是林慕蝉呀,即使不对头又能怎么样呢?她还能害咱们不成,可能有些情绪不稳定,终究不会把咱们往火坑里带吧。 我喃喃说道:那倒是,不过咱们要小心一些。 柳向晚瞪着大眼睛问我说:你竟然心里防备林慕蝉?有没有搞错?你俩……好吧即使你俩闹矛盾你也不应该怀疑她呀?怎么回事?那我是否要怀疑一下,你是不是我原先认识的王得鹿?是不是一起去赶吞吐兽的王得鹿? 说话间柳向晚撅着小嘴,作娇滴之状,我只得败下阵来。此时楚凤楼转身看着我俩,问道:你俩还走不走? 我急道:我们这就跟上,老楚,没事你别说话,免得被人听见,吓翻了过去。 林慕蝉走在最前面,挥舞着大镰刀,伐枝取径,黄金童紧跟其后,林慕蝉和黄金童有说有笑,黄金童自然感觉受宠万分,原来的冰美人,也不知今天怎么,竟然对自己这么热情,黄金童激发了内心的情绪,越发卖弄起来,看的韦绿七窍生烟。 我们一行人跟着林慕蝉一路行来,林慕蝉显得比平时亢奋许多,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张舒望走得慢,我又招呼张舒望落在队伍最后面聊了聊,我对张舒望说:你发现林慕蝉不大对劲了吗? 张舒望摇了摇头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她比平时精神了? 我又将给柳向晚说过的那番话,讲给张舒望听,张舒望听了直摇头,和柳向晚所说差不多,说王得鹿你多心了,林慕蝉还是原来的林慕蝉,即便有些不对劲,她能怎么样呢? 我惊道:你忘了大宏发曾烧鹊玉迷心了?最亲近的人也可能在迷心之后反目相杀不是? 张舒望说道:你们小年轻那些感情问题,不能影响团结,人家小林好端端的,你又拿不着证据,瞎说这一通,小心林慕蝉听了伤心。 我拉住张舒望,追上柳向晚,对他俩说道:我要是能找到林慕蝉不对头的证据,你们怎么办? 张舒望道:那还能怎么办?控制住林慕蝉,将她挽回,那她一定是中了邪术了。 我说道:好来!柳向晚你跟我走,我抱住你,在你脸颊上吻一口,林慕蝉没有反应,就说明她中邪了,老张,你说我这招管不管用。 张舒望嘿嘿一笑说道:以我对林丫头的了解,她即便和你分手,看见这事,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柳向晚却红着脸说:王得鹿,你别瞎闹,这不是瞎闹的时候。 我哪里由得柳向晚辩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连拖带拽追上林慕蝉,她正和黄金童聊得高兴,我和柳向晚超过她,就在她眼前,我将柳向晚抱住,在额头上吻了一下,柳向晚当即大叫,一把将我推开。 林慕蝉看了,笑道:快走啊,你们俩还有心思闹。 林慕蝉那副笑容之自然,绝不是装出来的。张舒望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大家小心,离林慕蝉远点。 黄金童一见那情景,也心知不对,冲着林慕蝉叫道:你根本就不是林慕蝉。 林慕蝉收敛了笑容,朝黄金童走了两步,举起神农古镰就劈,黄金童大叫一声妈呀,就地一侧身,镰刀劈了个空,韦绿以为砍翻了黄金童,一阵黄风卷身飘至黄金童身前,想要卷起黄金童飘到圈外,林慕蝉第二镰却已经劈到,韦绿飘来之时,脚底下正踩了块活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肚皮朝天,林慕蝉的镰刀直冲着韦绿肚皮劈下。 吓得我们众人齐声叫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章磨骨洞 我确信林慕蝉已经不是原来的林慕蝉了,但绝不像黄金童所怀疑的那样:眼前的林慕蝉非林慕蝉本人。因为林慕蝉的举止我太熟悉了,眼前之人正是她本人。但她缘何能冲着韦绿下手呢?韦绿身怀三甲,莫说是林慕蝉,便是有些妖异之物,也下不去手。 而林慕蝉却举镰劈下,我们都离得远,根本没有时间去救。 就在林慕蝉举起镰刀往下劈的时候,眼睛之中忽然闪烁一道绿光,林慕蝉打了一个机灵,想收住往下劈的镰刀,已经是来不及了,这一镰刀下去,韦绿死定了,腹中小孩,绝无生理。结果林慕蝉将手一抖,镰刀锋刃正插在韦绿胳膊与腹部中间,剁进山壤之内,偏一点就剁到韦绿胳膊上了。 林慕蝉圆睁大眼,对韦绿说道:你干什么?这是怎么了? 韦绿叫道:我还要问你呢?你是怎么了?这是要杀我们娘俩,林慕蝉你…… 没等韦绿说完,黄金童从林慕蝉背后偷袭,快速卡住林慕蝉的脖子,张舒望见状,上前一把攥住林慕蝉的镰刀,将镰刀从林慕蝉手中拽了出来,黄金童一蹬林慕蝉的膝盖弯儿,将她放倒。 我急忙走去,对黄金童说:你别弄疼了她。 黄金童道:废话,快来帮忙控制住她,她要杀人的。 林慕蝉双脚一直在地上胡乱的踢,口中说道:黄金童,你别碰我,你要做什么? 黄金童怒道:我先问问你,你要做什么?你是林慕蝉吗? 林慕蝉在地上苦苦的挣扎,叫道:废话,我不是林慕蝉我是谁? 我对林慕蝉说道:慕蝉你对刚才做了什么,还有印象吗? 这么一问,林慕蝉恍惚一想,这才放弃了挣扎,我对林慕蝉说:不是我们有意对你粗鲁,你刚才差点把韦绿杀了,一尸两命,我得先把你绑上,等到你情绪稳定了再解开,可以吧,放心我不会弄疼你, 我一看黄金童死死的压住林慕蝉,大叫道:黄金童,把你脏手拿开,你往哪摸。 韦绿一听说黄金童撂倒林慕蝉之际趁机占便宜,爬起身来,一脚将黄金童蹬开,林慕蝉自己坐在地上,我对她说道:你别动,我要先把你绑起来。 我说完,过去解下林慕蝉腰间的绳索套,林慕蝉倒背着双手一句话没说,反应比较迟钝,任由我去绑她。她看着张舒望手中的神农古镰以及和黄金童厮打在一处的韦绿,丝毫想不起自己半日来做了些什么。 我将林慕蝉的双手绑住之后,和张舒望坐在林慕蝉跟前,张舒望对她说道:林丫头,你也别自责,我们知道这种事肯定不赖你,你想想你飞走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慕蝉皱着眉头,努力着让自己的回忆串联起来,时不时剧烈的摇晃脑袋,看得出来她十分痛苦,脑中的记忆犹如片段,就像山间的枯叶一样在脑中胡乱飞舞。 我们都没有打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林慕蝉忽然清醒了过来,只得由着她慢慢整理回忆。过了一会韦绿和黄金童也闹够了,大家围坐在林慕蝉周围,等待林慕蝉恢复记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林慕蝉慢慢抬起头来,问道:今晚上,我是不是去夜探北阳山? 张舒望鼓励她说:对对对,就是这件事,你慢慢想慢慢想,不要着急。 林慕蝉说道:王得鹿说怕我被捉去当古狸的媳妇,我说无所谓,然后就走了。 张舒望说:对对,当时你们是这么说的,你别着急慢慢想。 林慕蝉慢悠悠的捋顺了思绪,原来林慕蝉飞走之后,凌在高空俯视北阳山,北阳山上空只有一座风丘,风丘之下包含洞气。所谓的洞气生自地下,出了洞口却是往天上飞的,出岫之云其实就是一种洞气,因此洞气只能冲射风丘,而不能冲射风谷。林慕蝉找来找去,发现那风丘之上有三股洞气,找到第一股后,沿着洞气按下风头,找到一处荒洞,却如天坑一般,是朝天洞,里面黑咕隆咚的,一股子蝙蝠粪便的味道,半点光亮也无,林慕蝉情知不是浮来山姥所居之处。 林慕蝉又飞到风丘之上,寻找第二股洞气,沿着洞气按下风头,正是一座小山头,那山十分荒僻,北阳山景区在东南,此山头在西北,山丘北面就是海边断崖,从景区无路可通,满山荆棘丛生,没有山径可寻,常人若攀爬那山,极其费劲,需要挥刀劈斩荆棘,先开出一条小路,才能上山。林慕蝉见如此荒僻,心中有八九分确信,浮来山姥可能在此山中。 从小山丘上空飞掠而过,发现那山头南面山坡临近山顶的位置,有块半亩见方的青石台,青石台北面有一方石洞,那里洞气最浓,飞过之时,还隐约听到一阵歌声。那洞口有个石头帽檐,极是隐蔽,在山下看时,因为有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和一块半亩见方的青石台,无法望见山顶。即便在山顶往下看去,有个青石帽檐挡住视线,也看不见那洞,非得是站在青石台上,才能发现,帽檐石与青石台夹缝中那一方石洞。 本来林慕蝉见此状貌,就可以回来了,因为听到了隐约歌声,但林慕蝉有轻微的强迫症,飞过山顶之后,自己问自己,我刚才是否真的听到了歌声,会不会是幻听?那歌声是不是纺花歌呢?好像没有听到纺花二字,听到过吗?显然没有!我得下去听听,有必要吗?有,因为不确定刚才是否听到纺花歌。 林慕蝉飞在天际,脑海之中,瞬间分作两个林慕蝉,一个是林慕蝉甲,一个是林慕蝉乙。甲乙二人开始互相辩驳。倒不是林慕蝉飞过石洞上方就中了邪术,而是林慕蝉天生就是这样,我虽然不知道林慕蝉喜欢吃什么东西,却知道她有轻微的强迫症和分裂症,这并不代表林慕蝉心理有问题,很多人都有这种情况。 比如林慕蝉小时候在孤儿院,孤儿院里有个电闸刀,电闸刀的壳子破掉了,露着里面的结构,林慕蝉看见之后情知有电,却情不自禁的想去摸一下,明知道自己有可能被电死,可就是抑制不住自己,不摸一下浑身难受,结果林慕蝉在一个夜晚自己偷偷跑去摸了一下,幸好摸到的是备用线路,当时没有电,但被孤儿院的老师看了个真切,问她为什么去摸时,林慕蝉回答说想摸,孤儿院的老师开始认为她不正常。 后来我们夜宿野外之时,林慕蝉明明知道神农古镰被自己枕在枕头下面,在睡着之前,会反复几次,掀开枕头看看,她满心怀疑古镰不在了,非要反复检查几次方肯入睡。 此番夜探北阳山,一掠而过,她怀疑自己听没听到歌声,再正常不过。甲乙两个林慕蝉经过一番激烈的辩论,最后支持回去再看一眼的小林慕蝉获胜,林慕蝉兜翅折返回来,轻飘飘的落在了那半亩见方的青石台上,双脚一落地,收了翅膀,始能看清洞口全貌,那洞口略呈正方形,洞顶上方有三尺长的水磨痕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叫作:磨骨洞。 洞口旁边有一方巨石,巨石一侧有一道深深的石痕,原来那块巨大的方石能够左右推拉,白天之时,那块巨大的方石堵住洞口,外表看来,山间根本没有洞口,只有大小几块巨石,参差堆叠,本来此位置就不惹人耳目,还有方石堵门,就更不令人怀疑了,所以即便车水马龙的今天,此石洞一直不被外人所知。 那洞内确实传来了飘渺的歌声,林慕蝉并没有进洞,只想站在洞外青石台上,听到纺花难三个字就走。但洞内歌声诡异,吐字又不清晰,林慕蝉很难听辨其字。只是隐约见洞内有灯火数点,有纺车吱呀声传出,林慕蝉大体可以确定这就是浮来山姥所栖之洞穴。正准备要走。 忽听洞内有老妇的声音,阴森沙哑,从洞内说道:是谁在外面?外头冷,进来烤烤火吧。 林慕蝉仗着自己飞天之能,没把浮来山姥放在眼里,自忖道,浮来山姥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我手提的妖镰?即便我打不过它,只要我不进去,我还就不信它能把我钉在这,它一眨眼我就飞了。 想到此处,林慕蝉自持身怀异秉,站在洞外搭话戏谑道:里面是浮来山姥吗?我是来收棉线的! 认识林慕蝉很长时间,她只在我面前显得很淑女,据柳向晚说林慕蝉和她在宿舍之时,十分调皮,晚上用酒精火锅煮各种东西吃,要知道大学宿舍是不允许见明火的,这是宿管严查内容之一。 林慕蝉话音一落,磨骨洞内忽然一片光明,是那种橘黄色的光,让人想起小时候农村茅屋之内昏黄温馨的灯光,林慕蝉就是这般描述的。 从洞内走出一个老太太来,手里提着一只灯笼,那灯笼上写着不落二字,这两个字林慕蝉太熟悉了,刚刚和葛方刚交过手,他手里提的正是这种灯笼,林慕蝉忽然不敢说话了,她怕灯笼底下不知何时会冒出一只鹌鹑斑色的鹅蛋来,一说话就晕厥过去。 有灯笼光照耀,林慕蝉往老太太脸上看时,吃了一惊,浮来山姥的鼻头就像个装满水的黄色气球,差不多占据脸部的一半,威威颤颤的吊在脸上,行动时,鼻头还会晃动。一双枣核似得眼睛,嘴边全是核桃纹,冲林慕蝉诡异的笑着。 第二百九十一章迷心粥 林慕蝉原话是,那笑容她看一眼后,一辈子都忘不掉,太过于诡异,浮来山姥不单是鼻头异常的大,脚也不是人形,是一双利爪,就和黄金童做的老烤生意,用骆驼骨拼装的虎爪一般,但没有虎爪的斑驳纹路,而是一片黑毛,爪子尖向前伸着,那爪子足有家庭日用的盘子大小。浮来山姥头顶戴着前清时候妇女流行的那种乌涂顶,就是紧贴着头皮一顶小帽儿,额前呈八字状,两眉中间镶着一颗红石头,八九十年代农村老太太还有戴这种帽子的,老太太戴着乌涂帽坐在炕沿上纺花,翘着小脚儿,林慕蝉是见过的。山姥的帽檐边上插着一支骨头梳子,身穿斜襟藏青大袄,穿一件黑棉裤,脚踝处用白布一圈圈缠着,裤脚只露着两只毛茸茸的黑爪。如果没有那巨大的鼻头和黑毛利爪,浮来山姥是典型的解放前农妇打扮。 紧接着山姥身边蹿出四头黑兽,有七八十公分高,穿着对襟的破棉袄,下身缠着青布裙子,用几根马尾巴鬃搓成的细绳,扎着破袄,那袄和裙子上打着七八张兔子皮补丁。 落后,还走出一个古狸媳妇来,是个人形,穿着十分诡异,也不知是从哪座坟里挖出来的尸皮子,看样子像明代尸衣,就是从老坟里盗出来的衣裳,不看这古狸媳妇还好,林慕蝉一上眼,当时就想飞,实在是太吓人了,那古狸媳妇脸像食蚁兽一般长短,脸上只有眼睛,没有鼻子,食蚁兽下巴是尖的,那古狸媳妇却是圆下巴,脸虽然长,肤色却极好,不是毛茸茸的兽皮状,而是吹弹可破的粉嫩皮肤。那长脸两侧,还有些晕红,身高比林慕蝉矮一头,消瘦肩膀,细柳腰肢,屁股翘的高高的,走起路来扭得和根面条似得。极是瘆人。 古狸媳妇细长脸下,还能吐出尺把长的舌头,舌头一吐,口动人言,对山姥说道:娘啊,很久没有见外客了,你咋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浮来山姥扭头啐了她一口:呸!浪蹄子!我还没来及跟你算账呢,来了客人你不知道招呼吗?整日阶三山九河的乱转,哪天看不浪死你! 四头古狸哼哼唧唧不会人言,古狸媳妇说道:吆,婆婆你这是说哪里话,我就是再浪,也没往洞里招老熊,卡着尺子量老熊家伙事儿,这是尊年人该做的呀? 浮来山姥气的直打哆嗦,从头顶拿下骨头梳子,在手里晃了一晃,古狸媳妇就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浮来山姥厉声吩咐四头古狸道:把她拖到洞里,扒光了衣裳,给我细细的打,你们这帮怂包货,自家媳妇都看不住,整日阶出去给人磨炕头,还不知道动家法,蠢死算了! 古狸们不敢怠慢,把媳妇拖到洞里,紧接着噼里啪啦竹板声、哀嚎告饶声响彻山间。 如果当时林慕蝉早走,也能走得脱,她一看婆婆和媳妇之间口角,把自己逗乐了,立住脚笑嘻嘻的看着。 浮来山姥也笑嘻嘻的对林慕蝉说:姑娘,外面冷,进来坐坐。 林慕蝉只是摇摇头,浮来山姥从怀里掏摸了一会,掏出一面小镜子来,林慕蝉呼啦一下将翅膀弹开,准备飞走,结果浮来山姥那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问林慕蝉说:灯蛾姑娘,你别飞,你看看我脸上有几个痦子?人家看相的先生告诉过我,说我命中该着有三个儿媳妇。 我闯荡暗三门久了才知道,妖物一般给会飞的女性叫作灯蛾姑娘,或是灯蛾婶子,此名具体来路我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妖物唇点吧。 林慕蝉如果当时飞走,也就没事了,可林慕蝉说了句:你该断子绝孙!你为什么要陷害柳氏父子?等着吧,一会我们烧了你的磨骨洞。 此话一出,浮来山姥大为动容。起初浮来山姥神经兮兮的,见林慕蝉会飞,可能并没有想吃她,因为拿不准林慕蝉来路,比如老虎能吃狼,但一般情况下是不吃的,抓只羊要比抓狼轻松的多,虽然狼不敌老虎,但老虎在打斗之时被抓一下咬一下,没人给算工伤。浮来山姥初见林慕蝉时心思不定,知道林慕蝉会飞,以为林慕蝉是个迷路的妖物,林慕蝉若是赖着不走,浮来山姥便动用手段会会她。林慕蝉若是急着离开,浮来山姥也就罢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在世为妖,何必互相难为? 可林慕蝉说出为什么要陷害柳氏父子、一会我们烧了你的磨骨洞等语。浮来山姥情知这是柳家的人找上门来了,岂有不出手的道理? 就在林慕蝉说那番话的空当,浮来山姥用那小镜子折射不落灯笼的灯光,唰的一下扫过林慕蝉的脸颊,林慕蝉当时就不能动了,全身僵麻,口不能言,呆呆站在原地,任由翅膀迎风。 浮来山姥冲着洞里喊道:出了个小厮,给我端碗粥来,外客远路到来,身上冷,喝点热的吧。 林慕蝉僵了一会,忽然觉得脚趾头能动了,慢慢的膝盖也有了感觉,她知道浮来山姥偷袭的这个道门儿不会持久,自己逐渐的恢复行动能力,林慕蝉当时想,只要后背能动了,先不管脖子手臂,飞走再说。 结果没等腰肢恢复知觉,山洞里一头古狸端出一碗粥来,递在浮来山姥手中,浮来山姥端着那碗粥,走到林慕蝉跟前,林慕蝉正仰头半张着嘴,只闻到一股腥臭扑鼻,由着浮来山姥把那一碗臭热粥,给林慕蝉灌了下去,林慕蝉只觉得一阵恶心,继而头晕眼花,后面的事,只记得浮来山姥径自走回了磨骨洞,洞口那块方石吱呀一声,堵住了洞门。其他的事林慕蝉都不记得了。 林慕蝉脑海中只有浮来山姥那诡异的笑声,呼呼哈哈的,不时脑海中会传出浮来山姥的话语:把你们那些人都引到我家青石台前,我要你给他们传话码,太远了我没法给他们收尸,吃不到新鲜人脑。我和葛方刚立了契,我不能出了自家石台,把他们都引来,都引来…… 林慕蝉鬼使神差,对浮来山姥言听计从,要把我们都引到青石台上,然后通过浮来山姥在其脑海中飘荡的言语,给我们传话码,除却林慕蝉,听到话码的所有人都死掉。林慕蝉可以不死,因为话码从浮来山姥本人嘴里说出来,听者就不会死,但从林慕蝉口中转达给我们,我们就得七窍流血,扑地而亡。 林慕蝉被那一碗迷心粥,迷了心窍,一心一意的引我们往浮来山姥磨骨洞前走,只因浮来山姥和葛方刚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为了遵守协议,浮来山姥不得走出自家青石台范围,如果在景区门口给我们传话码,我们横死之后,浮来山姥因无法收尸,挖不到我们的脑子吃,因此要引到洞口再传话码。 林慕蝉迷心之后,路上若有人不听话,就先劈死谁。结果被我发现端倪,林慕蝉自知败露,先从平时最不待见的黄金童下手。如果林慕蝉心智正常的话,斗黄金童是不会简单站在地上劈他的,定然会飞天而起,用镰刀钩杀黄金童,但林慕蝉心窍被迷,没有那么多心智,当时举镰刀就劈,试想一下一个柔弱女子,两脚在地,和黄金童撕斗,必然不占便宜,第一下即被黄金童躲开。 韦绿卷黄风来看黄金童时,林慕蝉就想杀韦绿,结果镰头刚要剁向韦绿腹部,林慕蝉脑海中忽然传出浮来山姥啊呀怪叫之声,像是遇到极度危险,情急之下从林慕蝉脑海中逃离一样,林慕蝉脑中瞬间清爽了许多,发现自己在用镰刀剁人,急忙用手一转那镰刀柄,刀头偏斜,才没有剁到韦绿。 然后林慕蝉脑中混沌一片,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韦绿为什么在自己身下,而且自己还要剁她,因问韦绿这是要做什么,继而被黄金童卡住脖子撂翻在地,手中的神农古镰被张舒望夺了去,我解下她随身携带的绳索将她捆住。 众人听完林慕蝉一番描述,始知缘由,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林慕蝉此番回来,状态不对,肯定是找到浮来山姥巢穴了,被浮来山姥使了道门,好在浮来山姥没将林慕蝉纳为儿媳,我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张舒望从自己背包里翻来找去,找出一粒药丸,对林慕蝉说道:把这个药丸吃下去。 林慕蝉背剪双手,看着张舒望说道:大爷,你还能治浮来山姥的臭粥。 张舒望说道:我哪会治,这是栀豆丸,是栀子和豆豉做的,吃下去就吐,先把那脏粥吐出来再说。 林慕蝉一听,使劲的点点头,她想起那股味道就恶心。我轻轻的将绑住她的绳索解开,林慕蝉吃了一粒丸药,两分钟之后,吐得一塌糊涂,只把胆汁给吐了出来,才感觉心下澄明如初。 黄金童在旁说道:你们说为什么林慕蝉在劈韦绿腹部时,浮来山姥会从林慕蝉脑海中逃离,使得她突然转醒呢?莫不是我家韦绿肚子里的小宝宝天生异秉?浮来山姥害怕了? 张舒望说道:徒弟你别想瞎了心了,不是因为你们家宝宝天生异秉,而是大多数妖异之物都害怕元婴,你们家宝宝在娘肚子里是先天之体,是谓之元婴,虽然隔着肚皮,但宝宝能感应到来自浮来山姥的危险,自有一股原始正阳之气冲之,故而浮来山姥神识狼狈退去。换了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如此,不单是你们家小宝宝这样。 林慕蝉吐得直不起腰来,那惨样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站起身来说道:陷害柳向晚父兄,又迷了林慕蝉,还差点要了韦绿母子的性命,没别的话,咱们荡平北阳山,火烧磨骨洞!把浮来山姥抽筋扒皮! 第二百九十二章演虫兵1 林慕蝉吐得差不多了,张舒望就给她矿泉水,喝完水继续吐,如此三番,直到林慕蝉吐得眼泪直流,虽然难受,但越发心明眼亮,把那粥吐了个干净。 吐完用矿泉水洗漱一番,林慕蝉说道:让我休息一会,其实我刚才被臭粥迷心,引你们去青石台,也是枉然之举,那山根本就上不去,满是荆棘灌木,要想上去,必须伐出一条路径,还不如我一个个带你们飞上去来的快,咱们不能直接到青石台上面去,得在青石台下方找个地方,暂且安顿下来,等人都凑齐了,再商议如何除浮来山姥那一窝妖异,天亮之前,咱们必须聚到青石台下面。 黄金童说道:听老人们讲,只有下不去的海,没有上不去的山,哪有那么难走,咱们先走走看。 林慕蝉本想据理力争,怎奈刚刚吐完,身心俱疲,不想说话,由着黄金童做主,我们一行人赶往青石台,林慕蝉觉得离青石台太远就开始背人上去,自己也累,不如走到切近,见无路可行之时,再背人飞上去也不迟。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要翻过两个山头,看着是不远,真要是走起来,高高低低,曲曲折折,又无好路可走,而且是夜半行山,极其费力。 天快亮的时候才在林慕蝉带领下行至一座无名峰头山坡下,此时东方翻起鱼肚白,眼看天就亮了,鸟雀闹枝,视线颇好,林慕蝉在山下指指点点,大家仰面望去,果然见山顶附近有一青石台,又望见满山荆棘丛生,枝叶相连,盘结错生,果然是没法攀附。 说来也奇,别的山头都是松槐柳柏,树木居多,黄石如卵,无杂乱石方。唯独眼前这一座峰头,乱石兀立,荆棘满山,想来是浮来山姥异术所为。 林慕蝉站在山脚下,将那套绳索栓束在自己腰间板带上,说道:你们看看这山能攀吗?快点吧,谁先来,我先吊人飞上去。 韦绿说道:我不用,我一阵黄风就上去了。 林慕蝉点点头,楚凤楼说道:我也不用,我钻灌木丛就能上去。说完腰肢一扭,楚凤楼钻入了荆棘灌木丛中。黄金童对韦绿说道:你先别上去,等到大家都聚齐了,你再上去,免得上面惹起麻烦来,你招架不了,挺重的身子。 韦绿说道:爸爸,此役我想打头阵,浮来山姥不是怕元婴之气吗?我先冲上去。 韦绿自打怀孕以来,一直给黄金童叫爸爸,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我们听完韦绿说辞,纷纷摇头,我说道:你的任务就是打外围,一旦我们有什么不测,你黄风摄人,救一救即可,冲锋陷阵的活,还是算了吧,咱们至不济,也还没到用孕妇打头阵的份上吧,为了肚中小宝宝,你还是安稳些为妙。 张舒望摇头道:浮来山姥千里迷心术怕你家小宝宝,可不见得别的手段道门也怕,你还是老实呆在青石台下面吧,就像王得鹿说的,打策应。 柳向晚也道:为我家事,大家把脑袋悬在腰带上,一路颠沛,不能把咱们小宝宝都搭进去,我此生无以为报。 说此话时,柳向晚声音哽咽,眼泪夺眶欲出,大家伙三言两语的劝着,大意就是,行走暗三门江湖,这都不叫事,哪有那么多人情可欠。我强调说,要说欠人情,我王得鹿欠大家的人情,下辈子都还不清了,一直以来为我的事,大家出生入死,屡次刀头舔血,才有我王得鹿今日之性命,向晚你们家有事,我就是把命搭在里头,也难以报答,向晚你若说些感恩欠情的话,就显得生分了,咱们还是赶紧上山吧,眼见天就要亮了,别让慕蝉破了相。我第一个上去吧。 柳向晚争辩道:我第一个上去,打头阵必须是我。 林慕蝉说道:让王得鹿第一个上去,你还是别争了。 我当即拿过林慕蝉的绳索板带,栓束在自己腰上。林慕蝉扑棱一下弹开翅膀,缓缓起飞,林慕蝉吊人飞行有单独的套路,缓缓将我吊起,慢慢飞到青石台下面,由于飞的很低,有些高耸的灌木丛枝叶扫到了我的脚,林慕蝉将我轻轻放在了青石台下面荆棘丛中,让我解开板带,自己悬停在我的头顶,两只蓝翼在嗡嗡的震动。 我被灌木丛簇拥着,浑身感觉扎的慌,匆匆解开板带,林慕蝉调转身形,头也不回,冷冷的说道:自己小心。然后飞了下去。 我心内忽然暖洋洋的,虽然林慕蝉早已声名和我分手,但还是很关心我的,一句自己小心暴露了她心软的本性。我从腰间鲨鱼皮袋子里,掏出鹿骨刀来,将周围的灌木丛连根斩断,扔下山坡。 不一会黄金童、张舒望等被陆续吊上山来,楚凤楼也从灌木丛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松鸡,那是上山时灌木丛中捉到的。柳向晚不是用板带绳索吊上来的,而是被林慕蝉背上来的,在原先时,林慕蝉带我飞行,都是背着,如今我们分手,大有和我肌肤不能相近之意,只将柳向晚背上山来,其他人都是吊上来的。 柳向晚林慕蝉落地的时候,我已经在青石台下,劈斩出了十几平方的空地,满手都是灌木汁液,一股草腥气。 大家落地之后,忽见一阵黄风卷来,韦绿也到了。 眼见东方红日喷薄欲出,大家席地而坐,开始商讨如何对付浮来山姥。 黄金童相了相整个白石台,首先发表意见说:我的意见宗旨是,这次咱们不能与浮来山姥面对面争锋相对的赌斗,因为咱们不是专业降妖灭怪的。咱们也不急于今天降了浮来山姥,今天上来权当查看一下地形,改日晚间咱们再齐聚此地,如果石洞门开着,不用费劲,让林慕蝉飞临洞口,往洞中扔进几个炸鱼的雷管,把山洞炸塌了,一了百了。至于雷管嘛,我老家还存着几根,可以拿来用上,只是不知年久尘封火性怎么样? 我一听这话,反驳道:黄大哥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咱们上来并不是为了灭这一洞妖异,是为了了解柳家毒品案的前后曲折,浮来山姥或降或杀,是为了釜底抽薪,把此案幕后推动力量给拔除,然后以救柳向晚父兄为首要宗旨,炸塌了洞有什么用? 张舒望也道:还是王得鹿计较的是,此次出来,咱们不是为了杀什么浮来山姥,为的是救柳向晚父兄,所以咱们还不能置浮来山姥于死地,要留活口。 柳向晚说道:不过黄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咱们最好不与浮来山姥正面冲突,如果能设计降服浮来山姥最好不过。 林慕蝉一直在给韦绿道歉,和韦绿两人根本就没有发表意见,我们讨论一番,达成几点共识,第一,浮来山姥要抓活的。第二,尽量不与其正面冲突。 如此一来,我准备把我赶虫的家底亮出来,说道:那咱们就不用讨论来讨论去了,干脆,演个小小的虫兵吧。 柳向晚问道:演虫兵是什么意思? 张舒望微微颔首,替我答道:这个道门儿,我倒是听鲁虾蟆说起过,这是王得鹿这一支赶虫人不同于其他支脉的绝学,那就是会演虫兵。 我给大家解释道:在赶虫生意最火辣的那段时间,说起来怕也得二三百年之前,曾有赶虫先辈们三路虫兵打南仓山独角烟云兽,在虫书中用了万字篇幅记述此事。演练虫兵作战,就是我们这一支赶虫传人主导的,其他门宗出虫,我们负责演兵,用今天的话说白了,就是将所有的虫集合起来,海陆空协同作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协同配合。老话讲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双拳难敌四手,只要虫兵运用得当,当年六位赶虫师傅,打下大明江山都不在话下,但是暗三门有暗三门的规矩,如果参与人世纷争,估计暗三门其他门道,会奋起而攻杀赶虫人,剿灭之而后快。 林慕蝉听了,问道:为什么以前你不组织一下虫兵? 林慕蝉主动和我说话,我竟然一番激动,拍了拍我的龟甲百兽囊慌忙答道:演虫兵最少得十头虫,才能演这个道门儿。 林慕蝉冷冷的说道:光说的热闹,那你还是不够数。 我掰着指头对大家说道:怎么不够数呢?咱们算算,山坠子、血煞珠、变天吼、丛芒、惶惶雀、雌雄吞吐兽这是两头、石鳞兽、小青龙、猳道士。正好是十头,可以演一个小小的虫兵局。 柳向晚说道,不论谁手里的虫都能加入是吧。 我点点头,众人面露喜色。 张舒望说道:需要多长时间? 我答道:怎么也得八九个小时,我算计着,咱们白天演好虫兵,晚上就在这青石台上与浮来山姥相斗,反正浮来山姥白天也不敢开洞门,它这家当虽不是个石头庙,却也极为隐蔽,所以这么多年来,盘踞在此不曾破相。晚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呗。 第二百九十三章演虫兵2 张舒望答道:那行,林慕蝉和韦绿,你们就别再这山上窝着了,你俩下山采办吃的东西去,我快饿死了,饿的眼前发花,我在这里埋锅,等你们回来。 一旁楚凤楼抱着上山时在灌木丛中捉到的那只松鸡,茹毛饮血,吃的那叫一个欢实,这也不怪楚凤楼,自从换了身体之后,他对生肉极为感兴趣,黄金童在旁看了,只咽唾沫,对韦绿吩咐说:记得买鸡,要买土鸡或者淘汰鸡,千万别买养殖的肉鸡,不要心疼钱,你也该补补了。 林慕蝉和韦绿见大家定下的策略如此,只得下山去了,趁着天早,景区的人还不曾上班,方便行事,大凡景区,周边村镇稀疏,想要买菜,尚需走出很远,大白天林慕蝉和韦绿又不能动异术。故而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慕蝉把猳道士留下,把古镰卸在地上,两人轻装简行,就此去了。 柳向晚见我要符演虫兵,知道用到小青龙,从身后解下自己书包,扔到我面前,小青龙蛰伏其中,被赶之后,戾性顿失。我将小青龙给柳向晚赶到手之后,在一定范围内,当地气候会受到影响,年景会越发的风调雨顺。 说起来,赶走一头龙,是赶虫人为世间做的莫大善举。虫书上讲龙之为物,吹风弄雨,是要为祸世间的,二十八宿某个分野之下有一飞龙在天,自然比不得没有飞龙在天的地方物产丰饶,有龙之地三年涝两年旱不说,就连酒娘子发出来的酒,都比别的地方少些。故此唐宋之际,豪杰人物,都引斩龙屠蛟为武功,深受百姓爱戴。至元时,中原狼族主事,颠倒黑白,竟尊鳞龙之物为祖宗,可叹我华夏衣冠,乃创世神之遗迹,如何就变成泥沼爬物之子孙?三代以前,我华夏之民皆推本于黄帝,即便灭六国之秦邦,亦由伯益而来,封建之世,渊源自有,数典不忘我祖,汉代附会豢龙之刘累,仅凭左氏之浮夸,也是渺茫之语。有夏之际,孔甲俘获两龙,令刘累烹而啖之,觉味道甚美,此乃御龙食龙之事,殆非龙之传人。 及至女真乘晚明之衰运,机巧百出,伪定一时,中原豪杰所不敌。女真与蒙古俗同,更加剧了龙崇拜。故而我对小青龙有薄蔑之意,心下盘算着让其打头阵,打头阵风险极大,容易挂掉,失一小龙,有机会我再送柳向晚一头更好的虫。 其实就演虫兵一事,我是说了许多大话的,虫兵哪有那么容易演,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我手头的小虫相将!相将就是犯杵的意思,互相不能见容,别的虫倒也罢了,只这小青龙和血煞珠不好撮合,血煞珠我不指望它能施展多大手段,只要不伤及自己人,能给我坐镇虫兵局,我就知足了,小青龙虽然是柳向晚的,但在虫兵局中,我还指望它打斗。相斗之时龙珠是件利器,如果口吐龙珠,引得血煞珠和龙珠相互转圈,小青龙无心恋战,一心想得回龙珠,在战局之中,无暇他顾,这两个虫算是废了,废了倒也不打紧,我手头的小虫们,齐力作战,也不一定就输给浮来山姥,但血煞珠和小青龙将起来,打乱我的虫兵局,则得不偿失,这是我忧虑所在。又不能不使血煞珠,否则凑不齐十头虫。 在开演虫兵之前,我将心中忧虑给众人说明,群策群力,大家想想办法。黄金童说道:你这么说来,务必不能让小青龙和血煞珠见面,要保住虫兵局才是正理。 我说道:废话,这我能不知道,关键问题是,如何能让两虫不见面,还能互相感应,这是问题所在。 张舒望道,你不能让血煞珠在龟甲百兽囊中,感应虫兵局吗? 我说道:龟甲百兽囊是我们这一支祖传之物,知道为什么用来盛储虫类吗?就因为进了龟甲百兽囊万虫熄法,隔绝感应,除了主人心志沉浮,任何事情不知道,在里面是一种冥睡状态。 黄金童看着冉冉日出,抽了一根烟,在琢磨主意,我补充说道:此事不解决,虫兵算是白演,必须想出个主意。 张舒望一番冥思苦想问我道:石鳞兽水泡能封住血煞珠吗? 我苦苦一笑,大爷,你觉得可能吗?血煞珠在龟甲百兽囊中,被梁君子拖入洞内,吓得石鳞兽赶紧让梁君子出面言和,若是能封住血煞珠,何至于怕成那样。 张舒望叹口气道,也是。容咱们再做计较。 黄金童想了半天,黯然说道:王得鹿,你为什么非要让小青龙吐珠,不吐不行吗? 我解释说,我想让小青龙当炮灰!让他做此战主力,免得别的虫受伤或者挂掉。 柳向晚在一旁听了,并不言语,反正小青龙是我送她的,如今也是为她家事而来,小青龙折了就折了,相比父兄身陷囹圄,小青龙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黄金童却站起来,义愤填膺的说道:王得鹿你真不仗义,哦,敢情不是你手下的虫,就叫它冲在最前面当炮灰,自己的亲兵小虫留在后面,保存实力,哪有这么干的? 我一听哭笑不得,解释说:嗨你想哪去了,我手下这下小虫,包括惶惶雀在内,都是仁兽,七分仁义三分戾气,而小青龙不然,小青龙有逆鳞,相当于人的反骨,是头桀骜之兽,就像三国时诸葛亮用魏延,使得好了,能够出力,使得不好,临阵反戈,反受其累。 张舒望道:既然小青龙有反心,那就更不能用在头阵了,万一临阵反戈怎么办? 我说道:我如果看到小青龙有反意,那这一战就更好办了,连虫兵也不用演,直接将小青龙祭掉,就完活,当然如此一来,估计浮来山姥必死无疑。 张舒望说道:得鹿,虽然金童刚才说的话有些偏颇,但你到底还是执拗了,为什么非要小青龙打头阵,还是放它个闲差吧,不让它吐珠,岂不一切停当。 我叹口气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当下我不再纠结小青龙,从时迁三十六格百宝囊里掏出一叠叠的虫符,开始演兵布阵。 演虫兵是有军衔等级阵法奥妙的,太初伏羲氏以积率星为阵法,传至后世,演变颇多,但我虫少,治不得大军规模,也就没有什么军衔阵法,胡乱在虫符上,填几笔耳熟能详的武官职位,让虫们能有个大小次序就行了。当时我也没想到日后会为统领虫军犯愁,早知道的话,一定提前学习演练。 我的计划是这样,要生擒浮来山姥,最后一步,必然是石鳞兽出马,以水泡囚禁之,我们方能动问其毒品案曲折,所以石鳞兽在此战之中,属于埋伏,并不是真的要埋伏在暗处,而是虫书根据虫兵的物用属性,分门别类,像这种最后出马,一击而溃敌的虫,要做埋伏。 雌吞吐兽首当其冲,爬上青石台时候,没有别的任务,只是酿雾,先浓浓的罩住青石台,好让其余虫兵得以排兵布阵。因此雌吞吐兽在虫符上名字叫做开河兵,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之意。 其后是惶惶雀出阵讨战,主要是惶惶雀是飞物,机动灵活,浮来山姥是有心志的异物,能迷之以鬼魅,惶惶雀讨敌骂阵,在浮来山姥看来,洞前必定异象频生,它不可能坚守洞壁不出,只要率领一洞妖物出战,惶惶雀立即撤走。 之后丛芒和雄吞吐兽出战,丛芒给一洞妖物下虫斑,拿它们肝疼,雄吞吐兽只负责吹跑浮来山姥的四头古狸和古狸媳妇,却不能动浮来山姥毫发。 变天吼先要灭法术,因为浮来山姥的道门不是虫法,乃是妖法,故而不能用丛芒灭法,而是变天吼灭妖法,使浮来山姥不能运用任何道门,然后变天吼参战,威逼没有被吞吐兽吹跑的古狸,使其不能近浮来山姥身躯,免得呈鼎足难攻之阵势。 血煞珠只要找个东西自己转圈就可以了,但它必须出现在青石台上,因为虫兵是整体演虫令,个别的虫可以没有任务,但必须在现场,否则整体虫令就要失去效果,所有小虫乱斗一气,失了章法。 小青龙和变天吼的位置一样,属于游击,见到古狸就以身相缠,控住一个是一个,不得吐露龙珠。 猳道士策应,一旦形势不利,某头小虫被浮来山姥控住,有性命之忧时,猳道士在侧专门负责拘取此虫,免得挂掉。 山坠子挂帅,我在山坠子的演虫符上,用朱砂笔单点一个帅字,此阵山坠子是阵眼,不是因为此役之中,山坠子多么强悍,而是因为山坠子稳定可靠,专门负责扑翻浮来山姥,以备石鳞兽吐水泡。 我计划拟定,拿出来和众人商量,大家都说这个计划不错,可保万无一失,我颇为担心的道:计划的是极其周祥,就怕到时候不和预想的情况一样。 因为我是第一次演虫兵,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自然心虚胆怯,不知道管不管用。 众人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我就按照我的思路来演虫兵。 演虫兵说起来简单,但真操作起来,极为繁琐,最关键是用虫符一张张的给小虫们演练,直到虫们心领神会才罢,然后每只小虫后背上都贴着演虫令,方能举事。 直到林慕蝉和韦绿回到青石台下,我还没把准备工作做完,黄金童等人有因山中无水,又委托林慕蝉到处去找水源,说好的一顿鸡白天也没吃上,只啃了几块干面包,好歹在夕阳掩映一抹残霞之际,我觉得虫兵演的差不多了,只等天黑,烧虫符作战。 第二百九十四章寄生妖术 天色昏黑,我准备就绪,要布兵在青石台上,黄金童却说,咱们能不能吃饱了再打,万一打起来,坏了一锅好鸡汤。张舒望至晚才埋锅做饭,要炖烂还早,我也饿坏了,等到整整八点钟,才出锅,我稀里糊涂的狼吞虎咽干掉一碗,正吃着呢,只听青石台上有个声音在说:好香的鸡……有远客到来,也不进屋暖和暖和,我老太婆烧了好香一壶热茶。 我心下一凉,坏了,计划全盘打乱,这是浮来山姥出洞了,我演了一天的虫兵,把这茬给忘了,万一浮来山姥早出洞穴,该如何是好? 林慕蝉刚刚吃饱见此情况扔了饭碗,呼啦一下弹开翅膀,一飞冲天,须臾俯冲下来,倒提着神农古镰朝石台飞扑下去。 我站在青石台下面,看不到上面什么状况,急忙手搭石台,往上引体,露出脸来一看,林慕蝉第一波攻击已经过去,飞迷夜空之上,不见人影。 青石台上,只有浮来山姥一人,洞口大开着,那石头门划过洞口,丝毫没有声音,我们在青石台下面,竟然都没有听见声音。 只见浮来山姥一条胳膊断了,伤口处滴滴答答的流着黑血。我知道林慕蝉已经开打了,最近她心情不好,又被浮来山姥灌了一碗迷心粥,差点伤及韦绿,自然十分恼怒,听闻浮来山姥在石台上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没等大家简略商议一下,飞空而去斗浮来山姥。 我探出头来一看,浮来山姥是个很老的老太婆模样,只是脚下是毛茸茸爪子,很显然那条胳膊是林慕蝉刚才俯冲一击的杰作,林慕蝉自然知道不能杀死浮来山姥,只是在浮来山姥扬手之际,用神农古镰横刮了浮来山姥一条胳膊。我心中暗道,原来浮来山姥也不过如此,林慕蝉飞空一击,她一条胳膊就没了,再来一下,估计就挂了,我还惦记着,林慕蝉再次俯冲下来之时,对林慕蝉说一声,不要取浮来山姥性命。 但脑中好像有件事忽略了,我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我又看了一眼浮来山姥,它只是仰望夜空,好像在找林慕蝉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关注我。 我再次看了看浮来山姥的断臂伤口,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断掉的胳膊呢?在哪里?虽然浮来山姥并没提着不落灯笼,但当天是阴历十四,明月有一树之高,月亮地还是很明快的,青石台空空荡荡,除了浮来山姥站在那里,别无一物,我不禁惊奇,那胳膊肯定是林慕蝉用神农古镰剁掉的无疑,因为林慕蝉在讲述浮来山姥时,提到过,那是个全息全影的兽爪老太婆,林慕蝉俯冲过后,少了一段胳膊,而且滴答黑血,不可能是别的原因造成,必是神农古镰锋刃所为,可是断掉的胳膊在哪里呢? 正在疑惑之间,我见天际有一盏黄色的灯飞来,还没等我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林慕蝉的声音从天际传来,王得鹿,赶快躲开,再看就没命了。 我心中暗喜,那是林慕蝉,她把浮来山姥的不落灯都抢在了手中,但林慕蝉为什么要我赶紧躲开呢?嗷,我明白了,林慕蝉是想自己把浮来山姥制服,那意思你王得鹿又不会飞,瞎掺和什么?演了一天的虫兵,临时人家一变卦,傻眼了吧。 这个念头从我心间闪过,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让林慕蝉小瞧了去,正是修复关系的大好时机,我不能让林慕蝉孤军奋战,鹿骨刀和打兽龙筋就插在我的腰间,我要爬上去和林慕蝉并肩作战,浮来山姥不过如此。 一念闪过,我开始往青石台上爬,刚刚爬过上半身,天空一道灯光朝我扑来,我抬眼一看,正是林慕蝉,我大叫道:你疯了吗?扑我做什么? 扑字刚刚出口,林慕蝉手臂一下子横扫在我脖颈处,她飞起来速度极快,这一扫之下,把我叽里咕噜扫到了青石台下面,那青石台少说有两米多高,我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跌的我喘不过气来,睁眼一看,林慕蝉站在我们埋锅的地方。 我大叫道:林慕蝉你疯了?我正要和你并肩作战,浮来山姥不过如此嘛! 我话音一落,韦绿吓得大家一声,指着林慕蝉对大家说道:快看,慕蝉这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柳向晚也吓得大叫一声,我放眼看时,不顾跌的浑身疼痛,大家一声,一个机灵从地上跳了起来,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见到浮来山姥那条被砍断的胳膊了,那截胳膊竟然好端端的生长在了林慕蝉右肩头!那截断臂手中,还提着不落灯笼。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浮来山姥果然邪!林慕蝉飞空一击,胳膊是被刮下来了,可是活生生追长到了林慕蝉肩头,而且蜿蜒能动,林慕蝉现在是三条胳膊。 我急忙跑上前去,想要看的更仔细些,近林慕蝉身之后,林慕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别动,别靠近我,王得鹿,我得先远走高飞,我若不走,估计待不多时,我还要想着杀死你们。我若还活着,明天早上必然会飞回来,我谁也不见,只见张大爷,用飞石毒针将我毒死,尸首谁也不能看,把我烧了,骨灰送到雪山上。我若是死了回不来,不要给我收尸,在豹伏山上埋我一个衣冠冢,在宋高卓家里还有我个包裹,里面有我几件衣裳,王得鹿,你我有缘无分,气归气,恼归恼,谢谢你给了我一段最快乐的时光,来生再见。 我见林慕蝉说话时,眼圈发黑,脸上起了褶皱,把我吓了个半死,正要上前抱住林慕蝉,结果林慕蝉举起神农古镰要劈我。最后对张舒望说道:大爷,你答应我不? 张舒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见林慕蝉说的塌天陷地,只得维诺说道:我答应你。 林慕蝉忽然丢了神农古镰冲天而去。当时把我吓傻了。 众人一见那情形,惊呼连连,纷纷问我,王得鹿青石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不言语,站起身来气愤道:我先去找林慕蝉。 黄金童一把拉住我道:傻兄弟,回来,你到哪里去找她,她翅膀一抖,就够咱们追三天的,先把浮来山姥办了,才能知道林慕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失去了理智,听闻黄金童这番说道,还是蛮有道理的,林慕蝉飞天去后,我去哪追去,先得从浮来山姥这里下手,但我非常担心林慕蝉,心急如焚,砍下了浮来山姥胳膊,长到了自己肩头,这算是怎么回事? 张舒望韦绿楚凤楼都过来劝我,柳向晚见我心里记挂林慕蝉,不好意思过来劝。众人相劝之下,我怒道:先抓浮来山姥! 我侧脸一看生铁孩在我身侧坐着,和个死人一样,穿着一身运动装,兜头帽严严实实的盖在头上,从外面一看,谁都不会怀疑它是一堆铁,一路之上,它就是如此装扮跟来的,和黄金童坐一辆车,只是上车之时,能将汽车底盘压下一大块来,此次攀青石台,林慕蝉吊不动它,黄金童一声命令,它硬是趟着荆棘爬上山来。 我见它无情无义,也不知道担心,上去踢了一脚道:叫生铁孩先上。踢完那一脚,我脚趾头生疼。 黄金童明白什么意思,说道:我叫生铁孩先上,师父你祭起飞石毒针来,咱们干扰浮来山姥,腾出时间让王得鹿布虫兵。 我对张舒望说道:大爷,林慕蝉回来见你的时候,必须叫上我。 张舒望踌躇说:万一她看到你,不见我了怎么办? 我说道:我有惊雷遁啊,没关系的,她看不到我。 张舒望也只能点点头。 黄金童吩咐了生铁孩,生铁孩奋勇爬上青石台,只听到一阵叮当乱响,生铁孩在青石台上干了起来,张舒望要往青石台上爬,一来年来体弱,爬不上去,二者,不能让他在青石台上直接面对浮来山姥,万一再折了张舒望,我们可就惨了。 黄金童急中生智,俯下身子把张舒望扛在了肩头,将他举了起来,恰巧张舒望的头能伸在青石台之上,当下祭起毒石飞针来,在上面乱打一气。 我也不能闲着,在空地之上,眼见血煞珠扛着一张虫兵符绕着一块石头转圈,心中暗祝道:只要这位爷不出什么意外,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当即焚烧了我们这一门中最大的一张符咒,演兵符,那符咒烧起来,所有虫背上的虫兵符豪光一闪,山坠子立在空地上,眼睛一亮,目运紫光,我知道这是演虫符起了效果。 山坠子一嘴叼起雌吞吐兽,用力一甩,摔倒了青石台上,青石台瞬间浓雾缭绕,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伴有惨叫之声,生铁孩好歹斗物之中排名第七,怎么也得放到一个。 惶惶雀见浓雾顿起,立即飞入雾中,此时惶惶雀起的作用有限,本来是让它去讨敌骂阵的,如今敌人已经悉数出洞,惶惶雀再去是多此一举,但演虫时就是这么安排的,没有办法。继而丛芒从核桃中跳了出来,跃上青石台,虫们纷纷登台而去。 我手心里攥着一把汗,全靠你们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离间婆媳 小虫们各司其职,在浓雾中一番鏖战,空地上的演兵符一直烧着,这道符不同于别的符,在虫兵没演完之前,那火是不灭的,一直有火焰虚虚幻幻的烧着,什么时候达到此次演兵的终极目的,什么时候火才能灭。 张舒望见青石台上浓雾弥漫,收了十二枚飞石毒针,让黄金童放他下来,不打了。张舒望落地之后,我准备攀上青石台看看战况,张舒望对我说,不用上去了,生铁孩上去的时候,古狸们出来和它打在了一起,浮来山姥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一动没动? 张舒望答道:还能为什么,胳膊都断了,它便是再邪乎,也得疼啊。站着不动,说明动不了呗。 我接茬道,既然浮来山姥受了重伤,但愿我的虫兵能够旗开得胜。 张舒望说道:待会你上去看看,此战胜负真的很难说,浮来山姥过于邪乎,林慕蝉又受伤走了,咱们连下山都是问题。 黄金童道:无妨,咱们在青石台下面就是安全的,你没听林慕蝉说吗?浮来山姥和葛方刚有协议,不能走出青石台。 张舒望立眉说道:打哈哈玩的时候,那叫协议,真要是攸关性命,谁跟你玩契约?那不就是一张废纸吗?说追下来就追下来,不见林慕蝉吗?会飞都于事无补。得胜固然是好,可是咱们也得做好败退的准备。 柳向晚道:能败退到哪里去?不得在这里等着林慕蝉吗?第二天早上她会回来的。 我一听柳向晚这话,顿觉黯然神伤,林慕蝉说的是如果活着,明早上就来见张舒望,让张舒望杀死她火焚,算是留有一把骨灰交给其母亲,若是回不来,就不用去找她尸体了,林慕蝉已经决意,左右都是个死。我不明白一只胳膊生在她的肩头,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寻死觅活的吗?也不明白林慕蝉为什么飞走,难道去寻仙山妙药疗伤?当我们的面又不是不可以疗伤,何必跑出那么远? 在焦急等待青石台上虫兵战果的同时,我念起林慕蝉来,十分焦躁,将心中忧虑讲了出来,柳向晚对我说,之所以林慕蝉要远远飞走疗伤,是不想让咱们看到她的样子,林慕蝉肯定觉察出身体的某种变化,不愿意留在这里让大家看到,不过王得鹿你放心,林慕蝉不会有事的,她嚷嚷着寻死觅活的,但咱们是不会让她死的,不是吗? 我点点头,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柳向晚分析的没有错,林慕蝉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些什么,才怒而飞走。只有她自己知道到底中了什么道门,浮来山姥厉不厉害尚不知道,邪乎手段却无出其右者。 空地上的演兵符上虚火,越来越大了,我知道这是虫兵们打的最热闹的时候,一旦虫兵得手,石鳞兽用水泡圈住浮来山姥,演兵符上的虚火就会灭掉,燃烧的越旺,说明打的越发艰难。 我捡拾了几块石头,一段树根,垫在青石台下面,踩在石块上面翘首往青石台上望,台面之上刚好露出我的眼睛,雾气稍稍散了一些,一望能见五七米。只见青石台上不知哪里来的六个稻草人,被丛芒下了虫斑,虫斑就蜿蜒在稻草人肚子上,那些稻草人犹如活人一般,疼的在地上打滚,只是不能喊叫。四头古狸和一头古狸媳妇却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和虫兵斗在一起,这是古狸媳妇的嫁祸之术,把全部虫法都转嫁到了六个稻草人身上。 虫兵们虽施展虫法不利,但并没便宜了敌人,将那六只稻草人折腾的快散架了。虫兵不得已只能肉搏,小青龙缠住了一头古狸,那古狸骨头也硬,被小青龙缠得骨节嘎嘣嘎嘣响,也没有哼一声,而且面无疼痛感,因为早已将一切痛苦嫁祸给了稻草人。我忽然瞥见了血煞珠,它在绕着一头古狸转圈,旁边一堆血红色的泥状物,我知道那是血煞珠生出的聚血兽,血煞珠在凝聚血兽,说明此战血煞珠被感应了心智,开始为我做事了,我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此珠果然是越用越亲,能给我作战说明已经赶成一多半了,虽然血煞珠作战意识还不是很好,只凝出了很小一堆红色泥状物,但此举性质意义远比血煞珠能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更重要,说明血煞珠已经开始朝着利我方向走了,不再是心志完全混沌恍惚的状态,意识之中,终于有一点亮光了。血煞珠凝出的泥状物,不一会被血煞珠感应成丝网状,像个一人多高的大罩子,而不是血聚兽之形体,那网状罩子忽然飞起来,砸在一只正提刀劈丛芒和变天吼的古狸身上,丝网罩住它之后,那古狸不敢去碰地血所聚之物,因为一碰就得死,古狸为物虽然愚钝,但天生能知道地血之危险,算是控制住一头古狸。 血煞珠自己还围绕一头古狸转圈,那头古狸吓得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动,怕一动之下,血煞珠忽然不转圈了,飞起来一击而要其性命。 只剩一头古狸,在和生铁孩打斗在一处,古狸们力大无穷,能与生铁孩拼个你死我活,变天吼丛芒等腾出身来,一起围攻那头古狸,将古狸逼到了石台一脚,雄吞吐兽得便处,一口猛风,将那古狸吹得不见踪影。 古狸媳妇满身伤痕,却不是战斗所伤,而是婆婆浮来山姥昨晚吩咐古狸们打的。六个稻草人都是古狸媳妇的嫁祸草码,它见古狸们失利,袍袖一招,洞中又走出四个稻草人,都穿着破衣裳,恍惚之间,让人感觉好像是人在走路。古狸媳妇一共用了十个稻草人,凭一己之力,大有和虫兵们战平的意思。 浮来山姥一直盘坐在青石台的中间位置,林慕蝉镰刀削了它的手臂之后,它就没有挪动地方,盘坐的浮来山姥断臂之处,早已没了黑色血迹,生了一条细细的红肉条,有一尺来长,那是新的手臂在慢慢往外生长。山坠子挂帅登台,它不傻,如果能攻击浮来山姥,它早就带着石鳞兽冲上去了,此时浮来山姥不能被攻击,因为浮来山姥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稻草人,稻草人头顶,密密麻麻扯着许多蛛网,那些蛛网从稻草人头顶接连到地面之上,如同一个蚊帐一样将浮来山姥罩住,让浮来山姥慢慢的在里面休养生息,长胳膊。那胳膊长得非常快,已经如胡萝卜粗细了,颜色也像胡萝卜,掉在断臂之处,左右摇摆,和一截肠子头相似,但手指关节等物,已经完备,只等着变粗变结实。 生铁孩得便处,尽全身气力用铁拳去扫那蛛网,结果一碰人血蛛丝,生铁孩像是中了邪,被重重弹开,翻滚了十几个跟头才立住脚。那是古狸媳妇的道门,扑跌之术。 浮来山姥被林慕蝉一击之下,虽然重创反击了林慕蝉,自己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寄生妖术,动用起来,本来就损元神,加之手臂初断,雪上加霜,故而只能盘腿而坐,养身修伤,那层蛛网是人血蛛丝,山坠子在侧一只盯着那蛛网发愣,显然刚才对那蛛网进行了一波攻击,也被跌翻出来。 人血蜘蛛丝,不是什么宝器,此处也无感克之妙用,但这是古狸媳妇一个很重要的妖道具,有此物即能使出一个蛛丝扑跌的妖道门,亦即只要碰到蛛丝,就会自己跌出去,力气越大,跌的越远。没有此物则施展不得。现场所有的稻草人都是古狸媳妇扎的,它化解了所有的虫法,令虫兵们只能肉搏,笼罩浮来山姥的蛛丝,我估计只有血煞珠能冲的破,现在血煞珠虽比以前进步极大,但机巧之事,还是指望不得。古狸媳妇也是贱脾气,被浮来山姥打的浑身无好皮,却在关键时刻给浮来山姥护法,不知它怎么想的,浮来山姥一定有治它的办法,它是出于害怕不得不给浮来山姥卖力护法。 一旦护法成功,想要捉住浮来山来就更难了,四头古狸都是些粗蛮兽类,和生铁孩差不多,横冲直撞,张牙舞爪,但虫兵们还是能治住它们的,只这古狸媳妇,用稻草人,嫁祸虫法,扑跌邪术,手段诡异,不好对付。 谁知道浮来山姥本身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若是等它完全恢复,饿虎出笼,其势更狠,观当时局势,虫兵们和四头古狸一个古狸媳妇势均力敌,万一浮来山姥手臂长全,我这次演虫兵就算是白瞎了,弄不好我们在不下杀手的情况下,要败给浮来山姥,届时处境更加被动不妙。 我有意使个惊雷遁用鹿骨刀上去把古狸媳妇杀了,因为我发现这东西是此役关键,只要在浮来山姥未修复之前,干掉它,捉浮来山姥希望还是很大的,如若不然,只这古狸媳妇就够虫兵们一番好缠,因为打不着它,变天吼试着扑古狸媳妇,扑到在地之时,古狸媳妇却偷天换物,将自己换作一个稻草人,古狸媳妇真身早已移形换影,飘移开来。虫兵频用虫法,即被古狸媳妇转嫁到稻草人之上,毫无效果,此物不知是何怪所化,很有些道行。 我刚要掏惊雷遁隐身符咒,转念一想,计上心来,正所谓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我得先用离间之计试试,林慕蝉昨夜因为听古狸媳妇和婆婆浮来山姥互相斗嘴才站住不走的,而且昨夜浮来山姥让古狸将古狸媳妇拖进洞内,扒了衣裳一五一十的好一顿打,浮来山姥还说古狸媳妇老替人家磨炕头,说明这个古狸媳妇不检点,不知道和什么别的妖异之物有染。也常常受婆婆的气。 我见青石台上雾气差不多都散尽了,古狸也都被控制住,浮来山姥尚未复原,盘坐在地动弹不得,只有古狸媳妇进进出出,会使扑跌之术,把个生铁孩跌的快散了架子,嘴唇一动念个咒语就会有东西凭空跌倒,自己又飘忽不定,虫法用不上,极难捕捉,只此一人与虫兵对垒,竟然互相奈何不得。这终极不是了局,我在青石台边沿,露出个脸对古狸媳妇说道:我说长脸小妮子,你就这么甘心情愿被你这妖婆婆虐待? 第二百九十六章浮浪妖女 长脸妖女闻听有人说话,调转过脸来看着我,正在此时,山坠子见主人露头,古狸媳妇又看着我,以为我受到了它的攻击,有刀枪之险,故而腾空一跃,将古狸媳妇一下扑到,按在爪下,竟发现是个稻草人,然后山坠子好像撞到了橡皮墙上一般,被稻草人弹出很远。 山坠子翻滚落地之后,见主人亲自扒着青石台督战,怠慢不得,冲那人血蛛丝罩网扑去,结果亦被弹的叽里咕噜,滚翻在地上,嗷嗷有声,那是在向我求救,虫兵演到此处卡壳了,只能呼救于主人。 长脸女妖被山坠子一扑,偷天换物,自己身影往前飘移几步又重新站住,看了看我,长舌头一吐说道:原来是个美少年,你和个昨天会飞那个骚货是一起的吗? 我听得出来,这长脸女妖,和我说这番话语着意加了十二分风骚进去,那股子娇滴滴的妖异模样,恨不能把我按在它身下,行苟且之事,我承认自己算不上美少年,但绝对不丑,长脸女妖和我说话时脸都红了。而且言辞妖里妖气,把林慕蝉说成是骚货,我对此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但还不是我给它算计后果的时候,此时我用的着它,我客客气气的说道:美女,你为什么要死心塌地给咱这老妖婆卖命?为了你那四头粗蠢的狗头丈夫? 古狸的头差不多是狗头模样,只不过要比狗头胖很多。长脸妖妇脸上堆满了红霞,尖尖的嘴底有两片小小的嘴唇,倾吐淫声,说道:还不是没人心疼人家所致,要是有个人心疼人家,何必委身在这么个妖洞里,嗌,这位小哥哥是哪里人呀? 说着话,古狸媳妇袍袖一甩,用宽大的衣袖扶脸而过,那张细长的和食蚁兽一样的脸,变得和口香糖一样,古狸媳妇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一番揉捏,不一会功夫捏作一个标准的美人脸型,又在脸上捏出个鼻子,小嘴唇往上凑了凑。竟变作一个惊世大美女模样,把我吓了一跳,三下五除二就能易了容,说明这妖物没少在世间街头走动。 我知道女为悦己者容,这一番造作,说明对我不反感,当时我不知道此物天生淫邪,对任何雄性都有好感,即便是见到张舒望,只要张老肯搭话,她绝对不放过,因为在妖物眼中,并没有对男性有气质、容貌之类的欣赏,而只是洞察阳气,只要阳气重,妖物自然喜欢,张舒望是童子之身,自有正阳刚骨,容易抱个美妖女回家。 我说道:我就是本地人,我和你商量个事,你这么漂亮,半夜能不能跟我回趟家?咱们好好喝点。谈谈。 古狸媳妇一听,搔首弄姿,若是人间女子,听闻此言,怎么也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先假意推辞推辞,推辞不过,这才找理由跟着走,妖物不懂这个,它们关注的是精阳之气,一闻此语,叫道:好啊好啊。 我见状,对长脸妖妇又道:我这里有两个哥们,都是龙精虎猛的胎身,想和你一起玩玩。 如果是人间女子,我这一番话之后,正常女子骂声流氓就走了,浮浪女子也会怀疑,我憋着什么坏呢,但妖物不同,妖物没有人脑之灵光,大部分妖物都处在半傻不傻的状态,智商犹如五岁小孩,这和其手段道门不成比例,手段纵然令人匪夷所思,但思维活动还都是很单纯的,说白了很好骗。 但浮来山姥却不好骗,并不是浮来山姥因为日久年深,多么通灵,而是老妖总有自己的妖路,即直来直去的几个路子,比如有生人到了青石台上,那没说的,灌以臭肉粥,迷倒了抬回洞里蒸包子吃。有妖物造访又是另一番处理方式,也就是说浮来山姥这一辈当中,遇到的事情可以简化为几种类型,甲种类型的事如何处理,乙种类型的是如何处理,都是简单公式化的,就连浮来山姥的打斗也是如此,有人捉刀来砍,就由他砍,然后动用自己寄生之法,将砍掉的身体部件寄生到敌人身上。妖异之物遇到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显得十分老道,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而遇到不曾遇到过的事情,就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了。比如浮来山姥面对古狸媳妇磨人家炕头,表现出来的只是气愤,然后就是打,并没有像人类那样,对此事表现出复杂的情感。古狸媳妇也是,在一些事情上,毫无廉耻也就罢了,甚至大是大非问题上,根本就无有对错概念。 葛方刚正是根据他所了解的妖路,和浮来山姥达成了协议,至于协议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浮来山姥下了话码的,葛方刚讲出来,我们都得死。 乍一听话码二字,且能传音索命,觉得浮来山姥好像是个老谋神算的巫婆一样,其实就是一头智商能与四五岁儿童比肩的老妖物而已。至于能布局陷害人,非是妖物们所为,乃是人借妖势而已。 黄金童在青石台下面听我在上面瞎白活说什么龙精虎猛的男子之类的,不由动了兴趣,垫了几块石头往上看,见到一个美貌妖女,黄金童一时看的呆了,埋怨林慕蝉道:小林言语没法听啊,这就是所谓的长脸妖妇?这不很漂亮吗?林慕蝉啊林慕蝉…… 我见黄金童在絮叨林慕蝉,说道:人家生死未卜,你能不能别唠叨她。 黄金童看看我一连严肃的样子,点点头,又观察了一下青石台上的形势,浮来山姥背后站着一个稻草人,顶着一个蛛丝蚊帐样子的东西,浮来山姥则端坐其间,正在凝神闭目修复自己的胳膊,而古狸媳妇搔首弄姿的看着黄金童和我,黄金童那是何等脑力,立即明白过来青石台上的状况,十头小虫,各自锁定自己的目标,已经把所有古狸都控制住了,呆呆的看着浮来山姥的人血蛛丝蚊帐罩,鞭长莫及。 黄金童立即发现了关键点就是杀出的这个程咬金,长脸妖妇,所谓的古狸媳妇,非常厉害,手段揪天扯地,物换星移,虫兵们不能降。 然后有听我聊得热闹,长脸妖妇开始卖弄风骚,黄金童淫声浪语的和长脸妖妇聊了起来,说实话,要论及这个方面,黄金童比我专业的多,韦绿在空地上听了,过来掐黄金童的大腿,要将黄金童揪下石块,我低下头来,使劲朝韦绿挤眉弄眼,对她说道:你先别管,事情紧急,我们要做件事情,别给我们坏局。 韦绿这才堵起自己的耳朵,因为黄金童所说的话,一般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什么湿漉漉的卫生纸了,什么一口激荡之水了,什么高擎两股了,什么挑个枪花了。 我都有些听不进去了,但长脸妖妇听得春心荡漾,啊不,应该是春水荡漾,黄金童对她说:你何必蜗屈在这里,我们是江湖中暗三门人士,跟着我们走吧,别的咱不敢讲,每天晚上伺候美女那是不消说的。只是你得把那人血蜘蛛丝撤掉,咱们把浮来山姥逮了,如何? 那长脸妖妇智商不高,之所以听从浮来山姥吩咐,是因为浮来山姥有能拿捏她的地方,不敢不从,如今听说能拿住浮来山姥,心花怒放,刨开我们两个正阳精气的男人陪她不说,即便是能有人救它脱离浮来山姥魔爪,它就有可能极其兴奋。 它看了看浮来山姥,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不敢违拗的样子。又看看我们笑如春花,一边是桎梏的牢笼,一边是自由的天地,只在自己一念之间,就看如何抉择。 黄金童真诚的说道:别犹豫了,新生活在向你招手,来吧,来我们的怀抱里,别跟着这些丑恶的妖物过日子了,你像冰山雪水一般纯洁,像莲花一样娇羞,憋屈在这山洞里,屈杀美人呀。 长脸妖妇看着黄金童,眼神晶莹剔透,不停的眨着长长的睫毛,像两只待飞的蝴蝶,说道:别的事我都不在意,从来没人说我纯洁,像什么莲花,这两句话就够了。 说这番话时,古狸媳妇恨不得直接扑在黄金童身上。 忽然之间浮来山姥身后的稻草人倒了,人血蛛丝化在了地上,山坠子定睛一看,知道机会来了,一个健步上前扑倒了浮来山姥,浮来山姥猛然间从冥想状态睁开眼睛,见眼前有一条狗,却待要动起妖术,却被变天吼朝天一吼,万术萧然,稻草人已经不再替浮来山姥承担虫法,浮来山姥使不出手段,一时间慌了。 山坠子死死咬住浮来山姥喉咙,将她拖倒在地,当然山坠子不能凭空咬死浮来山姥,浮来山姥也绝不会那么脆弱,但山坠子和变天吼却牢牢的控住了山姥,一个使其不能使法,另一个使其不能行动。 石鳞兽有虫兵演法命令,背着黄色的虫兵符慢悠悠的从青石台边角处爬来,一个极其水灵的泡泡从口中吐出,映着月色,泛起五彩之光,那水泡碰到浮来山姥的脚爪之时,山坠子松开了浮来山姥的脖颈,浮来山姥被吸进了五彩水泡之中。 第二百九十七章人骨纺车 一旦被石鳞兽的水泡控住,即便浮来山来恢复了使妖法的能力也无济于事,石鳞兽的水泡叫作灭宗罩,万法不出其罩。如果在水泡中待得时间长了,浮来山姥会死掉。 韦绿和张舒望楚凤楼在空地上看到演兵符上的虚火忽然灭了,知道虫兵已经演完,这是得手了,兴奋的冲柳向晚击掌,那意思眼看就能将你父兄救出来了,大有弹冠相庆之势。 我细细想来,如果没有林慕蝉一镰刀剁了浮来山姥一条胳膊,不知道现在它得有多活跃,和长脸妖妇联手的话,是我虫兵所不敌,幸亏林慕蝉那一镰刀,砍的浮来山姥一直盘腿冥神,努力的调节伤口,使自己胳膊再生。我们得以有机会策反长脸妖妇,活捉浮来山姥。 浮来山姥被封在水泡之中后,所有虫兵后背的兵符都烧着了,算是告一段落。我又用石鳞兽将地上剩下的三只古狸用水泡封住,长脸妖妇呆傻浮浪,虽然临阵倒戈,但我不得不防,这东西手段十分厉害,万一使个稻草人嫁祸点东西,我们就防不住她了,因此我趁黄金童和他浪语调情之际,让石鳞兽从其背后吐了个五彩水泡将其封住。封住之后她脸色都没有变化,只是骚气熏天的问黄金童:用水泡拿人家干什么,怕我跑了,放心我舍不得你! 黄金童笑道:这是个玩笑,玩笑,一会就给你打开。 所有妖物都被石鳞兽水泡控住之后,大家都爬上了青石台,柳向晚急切的走到浮来山姥旁边,厉声问道:浮来山姥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制造毒品陷害我家父兄? 浮来山姥只是不言语,端坐在水泡里,仔细养自己的胳膊。我也走上前去,厉声问道:浮来山姥,你到底对林慕蝉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浮来山姥更是不搭理我,丛芒就像个未足月的小老鼠,在早春寒风之下,缩于青石台一角,瑟瑟发抖,我将丛芒重新装回核桃,逼供用的着它,可以拿浮来山姥任何部位疼痛。 我正要给浮来山姥下虫斑,浮来山姥却忽然睁开了枣核一样的眼睛,瞪着旁边水泡中的长脸妖妇骂道:娼妇!这下你舒心了,舔人家把自己也舔到水泡里了不是?蠢货! 长脸妖妇说道:我信男人们,再不济的真男人也好过你家那四头畜生,对我不是打就是骂,还要控制我尾巴,我受够了,这次他们不灭你,我也要灭你。 浮来山姥恶狠狠的说道:灭我?就凭你?你看你个浪样。 其实这婆媳两个,矛盾深化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没有我这一战,浮来山姥也会和长脸妖妇闹翻的,只是缺少一个导火索。 长脸妖妇见浮来山姥骂她,污言秽语的骂了回去,浮来山姥只是闭口不言,任由我们怎么问都不再说话,一心一意的在催生自己的手臂。我只得用丛芒拿它,拿的它死去活来,牙关紧锁,在水泡之中上下牙咯噔咯噔碰撞有声,那是疼的,依然闭口不言语。我心内琢磨,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再过一段时间,午夜之前,浮来山姥就要死在水泡之中,如果还问不出话来,这一趟算是白搭上的,起不到任何有益效果,所以必须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我走到长脸妖妇的水泡之侧,此时这头古狸媳妇脸部已经被拿捏成了美女形象,我对长脸妖妇说道:你放心我们绝无伤害你之心,你现在的处境和我们一样,只要不能降服浮来山姥,咱们都有性命之忧,所以希望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脸妖妇说道:其实制服这老东西对我来说,很难,我的尾巴在它手里,和它争执不得,可是你们不同,只要方法得当,是可以降服它的。这个法子,我自然是知道的。 我兴奋的问道:什么办法? 长脸妖妇说道:我告诉你方法倒是可以,本来我就是想帮助你们的,自己也要脱离这个妖窟,再也不想见到这些怪物们了,可是我有三个条件,咱们谈谈。 我就喜欢直来直去,就怕没有条件,只要开出条件,其他事就好商量,当下说道:你要什么条件? 那古狸媳妇一本正经的说道:首先,你和那个姓黄的大哥哥要陪我几晚上,其次要保证我的安全,说了之后,你不能杀我灭口,第三,我要跟你们一起上路,闯荡江湖,这辈子就跟你们几个了。 未了,古狸媳妇补充说:我知道这个气泡是可以杀人的,但我知道你不舍得我死。 说完古狸媳妇冲我抛了一个媚眼。我当时有想吐的冲动,但出于礼貌我忍住了,其实这位长脸妖妇,心地真的很好,除了风骚一些,别无毛病,即便论起风骚,充其量堪堪能到韦绿的水平,其实雌性妖异之物,对待人世间普通男人,是充满敬仰之情的,她们对自己身体厌烦至极,对人类身体则倾慕有加,使得她们产生强烈的自惭形秽之感,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办法和人类在一起,怅恨不已,可是一旦有了机会,她们绝不会放过。 当然此论只适合于通灵之异物,像古狸等蠢物,抓住人只会吃掉,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浮来山姥心狠手黑,也要另做论较。 长脸妖妇不同,当日我在柳树沟听鲁虾蟆见过,凡是想着迷恋人间男女的异物,心底都坏不到哪去,虽然浮浪有余,但这些浮浪事之中,多多少少流露出这帮异物的爱意。所以我当日见韦绿之时,也曾想起过鲁虾蟆的话语,当我知道她是支教女之后,就对她充满好感了,因为我总觉得浮浪女子心中有一份外人难以理解的真挚。黄金童阅尽人间春色,如何不知道这番道理,娶了韦绿是他这辈子的造化。 我虽不反感古狸媳妇,但第一个条件是坚决不能答应的,说起来,这事我是很羞涩的,处男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异物,如何讲的过去,我心里是喜欢林慕蝉的,一定得为她守住身体,这是最最起码的标准。至不济我和林慕蝉分手了,有可能和柳向晚发展起来,届时我也要对柳向晚负责。可是林慕蝉不能不救,解决不了浮来山姥,肯定救不了林慕蝉,更救不出柳向晚父兄。 因此我只能耍点江湖手段了,言而无信又不是第一次了,辽东大法师就是那么骗的。我对古狸媳妇嘿嘿一笑,说道:第一个条件根本就不是条件,我还怕到时候你不同意呢,那事是好事,男的都求之不得好不好?第二条就更不用说了,我现在就让石鳞兽把你放出来。第三条就更好了,咱们能彼此长相厮守了,更是好事。 古狸媳妇在水泡之中咯咯的笑了出来,我为了表示诚意,当即让石鳞兽解了古狸媳妇的水泡,水泡一破之际,古狸媳妇脸上乐得差点变了形,因为那本就是她自己用手拿捏的一张脸,比明星整容脸好不了多少,不敢笑,一笑粉就掉。 古狸媳妇站起身来,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惊得柳向晚不停的用指头捅黄金童,不知道我和古狸媳妇之间达成了什么龌龊协议。古狸媳妇摸到我手之后,一股暖流传遍我的全身,她的手非常热,大约有四五十度的样子,因其异类之故。 我被古狸媳妇牵着手,走进浮来山姥的洞穴,里面腥臭难闻,那股味道直冲我脾胃,本来刚吃了饭不久,胃里一阵翻腾,我没有别的办法抵抗那味道,只好屏住呼吸,跟着古狸媳妇继续往前走,洞内巢穴处处,白骨森森,古狸媳妇走到一架人骨纺车前头站定,指了指纺车轮的中心位置,使劲的点头。 我奇怪道:你是什么意思? 古狸媳妇说道:我不能说,说了,咱们都得死,那死老太婆下了话码咒的。 古狸媳妇指着纺车轮的中轴做了个往后撤的手势。 我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林慕蝉之变 妖异之物,我见的不多,但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它们有自己的一套沟通方式,古狸媳妇给我做的那番动作,若我也是个妖异之物,当时就看懂了,可惜我是个人类。 古狸媳妇见给我解演不清,十分焦躁,情急之下,脸部差点变回原形。黄金童见我被古狸媳妇拖进洞中,以为有苟且之事,笑嘻嘻的跟进来,见洞中灯火忽闪,白骨森森,我则蹲在人骨纺车旁边煞有介事的琢磨着什么。 黄金童走了过来笑道,你们在这里研究什么呢?王得鹿啊,这黑灯瞎火的,你也不叫个作伴的,就往这洞里头钻? 古狸媳妇又给黄金童做了一番同样的动作,说起来,黄金童比我聪明的多,看了古狸媳妇几番动作,越发着急,叫道: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你明说行不行? 我急忙拦住黄金童话茬说道,你疯了,这是浮来山姥种下的话码,听到咱们就死了。 黄金童又对古狸媳妇说道:那就再比划的明白一些,这谁能看得懂? 古狸媳妇摇摇头说:不能再比划了,我可不想丢命,你们看不懂不要紧,真要有股子狠气,把浮来山姥杀死,一了百了。 我摇摇头道,可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我们这趟就算白来了。 面对人骨纺车正没有个准主意,忽听洞外张舒望喊道:你们别跟着我,快叫王得鹿出来,快点快点。 我闻听话语,急忙撤步抽身,从洞中出来,见张舒望正抱着他那老年机电话,对我说道:王得鹿,林慕蝉来电话了,教我去山下见她,看来是提前了。 我看了看张舒望的腕表,刚刚过了午夜,明月西沉,我对张舒望说道:稍微等等我。 张舒望道:不急,现今关键问题是怎么下山?我是被林慕蝉吊上来的。 黄金童也跟着出了洞口,见张舒望如此这般犯愁,说道:让生铁孩走在前面再给你趟一条路出来吧。 说完黄金童命令生铁孩趟山,此时我也顾不得浮来山姥生死,闻听林慕蝉消息,瞬间就慌了,恨不得赶紧下山,赶紧见到她。我在心中自己宽慰自己,林慕蝉在走时,说好的是明天早上可能回来找我们,如今半夜就来了,情况一定要比原来预想的好,只要她不再寻死觅活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但不肯上山相见,说明林慕蝉还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林慕蝉身体有多大的变化,我都不会嫌弃她,也不会离开她,此时正是她需要慰藉的时候,我一定好好的安慰她,让她放弃自杀的念头。 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间缭绕,什么事情能让林慕蝉老惦记着自杀呢?不就是肩头横生了一条胳膊吗?切了去不就完了?即便切不了去,留着虽然有碍观瞻,但毕竟不至于黄泉赴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生铁孩按照黄金童吩咐,在山坡的荆棘丛中,横身趟出一条道路,我嘱咐柳向晚看好浮来山姥,把鹿骨刀递给黄金童,告诉他,浮来山姥不可能出了水泡,如果有不测事情发生,生擒不住的话,情急之下,就给她一击鹿骨刀,杀之一了百了,当然是情急之下,但凡有一丝生擒希望,千万不能杀死。 黄金童说道:你和林慕蝉一样,都有点小强迫症,浮来山姥怎么会出水泡呢?她就是死也是死在水泡之中,放心的去吧。 生铁孩在前,我和张舒望一前一后往山下走去,一边走我一边掏出惊雷遁的符咒,小心翼翼贴在自己脑门上,念动咒语,隐了身形,悄悄的跟定张舒望。生铁孩在荆棘丛中,犹如铁牛犁水,开出一条道路,蜿蜒下山。我静悄悄的紧随其后。 下得山来,忽见远处有一束灯笼光芒,张舒望却待回头对我一指,想到我不能现身,林慕蝉眼睛锐利,不比凡人,黑夜之中也能看视三二里地。故而回头之际,佯装瞭望山中路途,掩饰而过。 生铁孩送到山下便回,我和张舒望则迤逦寻了灯笼光来。走到切近,果是林慕蝉,她背对来路站立,听到身后脚步悉索,问道:是张大爷吗? 声音是林慕蝉不假,却似有所变动,不比原先甜美。张舒望慌忙说道:是我是我。 林慕蝉又问:是您一个人吗? 张舒望回望一眼,松风呜咽,身后不见一人,情知我在惊雷遁符咒潜形之内,说道:就我一个人,没有别人。 只见林慕蝉背影之侧,横生一只手臂,挂着那只不落灯笼,松风摇曳之下,不时灯影晃动,未见其他异常之举。林慕蝉听张舒望说自己前来,十分生涩的试探问道:王得鹿没有要一起来吗? 张舒望说:哦,是这样,我走的时候,王得鹿打进浮来山姥的洞穴了,正在里面研究如何能让浮来山姥开口说话,我没有告诉他就下山来了。他不知道。 林慕蝉慌忙答道:哦哦,这样啊,不来也好,免得伤心。 话音出口我听得明白,林慕蝉还是想在今晚见我一见的,想着我来,又怕我来,一时间我有意显出真形和她说几句话,仔细一琢磨,还不到时机,先看看下一步林慕蝉要做什么再说。 林慕蝉刚才那几句话出口,自觉失语,怕让张舒望耻笑了去,忽然改口说道:张大爷,我本想明早再来见你,但怕天光一亮,我自己不能面对自己,所以半夜给你打了电话,我浑身上下已经不疼了,刚刚离开时,痛感直深到骨头缝里,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给我一支飞石毒针吧,我死了之后,你将我烧化,先把骨灰寄存在白鹿宫,等到得便的时候,再给我母亲寄去就行,我包里有封遗书,一张给王得鹿,一张和骨灰一起留给我妈。 我听完急的想上去抱住林慕蝉,问个究竟,为什么非要死不行呢?我在张舒望身后,用手指捅了捅张舒望腰眼。张舒望听林慕蝉一番话语听得走了神,这个我理解,老人家听不得别人交代身后之事,听了这几句话,张舒望大有当年林黛玉一番感慨,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死生大事,是张舒望目前最为关注的,闻听人论起此等大事,张舒望往往神游八极,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下山路上,我俩已经商议了一番,我嘱咐张舒望说,最重要的是问一下林慕蝉,为什么非要寻死觅活,看看她心智是否正常,如若不正常,那就想应对办法。 在我一捅腰眼之际,张舒望回过神来,慌忙问道:我说林丫头,你为什么非要寻死觅活呢?最起码你得给我说说原因,不就是横生一只手臂吗?咱们请开妖方的金雪斋坐镇,可以切了去,如果切了去会有性命之忧,那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何至于轻生呢?你才多大,朝阳年纪,可不许说这样的话。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都告诉我,我还得去山上回复呢,你红口白牙要我毒针,自己刺死自己,我给你烧化了,回到山上我怎么交代?不用说别人,就是王得鹿那里我也说不过去呀,人家道我一句,你这么大年纪了,连劝一句都没有就把人家烧了?稀里糊涂的回来,连人家为什么要自杀都不知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有这么办事的吗? 林慕蝉听了带着哭腔说道:王得鹿才不会这么问我呢,这会儿指不定和谁说说笑笑呢,我都要死了,也不知道来送我一程,可见人心都是冷的,凉薄世间,何足挂念,哎! 张舒望道:你到底为什么寻死觅活的呢? 林慕蝉说道:我完全变了,变得你们都不认识我了,之所以选择半夜前来自杀,是因为刚才在水边映着月亮照见了自己的容貌,实在是不想活了,所以提前了几个小时过来找你,而且我得在你们杀了浮来山姥之前死去,你们如果杀不掉浮来山姥,我毫无疑问的会被浮来山姥神智所占有,我现在是它备用的躯体,它死后立即占据我的身体。所以还是我先死了为妙。 张舒望说道:这个好办啊,咱们不杀浮来山姥就是了,何必要寻死觅活呢? 林慕蝉忽然哭了,说道:张大爷,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肯见你吗? 张舒望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只肯见我? 林慕蝉哭道:因为你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我觉得你看见此时的我能够接受的了。 张爽说道:我当然能接受的了,甭说这几个月的暗三门江湖生涯,我还混过几十年码头,什么事没见过? 林慕蝉哭道:你见过怪物吗? 张舒望道:见过,见过,小时候就见过,八条腿一个头的少女我都见过,还有比那怪的?你转身回头吧。 林慕蝉说道:好吧,我回过头来,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可别吓着您。 张舒望道:嗨,怎么会吓着我呢,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大胆转过身来就是。 林慕蝉一转身,我借着不落灯光一看,惊得我差点失了惊雷遁道门,林慕蝉枣核一样的面孔,好像二三百岁的模样,一副老妖婆的样貌。 第二百九十九章忍无可忍的柳向晚 眉眼中依稀认得是林慕蝉,但是她苍老的太多,我终于明白林慕蝉为什么要自杀了,能让年轻女人自杀的事情不多,毁容算得上一件。严格来讲林慕蝉不算是毁容,只是过度衰老了,如果是自然衰老,估计林慕蝉还可以接受,可是眼前的林慕蝉一望之下,便让人心生恐惧,因为那张脸,根本就不是人脸,人的脸老不到那种程度,如果说白鹿观墓底宫人只是老的非常诡异难看,林慕蝉这个程度就可以用恐怖来形容,比墓底宫人老得多。 林慕蝉古镰断臂之后,飞天去了,浮来山姥的胳膊横生在自己肩头,林慕蝉已经觉察到了身体的诸般异象,皮肤已经在迅速老化,很多生理器官在快速萎缩,这是林慕蝉要自杀的直接原因,因为身体内部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翅膀变成黑色,脚趾头逐渐变成毛茸茸的利爪,而且很多女人私密事,她说不出口。 当初林慕蝉飞落在空地上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将变成这副模样了,而且肩头被寄生了一只胳膊之后,随着身体结构的改变,情绪性格也会有极大的波动,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之下,做出自杀的选择,是一种解脱的需要。 我想立即现身,但面对林慕蝉这种样貌,我不可能和平时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倒不是我见林慕蝉变换模样当即就不喜欢她了,而是我的惊异神情容易引起林慕蝉极端情绪大爆发,说不定当时就自杀,所以我的出现要讲究策略,最好是突然抱住她,这样既让林慕蝉心存温暖,说明我并没有嫌弃她,又能防止林慕蝉自杀。而且这是我和林慕蝉修复关系的大好时机。在此事上,我更像一个赌徒,我相信我有能力让林慕蝉恢复原貌,以此为赌注。要知道人非圣贤,我也一样,如果林慕蝉一直是这副模样,我怕忍受一个月都很困难,但是目下我得让林慕蝉振作起来,我会说些我根本就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子之类的话,然后安慰她,最终让她恢复原貌。这不叫心机,也不是我多么薄情险恶,只因为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不会纯洁到忘却自己,每个人都是利己的,但在利己之余,每个人都会爱其他人,前提是不能太难为着自己。这是人性。 当了解了人性,就会发现自己周围每个人都对的住自己,而不会在朋友圈里整天发一些‘这十种人不能交往’等鸡汤文了。 爱情可以美好到林慕蝉在一冲动之下替我去死,我在一冲动之下也可以替林慕蝉去死,但我们若有变故,比如我苍头白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吃喝拉撒都在炕头上,而林慕蝉青春正好,需要殷勤服侍我几十年,这就是一种摧残了。同样的道理,此时此刻,我可以为了换回林慕蝉的容颜以身赴死,但如果让我面对这副容貌的林慕蝉过完下辈子,估计我会早于林慕蝉自杀,不是我薄情,而仅仅因为我是个人。人性之中总有很多不完美,甚至在外人说起来是罪恶,我们习惯于置身事外,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别人横加指责,比如见死不救了,见利忘义了,见异思迁了等等等等,从来不设身处地的站在那人角度想一想。如果设身处地一想,发觉自己理解了被道德指责的人,说明自己还是纯良的。那些咬着牙说换做是我,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人,内心往往更加阴暗,这是人世经验之谈,君子不可不察。 主意已定。我悄悄的走了过去,走到切近,看林慕蝉脸颊时,真的有些把持不住,不但整个脸布满了枣核纹,而且脸上疙疙瘩瘩像桑葚球儿,我索性闭了眼睛,想象着林慕蝉平时的样子,上前一把将她抱住。现了身形。 林慕蝉忽然吃那一惊,哎呀叫了一声,要将我推开,我为了表达真诚,口中说道:慕蝉是我,王得鹿,我早就来了,你不能离开我。 然后我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感觉林慕蝉额头上黏糊糊的,有一股异味,总之很不舒服。林慕蝉大叫一声,用尽平生气力将我推开,挣脱开来,抬起脚正对着我胸脯就是一脚,别看林慕蝉流浪多年,早年在孤儿院小学,是练过舞蹈的,抬腿就能踢到自己额头。那一脚将我踹翻在地上,林慕蝉发疯似的大叫:王得鹿,你知不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大蠢货,你碰了我,你也完了,来看我就看我吧,偷偷摸摸的抱我做什么,你个蠢货,我抓麻雀试过了。 说着林慕蝉大哭了起来,从腰间包里掏出一只死麻雀,那麻雀老的毛都掉没了。我这才知道林慕蝉现在是一身的死肉,凡是碰她一下的活物,都要变作浮来山姥那副模样,这就是浮来山姥寄生手臂之厉害处。 林慕蝉哭哭啼啼的从我腰间抽出鹿骨刀来。我只觉得心跳翻倍,手臂上脸上有黑丝游走,皮肤急速的松弛下来,忽然之间,非常讨厌自己,恨不能自己杀死自己,连和别人说话的想法都没有。 我伸手去摸鹿骨刀要自杀之时,却发现林慕蝉已经将刀摸走了,林慕蝉手持鹿骨刀说道:我知道你此时此刻想死,待会咱们两个一起死,死了烧成灰,混在一起,也不枉了这几个月来的情分,我先和张大爷交代几句话。 我忽然明白了林慕蝉是多么不易,心志比我坚韧的多,如果是我最初被浮来山姥寄生一臂,我绝对活不到现在,早就去自杀了,因为那股厌恶情绪非常强烈,恨不能当时就化作一把骨灰,一了百了。 张舒望打住林慕蝉话语说道:先等会,听我老头子一句话,你们俩死可以。是不是先要把浮来山姥亲手杀了呢?既然有自杀的心,为什么不手刃仇敌呢? 我感觉瞬间衰老了十多岁,脚趾头开始痒痒,那是利爪在极速生长,听了张舒望的话,我说道:对,我要先把浮来山姥杀了。但不想被大家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我这才明白林慕蝉当初为什么说那番话,因为不论谁中此寄生之术,都会惧怕别人看到自己,尤其自己喜欢的人,我和柳向晚的关系虽然没有林慕蝉亲密,但也是互倾过暧昧的,实在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张舒望好像对我们的心理有所了解,对我说道:你们俩放心,咱们这次上去只是杀浮来山姥,不是和他们会面,我这就嘱咐他们离开空地,你们两个快点,要不然浮来山姥就被水泡憋死了,憋死之后你们就不能手刃之泄恨了。 林慕蝉点点头,她恨得牙根痒痒,听闻张舒望此语,愿意和我一起手刃浮来山姥再死。 张舒望神神秘秘的给黄金童打了一个电话,明面上让他安排其他人撤离青石台下面的空地,暗地里说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中了寄生之术后,感觉大脑迟钝了许多。 张舒望安排好了之后,对我和林慕蝉说道:我都给他们说好了,为了维护你们俩的尊严,他们躲在浮来山姥的洞里,不出来见你们,你们把浮来山姥杀死之后,先将浮来山姥挫骨扬灰,然后给你俩架上柴堆,你们选个最痛快的告别方法,等火烧尸身一个小时之后,大家再从洞里出来吊唁,你们看行吗? 我和林慕蝉都点点头,此时我看林慕蝉没有最初时那么恶心了,可能因为我也中了寄生之术的缘故吧,我的脸枣核化也非常快,脸部也凝聚成了桑葚形状的小球,不用看,摸起来就恶心。 我们三人走上山去,我不自觉的和林慕蝉手拉着手,在生铁孩趟出来的荆棘之路上蹒跚而行,我的脚趾头十分痒痒,那是我一生当中感觉最漫长的道路。 上山来一看,果然空无一人,只有虫兵还在,浮来山来眼看快憋死了,我又让石鳞兽给它续了一个水泡,石鳞兽犹豫了半天,方才吐了一个水泡给浮来山来续上,两个水泡一碰,大的水泡立即吞并了小的水泡,立即变成一个更大的水泡,浮来山姥端坐在里面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它快憋死了,这一换水泡,还能让它多活些时间。 我忽然意识到,由于身体的改变,心志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再发展下去,估计石鳞兽就不认识我了,所以我对林慕蝉说:咱俩攥着一柄鹿骨刀,待会解了水泡,一起刺向浮来山姥,你那古镰不好使,鹿骨刀一见血,浮来山来就是神仙在世,也得命丧当场。不怕它再寄生什么东西在咱们身上。 林慕蝉点点头,我明显感觉到两腮上的肉垂了下来,至于变作何等丑陋模样,我自己也不知道了,正当我准备让石鳞兽解掉水泡之时,忽然一声巨响从浮来山姥的洞内传出来,紧接着传出一声尖利的女高音:我受够了,受够了,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喊叫声在山洞里回荡,嗡嗡作响,有些震耳欲聋,紧接着我感觉天旋地转要晕倒,在倒地之前,眼见林慕蝉率先倒了。 第三百章涤灵管 林慕蝉倒地的那一刹那,我眼前一黑也倒地晕厥过去。临闭眼之前,眼前人影散乱,我知道洞里的人都出来了,柳向晚提着一柄粗大的大铡刀追着古狸媳妇一顿狂砍,吓得古狸媳妇吱呀乱叫。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怀疑自己死了,没有报仇自己就死了,而仇人被我封住很久,一言不发,我却无可奈何。 在闭眼的那一刹那,我内心深处瞬间一片祥和,我当年听广播的时候,听到过很多濒死体验的故事,报纸杂志也看的不少,我知道人在死的那一刻,一切痛苦都没有了,一种最最原始的祥和喜乐充满心间,那种快感是肉身所体会不到的。第二个阶段是要将自己平生经历像过电影一样播放一遍。我小时候快乐的时光一幕幕浮现,直到我在钻井现场遭了虫祸,跟随鲁虾蟆到了柳树沟,十二年快乐的事情一幕接着一幕的在脑中徘徊,扑过蜻蜓,捉过蚂蚱,到沙土地里偷人家地瓜,夏夜古柳之下摇扇乘凉,点一盏油灯,翻着虫书一页一页的给我讲解,后来鲁虾蟆去世,黄金童来了,再后来我遇见了柳向晚,通过鹊玉我们走在了一起,并且柳向晚怀孕了…… 不对不对,林慕蝉呢?林慕蝉怎么从我脑海中消失了呢?为什么我的人生之中没有林慕蝉的轨迹?这不对,我应该是先认识了林慕蝉后认识的柳向晚,林慕蝉呢?林慕蝉呢?不对,在农贸市场遇到的是林慕蝉,不是柳向晚不是柳向晚…… 我脑海中的经历全部错乱了,林慕蝉压根就没在我生命中出现过,因此我急了,我大喊大叫,想把林慕蝉找回来,可我人生轨迹之中始终没有林慕蝉,她没出现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柳向晚,我身体很累,口内干渴,嘴唇像是要裂开的样子,我第一句话问柳向晚道:向晚,是不是我一生之中,都没遇到过一个叫林慕蝉的人? 柳向晚给我额头上放了一块热毛巾,擦了擦汗,说道:你胡说什么?你晕倒之后一直在喊林慕蝉,一直在喊,还说不是柳向晚,不是柳向晚什么的?你是不是做梦娶媳妇了? 我浑身上下酸痛非常,柳向晚还往我嘴里塞了许多东西,用温水送服,一边续水,一边说道:你得赶紧醒过来,要不然浮来山姥又快被憋死了。还在气泡之中呢。 柳向晚给我吃的是宋高卓井底守门的那株灵芝,没有那灵芝的药力,我不会很快就醒来,我只昏迷了半个小时。 我一听浮来山姥四个字,气不打一处来,虚弱的说道:向晚,扶我起来,我要杀了它。 柳向晚道:不用杀它了,它已经把毒品案前后经过都说了,不过你和慕蝉坚持要杀它,那是你俩的事,我就不管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虚弱问道,这时黄金童走过来,给我换了一块毛巾讲了讲我晕倒后,所不知道的事情。 张舒望和我去见林慕蝉,久不见回来,黄金童柳向晚等人十分担心,张舒望给黄金童打电话时,说明了我们与林慕蝉见面的许多情况,说我因为拥抱亲吻林慕蝉,亦被传染寄生之术,我们二人因容颜丑陋,自惭形秽,相约自杀,黄金童大呼小叫,说是一定要拦住我们自杀,然后大家想办法。张舒望就说有办法诓骗我们二人回到山上,只是山上的人最好不要和我们俩见面,因为实在是难以相见。黄金童就说我们躲到洞里去,你先把王得鹿林慕蝉骗上山来再说。 张舒望见我和林慕蝉中了寄生术后,脑子都不大灵光,半傻不傻的状态,因诓我们上山去杀浮来山姥,上得山来之后,柳向晚躲在洞里,往外张望。因洞内漆黑一片,洞外月亮地出奇的明快,所以洞外不能见洞内人物,而洞内可以清楚的观察洞外活动。 柳向晚一望之下,花容失色,见林慕蝉变作一副老妖婆模样,我则变成山精木怪模样,十分丑陋,把柳向晚气的肝颤儿,思想几个月来友情加爱情,柳向晚情绪深沉,为了自己父兄之事,我和林慕蝉变作那副模样,柳向晚胸间风袭浪涌,一股无明业火从脚下升起,烟腾腾按耐不住,要知道柳向晚是个有涵养的人,轻易是不动怒的,因为有涵养的人动怒临界点非常高,但一旦怒气突破了临界点,发怒势头来的也大。 那一刻柳向晚再也按耐不住,将许多天来一切的不顺心,全部发作了出来,犹如钱塘大潮,浩浩荡荡,浪卷凌霄。柳向晚拾起地上一柄铡刀片子,情绪严重失控,愤怒的舞动开来。 当初我和张舒望下山去后,黄金童招呼古狸媳妇继续研究洞内那个人骨纺车,当时的柳向晚情绪就极其低落,看古狸媳妇也不顺眼,瞧古狸媳妇走路时把那屁股扭的和个麻花似得,恨不能一刀将古狸媳妇给杀了。但多年的家教涵养让她努力平息自己怒火。也走到洞中一同观瞧古狸媳妇打手势讲解那个纺车秘密。 黄金童一个劲的摇头,表示听不明白,古狸媳妇面挂笑容,心不在焉的再次演示手势,柳向晚就觉得有种被古狸媳妇戏耍的意味,心里头那意思是,我家父兄现在被你们害得蹲了看守所,你还在这笑盈盈玩耍似得给我们讲解一架纺车,貌似有秘密的样子,还装的煞有介事…… 柳向晚越看越生气,怒火渐渐按耐不住,这时候听到黄金童和张舒望通完电话,要求所有人不能出洞,要等王得鹿和林慕蝉上山,咱们见机行事,到时候拦住他们自杀等语。 柳向晚又把火压了下来,等到我和林慕蝉上山,柳向晚见了我们二人模样,异常心惊,可巧古狸媳妇在洞内望着月光下我和林慕蝉的样子,裂开嘴瓢儿在偷偷的笑,虽然没有出声,但被柳向晚看到了,柳向晚终于忍无可忍,发疯一般抡起大铡刀片子,就朝古狸媳妇砍去,一边砍一边骂。 一铡刀砍过,柳向晚发现铡刀底下出现了一个稻草人,知道古狸媳妇偷天换物了,提起铡刀来,不见了古狸媳妇,柳向晚一腔炙热的怒火无处发泄,瞥见了人骨纺车,举起铡刀就剁,最后剁了个七零八碎,黄金童想拦住她,她已经失去了理智,举起铡刀就要剁黄金童,因此黄金童不敢阻拦,不经意间柳向晚一铡刀剁到了纺车中间的人骨轴上,人骨轴十分坚硬,铡刀砍不断那轴,却在柳向晚大力砍剁之下,人骨轴飞了出来,人骨轴飞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和林慕蝉相继晕厥在地上,浮来山姥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因为那轴是古狸媳妇反复打手势的地方,黄金童怀疑人骨轴有些妙用,因此将人骨纺车的轴拿在手中,那人骨轴在黄金童手中闪烁黄光,浮来山姥一见那黄光,立即在水泡之内跪倒在地。参拜那纺车轴。 此时古狸媳妇忽然出现在黄金童身侧,叫道:就是那个轴,谁攥住那个轴,浮来山姥就会听谁号令,你现在明白了吧?刚才我对你打手势的意思就是,把那轴抽出来,但抽出来之前我不能说,说了咱们就会被话码咒死。 原来这纺车轴的秘密也是被浮来山姥下了话码的。 黄金童听完那话,想骂娘,抽出来至于用那么复杂的手势吗。直接指一下,做个抽出来的手势不好吗,黄金童也开始怀疑古狸媳妇是在戏耍自己,实际上不是,妖异之物自有一套自己的肢体语言,只是我们大家都不懂而已。 直到柳向晚发飙,硬生生将人骨轴砍出来,这才歪打正着,可柳向晚怒火未消,见古狸媳妇又一次出现,从洞中扛着铡刀冲出来,要砍古狸媳妇,见我和林慕蝉晕倒,更加发泄不了怒火,乱舞一气,最后好歹被韦绿劝了下来。当然那一幕我没有看到,想象不出柳向晚发火是什么表情,总之,这次发飙,误打误撞救了我们。上天又一次眷顾了我。 黄金童把那人骨轴在月光下端详,果然是个奇异之物,那东西非常轻,柳向晚用铡刀砍飞的时候,那轴迸飞到洞壁之上,又弹回地上,否则是不会落到地上的,那东西可以悬浮在空中,就如龙骨一般。 那轴虽说是人骨轴,却一点不像一块人骨头,中间被磨成了金黄色,两端刻画着许多不知名的符号,是一个中空的管儿,后来黄金童记住了此事,经过多方打听才弄明白,妖异之物寿终正寝的时候,魂灵会通过那根管子洗刷一下罪恶,再去找下一个宿体继续存活,而这个宿体就是当年遭遇寄生术的人,当然遭遇寄生术之后大部分人选择自杀死去,可总有不死的,通过这个管浮来山姥可以再生,所以这根管儿就叫做涤灵管。但这根管儿需要经常磨,因为魂灵每通过一次,或者涤灵管儿自己施一次法术,它就会变厚几分,那是些罪恶沉淀,必须用别的骨头磨去,因此浮来山姥就做了一架人骨纺车,通过纺花时的转动去磨那涤灵管。如果涤灵管毁了,山姥会在下一次死绝,直接进地狱去了,不会重生。因此度山姥之天性,谁抢了涤灵管,它就认谁做主,前提是持涤灵管的必须是个人,不能是妖异之物,因为灵属不同,所以古狸和古狸媳妇抢了也没用。涤灵管还有一个妙用,那就是会施法术,其实浮来山姥所谓的话码和诸般异术全是发自这根涤灵管,而不是本身异术,涤灵管不能被血肉之躯触碰,一碰之下,涤灵管异术全消,所有话码咒全部失效,浮来山姥手段虽然邪异,却指望着那根涤灵管,一旦涤灵管被劫持,浮来山姥就只有磕头请罪的份儿。 第三百零一章毒品案始末 黄金童向古狸媳妇大体打听了涤灵管妙用之后,急忙拦住柳向晚不要再砍古狸媳妇,见我和林慕蝉晕倒在地,急忙问古狸媳妇说:怎么一抽出这根纺车轴,我的两位朋友都晕倒在地呢? 古狸媳妇说道:这是好事呀,浮来山姥的邪术灭了,寄生之术再也发不出来,你的这两个朋友晕厥之后,身体自会恢复,所以不必过于担心。 黄金童大喜过望,死死的攥住涤灵管,他一番感慨,早知道浮来山姥的法门全在那一架人骨纺车上,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只要派出梁君子,伺机进洞偷窃一番,比什么都好使,但事情没有前后眼,知识就是力量,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暗三门妖异之事,捅破就是一层纸,不捅破却隔叶不见山,没有办法的事。更况且梁君子进洞不一定就能将此轴轻松卸下来。还得一番打斗。 黄金童招呼张舒望和韦绿去照顾我和林慕蝉,自己手持涤灵管跟柳向晚蹲在浮来山姥水泡前面问话,那时的浮来山姥见到黄金童手中的涤灵管,诚惶诚恐,有问必答。柳向晚一会兴奋,一会气恼,听完浮来山姥话语又扛起铡刀在灌木丛中发泄一番,因为浮来山姥将毒品案前后曲折,和盘托出,柳向晚气到发疯的地步。 毒品案真相浮出水面。 其实浮来山姥日常生活并不需要制造毒品,毒品对它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浮来山姥需要钱。柳向晚听浮来山姥说出此话,当时大惑不解,一个妖异之物,用那么多钱做什么?当柳向晚盘问几句后,浮来山姥不得已说出内情。原来浮来山姥是为了还账,账主子名字一说出来,把黄金童和柳向晚吓了一大跳,债主子正是万鸿宝。也就是此次紫云山璇玑玉匣大会的发起人,据浮来山姥说,万鸿宝当年救过浮来山姥,浮来山姥欠他四十颗人头,最近万鸿宝开始向浮来山姥要账,并不是要浮来山姥杀四十个人后割下四十个头来还万鸿宝,人头是妖异界衡量财富的标准,按照人头计算财富,四十个人头折合成近期物价的话,大约相当于四千万,一个人头怎么不得值百万?当然生命是无价的,但妖异之物就是这么算账的。 而且万鸿宝有能治浮来山姥的手段,浮来山姥非常害怕,联系了说妖票的葛方刚来商议,葛方刚就说四千万不是个小数字,不好淘换。浮来山姥早年吃过一个贩毒的逃犯,那人临死前说自己有很多钱,只要不死,愿意全部贡献,数目惊人。浮来山姥一时想起来,就对葛方刚说道:那个那个,制毒贩毒怎么样? 葛方刚闻听大惊失色,说贩毒不行,对世间危害太大,不能做那种事,而且干这种亡命勾当,一要懂技术,二要有销路,甭说一般江湖人,就是一般妖异之物也做不来,不妥不妥。 葛方刚愤然告辞,心想自己不替浮来山姥出面办这事,浮来山姥自己是做不成的,谁成想浮来山姥和我们一个老熟人有联系,那人正是李子豪。柳向晚听到浮来山姥说出李子豪三个字,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厉声问浮来山姥道,为什么会认识李子豪? 浮来山姥大意是,当初并不认识李子豪,只是认识蒙山无相禅师,新近无相禅师到了李子豪那里做事。李子豪自从接触我和林慕蝉以来,发誓在暗三门中闯出一片天地,不惜重金广交暗三门朋友,将无相禅师收至自己门下。浮来山姥与无相禅师沟通一气,无相禅师将浮来山姥的意思告诉了李子豪,李子豪欣然提供帮助,说是可以在自家厂房中提供场所让浮来山姥制毒,自己抽取百分之五十分润。无相禅师把这话说给浮来山姥,浮来山姥苦笑说,自己哪里懂得人世间制贩毒品的勾当,只是会些要人命的手段,逼迫别人来制毒而已。 李自豪一琢磨,浮来山姥这是来要抄我家抢钱啊,我李自豪提供场地,再提供人员设备,再把毒品卖出去,那不成了我自己制贩毒品了吗?我用得着你浮来山姥过来分钱? 话传到浮来山姥耳朵里,它虽智商不是很高,但浅显的道理还是能懂几篇的,李自豪说的对,若是那样,人家干嘛分浮来山姥钱?明明是在自己做嘛。 浮来山姥就对无相禅师说:我自己找地方,你让李大公子给我物色一班人马就是了。 如果在人间江湖中,这番话说出来也是痴话,人家有贩毒人马的主儿会愁找不到地方?但无相禅师回去和李子豪一说,李子豪琢磨了一下午,竟然同意了,并且指名点姓要在柳氏集团位于燕来山下的食品厂开辟制毒的场所,此事如果做成功,只要第一批货做出来,赚钱不赚钱的,李自豪都会替浮来山姥还清四千万欠款。 浮来山姥根本就不管钱是如何来的,只要其所惧怕多年的万鸿宝没有追债上门就万事大吉。闻李自豪传话,当然心花怒放,要努力办成此事。 李子豪没指望浮来山姥能够成功,因为那事李子豪都无法办成,如果能办成的话,李自豪不会转经浮来山姥这一道手的。自从柳向晚和李自豪分手之后,李自豪多处打探柳向晚消息,甚至跑到柳向晨办公室大呼小叫,让他把妹妹交出来。柳向晨一开始和李子豪关系不错,主要是此前二人交往不深,客客气气三五句话之下,谁也不能烦了谁,故而相处还算融洽,后来柳向晚和其相恋,柳向晨更是对未来的妹夫尊重有加。直到两人分手之后,柳向晨还曾在电话中鼓励过李自豪,说自己妹妹还小,不定性,对她好点,多关心一下,没准能够挽回。结果到最后李自豪歇斯底里的到柳向晨办公室闹了几回,柳向晨对李子豪彻底害了怕,这简直就是个疯子,还电话嘱咐柳向晚远离李子豪。当然柳向晨没有过分担心李自豪之暴虐,没把这事太放心上。 但李自豪却积恨在心,久而久之生出许多变态的想法,发誓要将柳家杀个鸡犬不留,李自豪即便冲动变态,也知道王法在世,明火执仗的去杀人是行不通的,他李家即便非常牛,能够摆平许多人命案件,却也不敢对柳家轻举妄动,柳家不同于普通人家,普通人家打官司就是为了要钱,柳家打官司不要钱的,只要命。因此设计陷害方为上策,于是和自己叔叔吐露过几回心中计划。被其叔叔骂了个狗血喷头,其叔叔虽然是黑社会一手遮天的幕后大哥,却深知江湖规则,否则活不了那么久的,柳向晚只是不同意和自己侄子处对象,为了这么点小事设个弥天大局去杀人家,这不是疯了吗?李子豪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在一株树上吊死?当然后来李子豪将此事办成了,其叔叔痛骂之余毫无办法,只能出面对此事推波助澜,李子豪叔叔在江湖混迹一辈子,深知人心险恶,如果要办人那就得一办到底,斩草除根,永久免除祸患,千万不能让柳氏父兄出来,要在狱中摆死他们。这是李自豪叔叔的做事原则。杀要杀绝。 最初李子豪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伺机动手,可是凭借一己之力,谋害之局不大好设,试了几个方案都不能奏效,因见浮来山姥谈制毒的事情,就又把柳家这茬想起来了,自己认识一帮海上毒枭,何不让浮来山姥在柳氏集团旗下找个厂子呢,虽然此事很难,但好在自己不动本钱,由着浮来山姥折腾去。 可并不是谁想设计陷害柳家就能陷害了的,浮来山姥又找了关键的高人——葛方刚。说起浮来山姥和葛方刚的关系,非常有意思,两人不是朋友,不是敌人,更不是其他关系,是赤裸裸的互相利用关系,浮来山姥要利用葛方刚在人间替其活动,因为妖异诸物总也要和人间打交道的。而葛方刚还算是很有些良心,利用给浮来山姥在人间代理办事的特殊身份,将浮来山姥对人间造成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说妖票的人一般都八面玲珑,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办不成的。浮来山姥把李自豪的话给葛方刚一说,葛方刚哈哈大笑,说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怎么会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除非你不再吃人。 浮来山姥非常惧怕万鸿宝,当时满口答应:我不会再吃人了,这次事情如果做成,只会死掉柳家三个人,我从此不再出青石台半步,不再吃人,你想想青石台我都出不了,去哪抓人去? 葛方刚也是糊涂催的,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勾当值得一做,因为北阳山景区每年都会失踪那么一两个游客,其实都是被浮来山姥捉去的,浮来山姥每年总要吃掉一两个人的,由于手段隐蔽,景区深山老林偶然失踪人口又十分正常,所以很多年来没人生疑,主要是谁也不会想到是被妖怪捉去吃掉了。如果浮来山姥真戒掉人肉,三年之内就能挽救四五个人,三十年内挽救四五十人,功莫大焉,不过代价有些血腥,需要牺牲三个人性命,但为了能挽救更多的人,牺牲三个就牺牲三个吧。 葛方刚就对浮来山姥说,你可敢立下话码? 浮来山姥的话码咒,对自己也有效,比如说自己如果走出青石台,横死暴亡,也照样管用。浮来山姥一听不含糊,说:你只要和食品厂谈妥,我就立下话码。 葛方刚带着徒弟解书恒找到柳向文,开始给柳向文制造异象,把个柳向文吓得天天魂不守舍,解书恒开始拿柳向文老小的性命说事,由葛方刚天天给柳向文运法传梦,每天晚上做同一个梦,梦境无非是自己没答应解书恒,老婆孩子被人用刀一刀刀割了。后来又做柳氏族人全部被杀的梦,常人架不住几十天做同样的梦,人完全崩溃之际,答应了解书恒。 解书恒就把柳向文介绍给了手术刀,手术刀现在是李子豪手下得力小弟,手术刀带着海上毒枭完成了整个制毒过程。 黄金童对手术刀不感兴趣,因为我们打过交道了,其人掀不起大风大浪,黄金童动问无相禅师是谁,浮来山姥说无相禅师是个僧人,法号就叫无相,早年熟识,有一年在豆荚大仙家中人头宴上认识的。 黄金童给我讲完,柳向晚对我说道:我要去劫狱救我父兄,然后血洗李家! 第三百零二章北落绒 去劫狱?我都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话能是从柳向晚嘴里说出来的?柳向晚是真的受了刺激,暗三门中人虽然有翻天搅海之能,却很少和官面上人打交道,以不惹官面上人注意为上策,即便有几个杀人的魔君,行事之时也尽量避免暴露暗三门手段。 我刚想和柳向晚就此事聊聊,结果我的脚趾甲一阵疼痛,左右一侧目,才意识到我就躺在浮来山姥的洞口,林慕蝉也躺在我旁边,我们两个共同横身在一张垫子上面,林慕蝉身上还盖着一条毛毯,我则和衣而卧。脚趾头生疼,我勉强要坐起来,可是身体虚弱挣扎一番,怎么也起不来,柳向晚见状,伸手拉我一把,我坐正之后脱掉涉水蜘蛛鞋一看,脚指甲竟如灰指甲一般厚实,成了利爪状,之所以疼痛是因为利爪脱落,且连着血丝。我忽然想起十指连心这句话,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钻心的疼起来,抱着脚趾头忍不住直哼哼。 哼哼了几分钟,脸部开始奇痒,那些桑葚一般的囊球开始结痂,摸上去就和血痂一般,三摸两动之下,囊球痂竟然松动了,我小心翼翼的拉开,在我脸上拉出了鸡蛋清一样粘稠的丝状物,拉下囊球痂脸上就不痒了,黄金童下了青石台,拿上一个皮壶来,里面是炖鸡剩下的清水,给我倒了些许洗了把脸,我身上也开始痒痒,皮肤上的囊痂都掉了,但条件不允许洗澡,只能黏糊糊的强忍着。 我喝了点清水,感觉身体好多了,脱了痂的皮肤竟如新生婴儿一般,反倒比原先更细嫩了,我心想林慕蝉脱痂之后,皮肤一定更加水嫩,但她中寄生之术时间有些长,所以身体恢复时间自然比我更长。我见林慕蝉肩头的手臂已经断了,手臂和肩头连接处的衣服上破了个洞,那是手臂合在肩头之时,用黑血将衣服烧开的洞,林慕蝉香肩与手臂的连接处也拉出了鸡蛋清一样的粘稠丝状物,不落灯浮在离地几十厘米的地方,带动那截断掉的手臂,微微扶起。 我坐在地上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里里外外清点浮来山姥洞穴之中的东西,古狸媳妇抱着一只匣子要离开,她虽天生淫行,痴迷于黄金童的浮浪言语,但面对发起怒来抡起铡刀片子连自己人都砍的柳向晚,觉得相处不欢,有人头落地之忧,不如及早撤开。 黄金童瞅中了古狸媳妇手中的匣子,三言两语又把那傻妖精骗了,骗过匣子打开来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只尾巴,那断尾时不时的自己动一下。 黄金童大为不解,问古狸媳妇道:美人儿,这是什么东西? 古狸媳妇色眯眯的盯着黄金童说:这是我的尾巴,我当年在翎盖山被浮来山姥捉住时,它把我尾巴剁了下来,捏在手中,所以我才跟着它乖乖来到北阳山,做了古狸媳妇,如今自己拿回了尾巴,我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古狸媳妇当年也有一段血泪历史。 黄金童道:你的意思是说,谁拿着这条尾巴,谁就是你主人是吧? 古狸媳妇哪知黄金童的机谋,随口答应道:那个自然。 黄金童忽然伸手到匣子里,攥住那条尾巴,使劲一捏,古狸媳妇瘫软在了地上,脸上换了一副容貌,不似林慕蝉看到她时的那副大长脸,也不是它自己捏造的那张俊俏脸蛋,而是一张类似纸糊的脸蛋,再看手脚时,却是竹木杆子,磨得锃光瓦亮。怪不得古狸媳妇会使稻草人偷天换物,原来它本身就是个稻草人,当年扎在翎盖山上的,某日随风异化,招摇山中,专以迷惑入山伐薪的雄壮男子为事。一个稻草人很难异化人形,主要是扎稻草人的那位,给稻草人挂了一条尾巴,所以见风而化,那尾巴有来历,叫作北落绒,非是某种动物之尾,自然成物,成物之时就作尾巴状,不知其何来,自此始悉古狸媳妇之本源。 黄金童松开了那北落绒尾巴,过了很久,古狸媳妇才从地上弹起来,重新捏捏自己的脸,然后坐在地上滂沱大哭,但凡是异物,会哭但没有眼泪,会点灯,但照不出影子。 黄金童见它大哭,提着它的尾巴说道:你被我收编了。 古狸媳妇说道:我很想被你收编,可是搬箱子那位她容不下我。 说着话,古狸媳妇用手指了指正从洞里往外搬运东西的柳向晚,韦绿看了半天,瞧出了黄金童的端倪,悄悄走到背后,一脚踹在黄金童的后膝盖弯里,将黄金童踹翻在地上,一顿狂揍,一边揍一边叫嚷:老娘盯你半天了,你就知道和这骚货眉来眼去,你倒是找个有血有肉的真人啊,mb看张画儿你都能意淫,我怀着宝宝你知不知道? 紧接着韦绿雷霆暴雨一般,打了黄金童一顿,古狸媳妇的那条北落绒尾巴叽里咕噜滚到了地上,古狸媳妇正准备去捡,正巧柳向晚和张舒望抬着一个樟木箱子出来,看见地上有一截断尾,滚在柳向晚脚边上,她对张舒望说稍歇,我捡个东西,说完放下樟木箱子,将那北落绒捡了起来,拿在手里。 古狸媳妇一见,敢怒不敢言,柳向晚手中把玩端详一番,说道,咦,这尾巴好可爱,我用来挂钥匙好了。 此时的柳向晚心情平静了许多,当知道所悬之事都李自豪所为,自忖人力用尽也不可能将其父兄救出来,因柳向晚不似从前之千金家底,倘若从前,李自豪倾家荡产也玩不过柳向晚,如今柳向晚所有账户都冻结,没有钱,自己还被通缉,如何跟李子豪抗衡?警察推问起来是要讲证据的,我们有一手的证人,就是浮来山姥和葛方刚,但葛方刚是不会参与作证的,因为自己有责任,浮来山姥更不能去作证,和警察怎么说?老身非人也,乃嘉庆年间出世,凡二百年矣。那这案子甭审了,连我们一块都得被311机构盯上,更惹麻烦,那叫破相。柳向晚只要问出自己父兄确确实实是被冤枉的,心里面就踏实了,做起劫狱之事来,也理直气壮。自己心理的设防没了,想到劫狱之后,不几天就能见到自己父兄,柳向晚心里还有些小开心,劫狱这种事,对旁人来讲很困难,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 古狸媳妇在旁边看见柳向晚将北落绒捡走,敢怒不敢言,想哭又没有眼泪,由着柳向晚把尾巴装进了自己裤兜。好歹柳向晚没有捏那尾巴,古狸媳妇没有再次晕倒。 张舒望放下箱子后,见韦绿在打黄金童,将他两个劝开,对韦绿说,你先下青石台看看灶火去。 韦绿气愤的下了青石台,古狸媳妇这才敢上前将黄金童拉起来,说道:黄大哥,我要和你说会话。 黄金童以为古狸媳妇要和他说些淫声浪语,慌忙将古狸媳妇拉进洞里,我还很虚弱,没法参与他们的活动,众人已将浮来山姥的家抄了。我只等林慕蝉醒过来。 过不一会黄金童匆匆从洞里出来,正巧撞见柳向晚抬箱子回来,黄金童一把抓住柳向晚说道:向晚,和你商量个事,刚才你捡到的那尾巴你要吗? 柳向晚道:看着挺可爱的,我很喜欢,准备做个钥匙串, 黄金童说道:我看算了吧,你现在没车没房的,哪有什么钥匙,只有个学校宿舍门上的钥匙,还马上面临毕业了,不如算了吧。 柳向晚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柳向晚不是那种视财如命的主儿,对自家财产损失也不是很在意,在黄金童这么一说,又触动了柳向晚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原先家大业大,有父兄罩着,柳向晚从来没有想过生活负担问题,想在哪安家一个电话就能在那安家,想去哪玩一个电话,机票酒店都预定好了,根本都不用亲自动手,如今房子车子没了还在其次,连爸爸哥哥都见不到了,刚刚好起来的心情,被黄金童一句话吹到了爪哇国,黄金童慌忙道歉,可无济于事,柳向晚悲伤穿肠,这一场哭,嚎啕不绝。 黄金童只会惹人,不会道歉,张舒望把黄金童拽开,不让他去劝柳向晚,黄金童只得站在洞口处去找古狸媳妇,对古狸媳妇说道:你要是拿不回尾巴,会怎样? 原来黄金童是受古狸媳妇之托,向柳向晚讨要尾巴,只因柳向晚发泄之际,挥刀乱舞,古狸媳妇不敢与言。 古狸媳妇说:拿不回来也倒罢了,只是不能常常攥着玩,我受不了那个,另外这尾巴能粘在自己屁股上,粘上之后,自然就会使稻草人偷天换物之法。 黄金童一听这个眼睛一亮,说道:你为什么不把那尾巴,粘在自己屁股上。 古狸媳妇说:那尾巴原是长在我身上的,是浮来山姥用邪术给我砍断的,现在不论谁粘在身上,都不会超过一天就掉下来,所以我一般将尾巴藏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劫狱 黄金童说道:哦,这样啊,你看你这尾巴要是落在坏人手里,你就惨了,像我们都是好人,我们替你把尾巴收着吧,另外,北阳山你也不能呆了,我给你寻一方去处,你去白鹿宫吧,那里胡解放和焦应龙都是我们朋友,到那之后,至少可以保证你生活无忧。 古狸媳妇一听黄金童要带走尾巴,说道:那好吧。但是你们不能拿捏尾巴。 黄金童说道:你放心,我会给它做个套,装起来,绝对不会碰到。这样总行了吧。 古狸媳妇只好说道:那行。 此战多亏了古狸媳妇,如果没有它临阵反戈,我们和浮来山姥孰生孰死,不好预料。 我忽然想起了浮来山姥,回头看那水泡时,已经小到堪堪抱住浮来山姥,我心道,坏了,浮来山姥快憋死了。 再看三头古狸时,头脸憋的通红,众人都忙着洞里洞外抄浮来山姥的家,寻找宝器,把浮来山姥等物众给忘了,我慌忙唤过石鳞兽,让它每个泡泡上再加一层,免得都憋死,浮来山姥的生死还是由林慕蝉来或柳向晚决定吧。 过了一会林慕蝉转醒,身上的桑葚囊痂比我多的多,我见她醒来慌忙上去帮忙撕结疤,林慕蝉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王得鹿你别看我。 我说,你在昏迷时刻我看了你很多遍了,现在好了,你看我的脸,已经好了。 林慕蝉恍惚看了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我说道:光滑吧?我给你揭下痂来,你就像换了层皮肤,慢慢来,揭急了会疼。 我一说疼,林慕蝉的脚趾甲开始钻心的疼,我小心翼翼将她的靴子脱下来,发现她脚上的利爪也掉落了,连着根根血丝,脚上已经生了许多黑毛,但因柳向晚抽了涤灵管,寄生之术一灭,那黑毛自己脱落了。林慕蝉几乎是全脸的结痂,撕开来,亦有鸡蛋清一样的连丝。 露出里面的皮肤来,如荔枝肉一样,我急忙去给她端了碗清水来洗脸,林慕蝉洗过之后,用自己口袋里的小镜子照了照,一照之下,竟然哈哈大笑,我心中暗道,林慕蝉和柳向晚两个人心理都不大正常了。林慕蝉虽然流浪多年,但对自己的脸相当自信,一头乱发,且黄泥污垢,仍然掩饰不住那股清流,让人一见就知道是个大美人,这才是林慕蝉多年来追求的。一旦发现自己毁容,林慕蝉肯定要自杀的,如今容貌失而复得,早先的风霜红也没有了,代之以牛奶般细嫩的皮肤,林慕蝉看了后竟然放声大笑。当然这也和晕厥初醒有莫大的关系,我终于发现了林慕蝉的弱点,如果让她失去容颜,再失去所爱的人,她连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勇气也没了。 林慕蝉收拾一番,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眼见东方翻白,又是一个黎明将至,浮来山姥尚且封在水泡之中,不能让它见光,虽然是风景区,又是旅游淡季,山上又无道路可走,但也要注意破相问题,万一浮来山姥被人发现,我们后续行动会极其困难。 等众人来问候过林慕蝉,我对她说道:慕蝉,你说浮来山姥是杀是留? 林慕蝉想起自己容颜被毁时的情景,银牙咬碎,说道:杀! 我将鹿骨刀递给林慕蝉道:你拿着鹿骨刀过去,站在水泡旁边,我让石鳞兽灭了水泡,扎浮来山姥一下就算齐活了。 林慕蝉柳眉倒竖,接过鹿骨刀气鼓鼓的站起来,对我说:我一举左手,你就破了石鳞兽水泡。说完走到浮来山姥水泡切近,拿着鹿骨刀围着浮来山姥转圈,她那是在泄恨,就像猫捉了老鼠,先不咬死,带给小猫玩会一样。 浮来山姥状态大不如前,此前它仰仗自己的涤灵管,不怕死,你捅死我才好呢,捅死正好脱身,如今涤灵管被黄金童攥在自己手里,用人的气血一蒸,涤灵管算是白瞎了,浮来山姥自知鹿骨刀死法,自己将会死绝,不比先时那股桀骜不驯的架势,竟跪在水泡之内给林慕蝉磕头,说些悲天悯人的话,祈求让林慕蝉放它一条狗命。 我没见林慕蝉主动说要杀死什么什么东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打人不打脸,杀人不毁容,这毁容的事情,是女人最为痛恨的。 但林慕蝉转了有三十多圈,朝阳喷薄欲出了,还不见林慕蝉下手,我急道:林慕蝉,你倒是快点,天都快亮了。 林慕蝉把鹿骨刀一扔,叫道:我还真下不去手,我想了想,我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摸了摸自己脸蛋,好像比以前更光滑了呢,也算是拜浮来山姥所赐吧,要不我就不杀它了,你来!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浮来山姥没能把我怎么样,我身上也没少点什么,就不拿它祭刀了。但我得问下柳向晚想不想杀浮来山姥泄恨,毕竟毒品案起自浮来山姥,如果没有这妖物作祟,其父兄何至于被抓。 我将鹿骨刀递给柳向晚道:向晚,你杀不杀浮来山姥? 柳向晚看了看我,微微一笑:王得鹿你现在才想起我来?你们两个不是杀的很热闹吗?我以为轮不到我上手呢…… 我知道柳向晚醋意深浓,慌忙说道:向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应该先问问你,要不要…… 柳向晚把脸一扭道:不要,我父兄的事,的确是因为此物所起,但终究还是李自豪有意祸害,如果没有李自豪,浮来山姥知道柳氏集团是个什么单位?我不屑于和妖物一般见识,只要以后不再害人就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黄金童见我和柳向晚互相推诿,瞪了我一眼道:你们两个白痴,看我的。 说着拾起地上鹿骨刀来,走到水泡前面,对浮来山姥说道:想死想活? 浮来山姥磕头如捣蒜,想活想活。 黄金童道:想活好办,这根涤灵管你是拿不回去了,归我了,我替王得鹿收你当小弟。记住你现在是老龙团的人了。王得鹿过来下个虫斑,每年拿它一次就成。 要不说人家黄金童聪明呢,我就没想到还可以收编,黄金童这个做法点醒了我,我真应该广收小弟。我走过去对浮来山姥说道:不不不,不是老龙团,你只认我王得鹿就行了,和老龙团没关系。你若是肯为我做事,我可以饶你性命。 然后扭头对黄金童说,攥好你的涤灵管,我要勾去这个水泡了。 黄金童紧紧的攥着涤灵管,我使石鳞兽熄了虫法,浮来山姥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三头古狸慌忙依偎在浮来山姥周围,吓得瑟瑟发抖。我见这四头异物诚惶诚恐的样子,吩咐一声,你们起来吧。 浮来山姥依旧不敢起身,口尊老仙师,都说妖异之物傻,可浮来山姥这马屁拍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哪里就老了,还什么仙师,无稽之谈。 可内心深处还是蛮受用的,我并没有被浮来山姥冲昏了头脑,以为尊我几声老仙师我就会忘记下虫斑吗?不可能,暗三门之中,防不胜防,我得给浮来山姥来一个双保险,使了丛芒给浮来山姥下了个长斑,一年发作一次,那意思浮来山姥一年要觐见我一回,要做到年年进贡,岁岁称臣,每年给其解一次虫斑,顺手再给明年种一枚。 种完了虫斑,我方才长舒一口气,对浮来山姥吩咐说:以你的斑斑劣迹,我杀你算是替天行道,你须知道这一点,如今你既然归顺于我,不能再害人了,山中别的走兽你可以吃,不管是保护动物还是濒危物种,但是游人你断然不能伤害,你可知道? 浮来山姥口称知道,磕头如捣蒜。我又道:我在三月初三日,去赴紫云山大会,你要提前在紫云山等我,牵马缀蹬明白吗? 浮来山姥连连说道:不敢忘不敢忘。 我见它知道害怕,吩咐道:那你进洞去吧,你洞中所有辎重,我们拣选拣选看看,有合适趁手的,我当拣选带走,算是你孝敬我的吧。 浮来山姥哪里敢言语,人骨纺车都被砸了,其他东西也没有稀罕的必要了,灰溜溜溜进洞里,我不走它也不敢关门。 当下张舒望捡选了一麻袋稀罕玩意儿,其余东西都给浮来山姥堆在了门口。 天亮时分我们在青石台下面吃了早饭,柳向晚说:如今毒品案来龙去脉都已打探清楚了,李自豪这是要赶尽杀绝,现在案件中的关键证据,不能出庭作证,正规法律途径是行不通的了,咱们只能寻求非常规途径救我父兄了,我想我可以将父兄关押的地方打听出来,咱们用山坠子将父兄拘出来。 我点点头说道:其实早就应该想到,我们的证据不能用,山坠子拘人,分分钟的事,包在我王得鹿身上,那没说的。 黄金童叹口气说道:山坠子拘人,倒是没啥问题,问题是你们知道看守所什么样吗? 我们大家都摇了摇头,内中除了黄金童进过局子,其他人三代不入官门,都不知道什么情况。黄金童说道:全国的号子都一样,南面是个大铁笼子封闭的空间,那是放风用的,北面是犯人住的地方,中间就是卫生间。号子里睡得是大通铺,理论上是十至十二个人一间号子,人多的时候能挤下二十人,暖气片都在屋顶上,让你够不着,晚上出两个人轮流值夜班,用的牙刷都是套在指头上的,不能用作打斗利器,不论你站在哪,都有摄像头照着你。连厕所马桶的位置都有监控扫到。 我明白了黄金童的意思,说道:你是担心破相呗。 黄金童用手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对了,如果说看守所中有个犯人凭空失踪,摄像头里没有失踪记录,兴许时间一长,就有人编纂个合理的解释,掩盖过去了,如果有监控记录,被山坠子拘走,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柳向晚失望的看着黄金童,眼睛水汪汪的,有夺泪之势,黄金童见那楚楚可怜的样貌,慌忙说道:我没说完,凭我那么多狱友的经验,唯有厕所那间门,上半截是有机玻璃,下半截是封闭的铝合金门,在关门之后,人蹲下身子,全号子监控都拍不到那里,只有那么一个死角。那个死角通常是打人或者抽烟的地方。 柳向晚兴奋的看着黄金童。黄金童又道:如果和柳向晚老爷子或者哥哥约定好时间,蹲在那扇门下面,我们到时候拘人,就不怕破相了,眼下只缺个传信的人。 柳向晚脸上顿时又黯然失色,但好歹是有操作性的,说道:那我看看动用一下老关系,能不能给我父兄传个话。还有个问题就是,约定的时间选在半夜其他人都睡下的时候吗? 黄金童道:不用,每天七点多,全中国的号子里都组织犯人看新闻联播,那个时候下手最合适。 我笑道:不用动用什么老关系,向晚你现在被通缉,除了我们最好谁也不见,咱们用虫不行吗? 林慕蝉想了想道:能传信的不就是白盐快鼠吗?早已挂了,现在能用什么虫传信? 我说道:再赶个更好使的虫呗。 第三百零四章破相 柳向晚对我说道,等你赶完一头虫,我爸爸哥哥怕是都判刑了,那真的就是越狱了,不行,夜长梦多,这件事越快越好。 我安慰柳向晚说道,向晚,你听我说,如今人情浇薄如纸,常言说的好,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居闹市无人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你落魄,哪里就有肯两肋插刀的,更况且你现在是通缉之身,谁敢见你? 一席话说的柳向晚哭哭啼啼,弹泪不已,林慕蝉和韦绿好一番相劝,方才止住泪水,柳向晚哭道:那你准备赶个什么小虫?得用多长时间? 我说道:不用很长时间,我们出北阳山,回豹伏山,还用老方法,蟹灰集鼠,如今万物萧然,唯有鼠类繁多,召唤几千头来,总有异品,用鼠传信,再好不过。当然你父兄到底关在哪里,还是要打听一下的。你最好不要出面。由黄金童去吧。 当下商议定了,大家就平台下面睡了一上午,我安排古狸媳妇去白鹿宫,古狸媳妇认不得道路,半傻不傻的状态沿路很容易破相,委了楚凤楼沿途去送古狸媳妇,送到之后,我们约齐紫云山见面,楚凤楼一个猫身,又身怀异术,行动起来并不惹眼,无非是只流浪猫咪而已。紫云山虽大,但既然是暗三门齐聚,楚凤楼定然能找到人物聚集之处。 浮来山姥在洞中一直没敢出来,黄金童手握涤灵管,从此算是降住了浮来山姥。 下午时分我们一行人下山,上山的时候是半夜,下山的时候,走出十几里,逐渐见到了零星的晚归游人,我们众人长期野外风霜,如今连柳向晚都如小叫花子一般,所以尽量躲着行人走,走到天黑,才找到大公路。 站在路边上拦长途客车,我们要先回豹伏山,风力相国不可能在山上守这么多天。他不见我人影,就知道我跑路了,他肯定也听说了紫云山的事,弄不好憋着在紫云山等我呢,暗三门盛事,他料定了我回去,而且老龙团人多口杂,当日战场之上,东海伏波兽的传信兵给我传的话,金雪斋和吴天成早早的回到了老龙团,老龙团下面的人早就知道我要去紫云山了,风力相国很容易就能在江湖上打听出来。所以他是不会在豹伏山傻等的,我这一路云游,浪荡一圈,紫云山没见着,又折返回来,谁也不好预料接下来的事。 之所以要回豹伏山,是想找鲁北大学副校长包曰奇,黄金童曾到他家给他看过风水,包曰奇无意之间言及自己弟弟在本市公安机关,还是个不小的领导,内部总有些活泛信息,黄金童想去找找包曰奇试试,不从柳向晚的直接关系入手,免得暴露了柳向晚的行踪。 路上没事,我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游飞白送给我们的那只小锦盒,里面却是一只小瓷碗儿,想来游飞白把劫来的宝器都炼化到了老龙身上,这小碗儿是个古董,并不是宝器,俗世之中,认为这东西很值钱,但在暗三门中这碗除了能吃饭,毫无用处。但游飞白心意拳拳,我心存感激。 从新闻里看到,这几年古董都是天价,说不定很值钱。至少比那一包金银首饰要值钱的多,我拿给黄金童看了看,黄金童把嘴一撇,说道:能值个几万块钱吧,够咱们一段时间花销的,别听电视报纸媒体上瞎忽悠,这东西都是有价无市,内中猫腻奇多,这些个玩物都是有钱人用来洗钱、贷款用的,故意炒作的东西,不要当真。 其实柳向晚心里最清楚古董的运作,只是此刻心情不好,提不起兴致讲解,因为真正爱好收藏,真会玩的人并不十分热衷竞拍什么皇家御用物品,他们文化根基很深,喜欢那种文化气息很浓的收藏品。大多数玩古董的都是用这个来洗钱或者暗箱操作,拍卖之后抵押贷款。 我们好歹拦住一辆到鲁北的乡间长途客车,纷纷上车,司机一看是一群打扮另类的叫花子,只有林慕蝉白白净净的,像个曾坐办公室的白领,只因她皮肤撕掉结痂因祸得福,重新换了一层,犹如新生婴儿一般。我们每人肩头都扛着一个麻袋,还有个用兜帽遮住脸的小孩,带着厚厚的大口罩,没有漏出眼睛,走路踩得车厢板咯噔咯噔的,那是生铁孩。不过车内只坐了五六个人,我们上车后爽快的交钱,往车厢后头就走。倒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生铁孩只要穿上衣服与常人无异,即便某个人一不留神看到了生铁孩的脸,除了黑一些,车内昏光之下,也看不出什么猫腻,非战斗状态生铁孩眼内无光。 晚上十点多钟到达鲁北,又分乘出租车回到豹伏山。 多日未回,还真有些家的感觉,转过山口又见熟悉的花果阵院落,与魏庆洲一战后的碎砖残瓦还在,但院门却大开着,里面有几束灯光,交错辉映。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低沉的说一声:大家快走! 然后掉头就跑,众人一看我跑了,紧接着跟着我跑,我们都背着大包裹,跑起来不是很利索,呼呼带风,好在当天夜风也很大,可以遮盖掉我们跑步的声音,我跑过了山口转入一片松林之内,回头看看,大伙稀稀拉拉的跟着我转入松林,本想在豹伏山上睡个好觉,一解连日来劳累,结果发现自己的老巢貌似正在被人抄家。 黄金童跑的气喘吁吁对我说道:怎么了?为什么院里会有灯光,你看见什么? 我说道:千算万算,忘了一件大事。 林慕蝉道:走时忘了关院门? 我摇摇头却待说话,柳向晚低声说道:大家都忘了,这个山头是以我的名字承包的。 韦绿道:我明白了,这里被查抄了。咱们赶紧走吧。 柳向晚名下的东西这段时间都得被封查,不但如此,还要细细的搜索,看看有无赃物窝存。 我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不但是被查抄了,是咱们破相了。 张舒望一听破相惊得啊了一声,林慕蝉赶紧捂住张舒望的嘴巴,不让他出声。 韦绿还呆呆的问:你怎么知道破了相? 黄金童怒道:你傻啊,这还用问,来抄家的话,进来一看那些九瓜十三藤都是真的,瓜也是真的,都得向有关部门报告。 黄金童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这才是我们面对的最大的困难,继而黄金童小声说道:如此一来,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进院中,不留活口。 我把鹿骨刀从腰里摘下来,递给黄金童道:好,这活你去。 黄金童一看,说道:为什么是我?杀人我不在行,还是你们去,让我师父用飞石毒针打他们。 张舒望道:你说的轻巧,我建议你用生铁孩去杀灭活口最合适。 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声说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叫你们去杀人?别高抬自己了,谁下的去手?我们不是杀人犯,再强调一遍我们不是杀人犯。 林慕蝉点点头道:那怎么办?看院子里的灯光,不少啊。 我将肩头山坠子那只口袋放下来,对大伙说道:你们先隐蔽,我用惊雷遁过去看看。 大家一看也没别的好办法,只得暂避松林深处,而我隐了掐住口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上山来,走进院中一看,里面有十来个人,有几个蹲在地上貌似在取九瓜十三藤的样本。有一个人唾沫横飞的在给众人讲解着什么,我忽然感觉那人背影好熟悉,扭脸之际,我心头大惊,差点就破了惊雷遁,原来讲解的那人竟然是李文强。 当日我与魏庆洲一番大战,李文强是见过的,此时正在给这群不明来历的人,添油加醋,大谈特谈。 我心中瞬间冰住,当日蒋宏山要杀李文强等四人灭口,我极力阻拦,念在总角旧情,保全了他的性命,如今另外三个森林警察都没现身说法,他竟然在给众人讲解当日大战情形,这相可就破大了。 人生在世,背后捅刀,多是那种半生不熟的旧人,当然我这件事有其特殊性,不比寻常,但性质却摆在了那里,只有半生不熟的旧人才会扯着脖子上两根筋跟你较劲,一般情况下,是纠结于凭什么你如今能这样,我却不能? 我默默的回转身形,步履踉跄回到松林之内,解了惊雷遁,颓唐说道:是李文强。 众人无不惊骇,口诛辞伐,我摆摆手道:说什么都晚了,想想怎么解决吧? 黄金童就道:还解决个茄子,就这样吧,爱怎地怎地,咱们当机立断先救出柳向晚父兄,要不然,进一步追踪起来,连咱们几个也难以露面了,及早撤开,找个地方休整一夜,明天我去找包曰奇,看看能不能办。 众人都点点头,我们向山后转移,沿路之上,众人心情都很沉重,苦苦经营的家就这样没了,当然不止是李文强泄密,肯定是有人来查抄这座大院,李文强得知了消息,火上浇了一把油,可叹人心不古,杀人放火之事我们做不出来,面对这种行径,暂无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三百零五章七只老鼠 我们退进山里,也不辩道路,走到哪算哪,盘算着不可能有人找到我们才罢,好在附近荒山人烟稀少,有稀疏几个村落,因为离的城市近,平时没大有人居住,连老人也没有几个,山中之夜静悄悄的,这个夜晚并不是我们闯荡暗三门江湖以来最危险的夜晚,但却是最伤心最不安的夜晚。 那夜我们话都很少,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柳家的不幸突如其来,我们几个人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也会被人追查。 大家安顿一番,我躺在自己的破毯子上,仰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思虑万千。想起柳西岩豪爽轩昂,与醉山魈押宝,得了五世富贵,财自妖异而来,最后被浮来山姥一把破财火烧尽,自妖异而败。冥冥中有双无形的大手,遮天蔽日,巧布棋局,人人逃不开路数。几代人争名夺利百有余年,架不住一场闹剧,百年基业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可见世间除了生死,其余都如浮云遮望眼。 再想到李文强,一阵寒意袭身,久久不能入睡,仰望星空,一直到天亮时分还不曾入梦,直到黄金童起身,我还没有困意,黄金童在找衣服,可是并没有多余的衣物可以替换,黄金童就那么脏兮兮的去了。 我望着黄金童的背影,暗暗祈祷,但愿这次能够成功,这世上人靠衣裳马靠鞍,又有几人不以衣着待见人?包曰奇恐怕不能免俗吧,想到此处,又一阵寒意袭来,我不禁裹了裹鲛绡大氅。 好歹挨到中午时分,黄金童衣着光鲜的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包面包,面带愁容,原来出发之时,自己先去买了一套衣服换上,回来时因是白天,黄金童左右频频回顾无有尾随之人,方才放心。 柳向晚急忙迎了上去,黄金童摇头说道:包校长是见着了,但非亲非故,这种事情人家不肯帮忙,绕是我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肯趟这趟浑水? 我愈发烦闷,坐在地上说道:实在不行,发动老龙团吧。 众人点头不语,也只好如此了,我留有金雪斋吴天成的电话,这是我委任的两个管理老龙团事务的人。当即给金雪斋打电话过去,简要的问了问老龙团情况,金雪斋说是,老龙团已经遣散了一半人马,还剩不足五百人,见团规变了,又无处可去,就留了下来,在岛上倒也快活,没有之前那股乌烟瘴气的样子,纳够玉龙膏大家就闲散无事了,只是东海鲛人最近不大友好,几次小范围冲突,互有损伤,到没有起多大波澜。还有就是没钱了,金雪斋和吴天成到现在都没搞懂,当初魏庆洲作团头时为什么那么有钱,钱从哪里来的一直是个迷。反正现在的老龙团很穷很穷,连支撑众人的基本生活,都十分困难。 我当即说道:钱的事情我慢慢想办法,现在你发动所有的弟兄们,给我打听一件事。 金雪斋就问什么事,我原原本本一说,金雪斋不敢怠慢,当即召集老龙团团众,给我找柳氏父子具体监室位置,最后要做成分金给我汇报。 老龙团团众虽然散去大半,我也疏于管理,东海伏波兽好似已经利用完了老龙团,连玉龙膏的需求量都少了很多,而且东海伏波兽取消了其他常规贡品的纳入,我也不知道东海伏波兽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抑或当初魏庆洲死的时候,伏波兽早已不放在心上,因为其失去了利用价值,至于东海伏波兽有什么黑历史,为什么换我做团头之后,发生了一系列改变,我不得而知,只能慢慢查访,那是救出柳氏父兄,去紫云山路上慢慢思考的事情,当时我没有心情考虑那个。 我反复叮嘱金雪斋,要快要快。 老龙团剩下的几百号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当年都是活跃在暗三门第一线的人物,不敢说手眼通天,在尘世间有着复杂的关系网,而且人多力量大,倾四百多人之力,用了两个小时,还真给我打听出来,报了分金位置给我。 我接起金雪斋电话时,还有些不大相信,问了好几遍,位置准不准确。 金雪斋就说,千真万确,老龙团有一位成员之前专办官道上的事,资金充裕的时候,结交了一大帮内部人士,绝对没有问题。 我心说,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时候用钱铺好的路子,到现在都管用,认钱不认人。 我最后还是不放心,对金雪斋说,如果这次搞错了,我将劫狱计划传错了人,麻烦可就大了。 金雪斋说道,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我也只得说,人头我不要,确保位置正确就行了。 金雪斋反复说绝对正确,我也就放心了。 当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我和大家商量道,就在这山中集鼠,你们看怎么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众人想了想,林慕蝉说,这个地方有老鼠吗? 张舒望道,山中肯定有老鼠。 黄金童略略一想,说道,集鼠的话,对周边的住户,没有影响吧? 我道,影响几乎没有。 韦绿和柳向晚不知道集鼠是如何进行的,只知道能招老鼠来,故而没有说话。黄金童说道:还得我去买狗血和螃蟹。 我说道:不用,上次在柳树沟我有剩下的,赶虫人囤积赶虫料是个好习惯。而且我还带了荷叶粉。 张舒望是最清楚集鼠恐怖之处的,到时候老鼠能堆成垛,就问道:荷叶粉有什么作用。 我给大家讲了讲,这也是物类感克之法,古籍中有载,以荷叶茎塞鼠穴,则群鼠散去。荷叶味道避鼠,上次我用鹿骨刀画圈圈鼠,这次就用荷叶粉。 集鼠这种事情全靠运气,但是一次不成,可以来第二次,这个地点集不到异鼠,可以到下个地点集。 当下我从百宝囊里掏出一个纸包,那是上次用过的蟹灰,起初我第一次用虫书里的内容,没曾想大获全胜,成功震撼了黄金童,我收着那半个螃蟹壳原本是作为我和黄金童友谊的见证,不想今天又用上了,搜集荷叶粉是为了我的小生意,老鼠搬家,因为我鼠药里就用的到荷叶粉。这得感谢文若山,是从他那拿的。 我让大伙打扫出一片空地,林慕蝉用神农古镰把草都割了,那天晚上,面对老态的林慕蝉,我对她说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着实感动了她一番,她只是憋在心里不说而已,其实行动举止上看的出来,她不像原先那样刻意躲避我,而能主动和我搭话,眉目之间颇有和好的那层意思,同时我也知道,当日她已言明分手,如今是不好反复的,显得自己没溜儿,女人嘛面子总是要的。还有就是林慕蝉觉得柳向晚最近十分可怜,不想刺激柳向晚那诸多敏感神经,人到落难之时才会看出真正的朋友,林慕蝉和柳向晚在我的事情上,有些扯拌,但女人中的君子友谊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不错了。 柳向晚早已忘却了情感上的磕磕绊绊,以能救出父兄为念,心无旁骛。全身心的将宝押在了我身上,我不能让她失望,不关乎儿女之情,单纯为了友谊,也要救出柳向晚父兄,自从认识柳向晚那天开始,她对我的帮助可以说是巨大的,如果没有柳向晚,就没有今天的王得鹿。 我在空地上小心翼翼的烧了蟹灰,上次群鼠毕至,等了大半夜,这次估计时间也短不了。 烧完了蟹灰,柳向晚问道:就这么完了?老鼠呢? 我笑道:先别急,这得慢慢的等。 于是我们在空地外围,席地而坐,等着群鼠的到来。 张舒望坐在我旁边说道:不知万艳花炉怎么办,一只巨瓜里还装着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被人发现,如何是好,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应该把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给做掉,留下后患啊。 我说道,万艳花炉自己有办法,她有的是手段,至于巨瓜中的雪玲珑和辽东大法师,三天两日的,即便被人发现他们也没辙,这事会很快封锁消息的,豹伏山山顶不日也将封锁,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不过有关部门肯定派人来研究,这是一定的。 黄金童就说道,咱们离着这么近集鼠,会不会惊动花果阵院子里的那群人? 我说道,老鼠是老鼠,那帮人又不是养老鼠的,只要不是老鼠集体过境,不会有什么问题,这附近都是些零散老鼠,不会形成大规模老鼠队伍的,又不是垃圾场里老鼠多。 黄金童点点头,大家焦急的等待着,黄金童带回很多面包,我们连日饥一顿饱一顿,就坐在空地外围啃面包,柳向晚咬一口面包落几滴清泪,她何曾为吃饭问题发过愁,往后的日子怎么找吃的可能要成为顶重要的大事了。 到晚上十一点来钟,终于有老鼠陆陆续续的到了,我在空地外围撒了大半圈荷叶粉,只留有一个小门,供老鼠们进来, 第一批到来的大约有百十只,都是些山鼠,并没有什么异象。等了好久不见有别的老鼠到来,大家面露失望之色,难不成方圆几里之内,就这么百十只山鼠? 正疑惑间,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踩枯叶之声,听音辨向,知是来自南面,那是一队老鼠的穿梭的声音,等到那一小队老鼠跑到切近,进入荷叶粉圈的缺口,我们才看清,那一队老鼠有七只,每只尾巴上都栓有红绳。 张舒望道:王得鹿,这一队老鼠是有主人的吧? 我一看,异象昭然,很明显是有主人,那七只老鼠是人豢养的无疑,我对大伙说道:我仔细观察观察看看,这几只是什么老鼠…… 因为天黑看不甚清,我话音未落全,就听到南面松林里闪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指着我们众人说道:主任,应该就是这几个人捣的鬼,招呼二队的,把他们围了! 第三百零六章蜜蜂研究所 同行的另一人,急忙掏出对讲机来,用暗语简短的说了几句,我们也不知道所谓的二队到底在哪?黄金童拉起韦绿的手说道:快跑。 我一看跑也跑不了了,背包辎重滚得满草地都是,一时半会收拾不起来,等到收拾好了,人家早就围上来了,我当即叫道:既然破相,咱们破到底吧,不用跑了。 大家一听,也知道跑不了了,背包舍了哪个也不行,前面两个人慢慢的向我们靠近,我发现北面松林里也闪出两个手电筒灯光来,可能那就是所谓的二队了。 我们站在原地呆立不动,任由荷粉圈里的老鼠叽叽喳喳的争抢蟹灰,反正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虫,我扫了一眼那七只拴着红绳的老鼠,虽然不大常见,但终归价值不大,我倒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兴许只是巡山的,和豹伏山顶那一堆人没有直接的联系。如果真如此,我们大可以高枕无忧。倘若是来捉林慕蝉的,丛芒一通拿倒了,再跑不迟。好在不论如何分析,那两个人都不像是暗三门来寻仇的,风力相国也没有几个跟班,如果有,不会笨到大晚上打着手电筒胡乱的照,来搜寻暗三门中的人。 北面所谓的二队也只有两个人,我琢磨着不是什么紧要的机构,否则不可能这么点人,南面两个人走到切近,我发现南面更远处松林之内悉悉索索可能还有几个人,好像不敢靠前的样子。 走得近了,我才朦胧看到,南面打着手电那两个人,一个是带着眼睛的年轻人,另一个是位半截老头,那半截老头就是所谓的主任,能以主任这种称呼相称的一定是某机关单位,兴许是春季森林防火联合巡查也未可知。刚才说包围我们,极有可能把我们误认为是偷伐树木的。 那一老一少,离我们十几米处站定,用手电筒横扫我们众人的脸,大家都用手遮住额头,两人见我们不惊不跑,也立住了脚,不敢冒然向前。我又回头看了看北面那两个人,他们直接把手电筒都关了,离我们远远的站立,似乎只是要防止我们逃跑。 南面两人的身后,一阵骚动,松林间闪过几个人影,藏在远处的几个人,纷纷撤出了夜色下我目力所及的范围,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站在我们南面十几米处的一老一少,用手电筒扫了一番,其中那个老者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这么一问,大家相视一笑,原来不知道我们来路,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我心道,那就好办了,就怕你们知道我们底细,如此一问,说明对方两眼一抹黑,看起来像泛泛之辈,我们先搭话看看,如果真是巡山的,或者是来捉柳向晚的,我就把包裹中的不落灯笼抖搂出来,让那灯笼漂浮在半空,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们兴许能跑掉。反正不落灯笼收为战利品以来,一直不知道如何运用,我们当中又没有说妖票的人,谁也讲不出个一二三来。 一般这种情况下,还是黄金童上前搭话比较好,因为我们当中瞎话编纂的最好的就是他了,我用手捅了捅黄金童腰眼,黄金童知道我想让他去搭话,往前迈了一步,朗声说道:我们是做小生意的,我是卖老虎骨头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老者用手中的手电又照了黄金童一下,黄金童急忙用袖口拢住自己的前额,说道:你别拿着手电筒乱照好不好?这样不礼貌,我这里有更高强的手电筒,照照你,你乐意吗? 老者哈哈一笑,笑声比较柔和轻松,指着黄金童说道:那个穿黄色外套的,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咱俩是个故人啊,这一算十几年没见了吧。 我们一听这话,立即紧张起来,黄金童很懵懂,和他玩的最好的一班朋友都还在塔丘监狱服刑呢,有些人这辈子都甭想出来了,突然有人说是他故人,黄金童还真有些紧张,慌忙说道:你是塔丘监狱那个号子的?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么一问那就没错了,你是黄金童吧? 对方叫出了黄金童的名字,更令我们吃惊,柳向晚一听监狱了什么的,立即紧张起来,将吞吐兽的包裹抱在胸前,但没有打开那包裹口。 黄金童道:你到底是哪位?这深更半夜的,我可开不起玩笑,我怎么不认识你? 老者说道:你现在真卖虎骨?先不说买卖国家保护动物犯不犯法,如今小生意人,哪有露宿野外的,不去找小旅馆住下,半夜在荒郊野外忙活什么?是不是盗墓啊? 黄金童一听盗墓,吃了一惊,看来真的是个故人,我却稍微放宽了些紧张的心情,因为这老头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暂时没有一点和柳向晚沾上边,也没和豹伏山沾上边,可能真的是偶遇,但我觉得对方不可能是森林警察,这个时候如果李文强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敢和我见面的。 黄金童道:做小本生意就这样,有时候能住的起旅馆,有时候不能,露宿野外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不比你们上班的人,有稳定工资拿,我们都是些饥一顿饱一顿的人。你也真会开玩笑,早年间鲁北是海荒之地,发配犯人才流放到这里,哪有什么古墓,再者说了,如今我是守法良民,盗墓是犯法的勾当,我是不会去做的。至于卖虎骨,无非是蒙俩钱花,那骨头都是假的。既然是故人,我估计你不能因为我卖假老虎骨头抓我走吧?即便在市场上明目张胆的卖,顶多给我没收了事,还能怎样? 黄金童说了心虚的话,这么多年来,他真的很怕和公门里的人打交道,坐了十一年的牢,确实坐怕了,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回到那里。 老者呵呵一笑,说道:你这么说来,不是当年盗暗河流棺墓,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黄金童了。 老者说出暗河流棺墓,让我心头一紧,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暗河流棺墓说明对暗三门有些许了解,我预感到大家处境不妙。 黄金童更是一头雾水,不停的在搓自己的手指,之前我也发现黄金童这个习惯了,就是在高度紧张的时候,会搓自己的手指,黄金童说道:什么暗河流棺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之前的朋友都没有联系了,唯一有联系的人都在塔丘监狱里,一般情况下也联系不着,我不是因为盗墓犯事进去的,我是因为强奸罪。 一般有过牢狱经历的人,最避讳说自己是强奸进去的,都要编个其他理由,比如打架斗殴、抢劫什么的,至不济说自己盗窃国家物资,没人把抢劫这点事挂在嘴边上,黄金童不同,他在陌生场合,一直说自己是因为强奸入狱的,轻易不会说出盗暗河流棺墓的细节。因为黄金童这个案子,如果法律健全一些的话,不算是强奸案,当事人并没有认为那是强奸,只是当事人家长行驶监护权力,控告黄金童强奸,早几年的高中生大多年满十八岁,也不算是猥亵幼女。 老者听了默然不语,虽看不清其当时表情,但我能感觉得到,他一时回忆起往事,有些语塞,最后忽然开口说道:黄金童,我老师虽然不是因你而死,但却与你有间接关系,你不杀伯益,伯益却因你而死,每每念及此事,我都很痛苦,但国有国法,法律没判你,我也不好说什么。你当年盗暗河流棺墓,我跟随老师从北京连夜赶到现场。我老师和你在看守所进行过一次密谈,老师死后,你这张脸经常在我脑海中浮现,若不是因为你,我老师根本就不会死。 黄金童一听这番话语,吓得连连往后退步,惊道:你们是……你们是311的人? 老者摇了摇头道:我们不是311的,311机构早就没有了,我们是中国启鸿蜜蜂研究所的。 黄金童惊愕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看我知不知道有这么个单位。我更是一脸茫然,什么蜜蜂研究所?蜜蜂研究所好好研究蜜蜂就是了,大晚上跑这里来干嘛?当时我猜想,是不是来豹伏山里面研究蜜蜂种群,或者是采集蜂样,抑或是做别的什么工作,只是因为巧遇而已。细细一想,也不对,刚才那个年轻人说过,就是他们,二队包围之语,好像就是冲我们来的,难道怀疑我们偷采野蜂?也没听说国家有这个限制,不让偷采野蜂啊。 那老者认识黄金童,并不奇怪,有时候地球很小,有些人异国他乡都能巧遇故人,说明不了什么,老者可能早年在311干过,后来进了蜜蜂研究所,这都是很正常的人生经历,可为什么一个蜜蜂研究所的人会在老鼠尾巴上栓红绳呢?为什么要找我们?难道掐指一算知道我王得鹿今晚要集鼠?这是不可能的。我可以断定那七只老鼠是这个蜜蜂研究所的,他们的老鼠跑了,于是跟着老鼠跑了来,发现了我们,可为什么那年轻人对其主任说,就是我们呢?还要将我们围住,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上前搭话说:你们是怀疑我们偷采蜜蜂吗?我们什么都没做,围了我们是什么意思?而且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支吾半天不给我们说明。 老者见我说话,呵呵一笑道:你叫王得鹿吧? 第三百零七章妖风旗 一句话把我问蒙了,他怎么知道我叫王得鹿?难道这老头就是专门追踪我们的? 我心里面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右手攥住了把打兽龙筋,左手掏出了丛芒,准备一战,老者见我在腰间摸摸索索,对我说道:你们别紧张,我只是想找你们谈谈,山顶上那个院子是你们经营的吧? 我一听老者提及山上的院子,心道坏了,确实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些人刚刚从豹伏山顶下来,就是山顶搜查花果阵那一批人,可能为了追踪他们的七只老鼠,误打误撞,找到了我们,确实是破相了, 黄金童说道:老头,你先别忙着问我们,既然想谈谈,就要拿出最起码的诚意来,你先告诉我们中国启鸿蜜蜂研究所是干什么的? 老头呵呵一笑说道:好说好说,启鸿蜜蜂研究所前身就是311,你们暗三门不是都讲究不破相嘛,如今我们也讲究不破相,现在的名字叫做蜜蜂研究所,用以遮人耳目,实际工作主要研究非自然现象,我是负责中国民间暗三门的主任,相对来说,我们是个小科室,人不多,经费也少,还想问什么? 我问道:你们搜查山顶的小院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那院子又不是我们的,不管你是什么研究所,好像和我们这些人没有多大关系吧,暗三门是什么我们都不懂啊。 我仍然做着最后的挣扎,打死不承认是暗三门中人物,不承认和那院子有关系。 老者呵呵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搜查了山顶的院子?咱们能不能进行一场真诚的对话,那山顶小院和你们没有关系的话,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搜查了小院?我不光知道那院子是你们经营的,还知道你们当中这三个女孩,其中有一个叫作柳向晚,现在被通缉着。 我自觉失语,这属于掩耳盗铃,看来不承认是不行了,柳向晚听说老者叫作自己的名字,又知道是通缉犯,十分紧张,紧紧抱着吞吐兽,大有随时出手的架势。老者通过观察,见柳向晚蓄势待发,指着柳向晚说道:你就是柳向晚,不用太紧张,警察们的工作我们是不会插手的,放心好了。 柳向晚听说,老者不插手警察们的事,才稍稍放松了些,也只因柳向晚不是个玩弄心机之人,轻信了老者话语,其实不光柳向晚,我们也一样,当时谁也不曾想到,这个蜜蜂研究所里的人,看似都是蹲办公室的学者,却比一般暗三门江湖人物还要难缠。 总之大家一看老者态度,又说出不插手警察事务的话来,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黄金童仍然十分警惕,因为只有他和警察以及311机构打过交道,对这些人不信任,问道:既然你们只是想谈谈,为什么要包围我们? 老者听了说道:‘围了’这个词只不过是我们的工作术语,你知道的,干我们这行,想找你们聊天十分困难,有时候必须强制聊天才可以,因为像你们这类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很少和我们接触,故而我们要想尽一切手段和你们沟通信息。 我说道:你怎么称呼? 老者慢慢向我们走来,离着七八不远站定,说道:我叫刁贺荣,你们可以叫我老刁,同事们都叫我刁主任。 说着随手一指旁边戴眼镜的年轻人,介绍说:他叫唐双成,是我的学生,后面那两位是二队的,分别是小张和小徐。 我指着地上那七只栓红绳的老鼠问道:你们是跟着老鼠找到我们的?这些老鼠是做什么用的? 刁贺荣说道:这几个栓红绳的老鼠是我们的探路实验鼠,你们也能想象的到,干我们这行,经常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什么破庙了、山洞了、古墓了之类的,有些地方很邪乎,工作人员冒然下去,会有性命之忧,只能先用实验小鼠下去探一探,能活着回来,工作人员再下去。我们发现山顶院中有片奇怪的植物,被人栽植成法阵的形状,于是想用七只小鼠进去探探,刚打开笼子,七只小鼠就朝山下跑去。小鼠们的举动是很反常的,因为这些小鼠平时训练有素,不会不听指令,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经常怀疑一切,发觉不对,就跟着小鼠找了来,然后发现你们在这里,怎么样,我谈话够真诚吧。 刁贺荣就小鼠这件事的曲折,说的倒还算真诚,但我不想和他多聊,就我们目前状况,少和生人接触为妙,于是我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就说你们来豹伏山想做什么吧? 刁贺荣从口袋掏出香烟来,给我们三个男人散烟,我看那架势满有亲和力的,殊不知这帮人天天研究心理学,装什么像什么,当时我接过烟来,是一种常规牌子的香烟,我看了看黄金童,黄金童直接将烟点上了,这几天他断了香烟,早就憋坏了,我估计这老头不能龌龊到用香烟迷倒我们,因为女士们不抽烟,迷倒我们三个老爷们虽然能减弱一部分作战力,但有林慕蝉在侧,他们根本就对付不了,我听黄金童说过,当年311好像有些能人异士,但工作人员都是些普通人,于是我也坦然的将香烟点上,刁贺荣还扔给自己学生一支香烟,两人都点了烟。 我回头向北面看时,围我们的小张和小徐都已经不见了,刁贺荣见我回头望去,对我说道:王得鹿,你放心好了,我们只是想聊天,既然你们肯和我聊天,还用人围你们做什么,咱们倾心谈一谈,谈完话,我回我的研究所,你继续你们手头的事务,好不好? 刁贺荣如此一来,我们大家都放松了警惕,我心想,算了,破相就破相吧,破个一次半次的相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又不是面对外人,蜜蜂研究所这种奇怪的部门,本来就是研究奇怪事情的,即便我们不破相,总也有别人破相。 刁贺荣见我们情绪有所缓和,招呼道:来来来,大家坐下谈,坐下谈。 于是我们围坐一圈,刁贺荣手指旁边的百十只老鼠对我说道:你既然是个赶虫的?为什么会种花果阵? 这句话又惊到我了,刁贺荣果然不简单,竟然知道花果阵,我正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开口给刁贺荣讲讲我们的故事,柳向晚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说,王得鹿你来,我有话跟你商量。 柳向晚说着话将我拉起身来,走到十数米开外,这时我听到松林之内有响动,其实刁贺荣的同事们根本没有走远,就埋伏在切近,只要我们想跑,他们随时都会采取措施,但我不清楚蜜蜂研究所的战斗力和暗三门中人相比较在什么水平上,不过应该在常规特种部队战斗力之上。 柳向晚小声和我商议道:王得鹿,咱们把实话全说了吧,没准能洗刷我爸爸和哥哥的冤情,刁主任虽然说不插手警察事务,实际上这种研究机构的人都手眼通天,从监狱中调出一个死囚去,只是打声招呼的事儿,相信我,我哥哥曾接触一个特工机构的人员,一个电话能让机场封闭,倒不是说这种人权力很大,只因他们都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几乎可以调动社会上任何资源,我不指望他们能救出我父兄,好歹官面上有个机构能知道我们柳氏集团的冤情也好,咱的事只能和这帮人沟通,对警察们是说不清楚的,你说呢? 我一听柳向晚说的在理,得让他们细细的了解冤情,而且我们有浮来山姥和葛方刚作证人,和蜜蜂研究所的人可以说清此事,有个官面上的机构了解了内情,以后的事情也好处理,到时候动用动用手段,没准能了结柳家的案子。 我点点头道:好的,不过只能让我破相,把我和浮来山姥制贩毒品的事情详细告诉他们,你们的信息能少透露就少透露,如何? 柳向晚说好,我们两个回到众人谈话处,我开口说道:刁主任,我慢慢给你讲讲我的身世和故事吧。 喜得刁贺荣连声说好,对身边的唐双成说道:双成,去!去车上把咱们的锅和茶壶拿来,这里冷,再抱些木柴,生一堆篝火,咱们喝着热茶聊天。让其他人收工吧。 刁贺荣又笑嘻嘻的对我说道:王先生,我职业习惯,这些事,我得做笔录,你没意见吧? 我心道,所有信息都给你讲了,还怕做笔录吗?因此满不在乎的道:你做吧做吧。 刁贺荣又说道:王先生你放心,只要你觉得自己的事都讲完了,咱们就散场,如何? 当时我警惕之心已经丧失殆尽,看刁贺荣那样子,不像憋着坏,等到篝火点起来,煮开了茶,我们人手一个小杯子,一边喝着茶一边开聊。 我在聊天之前,对众人说道:我说就可以了,你们可以随时补充。 大家都明白我的意思,见我和柳向晚出去密谈过几句,知道不该说的不说,我引起的话头,大家才可以七嘴八舌,我没提及的话头不能说。 于是我洋洋洒洒从我十岁那年讲到浮来山姥,当然像黄金童、林慕蝉、张舒望之身世、以及像瓜州之行、坛子师父之类的我都没有讲,掐头去尾,只讲了讲李子豪和老龙团。因为我估计老龙团一战之情形刁贺荣早已从李文强口中得知了,不讲瞒不过去。然后用了两个小时的篇幅讲了柳氏集团制贩毒品冤情始末。 刁贺荣听到关键之处,不时要插嘴问问,比如问道:“这浮来山姥还能找到是吧?”“这东西在哪里?”“能把葛方刚介绍给我聊聊吗?”之类的。 我们都点头应承,凡是涉及柳氏冤案的东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谈到后半夜三点来钟,越发兴致勃勃,柳向晚见刁贺荣问的如此详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最后我们把该说的都说了,刁贺荣意味深长的问柳向晚道:你爸爸和哥哥也是暗三门中人物吗? 柳向晚略一沉思,继而痛快的回答说:对,是,我哥哥会狐术,我爸爸也会。 我知道柳向晚的用意,那意思将父兄说成暗三门中人物或许可以归蜜蜂研究所调查监押,而我们已经将实情和盘托出,有望沉冤昭雪。 刁贺荣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笑呵呵的说道:这样吧,我请你们到我那里住几天。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还有别的事,不能去。 刁贺荣依然温柔的笑着道:那恐怕由不得你们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旗子,迎风晃了晃,我立即感觉头晕目眩,我眼前所有人都晕倒在篝火旁边,紧接着,我也一头栽在地上。 第三百零八章逃跑计划 我再次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房间里,盖着白白的床单,床是实木的,房间顶上有个八九十年代流行的圆形灯,床的对面是副桌椅,橘红色的外漆,地面上铺着木地板,也是橘红色的,旁边还有个衣柜,里面零零散散挂着几只衣架,我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发现还有一个小玄关和一个卫生间,小玄关对面就是门,那门却是个铁门,中间有个传送饭菜的小窗口。 桌子正对的墙上有扇窗户,飘着柔曼的窗帘,典型的九十年代高端装修风格,衣柜上面还挂着一架老式空调。我坐在椅子上,面对小书桌,还有些头疼,就像中了宿酒一样难受。回忆起昨晚之事,颇为后悔,被刁贺荣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黄金童也不熟悉当年的311机构,总之蜜蜂研究所里有能人,刁贺荣那面妖风旗就很厉害,我们喝的茶不大干净,喝完之后并没有异样,但刁贺荣迎风摇动那面妖风旗,就坏了,我们就着了那茶的道门,我也不知晕厥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腹内空空,十分饥饿。 我见桌子上有电话,只有听筒和座机,并没有拨号的按键,就像老式楼宇对讲机,我拿起电话来,里面响有接线音,自己就接线了,响过两声之后,有个轻柔的女声接起电话来,我当即骂道: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万一有人不能住进屋里怎么办? 那女声说道:王先生,欢迎来到蜜蜂研究所,我得到的信息是,你现在可以住进屋内。 我这才想起昨天晚上把我所有的事情都给刁贺荣讲了,女声又说道:如果想吃东西,我们会给你从房间门洞里送进去,明天给你们统一安排体检。 我咆哮道:你们什么意思?我又没犯法,凭什么被关在这里,你们这是关押,限制人身自由有没有?我要见到我的朋友。 女声说道:对不起,我们研究所有规定,你们都是单独居处,不能见面,你的朋友们现在都很好,你放心就是了,如果有问题请向我的领导反馈,我只是个接线员,只负责给你们送日用品,其他的和我说不着。 说完吧嗒就挂了,我气的跳起来,典型的国营单位遗风,态度还不好。我将整个房间搜寻一遍,除了身上的衣裳还在,其余包裹行囊均不见了,鹿骨刀打兽龙筋也被收走了。 我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向外看去,那窗棱子是二十号的钢棍儿,根本不可能拆动,窗外是几株树木,树木一侧就是一座高大的院墙,上面拉着电网。 我向房间上方望去,发现空调边上有个铸铁的通风口,不但有通风之用,里面还有一个监控摄像头,那意思放在铸铁笼口里面,绝对无法拆卸下来,除非有趁手的工具。 我又走到卫生间里,发现也有这么一个通风铁笼,里面有监控摄像头,心中无明业火炎腾腾按捺不住,这么看来,林慕蝉和柳向晚的房间也得是这样了,那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无限春光就这么被人看了去,如何是好?我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可是能想什么办法呢?等着体检的时候把医生打趴下,然后夺门而去?我觉得那办法不妥,既然他们要给我们体检,肯定会有严密的防范措施,体检的情形我能想象的出来,好几个荷枪实弹的高大护卫,簇拥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邪恶医生,说是体检,其实就是拿我们做小白鼠,进行各种实验。 我坐在书桌上安静下来,开始苦苦寻找办法,桌子上有几本书,都是些心灵鸡汤之类的,有助于在这里排解郁闷。桌子上的笔筒里还有几只笔,且有一只毛笔,桌子的抽屉里有很多纸张,难道是留给我们写遗书之用?看得出来,蜜蜂研究所是不怕我们自杀的,因为暗三门中人,都身怀异术,如果想自杀,再严密的防范措施都白搭,所以这里不防范关押人员自杀,只是防范关押人员逃出去。 要说这蜜蜂研究所是个混蛋机构,也不对,站在全人类的角度讲,他们研究我们无可厚非,不关押起来谁又能好好跟他们配合呢?所以站的角度不同,我们的诉求就不同,我的诉求就是逃出去。 我一遍一遍的回忆昨晚说过的话,好在瓜州之行是一句都没提。我翻了翻身上的口袋,忽然在口袋缝隙之中,摸到黏糊糊的一点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朱砂泥,有指甲盖大小,我随身口袋之中曾经装过朱砂泥,因为那东西装在百宝囊里污染符纸。 我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毛笔,计上心来,得亏没给刁贺荣讲起我们瓜州之行,留了一手,他不知道我会惊雷遁,一个完美的计划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计划是这样的,我用桌上的毛笔蘸了朱砂泥画一张惊雷遁的符咒,贴在自己脑门上,然后我就不动声色了,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声音,监控的那一头肯定以为我不知用什么办法逃走了,定然会有人打开房门查看,这个时候他们认定我已离开,不会带众多安保人员,堵住我的房间门,只要他们进来,我就夺门而出,让他们猝不及防,当然跑出这个房间,并不一定能跑出整个蜜蜂研究所,可是总得走一步算一步。如果计划得逞,我也不能只顾着自己逃跑,还要去救人,只要想办法找到我的辎重所在,我就和蜜蜂研究所拼了。 我的朋友们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们总要想办法的,这会在想办法逃跑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当下自己计议已定,我从卫生间里取了一点水,回到房间把椅子搬了搬,背对着监控摄像头,从抽屉拿出纸张裁好,提了那只毛笔出来,蘸上指甲盖大小的朱砂泥,开始认认真真的画惊雷遁符,画好之后,我将符咒翻转过来,扣在桌子上,拿起电话来,等待接线。 这种事情要让对方知道,才有效果,他们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目不转睛的盯着监控看我,二十分钟看一次就算不错了,万一好几个小时看我一次,我的惊雷遁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 故而我先刺激一下接线员。电话通音之后,接线员说道:什么事?是要吃东西还是要洗漱用具? 不用问,我的同伴们肯定打电话要东西吃,要洗漱用具了。我在电话里说道:我不要那些个东西,我只是想问问你,咱们蜜蜂研究所附近有没有特色小吃啊?我得出去溜达溜达。 接线员尖酸的说道:没听说你们暗三门中人都是些意淫大师啊,你慢慢做梦吧,不要东西,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怕她挂电话,急忙说道:两分钟之后,请看监控我是怎么逃出去的。 说完我快速扣了电话,将刚刚画的惊雷遁符咒贴在自己脑门上,掐着口诀,隐了身形。对方肯定会看监控的。 我呆呆的在屋中站立许久,忽然想起一件事,心中暗暗害怕,他们的监控摄像,不会有红外感应吧?但愿不会吧,我心中默祝:千万不能有红外摄像头。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但红外摄像头他们却曾用过,只是我的这个房间没有安装,因为事后我得知,就在年前,这里曾羁押这几个地底人,说是某大型煤矿,挖煤时从煤层里挖出来一群地底人形生物,捉了七个之多,全部关押在这里,当时用的全是红外摄像头,竟然监控不到地底人,因为那些人型生物体温随周围环境变化,故而蜜蜂研究所这一层房间,全部换了普通摄像头。 我不可能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的份上。十分钟后,我听到房间外走廊里,脚步沉重,有两人说话声,我静悄悄的走到卫生间门口站定,卫生间的门和房间铁门呈一个直角,两个门洞中间只有一根柱子,只要有人推门进房间,我就冲出去。 我听到门口有两人在说话,一个声音说道:老师,他怎么好端端就不见了呢?十分钟前我刚刚通过监控看了看他情况,那时候他刚刚醒,还暴跳如雷的样子,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莫非会穿墙术? 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穿墙术也不行,咱们的墙里都贴着老君符,穿墙术也过不去,先别说话了。 我一听那声音,知道是刁贺荣和他学生唐双成,监控里看不到我,两人亲自来查看情况,看来他们是一对一负责制,谁的项目谁负责,很显然我是刁贺荣的课题项目。 紧接着门外叮当乱响,那是在开铁门,听那声音就知道这铁门开起来十分繁琐,过了一会铁门打开,那铁门非常厚重,唐双成在外面使劲的推着。 那个门缝足够我冲出去了,但没见到外面情形我不敢冒然行动,我不断的嘱咐自己,这个时候要镇静,要镇静,千万不能慌乱,确定门外没有别的消息埋伏才可以夺门而出。 门完全打开之后,我看清了只有刁贺荣和唐双成两人站在门口,唐双成手里还提着我的打兽龙筋,貌似他刚刚在研究我这件东西是什么材质。师生两人并肩堵在门口,没有着急进来,因为刁贺荣的对讲机响了,一个声音在里面传来,刁主任刁主任,不好了,不好了,四监室那个柳向晚逃出来了。 第三百零九章仇人相见 我一听柳向晚跑了,心中大喜,柳向晚第一个跑出来并不奇怪,她会狐术迷人,肯定是让人给她送东西吃,然后打开门上窗口的时候,将人迷住,然后让被迷之人给她开了门锁。 刁贺荣在对讲机中说了声收到,立即对唐双成说:你先进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看看王得鹿是怎么逃跑的,我下去看看,那个女的不知用什么方法出来了。 刁贺荣说完匆匆离开,我盯着唐双成手里的打兽龙筋,心道,我得先把这东西抢过来,要不然手上没有家伙,和这帮人硬干是行不通的,毕竟对方人多,有道是好汉难敌四手。 唐双成一步闪进房间,先往卫生间里扫了一眼,我当时很紧张,因为就站在门口内侧,一进来就会撞到我,好在他没有进来,见卫生间内没有人,径自穿过小玄关,向房间走去,我高抬脚轻落地,慢慢尾随其后,见打兽龙筋在他手里盘成圈儿提着,上前攥住了龙筋耷拉下来的精钢爪。 此时唐双成在房间中站定,我使劲将精钢爪一拉,龙筋被我拉长,吱啦一声电火花闪过,唐双成被电晕在了地上。 我将龙筋从他手上解下来,提着龙筋夺门而去,认准刚才刁贺荣离去的道路,快步追来,追到楼梯口处,发现刁贺荣刚要上楼梯,我才意识到我所在的房间是一楼,这里还有二楼,是一栋二层小楼,而且就楼梯上的水磨石来看,这栋楼最晚建于九十年代,因为再往后就不流行水磨石了,我悄悄跟定刁贺荣上楼,一言不发。 上得二楼一看,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铁门大开,透出房间内的灯光来,在另一个房间门口挤着六七个人,围定一个女人,正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那六七个人身上都荷枪实弹,眼神痴迷,呆呆的看着柳向晚,有三个护卫正在摸索柳向晚的身体,还有一个护卫正聚精会神的开另一扇房门复杂的锁,柳向晚浑然不顾几个男人的摸索,因为男人被其迷心之后,自然发春,此时的柳向晚没有办法,被摸索着强似被这些男人再次抓进房间。 柳向晚不断的催促开门那位快点快点,发现刁贺荣上来,柳向晚准备再迷了刁贺荣。 我看不得刁贺荣这种半截老头去摸索柳向晚,最最起码那几个护卫,身材挺拔,长相英俊,柳向晚吃点亏,还不算是太大,刁贺荣头顶都秃了,那副情景我没法入眼。 我跟在刁贺荣身后,见刁贺荣从自己怀中掏东西,可能又是妖风旗,我怕柳向晚喝过这里给的水了,里面肯定有与昨晚茶中相同的药物,喝了之后无色无味,妖风旗一举就晕。 我当机立断,在刁贺荣身后扬手就是一鞭,电火花之下,刁贺荣立即瘫倒在走廊的角落里,但没有电晕,我又补了两鞭,刁贺荣被电晕了过去。 在掐惊雷遁诀的空当,我大喊一声,柳向晚你闪开。柳向晚见刁贺荣身上电火花直冒,有没见着人影,就知道是我出来了,闻听我叫她闪开,她慌忙挣脱了众人的咸猪手,我上去噼里啪啦一通猛鞭,将那几个护卫都电晕了过去,只留下那个开门的,那人迷迷瞪瞪的,心下糊涂,好不容易将那扇铁门打开,我迫不及待的将厚重的门推开一条缝,里面的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黄金童。黄金童一出门就叫道,快跟我来,王得鹿你殿后,来人你就打。 急乎乎的说完,拉住柳向晚迷住的那个护卫就走,哪里拉得动,非得是柳向晚跑,那护卫才跟着跑。我一边跟定黄金童下楼,一边喊道:黄哥,咱们是不是先救出其他人再跑? 黄金童说道:咱们先把辎重取来,我知道在哪里放着。 黄金童话音刚落,整栋楼里警报忽然响了,我估计一会他们得全部出动,来捉我们三个。柳向晚问黄金童道:你怎么知道咱们的辎重在那个房间?来时我什么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 黄金童说道:前天晚上,你们就知道免费的茶好喝,喝的太多,所以昏迷时间长,我喝得少,到了这里就有意识了,但全身被捆着,生铁孩也不在同一辆车上,你们的辎重都在地下一层,在f3房间,我亲耳听到蜜蜂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说要送下去的,生铁孩我一直没见着。先取了咱的虫,干这帮龟孙儿。 我心道,也只好如此了,原来黄金童不喜欢喝茶,他胃不好,喝多了腌心,是以只喝了一两杯,权当暖暖手,故而醒的就早。 这栋老式楼房,并没有电梯之类,全部是楼梯,我们快步下楼,地下一层楼梯口处,堵着四个护卫,手中端着麻醉枪,冲黄金童就要射击,黄金童急忙把身后被柳向晚迷住的护卫拉至身前挡住,那可怜的护卫身中四只麻醉针,须臾即倒,与此同时柳向晚瞪眼迷人,重新迷住那四个护卫。 我快步上前,用打兽龙筋悉数电倒了,黄金童解下身中麻醉枪那个护卫的钥匙,我们匆匆闯进地下一层,这栋楼很小,每层只有六个房间,地下一层六个门全部紧锁着,黄金童略走几步找到了f3房间号,迅速从钥匙串中找出f3的钥匙,好在地下一层的铁门和上面房间的门不一样,只有一个锁眼,黄金童开门一看,那房间内部很大,中间一个铁栅栏将房间隔成两半,栅栏里面是我们的辎重,外面有一张类似医院手术台的东西,两个医生正在手术台一侧忙碌,我见山坠子横躺在手术台上,全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 当即一声怒喝,也顾不得惊雷遁这个道门了,上前几鞭,将两个白大褂电晕过去,开始去拔山坠子身上的管子和电极贴,将山坠子放下来,回眼一看,黄金童正在开那铁栅栏门。 铁门打开之后,我们所有的辎重都在里面,我急忙将自己龟甲百兽囊背在身上,放出变天吼,然后和黄金童去救其他人,柳向晚留下看护辎重,我将打兽龙筋扔给她,自己插了鹿骨刀,黄金童叫唤生铁孩,一起去救人,原来刁贺荣知道不能让生铁孩和黄金童同车,怕发生意外,但生铁孩被运回来之后,还是和我们的辎重放在了一起。 因为这栋二层建筑,有大铁门的房间总共是十二间,我们在外面敲敲门,黄金童大喊自己是黄金童,里面如果有回音,就将那扇铁门打开。奇怪的是,我们在楼层中肆意妄为,并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我们,难道一个蜜蜂研究所只有这么几个人?都被我打到了?我觉得不大可能。 张舒望、林慕蝉、韦绿被陆续救了出来,我们齐聚到地下一层,大家互相问安,确保谁都没有受伤,醒来后谁也没有吃蜜蜂研究所的东西,更没有喝蜜蜂研究所的水。 然后大家将自己的包裹栓束在身上,唯一的不良感觉,就是饿,我们好像昏迷很久了,栓束完包裹,大家开始商议,为什么后来没人阻挠我们救人。难道这个蜜蜂研究所只有这么多人? 林慕蝉说道:我估计他们不会在这旧楼里和我们贴身肉搏,很可能会在楼外大门口位置布置一些人力,或者布置很多陷阱,我们一出门就被擒,总之他们以不让我们逃出这栋楼为目的。 我说道:那咱们就开打,但记住一点,在这里不能下杀手,点到为止。 黄金童笑道:王得鹿你别高抬自己了,浮来山姥咱们都没忍心杀死,何况这里,咱们就不是那种能见血的人。 柳向晚点点头道:那咱们先到一楼大厅看看情况,然后再想办法。 我们都知道柳向晚心急如焚,不敢怠慢,立即爬上一楼,楼道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猜想,刚才警报响过之后,蜜蜂研究所必然如林慕蝉猜测的那样,在楼外密密麻麻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护卫和工作人员,严防死守,不让我们出去。 我们在大门口站定,透过大楼的玻璃门往外观瞧,楼外竟然也空无一人,是个空空荡荡的普通小院,有假山,有鱼池,还有一个布满了葡萄藤的防腐木小走廊,葡萄藤枯黄没有生机,毕竟还没到早春抽枝发芽的时节,看样子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单位院落,外面连一辆车都没有,让我们吃惊不小,院落南面还有一栋二层小楼,那小楼下面有扇大门大开着。 一见此景,大家面面相觑,张舒望说道:莫不是给咱们摆了一个空城计? 黄金童摇摇头道:不会不会,一定另有玄机,这帮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这是全国非自然现象研究机构,他们什么人没见过,就这点伎俩,怎能在非自然圈里横行霸道?让暗三门闻风丧胆,都躲着走? 柳向晚急道:不管怎样,咱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我出去看看。 因为我们实在观察不出院中异象,只得先走进院中再做观察。 我们一行人推门而出,刚下台阶,只见南面那栋楼大门内走出一个老和尚来,面相凶恶,对我们说道:诸位哪里去?我正要给你们介绍几个新邻居,咱们回屋聊聊吧。 说着向身后一招手,闪出三个人来,其中两个我不认识,但走在最前头那个,扒了他皮我也认得他骨头,那人正是辽东大法师,脖子上缠着雪玲珑,紧接着柳向晚忽然大哭起来,哭喊道:爸爸、哥哥! 第三百一十章再战辽东大法师 我面对眼前的场景,十分惊骇,脑子嗡了一下,稍稍平复一下心情,理出了头绪,我昏迷已有两天了,这两天时间,蜜蜂研究所做了很多事,前夜和刁贺荣师徒喝茶,刁贺荣问柳向晚,其父兄是不是暗三门内之人,柳向晚耍了个小聪明,说是暗三门内的,且会狐术,将自己熟知的一套道门讲出来,如果刁贺荣不信的时候,柳向晚可以亲为其演示。这是柳向晚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事情的发展完全按照柳向晚的预测,蜜蜂研究所是研究异能人士的,刁贺荣千方百计的搜寻暗三门人物,进行羁押观察,听闻柳向晚父兄会狐术岂有不动心之理。当夜就联络看守所方面,要提走柳氏父子。 当然若不是刚刚考察了我们的花果阵,看见我在集鼠,柳向晚冒然找到刁贺荣红口白牙一说,刁贺荣是不会相信柳向晚的,特殊的环境,特殊的事件让柳向晚这个小聪明得逞。蜜蜂研究所的前身是311,其动用社会资源能力是相当可怕的,各部门都要给其开绿灯,他们顺利的将柳向晚父兄从看守所提走,押送到了蜜蜂研究所,当然以后该出庭出庭,该法判法判,但羁押地点一律改在了蜜蜂研究所,相对于监狱来讲,蜜蜂研究所的设施和伙食,算得上是天堂了。 我估计蜜蜂研究所还有工作人员在想办法捉浮来山姥,凡是那晚上我口中提到的异物,他们肯定会尽力搜取。如此一来,省得我们看守所拘人,柳向晚轻而易举的见到了父兄,只要我们能在此院之中,将蜜蜂研究的人全部制伏,就可以带着柳向晚父兄一路有说有笑,扬长而去,省了不少事。 但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的出现,实在出乎我预料,此事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蜜蜂研究所的实力,不同凡响。瓜力士号称没人破的了花果阵,没人打得开戍夜瓜,如今辽东大法师却好端端的站在面前,我上下打量了那个和尚一眼,很显然,这两天我的花果阵遭此和尚洗劫,其手段之高,远超我预料,至少鸿蒙老道是没有办法打开戍夜瓜的,眼前妖僧却能轻易的破了花果阵,细思极恐,我背后微微生起寒意。论及轻易二字,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两天的时间救出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还不算路上耽搁,说明此僧去了花果阵即破了花果阵,可怜我辛苦几月的基业,毁于一旦。唯一聊以自慰的是,不见玉蕊妇人被抬来,说明她早已跑掉。 而且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低眉顺眼的跟着眼前妖僧回到蜜蜂研究所,说明已经被其制伏,当年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何其骁勇,不是用计,谁胜谁负都在渺茫之间,被此僧三拳两脚打的扁扁的服,如何不忌惮? 想来蜜蜂研究所之所以傲视暗三门,捉人羁押来研究,自有其一班卖命之人,这些人肯定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谁敢在安三门深处,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破相之事。 后来,我在紫云山遇到邢连长,方知蜜蜂研究所仗此妖僧之力,横行暗三门江湖近二十年,黄金童坐牢之时311高层有机会接触到此僧,再后来根据此僧意见,改名蜜蜂研究所,此人相当了得。 柳兆和见到柳向晚,早已乱了分寸,哭道:绿翘,你也被捕了吗?咱们家算是全完了。说着只顾呜呜的哭,我多瞧了老头两眼,皮肤白净,慈眉善目,一看就知道富家子弟,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虽然商海沉浮,也有些扯拌之事,但自打他出生基业已成,没有太操过心。老爷子继续哭道:你没让你妈知道这事吧,我说的是出国玩段时间,她有心脏病,千万别让她知道,瞒过几时算几时…… 怪不得柳向晚此次出来从来没提及从妈妈那里获取帮助,原来是身体有恙之故。 柳向晨也泪眼朦胧,但没哭的和他父亲那样,一眼望去,此人书生意气,颇有胡适遗风,文质彬彬,举止中和,又不乏城府,开口问柳向晚说: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 柳向晚很想冲上去抱住痛哭一回,因妖僧在其父兄之侧,不敢少动,其父兄脚上有镣铐,行动不便,所以柳向晚站在我身边哭诉道:哥哥,这里是蜜蜂研究所。 柳向晨闻声一愣,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移监在蜜蜂研究所这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单位,十分费解,也不知道妹妹何以行动自由,刚要开口说话,辽东大法师叫道:王得鹿,咱们又见面了,你没想到吧? 我说道:呵呵,不急,先让你出来风凉段时间,这不我又要收你回去。 辽东大法师怒道:王得鹿,你个无信小儿,今天咱们该算算账了。 我笑道:辽东大法师,说话留神大风掀了天灵盖,和我算账,你个手下败将。 那和尚,打了一个揖手,朗声说道:弥陀佛,辽东法师,对面王得鹿和你什么关系? 一指柳向晚又说道:那女子又是什么人? 辽东大法师说道:对面王得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对面女子是他姘头。一对狗男女。 柳兆和和柳向晨闻听此言,颇为震撼,姘头二字他们是听的懂的,专指有不正当关系的男女,急的柳兆和慌忙上下打量我。 我心中那个气,哪就是我姘头了,只因我降服辽东大法师之前,有段时间和柳向晚有鹊玉之劫,被辽东大法师打听了去,误以为我和柳向晚是一对儿。封在戍夜瓜中多日,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偷眼去看林慕蝉,林慕蝉佯装不看我,装作没事人一样,我刚刚和林慕蝉修复一些关系,被辽东大法师一句话,全给我毁了,我叫道:辽东小老儿,咱们见个真招吧。 辽东大法师却回头和那和尚耳语几句,和尚听后哈哈大笑:那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各成强手段可也,我不插手。 说话之间,那和尚拉着柳向晚的父兄到院中一角站定,此时柳向晚无心恋战,试探着往父兄那边走,见那凶僧并无异议,终于扑倒在父兄怀中,三人抱头痛哭。和尚只是微闭着双眼,数着自己的人顶骨数珠。 黄金童冲和尚叫道:秃驴,我问你,你是不是给蜜蜂研究所做事?好好的出家人,怎么如此不依本分,还是撞钟念经的正经,掺和什么红尘事务…… 黄金童喋喋不休一番痛骂,那和尚也只是眯缝着双眼不言语。 我对林慕蝉等人说道:今天这一仗,不用你们帮忙,我和辽东大法师做个了断,省的他日后天天缠着我,你们谁也不要动手,我自己斗他和雪玲珑。 林慕蝉轻轻说道:能行吗? 我说道:放心吧,没事,当日斗他时,有几头虫?现在几头?我心里有数。 张舒望见我独斗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怕我有失,说道:不要逞年轻人意气,咱们人多…… 黄金童拉住他胳膊打断他道:我说师父你怎么这么愚呢,旁边观阵,你又不是不能动手,不行再说。 说着话,黄金童将张舒望等人拉到圈外,给我们让出一片空地。 这么多战阵经历过来,我深知暗三门赌斗,先下手为强,谁的道门占了先机,谁就有八成胜算。 就在黄金童拉扯众人的当口,我先用丛芒灭了虫法,你雪玲珑再厉害,灭虫法之后就等着被吃吧,变天吼很久没有喂了。 变天吼见到雪玲珑,也是两眼放光,但变天吼还不能冲上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灭了异术之法,当下我给变天吼伸出三个指头,变天吼朝天一吼,辽东大法师的道门也用不得了。 而辽东大法师还在琢磨着此战如何打,慢腾腾的从脖子上解下雪玲珑,要放在地上,雪玲珑见了变天吼肝都颤,根本就不敢下来,场面十分尴尬,我身后众人一见,都笑了。放心大胆的让我单打独斗。异物非人,人有精神支撑,有些时候明知自己害怕,偏向虎山行,异物不同,虽有人之神识,但毕竟无有灵魄,故而,异物败给某物,再见之时,气力自先泄了一般,战战兢兢,不敢与斗。 我将石鳞兽和惶惶雀也放了出来,血煞珠就算了,我怕把辽东大法师吓的不敢打了。 我做了个演虫的手势,那意思,小虫们随便打吧,一声令下,辽东大法师见我如见鬼魅,哇呀大叫起来,变天吼冲上辽东大法师脖子处,一口叼住了雪玲珑,撕下来就吃。 山坠子刚才被插了许多管子,却并没有元气之伤,上前一个狼扑,扑倒了辽东大法师,石鳞兽紧跟其后,给他吐了一个泡泡,辽东大法师被轻而易举的收进泡泡之内。 我对辽东大法师哈哈大笑道:你当我是当日之王得鹿吗?听过一句话没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在我手底下走不下三个回合了。 与老龙团这么多战阵经历下来,一者我琢磨出了打架的窍门,二来手下虫确实给力,三者,我不害怕你,沉着应战,这也很重要。当日之劲敌,此刻也只在三拳两脚之间。 那在角落里掐着人骨数珠的老僧,此时不再微闭双眼,而是圆睁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吃惊之状,写满了一脸。 我回身问众人,怎么处置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是杀是留? 其实我心里有意收了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因为此二者对我不再构成致命威胁,我能威住他们。 之所以问我的伙伴,是因为他们肯定主张不杀,果不其然,大家都说,再做计议吧。我仰头问辽东大法师:怎么样,你要是服了,我给你一条生路。 不想那老僧见状,叫道:王得鹿你好狂啊? 我瞪了一眼老僧,叫道:看我干啥,再看连你一块办! 第三百一十一章有相禅师 之所以我如此狂傲,是因为我明白,这一仗是非干不可的,想要逃出蜜蜂研究所不是请客吃饭,老僧已经默认了自己受雇于蜜蜂研究所,各为其主。 好在所内其他人员也不来参与我们的争斗,知道我们邪乎,普通手段对我们不好使,要嘛一枪把我们干掉,要嘛眼睁睁看着我们逃走,想控制住我们比较困难,所以蜜蜂研究所处理这种事情一般用暗三门的雇佣人员,以暗打暗,便于行事。 老凶僧刚才允许辽东大法师和我赌斗,目的是为了看看我的手段,这一节我没有考虑到,但早晚是要开打,顾不得许多。 我有意收编辽东大法师,这个时候辽东大法师脑子开窍了,跟着我走,会有自由的生活,如果进了蜜蜂研究所,能老死在这里。顶多过几年表现好点,研究所针对他研究的差不多了,或许会放出来给眼前这个老凶僧做个助手之类的,这是最好的出路,辽东大法师不傻,也毫无底线,竟在石鳞兽的水泡之中,磕头如捣蒜,让我放他一条生路,今后跟着我混。 老凶僧恶狠狠瞪了辽东大法师一眼,辽东大法师看了看老凶僧,又看了看我,遂不言语,静观我们之间的战斗,谁赢了他就得听谁的,当然此时辽东大法师知道自己不是我对手,非常希望我能赢,至少届时我能将其带离这个地方,他完全有机会伺机逃跑,主意早就想好了。 我冲着老凶僧拱一拱手,说道,我不打无名之辈,你报个名号吧。 老凶僧目光锐利,瞪着我说道:王得鹿,捂好你的天灵盖,说出我名字来,怕把你天灵盖吓飞了。我是有相禅师。 有相禅师?我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当年鲁虾蟆给我讲暗三门活跃的人物,没有提及什么禅师,我回头看看伙伴们,也都摇了摇头,我扑哧一笑,冲有相禅师说道:好大的名头,我没听说过。 话一出口,猛然想起浮来山姥说它认识无相禅师,这里又冒出个有相禅师,无相禅师跟着李自豪,想来不是什么好人,有相禅师没准和无相禅师是哥们,因为我说道:好吧好吧,不管你叫什么,我问你,你认识无相禅师吗? 有相禅师吃惊的看我一看,说道:你认识我师兄? 我摇摇头道:不认识,只是那天走在街上,看两条狗打架,无意中从狗嘴里听来的,原来是你师兄啊,失敬失敬。 有相禅师恼羞成怒,一抖宽大的僧袍,伸出手掌,举掌向天,柳向晚离有相禅师最近,我和有相禅师对话之时,柳向晚停止了拥抱痛哭,将自己吞吐兽的袋子解开,见有相禅师抖手向天,使吞吐兽一口恶风吹去,有相禅师正好站在南面楼下门口处,那一阵狂风,将有相禅师吹进了南面楼中,不见了踪影。对面楼上的窗户,全被风吹碎了,那楼宇都好似晃了两晃。 柳向晚父兄见了大骇,不知道柳向晚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手,柳向晚大叫道:还不快走。 我还在想,有相禅师如此不经打?一口风就吹跑了?正疑惑之间,柳向晚话音落地,忽的一个人影,从对面门中闪出来,快步抢到柳向晚身边,那正是有相禅师,就在风起之际使了手段,不知其怎么从大风中回来的。 刚才变天吼在院子之中种了灭术法的吼音,在院子之中有相禅师是用不了道门的,但吞吐兽一口风将有相禅师吹到南面楼中,他就能动用道门,因为变天吼的灭法吼声不传隔山,即隔了一层墙就失去效果。 有相禅师一入楼内,即能用自己手段将身形从飓风之中拽回,飘忽至门前,倒不想在门口停住身躯,怎奈在院子中,他那移形换影的手段就无法运用了。 有相禅师只得快步抢出门来,我用丛芒拿他,他竟浑然不顾,虽然是个老头,身手却极其敏捷,两步抢到柳向晚身边,用他那宽大的袍袖,冲着柳向晚面门打去,柳向晚低头一躲,袍袖扫脸而过,柳向晚竟然弯腰屈背再也站不起来,张口打叫:我动不了了,你们快上。 我一看柳向晚那姿势就知道她身体已然僵住,因为那姿势太累人了,有相禅师又在柳兆和和柳向晨面前大舞袍袖,须臾之间,二人也动不了了,柳向晚用起狐术来,有相禅师放佛知道柳向晚会狐术一样,从自己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柳向晚照一照,柳向晚的面容就在那面小镜子之中,一动不动,就像是镶嵌有柳向晚照片的小镜框一样,我忽然意识到有相法师所用并不是自家道门手段,他用的是宝器之术,真正的宝器,是能打架的。其手中镜子,身上僧袍都是宝器,不比凡品。镜子照了柳向晚,将她狐术抵消殆尽。僧袍可以让人身体僵硬,身上还有个物件,替代了他承受丛芒的虫法,这是个劲敌。 黄金童招呼生铁孩往上冲,生铁孩挥动铁拳直扑有相禅师,不想有相禅师袍袖一抖,从生铁孩身上拂过,生铁孩嘎吱一声停在地上不动了。 我当时略一琢磨,此恶僧手段不俗,仗着一身宝器,不怕我灭他道门,也不怕虫拿他,我有意放出小青龙,怕恶僧宝器厉害,不能速达,为了速战速决,干脆请出血煞珠。张舒望祭起飞石毒针来,朝有相禅师打去,说实话,张舒望不敢真扎他,毕竟他是个活人,杀人的事我们不敢做。 但张舒望随后发现,那毒针根本就扎不进有相禅师的僧袍,有相禅师只用僧袍遮住脸面,便不怕张舒望飞石来打,我疾呼林慕蝉道:给我让出几分钟时间。 林慕蝉会意,展翅腾空,柳氏父子见了,若不是身体僵住,此时此刻估计早已瘫软在地,林慕蝉腾空之后,并没有直入云霄再俯冲下来,因为此地不是旷野,谁知道这座蜜蜂研究所到底在什么位置?不排除居处闹市的可能,这帮研究人员脑洞都出奇的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将研究所设在繁华地带,属于灯下黑。因为透过那高墙隐约可见外面高楼参天。 林慕蝉只飞在两人来高,倒挂神农古镰,直扑有相禅师,林慕蝉也看出来了,有相禅师那一领僧袍是件宝衣,自己的古镰不一定割得透,但有相禅师的头颅还是露在外面的,林慕蝉只把古镰挂其脖颈,有相禅师身手敏捷,左躲右闪,不让林慕蝉得逞,但暂时被林慕蝉缠住,他压根就没想到林慕蝉可以飞,一柄古镰寒光闪闪,其实林慕蝉并不想刮死有相禅师,在有相禅师不能使用自身道门的情况下,林慕蝉有能力一镰刀将其杀死,因为地方狭小,林慕蝉还得考虑转弯问题,所以不敢飞快,倘若这是野外,有相禅师不死也要受重伤。 当然制服是回事,杀死是另一回事,我们没有杀掉有相禅师的心思,虽说有相禅师毁了我们的家园,但终究不同于血海深仇,家园可以另建,人命只有一条。 我不敢怠慢,慌忙从百宝囊里掏出几张演虫符来,打开龟甲百兽囊的袋口,烧符请血煞珠,第一张没成功,我习惯性的烧第二张,就我之前的经验判断,没有三五张,是请不动血煞珠的,没想到这次血煞珠太给面子,烧到第二张,立即就出来了,我慌忙一跳,差点扫到我的脚。 血煞珠出来之后就绕着龟甲百兽囊转圈,我再次烧演虫符,让它去缠住有相禅师,因为院子空间太狭小,若林慕蝉速度太快,很容易撞上楼宇的墙面,速度太慢更容易给有相禅师用袍袖触碰,故而也是一番苦战。 我连续烧了四张演虫符,血煞珠呼的一下向有相禅师飞去,有相禅师吃了一惊,看见血煞珠飞来,倒吸一口凉气,我也倒吸一口凉气,有相禅师千万不要莽撞,去打这血煞珠,那会死的很惨。 结果发现有相禅师不傻,见到血煞珠之后,慌忙往后退,又要提防林慕蝉飞袭。林慕蝉一见血煞珠忽然射出,便不再攻击有相禅师,飞落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要她短距离飞行,无疑是最累的,林慕蝉飞起来,要的就是速度,在小环境内,折腾不开。 有相禅师知道血煞珠可能不同于凡物,只是躲闪,但被血煞珠追上,绕着有相禅师转圈,一圈圈的速度非常快,嗡嗡带风,有相禅师知道此珠诡异,没敢触碰,看的出是老江湖身量,他先掏出胸前小镜子来照血煞珠,将血煞珠的影相照进小镜子里,那小镜子就像个照相机,把柳向晚的头像换成了血煞珠,换像之后小镜子嗡嗡乱颤,忽然碎在了有相禅师手中,有相禅师大为惊骇,顿足不已,我虽然不知道那小镜子是何方宝器,却知道那镜子极是厉害,照了小影之后,对方就不能对镜子主人作法,然而照了血煞珠,却碎了。 我见有相禅师脸色煞白,当时计上心来,借机吓唬吓唬有相禅师。 第三百一十二章王得鹿消失 我对他说道:老秃驴,就你这点三脚猫的道行别在我面前丢人了,鲁班门前耍大刀,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有相禅师一时间蒙了,很显然他不知道血煞珠为何物,当初只当是我的所释放的宝器,加以防范,不想血煞珠如此骁勇,用小镜子照了照,镜子就碎了,有相禅师闯过多少暗三门码头,岂能不知道锅是铁打的,当时便吓得不敢少动,惊慌不已。 其实我也黔驴技穷了,使虫大体分三段,第一段,是能让虫来去自如,指哪去哪,第二段是能让虫做些稍微复杂的事情,比如让血煞珠缠住有相禅师,第三段才是让虫能够杀伐。因为杀机是决志,面对一般的虫,我不需要刻意训练其决志,但血煞珠不同,如今只赶得它大半,想要指挥其杀伐,很有些难度,不是烧多少演虫符的事。所以我困住有相禅师之后,也不能将其制伏,总不能杀死他,石鳞兽就在我脚底下,吐个泡泡倒是能将有相禅师封住,可血煞珠必然被收在泡泡之中,要说山坠子或者变天吼,还能和石鳞兽打打配合,血煞珠不同,万一恼怒了,给石鳞兽来一下,石鳞兽就挂了,所以我也不想去冒这个不必要的险。 故而只能言语吓唬。让他云里雾里,感觉我是高人中的高人,手段深不可测。 当下我对其说道:老秃驴,我这是诛仙豆儿,甭说是你,就是仙人下凡我也杀他个人仰马翻,当然杀死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没等我说完,黄金童冲有相禅师叫道:少废话,把你身上的衣服宝器都给我脱了,你要是不脱,我们就先杀了你,自己动手,要是配合点,哄得大爷们高兴,没准饶你一条性命。 有相禅师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我佯装恶狠的对其说道:你再说一遍我听听。这几个字被我说的咬牙切齿,目不转睛的盯着有相禅师,我十分清楚当时他拿我没辙,其实我拿他也没辙,那时候赌的就是心理,就看那老秃驴害不害怕,反正我是不害怕,大不了血煞珠我不要了,留在他身边转着玩。 有相禅师十分清楚自己处境,手段道门在院中运用不出来,自己的宝器不多,面对那珠子瞬间毁了一件,虽说不知血煞珠来历,但那股强烈的虫异之气,他是能感觉到的。可能他平生没有感觉过如此强烈之气。有相禅师没有资本再和我斗下去,可能他还有许多宝器,却未带在身上,如果准备充分,我们胜负可能分不这么快,此次他输在轻敌上,在花果阵中救出了辽东大法师,辽东大法师肯定给他讲过我的情况,有相禅师误以为我和辽东大法师还在同一个档次,故而轻心,无备作战,所以吃亏。 我和有相禅师目光相对,达半分钟之久,我忽然耳根痒痒,一抬手想挠挠,有相禅师见状,慌忙开口道:好王得鹿我记住你了,山不转水转,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总有拿住你的那一天。 说着开始解僧袍的扣子,我见那情形,忍住痒痒,没敢去挠,心下计较,只要对方知道害怕就好,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有相禅师脱下僧袍,随手扔在地上,就在掉落过程中,被转圈的血煞珠吱啦一声烧灼而过,在僧袍上穿了一个橄榄球大小的洞,有相禅师心疼的大叫一声:我的豹尾袍。 看得出来有相禅师极其心疼,我不知道豹尾袍出自何方,因为这一战,大体知道其异用,虽然极其坚韧,却当不得血煞珠。那豹尾衣一落地,我才发现,原来衣服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有相禅师内里穿着贴身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个物件,却是一块猼訑骨坠,猼訑之为物,不光虫书有记载,山海经也有收录,猼訑者,乃基山自产之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佩之不畏。虫书补充记载道,猼訑之骨,色如红枣,坠以绿斑,佩之能替无妄之伤。这种骨头很好辨认,首先是一段骨头,然后颜色枣红,上面如湘妃竹一般点点斑斑,却是绿色的,有相禅师脖子上那块正是此骨。 有相禅师并不想摘下那块骨头,我叫道:老秃驴把你脖子上那块猼訑骨头给我摘下来,我瞅瞅。 有相禅师见我认得那骨头,心中惊于我博物之广,没有办法,将那骨头摘了下来,怕再被血煞珠撞碎了,远远的扔了出去。 黄金童叫道,老秃驴,继续脱,看看还有什么值钱东西。 当时有相禅师只剩下贴身保暖秋衣裤,根本就藏不住东西,闻听黄金童言语,脸色大红,咬牙切齿说道:人死不过头点地,不要欺人太甚。 我猜想这老和尚可能没有穿内裤,脱了之后就光着身子了,想了想也不能把他逼急了,万一一头撞死在血煞珠上,我岂不是间接杀人,那样不好,因此慢悠悠说道:嗯,算了,即便你还有宝器,藏在内衣里面,也是个不爽利的人,我还嫌脏呢,不要不要。 气的有相禅师吹胡子瞪眼,但始终没敢碰触血煞珠。有相禅师心理防线被我击溃,三宝毁了一宝,剩下两宝都扔了出来,我便不怕他。 接下来我要收取血煞珠,别看放出来时烧符烧巧了,收可不一定很顺利,万一露怯,有相禅师能在心中种下根儿,有朝一日必然伺机报复,只有让他误以为我手段远远高于他,我才有可能免受其骚扰。 黄金童跑去将有相禅师的豹尾衣和猼訑骨头吊坠都收了,有相禅师心疼到肝儿颤。我开始在地上烧演虫符,忽然想起浮来山姥的话码,一边烧我一边对有相法师说道:我先给你们下个符码,日后谁要是在想捉我们几人,包括刚被送来的柳氏父子,我就叫谁七窍流血而亡,动动这个想法就会死,不信你们就试试。 我说的含糊其辞,也不管有相禅师听得懂听不懂,主要目的是为了掩饰我要烧很多符才能将血煞珠召回,反正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干什么,烧道第四张的时候,血煞珠抖动了几下,嗖的一下飞了回来,钻入龟甲百兽囊中,这次成功的使用,让我燃起了使用血煞珠的信心,这东西是越用越听话,不用永远只能赶成一半。 血煞珠飞回来之后,我不敢怠慢,让变天吼又叫了一声,有相禅师却待说话,被黄金童走上前去,一下子揪住其耳朵,说道:走!带我们去蜜蜂研究所一把手办公室,咱们一块聊聊。 黄金童知道我的路子,那就是要把人唬住,上前一揪有相禅师的耳朵,有相禅师那是暗三门中的人物,看手段就知道不俗,哪里受得了黄金童这个,黄金童当然不是无法无天,而是想就此威住有相禅师。有相禅师瞪着眼对黄金童说道:你松手,否则我不客气了! 黄金童扬起左手照着有相禅师就是一记耳光,骂道:不客气你个狗头,你动你黄大爷一根手指头试试? 黄金童看透了有相禅师色厉内荏的性格,知道有相禅师不敢还手,因为宝衣和猼訑骨坠都没有了,不怕他翻起多大的浪来。 果不其然,有相禅师丢下一句,我记住你了,给我等着。然后乖乖被黄金童揪着耳朵向南面楼门走去,我微微一笑,率领众人也走进楼去。 走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南面那栋楼,才是真正的蜜蜂研究所,楼内挂着牌子,但是一个人影也无,真是个奇怪的机构,有相禅师敢怒不敢言,领着我们上了二楼,走到最东边一间办公室,上前敲门,久叩不开,黄金童放开了有相禅师,招呼生铁孩上前,生铁孩用尽气力往前一撞,直将那扇防盗门撞翻进屋内。 房间内轰隆一声,顿时烟尘满地,黄金童继续揪住有相禅师的耳朵,揪了进去。我紧随其后,发现是一间极大的办公室,坐着两个女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来岁,像是秘书模样。见生铁孩拆门进来,吓得尖叫连连,一看就不像是油腻的机构领导。 房间里有个套间,黄金童揪着有相禅师一脚踹开套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黄金童一看没人问无相禅师道:蜜蜂研究所的领导呢? 无相禅师其实并不知道领导去向,我跟随进去,往那张四米长的办公桌里面一瞅,有个秃顶的五十来岁男人正蜷缩在办公桌底下,办公桌上电脑屏幕显示,全是院子中的监控,我们刚才的打斗,所说的话,他全部了然,一见我们上楼奔他办公室而来,知道自己无处可跑,吓得钻到了办公桌底下。 我见此状况联想到黄金童举止,知道来此办公室不能客客气气的和他们谈,否则这帮人比泥鳅还滑,我上前一把揪住那领导的耳朵,那人疼的杀猪也似的叫,我招呼林慕蝉进来,说道把古镰借我使使,先割他一个耳朵,再和他谈。 把那秃头顶吓得哇呀大叫,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别动手别动手。 林慕蝉见状,叫道,王得鹿,你揪好他耳朵,我动手。 说着倒提着神农古镰作势要割,那秃顶吓得普通话都不会说了,用方言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我们一句也没听懂,反正就是祈求不要伤他。他作为蜜蜂研究所的领导,比较清楚暗三门江湖中人行事,知道我们手段很黑。 我揪着其耳朵说道:行,我暂时记下你的耳朵,我问你什么话,你要从实说。 吓得秃顶男人唯唯诺诺,不敢正视我的脸庞。经过一番询问,得知此人叫作江田,是机构负责人,蜜蜂研究所从来没研究过蜜蜂,是超自然现象研究机构,有着非常深厚的背景。江所长其实并不负责研究,典型的外行管理内行,只抓人事和财务,其他不管。是以我们上来找他,他早已吓傻。 黄金童一拍桌子怒道:我们被你们拘禁的事怎么解决,我听听你说法。 江所长干了一辈子工作,黄金童话外之音还是听得出来的,哆哆嗦嗦的说:赔偿赔偿,赔偿你们精神损失,不过所里现金不多,只有十几万……大概十二万多点……你们看。 黄金童又怒拍一下桌子,吼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紧接着黄金童道:你吩咐人先把现金给我们摆在桌子上。 我们折腾了江所长一个小时,期间我下楼将石鳞兽放在了楼下,让石鳞兽每隔一小时给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吐一个泡泡,免得憋死辽东大法师,雪玲珑自然是死不了。 然后回到办公室用韦绿的手机叫外卖,大家都饿坏了,最后江所长几乎跪地求饶,请我们离开蜜蜂研究所,我一边吃着水煮肉片一边说道:老子这辈子不走了,就住你们这了。 吃完饭之后,桌子上齐齐整整码着十二万现金,但我们还不想走,因为我们习惯晚上行路,生铁孩不能被装在袋子之中,晚上可以坐在车内不被察觉,可白天不行,故而继续吓唬这江所长玩儿。 我忽然感觉一阵头晕,当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所吃食物有异?绝对不会!因为是自己叫的外卖。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我听到林慕蝉大叫一声:王得鹿凭空消失了!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军围紫云山 此次不是完全晕厥,我只是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但心智还是清醒的,处于一种绝对安静之中,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我忽听到一阵类似大风的声音,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在一个直径十数米的穹顶之下,举目幽碧,好似没有月亮的夜空一样,我不自觉自语道:我这是在哪?有人吗? 忽然有个声音说道,王得鹿,当日我授你一只小铁盒,这么多日来,你都不打开,到底安得是什么心?你离了豹伏山行走多日,现在连紫云山都没到,来来回回瞎转悠,意欲何为? 我惊道:什么小铁盒,你是谁? 那声音说道:我是东海伏波大王,当日我言及能随时勾取你,你是不是不大相信?今日二月二十五日,你还不去紫云山准备? 我一听东海伏波,恍然大悟,原来是东海伏波兽。当日在花果阵前给我一个印信,我手上被阴盖了一个勾取印文,上写着:东海伏波,玄天主物,不怕我跑到天涯海角,东海伏波兽均能勾取我到近前,想来这段时间,我忽东忽西的游荡,迟迟不去紫云山,东海伏波兽起了疑心,今日将我勾取了来,实与蜜蜂研究所那帮人没有关系。 我说道:近期事务繁多,我正准备直奔紫云山,你就把我勾取来了。至于小铁盒…… 我言及小铁盒,不知道如何措辞才能消东海伏波兽之疑。上次在阵前骗我托举印绶,致使我手上盖了勾取码,再给我一个小铁盒,我虽然随身带着,但是不敢打开,万一东海伏波兽憋着什么坏呢,所以无言以对。 东海伏波兽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你尽管打开就行,那是件宝器,赶紧去紫云山,莫再耽搁。 我面对一片墨绿色的穹顶,对东海伏波兽说道:既然我来了,能不能一睹大王芝形,让我开开眼? 东海伏波兽说道:哪里那么多废话,你若是不想诚心诚意的给我做事,今日就葬身海底,你现在在海底。 我一听海底二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为什么我还能呼吸呢?不禁心间疑窦,极有可能东海伏波兽单独为我打造了这么一个海底空间,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头顶那一边幽碧之色,正是海水的颜色,因为光线非常暗,故而看视不清,东海伏波兽在海底给我做了一个罩子,里面有空气,让我不至于憋死。 东海伏波兽这几句话惹得我心生气恼,我在蜜蜂研究所连续两仗干的漂亮,让我信心暴增,真心想斗它一斗,可转念一想,此举极为不妥,要是在陆地之上,我遭遇东海伏波兽,兴许可以使个不疼不痒的小手段试探试探,如今却不可以,只因我身在洋波之下,我王得鹿将来即便能够踢天弄井,在海底也绝不是东海伏波兽的对手,人家天生就是生在水底的,而我是个旱鸭子,老虎再厉害,吃不得水下盲鱼。同样的道理,某天如果和东海伏波兽撕破脸,撕斗在陆地之上,我的胜率将大大提高,毕竟这是头水物。 而且此来,东海伏波兽并不与我见面,我也不知道其声音是哪里发出来的,将我扣在一个碗状罩之内,无非是为了威胁我,让我记住当日的承诺,否则,它可以随时让我葬身海底。它需要和我斗吗?不需要!只须将我勾取在海底,不给我这么一个罩子,我倒不是被淹死的,而是瞬间七窍流血暴亡,因为海底水压奇大,当时就能将我筋错骨折。 我终于知道东海伏波兽那枚老龙团印绶是多么的阴险,说是随时勾取我与它见面,这属于堂皇言语,实际上,就是能随时勾取我小命之意。 亲自被勾取一次,我才明白东海伏波兽的真实用意,当下我说道:你把我勾取到东海海底,离着我来处不知有多远,我即便现在起身,恐怕也得走好多天,关键的问题是,我不会划船。 一个声音飘来说道:不用你划船,我只问你这个团头你做还是不做? 我点头道:我很乐意做这个团头。 东海伏波兽继续说道:很愿意做,也不能疏于打理,你知道老龙团现在还有多少人吗? 我说道:还有四百多人。 东海伏波兽怒道:四百多人?那是几天前,昨天闹了哗变,有人带着近三百人离岛而去,你可知道? 我一听原委,原来东海伏波兽是为此事才勾取我来海底,昨天我可能已经昏迷了。既然是昨天老龙团哗变,可为什么东海伏波兽昨天不勾取我来呢?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我在昏迷状态之下,东海伏波兽找不到我在哪,所以勾不来。这次谈话,东海伏波兽语气之中,颇为懊恼,带有责备之词,说明它对此事还是很在意的,虽然老龙团现在对它用处不大了,但也得保证自己手下有一个精英群体。正所谓闲时置,忙时用。老龙团如果全盘解散,真到了用人之际,岂不抓瞎。 而且东海伏波兽更恼怒于昨天没将我勾取来,认为我正在研究破老龙团印信的秘诀,它继续说道:王得鹿咱们有言在先,你将璇玑玉匣给我,咱们两清,我不计较你杀魏庆洲之恨,你若想离开老龙团,径自离开,愿意继续做我团头,我划一半海疆与你,若是不思勤勉,心存机巧,作背后阴损苟且之行,我是断不能忍的。 东海伏波兽越是如此说法,我越不能将自己晕厥之事和盘托出,免得让它以为我已经找到了对付之法则,更加猜忌。 我说道:我想尽快去紫云山,先熟悉啊一下地理。关于老龙团,我会让它发展壮大,可我怎么回去呢? 此时说多了反而不好,只能简简单单,模糊其词,混淆过关。东海伏波兽见我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说道:我送你回去,你切记任务,别再给我磨蹭。 我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往紫云山。 紧接着我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几分钟之后,我凭空出现在了蜜蜂研究所的办公室,睁眼一看,一片热闹景象,柳向晚使小青龙死死的缠住有相禅师,逼问王得鹿去了哪里,要不是我的变天吼还在办公室中,有相禅师斗柳向晚,还是很轻松的。 黄金童拽着江所长耳朵,一字一句的厉声喝道: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只听见江所长说道:柳兆和和柳向晨因心脏病发作,双双死亡,这是骨灰,他们有家族遗传病史。 我心下明白,这是黄金童替柳向晚想出的主意,柳氏父子的案子,现成两条路可走,第一,调查取证,让法院相信这是妖异所为,蜜蜂研究所可以提供有利证据。显然这是行不通的。第二,那就是通过蜜蜂研究所的社会活动能力,将这案子不了了之。此法虽好,但难免有舞弊之嫌,后人追朔起来,相当麻烦。 黄金童却想了第三个方法,干脆,这个官司不打了,取证也麻烦,直接将人办成死人即可,人死如灯灭,一切了账。当时柳向晚也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因为事情很多,我不明失踪,众人很是慌乱,这样一来,虽然把案子了结,却忽略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家产问题,即便柳氏集团因这一场事,股票跌停,资金链断裂,但以柳氏家族的基业,总也能掏回仨瓜俩枣来,如此一来,便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黄金童给江所长一番交代,江所长将这个事情操作流程,给黄金童复述一遍,黄金童这才罢休。 众人见我出现,大喜过望,纷纷问我去哪了,我为了忽悠江所长和有相禅师,说道:九天云上,张玉皇请我喝了杯茶。 有相禅师一撇嘴,知道我说的是瞎话,但把江所长吓得不轻,趴在地上对我说道:王祖宗,我求求你,快走吧,我给你们处理完这事,申请调换岗位,不敢在这里干了。 黄金童厉声道: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把你剁成人肉包子,听明白了吗? 江所长,声泪俱下,明白明白。 我清了清嗓子,对江所长说道,是你叫我走的,可不是我拒绝配合调查。 江所长慌忙说道,是我叫你走的,是我叫你走的,谁要是有意见,我开了他。 我对众人一挥手道,大家撤。 其实众人也知道我了瞎话,但谁也没问,当即收拾东西,走下楼来,走到蜜蜂研究所的门口,我小声对众人说道:我被东海伏波兽给勾取了。嫌我进度太慢,没有及早到紫云山。 众人见有惊无险,无不欢喜,柳向晚本想出了蜜蜂研究所就去找李自豪,如此一来,是去不了了。柳向晚对我说:就让李自豪那小子多活两天吧,先和你去紫云山。 我们出了蜜蜂研究所一看,果不其然是繁华都市,门前马路车水马龙,谁都没在意这两栋不起眼的小楼房,因为现代人虚浮,注意力多在商场酒肆,哪里的剁椒鱼头好吃,哪里的咖啡正宗,谁会注意什么蜜蜂研究所,处闹市多年,并无一人问津。 我们找了两辆车,直奔枣花峪,因为辎重都在那里。 车行一夜,第二天黎明时分来到枣花峪见了宋高卓,宋高卓远远望见我们一行中人进来,眉毛凝成一个疙瘩,那是愁得,心道这帮阎王又来了,而且还平添了两个人。 我对宋高卓说,我们要赶时间出发,不和你多说,你给我照顾好这两个人。 因为沿路之上,我早和柳向晚合计好了,让其父兄住在宋高卓家里,蜜蜂研究所那边把二人的死讯公之于众,两人身份就算消了,世间再无此二人,等到机会合适,再办个新的身份。这段时间江湖不便,让父子二人生活在宋高卓家中即可。 柳向晚初时觉得不妥,因为不放心宋高卓,觉得还是白鹿宫胡解放那里较为靠谱。我劝说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日子一长,住哪都会生出摩擦,住宋高卓这里,宋高卓若是招待不周,回头咱们可以拿捏他,白鹿宫不一样,那是林慕蝉族人主持,有些冷热怠慢,不好说话。 柳向晚这才同意父兄留在枣花峪。宋高卓见我们留下两个人要走,千恩万谢,那意思只要我们这几个魔君不住在他家就行,其余人住下都好说,也是敢怒不敢言。我们给柳氏父子留了六万块钱。 临走黄金童还把人家院子外头井中的龙角给锯了下来,装在车上,要不怎么说他贼气大。 我去紫云山,一来是缓兵之计,先拖住东海伏波兽,沿路之上,我得想办法解了那印绶。 上了驴车出门,我打开东海伏波兽给我小铁盒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海马状小海兽,与海马不同的是,那东西身上遍布鳞甲,且鳞片都是红色的,并且是活的,躺在小铁盒之中,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呼吸。我看完之后合上盖子,心中十分纳闷,东海伏波兽送我一只变异小海马到底作何用处?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当日出发,路上夜行昼宿,只因晚上紫电绝尘特跑的快,五天后来到了紫云山,紫云山乃秦岭之余脉,到了山下,有条进山小柏油路,却有军车堵住道路,不让前行。 我们只得下车打听土著,当地人说紫云山已经成了军事禁区,几天前就被部队封锁了。 我一听这话,心中骂道,勾日的东海伏波兽,勾日的万鸿宝,这是要唱哪一出? 第三百一十四章万鸿宝钟震紫云山 在蜜蜂研究所之时,我本想问问刁贺荣,蜜蜂研究所有没有收到紫云山璇玑玉匣的消息,对紫云山暗三门大会有什么看法。但因刁贺荣尚在昏迷之中,我就没去找他,免得入了后面的楼,再横生差池。当时我还解了辽东大法师的水泡,给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种了浮来山姥一样的虫斑,任由辽东大法师离去,并嘱咐他跟着我混,三月初三在紫云山集合。他不敢不来。 但是紫云山被神秘的某部队封锁,这事远超我们的预料,好在还有三天时间,我们只得在附近找个村镇住下来。一路游荡行走,好不容易找到个乡镇所在,那乡镇名叫榆西乡,一条国道穿乡而过,沿路几排低矮楼宇,离着紫云山只有十数里地。 住的那家旅店叫作兴昌旅社,是国道边上一座大院。驴车进去之后,见店老板正在和一个客人吵架,那客人坚决不买店中的饭菜,说自己没钱,在院子里支了一个柴锅煮粥吃,店老板正在面红耳赤的和他争辩。 我见那客人身后放着一个招子,上写着于半仙,我就知道这是个金字行的江湖老客,那老头面对店老板一通呵斥,只是呵呵的笑,并不激恼。这时店门内外进进出出了很多人,有耍猴的,套圈儿的,还有滚坛子杂耍的,一看都是些江湖人士。 原本我以为驴车进店,店老板会感到很奇怪,如此看来,我们在这些人中,都不算最离奇的,出来的一帮客人当中,有个穿百纳衣的,见老板不让于半仙在院子中烧火做饭,有些抱不平,拿着竹板唱鼠来宝,把那老板骂的直瞪眼珠子。 那唱鼠来宝的呱嗒着两块板,一边编词儿骂着老板如何不仗义,一边走出门去。我上前给店老板来了个笑脸,对他说道:老板,我们想住店。 老板回过头来一看我,见我左边腰间缠着龟甲百兽囊,右边挂着时迁百宝囊,身后背着个大包裹,身穿鲛绡大氅,大氅上拴着个鲨鱼皮袋子,旁边还栓一个清水葫芦,大氅里面缠着打兽龙筋,虽然一般人肉眼凡胎,识不得宝物,但知道那是动物筋肉,膝下一条狗,伸着舌头呼呼喘气。一见我这副叮当挂件,老板就知道我和那些江湖小生意人是一路。 我一说话,在煮饭的于半仙,便上下打量我,知道我是江湖深水里的人,多加注目。 店老板又看了看我身后的众人,个个蓬头垢面,此时连柳向晚也和林慕蝉一样脏兮兮的了。本来在枣花峪的时候,柳向晚辞别父兄时说的是要出来找机会复兴家业,其父兄唉声叹气,这才准许她出来,现在的柳向晚和黄金童一样,想着在暗三门中发财救家。 店老板打量我们几眼,极其不耐烦的对我说道:房间满了,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别处转转吧。 黄金童上来给老板递了一支香烟,说道:老板,别介呀,你看日头这么晚了,叫我们哪里再去找旅店去,人却粮食驴缺料,行个方便,就是仓库打扫一间我们暂且住下也行,出门在外不挑剔的。 店老板没好气的说道:我就纳闷了,这段时间我们这里不起庙会,哪里就来了这么多小生意人,你们来我们榆西到底是干什么?这国道两侧一共四家旅馆,全被你们这些人住满了,你们这些人互相还不大认识,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心道,不知道万鸿宝怎么在暗三门江湖宣传璇玑玉匣,如今成了暗三门江湖的一大盛会,齐聚紫云山,难不成在紫云山里头,已经开打破相?惊动了军方封堵道路?应该不能,如果是那样,这帮江湖人不会把客店住的满满的,怕破相早就都走了。 黄金童也不好回答店老板的问题,实话是不能说的,瞎话也不好编,因为谁知道前头住店的这些人当时编了什么瞎话?这时候于半仙一边给锅下添柴,一边说道:我说张老板,我们来的时候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们小生意人开大会,你们紫云山是中国的正中心,所以都来这里聚会。 言语之下,我得知,店老板姓张,张老板转脸冲于半仙骂道:放屁,那帮耍猴的说是来赶会,挖鸡眼治鼻炎的那老头说是路过,唱莲花落的说是紫云山修庙,来送功德,那补锅的说是来找亲戚没找到,赚个盘费再走,你们到底有没有句实话? 说完扭头冲我道:倒是还有间库房,堆着粮食,还有间正房,一天三百块,爱住不住。 韦绿撇嘴道:就你们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这种透风撒气的烂房子,连个独立卫生间都没有,还要三百块?穷疯了吧你。 张老板不耐烦的说,三百嫌贵?好来,出门找别家,就三百块钱一天我还不想给你们住了,想住的话必须登记所来真实目的,不说的话,概不接待。 说完之后扭头对于半仙说道:老头,我告诉你,你的房钱从今天起也是三百块,少一分卷铺盖给我走人,在院子里做饭加收一百。 于半仙笑呵呵的说:好说好说。 张老板气呼呼的往店里走,黄金童赶紧跟着张老板进店,正在讨价还价,我冲于半仙拱一拱手道:辛苦辛苦,先生是金字行的? 于半仙也冲我还礼说道:辛苦辛苦,确实以打卦算命糊口,不知这位先生是哪一行当? 我说道:老鼠搬家王得鹿。 于半仙道,幸会幸会,可否请教先生个问题? 我一听请教问题,知道是江湖人想盘盘道,说道:不敢当,小子江湖步数浅,有个言语不到,还望斧正。 于半仙便说起了调侃儿,说道:敢问江湖有几个? 这是江湖总提,是个常规江湖套路。当日鲁虾蟆教过我,我说道:江湖有两个半。 于半仙道:那两个半? 我说道,康熙皇帝私访月明楼是一个,乾隆皇帝游苏州是另一个,赵匡胤熟铜棍打下四百座军州算半个。 于半仙微微点点头道:手艺有多重? 我答道,二斤十三两五钱四分。 于半仙问道,哪二斤?哪十三两,何为五钱何为四分? 我答道,南京北京是二斤,南七北六一十三行省是十三两,五钱是五湖,四分是四海。 于半仙点点头又问,江湖何人所造?有多重?江湖姓氏名谁?哪天生日? 我答道,北京城曾状元名建光者所造,江湖四斤十三两五钱四分,江姓龙名元直,号主波。湖姓长名有龙,号聚流,江生日癸巳年五月十三日子时,湖生日癸巳年冬月十九日辰时。 于半仙听后,知道都是暗三门里人,说道:我是个博物先生,当然道行尚浅,敢问兄弟是…… 我一听是个博物先生,大惊失色,这一行在暗三门中是货真价实的文行,博物先生专门给人相物,和斗宝关系相近,但这一行当不去斗宝,有斗宝人不认识的物件,专门找博物先生相看。 上世纪八十年代,鲁虾蟆听说过一件事,说是某铜厂炼铜的时候,出炉融锭,那些铜锭总是一分为二,找了多少专家来查找原因,均不解其事,不得已请了一个高僧来看,高僧说自己也办不了,推荐个博物先生来看看吧,铜厂领导就请了那博物先生来看,博物先生一进厂,就说那铜鼎绝对不是平分的,一块凹陷,一块凸出,是不是?领导一听啧啧称奇,实际情况就是那样,那先生没看时就知道。 博物先生指挥职工,在厂子的东南角挖出两个小石头人,一对童男童女,对铜厂领导说:古时炼铜,男女童子不能近炉,否则融出铜来,自然分为两段,一块凹陷,一块凸出,所以古时炼铜,男不许扎总角,女不许结髻,必是弱冠或者及笄之后方可近炉,否则出铜必裂。 挖出的那两个童男童女小石人,乃汉宫之物,日久年深,得化通灵,故而使铜碎裂。 铜厂领导大为惊骇,给了那先生一笔钱,先生根本就没要那钱,只要求把小石人带走,自此那铜厂再也没有出过裂铜。 博物先生之博学可见一斑,平生能遇到一位博物先生,是我之幸事。当下我重施一礼,说道:不知老先生通博物之学,失敬失敬。 于半仙也回了一个老礼数。我看他打扮穿着,真不像是个博物老学究,一领中山装,脏兮兮的,带着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绿色军帽,就是现今农村老人常戴的那种,穿一双布鞋,在旅馆院墙角上,三块砖头支了个小锅,咕嘟嘟的熬着粥,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学问的人,但暗三门江湖就这样,能人异士一副叫花子打扮,一来江湖行走,风餐露宿,无暇打理,二来大多了却了红尘虚浮,不争那些珠翠光鲜。 我问于半仙道:老先生来紫云山多少时日了?紫云山为什么有军车阻路? 于半仙小声说道:哎,说不得说不得,我来此七八天了,万鸿宝就是个二赶子,做事极不着调,本来紫云山相会,是暗三门一次盛事,差点都被他弄得破了相。 我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于半仙说道:万鸿宝从自己慕道堂请了一口震天钟,大前天洪钟震山,在紫云山虎泪泉炸开一条裂缝,惊了守山猙,收拾不了了。国家派了一支救灾部队,说是救灾部队,其实是专门解决超自然现象的特种兵,有一个连的编制。正在山里头和守山猙打的热闹呢。 我说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万鸿宝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是要干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博物先生小饮高谈 于半仙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来只是想认识一下暗三门中人,图个热闹,活了大半辈子,认识的暗三门人还不到十个,感觉有些亏。 此时黄金童叫我进店,说是和张老板谈妥了,快点安放行李,我对于半仙说道:老先生,咱们稍候再叙,我先安顿安顿。 于半仙道:兄弟自便自便。 我跟随众人进了旅馆,那旅馆本是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个饭店,二楼是房间,上了二楼,一条走廊,分开南北,共是十六间客房,我们来得晚,只能住北面一间,走廊墙壁斑驳,有些地方白灰都掉了,也不知多少年没修葺,窗户破破烂烂,地上还有碎玻璃,店主人给我们安排的那间房,门角处都朽烂了,透着光。推门一看,两张木床一共只有六条腿,威威颤颤的支在房中,床单就像世界地图,圈圈点点,污迹斑斑。而且整个房间一股子霉味。 本来我打算将这间正房给女士们住,现在一看,还不如在外面打野营来的干净,毕竟野外草地,只是枯草,不是脏东西,那床单不知滚过多少野鸳鸯。像这种国道旅店,主顾们大多是货车司机,前几年国道旅店野花色情行业十分发达,几乎每个店都能叫到小姐,甚至有些货车司机从一个店中包了小姐,吃睡在车上,一脚油门下去几千里地,等到归途的时候,再把那小姐送回店中,这叫包长途。当年这些国道旅店,饮食也很实惠,排骨都是论斤称的。这几年情景大为不同,首先小姐们不同于先时,早几年人们没见过世面,不敢进大都会做此见不得光的行业,这几年做这一行的却多聚集于大都会之中,比如著名的东莞,路边野店想留住人也难,故而野花村妓越发少了,但当年风流痕迹仍能在旅馆床单上体现出来。 柳向晚一看那环境,直撇嘴,对林慕蝉和韦绿说道:我们不住这里,我们去睡仓库吧。 我们三个男人将所有辎重卸在房间里,随同女士们下楼来看仓库,那是院中一间耳房,新近装的卷帘门,张老板打开卷帘门,往里一看,虽说杂七杂八堆着许多东西,气味却还清新。三个女孩好一番安置。 我见博物先生于半仙的粥尚未熬好,出得仓库,走到他的灶边,对其说道:老先生,何至于在这里煮粥,一会咱们一起吃饭吧。 于半仙道:哎,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一行当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我最近一次开张还是在五年前,我们博物这一行,只知道每天死读书,活到老学到老的活儿,除了一身酸腐气,大子儿没挣下几个,好在我孤身一人,又无妻儿,一个人吃饱了不饿,到处流浪,到老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单靠着给人相物,能饿死,好在还有个测字相面的手艺,勉强糊口。不吃粥,无法交店钱。 我问道,现今测字看相,有些个也很赚钱,您老怎么混到如此田地? 于半仙道:都只因我于测字相面方面,终究没有师承,自己读书学来的,算的倒是不差,可是下不来杵,下杵的活没有人教。比方说吧,人家有师承的先生,算到一个顾客当年有刑名官司,顾客忽然想起自己日前正有个纠纷,问严重不严重,有师承的先生,这个时候会使后棚的活儿,给人化解凶煞,能得一笔钱。像我这样的,只会前棚的活,给人算完化解要钱时,人家就以为上当,多数不给,只靠五块钱一卦给人测流年,可不就混到喝粥的地步吗?刚才店老板说给我涨房钱,我不在乎,即便不涨我也付不出来,到时候来个夜遁无踪便是了。 我看那老头儒者气象,后面几句话像个江湖人了,欠钱不还,溜之大吉。我有意接近接近这位博物先生,说道:如蒙不弃,咱们店中小饮如何? 于半仙深深的咽了口唾沫,想是好久没有吃到荤腥了,当时便点头应承。我回到仓库给柳向晚说道:咱们请院中的于半仙大吃一顿如何? 因为我们的钱现在都是柳向晚保管,柳向晚倒没说什么,黄金童说道:咱们还是节省开支吧,这么个花法?几时能发财,咱们还肩负着复兴柳家产业的重任,得挣多少钱才能填满那个大坑? 林慕蝉说道:百八十的一顿饭,省下来也救不了柳氏集团。 提起柳氏集团的时候,柳向晚黯然失色,双目发呆,似在思考前途,好在保住了父兄性命,只要人在,就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但是依靠柳向晚父兄是不大可能了,两人连身份都没有,何谈复兴,只得依靠柳向晚。 我们几人出得仓库来,唤了博物先生于半仙,一同走进旅馆之中。 向张老板要了个包间,张老板一看我们要包间吃饭,对我们看法大为改观,终于有人肯在旅馆中吃饭了,来了这么多江湖小生意人,几乎没有在一层饭店吃饭的,倒不是多贵,关键是暗三门中人,大多数穷的只剩下了道门手段。 我将于半仙尊在上席,叫了几个硬菜,于半仙在饭桌上,丝毫没有读书人的儒雅之气,攥了一只猪蹄子,啃得满嘴流油,我端起酒杯劝了几杯酒,继续我们关于万鸿宝的话题,我问道:万鸿宝广散消息,将紫云山璇玑玉匣,传的沸沸扬扬,号召暗三门人齐赴紫云山到底是何原因?如果璇玑玉匣是件重宝,何必走漏消息?自己得了岂不是最好? 于半仙饮了三盅酒,红上脸来,拿筷子夹了一段肥肠,一边大嚼,一边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所作所为到底是要干什么,不过这几天来,听很多江湖朋友谈论此事,大体上分为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万鸿宝自己本事有限,璇玑玉匣虽然现世,却不是那么好取的,有头守山猙看着,万鸿宝觉得守山猙不是一般异类,一个两个暗三门江湖客,办不了,必须发动全暗三门之力,剿杀守山猙。第二种观点认为,万鸿宝有阴谋,具体什么阴谋谁也猜不透,有人觉得是想一统暗三门江湖。第三种观点认为,此次特种兵围山,也是万鸿宝计划的一部分,万鸿宝和官面过从甚密,有可能会带领暗三门人物和官面上进行首次合作。反正众说纷纭,至今我也没有猜透到底是个什么局面,因此也没急着走,等等看看热闹吧,反正能伸上一手我就伸手,不能伸手,溜之大吉,黄河两岸度春秋。 我点点头,原来紫云山附近村镇上,住满了暗三门的江湖客,暗三门江湖中有点头脸的人此会来了一大半,具体来了多少,于半仙可能也说不上来,总也有千把口人,这些人不同于我老龙团那些泛泛之辈,大都自以为有些手段,能独当得一面,才来凑凑热闹,但都和我一样,不知道万鸿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璇玑玉匣是什么物件,我并不是很关心,因为那东西不值钱,暗三门人如此之穷,我现在即便得手,也卖不出去,谁肯出高价买?知道此物有用的人,会直接下手抢。如今我也是掉到钱窟窿里了,到处算计钱,柳家之变让我很心疼,柳向晚对我帮助极大,没有她我估计活不到现在,所以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要让柳家重新复兴,钱,是个大问题。正如黄金童所言,填那个大坑,相当困难。 既然所来众位江湖客都不明白万鸿宝在搞什么,我倒不急于知道真相,相比之下,我对东海伏波兽急急的派我来紫云山,更加感兴趣,东海伏波兽肯定知道万鸿宝的内情。知道紫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金童问于半仙道:现今军方阻路,三月初三咱们还不上山? 于半仙喝的面红耳赤,说道:随大流呗,大家上咱们就上,大家都上不去,咱们也不上去。 林慕蝉问道:万鸿宝为什么要钟震紫云山? 于半仙道:还能为什么?为了得到璇玑玉匣呗,我听一个江湖老客说,本来紫云山之会,叫作暗三门赏宝会,万鸿宝准备在三月初三,打开璇玑玉匣,因为三月初三是个生发之日,找个三月初三出生的人,就能打开璇玑玉匣。可没想到自己运来一口大钟,震山裂石的时候,被守山猙好一顿忙活,杀了他们四个人,万鸿宝败下山来,紧接着就有个特种兵连围山,跟守山猙打了起来。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东海伏波兽要我来紫云山,我在暗三门江湖上不算出名,但说起三滴血破雪玲珑虫法,还是有很多人听说过的,东海伏波兽作为一代海霸,手下老龙团最盛的时候千余人,当日魏庆洲与我开战,我的历史自然打听的出来,伏波兽知道我是三月初三日出生的,能打开璇玑玉匣,莫非是让我上紫云山,帮万鸿宝开璇玑玉匣之际,顺手将璇玑玉匣偷走给它带回去? 我心下思路逐渐清晰,即便我猜的不对,大体也是那么个路子。 林慕蝉也喝了杯酒,问于半仙道:璇玑玉匣里有什么? 于半仙道:听说是有张小纸人。 第三百一十六章轩辕自走车 林慕蝉说道,什么东西?小纸人?为了一张小纸人惊动暗三门整个江湖?似乎不大对劲儿。 于半仙乘着酒性说道,一张纸人?可别小瞧一张纸人,那是符人,画符即出,至于到底有什么用,我小老儿,也不甚知晓。总之是上古一道密符,先天符咒。藏在璇玑玉匣里面。虎泪泉虽然干了,泉眼却打不开,这是万鸿宝从慕道堂调钟的原因。 当天晚上,扶醉而归,回到楼上呼呼大睡,第二天于半仙过来敲门,我开门一看,于半仙早已收拾停当,举着他那文王卦幡,站在门口说道:咱们一起去紫云山看看吧。 于半仙来到此地,也似孤身一人,并无朋友,见我们较为老实,愿意和我们在一起,我脑子只醒了一半,迷迷糊糊的说好,咱们一块去看看,说着推醒张舒望和黄金童,下楼到仓库叫醒林慕蝉等人,店主人煮了一大锅西红柿面条,大家吃了,拿出自己江湖小生意的招子,有一步没一步的走在国道之上,紫云山就在我们前方,远望天际,状如一块乌云。 紫云山所在得这条小山脉是秦岭余脉,紫云山便是主峰,有一条窄窄的山间土路通往山里,山路从国道旁边分叉,延伸到了山脚下,山脚下有一个破旧牌楼,上写着紫云山,想是解放前旧物,至今不曾倒塌,但破败不堪,紫云山又无景致可言,当地政府也疏于修葺。 那个牌楼就是紫云山的山口。那只特殊的部队用两辆吉普车堵在牌楼处,有八个士兵荷枪实弹的把守住进山道路,昨天我们来时,问值班士兵为何不能上山,士兵们只是不答,问的急了就说在山里面有军事演习。 我们一行数人中午时分才走到紫云山那条小山路上,快到紫云山牌楼的时候,发现牌楼附近竟然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市,令那些把守山口道路的士兵哭笑不得,赶又赶不走,无非是往牌楼外挪多少米的问题,总不能将这些人赶回老家去。因为牌楼外人多,又增添了八个人把守山口道路。 其实军方一看集市两边这些做小买卖的,就知道有些不对劲,根本就不是正常的集市,因为正常集市上买菜卖肉卖日用物品的居多,紫云山的大集却不同寻常,竟是些打卦算命耍猴斗鸡摆棋局的,日用物品很稀少,小生意人却比较多,附近村民听说紫云山起了集了,携儿带女,纷纷前来看热闹。 我知道这些生意人全是暗三门的江湖老客,他们齐聚紫云山,本想上山探探璇玑玉匣真相,结果山口有士兵把守,又没到三月初三日,不肯离开,等的无聊,就各自做起了小生意。 我向旁边卖柳篦的打听紫云山山口守军的情况,他说咱们起集时把守牌楼的士兵第一时间向首长报告了,请示该怎么办,正常人第一反应肯定是清理了集市不让咱们摆摊,可是那首长不闻不问,任由咱们在这里热闹。 我心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上山,那我们也等等看吧,于是乎,我将自己的招子竖了起来,在地上铺了一块白布,将十来只风干的死老鼠扔到白布上,从药葫芦里倒出些老鼠药放在白布上,象征性的吆喝了两句,老鼠搬家老鼠搬家,用了我的药,老鼠大搬家了…… 我旁边就是林慕蝉,站在集上打了个鹰哨,远远飞来一只铁背十三翎,要是在别的场合,这个举动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在这个集市之上,根本没人惊讶,甚至没人多看林慕蝉一眼,那些注视着林慕蝉的,也多是迷于林慕蝉美貌。林慕蝉摆起雄鹰叼卦,集上附近村人很少,没人来算卦,倒是有几个江湖老客,假意算命,来找林慕蝉搭讪。我有意将那些人赶走,站起身来后,林慕蝉怒道,别打扰我做生意。我就没敢言语。 柳向晚在我另一侧,指挥那一盒二十四只穿着衣服的小老鼠,上演老鼠娶亲,这玩意得在小孩的多的地方,才有可能有收入,柳向晚纯粹是打发时间。 张舒望摆出圆光寻物的招子,坐在地上依着自己包裹晒太阳,反正有人来问时,自己有个说头就行了,他也不指望这种集市能赚多少钱。 黄金童远远的跑开,自己另辟一块地方,摆上虎骨,殷勤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大兴安岭东白虎骨头,货真价实,虎骨泡酒专治…… 我们就这样在集上做起了小生意,其实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看看万鸿宝什么时候出现,其人目下是在山里还是在山外,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这是满集之人共同的疑虑。 一般集市下午时分人就走光了,我们这集市不同,下午依旧都在摆摊,而且生意人比顾客多得多,偶尔来三五个附近村人,看着那集啧啧称奇,纷纷问为什么下午还不散,我们已有标准答案回答。集上也不知谁传出话来,如与附近村人做买卖,问起为什么起集的时候,就说这里起了庙会了,而且要在紫云山修个庙,若问是什么庙,就说紫云山老松庵。 大家口口相传,相邻的两副摊位互相转告,也不知是谁想起这茬的。 一开始还只是暗三门众在这里摆摊聚集,到了下午竟来了几个卖包子卖熟食的,正经的小生意人也加入其中,那卖包子的推着一个车子,上面有笼屉,笼屉一开,瞬间就抢买一空,满集之人都饿坏了。见生意好做,正经小商贩也口口相传,人越聚越多。 至黄昏时分,集市仍不散去,暗三门中人大多流浪惯了,一般习惯于野外露宿,或是板车下面,或是草丛中间,个人有个人的习惯,我们在那旅店之中,还有押金未退,但此时见暗三门众声势浩大,不忍离去,也不知附近村民如何传的消息,都说紫云山下面起了夜市,至晚不散,没曾想,黄昏过后,人逐渐多了起来,还有人从很远的地方开车过来游逛。 万鸿宝无意之间促成了一个庙会。 说是暗三门一场盛会,没有言过其实,这是一次交流的好机会,身前身后,所有的小摊位都在交头接耳的聊天,聊那些江湖秘闻,有的行礼,有的盘道儿,有的调侃儿,有的抚掌大笑,有的提着一根大眼袋抽的火星子直冒,有的提一只锡镴酒壶,摸出几个肉丸子,偷偷摸摸的喝上了,更有老先生模样的,就在土路旁边支了个江湖灶眼儿,烧起开水,手中摸索一个小厢壶儿。江湖人野外做饭最讲究,生火做完饭所留下的灶眼,能表明此人江湖资历,一般谦虚的人,用三块石头或者方砖支锅子,用四块说明自己是新手,用五块说明初到宝方,请当地江湖人照顾,用两块表明资历很深,我是高人,用一块的就说明很狂了,有看轻当地江湖人的意思,来到此地,当地江湖人士要尊着我,否则不客气。那烧茶的老头就用一块砖头竖起来,一把小铁壶蹲在上面,地下围了柴火烧水。这属于拔份叫板行为,但满集之人都没搭理他,大家更关心璇玑玉匣的事。 我听左右之人言谈中,也有担心这只特种兵部队的,不知其什么来路,怀疑其和蜜蜂研究所关联甚密,我一听蜜蜂研究所特意回头看了看说话之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在集上卖膏药。想来此人也有被蜜蜂研究所追捕过的经历。本想和他聊聊天,竟然有逛集之人来问我老鼠药好不好使。 几句话下来,我竟然开了张,卖出一包老鼠药,再回头看说话那人时,却撇了自己摊子,不知找谁聊天去了。昨天那个唱鼠来宝的,见人多了,当真打起了竹板,一路唱来,给每个摊位要钱,竟和真的一样,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都是暗三门中人,做小生意本身就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如此假戏真做,也属于闲的,便有摊位不给钱,不给钱那唱鼠来宝的就唱些破财的词儿,赖着不走,整的和真事一样。 外来游逛的人,对紫云山路口把守的士兵并不感兴趣,好多远路而来的人,甚至认为紫云山那路口从来都是军事禁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附近村人,少得可怜,知道有部队封锁了紫云山,但都说是部队在山里演习拉练,不准外人进山,免得刀枪无眼,这些话似乎是把守牌楼的士兵们嘴里传出来的,反正现场纷纷攘攘,一片混乱,但外来游逛之人谁都没发现有何异常。 到了晚上,春风拂面,颇有一丝暖意,到了七点来钟,众位江湖老客纷纷点上灯,也有气死风灯,也有电瓶灯,更有马灯,嘎石灯,千奇百怪。 灯火一亮,竟然有游人如织的感觉,玩杂耍的江湖老客们逐渐开始忙活了起来,集的末尾距离牌楼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我见身边越来越热闹,林慕蝉和柳向晚竟然真来了生意,于是我干脆买了一屉包子,独自一人跑到集尾去摆摊,因为集上的规矩,卖耗子药的没有占据最有利位置的,都是边边角角里呆着。 到晚上九点来钟,闲逛的人基本散尽了,那些正经小生意人也都收摊去了,我们暗三门众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灯火通明,如果此时有路人经过,肯定吓一跳,和鬼集差不多,只有卖东西的,没有买东西的。 我正依着包裹,翘着二郎腿望着那牌楼,不一会,吱呀之声从牌楼另一侧远远的传来。 我在集尾,故而是最先听到的,站起身来,眺望一番,夜黑不能视物,等到那车过牌楼,把守的士兵,给那车让开一条道路,过来牌楼我才看清,那是一辆木头小车,车头站着一个小人,手里拿着一股鼓槌,咚的一声敲了一下车前的蛇皮鼓,满集之人都朝那小车看去,早有见多识广的暗三门中人,叫道:我的老天爷,那是轩辕自走车。 第三百一十七章术士万鸿宝 古者‘车’声如‘居’,今呼之为车,车者,舍也,行者所处,如若居舍之意。因黄帝造车,故黄帝号轩辕氏。黄帝所造第一辆车,并非行路之用,乃是指南车,此车无论如何转动,车上木人手臂,一定指向南方,而非磁石之效。古时另有一名车,叫作记里鼓车,用以丈量天下,走一里路车上的鼓槌敲击一下,用以计数。 最玄妙的,就是这轩辕自走车,此车为木质,机巧非常,相传晋代于成道士所造,此车自走,三年乃停,人拆卸来看,则全车自燃,不知其何构造,是为自走之车,几千年来,坊间传闻有此车,但谁也没见过,更不知道如何制造。 当然如今科技发达,能工巧匠在木车之内安放个电瓶,电动个电动机,做个自走车也不是事儿,但暗三门中人物,用电瓶做个木头车子,开出去太丢人了,用不着如此糟践自己,那车肯定是真的自走车,至少得轩辕自走车的奥妙所在。否则不至于开出来装逼再被打脸。 因为我离得最近,夜色之下,我看的较为清楚,那车表面木质被磨得锃亮,放佛有一层包浆,车上有个记里鼓槌,可以想象,这车很有些年头,并且一开始并不是作为行路工具用的,而是丈量山河之物,只是不知何人所造。 那轩辕自走车还有一盏灯笼,灯笼上写着慕道堂三个字,车上坐着一个人,道士打扮,看那样子约莫五十来岁,所谓僧不问姓,道不问寿,既然是道士,而且能坐上轩辕自走车的,基本都会些驻颜之术。 我想那人就是万鸿宝了,如果真是万鸿宝,有个很大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亦即慕道堂和这支特种部队,是亲密的合作关系,慕道堂的背景越来越复杂。 我就是为了万鸿宝才到紫云山脚下露宿的,见此车上人疑似万鸿宝,慌忙上前拱一拱手道:车上的人可是慕道堂万先生? 万鸿宝下车来,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对我不屑一顾,正眼都没瞧一下,此时我身后有人赶紧迎了上来,正是黄昏时分,用一块砖头烧茶的那个傲慢老者,那老者冲着万鸿宝一抱拳,说道:万堂主,别来无恙啊,这一别有七八年了吧,叫我好生挂念。 万鸿宝也冲那老头笑道:方老先生,有您老亲临坐镇,我万某心里就有底了。 说着话,万鸿宝上前拉住那个方先生的手,继续说道:天下英雄,使君与操耳,余子何堪共酒杯?只是目下紫云山之事,大大出乎我之预料,问题有些棘手,不得闲暇和方老先生共饮几杯,还望海涵恕罪,恕罪! 方先生说道:能奉万堂主之召紫云山相会,方某实感荣幸,安敢上门怪人?凭万堂主手段,何事犯难啊,谁不知道万堂主当年,一柄飞剑霜寒九州,英雄盖世! 万鸿宝笑道:方老先生又取笑了,哪里比的了方老先生,一代苗巫大家,红林、流民两教拳旨精熟,天下莫与争锋,当年一坛五彩水,药翻十三太保小金人,江湖上谁不知道? 话音一落,我背后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叫道:我就不知道,你们这么吹牛有意思?人不装是不会死的。 万鸿宝闻言,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是谁如此大胆?这般叫喧,给我站出来。 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那是黄金童,黄金童大大咧咧的往前一站,说道:是我说的,你待怎地? 说话之间,从牌楼处走出一个军人,腰杆挺直,步伐坚毅,朝万鸿宝走来。 万鸿宝见黄金童出言不逊,忽从背后拔出剑来,指着黄金童说道:我剑下不死无名之鬼,你是谁? 黄金童叉手在胸前,对万鸿宝说道:我就是盗暗河流棺墓的黄金童。 话音一落,背后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说此人更是没有听说过,叽叽喳喳的议论黄金童,什么真是出生牛犊不畏虎,刚入暗三门就如此张狂,敢对老一辈人指手画脚之类,不怕被人修理之类的。 于半仙横身在两人中间,向万鸿宝劝道:万堂主息怒,息怒,这位黄兄弟,无意冒犯,只是刚入暗三门不久,不知道前辈人物,故而喧哗,还望万堂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挂怀,和小兄弟们生气,岂不是自损威名? 我知道于半仙这是好话,怕黄金童吃了亏,故而好言相劝,免得两家因一言不合,动起刀兵来,不好收拾,但这万鸿宝过于傲慢了,话语之间,尽是些装逼拔份的话,我实在是听不下去,朗声说道:于老先生,莫长他人志气,灭咱们威风,今天我就冒犯了,我看他是几年桃子几年人? 几年桃子几年人,这句话是我跟鲁虾蟆学得,鲁虾蟆说,江湖中人最忌讳听这句话,没有脏字的骂人话语中,这句为最,俗话讲桃三杏四梨五年,桃子三年才结果,将人与桃子并问,是说对方毛都没长齐的意思。 此言一出,万鸿宝听懂了,勃然大怒,扬手要给我一剑,我早已捏着丛芒那枚核桃在手,要和他过过见识,看看我赶虫人的厉害,还是他这祭飞剑的术士厉害。 此时从牌楼处走来的那军人一把揪住万鸿宝的手,说道:万堂主,火都烧到眉毛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和些小辈人斗气儿? 万鸿宝看见拦自己的是那军人,一甩手将自己宝剑扔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他要祭飞剑来穿我,正要拿他,见那宝剑在他自己头顶翻了个身,严丝合缝的插到了背后剑鞘之中。 万鸿宝对那军人说道:邢连长,你计较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天先不和这小子生气了。 我方才得知那军人姓邢,是位连长,自打来到紫云山,就听于半仙说了,进山的部队只有一个连。看来这邢连长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了。 暗三门江湖中人,琢磨事细致,一看邢连长和万鸿宝这般行事,大家心里头也都有了底,知道万鸿宝的慕道堂和这支特种部队是合作关系,知道了这一点,下面的事情也好分析。 此次万鸿宝惊动暗三门江湖,传出璇玑玉匣的通书,让整个暗三门为之心动,这些人来此目的不一。有的是对璇玑玉匣垂涎三尺,来这里撞大运的,有的是出于寂寞,像于半仙那样的,来此结交一些暗三门中朋友,还有想来抱万鸿宝大腿的,自己手段不济,寻思着来紫云山会会高人,带艺投师。总之想法各一,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像我这种情况的几乎没有,带着任务来的,不来还不行。 万鸿宝收了宝剑,轻蔑的斜了我一眼,鼻中哼了一声,邢连长见他余怒未消,对他说道:万堂主,赶紧给大家说正事吧。 万鸿宝这才对众人略微拱一拱手,其傲慢程度,有志之士不忍直视,暗三门有暗三门的礼节,草草行礼,所传达的就是不可一世与轻蔑,当然暗三门众好像对他十分敬畏,觉得万鸿宝这样做,是在情理之中,并没有人站出来像我和黄金童一样,怼上几句。看来这些人在来之前,做足了功课,不像我们几个人,事务繁冗,路途颠沛。对万鸿宝根本就没做任何了解,我本想在来时路上问问文若山,又怕他跟我要账,故而没问。文若山的账很难搪。 万鸿宝草率行礼过后,对大伙说道:本来我万某人传江湖帖,是要大家来紫云山,咱们开个赏宝宴,让列位开开眼,见识见识璇玑玉匣,谁曾想,紫云山不大平静,需要列位搭把手,有些个小手段的,施展施展,本事不济的,站站脚助助威…… 邢连长急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要说我们,连邢连长对他这一番话语也难以听进去,我咧嘴一笑,心道,万鸿宝算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吗?怎么说话这个味?一般暗三门江湖中人,说话都比较客气,即便自己高人一等,说出话来,也带着七分谦逊,顶多有三分炫耀就已经很过分了,而万鸿宝却居高临下的说什么,让你们见识见识,开开眼,即便请人帮忙还道人家是小手段,此人太过傲慢,傲慢到不会说话的地步。 我忽然猜想,万鸿宝江湖上广传璇玑玉匣的事,原因可能简单到可笑的地步,那就是为了炫耀,看我万鸿宝得了璇玑玉匣了,暗三门江湖我最尊大,甚至会请几个托,劝劝进,让他出面当个暗三门江湖盟主之类的,然后他自己假意拒绝三次,但当不得众人苦劝,不得已坐上暗三门盟主的位子。 张舒望看着万鸿宝微微的笑,想是他也猜到万鸿宝此举的真实目的了。 邢连长开口说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邢连长说道:我是个军人,说话不喜欢绕弯子,紫云山闹出了守山猙,此物非常厉害,如果不加以控制,很可能会危及人类社会,我们这个连队代号1193连,是国家专门处理非自然现象的保卫力量,大家不必担心,现在需要大家集体出把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百一十八章屠龙大侠 众人一听,如同滚锅沸水一般,纷纷问道,守山猙是什么东西?出了什么事了? 我才发现这帮暗三门人,大多是打酱油的,消息还不如我刚来的灵通,别看于半仙不言不语,在这帮人中还算是个靠谱的老先生,至少提前打听出万鸿宝钟震紫云山,惊出了守山猙,收拾不了了。这帮人连猙是何物都不知道。反正猙这种东西,我是熟悉不过的,因为是赶虫的,众人不知许是隔行如隔山吧。 原来1193特种兵连队,用军车封山,并不是为了阻止暗三门人进入此山,他们需要暗三门高手的帮助,但并不知道哪些是暗三门人,那些不是。只知道万鸿宝传播很广,有大批暗三门高人将会来到紫云山,大部分都是小生意人模样,因为这是暗三门人的传统。 但是如果所有小商人打扮的人都放进山去,也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些把守牌楼入口的士兵又不会暗三门江湖盘口,无法和暗三门人士讲唇点,万鸿宝的人可能都在山中忙的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法下来鉴定暗三门人。知道今天暗三门人都等不及了,齐聚在紫云山观察情况,做起小买卖,邢连长这才意识到暗三门众的力量,但白天不方便盘问,到晚上闲人散尽,才好出来说话。 于是和万鸿宝一起下山,万鸿宝为了装逼坐着轩辕自走车,但很显然和邢连长步行速度差不多。一前一后到了山下,万鸿宝先和自己故人吹嘘一番,不干正事。实际上山上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危急,兵士以及慕道堂的人,快扛不住了,邢连长十分焦急,故而打断万鸿宝,直接了当的请我们众人上山。 我环顾众人一圈,个个装束不凡,别说是刚才逛夜市的闲人,即便有限道行尚浅的暗三门人,因不能在野外露宿,也收拾东西回旅馆去了。剩下的这些人中,虽然所属行当繁杂,但百分之百是怕破相的人。 邢连长又说道:因为今夜关乎周边百姓安危,也出于对人身安全考虑的角度,不是暗三门里人的请留下身份信息后,自觉离开,我们以后会登门造访,需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现在大家配合一下,排成一字长队,由万先生鉴定是不是暗三门人,鉴定通过的,请由牌楼处上山。 邢连长干净利索的说完,大家都觉得在理,纷纷自觉排成一条长队,我们几个人也被夹杂在队伍之中。 我和黄金童对视一眼,心中不详,如果是万鸿宝鉴定上山人员,我们怕是没戏了,关键紫云山很特殊,上山只有这直挺挺的一条道路,再无道路可走,不是断崖深涧,就是荆棘丛生。上不了紫云山别的不打紧,东海伏波兽哪里比较难缠,关键是人家找我,只是一个道门,我要找它,万里洋波,无处寻摸,正是它在明处,我在暗处,不好对付。 柳向晚知道我的顾虑,在我旁边小声说道:王得鹿,别太担心,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只好如此,我默默的等待着,这群人当中,有几个是万鸿宝早几年前的老相识,万鸿宝先把他们招呼过来,包括那个独砖烧水的方老头,一共组织了五个人作为鉴定小组,站在紫云山牌楼之下。 开始验证,他们提出了两个验证要求,一时江湖盘口,二是看看每人身上的暗三门物件,凭此两者上山。 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问题,就怕万鸿宝刚才恼羞成怒,有意不让我上山,故意刁难我,一时拱手于小人之下。我当时在权衡,如果不让我上山,我就和万鸿宝撕破脸干一架,看看谁更暗三门,倒不是眼中容不得万鸿宝,我想的是,到时候好和东海伏波兽交差,我不是不努力上山,架也打过,倘若委实上不去,这是个交待,到时候我有话可说。 五个人验证的极慢,调侃江湖盘口一番,然后出示一下自己随身带的宝器,那些宝器多种多样,不要说这些人等,便是斗宝的专业人士,一时间也说不上名堂,全靠持有人自己讲解。验过十数人之后,因嫌进度太慢,既让大家可以互相证明,有些人和我一样,是三五一群上山的,这样的小团伙,只需验证一人,招呼朋友进山即可。如此一来,速度快了很多,几分钟的时间,又过去十数人。不知不觉轮到了柳向晚。 柳向晚背着大包袱潇潇洒洒的往前一站,此时她父兄得以救出,了却心头一桩大事,自然意气风发,虽说家业抖落了个茫茫大地真干净,但亲人性命总算得以保全,至于重振家业,也得看财缘,急不得一时。安顿柳兆和到宋高卓家的时候,柳兆和曾经提出,要将柳向文也一并救出来,并给我说了关押地点,本来看守所不允许嫌疑人获知同案人员监押地点,但里面嫌犯换监室比较频繁,有同监室友告知柳向文的信息,并为其传话。柳兆和的意思是,柳向文其实也很冤枉,必须救出来。柳向晚发起了小孩脾气,认为柳向文胆小怕事,意志不坚定,才诱导酿出此祸,让他在里面多带几天,以示薄惩,因为紫云山赶的急,这事就拖了下来。 万鸿宝当头拦住柳向晚盘问江湖盘口,柳向晚说:你别问我那些个生涩的话,谁耐烦学那个,我不会。 万鸿宝一听,给旁边的邢连长说:记录下这个人吧,让她赶紧离开,你看这丫头片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江湖人。 邢队长要让柳向晚出示身份证,柳向晚不从,解下后背的鱼鳞袋子扔在地上,对那几个查验人说道:你们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众人看了看那鱼鳞袋子,其貌不扬,里面有东西扭动了一下,知道袋子之中是活物。 万鸿宝轻蔑的笑道:姑娘,别闹了,不要以为知道个暗三门就可以来充数,你凭那些猫猫狗狗的,可进不了暗三门。 众人都附和着笑,邢队长不是暗三门里人,自然无从判断,这事容不得马虎,毕竟上紫云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柳向晚轻轻将鱼鳞袋子解开,小青龙探出一个脑袋来,呼呼喘气。 这一露头,惊得万鸿宝几乎跳了起来,叫道:那是……那是……龙! 身后几个人跟着惊呼道:龙龙龙!快看龙! 邢队长大惊失色,几个把守牌楼的士兵本来身材笔直的站岗,此时岗都不站了,纷纷跑来一睹小青龙阵容,后面排队的暗三门人士,打乱的队形,纷纷围拢上前观看。有几个人看见小青龙摇头摆尾,龙须抽动,惊得叫了生亲娘,坐在地上起不来。 邢连长慌忙组织几个士兵上前拦住,叫道:大家上山再看,上山再看。 我心道,看来我在暗三门中算是比较有能为的了,眼见众人对小青龙如此惊讶,世面见得不是很多,包括万鸿宝,惊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柳向晚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是一头小爬虫,看把你们惊得这幅德行,姓万的,今天我这丫头片子让你开开眼,长长见识。 柳向晚在这里等着万鸿宝话呢,一句话呛得万鸿宝满脸通红,久久不语。 柳向晚收了小青龙,系上鱼鳞袋子口,重新背到肩上,对邢连长说道:我算不算暗三门的人,可以进去了吗? 邢连长惊得合不拢嘴,慌忙说道:可以可以,敢问姑娘你…… 柳向晚说道,不要问我名字,叫我屠龙姑娘就好,。 柳向晚几句话惊得全场人说不出话来。 邢连长示意柳向晚进牌楼,柳向晚道:我招呼我的朋友可以吧? 邢连长说道:可以可以。 柳向晚招呼我们众人近前,万鸿宝一看,柳向晚的朋友是我,更为惊异,指着我和黄金童说道:这两个不能进山。 柳向晚指着我说道:这位是屠龙大侠,我袋子里的东西就是他抓的,山上伙食好倒也罢了,如果伙食不好的话,他是准备杀了小青龙吃肉的。这只是他打牙祭的猫猫狗狗而已。 第三百一十九章五鬼搬运术 邢连长见万鸿宝不让我进山,语重心长的对万鸿宝说道:你要再这样,我们就撤退了。 邢连长这话一出,我从话语中嗅出了几点意思,一则紫云山璇玑玉匣的事,不是邢连长主导的,二者邢连长好像也是上山帮忙来的,和我们一样。 邢连长见万鸿宝一时气愤,又说道:现在是用人之际,你管什么人上山干嘛?只要不给你们破相,不给我们泄密就行,总不至于和守山猙是一伙的,有本事没本事的,帮忙烧壶水总是可以的。不要以自己偏见不让人上山。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见邢连长如此说,万鸿宝方才住口,我们一行人进了门楼,进门楼的人都在路边上坐着。因为不知道上山的路怎么走,这条山路,据说有九拐十八叉,出事的地点离着主干路很远。我们只得等着所有人都验证过来,方才能走。 两个小时后才验证到一半,此时进牌楼来的人等的怨声载道,牌楼外排队的人更是腰酸腿麻,邢连长又接到对讲机,里面说了些山上的情况,好像情况有些紧急,邢连长按耐不住,对万鸿宝说道:万先生,你这里还早吗?要不我先带验过的这一部分人上山吧。 万鸿宝向牌楼外望了望,队伍还很长,竟然大手一挥对排队众人说道:大家都进来吧,不捡了,不捡了。 邢连长一脸错愕,看得出这万鸿宝也是个虎头蛇尾,心思不定之人。 大家进来之后,邢连长带队,率领众人往山上走去。 一个连的编制不过百人,我们这群人少说五七百人,是这个特殊连队的好几倍,邢连长因我们这群人上山,显得有些兴奋,我们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行走在山路之上,我和林慕蝉黄金童等人,都走散了,我夹在在一群不认识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中间,众人频频偷眼窥我,因柳向晚那几句话,我立即成了这一大群暗三门老客中的明星人物,至此我才琢磨出来,这群暗三门人,大多是泛泛之辈,或许掺杂着一两个真正的高手,但绝对不会超过五个,暗三门中的高人,都还没有到来,他们是为了璇玑玉匣而来,不是为了看万鸿宝装逼而来。 璇玑玉匣出世,只是因为虎泪泉水眼干枯,但要打开璇玑玉匣,却没那么容易,必须等到三月初三当日,所以在此之前万鸿宝不论做多少工作,都拿不走璇玑玉匣,只是找到其位置而已。即便这璇玑玉匣位置也不好找,没奈何之下,万鸿宝才从慕道堂请了大钟来,钟震紫云山,因为约期已到,如果三月初三日,璇玑玉匣不能见风,万鸿宝所作的一切努力将化为乌有,从此还在暗三门江湖中留下一个很大的笑柄,若是笑柄传出,他再也无法在暗三门中立足。故而时间紧迫之下,不择手段。这是我在牌楼下等待验证之时,听旁边人聊天所说。 走路无聊,我问身边一个中年人道:老客辛苦,问一声,这万鸿宝是什么来头? 那人见我问话,诚惶诚恐,慌忙作答,只因柳向晚出示小青龙,震住了在场左右人,都不知道我们路数,因此极为恭敬。那人虽与万鸿宝交往不深,却与他几个大徒弟相熟,向我详细讲述了一下万鸿宝江湖路数。 慕道堂是个堂口,所学很杂,基本上市井当中听闻过的术法道门,他们都有涉猎,严格来讲,慕道堂不算是暗三门中的行当,建立之初,只是一帮江湖术士,脾气相投,组建了慕道堂,年岁也不多,大约成立在清末民初的时节,传了那么几代,传至万鸿宝手中,万鸿宝接手的时候,正是十年浩劫时期,万物萧然,当时不允许有什么民间道门组织,慕道堂几近绝迹,但万鸿宝阴差阳错之间接收了慕道堂。 其接手慕道堂,有一段趣闻,万鸿宝出身农村,在生产队出工生产,农闲时节外地出民夫。 有一年农闲时节,万鸿宝随生产队到一水利工地挑沟,上一任堂主也跟随自己所在生产队在工地上挑沟建渠,万鸿宝所在公社和上一任堂主所在公社所分标段临近,本来两人分属不同的村落,互不相识。 万鸿宝有套偷鸡的绝活,会使铜知了,就是鲁虾蟆传给我的那一套方法。那年月生活极度匮乏,人人肚中缺油水,干的活又重,因此万鸿宝晚上去附近村中偷鸡,得手后收拾干净,用黄泥糊了,带回生产队租住的民房,白天用个大铁桶,放在所租民房的梁上,用油灯慢慢的烤那黄泥,一烤一天。这套方法原本是知青发明的,当年知识青年下乡,一帮在城里游手好闲惯了的年轻人,哪里受得了农村那份苦,因此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用以祭奠五脏庙,但是那年月想偷偷吃一只鸡,非常困难,因为好几年闻不到肉香味,人的鼻子都变得极其灵光,在村东头烤鸡,村西头的人都能寻上门来,大队干部查到偷鸡贼不但会给处分,而且要没收鸡,这是最可怕的,所以知青们想出此法,铁桶油灯吊梁烤黄泥鸡,即便你闻到烤鸡味道,进屋搜查,也找不到,一般人总是搜查土灶房前屋后之类,谁也想不到会在屋梁上烤鸡。万鸿宝当时年幼,跟着自家住着的知青吃过一次,因此谙熟此法。 万鸿宝晚上自己早回来,卸了铁桶,用一件旧袄包了黄泥烤鸡,偷偷跑到大坝后头,准备一个人打打牙祭,结果刚找到个背人的地方打开自己破袄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黄泥烤鸡,分明是一个大土块,撬开土块,里面什么都没有。万鸿宝非常惊讶,自己出门之前,明明闻到鸡香味都从泥缝里透出来了,怎么会是一块黄土呢?越想越不对劲。 当时没有办法,此事也不敢声张,万鸿宝闷闷不乐回到宿舍,第二天工地上提前下工,要开个批斗会,批斗一个叫孟道全的人,不去的不给记当天公分,万鸿宝只得拖着疲倦的身体去参加批斗会。 去了才知道,工地指挥部昨晚抓到一个偷吃老乡家鸡的人,按理说这种事不用开批斗会,问题是这孟道全成分不好,而且丢鸡的人家是工地总指挥的亲戚,这事就闹大了。被押上台去的不光是孟道全,还有半只烤鸡,那鸡被半封在一个黄泥团中。而且丢鸡主人上台指认。 万鸿宝认得鸡主人,就是自己去他家偷得鸡,那鸡也是自己烤的,最后怎么会是孟道全吃鸡被抓呢?联想到昨夜自己兴冲冲的用破袄包着烤鸡出去吃,去发现是一块大土疙瘩。万鸿宝越想越蹊跷,这事在心里种下了根。 等到过了几天,偷鸡风波平静了下来,正赶上休工,万鸿宝偷偷找到孟道全,说是自己认识孟道全一个亲戚,想请孟道全出去打打牙祭,那年月正常农家人是不会出去吃饭的,但二流子们会,即便二流子们吃饭喝酒,也找不到饭店,当地只有乡招待所食堂会往对外卖饭菜,没有介绍信和粮票连进都不敢进。但当时的二流子自有其办法。 万鸿宝当时是有名的二流子,孟道全也不是什么做家的人,因此两人言语相得,孟道全就跟队长打声招呼,跟着万鸿宝出了门,万鸿宝进乡供销社托关系花了几毛钱买了两斤高温肉,又打了瓶酒,两人跑到野地里将肉烧熟了,一边撕着一边下酒,酒酣耳热之际。万鸿宝就说那鸡是他偷的,怎么就凭空从自己棉袄里消失到你手里的呢?而且吃鸡还被抓了? 孟道全只是嘿嘿笑,不言语,两人一瓶子白酒下肚,孟道全只承认鸡确实是万鸿宝那只,但至于那烤鸡如何易手,孟道全闭口不言。 那一顿酒喝的万鸿宝十分不痛快。回到住处,一会心疼酒钱,一会纳闷鸡是如何没的。心中一直有道梗过不去。又过了几天,又到供销社托人买了挂大肠和一瓶酒,再请孟道全,说起这话来,孟道全依旧是吃完了一抹嘴,闭口不答。 孟道全越是不说,万鸿宝越是纳闷,把自己偷来的一块精钢手表,卖给了同村的社员,又去买酒肉请孟道全,在水利工地呆了两个月,万鸿宝隔三差五请孟道全,如同着魔一般。到最后快开春了,各生产队都要回村忙活春耕,撤离前几天,万鸿宝请孟道全时说,再不说,我可就回村了,咱们隔着七八十里地,以后见面机会可就少了。 孟道全就对万鸿宝说,开了春来我家,我请你吃顿好的。说完留下地址,喝完了酒,醉醺醺的去了。 万鸿宝本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开了春果然请了假去找孟道全,好不容易找到孟道全家,才发现自己不成家业吃了上顿没下顿都不叫事儿,那孟道全比自己还不成器,家里的屋顶都是见光的,春风一吹,屋上茅草呼扇呼扇的往下飞,家里没一样成用的东西,好歹有张桌子,还是三两腿俩窟窿,别说是吃饭,就是凉水也没有一瓢。 万鸿宝忽然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准备说几句话离开,孟道全却从自己破席地下,揪出一块红布来,盖在桌子上,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之间那红布中仿佛有东西往外钻,红布一打开,满桌子菜,什么熬豆腐,溜肉片,炒河虾,大碟子小碗七八个菜,这在当时困难环境下,是难以想象的。 万鸿宝一看那碗盘,上面写着北青山乡招待所食堂字样,万鸿宝大惊。孟道全这才说道:我会五鬼搬运术。 第三百二十章多眼伤员 当时万鸿宝所受的教育那是纯唯物的,面对眼前奇景,吃惊不已,此人十分灵光,也毫无底线可言,当时扑通一声就给孟道全跪下了,口尊师父,一定要收自己这个徒弟。万鸿宝直到那时才知道自己烤的鸡是如何到孟道全手中的,当时拜师不为别的,就为了一口吃食,能用五鬼搬运美食来,如何不眼馋。 孟道全本身成分不好,在村里备受歧视,也没人肯和他交朋友,深怕这一身技艺带到坟里去,虽说自己解放前非常风光,收过几个徒弟,如今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也有意收了万鸿宝,就对他说,你起来,我会的道门还不止这些,我还会驾阴兵,悉数教给你。 于是万鸿宝就在孟道全家住了下来,那年月万鸿宝这行为叫盲流,本村人再也没见过他,孟道全将一身本事都传给了万鸿宝。并告诉万鸿宝,在旧社会,咱们有慕道堂,那是相当风光,自己就是慕道堂最后一代堂主,有朝一日,还要发扬光大。 不几年时间,改革开放了,一派春光,生机盎然,各种事物,百废待兴,孟道全当时已经很老了,具体多少岁数,谁也说不清楚,见社会风光再起,有意把慕道堂重新光大,尝试着去联系解放前自己收的那几个老徒弟。因见万鸿宝心性不好,日渐冷淡,万鸿宝本是孟道全的倾囊大弟子,此时有些受不住了,琢磨着师父联系了昔日旧徒,自己的地位将一落千丈,连首席弟子都保不住,常言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反正孟道全本事都已经学到了手,何不就此做掉孟道全,自己开宗立派,将来受用不尽。 在一天夜里,万鸿宝毒杀孟道全,从此以慕道堂堂主身份行走江湖,广收门徒。 孟道全在解放之前是一代堂主,手下高手不少。早年收过一个叫游寿堂的徒弟,给其改名叫作游飞白,也就是我们在宋高卓家里遇到的那位游飞白。 后来游飞白虽然生活在井中,却也知道改革开放的大事,多方打听,要联系师父孟道全,结果传来噩耗,得知师父被万鸿宝毒死,游飞白出井找到万鸿宝,质问怎么一回事。 万鸿宝却巧言令色说道:我就是你师父孟道全,以后不能再提孟道全的名字了,那躯壳太老了,为师换了一副身体,重新活在世间,以后叫我万鸿宝。 因为万鸿宝和孟道全一起生活多年,孟道全的前后事情,万鸿宝都说的上来。 游飞白竟然信以为真,以为自己师父移魂换体了。在井中生活多年致使脑子不大灵光,早年游飞白接到的所有命令都是孟道全给他传达的,也并不是让他在井中守一辈子,非要把阴龙兵给弄成不行,如果困难太大,可以放弃,但孟道全当时属于地富反坏右,被劳教了好几年,再没机会给传达游飞白命令,还以为他早已离井另谋生活去了。 万鸿宝怕孟道全之前的徒弟寻仇上门,只得对孟道全昔日旧徒说自己就是孟道全。 其实游飞白所说的师父万鸿宝,指的是孟道全,到了后期,被万鸿宝以谎言替代孟道全之位,矫诏传令,万鸿宝怕游飞白给自己找麻烦,仍然派游飞白蹲守井中,干一项毫无意义的事情,炼宝改气。 这些事暗三门江湖上广有人知道,只有游飞白自己蒙在鼓里,此后见人也不提孟道全的名字了,一律改换成万鸿宝,师父长师父短,在井中一晃好几十年。 万鸿宝后来自己所收的几个大徒弟都知道此事,当成个笑话讲,丝毫没有替师父羞愧的意思,以为游飞白就是个大傻蛋,根本不用理会。 给我讲述之人,也是当笑话讲的,丝毫不替孟道全感怀,想来孟道全这个人,虽然会用五鬼搬运之法,偶尔偷点东西吃,其余事上还算正派,比如建国后死守家乡,并不滥用自己一身道门,胡作非为,面对暗三门外之人,不显山不漏水,安分守己。虽然不做家,但那时江湖人风气如此,江湖中人有几个是勤俭持家过日子的呢? 我得知此事之后,颇为不平,为游飞白不平,更为孟道全不平,在早几年,弑师是大事,极有可能被江湖义士追杀,如今老辈人作古,这些事情竟然能云淡风轻的当笑话讲,可叹人心不古。 游飞白至今还在井中,傻傻的分不清师父到底是谁,认贼作师。致使当日我和游飞白谈话时,游飞白说自己师父解放前就给自己布置任务,我当时还想,那万鸿宝到底多大岁数了?难不成和蒋宏山一样,百有余岁?原来游飞白口中的万鸿宝是指孟道全。也是一位可怜人。 我对万鸿宝又凭添了一层恨意。他假冒孟道全,欺骗了许多慕道堂老弟子。主要是当年孟道全收的那些堂头大弟子。 我就问那人说道:这慕道堂很厉害吗?我听说万鸿宝会使飞剑? 那人说道:可以说十分厉害,万鸿宝飞剑本事并不怎么样,但万鸿宝有个阴兵葫芦,一葫芦阴兵放出来,无人能敌。 我笑道:既然阴兵无人能敌,如何一只守山猙就慌了神,请了这么多人上山? 那人憨厚一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守山猙更厉害吧。 我心下暗忖,守山猙确实厉害,但不至于用这么多人上山,万鸿宝即便再不济,也不至于没听说过赶虫人,延请一两个赶虫人上山,守山猙还是可以降服的。如今又是1193部队,又是暗三门江湖人众,不知道万鸿宝到底要搞什么。总之此人心术不正,还以小心为上。想到此处,我快步上前,要追上黄金童,嘱咐他,不论再遇到什么事,不要使气动怒,先观察观察再说。 追上黄金童之后,我嘱咐了几句话,黄金童低声和我论计道,世间阴谋同出一理,那就是利用。 黄金童试图找出阴谋统一的规律,我却不认同,有些阴谋无关利用二字。 我们在山间小路上,鱼贯而行,又走了两个小时,忽然听到深山中一阵阵响声传来,守山猙属于猙类,见了那东西我能认识,因为虫书有影画图形,但听声音我却听不出来,虫书记载,猙声如叩石,至于叩石是什么动静,却不好分辨。 又走了一会,我才听出来,那是机枪的突突声。后半夜三点来钟,我们走到一个山谷之间,见有联排的帐篷,知道这是1193的总部大本营了。 邢连长迈着大步,不敢停歇,朝一方帐篷走去,我隐隐的看到,对面山坡上趴满了人,各种火光冲天,突突声不绝于耳,那是战斗的现场。 邢连长进了那帐篷之后,我赶紧跟了过去,站在帐篷门口,发现帐篷里躺着五个伤员,哀嚎不止,里面有个军医在照顾伤员,邢连长问那军医说道:情况怎么样? 那军医慌张说道:不……不知道,我想咱们还是赶紧把伤员送医院去吧,毕竟有先进的医疗设备。 邢连长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不能去医院。 今晚邢连长给我的感觉,一直是个负责任高大伟岸的军人形象,没想到他说出如此冷冰冰的话来。负了伤不让送医院,这是何道理? 那军医说道:我怕我保不住他们性命,万一死了,怎么和上面交待? 忽然邢连长暴跳如雷,对那军医吼道:你以为我希望他们死吗?我有命令在身,有命令你懂吗?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心中疑惑,没听说过部队里有受了伤不准治疗的命令,也太不近人情了。我见暗三门众都爬到了山坡上,争先恐后的去看到底是何物如此骁勇,打的那般热闹。 只有我一人站在伤员帐篷门口,当时忍不住说道:邢连长,什么命令可以置人命与不顾呢? 邢连长一回头看见是我,冲我叫道:你去山坡上看看吧,这里没你的事。 说着话他握住一个伤员的手,那伤员疼的大声嚎叫,我见邢连长不理我,又说道:为什么不把伤员送到山下医院去?于心何忍? 邢连长站起来,说道:你看看,这样能送进医院吗? 我往前走了进步,走进帐篷,看一个伤员的脸部时,不禁大惊失色,那张脸上几乎全部是眼睛,腮上,鼻子下面,额头山,全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而且都在眨着,我看时,那些眼睛也在看我,而伤员在痛苦的哀嚎。 自诩为身经百战的我,看到了这一幕,竟然吓得往后一跳,确切的说,是恶心的往后一跳,看另一个伤员时,不但脸上有眼睛,连胳膊上都是,我直接跳出了帐篷。 我头发几乎立了起来,心跳极快,气喘吁吁的对邢连长说:你们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干仗? 邢连长说道:你应该知道了,是守山猙。 我叫道:绝对不是守山猙,绝对不是。 当下我掏出手机来,给金雪斋打电话,说道:金雪斋,你速来紫云山,这是命令,我再重复一遍这是命令。 金雪斋在电话那头说道:团头,我已经快到紫云山了,伏波兽的传令兵已经让我们分批次往紫云山出发了,我是头一批,天亮就到。 我说道,速度速度,山上的伤员太诡异了。 挂了电话,我对邢连长说道:也许我的人能治这种怪伤,他们天亮就能来到。 邢连长说道:你的人能治?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岔开话题说道:邢连长,你有没有发现万鸿宝一直在骗你?那绝不是守山猙,我是个赶虫人,我知道守山猙的手段,不是这样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为什么会来紫云山? 第三百二十一章天津龙女事件 邢连长看了看我,避而不谈,转又言他,问我说:你的人?你又是什么来路呢? 我说道:我是老龙团的团头王得鹿。 蜜蜂研究所之所以被擒,是因为我们说多了,但此时此刻,我若不以诚相待,将我身上的事倾囊告诉邢连长,怕是难以取得他的信任,军人嘛,最喜欢直来直去,拐弯抹角反而不妥。我见邢连长一身正气,不想蜜蜂研究所刁贺荣那样见人三分笑,深觉邢连长可以交往,故而下意识里,说出了实话。 邢连长一听老龙团三个字,一脸不屑的表情,看着我一身脏兮兮的装束,说道:你要说你是老龙团的团员我还有三分相信。 我心道,我主动说实话,你还不相信,那我就承认我是团员,当即点头道:好吧,我吹牛了,我只是一个小团员。 邢连长听说我是老龙团的人,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到自己腰间,那军医一听老龙团的人,立即从帐篷里抄起一把武器,两人煞有介事,十分紧张的看着我,想来老龙团这三个字他们是知道的,邢连长手摸腰间,对我说道:你在老龙团负责什么? 看来邢连长知道老龙团的一些情况,既然他不相信我是团头,我干脆往小里说,因说道:我在老龙团负责食堂。 邢连长一脸狐疑,问道:那小青龙是真龙吗? 既然如此看低我,我索性答道:其实那小青龙是假的,是一种变异海蜥蜴。 邢连长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你是魏庆洲的人了? 我吃惊不小,他竟然知道魏庆洲,这支特种部队果然和暗三门接触颇深,我沉默几秒后说道:魏庆洲是上一任团头,被新团头干掉了,现在的新团头管理方式变化很大,老龙团的人大部分都遣散了。 魏庆洲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一个人了,他老而不死,只有一半血气,兼之其人作恶多端,我想如果1193是正义之师,说出剿杀了魏庆洲,应该弹冠相庆才对,并没有什么可以隐匿的地方。 结果我话音刚落,我忽然觉得腰间被一硬物顶上,一个声音从后面说道,别动,动一下你就没命了。把手举过头顶。 我心知背后有人用武器顶住了我的腰眼,缓缓将手抬过头顶,心里疑虑万千,难不成我刚才那番话说错了?难道邢连长和万鸿宝不止是合作关系?抑或是邢连长一听老龙团要取我性命?可我身为老龙团团头之后,什么事都没做过呀?如果对方真是部队,那么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军人的天职是保护老百姓的,不至于做出很过分的事情,如果他们只是伪装成军人,或者本是暗三门里人,施行军事化管理,我刚才怀疑万鸿宝有阴谋的那番话,将成为一场争斗的导火索。我必须有所防备,但被人用热武器顶住身体,不能轻举妄动。 邢连长和那军医这才放松下来,邢连长迈步走出帐篷,来到我面前站定,问道:现在的团头和东海鲛人很亲近吗? 邢连长竟然提出东鲛二字,看来他确实和暗三门打过不少交道,我干脆摆明立场,如果开打,我王得鹿并不惧他,万一此时不说实话,将来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误会,我说道:新团头和东鲛是仇人,和南鲛曾有过一次合作,那是剿杀魏庆洲的时候。 邢连长好像如释重负一般,说道:哦,原来这样,你知道东鲛海战吗? 我说道,我加入老龙团才一个多月,什么事都没参与。 邢连长这才缓和了语气道:实话对你说了吧,东鲛有一次在海底窥探我海军一些机密,我们曾有一次小规模海战,这些事情是不让说的,当时老龙团给东鲛人出力不少,造成了我们许多损失,现在看来,老龙团已经换了头了,对外政策也随之变化了是吗?只要你没有参与东鲛海战,我们不做追究。 我一看邢连长情绪有所缓和,将我和老龙团之间的一些事换成新团头所为,简略的讲给他听,他听后说道:原来这样。说完话,对我身后之人使了一个眼神,我腰间的硬物忽然撤回,回头看时,却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始终没有说话,一脸英气,论及漂亮程度,不亚于林柳二人,戎装在身,更显英姿飒爽,是个极其标致的军花,身材婀娜,说不尽的万种风流。 那军花见我看她,对我说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我郑重的点点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军花听后,带着那个男兵转身走了,邢连长继续对我说道:虽然老龙团已经改旗易帜,但我们不能不防,你们暗三门江湖人毫无信义可言。出尔反尔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今天向我投诚,得了武器装备之后,明天就能回来打我,我也是无奈之举。 我说道:暗三门中也会有好人的。 邢连长点点头道:你别误会,我们和东鲛发生了一次小规模海战,当年老龙团的人为东鲛出力不少,魏庆洲的名头我也听说了,如今老龙团易主,是件好事,以前的账不能记在你的头上。我问你,你说你的人真能治我战友的怪伤,你一个老龙团小角色,怎么会有手下人? 我解释说:我这人喜欢吹牛,其实是我在老龙团的朋友,叫金雪斋。 我不是开妖方的,此事也没来得及问金雪斋,即便在电话中描述,我觉得也描述不清,能不能治还得金雪斋亲自来看视,又补充说道:金雪斋先生是个开妖方的,就是专治妖异之症,能不能治好我现在说不好,他自己不亲来看视,谁也拿不准,但我觉得希望很大,因为开妖方的人指着这个活着,到时候他来看看再说,有个七八成把握,我估计。 邢连长眼神迷茫,我又说道:你放心好了,他是原来老龙团的叛徒,十分反感魏庆洲的行事,当年魏庆洲用五仓化色丹迷惑团众,我这位金先生,研究出了解药。 邢连长一脸愁云方才消散,说道:那太好了,还要辛苦辛苦这位金先生,即便他治不了,能给我推荐几个高人也好,你不在军旅,可能感触不深,看见战友受了这种伤,心头在滴血。 我知道邢连长看见柳向晚的小青龙之后,先是吃惊,继而怀疑,认为我们为了进入紫云山,哗众取宠,但用人之际,也不好不让我们上山,实际上,他一路之上,对我们几个人琢磨一番,越看越不像高人。说那番话只是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心态。 说道心头滴血等语,邢连长竟然嗓子哽咽,这不是可以装出来的,看得出来,邢连长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这次相人,我没有走眼,一般在阵前真刀真枪硬干的军人,都有些义薄云天,否则,带不住兵。 我对邢连长说道:我不敢对你这五位战友打包票,但会尽力而为,现在我的情况你有所了解了,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1193特殊任务连。 邢连长掏出对讲机,对我说:你稍等一下。 然后对这对讲机说道,山头的情况怎么样?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声音道:比昨天情况好,这帮暗三门兄弟真给力,都下手了,现在战事僵持住了。 我往山坡上一看,果不其然,很多暗三门人站在山头上,各逞手段,一时间那山头乌烟瘴气,电闪雷鸣,也看不出什么手段道门,大家伙混在一块了,我很好奇山后面是个什么东西,但并不着急去看,因为林慕蝉他们已在山头观战,我留下来了解一下1193的前世今生,比较妥当。 邢连长一听前方僵持住了,这才长出一口气,问我想了解什么?我说从头讲起。 看得出邢连长虽然不大相信我的手段有多么高明,但最起码的礼貌还是有的,而且他并不忌讳暗三门的人了解1193特殊任务连,他思维敏捷,逻辑有序,一番洋洋洒洒的介绍,我才真正了解了1193特主任务连。 这个特殊的军队组织不属于任何军区,也不属于卫戍不对,更不属于武警,自己有单独的编制,编制满额一百二十人,现今实有一百一十二人,都是些精挑细选的特种兵战士,这些战士却来自与各大军区。 1193特殊任务连的隶属问题,是高度机密,邢连长说是很抱歉,不能告诉我,其他的事情说了不少。1193成立于1982年,是基于当年天津龙女事件成立的。 当年天津发生了一件超自然事件,轰动一时。那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各种思潮涌动,新鲜事物如雨后春笋一般,天津作为水旱大码头,历来是个出混混的地方,市井青皮无赖一茬接着一茬,层出不穷,比如当年名噪一时的李金傲康小八等人,至今还有英雄谱。改革开放以后,这些人物逐渐躁动起来,街头巷尾,多有烫头穿喇叭裤的无赖少年。 1982年春,在一条生僻小街上,有三个青皮拦住了一个女孩去路,百般调戏,女孩只是不言语,想走但没法脱身,说是那女孩身材婀娜,戴着一顶毛线编织而成的帽子,有个青皮上前就把那女孩帽子给摘了,此事如果没有意外,顶多是被路人报警,说破大天是个治安事件,结果最后因这事,海河戒严,天津警备区出动。 第三百二十二章虫中之虫 只因那女孩帽子被揪掉之后,三个青皮发现女孩头上长着小小的两个犄角。摘帽子的青皮就对那女孩说,吆,你头上这个犄角赛真的,哪淘换来的?是不是相好的送的? 结果那女孩把手一挥,直接掏到了摘帽子青皮的肚子里面,肠子流了一地,把帽子夺回来,重新戴在自己头上,这个时候被巡街的警察看见,知道是出了人命,招呼同事赶紧前来,上前威住四人,不让走,那女孩也配合,说是遭遇小流氓调戏,自己有理。 警察围了现场之后,便把三人连同死的那个一同带到了派出所,当时有个权贵子弟听说了此事之后,带着几个哥们到派出所去看热闹,只因没见过长犄角的女孩,去了之后就出事了。 那年月派出所权力大,不像现在,审问嫌疑人没有今天这么文明,定然会用一些非人道的手段。结果最后派出所内死了八个人,只逃出了那位权贵子弟,那些人都是那奇怪女孩所杀,坊间传言说是龙女,龙女还放出话来,明年要水淹天津卫。 到1983年,天津暴雨连连,九河下梢真的被淹,有人说在海河里见过千奇百怪的奇异水生物,不下百头。当年具体细节邢连长没有讲,民间称此事件为天津龙女事件。 龙女事件发生后,当局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当时全部从海军抽调,在海河入海口干过一仗,这就是1193的前身,一九八五年,正式更名叫作1193特殊任务连。 更有坊间谣言,说是一九八三年严打,和这事由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这只是谣言,不足取信,但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此事之影响程度。 1193特殊任务连从当年成立至今,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中国针对超自然现象的一支劲旅,先后打过几场硬仗,诸如东鲛海战,炸海阳山巨型蟾蜍,407医院海妖偷资料事件前线对抗等等,不过一般情况下,1193特殊任务连不负责调查,只负责正面对抗。调查的活是蜜蜂研究所干的,当年还叫311机构。所以这两个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彼此都是熟人,但内部资料却不共享。 一开始,特殊任务连没有自主行动权,都是上级发布命令,这支特种部队死命完成。到二零零零年以后,因为有些超自然事件处理起来是一环扣一环,等待上级指示过程中,常常贻误最佳战机,上级在深思熟虑之后,赋予了1193自主行动权,就是可以自己去处理一些事情。1193特殊行动连和别的部队不同,一批人招募之后,最初不设军衔,也不指定谁指挥,而是通过一系列特殊训练之后,由成员自己推选自己的领导人,因为他们执行的任务过于特殊,常常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为了能加凝聚力,只能特事特办,一起招募,一起退役,这个任务连服役时间比较长,差不多能有十五年之久,也就是说一群年轻勇士一生中最光辉的时期都奉献给了特殊任务连,大家同吃同住,几乎同时结婚生子,出生入死,浴血引刀,所以感情极为深厚。 有一年1193特殊任务连接到一个任务,据贝立山村民向上级汇报,说是贝立山下棉花地里棉花成妖,人进到地里即被棉花吞了,没人能活着走出来,邢连长带队伍前去平息此事,认识了万鸿宝,当时万鸿宝带着几个人也在贝立山下平妖,两帮人相见,同仇敌忾,是以彼此相识。万鸿宝说那些棉花是用了天毒道人的种子,此人会撒豆成兵,为了试验种子效力,免费给山下农户播种,致使酿成大祸,对于不讲究破相的暗三门人,人人得而制之。 经过一番战斗,终于平灭妖田,万鸿宝却将那些打落的棉花悉数运走了,弄得邢连长无法和上级交代,当时他上级制定的方针是,不得留异常物品于世间,都得收会,不论烧成灰的,剁成渣的。 那是邢连长第一次接触暗三门人。 两年以后,万鸿宝给自己做了一身天毒棉甲。此时闹得大家不欢而散,但后来有几次执行任务,邢连长打的非常艰难,万鸿宝主动给邢连长打电话,要求去帮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几仗打下来确实帮了不少忙,但战斗后打扫战场,万鸿宝比谁都积极,战斗遗留物被万鸿宝偷走不少。邢连长本想不再与其交往,耐不住这人属狗皮膏药的,黏上就撕不下来,因此若即若离的维持到现在,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和万鸿宝相交多年,虽然万鸿宝行迹毫无君子风气,但至少万鸿宝及其手底下人,起到了一定助战作用。 紫云山之事,却是万鸿宝向邢连长求救,邢连长自思多年来,一直是万鸿宝跟着自己南征北讨,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拉不下面子,正值左右无事,兼有自主行动权,干脆上山来帮忙,一来是还一还虚薄的人情,更重要的是,1193特殊任务连的成员都是对着国旗宣过誓的,誓死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此次紫云山之危,万鸿宝在联系邢连长时说,如果紫云山璇玑玉匣处理不好,不是暗三门破相的问题,将殃及苍生。 殃及苍生四个字一出,邢连长不敢怠慢,这是他职责所在,当即率领队伍上山。 我听完邢连长一番讲解,心下分析,总结出两个要点,第一,万鸿宝所谓的帮忙打仗,其实是为了搜集些稀罕物品,用以扩大自己实力。第二,邢连长多年来南征北讨,其实战役不多,像他们这种特殊任务连,一年能有一次真正的超自然现象对抗行动就不错了,超自然现象也不是天天发生。所以据我看来,邢连长和万鸿宝之间也属于那种泛泛之交,只不过因为邢连长最初接触暗三门是从万鸿宝开始的,并且许多年来,只接触过这么一两个暗三门人物,一直与万鸿宝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而已。 我听完后,对邢连长说起自己刚从蜜蜂研究所逃跑出来。我要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因为我觉得此人可交,想着下一步多与其合作,故而突发此语,如果他和蜜蜂研究所的宗旨差不多,我干脆打消合作念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邢连长听说我进过蜜蜂研究所,禁不住会心一笑,说道:那帮子老学究,现在江湖气很重,为了搞研究不择手段,花样百出,什么损招都有,不过我对他们那帮人作法瞧不上眼,好端端的人,被软禁起来,虽然好吃好喝伺候着,却难免有限制人身自由之嫌,为什么不把那些异人放出来,为老百姓们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呢? 这一席话,说到了我心坎里,我慌忙问道:邢连长还不知你名字叫什么? 邢连长一脸尴尬,颇有歉意的说道:抱歉,就叫我邢连长吧,我们有规定,真名不能说,即便我们自己兄弟,平时称呼起来,都是用代号,谁也不知道对方来自哪里,真名叫什么,就我这个邢字,也是化来的,我并不姓邢。 既然人家有规定,我也不好刨根问底,名字不过一个符号,叫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这个人真不真诚,看邢连长言谈,是个铁血军人,虽然有些瞧不起我们几个,其他倒没甚猜忌处,当即对邢连长说:我要上山头去看看。 邢连长应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也要去山头看看。 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奔向那小山头。 山头上打的正热闹,不过我的人并没有动手,林慕蝉柳向晚黄金童张舒望和韦绿齐刷刷的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不时往下张望一番,然后几个人在石下窃窃私语,根本没管众人打的热火朝天。 倒不是我们这班人冷漠,而是不知道紫云山情势,更不知道万鸿宝召集众人上山的真实用意,万鸿宝红口白牙叫大伙上山帮忙,大家伙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些欠考虑。 就在我和邢连长上山之际,山上抬下一个人来,那人痛苦的哀嚎着,我一看,竟然是白天唱鼠来宝的那位,由两个战士抬着担架送了下来,邢连长见状,顿足不已,吩咐那两个抬担架的说:快快快,抬到帐篷里头去,先叫军医稳定伤势。 我看担架上那位时,肩膀头有被烧灼的痕迹,本来衣服就是百衲衣,破败不堪,肩头处很容易便被烧出了一道口子。 上的山来,我走到林慕蝉旁边,小声问林慕蝉说:山下是什么东西? 林慕蝉见我半蹲着身躯,对我说道:趴下! 我立即伏倒在地,隐约间山头另一侧有两道细细的光柱射来,横扫夜空,就在此时,与我同来的邢连长也伏倒在地,邢连长手下的士兵抱着武器纷纷往山头下面滚,暗三门中人也学着士兵的样子往下滚。 光柱扫过之后,士兵们抱着武器重新冲了上去,滴滴答答一阵狂扫,暗三门中的人,有的引电,有的放火,有的射箭,有的投枪,好一番忙活。 这时候林慕蝉微微探起头,用手指着山头下面一处洞穴,对我说道:你看那里。 我往下看去,山头士兵有一支很强的探照灯正照射着那洞口,在灯光照耀之下,洞中有雾气散出,结成五彩,我腹中翻阅虫书,猙的条目之下,没说此物能吞吐五彩云气,心中疑惑万千,到底是不是守山猙呢? 林慕蝉见我疑惑,在旁说道:我给你说,那东西十五分钟出来一次,最险的一次快攻上山头了,那东西和小鹿一般模样,有一支独角,却没有鹿蹄子,而是一副利爪,出洞之后,圆睁双眼,那眼睛目运光芒,被那光照到的人,就会被灼伤。 听林慕蝉描述那东西状貌,是守山猙无疑,看来万鸿宝还是有些见识的,至少知道守山猙这东西,但虫书却没有记载猙类能目运光芒,而且以此灼烧敌人,致使中此术着全身长眼睛,痛苦不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百二十三章洞中有人 就在我疑惑之间,洞中两道光束射来,林慕蝉拉了我一把,让我低下头去,又见山坡上的士兵和暗三门众一起滚下山坡,躲避那光,看来这是1193特殊任务连几天来的战斗经验。 等那光扫过巨石,我重新抬起头来,往下看去,强光探照灯兀自射向洞口,从里面走出来一头小兽,正如林慕蝉所描述的那样,我确信那是一头猙,只是虫书从未记载猙之为物可以目运强光,烧灼人身,难道虫书记错了?我觉得不可能,大千世界,物类繁多,肯定有虫书没有记载的虫类,并且不在少数,但虫书绝对不会记错,因为均是历代赶虫人的亲身经历,除非是混淆了名字,但我家虫书当中,猙这东西是由一位老前辈记载下来的,不可能发生名称混淆的现象。 洞中那物是头猙无疑,叫作守山猙也无可厚非,初时我怀疑能目运强光这一条被前辈给漏下了,或者是当初就没有发现。可仔细想想也不对,那前辈赶了一头猙,相随其身三十年之久,因此猙的条目虽只一人记载,却记得非常详细,三十年的朝夕相处,足够将一个物种的习性研究的彻头彻尾,连猙类睡觉时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如何翻动,那位前辈都记了下来,怎么会不记载猙可以目运强光呢?那前辈配图六十余副,图册数量,在虫书中不算是最多的,但至少是前几名,而且是清末绘制,运用了许多西洋绘画技巧,猙的每个部位都栩栩如生,山头下面洞穴之中那物一出现,我就知道是头猙,毫无悬念。 那猙出来后,眼睛运起强光,向山头射来,扫过之后,就有战士抱起各种热武器,一起朝守山猙集火,1193特殊任务连的装备不容小觑,别说是国内,即便放眼国际,这些装备都不落后,有各种火箭筒,各式枪械,每个人手中的武器都不一样,一百余众,每个人的分工亦不相同,一看就知道,战斗力十分高。 暗三门一众人等,虽然道门不一,手段不同,参差甚大,但架不住人多,常言谓,猛虎架不住群狼,所有火力集中向守山狰打去,守山狰却浑然不避,我心道,这一点像是守山狰的格调了。 虫书有云,狰者,虽万剑不破其皮,虽炎火不伤其毛,非风生之类,然则胜似风生。根据前辈赶虫人的记载,狰类一大特征就是耐打,一般法术道门伤不了它。此物浑天而成,食虎豹,饮血浆,非常彪悍。 有几个1193连队的士兵,放了两个火箭弹,就在守山狰身上炸开,一阵浓烟滚滚,等到浓烟散尽,守山狰依旧目运强光,向山上扫来,而且大有攻上山头的架势,往前猛蹿了十几米,这个时候,暗三门众自发齐力攻击,堪堪能阻住守山狰进攻的步伐,然后1193连队的士兵轮番发射火箭筒,勉强能使守山狰往后退几步。 暗三门众之中,尤以万鸿宝的飞剑最为抢眼,可以说万鸿宝是有些本事的,那飞剑一剑三影,守山狰被剑刺到之时,向后打了一个趔趄,比火箭弹对它的骚扰都大。但那飞剑始终不能透穿狰皮。 本来山头下面没有洞穴,那是被万鸿宝的大钟给震开的,守山狰目的就是守住洞口,不让这些人下去,饶是守山狰十分耐打,却也难以长时间扛住这么多人集火,相持一会即跑入洞中躲避,过几分钟后便会再次出来。 林慕蝉在观察战事时,不经意间大叫一声奇怪,我刚想问奇怪什么,强光射来,我再次低头不语,林慕蝉也没和我们说知。 我观察了一下山中地形,山头下面原先是个水潭,因为在强光灯的照射之下,四壁有存水线,即长时间泡水的痕迹,说明这个地方就是曾经的虎泪泉,虎泪泉并不是一眼细水,而是形成了一个深深的水潭,早年间,水潭中有一股大水涌出,状如蘑菇,涌出的水奔下山去,形成山间小溪。如今正值三清末劫,罡风扫世,虎泪泉因此干枯,漏出了潭底。然后万鸿宝才震出这么一个洞穴。 我压根没想到守山狰会如此之厉害,只凭一虫之力,竟能抵挡住1193连队和几百暗三门人的攻击,我心里又痒痒起来,倘若把这守山狰赶到手中,估计能在暗三门中傲视群雄了。 可守山狰护宝这个举动,我十分想不通,虫书记载,狰类桀骜,独行世间,不聚群,罕受物辖。罕受物辖,在虫书当中多次出现,是个常用语句,说的是不受宝器辖制,除非是人赶守山狰,非人之物很难辖伏狰类。也就是说守山狰守着璇玑玉匣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因为宝器不能感应守山狰。而且它还能目运强光,非狰类之能,我觉得那洞穴之中绝不是只有守山狰在看护璇玑玉匣,必有更大的主人在指使。 我断定那主人不是璇玑玉匣本身,即便此宝器非常通灵,若想辖制璇玑玉匣,恐也是竹篮捞月,隔山吹火,此是物类相感之性,执拗不得。 守山狰最后一次出来,东方已经翻白,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洞口一片紫色雾气缭绕,看不清内里。 这个时候万鸿宝登上一块巨石,振臂一呼,说道:有劳诸位了,天快亮了,咱们罢战休兵,我叫徒弟下山采买饭食,大家在山上歇息一天,晚上再战。万分感谢,万某人涕泪不能自已。 众人当中有人叫道:为什么不趁天亮了,守山狰不敢出来,咱们一发攻进洞内,烧了那洞穴,拿出璇玑玉匣来。 万鸿宝却说:这位老弟不要心急,前天我们就试过了,那洞穴进不去,紫雾一出,人入洞中,便迷失所在,有的说回到了故乡,有的说回到了童年,那是一座迷心雾障,不过大家放心,我有一好友,今天上山,正是大名鼎鼎的风力相国,相信诸位都有个耳闻吧? 话音一落,大家议论纷纷,大都表示惊诧,都道风力相国是绝世之高人,只在传说中听闻有此人物,知道他手段极其高强,何曾见过真人?能来紫云山,目睹风力相国真容,乃是幸事。说明万鸿宝面子奇大,除了惊骇,大多数人还有些惧怕的意思。 我一听风力相国要上山,心知来者不善,见了我面之后,肯定是一场血战,但我这次上紫云山来,目的却不是为了和他缠斗,没工夫了却旧账,我是要完成东海伏波兽任务的。我的计划还不止完成东海伏波兽任务那么简单,我要拿到璇玑玉匣,然后解掉东海伏波兽的勾取码,既然是惊动暗三门的东西,我王得鹿要把玩一番,然后看看璇玑玉匣能不能造福暗三门,即便造福不了暗三门,能够找个豪爽的买主卖掉,复兴下柳向晚家的事业也好,捎带着满足一下黄金童发家致富的虚荣心。 我试着和邢连长攀谈几句,此时的邢连长却主动去和那些夜战之中表现生猛的暗三门人聊天去了,我凑过去说了几句话,邢连长也似爱答不理,正跟几个江湖老客,探讨如何治疗伤员们的怪眼之症,邢连长一听我说所带的小青龙是假的,乃是海鬣蜥变异而成,便对我冷淡了许多。 我知道邢连长作为尘世中人,面对此番恶战,肯定喜欢结交一些手段高强能打能疗伤的高人之辈,见我们几个人并没有动手,觉得我们可能是打酱油的。对于邢连长的冷落,我并没有半点抱怨,毕竟此人心术比较正,主动和他所认为的高人攀谈,无非是为了战友情谊,赶紧将自己手足救出苦海要紧,当然也不放弃对我的希望,反正谁有可能救好伤员,他就和谁亲近,这个也无可厚非,谁让我没说实话呢。 虽然进山之时柳向晚的小青龙对暗三门众震动不小,一场夜战下来,没人见我们动手,也琢磨着我们的小青龙可能是什么障眼法所造,中看不中用。因此罕有人和我们搭讪。 这个世界本是以世俗为主的,你手段高强,有些用处,朋友才多,若是无能之辈,切莫攀友傍亲,终会落个四处碰壁的结果。 是以我们被冷落了下来,夜战之中,最卖力的几个人在大石边和万鸿宝高谈阔论,瞬间相见恨晚了。不过战斗激烈之处,万鸿宝只是祭了几把飞剑,不曾用到他那葫芦阴兵,至于为什么不下杀手锏,我不得而知,想是觉得时机不成熟吧,抑或是在等某个人的到来,也许是风力相国,也许另有高人,总之万鸿宝神神秘秘,对紫云山之事语焉不详。 我们几个人围坐在一个角落里,黄金童问我说,王得鹿,我怎么感觉紫云山一团迷雾,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道:咱们自己干。 韦绿在旁说道:我估计人家送饭上山,压根就没有咱们的份儿,你们谁身上带着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张舒望说带着一包凉馒头,这是他的生活习惯,出门必带干粮。 正如韦绿所预料的那样,红日初升之际,山下送上饭来,几百人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塞,只有我们几个蹲在角落里自己生火烤馒头片。 万鸿宝有十几个徒弟在山上,不时冲我们指指点点,还传来讥笑之声, 我们几个人浑然不顾,一心一意的吃着馒头片,我将心间所有的疑虑都给众人说了,林慕蝉忽然说道:其实洞里有个人,夜战之时,我亲眼看到的。 黄金童却说道:我怎么就没看见? 柳向晚对黄金童说:因为你的眼睛不行,林慕蝉那是鹰眼,不论目力还是夜视,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林慕蝉目力比常人强太多,可以在在几千米的高空发现草丛中的一只兔子,这是会飞天夜叉与生俱来的。 我问林慕蝉道:你当真看见了洞里有人?是什么人? 林慕蝉脸色微红说道:不止有一个,是一男一女,而且都没穿衣服。 第三百二十四章妖风起处 黄金童一听林慕蝉说洞中男女都没穿衣服,顿时来了兴致,嬉皮笑脸的问林慕蝉道:他们不穿衣服在洞里干什么?是不是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韦绿抢白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男欢女爱嘛,多么正常的事。 林慕蝉扭头不看黄金童夫妻,红着脸说:什么男欢女爱,两个人围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炉子,那炉子火光一闪,我才看见围着炉子还有两个人,我怀疑是在铸剑,就像干将莫邪一般。那火光一闪就灭了,再也没看到里面情况。 我们大家越听越迷糊,两个光着身子的男女在洞中铸剑?好像有些夸张,那个洞穴之中藏着璇玑玉匣不假,但虎泪泉未干之时,肯定不能住人,毕竟那是在泉底,即便游飞白能在井底盘踞多年,是因为他靠近农居,这泉眼身处紫云山的腹地,四围荒芜,便是神仙也得因生活匮乏而搬家,再者说,倘若住在井底依靠些小道门可以实现,如果是湖底,就不可思议了,除非是水物。 如果真有人居住,那两个裸身男女包括守山狰也都是在虎泪泉干枯之后,来到这里的。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判断。因为虫书记载守山狰不能在水中生活,即便紫云山这头守山狰身怀异术,也不能在水中生活,这是物类本性。 我将心中疑窦通盘说了出来,林慕蝉问我道:你说紫云山会不会有山虫子? 林慕蝉这句话一下子警醒了我,对了,紫云山伏延数百里,是条活龙,当然这里的龙是指风水来龙,是活脉,定然有山虫子在护守,可以感天撼地拘出来问问。最起码山虫子熟悉山中变化,虎泪泉干枯之后的事情,没准知道一些。 正思量间,我见不远处的邢连长忽然站起身来,接听自己的对讲机,冲对讲机说道:那个姓金的人我知道,算是个医生吧,你们可以放他进来…… 我一听就知道这是金雪斋到了,紧接着邢连长在对讲机中吼道:什么?旅游团?来了一百多人?胡闹!他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老龙团?这是老龙团大反攻吗? 邢连长一边在对着对讲机咆哮,一边看了看我,同时给身旁那位军花美女使了一个眼色,军花美女立即将腰间枪掏了出来,用枪指着我,紧接着四五个士兵紧随那美女,掏出枪来,逼住我们众人。 邢连长则快步向我们走来,我正咬着一片热馒头片,一听说不让动,便不动,等到邢连长走到近前,我嘴中的馒头片吧嗒掉到了地上,因为我要开口说话,却不能用手取走嘴中馒头片,动作稍微一大,这帮人真敢开枪的,邢连长横眉怒目对我说道:你们老龙团到底要干什么?山下来了一百多人,算怎么回事?还装扮成旅游团的模样?是不是来寻仇的? 我心知这是金雪斋和吴天成把老龙团余众都拉了出来,也不知是为了锻炼队伍还是东海伏波兽的命令,总之我感觉挺不靠谱的,近二百人的队伍悉数上山,沿途目标太大。 但金雪斋本人还是要上山的,毕竟救人要紧,我对邢连长说道:我都告诉过你,我是老龙团的新任团头,现在老龙团变了,不是曾经的老龙团。你偏偏不信,你试想一下,团头在紫云山上,团员们能不来吗?他们来是给你们帮忙的。 邢连长疑惑的说道:帮忙?别是山上来趁我们作战,抄我们老底吧?你一上山来时,我觉得还挺诚实可靠的,昨夜一战,你们隔岸观火,尽作壁上观,如今领了人上山,是不是别有阴谋? 我想邢连长如此猜忌我,也无可厚非,毕竟当年吃过老龙团的亏,魏庆洲狡诈起来可不是邢连长这种红脸汉子所能预料的。我当即解释说:邢连长,你想一想,如果我王得鹿想上山抄你们老底,也不能让百余口人从紫云山牌坊路口上山,即便此山只有一条路,我也得把你牌坊处十六个岗哨给摸了,才好上山,干嘛如此兴师动众,大摇大摆? 邢连长一听我如此说,脱下军帽挠挠头皮道: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我却不能让你的人上山,只能让姓金的上山。 我苦苦一笑道,我的人不上山并不打紧,其实原本我也没传令叫他们来紫云山,但既然来了,就得来山上,这帮人在山下肯定横生祸端,他们不是小买卖人装束,这么多闲人在山下站着,定然引起社会上的注意,你觉得呢? 邢连长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见我如此说,一脸苦恼的道我: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如果你们昨天帮忙打守山狰了,我也好向我的兄弟们交代,你做为老龙团的人,混上山来也就罢了,我们也不担心一个两个的间谍,可这一百多人上山,我坚决不能容忍。 黄金童忍不住说道:我说这位军爷,你别没数好不好,山下那一百来人根本就不够我们几个打的,当日老龙团千余人都没挡住我们几个人,我们如果想抄你们的底,昨晚就抄了,不用请人帮忙。 这话被过来看热闹的万鸿宝听见了,旁边插言道:好大的口气,我看你们几个人就是上山来捣乱的。继而扭脸对邢连长道:不如把它们先绑了吧。 其实邢连长也不完全相信万鸿宝,希望有一股力量制衡万鸿宝,因为这几天在紫云山上,邢连长也琢磨着万鸿宝可能另有阴谋,此前好几次战役,万鸿宝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邢连长沉思一会说道,这样吧,你们留下那个孩子作为人质,我可以让你的人都上山。 我一看邢连长手指方向,竟然是生铁孩,因为我们是趁夜色上山,生铁孩穿着一身少年装束,谁也没有认出来,其他人一直以为可能是黄金童的儿子,因为一直跟在黄金童左右。 黄金童一听邢连长要拿生铁孩做人质,笑了,呵呵说道,行,你们带他走吧。 邢连长见黄金童如此大方,说道:我们是人民子弟兵,终究不会挟持孩子说事,既然你儿子都能舍弃,可能心中真的没鬼,让你们的人上来吧。 说完话在对讲机里一通命令,让我的人上山。 万鸿宝见邢连长让我的人上山,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忙,在我不阻碍其计划之前,他轻易不会和任何人撕破脸,没那个必要。 柳向晚小声对张舒望说道:这个连长也够没溜的。 一句话让邢连长听了个真切,扭头对柳向晚说道:你说谁没溜儿? 柳向晚闹了一个大红脸说道:不是说你不是说你,我……我……我…… 我没想到柳向晚有如此萌的一面,好像小猫一样一样看着邢连长,邢连长一见,噗嗤笑了,摇摇头,转身自去帐篷之中查看伤员的伤势。 那军花见状,狠狠的瞪了一眼柳向晚,那是女人特有的敌意,那军花好像在暗恋着邢连长。 一场不大不小的危机就这样烟消云散,江湖嘛就是这样,彼此之间一会信任,一会不信任的。 林慕蝉问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拘山虫子? 我说道:最起码咱们得睡一觉。 大家都同意,因为一夜未合眼,困意都上来了,我们找了个草窠把包裹挤在中间围坐一处,互相依偎着睡觉。 周围全是暗三门人,大家都找了背风的地方睡觉,横七竖八的躺着。 我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震天动地的声音传来:王团头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我是被那声音惊醒的,醒来揉眼一看,才知道金雪斋和吴天成率领众人到了,在山坡上齐刷刷跪了一片,而且口中呐喊有声,我想笑又不好意思,这是搞什么鬼,我又不是什么东方不败,怎么就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了? 我见金雪斋也跪在地上,心中十分不爽,这算怎么回事,我们原本是出生入死过命的朋友,几乎和张舒望黄金童差不多,为什么要给我跪下,我十分讨厌这种尊卑秩序,千叮咛万嘱咐金雪斋回老龙团将魏庆洲那一套清除干净,不想金雪斋还将其发扬光大了。 我睡眼朦胧的问金雪斋道:你吃错药了?这是干嘛? 金雪斋这才站起身来,凑到我身边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这都是东海伏波兽让我们这样做的,说是谁不下跪喊你一统江湖,谁就得身首异处。 这一举动不要紧,满山暗三门江湖老客都被惊醒了,直愣愣的看着我们这帮人,看看到底谁有这么大排场。 邢连长一看这架势,方才相信我真的是新任的团头,老龙团真的易主了,近二百人上山,倒也没有相伐起战的心,邢连长这才放心,万鸿宝虽然压根就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见此情景,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捋着自己三缕胡须,眼神中充满了疑虑。 我心道,东海伏波兽不知为何如此算计我?这一番举动,把我推到了暗三门江湖风口浪尖上,其实暗三门中人,想得到璇玑玉匣的不在少数,但大家都没有万鸿宝那么张狂,昨晚夜战之中绝对隐藏着高手,不肯出全力,只待见到璇玑玉匣的那一刻,金雪斋率领众人喊我一统江湖,岂不是让众人以为我狼子野心,成为众矢之的。 正思量间,只听到山外传来怪异声音:嘿嘿嚯嘿,嘿嘿嚯嘿,嘿嘿嚯嘿…… 一声近的一声,忽然之间一阵妖风四起,飞沙走石,万鸿宝大惊,叫一声:大家小心,有妖物临山! 说完披发仗剑,立于巨石之上,望着那妖风来处。 第三百二十五章救人类于将倾,扶世界于即倒 随风而来的,是一阵腥臭味,那声音嘿嘿嚯嘿,由远及近,不是顺着唯一山径传来,而是来自深山里。满山众人睡意全无,纷纷翘首看向妖风起处。 不一会,四个黑点抬着一架人骨轿颤颤悠悠,喊着嘿嘿嚯黑慢慢前来,万鸿宝披发仗剑,立于大石之上,见是四个东西抬着一台轿子,以为是暗三门人上山,1193众人见万鸿宝望着那轿子临山,不知其哪方高人,只得鹄望发呆,没有半点主意,暗三门江湖老客也满心以为这是某位高人上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往远处看了看,知道这是浮来山佬赴约而来,此物之所以敢大摇大摆的白天出现,是因为紫云山后面连山实在太荒了,数百里没有人烟,故而如此招摇。抬轿子的正是那四头古狸。正在不远处山林中穿行,树木掩映之下,忽隐忽现。 四头古狸一起喊着嘿嘿嚯嘿抬轿子的号子。不一会便朝山上众人而来。当日我在浮来山佬洞中并没有看到人骨轿,直到今日才看清那轿子什么样,那是一台人骨组装而成的轿子,光是骷髅盖骨就镶衬着七十二个之多,看起来十分恐怖。 那顶人骨轿径自抬到我面前停下,众人见轿子直挺挺的抬来,并没有要起妖异的意思,都做好了迎接准备。万鸿宝抖抖衣衫,对邢连长说道:这是某位高人冲我面子来的,你们勿惊。 人骨轿一落地,伸出轿帘的第一只脚,却是只毛茸茸的爪子,惊得万鸿宝在大石上打了一个机灵,紧接着轿帘中探出一柄细长的烟袋锅子,随后浮来山佬走出人骨轿,满山众人见其形貌,不禁惊呼,这是异类,这是异类…… 每个人都紧张万分,各自拿好自己的法器,准备一战,没成想浮来山佬一下轿,扑通一声冲我们跪下了,浮来山佬说道:浮来山佬拜见主人。 它也不知道谁手里拿着涤灵管儿,也不敢冲谁磕头,只是稀里糊涂把我们几个全部拜上。 暗三门江湖老客见状,唏嘘不已,知道是我们的人之后,立即肃然起敬,万鸿宝也闹了个大红脸,一时间搞不懂我们是什么来路。此时的邢连长和万鸿宝差不多是一种心情,不知道我们要搞什么鬼,一来看着不像是敌人,二者也不像是帮手。 万鸿宝心中还多了一层疑虑,像是在忌惮我王得鹿,终要统领暗三门江湖,此次我也是招呼所有故旧上山,大有和他争锋的意思。表情之中微微透出一丝不快。至于其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这都是我臆测揣摩之事。 我见浮来山佬是个异物,不便在众人面前现眼,对其说道:浮来山佬,你先藏身林中,待有事的时候我再叫你。 这个时候老龙团团众还跪在地上,我对吴天成说道:以后你再捣鼓这些个繁文缛节,咱们可就不是兄弟了。 吴天成也是一脸委屈,说道:我也不想,金老哥不是都给你说了吗?我们是受命于传信兵。 得知东海伏波兽背着我给我的人私自下命令,我心中十分不爽。 金雪斋在我旁边说道:好兄弟,我掏心窝子说句话,东海伏波兽这次派你来紫云山可不是什么美差,在我们出发前曾嘱咐我们,一定要把你想称霸江湖的信号传达给整个暗三门,我们不敢不从啊。 我点点头,其实我心里也知道,我这次是东海伏波兽的挡箭牌,它要拿走璇玑玉匣,然后让整个暗三门人知道是我拿走的,到时候,整个江湖肯定都惦记着我。当然面对这个局势,我能不能拿到还不好说。 虽然万鸿宝是个小人模样,但他既然敢号令暗三门三月初三前来赏宝,必有其阴谋所在,一支葫芦阴兵估计也不是好惹的。我必须先取得1193特殊任务连的信任,他们的目的最为单纯,无非是不让异物为祸世间,当然前提是自保的情况下。 我对金雪斋说道:雪斋兄,这个时候咱们不便谈论东海伏波兽,前面帐篷里有六个伤员,其中五个是1193特殊任务连的,另一个是暗三门江湖老客,伤势严重,满身都是眼睛,估计时间长了,必有性命之忧。 金雪斋一听人命关天,不敢怠慢,举目四望,找不到伤员在哪,我带着他往伤员帐篷走去,邢连长一听是金先生,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心态,领着我们二人前往帐篷。 金雪斋见伤员状况,大惊失色,叫道:这是什么东西所为? 我说道:是狰类,说白了是头虫。 金雪斋摇摇头道:不可能,这是奇门翻天术,绝对不是虫能为的。 我挤眉弄眼的对金雪斋说道:你就别管是什么术了,你看看能不能治不就完了吗? 我的意思是不要给邢连长透漏太多的信息,金雪斋会意,不再言语,说道:应该是能治,但我需要很多东西。 邢连长一听能治,喜上眉梢,说道:需要什么东西,你们尽管说,我们动用社会资源能力是很强的,不论是国外药品,还是国内罕见物品,都不成问题。 金雪斋摇摇头,对邢连长说道:双头蛇的蛇胆,你能给我淘换来? 邢连长一听愣住了,双头蛇倒是常见,可双头蛇胆,哪里淘换去,金雪斋说道:这还只是一味药,我这个方子叫作三十六味天罡方,要三十六味药。 邢连长一听,顿觉金雪斋这是作耍,便说道:金先生要是犯难,我们再另想办法,算了吧。 金雪斋说道:别介,我最讨厌别人不相信我的医术,普通感冒发烧我还真不会治,专治疑难杂症,这三十六味方,你们是淘换不来的,给我些时间我自去寻找。 我一听这话说道:雪斋兄,你别没数了,我又不是没寻过药方,等找齐这三十六味药,他们身上只剩眼睛了,这不行,依我看,所有老龙团团员都下山搜寻药材去,人多力量大,一天时间就能完成。 金雪斋犯难道:可是传信兵是要我们上山来帮助你,都走了,谁给你打下手? 我说道:这就是帮助我啊,我要你们先救伤员,怎么我的命令不好使吗?我身上可是有团头印绶的。 金雪斋说道: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伏波兽那里…… 我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这么定了,伏波兽那里由我顶着,你怕什么? 金雪斋只得说道:好吧,我这就招呼他们下山,寻找三十六味天罡方所需的药材。 其实金雪斋答应自己去寻三十六味天罡方,说明他对伤员怪眼病已然心中有底,自忖能够医治。他说要独自去寻觅那些药材顶多耗时两天时间,因为看几个伤员的架势,最多也就是在能熬两天,等到全身是眼睛的时候,必死无疑。 我之所以让全体团员一起出门寻找药材,是为了避免东海伏波兽的耳目,这一百多人之中,肯定有东海伏波兽的亲兵,即便在魏庆洲时代,这些亲兵也存在,老龙团的一举一动,这些亲兵都会偷偷给东海伏波兽报告的,东海伏波兽虽然在洋波深渊之底,却熟知锁鳌礁发生的事情。倒不是老龙团有人给我打过小报告,我才知晓此事,我凭的是直觉,一种江湖直觉,人数上百形形色色(shai),凡是人群之中,总有那喜欢打小报告的,不为别的,只为了看他人热闹也要打小报告。我任团头至今还没有收到过小报告,因为我的电话这些人并不知道,倘若知道的话,一定会有人给我说金雪斋又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吴天成又在憋着什么坏,诸如此类,所以东海伏波兽那里小报告打的更多。只是打小报告的方式不同而已,我是接电话,它是传信兵。 这一百多人当中,肯定有东海伏波兽钦定的夺宝人员,这些钦定人员上山是为了监督我行事,顺便确保璇玑玉匣最后落入东海伏波兽的手中。东海伏波兽知道老龙团的这些人不是我对手,当日一千多人愣是没拦住我们,肯定给这些人不少法器,作为尚方宝剑。至于东海伏波兽的法器威力如何,我没交手,暂不知道。我一声命令吩咐下去,谁赖在紫云山不肯走,我就知道这些钦定人员的身份了,当时就叫他们好看,顺便一劳永逸的将这些人打出老龙团。 它东海伏波兽一介异物,还想和人类玩政治,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对于金雪斋我是十分放心的,我们过命交情,不过这人潜心研究学术,对于人是人非,懒得梳理。 正如我所料,金雪斋号令众人的时候,大部分是听从指挥的,只有十几个人叫嚷着说,来紫云山就要真刀真枪的干,我们要留下和团头并肩作战,抛头颅洒热血云云。 我嘱咐吴天成悄悄给我记下这几个人的名字,有了机会,我一定将它们赶出老龙团。现今老龙团所剩不多的余众,有极少数人是魏庆洲的死忠,剩下大部分是没处投奔人的,还有一些人想的是坐等老龙团再次壮大。其余有出路,被魏庆洲害苦了的人,都跑了。 好在那十几个人有些自知之明,在我一瞪眼之下,乖乖的跟着金雪斋下山去了,我们大家睡意全无,林慕蝉怂恿我道:咱们拘来山虫子出来问问情况吧。 林慕蝉的意见是对的,只是和山虫子沟通十分费劲,但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我只得听从林慕蝉意见,当下走去对邢连长说道,邢连长,你别着急,既然我金哥答应下来,我保证伤员有救,我手下这百余号人物,不是吃素的,药材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太闹,我们先去后山休息休息。晚上再见。 至此邢连长才最终确信我真的是老龙团的团头,暗三门众位江湖老客,一听我是新任老龙团的团头,立马对我换了一副面孔,老龙团屹立江湖这么多年,真实实力还倒其次,威名在外,哪个不知道?所以说人靠名马靠膘。 心知伤员有救,邢连长喜笑颜开,我带领众人进入后山,行出二里多地,见松林怪石,实在难以行走,就在一处山坳之中,让林慕蝉用假道士拘山虫子,可能会对山虫子造成一些负面情绪,但形势当前,也顾不得许多了。 林慕蝉放出假道士来,吩咐一番,假道士煞有介事的做起虫法,两分钟过后,一只萌萌的山虫子出现在了松林之内,看见林慕蝉背后的神农古镰,越发亲切,才不惧怕假道士,敢出来和我们见面,因为那镰刀是它亲戚驼龙山山虫子之物,它认识。 林慕蝉对山虫子极有好感,因为她那伤腿即山虫子治好的,古镰也是山虫子赠的。 林慕蝉上前抱起山虫子,用脸颊蹭了蹭,亲热够了之后,这才转入正题,林慕蝉动问紫云山情况,山虫子开始打哑谜,本来张舒望会一点点哑谜,但山虫子比划的过于复杂,张舒望解不得那哑谜,说道:这哑谜很深,得找个说妖票的人来解。 黄金童说:不用找别人,葛方刚就好使。 柳向晚对葛方刚深恶而痛绝,不想见到此人,但现今用人之际,不能不请。当下我说道:用陀螺定妖针,定他的分金,直接用山坠子拘来。 一番忙活之后,铺开瀛图,山坠子钻图而去,一眨眼,带着葛方刚从瀛图白烟中走了出来,葛方刚一见到我们,很害怕,不辨何处,张舒望对他说道:你别害怕,我们不难为你,有几手哑谜需要你解解。解完了就放你回去。 葛方刚不敢不应,因为他欠我们太多,自知理亏,若果不是他扯皮条,柳家不至于如此之残,我问山虫子道:干枯的虎泪泉底下那山洞之中的妖异害人之物到底是什么?我是指那两个裸身男女。 山虫子萌萌的一番笔画,葛方刚解了这哑谜,对我说道:那两个人不是害人之物,是正人君子,匡扶救世之好人!救人类于将倾,扶世界于即倒! 第三百二十六章方外宝境1 黄金童一听葛方刚说出这话来,用眼睛斜看着他说道:姓葛的,别不是你水平有限,解不得山虫子的哑谜,那些浑话糊弄我们吧? 葛方刚一脸委屈状,说道:别以为我给浮来山佬扯皮条,怂恿徒弟给浮来山佬办事,我就是个十分卑劣的人,我内心也是想着救人,这几手妖哑谜确实是这个意思,我以我项上人头保证…… 柳向晚在旁说道:你就是个十分卑劣的人,就是古代所谓的帮闲的,大部分坏主意都是你们这些人出的。 我见话题逐渐跑偏,深怕柳向晚情绪激动之下,再和葛方刚动起手来,当日柳向晚虽原谅了葛方刚,但不保证现在想起来,反悔懊恼。 葛方刚是个有身份证有户籍的人,不同于魏庆洲,魏庆洲早就在人间销户了,身份完全属于‘黑人’,且半妖半人,作恶多端,当日诛杀此人,本有正当防卫的意思,故而杀之可也。即便我们想要葛方刚付出代价,也要不了他命,因为杀人要偿命的。我们有手段逃避世间的法律,却逃不掉心中的律法,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不敢滥起杀机。是以我们几人其实奈何不了葛方刚,顶多打他一顿出出气,还能怎么样?如若要其赔钱,他比我们还穷。我有心用从芒拿他,为柳向晚出一辈子力,将功补过,所以不能让葛方刚和柳向晚关系闹僵。 因此我站出来劝了劝柳向晚,并将我的想法,咬耳朵给柳向晚说了,说我有心让葛方刚为其出一辈子力,柳向晚摇摇头,说是看见葛方刚心烦。 说完柳向晚自去松林内找野味去了。 我对黄金童说,让葛方刚和山虫子直接用哑谜对话,把山虫子知道的诸般内容,统统告诉我们。 张舒望拉我至一旁说道,你不怕葛方刚给咱们传达假信息? 我低声说道:不怕,此人行事虽然可圈可点,但他不知道紫云山上的事,即便他想使个阴谋伎俩,也无从下手不是,再者咱们也有一定的分辨能力。不守着柳向晚,我敢说句偏颇的话,其实葛方刚只是糊涂,其人心性并非大恶无可救药之徒,这次他是认真的,因为他心里也有亏欠。 张舒望点点头,也只好如此。 葛方刚和山虫子比划了半晌,我靠着一株松树都睡着了。 最后葛方刚忙活完,说一声,我了解的差不多了,我被葛方刚叫醒,因为山虫子不能就曝于日光之下,所以林慕蝉送它先回去了。 葛方刚比划完哑谜之后,竟然十分紧张,甚至抖如筛糠,汗出如浆,哆哆嗦嗦的对我们说道:幸亏你们叫我来帮忙,否则,一场塌天祸事就要降临。 我们一听这话,大眼瞪小眼,张舒望的话在我心头被重新拾起,难道葛方刚真的忽悠我们? 结果葛方刚一席话说完,不但我震惊不已,就连从来没心没肺的韦绿都惊恐万分。山虫子说出世间第一大秘密,若事先知道这消息如此重大,我说什么也不能让葛方刚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虎泪泉的干枯,连山虫子也无计奈何,它虽是一山之主,山上大小泉眼溪流,都是它辖制的,但是此次泉干水枯,它毫无办法。原来虎泪泉无关于天地运行之妙,而是另有乾坤,执拗不过。 虎泪泉之水本出自潭底一个山洞,也就是现在紫云山坡下面那个洞,所流出的水本于常水无异,但却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水,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关于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我不得而知,葛方刚也不得而知,只是山虫子演哑谜,说的是这个意思,山虫子本意是说,来自我们所处的天地之外。葛方刚和我们只能理解成另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时空入口,或者单纯的空间入口,也不知道地球上存在多少这种空间,总之不可否认此类空间的存在,全球各地经常发现一些奇异的动物,或者奇怪的人种,坊间多传闻其事,却难见其踪。若说它们是地球上的生灵,总也找不到其栖息地,比如喜马拉雅雪人,美洲大脚怪、神农架野人等,传闻铺天盖地,目击者也多如牛毛,可就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拉网式搜索也无济于事,用尽手段寻不见妖踪。当然这些奇异生物大部分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但也不排除极少数来自异度空间,而且经常来。 虫书作为一部记载奇异生物的专业书籍,对此类空间也有所描述,赶虫师前辈羊鸿昌出海记是我熟读的老三篇。 羊鸿昌是明末屈指可数的一代赶虫师,对中土风物已基本了如指掌,觉得中土异物索然无味,不过其法眼,开始放眼海外,明初虽然有禁海令,却形同虚设,到了明季隆庆开关,海上通商贸易虽不及宋代,却也有些规模,羊鸿昌就生活在这个时期,而且祖籍泉州,正是海商之乡。 羊鸿昌那时比较有钱,自己做了个行主人,买了条大船出海商贸,名为商贸,却以探虫为主,不喜欢走趟熟了的航线,多绕行一些不知名的岛屿,有一年海中偶遇风暴,商船尽毁,羊鸿昌折了大船,脚踩一只九叶莲花龟,海上浮行,逃得残生,没有沉入洋波,那莲花龟是其出海必带的虫,人说老马识途,却不知老龟识岸,因为海龟总是在陆上产卵的。莲花龟尾后还用帆缆拴着那断掉的大桅杆,七个幸存的走海商人死死的抱住桅杆,被那九叶莲花龟拖着往海岸方向走。 游了两天一宿,远远望见天边有云气,以为看到海岸了,谁知是一座岛屿,羊鸿昌也是肉身凡体,两天一宿水米未进,早就饥渴难耐,和桅杆上几位海商商议,上岸寻找些淡水来饮,觅几枚鸟蛋充饥,那几位泡在水里,巴不得上岸。 于是一行众人上了海岛,在近海崖壁之上,攀藤附葛,寻找鸟卵,偶然发现一个山洞,里面有清泉流出,于是众人鱼贯而入,用手捧那泉水饮用。 忽有一商人,和众人计议道:我听说,一些越洋海盗,每得了财物,都要埋在荒无人烟的小岛海洞之中,就似这般海洞,我们不如进去找找,看有没有海盗财宝,也好折销一下海船损失。 羊鸿昌起初不同意,骂这位老商客要财不要命,即便得了财宝咱们也运不出去。可众人都是商人出身,听那位老客一说可能有海盗宝藏,哪有不动心的?即便命丧于此,也得葬在黄金里。劝说羊鸿昌,找到财宝即便带不走,也可以另埋他处,待到来年,重整舟楫,再运不迟。 羊鸿昌拗不过这几个倒进钱眼里的老客,没有办法,跟着一同进洞探索,可走着走着,发现洞中有一团迷雾,众人手拉着手,走进迷雾,也不知懵懂了几时,待到走出迷雾,眼前豁然开朗,头顶有青天白日,仿佛洞口外另有乾坤,满地奇花异草,蜂蝶乱舞,羊鸿昌自诩为赶虫人,将中土风物识遍,竟叫不出那些花草的名字。 羊鸿昌把印象最深的一株花草起名叫作明月纱幔,名字虽然起的尴尬,却如实的描述了那花的特征,那株植物有一支绿色的粗茎,扎在地上沙瓤之中,顶上结下个苹果大小的果子,如荔枝般乳白可爱,里面却透出光来,远远一看,就像月上柳梢头,几缕纱幔也似的叶子飘落地上,珊珊可爱,洞边奇景大多类此,美不胜收。 几个人前行一里许,见飞禽走兽,不是世间所有,不禁大骇,饶是羊鸿昌作为赶虫人,见那些走兽都叫不出名字,本因寻宝而来,却寻到了另一方山河,几个商人老客见景象怪异,想及早离开,羊鸿昌却不想走了,这才是他出海的真正目的,寻找异兽!见山河异象他如何肯走?况且里面全是异兽,这对赶虫人来说,比黄金白银更有吸引力。 羊鸿昌当即决定不走了,几位商人老客吓坏了,因为他们谁也使不动九叶莲华龟,非得老死在这异境之中不可。于是几人痛哭流涕,抱着羊鸿昌的腿苦苦相求。羊鸿昌实在没有办法,那几位都是多年伴当,感情极深,也当不住软磨硬泡,决定先将众人送回中土,自己重整舟帆,在下鲸波可也。 于是羊鸿昌牢记了那岛屿分金位置,从洞口另一侧又重新走了回来,在洞中行走之时,又进入那团迷雾,再次从迷雾中走出,羊鸿昌发现,那迷雾是一道天然屏障,洞内洞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唯有那一溪碧水,联通两境。是从洞里流向洞外的。羊鸿昌武断的在虫书中记载了这么一句,世间境地多如星辰,不可繁举,唯水可联通。 羊鸿昌等人在那岛屿之上,采了许多不知名的山果,盛了许多淡水,砍伐树枝,绑在那断桅之上,做成一个筏子,由九叶莲华龟拉着筏子,再次踏入海波。 第三百二十七章方外宝境2 非止一日,历尽艰难险阻,好不容易回到家乡,筏子一靠岸,他们所带的海岛果子只在须臾之间全部变成了焦黑的石头状,但果子枝叶纹理宛然,用现在的话讲,是瞬间变成了化石。几个人越发惊骇,海商老客纷说那岛是鬼岛,有些不干净,但羊鸿昌却一直惦记在心。 回到家后,家里面给羊鸿昌做了个衣冠冢,丧都发完好几日了,见羊鸿昌回来喜从天降,当时羊鸿昌的高堂尚在,再不允许羊鸿昌出海。 羊鸿昌再家赋闲三年,等到高堂刈没,又动起出海之心,羊鸿昌家资巨富,不差钱,重整舟帆,这次没有组织海商,而是自雇了几个精壮水手,扬帆出海,按照分金照位,不日来到了当日海岛所在的位置,却发现已经是汪洋一片,再无岛屿。 一开始羊鸿昌以为航线弄错了,几经校正,还是没有找到,自此垂头丧气,怅恨连连,回到中土,再不以赶虫为业,而是闭门授徒,每每在笔记上提及此事,尤作弹泪之状。 羊鸿昌晚年深度痴迷于寻找这种迷雾之洞,并给那洞内境地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方外宝境。用今天的话讲,叫异度空间最为贴切。羊鸿昌临终之前还嘱咐徒弟,一定要找到那个岛。他的三个徒弟,都算比较出色,但是正值吴三桂献了山海关,中原大地闹哄哄的,又赶上清初片帆不得下海的政策,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过了十几年后,徒弟们也就忘了这茬,那时候讲究,能上山莫下海,风俗尚逸,出海和当海贼没有什么区别了。 葛方刚给我说起另一个世界,让我联想到了羊鸿昌遭遇的方外宝境,应该就是此类。 山虫子说虎泪泉的水是从方外宝境之地流出来的,所以它管辖不了,泉水干掉之后,亦无可奈何,因为它从入主此山就知道那水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山虫子说那洞中有个匣子,匣子的作用至关重要,那就是防止另一方世界的异兽蹿到这片天地之中。 葛方刚早就听惊了,就打哑谜问山虫子,为什么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山虫子说出另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来。 山虫子用哑谜说,其实它自己的祖先就来自那片方外宝境,不但是山虫子,北极星的虫的母亲也是来自那里,这是葛方刚给我说的原话,我琢磨了一下,那东西可能叫作北极虫母,北极虫母是外来灵虫之母。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虫间接来自方外宝境。 我听到此处不禁骇然,怪不得虫书上说,兽中之异秉为虫,可能这是最古老的定义。我有时候对这个定义颇为不解,因为像变天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吼类,是吼就叫做虫,而不是吼中异类,又如石鳞兽,并不是群化之异秉,还有惶惶雀、假道士。除了山坠子几乎全是。当然还有天生地长的虫,这些没有族群的虫,除了感天地而孕化者,其余全部生化于北极虫母。 不但如此,那方外宝境之中,还流窜过来一个盘子状的生命体,叫做支撑天地的柱子,葛方刚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我给它叫做妖主。因为山虫子说,我们所在的乾坤世界,几乎所有妖异之物,都是妖主所化,除了我们人为所造之妖物,诸如辽东大法师所造的那些。 我听得呆了,作为赶虫人,这是重磅信息,我从来没想过,竟然有虫母从另外乾坤流浪来。如果我将此事做实,将改写整部虫书。我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幸运的赶虫师。 葛方刚就问山虫子的祖先为什么会从方外宝境蹿到这里来,山虫子的意思是生计艰难,频受欺凌,不得已逃到这片世界,因山虫子祖上有治山理河之能,故而占住高山,繁衍生息,生出小山虫子,即派往他山,另起地界。偶尔也在此世间破相,因有治山理河,调配生息之功,故而被世俗呼为山神,其实乃异兽耳。 紫云山山虫子是祖先的嫡传子孙,因为它们当年就是从虎泪泉中钻出来的,紫云山是其家族生发之地,故而此间守山之山虫子都是嫡长子。 方外宝境和我们所在的世界本来有三个联通洞口,其中两座在海中,因海中天地孕化而生之物极多,见有方外宝境异兽入海,便动起异术,将海中两个洞口毁了。只剩下紫云山这一个洞口,但在早年间,洞内洞外两方世界大部分通灵之物并不知道彼此能够联通,到了北宋时节,方外宝镜起了变故,山河改易,生存艰难,大量异兽呼朋引类,逃至中土,因为紫云山就是中原地界。于是中原异象频生,便有道士下山匡扶世界,内中一术士以璇玑玉匣投入虎泪泉,封住了那洞口,镇守方外宝境,不让异物涌出。 此番言论与文若山给我介绍的璇玑玉匣出处,大不相同,但文若山并不知道璇玑玉匣根本,多是来自道听途说。暗三门江湖口口相传,三人成虎,很容易就把话题传偏了。所以文若山那番言论本不足取信,倒是山虫子这番解释,我颇为感兴趣,只待证实。 在我之前,山虫子并未和任何江湖人沟通过此事,也就是说我是暗三门江湖第二批知道真相的人,葛方刚是第一个。 山虫子还解释说那匣子,也就是璇玑玉匣,里面有一张符,上面站着一个小人,那小人不能见光,只能待在盒子里,见光之后,小人就消失,也就无法作为两届之屏障,所以那东西不能打开。万鸿宝的赏宝会,阴谋在此。他说要打开璇玑玉匣赏宝,实际上是要打开方外宝境的入口。至于为何要处心积虑,遍邀暗三门人来紫云山开璇玑玉匣赏宝,山虫子就不知道了。 本来虎泪泉潭底的泉水因为断流许久,洞口早已被泥沼封住,模糊不可寻,山虫子本以为这个洞口会被尘封于世,久而久之,被人们遗忘,再过若干年,沧海桑田,山河换装,就没人知道那洞口的确切位置了,逐渐演变为一个传说,山虫子也就此安逸无事。 从山虫子的角度来讲,它们希望这个洞口不复存在,只因当日其祖背井离乡之时,在方外宝境被欺负怕了,山虫子是一种很温和的异类,在方外宝境之中,也是治理山河为事,辛苦耕耘,却屡受欺凌,以至于差点灭族,它当然不想当年欺负它祖宗的那些异物大量来到紫云山,继续欺负它。 但是此段时间,山中来了十几个人,用一只大钟镇山,将洞口的泥沼封土,震落到洞中,让洞口显现,有人企图要取走璇玑玉匣,当然山虫子并没有言及何人,因为它不知道万鸿宝叫什么名字。我自然知道这是万鸿宝所为。 结果那洞中冲出一头异兽,它来自方外宝境,与钟震紫云山之人战斗,阻止他们取走璇玑玉匣,葛方刚并没有描述清那异兽是何物,因为山虫子的语言并不是很丰富,只能靠哑谜来沟通,虽然描述的不是很清晰,但我知道那是守山狰,怪不得和我们中土记载的狰类大不相同,原来是来自另外一个空间。 而且山虫子亲自了解过方外宝境内情,因为它能穿山,可以不用走洞口,直接从那洞壁中穿进去。得知虎泪泉之所以干枯只因为方外宝境近年再次山河改易,环境变得十分恶劣,大多数生物已经生存不下去了,两方世界的联通洞口在方外宝境之中被传的沸沸扬扬,凡是通灵之物都知道了这个洞口所在,大量异类齐聚洞口,足有千百万之巨,一旦涌入洞口,我们这边就算交代了,任你暗三门吹得牛逼哄哄,面对千百万异兽,完全是螳臂当车,世界易主只在须臾。 但好在方外宝境之中,亦有人形之灵,决意收拾自家山河,发誓要将自家乾坤改貌,不得祸害他方,千方百计阻止异兽逃出,就在洞口的另一端,好一番杀伐,那边人类好歹安息下了千百万异兽。谁知祸起萧墙,中土这边世界却有人想打开璇玑玉匣,放那千百万异兽进来,认贼做主。 我听到此处惊得口都合不拢,看林慕蝉时,林慕蝉听得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如闻天书。 葛方刚讲的哆哆嗦嗦,黄金童听得颤颤巍巍,张舒望虽说老成,听到此处,也不禁目光呆滞,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之中。韦绿更是惊骇,最后听得都站不住了,盘坐在地面松针之上。 好在方外宝境之中也有一股人类力量不想让两个世界联通,结合林慕蝉看到洞中一对裸身男女,我猜想,那两位男女必是方外宝境阻止异兽出洞的人员之一。怪不得山虫子说洞中之人才是正人君子,他们确实为我们瓦解了一场灾难。 而万鸿宝的行动只能用诡异来形容,难道此人不怕异兽进来,断绝自身活路吗?就没有妻儿老小,亲朋好友?忍见人类遭受涂炭? 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百二十八章寻仇上山 葛方刚最后说道:我所了解到的就是这些了,这些足以震撼到我了。 我对葛方刚说,你可以回去了,免得我们柳向晚看到你,再生枝节,把你打出个好歹来,我可不负责,咱们还有账,以后慢慢和你算。 葛方刚说道:账还是现在算吧,我不准备回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要参与参与,万一酿成祸患,波及一众生灵,如何是好? 韦绿怒道:你就别假惺惺的唱高调了,瞧你那道貌岸然的样儿,你要是心存正义,柳家至于被你害的那么惨吗? 黄金童摆摆手说:先不说这个了,这账改日再议,咱们当务之急,先商量一下能不能让1193特殊任务连知道此事。 我心中也有这套顾虑,按理说1193特殊任务连是放心单位,如果让邢连长知道了此事,他一定会义愤填膺,调动所有的力量堵住这个洞口,自然和万鸿宝决裂合作关系。他是此战之中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毕竟他们是军人,有天职在身,不至于做出很多龌龊不堪的事来。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 葛方刚想留下来,我最终还是同意了,不为别的,我相信山虫子肯定在积极打探消息,而我们无法和山虫子沟通,就冲这一点也得留下葛方刚。 但我对葛方刚说道:你留下可以,必须听从我指挥。 葛方刚说道:这个自然,我一个人孤身奋战是不可能解决此事的,必然唯你马首是瞻。 我说道:那好,你先去五十米开外等候,我们商量一些事情。 葛方刚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径自走到五十米开外,坐在地上抽烟。柳向晚在松林之内采了许多松果,此时见葛方刚离开,也回到了大伙驻扎的地方,林慕蝉把山虫子的话给她简单讲了讲,柳向晚也大惊失色,手中的松果滚落到了地上。 我们几人围坐在厚厚的松针上,我先开口道,咱们现在的议题不讨论别的,只分析一下万鸿宝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干,背后有什么势力。 柳向晚一听说道:那咱们就头脑风暴,先假设各种可能。 黄金童摆摆手道:琢磨事不是这个套路,头脑风暴行不通,那是些伪白领的忽悠之词,用在江湖上必然碰壁,你们看我分析的对不对吧。盖凡常人做大事,目的无非是两点,一点叫做物质需求,另一点叫做精神需求。比如我吧,我混迹暗三门为的是什么? 柳向晚道:为了让韦绿生活的更好。 黄金童用手一指柳向晚道:没错,回答正确,我想发财,这是物质需求,也是我做事的动机,但眼前这些事并不能使我发财,我为什么还做的乐此不疲? 林慕蝉撇一撇嘴答道:因为你还有点残存的良心。 黄金童一翘大拇指说道:回答正确,因为我觉得人活一世,也不能老想着发财,得做几件让自己骄傲的事情,这就是精神需求。精神需求和物质需求构成了人的动机,比如美国南北战争一群人为了解放另一群人,抛头颅洒热血,命不顾家不要,自己腿断了反而引以为傲,历史书上说他们单纯想为美国北方争取更多的劳动力,那帮浴血奋战的勇士还不气死?他们是为了信仰和荣誉而战的,北方工厂又不是不能蓄养黑奴,是不是这个理? 韦绿深深的点点头,别看韦绿平时言语无状,却是正儿八经的高材生,张舒望却嚷道:我说徒弟,你绕这么多弯子,到底想说什么?咱们在分析万鸿宝,不是上历史课。 黄金童陪个笑脸说道:师父,你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我分析的就是万鸿宝,万鸿宝千方百计,伏设阴谋,想打开璇玑玉匣,让两届联通,其目的无非是我说的那两条。万鸿宝做这件事,首先会有极高的物质回报。因为万鸿宝本身是人,正常人是不会反人类的,那些希望人类从地球上消失,或者幻想自己其实是只猫的那群人,早就进了疯人院了,从万鸿宝装逼的手段来看,其人非常正常,疯子们的装逼手段我们都瞧不明白,而万鸿宝的装逼手段,咱们一眼洞穿,说白了,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这一点有疑问吗? 我们大家都摇了摇头。黄金童继续说道:当然了,这种物质回报,并不局限于金钱,暗三门当中很可能代之以宝器、道门等等,甚至是名头,有些人对名头看的十分重要。我觉得万鸿宝做此事,并不单纯为了物质需求,毕竟其人年岁已经不小,红尘诸象也历练的差不多了,在追求方面,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单一,必然有其精神追求。 张舒望道:你就别绕弯子了,直接说你是怎么想的吧,我都听糊涂了。 黄金童说道:我推测万鸿宝有信仰,不过这种信仰不同于我们日常见到的基督、天主、道教之类,一定是那种很祸害人的信仰,就是所谓的邪叫,这种信仰之下,再辅以超高的物质回报,万鸿宝完全可以出卖灵魂。 张舒望道:你说了这么半天,万鸿宝的动机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可他背后是什么势力,你还是没有分析出来。 黄金童道:不急不急,有万鸿宝在山上,还怕追查不出背后势力吗? 林慕蝉说道:你们为什么一口认定万鸿宝背后有黑暗势力呢?他就不能有自己的动机?比如…… 黄金童道:比如什么?我刚才都说了,常人做事无非是那两点动机,你举个例子证明不在这两种动机之中,我瞧瞧。 林慕蝉看着黄金童,仿佛受了很多委屈,却作欲言又止之状,就像我最初认识她时那副欲言又止的状态,林慕蝉又看了看我,眼睛忽闪眨了几下,说道:我还是不要说了,免得你们以为我肥皂剧看多了。 黄金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说道:还是,让你举例子的时候你又举不出来,我已经将世间万象分析尽了,说白了就是把人是人非都咂摸透了,所以…… 我见林慕蝉在和黄金童辩论中受了委屈,急忙说道:行了金童大哥,你赶紧往下说。 林慕蝉委屈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阴谋?哪有那么多黑暗势力,也许万鸿宝就是为了一件小事,要把璇玑玉匣给拿出来呢?这谁说得清楚? 我们坐下来商议问题之时,基本上大主意都是我和黄金童拿的,江湖伎俩、防人之策都是张舒望出的,柳向晚大多时候致力于解决都市中遇到的问题,韦绿根本就没有过正经主意,林慕蝉几乎很少参与事件的分析,一直是大家觉得谁对,就听谁的,这次却一反常态,因为女人凭的是直觉,她感觉万鸿宝此举只因一件小事。然而林慕蝉自己却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我更倾向于黄金童的观点,轻视了林慕蝉的意见,可事后证明,林慕蝉和黄金童各自说对了一半。 我见两人又要争锋,说道:说道,好了好了,这个话题暂时打住,咱们暂且认为万鸿宝是为了黑暗势力卖命,那么他为什么如此大张旗鼓的召集暗三门江湖人呢?有什么阴谋布局? 张舒望呵呵笑道:这一条,我来解析,这个不难,一句话我就能说清楚,万鸿宝要嘛想将暗三门一网打尽,剿灭暗三门活口儿。要嘛就是将整个暗三门收编,为其所用,只有这两种可能,再无别论。 我真庆幸当初带张舒望出来,黄金童分析问题虽然云山雾绕,但张舒望是一针见血,他对江湖人才算是咂摸透了,知道每个江湖人最基本的想法。 经过我们一番讨论,虽然没有讨论出万鸿宝的真实意图,但我胸间豁然开朗,总之万鸿宝逃不出我们分析的几点。 柳向晚问我道: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我说道:咱们今晚上把守山狰赶了。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阻止,大体意思是说,王得鹿你疯了,你还嫌那洞不够凶险?本来人家那头阻止此事,你还要赶人家守山狰。 我笑道:我赶他守山狰,是为了更好的阻止万鸿宝。 众人不解,我说道:当然也有意用此举和那边联系一下,知彼知己嘛。 黄金童道:王得鹿,你只要心中有底,我们就跟着你干了。 当下我说道: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咱们黄昏时行动,不过赶守山狰得需要时间,如果有人能拖住1193特殊任务连和万鸿宝,先不要进攻,最好不过。 黄金童说道:如果不给1193说出实情,怕是很难。 张舒望道:先不能说出实情,1193特殊任务连虽然是正义之师,可我担心那个姓邢的和万鸿宝之间有猫腻,江湖上,万不能以举止论人啊,若是论举止,谁会认为黄金童是好人? 我点点头,觉得张舒望说的有一定道理,大家正讨论在兴头上,只见林中闪出一个人来,林慕蝉眼力最好,用余光一扫,惊道:是风力相国! 第三百二十九章破软骨黄烟 我知道风力相国迟早会找上门来,之所以将众人拉到紫云山北脉如此偏远的地方,乃是我忌惮风力相国要上山寻仇,他早就打听得我要上山,我也早预料到他回来找我,一战不可避免。我唯一的应对措施,就是先躲躲,面对天下第一杀手,不敢贸然过招。 柳向晚再见风力相国,二话没说,当时便动用其狐术,瞪眼迷人,在柳向晚初学这个道门的时候,用过几次,以后她用的很少,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用的,最近一次被擒于蜜蜂研究所,不得不用。因为这个道门对于女孩来说,过于浮浪,柳向晚不同于韦绿。 就在柳向晚用狐术迷风力相国的同时,地面上起了一阵黄烟,我知道那是软骨黄烟,当日领教过了,不论我们动作有多快,总是快不过他的软骨黄烟,风力相国好像知道我们要动手,一直比我们快一步的样子。这一次林慕蝉没有把翅膀弹出来就瘫软在了地上。上一次她还勉强把翅膀弹了出来,想要飞向天际,伺机斗斗风力相国。黄金童和张舒望上一次就没有防范意识,这一次更加迟钝,首先被熏倒了。 此次韦绿还算比较机警,可能怀有小孩之故,护犊心切,一心逃跑,周身卷起一阵黄风,结果黄风没成形状,即被黄烟熏倒在地。 我见同伴全部被熏到在地上,心中一凉,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应对风力相国,此人杀招天下第一,那没有假。正不知所措之际,见风力相国惊异的看着我,才忽然意识到,我自己好端端的站在软骨黄烟之中,压根就没有倒下。 上一次在豹伏山,风力相国一阵黄烟,我们没有一个漏网,全部瘫软在地,若不是玉蕊妇人幻化一个绿叶女子,将风力相国诓走,我们生死不自知。而这一次我竟然没有瘫软。风力相国很惊诧,我比他更加惊诧,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对软骨黄烟有了免疫力?显然不是,因为我的同伴都没能幸免。一个念头在脑海闪过,肯定是我身上带的东西起了作用,身上背着很多小虫,我新近入手的虫有石鳞兽和惶惶雀,肯定是这两个东西所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极有可能是惶惶雀的功效,可虫书没有记载此鸟能解什么黄烟。 风力相国好奇的看着我,问道:王得鹿,我这软骨黄烟对你不好使?怎么回事? 风力相国问这话时,完全不像是来寻仇的,倒像是个去邻居家问作业怎么做的孩子。风力相国恶名在外,但是这种人都精于钻研,否则不会浪得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凡是高才之辈,必有怪癖,不管其人行事恶劣抑或轩昂,总之都有过人之处,自己搞不懂的事情,会放下全部事情,一头钻进去,寻个究竟,风力相国就是这种人,也就是混了暗三门,这人如果在工厂里做个技术员,一定和现在一样出色,这类人胸中事故伎俩不多,研究起某个东西来,却能废寝忘食。当然现今别的行业搞技术之人员,只能熬天混穷,发不了大财,不如巧舌如簧,能揣测上意之人混的风生水起,也是社会一大悲哀。但暗三门中此类人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因为暗三门没有那么多权威,谁拳头硬,谁基本就是大爷,把拳头研究透彻了,自然吃香。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还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我身上带的东西起了作用。 风力相国一听来了兴致,嘿嘿笑道:是吗?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我先不杀你,你给我找找你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破我软骨黄烟,如果有趣,我便不杀你,说到做到。 我一听,心头笑开了花,这人还真是有意思,起初上豹伏山,打着为自己徒弟常万树报仇的名头,想要把玉蕊夫人劫走,可能单身太久了,急需要声色犬马之乐,据说玉蕊妇人能将闺闱之乐登峰造极,是世间第一风月。风力相国当日动机龌龊,本来和我没有血海深仇,毕竟常万树是断臂在先,带艺投师于后,也就是说我们不是明知风力相国的徒弟,才伤其手臂,如果是一般人物,能降服得了我们的话,教训一下也就完了,只因风力相国天下第一杀手之威名,高兴了就杀几个,不高兴杀一片,故而我们当日才有性命之忧,玉蕊妇人只不过骗了他一次,按理说也不至于取我们性命,可这风力相国性格乖张,脑子里只有一根筋,认定之事,便要做到底。如今我屹立于软骨黄烟之中,魏然不倒,成功建立起他的另一个注意力,如果能投其兴趣,让他一脑子钻进去,兴许我们能避免一场恶斗。软骨黄烟只是风力相国一个道门,谁知道他有多少更厉害的道门?理论上虽能不战就不战,可是让我逮到机会,轻饶不了他。 我见风力相国煞有兴致的看着我,没有采取下一步手段,因说道:我也想研究研究,因为上一次你用软骨黄烟的时候,我是瘫倒了的,这次我自己都感觉奇怪。 风力相国竟然两眼放光,说道:研究研究,咱们一起研究。 他直接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继续说道:你赶紧找找看,是什么东西能破我黄烟,如果有趣咱们就不打了。 我想了想,先掏惶惶雀比较靠谱,因为石鳞兽掏出来之后行动比较慢,一旦变脸,恐拿不住风力相国,急忙从龟甲百兽囊中将惶惶雀掏了出来。果然是惶惶雀的作用,惶惶雀一出来,在我胸前盘飞,双翅一阵,扑向了黄烟最浓处,凡是其所飞之处,黄烟尽散。不一会林慕蝉黄金童等人能够挣扎着坐起身子。 风力相国在一旁看了,竟然拍起了手掌,我以为他这是酝酿下一个道门,要杀我惶惶雀,没想到他是由衷的鼓掌,口中说道:有点意思。 我一听有点意思,心里算计道,有点意思的还在后头呢,今天我就在紫云山干翻你。我佯装笑脸说道:看到了吧,我将这小雀带在身旁,就能免疫你的软骨黄烟。 风力相国说道:我想知道这东西为什么能破我的软骨黄烟?你要能给我解明白,咱们什么事都好商量。 其实我也想知道惶惶雀为什么能破软骨黄烟,虫书里根本就没有记载,这不能怪我赶虫先人,因为在早,根本就没有风力相国这号人物,即便软骨黄烟历史也颇为悠久,但毕竟是一个偏门,并不一定每个暗三门江湖客都会遇上软骨黄烟,更况且,惶惶雀也属于不世出的东西,一个赶虫人终其一生,携惶惶雀在手,遭遇软骨黄烟的几率微乎其微,我倒不是有多少福运,前人的巧遇偶获比我更多,只不过各有千秋,总因见的多,历的广,奇遇之事便水涨船高。 惶惶雀能以鬼梦迷人,软骨黄烟是何道理我却不知道,当即问风力相国道:风先生若问我内中机理,我得相烦风先生告知我软骨黄烟是何机理。 风力相国倒不介意说出自己秘密,想来软骨黄烟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主要手段,说道:我这黄烟之法,传出于凤阳府,你可知道? 我当然知道,彩字门一个重要的宗门,凤阳府彩门,而且这个彩门能设坛,叫作凤阳设坛法,可以说是暗三门最盛的一个支脉,这一门宗不同于文若山的大个彩字门,这一门术法浩繁,不用说我这外行人,便是凤阳彩字门内中弟子,有些门中术法,都不一定叫得上名字。 我冲风力相国点点头,风力相国继续说道:这本是一宗幻术,那黄烟并不是真的烟气,你们中我两次黄烟,就没发现?是身子先瘫软,然后才见黄烟冒出吗? 我又点点头,心下有些明白了,原来软骨黄烟是幻术,先倒地,再见到黄烟。 惶惶雀是鬼幻大家,能以虫法致人心生鬼魅,这套虫法,显然在风力相国软骨黄烟之上,但论起打架好使,当然还是软骨黄烟,我所说的之上,只是道门强弱之比。我的惶惶雀一出,能将软骨黄烟之术扑灭,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我只见过风力相国这一套道门,其他手段没有见过,作为天下第一杀手,风力相国自有其能,绝不是吹嘘来的,但我口袋中有血煞珠、石鳞兽、变天吼等等,柳向晚新收了小青龙,如今得知惶惶雀可破风力相国的初手之技,我有心和风力相国赌赌手段,当日辽东大法师和雪玲珑何其厉害,如今已成我手下败将,如果能将风力相国干趴下,紫云山上谁敢和我叫板? 想到此处,我对风力相国说道:我这雀儿,名作惶惶,取其机灵雀跃,终日惶惶之意,它也有套致幻的道门儿? 风力相国一听,竟然乐不可支,自恃艺高人胆大,说道:嗷?你来演示一下我看。 这属于挑衅我。 我巴不得他说这句话,你不叫我演示我也要暗中下手的,风力相国自恃艺高,目中无人,没把我家惶惶雀放在眼里,我有心叫他好看。我佯装说道:这个雀儿致幻需要作法,不能一蹴而就,风先生稍等。 紧接着我迈开禹步,游走于众人之间,目的是为了给众人挤眉弄眼,那意思我惶惶雀一旦发力,大家要各逞英豪,先下手为强。 第三百三十章误打风力相国 我转悠了一圈之后,将惶惶雀架在食指上,用三根指头演了手势,惶惶雀悠悠飞到风力相国的面前,风力相国一心要见识惶惶雀之幻术,屹然不动,就坐在那块七角八棱的大石头上面。 惶惶雀临近其身,忽然鸣叫一声,风力相国刺棱一下从石头上跳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好在风力相国久历江湖,没有怪叫连声,我知道他心间最恐惧之事已被惶惶雀催发了出来。至于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不过很显然风力相国被吓的不轻,但并没有采取任何手段保护自己。 与此同时,柳向晚将鱼鳞袋子一翻口,小青龙像箭一样被射出,风力相国见到小青龙时,显然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因为已经被惶惶雀幻化了,吓得眉毛差点竖起来。 与此同时生铁孩也冲了上去,林慕蝉虽然还有些头晕,但勉强展翅飞空,韦绿一阵黄风跑掉了,这个时候她要避免冲锋陷阵,以保护腹中胎儿,张舒望祭起十二枚毒石飞针,我也趁机把所有的小虫都放了出来,一起扑向风力相国。 我心中窃喜,让你风力相国嘚瑟,这下行了吧,知道锅是铁打的了吧,让我有时间对你先手,占了天大的便宜。风力相国还不知道我们已发兵,认为这些都是惶惶雀造成的幻象,口中叫道:果然厉害。我看他眼神痴痴,知道被迷的不轻,本事早就泄了一半。饶是如此,几头虫扑上去,都奈何不了他,风力相国举手向天,唤一阵罡风护体。冲上去的几头虫,瞬间被吹得七零八落。山坠子想迷风力相国,已是不能,因为已被惶惶雀迷住,石鳞兽吐了个水泡也被罡风吹散,变天吼引颈向天,大吼一声,企图灭掉术法,结果风力相国那是个先天道门,灭不了。小青龙吹了很多清气,企图冻住风力相国,结果被罡风吹得无影无踪。丛芒拿风力相国时,虫法破不进罡风。 我见风力相国手段高超,不敢轻敌,急忙将龟甲百兽囊放在地上,烧符请血煞珠,第一张失败了,第二张也失败了,好在第三张的时候,血煞珠从龟甲百兽囊中冲了出来,围绕着百兽囊转圈,我急忙将风力相国的名字写在使虫符上,因为我用的使虫法是控制门,不想让血煞珠伤人,只要血煞珠缠住风力相国就可以了,毕竟我和风力相国没有血海深仇,即便此人杀人如麻,我也没有证据,不可能因为风闻其为人暴虐,将其杀死,我们是混江湖的,不是亡命徒,这一弄耽误了时间,好在生铁孩和风力相国周边的罡风搅在一处,撕扯缠斗。 我烧了第一张使虫符,不见效果,又写了一张,还没等烧,却发现生铁孩已经被那股罡风击退,脚底下导着小碎步往后冲去,正撞到一株古松上,那松树咔嚓一声,拦腰断了。我急忙念动真言,地上的使虫符着了起来,此时的风力相国,即便有惶惶雀迷心,也知道我们在攻击他,卷了一身罡风做喇叭口状,朝我扑来,根本看不清罡风里的身影。 幸好林慕蝉挂着神农古镰早已在半空,见了此状,斜刺里俯冲了下来,林慕蝉不想杀人,只略微扫着风力相国外围的罡风,想试探一下火力,镰刀一扫之下,咣当一声,古镰脱手而飞,林慕蝉就空中追上被震飞的镰刀,呼啦一下降落在风力相国身后,我看见林慕蝉手上有血迹,林慕蝉的镰刀扫到罡风之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手掌的虎口被震出了血。 林慕蝉呆呆的望着那像龙卷风一样的罡风,爆了一句粗口:我艹。这是我第一次听林慕蝉爆出粗口,紧接着林慕蝉叫道:王得鹿小心,冲你过去了! 张舒望这才祭起十二枚飞石毒针,一起打向那股罡风,结果被罡风吹的四散射开,本来张舒望祭的飞石力量就小,当不得那罡风劲力,至此我才知道,为什么这人自称风力相国,使得一手好罡风。 其中一枚飞石被罡风溅射出来,直奔林慕蝉面门而去,林慕蝉根本没有时间躲避,眼见飞石毒针到了眼前,晃了一下脑袋,那飞石擦着林慕蝉耳朵根飞了过去,好在没有伤及其肤,但由于那飞石劲头迅猛直飞到林慕蝉身后,她身后几十米处正站着葛方刚。 葛方刚正在抽烟,远远的看见有个人来找我们,不知道什么事故,因为离得远,我们的对话也听不上,只见那人坐在石头之上,以为是我们的朋友,也许正在研究方外河山之事,就没加在意,须臾之间我们动起手来,他没搞懂情况,以为我们是在切磋演练,可能晚上要用的到,正在狐疑之间,一块飞石嗖的一声,打到了葛方刚身上,葛方刚闷哼一声,抱着胸口瘫在地上。 张舒望一看,大叫坏了。这属于误伤,如果张舒望的飞石没有插针,更没有煨毒,打一下也就打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飞石之上插着毒针,煨有剧毒,这一下打去,葛方刚活不过三分钟,张舒望吓坏了,没成想做了一辈子安善良民,临到老会惹起人命官司,当下想去看视葛方刚,但见风力相国来势迅猛,又不敢靠前。 林慕蝉见倒了葛方刚,不敢怠慢,转身跑过去看视,急忙给金雪斋打电话,可金雪斋在外面办药,匆忙之间无法回来。说实话葛方刚若此时死了,我们虽然自责,但并不悲怆,毕竟他害柳向晚不浅,可这段时间要用得到他,无端死亡不利于紫云山战局。 我见风力相国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冲来,眼看着地上的使虫符燃烧殆尽,血煞珠不见动弹,我心道,要是这张符能起作用,我命能保全,若是这符不起作用,我命休矣! 风力相国已冲到我面前五七米处,我知道此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股罡风悬在半空,只是一条小尾巴着地,行动十分敏捷,刚才和众虫颤抖,忽左忽悠,腾挪不定,速度极快。我们几人迈着两条腿,是躲闪不及的。 这个时候所有的虫都冲上来护主,结果打不进那刚猛的罡风,一旦沾边,即被罡风卷出,根本不能近身。惶惶雀没有扑向那罡风,因为它还在给风力相国制造幻象。惶惶雀只是幻象,并无道门,我能先手拿住风力相国的虫,却只有惶惶雀,平心而论,如果风力相国认真和我们赌斗,凭我们几个现在的水平,还无法与风力相国抗衡。 柳向晚抱着雄吞吐兽冲着风力相国一口大风吹去,她知道这是徒劳的,因为在豹伏山上已经试过了,当时风力相国将吞吐兽的大风全部吸进了袖口。此番也是做垂死挣扎,因为柳向晚和我几乎并肩站立,罡风一扫,我们两个即被甩出去,即便甩出去还算是我们造化,被风力相国吸入罡风之中,我估计出来后,尸骨不全。 那一口大风根本没影响到风力相国的罡风,吞吐兽使的风见到罡风,分为两束,绕着罡风而去,早年鲁虾蟆给我讲过,使黑风的老先生都有一本风谱,风谱中有风一十二将,小将风见到大将风,不敢迎头对吹,必然要绕着走,这是造物之妙。吞吐兽的风虽然比自然风要厉害很多,但终究是小将风,敌不过风力相国的大将罡风。 只在此时,使虫的符咒烧尽了,血煞珠仍不见动静,我知道这张符废了,没有感应动血煞珠,可怜我王得鹿要栽到风力相国手里,而且几乎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因自己嘚瑟,悔不该招惹风力相国,早知道该和风力相国软言探讨,兴许没有此番风波,就在风力相国身卷罡风,快要扫到我和柳向晚的时候,血煞珠呼的一下飞了出去,风力相国的罡风瞬间消失,风力相国脚离地两尺,浮在空中,血煞珠箭一样冲着风力相国胸口打去,紧接着风力相国在空中后翻几个跟头,掉到了地上,滚落至乱草从中。风力相国滚落地上,勉强挣扎的起身,仰天喷出一口血雾。 血煞珠一击风力相国之后,在空中往后退了几步,准备继续第二击,结果风力相国一口血雾喷出之后,血煞珠如魅影一般,忽然飘至风力相国嘴前,一口血雾一点没撒,全部被血煞珠吸走,吸走之后,血煞珠没做第二次攻击,而是心满意得的悠悠回来,继续绕着龟甲百兽囊转圈。 我见此情此景不禁惊呆了,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仔细一想,虽然刚才我没有感应动血煞珠,但风力相国卷着周身的罡风,却朝血煞珠扑来,因为百宝囊就在我身前脚下,血煞珠自己感应到了危险,直接给了风力相国致命一击,此举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血煞珠为了自保。 我忽然意识到血煞珠杀了风力相国,这本非我的意愿,虽然江湖传说风力相国为非作歹,就他收的那些徒弟,一个个也是臭名昭著,但还没到要杀死他的地步,我心中惴惴不安,努力安慰自己,权当因为正当防卫吧,如果我不杀他,他肯定会杀了我。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间,误伤致死一个葛方刚,血煞珠杀死一个风力相国,两条人命眨眼之间就这么没了,我心中非常懊恼。 柳向晚在我身旁说道:得鹿,刚才怎么回事? 显然柳向晚没有瞧清,因为血煞珠行动太快了。 我没顾上回答,因为在远处,林慕蝉扶住葛方刚,葛方刚竟然大叫道:你们真阴险,竟然用煨毒的暗器。 我一听松了一口气,原来葛方刚没死,转念一想,可为什么没死呢?难道张舒望的毒不够取命?不可能! 正疑惑之间,只见风力相国在草丛中微微抬起头虚弱的说道:王得鹿,我服了,咱们就此罢战,鞍前马后,我唯你鞭梢是瞻!不要打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芙蓉雪花甲 我从风力相国身边走过,以为风力相国已经被血煞珠打死了,根本就没想到他还活着,因为血煞珠一撞之下,任谁都得死。我只是去查看葛方刚为什么没有死。风力相国则以为我上前要结果他性命,用剩下的一点点残存意识勉强支撑自己昂起头,先和我和解,免得被杀。 和风力相国这一战,戏剧性很大,风力相国的目的也不单纯,想用软骨黄烟迷倒我们,然后向我们索要万艳花炉,我真不知道万艳花炉踪迹,自从蜜蜂研究所的人搜山,万艳花炉就消失了,没有被蜜蜂研究所的人得到手,也没有继续留在豹伏山,而是逃得无影无踪,所以即使我们败了,也满足不了风力相国的要求。 此战之戏剧性在于,如果风力相国性格如同一般人,我们是没有胜算的。正因为风力相国好奇我如何破掉的软骨黄烟,要求研究一下惶惶雀,以至于让我占尽先机,即便占尽先机还是没能打过他,只不过到最后,风力相国因为被惶惶雀迷住,满眼幻相,虽然看到了血煞珠,却不是血煞珠模样,在风力相国眼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故此不能认得。结果倒霉催的,撞到了枪口上。 其实风力相国完全有能力将我和血煞珠分离开来,只是下手晚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血煞珠降服,我都感觉非常有戏剧性,如果再打一场,我肯定治不住他。 可是风力相国竟然没死,让我心存疑窦,被血煞珠一击之下还能残存于世,这是个奇迹,但得等一会我再寻找谜底,先看试一下葛方刚为好。 我当即对风力相国说道:嗯,我答应你,咱俩本没有深仇大恨,没必要作生死相搏,既然你提出休兵罢战,我也不会赶紧杀绝,但从此以后你得听我的号令,你看如何? 风力相国气息虚弱的说道:我刚才说了,鞍前马后…… 我见风力相国确实害怕了,此时此刻只想保住性命,因说道:好好好,待会给你请个开妖方的瞧瞧,先给你治伤。 说完我就走了,这个时候我要少说话,避免风力相国想多了,不好收拾局面。 我跑到葛方刚身前,众人都围拢了上来,只有柳向晚站在圈外,看得出来她情绪很尴尬,一方面觉得葛方刚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另一方面又有些可怜葛方刚,她是不愿看到好端端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即便是仇人。柳向晚站在圈外,轻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等葛方刚回答,张舒望对葛方刚说道:老弟,你这是怎么回事?虽说这是误伤,但中了我的飞石毒针,不可能活到现在,你是不是个人? 中伤之后,闻听此语,谁都会焦躁,先不问人之安危,倒先研究起自己道门来,让人听后,感觉极其不舒服。葛方刚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有你们的,用东西拘我来,居然是要布局杀我,直接动手不好吗?得亏我早有准备,不过你们要取我性命的话,赶紧下手吧,不用费这么大力气,布这么大的局。 黄金童说道:切,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没人想杀你,这是一次意外。 葛方刚铁青着脸,不言语,小心翼翼的将那飞石毒针从自己胸口上拔了出来,指着柳向晚开口道:我对不起你,真心给你道歉,我发现丫头你是好人,我把你家族害的这么惨,你头一句话就关心我的安危,比这些人都好。心性纯净,我郑重的给你道歉,如果有机会我会为你赴汤蹈火,权当是还债。 葛方刚说起这番话的时候,柳向晚气涌心头,说柳向晚不恨葛方刚,那是不对的,她十分痛恨葛方刚,但天性善良没有办法,有时候不经意之间的一句话,可以降服一个人,就是人们常说的,若以仁爱屈人,则何人不服? 柳向晚没有说话,扭头走了,葛方刚愈发内疚起来。见我们众人迷惑的看着他,他伸手探入自己的领口,在自己胸前摸索了几下,掏出一张纸来,那纸上有个黑点,正是刚才飞石毒针扎到的位置,葛方刚炫耀道:这是秘胎妖纸。我出门就贴在胸前,关键时刻果然救命。 秘胎妖纸,说白了是一种妖纸,至于出自何物,我不得而知,葛方刚也讳莫如深,反正那东西刀枪扎不透,葛方刚出门就把那妖纸贴在胸前,作为护身之用,保护住心脏十分重要,胳膊腿儿有些损伤,凭葛方刚混迹暗三门多年之能为,只要不是致命伤,都不是什么大事。 扶起葛方刚来后,我才去看视风力相国,风力相国依旧虚弱,在草丛之中口沿残喘,我过去问道:你还好吗?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在血煞珠一击之下还不死,但碍于张舒望问葛方刚的前车之鉴,我还是先问问人家身体安危,比较妥当,风力相国说话非常直白,说道:一时半会死不了,但好像肋骨断了,爬不起身来。 我绕着弯子说道:你果然担得起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我这珠子碰到人,必死无疑,你却能活下来,不容易。 风力相国圆睁大眼说道:那是什么珠子?如此厉害? 我说道:这叫血煞珠。 风力相国吃惊道:地血凝聚而成,怪不得如此厉害。 显然关于地血的事,他是知道的,他继续说道:王得鹿我服你了,日后我听你调遣,但有一件,我不可能每日追随你左右,不过你遇到大事,可以宣我来帮忙。 风力相国这种人,脑子简单,一根筋通到地,虽然在暗三门江湖中也算是机巧百出,诡诈非常,但那些都是后天学来的,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经历过,江湖套路看也看会了。但本性之中的简单,是不能磨灭的,像这类人,只要你手段比他高,他就真心服你,这是一类精心研究自己道门手法的人,最讲究手艺,对于高他一手的人极为钦佩,这种钦佩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口头应承之语。想胡解放也是此类人,但当日我初混暗三门,手段低微,没有降住胡解放,否则胡解放也是这般见识,比我厉害,我就服。只是如此简单。 我见风力相国胸口上被血煞珠烧出一个圆形的口子,里面是雪白雪白的一层布,当下心中也明白了过来,风力相国和葛方刚一样,身穿宝甲,我指着那雪白甲问风力相国说道:你穿的是什么东西? 风力相国开口道:这叫芙蓉雪花甲,是一种荷花造的。 后来得知,西域有一山名作落羽山,此山本无名,有巨鹅从天而降得名,当时中土正值明成化年间,彼地不伏中土管辖,因为终明一代,与蒙古铁骑大小战斗没有真正停止过,漠北不平,深以为患,根本无暇关注西域。那落地飞鹅有小山丘那么大,鸣叫如雷,土人见了惊惧非常,临近之城郭竟然要举城搬迁,拖男带女,两千余人进入汉地,致使明朝西七卫非常紧张,以为是土人入侵,后来言语沟通,才得知其地有变,因派术士前往落羽山查看究竟,彼时巨鹅已经飞走,落在山丘上一根鹅毛,插在山丘之巅,望之如幡,二十里外能见。术士上山观瞧,想拔出那羽毛来扛走,结果动用役夫百余人,硬是没拔动。 除了那根鹅毛,两名术士还发现了两堆鹅粪,臭不可闻,众所周知,鹅粪作稀糊状,那两滩鹅粪延展一片,面积足有农家小院般大小,鹅粪之中还有几粒没有消化完的莲子,那莲子也十分巨大,野史记载足有三二十斤重,两名术士因嫌在污秽之物中,恶臭不能近人,故而没要。 那些莲子就在小山之上扎下了根,西域干燥之地,素来雨水稀少,池塘更是少的可怜,那莲子扎根之后,却能在旱地生长。日久年深,杵立的那根鹅毛风化不在,只留有石柱一根插在山头,至今当地土著说那是根鹅毛,因此叫作落羽山。山上莲花开了百有余年,荷花奇大,盛开之时,内中可以藏人,土人见那荷花瓣巨大,且十分坚韧,采了回家,制成各种器物,发现煮过之后,揉碎抽取其纤维,织成软甲,百兵不侵。因其颜色雪白,故而叫作芙蓉雪花甲。 据说康熙年间,曾有西域使者进贡此甲,殆不知真伪耳。 风力相国那甲便是这芙蓉雪花甲,十分厉害。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如今那些荷花已经无迹可寻,因此芙蓉雪花甲也成绝品,现存不过两三件而已,但落羽山那根石柱子还在,里面中空,质地坚硬,即便不信是落羽的人士,也搞不懂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煞珠能烧灼衣物,但没有烧透芙蓉雪花甲,碰不到肌肤,就没有将风力相国杀死,这是血煞珠第二击后退几步的原因,第二击之下风力相国即便身穿芙蓉雪花甲,也难以逃得性命,因为那甲衣已经被烧透一半了。但血煞珠重伤风力相国之后,风力相国口吐鲜血,血煞珠闻血而至,吸了个饱,以为风力相国这是在喂他,对其大有好感,因无我虫命,故而也就没有赶尽杀绝,让风力相国逃得残生。 眼看黄昏将至,我还要去赶守山猙,当即对风力相国说道:你受了这伤,本该让你修养,可是紫云山有大事发生,你能镇住万鸿宝等人吗? 风力相国忍着剧痛咧嘴一笑:那几个三孙子,我一瞪眼他们就能吓瘫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游飞白上山 眼见黄昏将至,我有意让风力相国拖住万鸿宝等人,我在山坡下面洞口处便宜行事,一方面这种不疼不痒的工作可以考验风力相国的忠实程度,毕竟我只是戏剧性的赢了他,根基不算稳固。另一方面让风力相国和万鸿宝成为敌对状态,敲山震虎,不能让暗三门江湖老客由着万鸿宝瞎折腾。 张舒望和林慕蝉扶着葛方刚,我和黄金童砍了两根树枝,采了许多藤萝,临时编制了一副担架,抬着风力相国,一路回紫云山侧峰而去,也就是暗三门江湖老客们聚集的那片山坡,并不是紫云山的主峰,而在主峰一侧,这种波浪连起的峰头,不可能每座都有名字,故而只能称之以侧峰。 我因收血煞珠,耽搁了不少时间。 众人走在前面,我个黄金童抬着简易担架颤颤悠悠,慢慢走在后面,行到一片松林处时,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前面的人早已将我们俩远远甩在后面,故此并没有看到有人半路劫住我俩。 彼时天色混黑,着实暗淡了下来,凡是天刚刚擦黑的时候,人眼感觉最黑,真正入夜反而没有黄昏尾季那么黑,因此远远的认不清人脸,我见那人意在图我而来,叫一声:是谁? 对面那人仿佛认清了我,大大咧咧的叫一声:我。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一听就是熟人,我放下心来,待到那人走近,我才认清,原来是游飞白,此时他也上山了,我和黄金童将风力相国放在地上,急忙上前相迎,虽然只暂别几十日,但有故人上山,颇感亲切,虽然游飞白听命于万鸿宝,但各亲各论,不妨碍我们和游飞白交好,此人是受了万鸿宝蒙蔽,再说当日人家送了我们一包东西,致使我们在财务危机之时,有一笔应急之款,救济之物不在多少,恩情不小。 但还没等我叙旧,游飞白开口问我道:王得鹿,你将浮来山姥降服了? 我点点头,游飞白继续说道:我说呢,一上山我就感觉到气息不对,我师父早年对浮来山姥有恩,我熟悉那股妖气,因此到后山来寻找,果然在松林内发现了它,它说在等你们命令,我觉得很奇怪,紧接着看见林慕蝉几个人结伴从松林旁边穿行而过,也不去招呼浮来山姥,远远望见两个人抬着担架,估计是你了,因此迎了上来。 我这才想起来,浮来山姥说起过它欠慕道堂堂主万鸿宝的债,这才引出柳家败落之事,然而当初浮来山姥上山之时,我亲眼见到万鸿宝看见浮来山姥,面露惊异之色,他根本就不认识浮来山姥,难道浮来山姥当初骗我?我回忆了一下当初磨骨洞的情景,浮来山姥吓得抖如筛糠,汗出如浆,那种形势之下,不可能骗我,那时节涤灵管已经在黄金童手中了。我忽然想起博物先生于半仙所说的那番话,眼前的万鸿宝并不是当年游飞白的师父孟道全,也许是当年孟道全和浮来山姥打过交道,后来万鸿宝接替了孟道全所有的名份,浮来山姥才说欠着万鸿宝债务的。 想到此处,我想给游飞白讲明其师父万鸿宝弑师父的曲折,因此说道:游先生,我听说山头上的万鸿宝并不是你的师父,你师父孟道全是被这个万鸿宝给害死的。 游飞白听了脸色大变说道:王得鹿我觉得你挺光明磊落的,为什么这事上也和世人一样犯糊涂,这种小人谗言如何听得,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住在井里,可这些事情听得也不少,多有江湖老客如此劝我,说我是被蒙蔽的,这是江湖谗言,你再也休提。 黄金童在旁点支烟说道:既然你多次听说此事,心里就一点不犯嘀咕?该调查调查了。 游飞白气的差点要去揪黄金童衣领子,我急忙拦住。游飞白气愤说道:我师父说了,不听信自家人言语,反而去听外人挑拨,这不是脑子进水吗?江湖堂口,师徒兄弟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没有信任怎么做大事?你们千万不要学那些尖酸之辈,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挑拨这个挑拨那个的。 我听完游飞白一番话,着实被他的愚直所感动,虽然是一番低智商的脑残言语,但却让我见识了此人丹心,没想到万鸿宝用一些肤浅的鸡汤,就把游飞白灌得晕头转向,不辨南北,死心塌地给万鸿宝卖命。 此人脾气还不是很好,有人挑拨他师徒关系,当时就跟人急,怪不得此事在暗三门江湖传的沸沸扬扬,只有游飞白自个蒙在鼓里呢,原来告诉他实情,会是如此一番结果。 所以我得采取一番机巧,不能直言冲撞,我问游飞白说道:当日你师父孟道全…… 话到此处,我见游飞白脸色又要变,改口道:哦不不不,你师父万鸿宝,当日救过浮来山姥,这事你知道吧? 游飞白急道:我当然知道,那是我和师父一起去的,我能不知道,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我说道:如果山头万鸿宝不认识浮来山姥,讲不出当年的旧事,你怎么看? 游飞白语气缓和许多,说道:我游飞白何德何能,不能去试探考验师父。 黄金童苦口婆心的说道:这么多人给你说过此事,你可以忠心耿耿,但稍微试探一下,无伤大雅,只不过和你师父说几句话而已,至于那么为难吗? 游飞白还要抢白黄金童,我软语说道:游大哥,你我算是朋友吗? 游飞白说道:不打不成交。当然是朋友了。 我道:既然是朋友,你权当帮我个忙,验证下浮来山姥的真实身份还不行吗? 游飞白道:不用验,我一进松林浮来山姥就认出我来了,而且我烧成灰它也认得我骨头,欠我师父的那笔帐是我跟浮来山姥要的。 至此我恍然大悟,万鸿宝既然不认识浮来山姥,如何去向它讨债呢?原来是游飞白所为,冥冥之中自有一双大手,柳家富贵五世,上天这是要收回馈赠。柳家起自暗三门,败落于暗三门。此事却怨不得游飞白,人家去讨债,天经地义,怨也只能怨浮来山姥这些异物。 游飞白脑子转过弯来了,说道:那行,帮你忙可以。 我对游飞白说:你能答应我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一句话不说吗?无论和谁。只在密林里窥探山头,看看浮来山姥和万鸿宝对话,如何? 游飞白说道:行,反正我上山之后,我师父也没安排我什么具体任务。 当下说定了,我让游飞白先到山头密林之中埋伏下,以能听到万鸿宝对话距离为好。我和黄金童继续抬起风力相国走进密林之中来找浮来山姥。 浮来山姥见我和黄金童进来,惶恐不安,又感觉到担架上那人气息,吓得两爪发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对它说道,待会你帮我办件事情,一会你要如此这般和万鸿宝说话。我对浮来山姥面授机宜,还就不信揭穿不了万鸿宝。 当即抬起风力相国向山头走来,上得山来,发现山上乌泱泱一片人,比先时更多,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闪现,我顾不上打招呼,先和黄金童抬着风力相国朝1193特殊任务连伤员帐篷走去,断根肋骨,军医还是有办法医治的,山上人多,大家都在为夜战做准备,1193特殊任务连忙里忙外的构筑工事,搬运弹药,分发晚饭,由于山上暗三门江湖客实在众多,1193特殊任务连根本没有能力供给这么多人晚饭,一律自己解决,大家拾柴的拾柴,埋锅的埋锅,忙活的不可开交,根本没人注意我和黄金童抬着担架走向伤员帐篷。 钻进帐篷却见里面乌烟瘴气,满是绿色的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黄金童叫道,这是搞什么?这样对病号伤员好吗? 本来风力相国因为虚弱在担架上睡着了,结果被那绿烟呛醒了,一个劲的咳嗽。 只听里面一个声音说道:团头我在治疗伤员好不好,果然人多力量大,我凑齐妖方了。我闻声方知,金雪斋在里面。因说道;原来这个方子是烟熏啊。可我怎么没看到老龙团其他人在山上? 金雪斋说道:紫云山牌坊到这里的半路上也设了一道关卡,被士兵荷枪实弹守住,咱们的百余号人,我都让他们在第二道关卡处等候了,没让他们上山,下了死命令。 我对金雪斋说道:金先生果然聪明,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做的对。 金雪斋钻出帐篷半开玩笑的说道:嗨,我得揣摩上意,不知道你正团头想什么,怎么做副团头。 金雪斋一看担架上的人,大惊失色道:这……这不是风力相国吗? 黄金童说道:没工夫跟你解释,他肋骨断了,赶紧给治治。 金雪斋说这个我治不了。风力相国听说金雪斋治不了,躺在担架上,冲着金雪斋微微将袖口抬起,一阵劲风将金雪斋吸到了自己袖口处,金雪斋啊呀一声,脖子被紧紧卡在风力相国袖口处。 第三百三十三章蒜头金辨谎 风力相国虽然虚弱,但道门尚不曾泄,轻轻一击,取金雪斋性命只在翻掌之间,稍微一用力即可,我急忙攥住打兽龙筋的手柄,对风力相国厉声喝道:快放开他。 风力相国虚弱的说道,治病救人,医者本分。此人满眼三六九等,不杀之,不足以平吾愤。 我直接掏出了打兽龙筋,对风力相国说道:你怎么就断定他把病人分为三六九等,快放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道了风力相国为什么号称天下第一杀手,一方面手段高强这是不消说的,另一方面,此人极其容易将自己臆断强加于人,妄自揣摩,当时就下论断,然后凭一时意气,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下杀手,因此得了个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 大凡十恶不赦之人,并不是心底阴暗,而是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自己认为是好的,便是好的,自己认为是恶的,便是恶的,从来不会换个角度,站在别人立场上考虑问题,即便金雪斋有意不给风力相国治伤,也罪不在死,毕竟金雪斋是个开妖方的,不是正儿八经的从业医生,他只是专门治疗暗三门中的疑难杂症而已,风力相国不问青红皂白,上手就要人命,暴虐的可以。 我忍无可忍之下,一记打兽龙筋直接抽在了风力相国手腕上,连同金雪斋也被电爬下了,好在我抽的力度不是很大,两人都没有被电晕,虽然风力相国十分虚弱,但多年来洗练手段道门儿,筋骨强健,倒不至于电倒在龙筋之下。 金雪斋见风力相国袖子不再抽风,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我又不是正骨的大夫,我是个开妖方的,有膏药,但不会正骨,怎么一言不合就下杀手?把我脸都憋青了,差点没憋死我。 风力相国被我抽了一记打兽龙筋,负痛之下,手段终止,躺在担架之上,气息不足,无法再用力,我对他说道:风力相国,我现在要你命,只在翻手之间,可不可以因为你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我就臆断你杀人太多,取你性命呢? 说着话我拔出鹿骨刀来,风力相国气息维诺,呢喃说道:你说得对,我说为什么我比别人杀人多呢?赶紧给我找个能正骨的大夫。 倒不是风力相国骨头软说话油滑,他这人明白了一事那就是彻底明白一事,不明白绝不妥协,我设身处地拿他举例子,他真心将臆断之事琢磨透了,日后有见证。 金雪斋早已和军医相熟,正所谓推车的愿意交挑担的,两个人一起参与治疗伤员,共同语言较多。那军医一直呆在帐篷里,并不知道金雪斋在帐外已遭遇一次生死。因听得金雪斋在帐外喧哗,出来看视,见我们身旁有一担架,躺着一个伤员,出于医者本分,慌忙上前查看,知道是肋骨断了,让风力相国脱下衣衫。 风力相国则说道:莫不是图我芙蓉雪花甲? 军医不知内情,懵懂说道:你说什么?什么图纸?没关系,我会给你保存的,别被血染污了,反而不好。 我怒道:风力相国你是要命还是要甲?要甲你就留着甲吧。 风力相国说道:我当然是要命,可我的甲解不下来,有个七星莲子扣,你按照我的吩咐帮我解下来如何?。 我也听鲁虾蟆说过,好甲都是上身容易卸甲难,穿的时候好穿,等到脱得时候得费一番功夫。一般人还真不会脱甲,脱甲是门小小的学问。 我有心想学学,故而在风力相国的讲解下,给他解开了七星莲子扣,学会脱这个甲,对我日后帮助很大。 脱下芙蓉雪花甲之后,军医和金雪斋将风力相国抬到了另一个干净帐篷中,自去忙活去了。 我找了找游飞白,他蹲在北面松林之内,借着天际残霞余光,勉强能寻得见他,若是不经意未留神,肯定发现不了他。 天快擦黑的时候浮来山姥坐着人骨轿,被四头古狸抬着,走上山顶,万鸿宝正在指挥徒弟炖咸肉,咸了不中,淡了不行,总之很难伺候。浮来山姥的轿子直奔万鸿宝而去,万鸿宝比先时更加惊异,他只是知道轿子中那物叫浮来山姥,别的一概不知。他那十来个徒弟,见浮来山姥的人骨轿横冲直撞,肉也不炖了,纷纷站起身形,看住那轿子,紧张万分,做剑拔弩张之势。 四头古狸直将浮来山姥抬到万鸿宝面前才罢,浮来山姥掀了轿帘出来,冲万鸿宝拱一拱手,说道:原来你孟道全还活着,我真以为你死了呢,既然活着,你当年欠我的一坛子蒜头金,这账可不能消啊,你得还我。 这是我嘱咐浮来山姥对万鸿宝说的词。万鸿宝一听孟道全三个字,知道浮来山姥是孟道全的江湖故人,听话知音,这是来要账的,想来孟道全当年欠着人家一坛子蒜头金,这种账若是万鸿宝自己欠了,兴许这会子就不认了。但是孟道全欠的账不同,如果不认的话容易让外人怀疑自己不是孟道全真人,本来暗三门江湖对他的流言颇多,不在乎多少钱,他一定要让外人知道自己和孟道全的历史相通。 万鸿宝也不傻,也知道暗三门江湖人诡诈,想起浮来山姥初上山之时,并没有提及这笔账款,而是在松林之内呆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孟道全现在叫万鸿宝,模样也换了,他自己心中替浮来山姥找补了原因:这浮来山姥和当年孟道全关系定然不一般,可能在松林之内遇到了某个江湖老客,言及万鸿宝就是孟道全,这才知道真相,出来寻债。 万鸿宝自己在心间替浮来山姥找补好了讨债原因,当即点头应承:呃呃,瞧我这脑子,这不是浮来山姥吗? 其实浮来山姥四个字是万鸿宝刚才在其上山时听说的,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说道:我当是谁呢?多年未见,一向还好?是有欠债这么档子事,确实欠你一坛子蒜头金,不过这债我得下山还,这会正忙着呢。 浮来山姥却说道:连本带利是两坛子蒜头金,用的是北口罗汉坛。你忘了?咱们当日说好的。 万鸿宝急忙点头说道:对对对,当时就是这么说定的,北口罗汉坛,下山我就还你。 浮来山姥将手上烟袋锅子往膝盖上敲了敲,上轿走人。 我见浮来山姥重新回到山林之内,急忙拉着黄金童转入北面山林之中,游飞白就蹲在一颗树底下,万鸿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听闻在了耳目中。 我和黄金童也蹲下身子,凑在游飞白面前,我对游飞白说道:刚才都看见了吧?你觉得你师父万鸿宝会为了安抚浮来山姥,使其不要在紫云山闹事,所以才黑白颠倒,承认欠浮来山姥两坛子蒜头金吗? 游飞白目光呆滞,黯然失意,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在钱这种事上我了解师父,他绝对不会借人钱的,师父早年说过,我穷的吃草也不会和人借钱,这是师父多年来原则,实在吃不上饭了,他可以去邻村偷鸡,却打死不借钱。 黄金童不知从哪里淘换的一只梨子,在腰间擦了擦,嘎吱嘎吱的吃了起来,啃得口吐白沫,对游飞白说道:这下子应该彻底明白了吧?眼前万鸿宝不是你师父孟道全,当年是他害死了你师父。 游飞白不再倔强,一时间满脸泪珠,一是伤感于师父亡故,二来痛恨万鸿宝欺骗他这么多年,百感交集。 过了好一会,情绪才略略平复,冲我说道:我这就回枣花峪去,开井取百万蛤蟆阴兵,在宋高卓院子里布个局,诓杀万鸿宝。 我拍拍游飞白的肩膀说道:杀万鸿宝不用你动手,我们会给你帮忙的,现在你最好不动声色,不能让万鸿宝发觉异象,今晚上我们还要办件重要的事,不便将万鸿宝打草惊蛇,行吗? 游飞白说道:不行!一来你们干不过万鸿宝,二来我得手刃此贼,以告慰师父之灵。 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黄金童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干不过万鸿宝,知道担架上躺的那位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那是风力相国,天下第一杀手,被我们干翻了,他万鸿宝是个什么人?三头六臂?还能比风力相国厉害?再者说了,万鸿宝这人行事做派,一点厉害模样都没有,如何就干不过? 游飞白摇了摇头道:风力相国和万鸿宝没有可比性,我承认就个人手段来讲,万鸿宝绝不是风力相国的对手,可万鸿宝有一葫芦阴兵,这东西厉害,只有宋高卓家中那一井阴兵能和葫芦阴兵抗衡一番,但是我在宋高卓家研究了多年,可惜那一井阴兵带不出去,只能设局诓万鸿宝进去,埋伏阴兵杀他,否则,只要阴兵葫芦在其身上,咱们绝无胜算,百十个风力相国一起上也白搭。 黄金童啃着梨核说道:真有那么厉害?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游飞白说道:慕道堂口最出名的手段就是驾阴兵啊,你们知不知道?所谓阴兵,不是一两个小毛贼,阴兵放出来之后漫山遍野,甭说是杀,便是人家排着队低着脑袋让咱砍,也得累死咱们,明白了吧? 我说道:游大哥,你的意思是阴兵数量繁多,咱们没办法杀完是吧? 游飞白道:驾阴兵的手段,一般人不懂,每个阴兵都和驾阴兵的人一样厉害,也就是说万鸿宝驾起的阴兵,每个都和万鸿宝一样厉害。 我心中有十分把握打的了万鸿宝,但数以万计的万鸿宝,就不是一个概念了,不用数以万计,即便三五个万鸿宝,我们也不一定打得过,所以游飞白说的话,把我们惊到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旧友上山 黄金童对着游飞白说道:听你这意思,除了那阴兵井,没人治得了万鸿宝了? 游飞白说道:确实是这样,可是引万鸿宝去宋高卓家谈何容易,万鸿宝知道宋高卓家有口阴兵井,对那口井也很忌惮,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的。 我问游飞白说:那口阴兵井,只听你的控制吗? 游飞白摇摇头道:我能感应它们一点点,控制谈不上,那一井阴兵不受任何人控制,抽掉那井中横铁杠,任由其杀伐,后果不堪设想,这只是下下之策。冒着破相世间的危险去杀万鸿宝,代价确实有些大,不过为了报师父大仇,我也顾不上许多。 黄金童问道:也就是说,你只会把阴兵放出来,但不会把阴兵收回去是吧? 游飞白道:确实是只会放,不会收,但为了杀万鸿宝,不得已而为之。你们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有的话我听你们的,反正现在不能杀万鸿宝,等他得了璇玑玉匣,咱们再设计杀他。 我说道:你那办法是只图眼前痛快,不管身后洪水滔天,那一井阴兵比万鸿宝更难处理,再者,不能等到万鸿宝得了璇玑玉匣,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咱们今晚就得行动起来,否则就会很被动。游大哥,这套璇玑玉匣是万鸿宝的一场大阴谋,一旦此物到手,不但紫云山,对人类社会都是一场很大的威胁,故而不能让他拿到璇玑玉匣。这事说起来很费劲,就不给你细说了。 游飞白显然对璇玑玉匣什么的不感兴趣,一心想着杀掉万鸿宝,替师父报仇。 我对游飞白说道:咱们先到山头上去,今晚你能干扰万鸿宝吗?我只要一个小时的时间。风力相国也会干扰万鸿宝,让他不要打山下的守山猙,且得暗三门老客们和1193特殊任务连都不能动手,只要拖住,我就有办法。 游飞白说道:我尽力吧。 我们三人往山头人多处走,黄金童回过头来对游飞白说道:别试图偷袭万鸿宝,你干不来那活儿。 我明白黄金童的意思,偷袭这种事,得富有心机才能干的好,愚直之人做不了这种事,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看出杀机来。 黄金童算是看透了游飞白,嘱咐他是为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到山顶上已然灯火通明,各家都有灯盏,万鸿宝正在一群人中间高谈阔论,吹嘘今晚上要放阴兵,邢连长也在侧听得热血沸腾,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我真想上前拆穿他,可是人微言轻,山上没有几个人会相信我。就在此时,忽然有个人慌里慌张的跑上山来,对万鸿宝说道:大事大事,那个……那个…… 万鸿宝说道:那个啥,小心一口风呛死你,你慢点说,什么大事? 那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鸿蒙……鸿蒙老道上山来了,忽然出现在山下,关卡……关卡根本就不知道。 万鸿宝惊得从石头上跳了起来,问道:谁?鸿蒙老道?赶紧迎接! 众人一听鸿蒙老道上山,惊诧不已,鸿蒙老道那是多大的名头?暗三门江湖老客基本都听说过,没听说过的寥寥无几,我身边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年少者,惊问鸿蒙老道是谁,内中年长者说:鸿蒙老道你都不知道?也难怪,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无缘得见,此人相当厉害。 年少者就问:怎么个厉害法? 年长者吹嘘说:怎么个厉害法?当年用根榆木梁挑了两座山,挑出了三百多里地,你说怎么个厉害法? 惊得年少者合不拢嘴,听得我只想笑,鸿蒙老道还榆木梁挑山?他见没见过榆木梁都两说着,暗三门江湖就怕名头大,名头一大各种流言都放大到此人身上,一件事各种版本都有,玄幻版,惊悚版,爱情版,阴谋版,不一而足。榆木梁挑山这种事,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关键是这种段子很有市场,那些少不更事的暗三门人稀里糊涂就信了。 总之整个紫云山听说鸿蒙老道上山,如滚水般沸腾了,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万鸿宝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在大石上振臂一呼,对各位江湖老客说道:咱们大家准备迎接鸿蒙老道,这是位老仙师啊。 说完万鸿宝一马当先,站在空地之上,自觉有些头脸的江湖老客都站在万鸿宝身后,恭恭敬敬的迎接鸿蒙老道上山,万鸿宝尊敬鸿蒙老道,只不过是给暗三门江湖老客们做个样子,一旦拿到璇玑玉匣,万鸿宝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赶紧逃跑,二是将整个暗三门江湖都坑进方外河山,埋葬进另一个空间,自生自灭去吧。因为暗三门江湖老客们知道紫云山真相之后,肯定饶不了万鸿宝,我估计万鸿宝广招暗三门人上山,是想着将暗三门一网打尽,因为能够阻止他开启方外河山之门的,只有这满山江湖客和1193特殊任务连,余子不足惧也。此时对暗三门江湖高人客气客气,无非表个高姿态,安抚一下众人耳目。 果不其然鸿蒙老道摇摇摆摆走上山来,万鸿宝一副笑脸,率领数十位自觉有头有脸的人物迎了上去,万鸿宝虽然心中有鬼,那几十位江湖老客却是一脸虔诚,能够拜会江湖闻名日久的大人物,不虚此行,鸿蒙老道一到山顶,万鸿宝见了个江湖大礼——剪拂,带领众人山呼:迎接老仙师。 把鸿蒙老道整蒙了,自小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环顾左右,却一眼瞥见了坐在荒草空地上啃干肉火烧的林慕蝉,鸿蒙老道见到熟人,口中叫道:林丫头,你怎么在山上?王得鹿那小子呢? 林慕蝉一回头发现是鸿蒙老道,站起来,撅着嘴说道:你个死老头,上山做什么?又来给我们破气灌鸡汤是不是?王得鹿!那不在那边嘛。 鸿蒙老道顺着林慕蝉手指向我看来,见我和黄金童并肩站着,竟置向他打招呼的众人于不顾,冲我走来,笑道:你小子到这儿来干啥? 我也笑道:还就怪了,你能来,凭什么我不能来?你和稀泥还要和到紫云山上? 我们说说笑笑,叙了叙旧,整个紫云山江湖老客,都看呆了,议论纷纷,这就是鸿蒙老道啊?怎么和这小子如此熟悉?看来这小子有些道行,背景不小,来头挺大…… 迎接鸿蒙老道的数十位江湖老客,尴尬的站在空地之上,闹了个大红脸,热脸贴了冷屁股,鸿蒙老道没搭理众人,因为鸿蒙老道对紫云山之事了解颇为透彻,认为要出大事,这才上山,一般打杀之事,是惊动不了他的。 万鸿宝也看的有些惊异,没想到我一个小角色会和鸿蒙老道如此亲昵,他开始琢磨我的来头了。 鸿蒙老道走近我身旁对我和黄金童低声说道:紫云山璇玑玉匣是阴谋,咱们要小心。 我也轻声说道:我们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你这次别婆婆妈妈的,该动手就动手,否则我们不欢迎你插手。 鸿蒙老道小声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我不出手,怕暗三门全部玩完,万鸿宝这小子要把暗三门一网打尽。 我们正在切切私语,山下又有人来报告万鸿宝,说是采江底帮的蒋宏山到了,带的人不少,关卡看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出现在山上的。 万鸿宝知道蒋宏山的大名,本想迎接一下,介于迎接鸿蒙老道的前车之鉴,没有振臂号召,但还是站在空地上准备和蒋宏山寒暄一番。蒋宏山脚步快,衣袂匆匆卷风一般走上山来,见有几十个人站在空地上做迎接之状,蒋宏山冲那数十人略微拱一拱手,脚步没停直接奔我而来,对鸿蒙老道说道:老哥几时上的山?你和王得鹿一起来的? 又冲我说道:还是年轻人脚步勤快,几时上的山啊? 蒋宏山身后跟着梅花卫,我向蒋宏山拱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走上前去和梅花卫挨个拥抱一下,毕竟这是拜盟的兄弟,面子上的事情得做周正。 山头众位江湖老客唏嘘不已,蒋宏山的美名虽然不如鸿蒙老道,但恶名远比鸿蒙厉害,山头江湖客不自觉的人人自危,给我们几人闪出一大片空地,对蒋宏山的议论也充满了喜剧性,有人问蒋宏山是谁,有人答曰:是黄河水夔的老丈人……反正谣言几经传播,就越发不像话了。 紧接着人群中闪出了胡解放,带着楚凤楼和古狸媳妇,和楚凤楼相别数日,彼此一见面,倍感亲切,黄金荣责备道:不是叫你把古狸媳妇送去白鹿宫吗? 楚凤楼怕引起人们主意,在黄金童脚边小声说道:我是送她去了白鹿宫,可他们非要来不可。 楚凤楼话音刚落,山口处一阵骚乱,一个莽汉风卷残云般打上山来,几十个江湖老客各逞手段,十几名1193战士端麻醉枪,都没能拦住,被打的七零八落,哀叫连连。 第三百三十五章李子豪上山 那黑影蹿上山来,一路身形闪烁,暮色之中,似有飘忽不定之感,这人是一路闯岗上山,后面跟着几个关卡哨兵,几个哨兵肩头上还扛着稻草人。 我看那黑影时,原来是胡解放,他和楚凤楼、古狸媳妇是同时上山的,结果楚凤楼带着古狸媳妇扔了几个稻草人骗过了关卡,轻松上山,胡解放不屑于那一套委屈之法,一言不合,上手开打,持枪核弹十几个人想放倒胡解放,也是枉然。这一路打上山来,闹得鸡犬不宁,慌的邢连长要调人围堵。 暗三门江湖老客之中,却有人认识胡解放,叫道:这不是胡解放吗?打妖拳的。人物了得。那拳头,出神入化,当年在鲁北抬石狮子顶门,坐地要钱…… 万鸿宝听过胡解放的名头,他面对暗三门江湖老客上山,始终抱着一种假欢迎的态度,显得自己大气,能容四海,故此对邢连长说道:先别招呼人动手,咱们不拦他,他肯定停手,这人我知道些名头。 邢连长吹了一声哨子,端着麻醉枪的几个士兵才算放弃胡解放,胡解放专为寻柳向晚而来,远远的看见柳向晚在我身侧,脚尖点地,蹭蹭两步蹿了过来,谁也没搭理,对柳向晚说道:听说你家出事了,那是李子豪捣的鬼,这几年叔侄两个,禽兽不如,来山上找你,只是替你抱不平,不解决李子豪,我心中不安。可恨早年我为他家出了好多力气,想起来,惭愧不已,不能安眠…… 说的柳向晚扑簌簌的弹泪,林慕蝉说道:胡解放,你别说了,这几天好不容易忘淡了一些,你又挑灯拔芯的,把人家惹哭了不是? 胡解放是个楞人,哪里懂得莺燕闺闱的心思,兀自在那数落李子豪,我不想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泄露我们要找李子豪报仇,免得使其有所准备。我给黄金童使了个眼色,黄金童赶紧拉住胡解放道一旁抽烟,毕竟两人曾是狱友,习气有相近之处,能彼此宽慰。 黄金童问胡解放,为什么一上山就和当兵的干了起来,胡解放说是对方不让上山,我哪管得了那个,不让我上山,我把山底下牌坊给他拔了,这才斗起来。 黄金童笑道:你看人家古狸媳妇,扔了几个稻草人就过来了。 胡解放几近耳语道:我说老黄,你是咋想的?安排这么个奇怪东西住到观里,这东西晚上睡觉不住房子,在道院墙角上打了个洞,睡在洞里,一股子骚气味…… 黄金童猛抽一口烟道:你就忍忍吧,人家观主都没说什么,看把你给急的。 两个人正聊着,我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拍我,回身一看,竟然是石幡和神虎,故人相见,极是亲切,当下相拥一番,十六个人比先时精神多了,我问石幡道:你是什么时候上的山?怎么没看见动静? 石幡说道:今晚才来的。 我又道:你们不是有意退隐江湖吗?这种事还来作甚? 石幡说:嗨,别提了,本来不想掺和暗三门事情,可我们隐居地就在紫云山上,冥冥中老天爷还是不让我们退隐,谁知道紫云山能发生这么大的事,前两天就发现这里闹哄哄的,据说有部队封锁了紫云山,这不转过山头来一看,竟是些江湖老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昨天晚上,和山下不知什么东西打的那叫一个热闹。 正和石幡说着些别后闲话,忽有人上得山顶,万鸿宝慌忙上去迎接,我看不清那人是谁,林慕蝉眼力好,对我说道:王得鹿,那是何半仙来了。 原来万鸿宝和何半仙早年有些交情,两人竟然寒暄了一阵,我不想见到何半仙,因为豹伏山上人家栽种的灵根我没看住,至今什么状态两眼一抹黑,人家问起来,没法回答,想脚底抹油遛开,无奈被石幡和神虎说话缠住,不好意思走。 万鸿宝拉着何半仙的手朝山顶走来,何半仙直言道:王得鹿有没有上山来? 万鸿宝知道我叫王得鹿,但佯装不知道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这人。 结果何半仙忽然看见鸿蒙老道,往旁边一扫眼,看见了我,对万鸿宝说一声:少陪!快步朝我走来,我有些慌乱,他不是要和我打架吧。 走过来之后气势汹汹上前一把攥住我的衣袖说道:王得鹿你能靠点谱吗?一个山头你都看不住,还能干点啥?山上有灵根黄漆树你知道不? 我说道:要是别人封山也就罢了,谁知道是蜜蜂研究所去封山,不跑没办法啊,不过后来我们把蜜蜂研究所给打伏了,我估计那树他们不敢动。 何半仙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得鹿你怎么就会招惹上蜜蜂研究所的人呢? 我说道:要嘛是蜜蜂研究所的人去封山,要嘛是警察封山。你选哪一个?肯定是蜜蜂研究所封山要好啊,对不对?我们伴当柳向晚家族企业被查出生产毒品,人正在被通缉,那山头是人家当日买的,还能怎么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声张,让那株黄漆树悄无生息的在山上生长最好,不是吗? 何半仙压低声音说道:我上山看了,现在有人值班看守那座大院,任何人不让进,院子之中也没有什么人,只是看护了起来,黄漆树还好端端的,只不过花果阵被人破了…… 我情知那是蜜蜂研究所的人把豹伏山看护了起来,当时大闹蜜蜂研究所时,我把黄漆树这茬给忘了,自己人的事尚且纠结不清,哪里想起这个茬口,当日确实把蜜蜂研究打伏了,他们不敢再动豹伏山一草一木,但他们接手了那个大院,又不好不管,只得日夜派人看护,什么时候柳向晚不被通缉了,我就去蜜蜂研究所把大院要回来,还得赔偿我巨额损失。 何半仙怨天怨地,说道:瓜力士也是吹牛不打草稿的人,他不是说无人能破那阵吗?典型的嘴比天大,可把阿拉害苦了。 何半仙话音刚落,背后一个声音说道:谁吹牛不打草稿?谁嘴比天大?谁害苦了你? 我和何半仙正在咬耳朵,不想如此小的声音都能被身后人听到,我俩同时回头看时,却正是瓜力士,我惊道:你什么时候上的山? 瓜力士说道:在牌坊下面摆摊时我就来了。 原来瓜力士早就在集市上面,我们两个眼力都拙,竟然谁也没看见谁。临近过通关牌坊的时候,瓜力士看到了柳向晚,本想追上来,结果排在他前面的人说不许插队,不让他往前挤,瓜力士觉得反正要上山见面的,也就没有呼喊我,瓜力士上山之后,见一山之人正和山底下一物打的热闹,因此绕下山坡观战,再上来找我时已经找不到了,我去找山虫子去了。 我问瓜力士道:难道你也收到慕道堂的通书了吗? 瓜力士道:嗨,我上山来不为别的,是为了花果阵,我听鸿蒙老道说花果阵被人破了,这不急匆匆出山去找你,谁承想,豹伏山被人看了起来,忽然想起你三月初三紫云山有任务,当初做团头那会儿答应伏波兽的,这不匆匆来紫云山劫你,我就想问问,谁这么大神通,能破我的花果阵,九瓜十三藤那是仙种。 我说道:你知道有相禅师这个人吗? 瓜力士道:恕我浅陋,真没听说过此人。 黄金童说道:你放心,这人不久就会上山,他现在为蜜蜂研究所效力,绝对不会放过这次与暗三门人亲密接触的机会,兴许他们已经在山下了。 瓜力士说道:好,他上山之后,我会会他,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破的,以后再种的时候,不给他们留机会。 何半仙自觉失语,没想到瓜力士这种成名的江湖老客也会听墙根儿,不动声色的站在我们身后多时,咳嗽两声说道:老先生你横输这一手不要紧,我的黄漆树就危险了,当日我一直以为万无一失呢,一听破了花果阵,当天吓得我两腿发软。 我理解何半仙的心境,那黄漆树是他的命根子了,泉下能不能对得起自己老婆,全凭那株植物了。金光射字的手段能不能传扬后世,也在那株树上,因此极力怂恿我们打回豹伏山,其实打回豹伏山对我们来说已经非常简单,其一风力相国已经被降服,不在对我构成直接威胁,其二,柳氏父兄已经被救了出来,没有后顾之忧。可关键问题是柳向晚身份不能见光,回山容易,警察难缠,所以短时间内,柳家事件没有尘埃落定,是回不去的。 万鸿宝的一个徒弟匆匆的跑来,大声对万鸿宝汇报说:山下有个人骑着一只大螃蟹,爬上山来了。身后带着三十多只奇怪的动物,我们问他名姓,他也不回答,人老火气不小,我们就问了一句,他竟然动起手来,在山下打伤了咱们慕道堂几个弟兄,怎么办? 万鸿宝一听十分生气,啪的一声,打了那徒弟一记耳光,他倒不是动怒于徒弟被打,而是为徒弟说话毫无感情色彩儿生气,万鸿宝是一个喜欢装逼的人,怎么能容忍众人听说自己徒弟被打呢? 但万鸿宝见众多江湖老客都在自己身侧,不好说出心中想法,也无法教训徒弟,只得给他一记耳光,说些大度的言语。因说道:都是你们这些人仗势欺人,惹恼了老英雄,待会人家上山来,给他赔罪。 话虽说的漂亮,但万鸿宝心中对此人早已有了敌意。 别人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我知道,这正是诸葛搂异,我和他算不上好朋友,也不是敌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上山来凑热闹,如果对我客客气气,大家井河不犯,如果有个言语冲撞,惹毛了我,将他所有小虫都收编了。 我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该让风力相国缠住万鸿宝,我们好下山坡,早作准备。 结果万鸿宝另一个徒弟冲山山头,向万鸿宝报告道:万堂主,山下李子豪求见,要上山。 万鸿宝一听李子豪三个字,慌忙站起身来,踢了一脚徒弟骂道:没用的东西,我不早就嘱咐你们了,李子豪上山要用山轿给我抬上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亲自下山去接。 第三百三十六章抢占先机的赶虫人 我们众人一听李子豪上山,颇为惊异,本来我的计划是,处理完紫云山上的事,再去找李子豪,没想道李子豪会来紫云山凑热闹,看万鸿宝那副亲热架势,显然两人十分熟悉,万鸿宝请暗三门江湖老客上山,逃不出我们分析的两个原因,要嘛万鸿宝想一统暗三门,要嘛想着将暗三门铲除殆尽。这计划在没有李自豪参与的情况下已经够恐怖了,如果李自豪有份,那么形势更加不乐观。虽然李子豪手段不高,可这段时间常在暗三门厮混,可能学了个一招半式的,也未可知。但他手底下早已网络了大批暗三门高手,我用小指头想想都会知道,他做这些都是冲着我和柳向晚来的,这人已经无可救药了,为了一段不大不小的青春事,竟然可以和我们耗上一辈子。心里扭曲。 柳向晚看了看我说道:王得鹿,新仇旧恨,咱们就在这山顶动手吧。我要亲自把李子豪杀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痛恨李子豪,做事太绝,但现在却不是和李子豪大火拼的时期,因为和他过多的浪费时间,有可能无力挽回万鸿宝的阴谋,一旦万鸿宝计划得逞,不但我们灭不了李子豪,怕是一场塌天灾难就要降临,受损的可不单单是暗三门这几个人了,有可能是铺天盖地的大事件。所以还得以大局为重。 我当即对柳向晚说道:我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但现在不是找李子豪算账的时候,咱们得确保那紫云洞不被万鸿宝攻破才好,然后再和李子豪算账,得从长计议啊。 柳向晚聪明,知道大是大非,跑不了他李子豪,有账慢慢算,但是柳向晚担心李子豪找我们麻烦。我们可以保持克制,估计李子豪不会保持克制,一定会朝我们动手的。这次见面不同于以往,他知道自己陷害柳家父兄之事,只成功了一半,那就是让柳家资金链锻炼,柳氏集团算是一败到底,可没取成性命。所以再见到我们,可以完全不顾及脸面,因为早已撕破脸皮,不用伪装成对柳向晚依依不舍的模样。如果李子豪和万鸿宝交好,或者参与了万鸿宝的计划,那么李子豪冲我们动手之后,万鸿宝定然不会袖手。万鸿宝虽然行事猥琐,可是很多暗三门江湖客是新近上山,对其缺乏了解,因为指挥打了一夜守山猙,多少有些威望,振臂之下,自有勇夫为其效力,当然慕道堂放出话来,将璇玑玉匣描述成宝物,人人争而得之,大部分人是出于最后能拿到璇玑玉匣才为万鸿宝效忠,但璇玑玉匣一出洞,这些人立即会翻脸不认人,互相打作一处。 柳向晚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得在李子豪上山之前离开山顶,免得被李子豪看见行踪,耽误了大事,因此对众人说道:我先去伤员帐篷里看看风力相国能起来行动了没,大家先下山坡。 鸿蒙老道见我匆忙,在我身旁问道:王得鹿,你又憋什么坏呢? 我小声对鸿蒙老道等人说道:各位,这次我们下山有大事,你们信的过我王得鹿的话,千万和风力相国一道阻止万鸿宝动兵打下面的山洞,我们就在下面,没事别让他们往下瞅。 石幡说道:你这话说的生分,什么叫信的过你?一直信的过你呀,咱们是交情,看那话说的,好像谁怀疑你似得。 石幡这一说,其他人本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事,被架上友谊之高台,下不来了,不好意思再问,鸿蒙老道点点头说道:别老打打杀杀的,劝架的活儿我在行,我帮着风力相国劝劝,他可别分不出好赖人,冲我下手啊。 我说道:这个你放心,我会嘱咐风力相国的。 众人都很疑惑,我和风力相国原本仇敌,一眨眼功夫开始了合作,江湖风云多变幻,敌友角色转换太快。 蒋宏山站在鸿蒙老道身侧说道:王得鹿,这事和我们采江底帮能扯上关系吗? 柳向晚郑重其事的说道:蒋先生,我敢拿你给我的糖块起誓,绝对和你们有关系,这事解决不好,大家全完,所以一定要配合好风力相国,万鸿宝酝酿着一场大阴谋。 柳向晚所说的糖块,其实是说蒋宏山的女儿,蒋宏山有给年轻女孩糖块的怪癖,完全是因为祭奠自己的女儿,那糖块对蒋宏山非常重要,吃了糖块怎么都好说,如果不吃的话,蒋宏山真的会掐死对方,那糖块也曾是柳向晚的噩梦,所以柳向晚可以拿糖块起誓。 蒋宏山点点头,这次他没有给柳向晚掏糖块,因为蒋宏山听说了柳家之事,知道目下柳家败落,而且和一个叫做李子豪的富二代有关,所以他多多少少能体会柳向晚的心情,柳家已繁衍五代,最初那一代是从他蒋宏山手里起家的,他更是格外关注,如果蒋宏山小女儿不死,现今也是五世同堂了。刚才我和何半仙说话时,蒋宏山还在给鸿蒙老道说:世事浮沉,质本云烟啊,百年富贵一场,我亲手造成,如今我黄土埋到了额头上,见识了虚空一场,人这一辈子,只有情是真的呀,其他一概是浮云遮望眼。 鸿蒙老道还夸他道心已成。 后来黄金童还告诉我,当初蒋宏山甚至希望柳兆和能被枪毙,这样的话,柳向晚就没有父亲了,他可以趁虚而入,将柳向晚收作干女儿,完成自己的夙愿。我当时还问黄金童,只是干女儿那么简单吗?会不会是世俗中的干爹女儿?黄金童摇摇头说不是,蒋宏山虽然很邪,但不好女色,当年对家庭也是极为负责的。其为人虽然很坏,但坏的有原则。 我们没有时间多给众人解释,因为紫云山山路虽然很长,但保不齐李子豪是坐车来的,所以我们得尽快离开。林慕蝉视力好,晚间能认物如常,带着众人绕开万鸿宝和邢连长,曲曲折折的向紫云洞进发,万鸿宝对战守山猙时,忽悠诸位暗三门老客说守山猙攻山,其实这些人不主动打守山猙,不往洞中集火,守山猙是不出来的,懒得理这群人。万鸿宝为了欺骗大家,说是守山猙攻山,无非是放烟雾弹而已。 我偷偷跑到伤员帐篷之中,金雪斋和那军医正在风力相国旁边忙活,肋骨断了没有什么好方法,只能正一正,自己养好,风理相国的虚弱,不单纯因为肋骨断裂,而是血煞珠的戾气所致,休息一段时间自然变好,以风力相国的身体资质,段几根肋骨,不会影响其行动。 我对金雪斋说道:那边多眼伤员现在怎么样了? 金雪斋说道:那边没什么问题了,现在眼珠子都从肉中掉出来了,他们伤口正在愈合,不会留下疤痕的。说着话金雪斋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个眼珠子,那珠子上的眼睛瞳仁兀自在转动,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金雪斋,看的我心里发毛,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别人伤口上掉了下来的眼睛,还能转动,太过瘆人,我当即掏出鹿骨刀来,指着那眼睛对金雪斋说:我剁它一刀,看它死不死,太过恶心了。 金雪斋急忙将眼睛收在手掌间,对我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我可不能给你糟蹋了,这可是十分难得的药引子,关键时刻有起死回生之效。 我点点头,对他说:如果这里差不多接近尾声了,你到山下把咱们的人带上山来,注意一个叫李子豪的一举一动,等我回来详细给我说知。如果万鸿宝要攻打下面山洞,你要带领众人不惜一切力量阻止他。 金雪斋说道:好来,我立即就去,说完扔下手套就走了。 我将军医支出门外,对风力相国说道:风先生怎么样?能行动吗? 此时风力相国脸色不再煞白,而是泛起了几缕红光,大大咧咧的说: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喜道:那你帮我缠一缠万鸿宝吧,千万不能让他们攻击山坡下面哪个洞。 风力相国笑道:可以,但我不能白干…… 我一听他这是要变挂,当初答应的好好的,如今突然要提出条件,此时再和他一番打斗是来不及了,关键问题是我不保证自己能赢。因此顺口说道:你要什么条件? 风力相国道:小事,我只想事成之后,你闲了的时候,放出你的那什么珠子,我研究研究。 我还当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呢,紧张的心情一下放落,爽快说道:这没问题。但我还得嘱咐你一句,山上有不少我的人,待会顺着你的意思来的那些人,你可千万别难为他们,不管之前你们有什么过结,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可不可以? 风力相国说道:没问题,你忙你的去,我风力相国说一不二,答应下的事,雷打不动,电劈不了。 我点点头急忙抽身离开,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豁口,下了山坡,一路连滚带爬捎带小跑,风风火火赶下山来。离着洞口十数米的时候,却没看见其他人在哪,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被一个东西绊倒在地,我吃了个嘴啃泥,扭头一看,竟然是林慕蝉伸腿把我绊倒了,大事当前,还开玩笑,我正要发作,林慕蝉做了个希声的手势,顺便爬到我声旁,低声对我说:王得鹿,洞口的位置不知谁放了七星赶虫符,你看! 说着我顺着林慕蝉手指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洞口位置摆着七星赶虫符阵。这会是谁呢?我知道绝对不是诸葛搂异,因为此时他人已经到山上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又见罗文尚 林慕蝉问我说道:是不是你们同行? 我点点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我同行,七星赶虫阵我是最熟悉不过的。除了赶虫人,没听说还有其他行当会这个。 这说明有别的赶虫人捷足先登了,万鸿宝既然扰动了暗三门,超过半数的暗三门人上山,内中藏有一两个赶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此人却懂得不坠万鸿宝之污流,自己单独出来行动,让我十分吃惊,难道此人也知道紫云山内幕? 正思量间,林慕蝉将我的头往草里按了按,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道:前面不远处草丛里有人,我看见那人胳膊了,不是咱们的人,刚才见我们从山上下来,他很紧张,悄悄趴在了草丛里,肯定是那个人下得七星赶虫符。 虽然林慕蝉如此说,我却未能看到蛛丝马迹,因为普通人的眼力不能和林慕蝉想比,迫于形势紧急,我耽搁不得,只得隔空喊话道:对面草丛里是哪位朋友?出来见个面吧,我是鲁北王得鹿,咱们是同行。 果然见对面草丛中站起一个人来,说道:不早说,原来是王得鹿啊?别来无恙? 我一听那人声音,有些熟悉,急忙抬头看时,那人已朝我走来,却原来是罗文尚。此人算是我的朋友兼同行,一起并肩作战过,但忽然出现在紫云洞的洞口位置,让我有些摸不着他门道,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是什么角色。 我说道:哦,原来是罗大哥,久违久违,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文尚说道:这话问的,许你们来,不许我来吗?江湖上早嚷嚷动了,我左右无事,这不上山来凑凑热闹。 张舒望问道:罗先生,人家都在山顶上,你下山来干嘛? 罗文尚听着话茬有些不对,一时间也对我们此来角色生疑,问道:那你们下来干嘛? 我急忙对罗文尚说道:罗大哥,实话对你说了吧,万鸿宝这小子没安好心,我们下来是为了保护这个洞口,不让万鸿宝带领这帮脑残攻入洞口。 罗文尚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和万鸿宝也不是一条道上的,至少之前并不认识,这次上山,也只是因为闲的无聊,来看看暗三门江湖有什么新人出世。我很早就上山了,那个时候邢连长的1193特殊任务连,还没开到山上呢。只有万鸿宝带着是几个徒弟,在山上鬼鬼祟祟,又是敲钟,又是震山的,我一直躲在暗处,没有现身,知道这洞里有头猙,昨天晚上这猙和山顶众人打的热闹之时,我就藏在附近草丛之中。我见山顶上的人越聚越多,大有踏平紫云山之势,生怕如此下去,这头猙就被山上强大火力给杀了,可惜一头好虫。因此有心将此虫赶了,山上人也会因此感谢我,给他们铲除一个强敌,我自己还得了这么一头奇虫,最最关键的问题是,猙类怎么可能会目运金光呢?这猙太过奇怪,故而我在此设伏,只等那猙出门。 我听了罗文尚的话,放下心来,罗文尚这人向来如此,不愿意站队参与暗三门江湖纷争,喜欢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行事,也没有大的志向,见哪头虫好,就赶哪头,很符合此人价值观,他所言倒是实话,但我不能把守山猙让他赶掉,因为我赶守山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紫云洞口,而罗文尚赶成,说不定就牵着守山猙云游四海去了,但行有行规,作为同行兼朋友,我们有规矩,那就是不能抢人家设伏的虫,谁先布下的局,那虫就归谁。当然规矩只存于君子之间,我还抢过诸葛搂异的虫呢。非朋友之间,抢虫也不算什么。但毕竟罗文尚对我有救命之恩,当日若不是他帮忙,我打败河南教大法师也十分困难。所以此次求告此虫,必须言语得当,斟量而行。 我在心中略略打个腹稿,对罗文尚说道:罗大哥,本来这番话我不便说,但是形势紧急,不得不对你说知。这紫云洞是一洞通两届,隔山分乾坤,这个洞里面有一片方外河山,我不知道你们虫书中记载过此事没有,就是里面有个桃花源,另外一片乾坤里面生存有许多异兽,璇玑玉匣根本不是什么宝器,真实用途是封锁这个联通洞口用的,以免两边都受彼此影响,如今那边河山异变,草木凋零,那边生物活不下去,有意从这洞口中出来,数量多到你我不能想象。那边境地亦有良人君子,千方百计的阻止彼方异兽冲出洞口,亦有人在守洞。我怀疑那守山猙即是守洞之人所差遣来的。万鸿宝的目的却是摧毁璇玑玉匣,打开这个联通口,放那边东西出来,在咱们这边肯定有接引之异物,也就是万鸿宝背后的主使人。我知道此事后,颇为震惊,生怕万鸿宝得逞,故而下来赶守山猙,倒不是我缺这么一头虫,而是我有计划,赶了守山猙之后佯败,骗万鸿宝露出真面目,让暗三门江湖老客们都知道,此人有灭绝暗三门之阴谋,然后再让守山猙伺机制伏万鸿宝。所以呢,我想让老哥把守山猙让给我,当然了,这个要求不符合咱们赶虫的规矩,这样,我手头还有几头小虫,你看上哪个我就送你哪个,算是补偿如何? 其实我的计划连自己人都没告诉,当时主要因为葛方刚在场,我不想把全盘计划都让他知道,对他缺乏信任,如今面对罗文尚不说不行了。 罗文尚听完大惊失色,没想到这紫云洞口会有这么复杂一番事故,惊道:王得鹿,你所说这些真的假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我说道:绝对可靠,记得驼龙山的山虫子吗?我们这些事是此地山虫子给我说的。 罗文尚见我说的有根有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我听师父说过方外河山的事,那里面乾坤广大,可不小哇,若是异兽涌出,不是破不破相的问题,咱们这个世界就算完了。这是塌天大祸啊。 黄金童点点头说道:对,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说王得鹿这个计划很重要,计划中的一个关键环节就是守山猙。 罗文尚一听,慌忙说道:大义当前,我罗某人还能说什么,我也不要王得鹿你的虫做补偿,而且还要加入你们,先把万鸿宝扳倒再说,此人能为虽不算高明,但有一葫芦阴兵,十分厉害,不过到目前为止,那葫芦阴兵好像没运到山上来,万鸿宝之所以对人客客气气的,好像是因为葫芦阴兵不在手中,有些心虚,要三月初三当日,葫芦阴兵才能上山。我先把赶虫符给撤了,换上你王得鹿的。 虽然罗文尚的师父一辈子干尽缺德事儿,但他却教出个好徒弟,罗文尚不喜欢站队伍,喜欢单独行动,内心却有较高良知,自己匍匐爬到紫云洞口处,将七星赶虫符一张张都揭了下来。 然后爬回来对我说:王得鹿你快点行动吧,我估计守山猙快出来了,昨晚这个时候,它已经和1193特殊任务连交火了。 我回望了一下山上,见山中有几道光亮闪过,知道山顶上有人动手了,可能是风力相国在履行诺言,鸿蒙老道、蒋宏山等人也在阻止万鸿宝攻打紫云洞口,就山上这帮江湖老客的水平,我那些朋友之势力足够压制了,但我也得快速行动,免得夜长梦多,我对罗文尚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这守山猙并不会主动出来,山上的人不攻击洞口,它是不会出来的,我埋伏好赶虫符之后,咱们只需要稍微攻击一下洞口,那猙自然就会出来。 罗文尚一听,说道:原来如此。 虽然我已掌握守山猙出洞的规律,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爬了过去,因为我怕山顶的探照灯忽然照射下来,发现山洞口有人,不辨青红皂白,给我一通集火,暗三门江湖老客们的手段还好扛,万一一梭子子弹向我射来,那还不被打成个筛子?不是怕洞内的守山猙,是害怕背后山头所谓的自己人。即便山顶有帮手也不一定能完全保证我安全,能压制对方是一回事,能伏人心却是另一回事,有三个不听招呼的人放下几招来,我就很有可能被守山猙目运金光射死。 我爬到洞口处,那洞口处的草不是很深,地上满是龟裂的沙土,因为此处原先是潭底,干枯之后才生有杂草,草龄不是很长,故而稀疏,即便草丛不密,也能勉强隐住身形。强似暴露在龟裂的沙土地上。 我爬到洞口处发现,洞里面有紫色浓雾,那紫色浓雾就像是被染色的棉花糖,有一定的形状,却并不缭绕斗转,好似是一团胶状物,那胶状物有些部分呈半透明状,有些部分则完全不透明,林慕蝉昨夜在山顶观察时,即偶然从半透明状部分看见里面有两个裸身之人。 我没敢下七星赶虫符,我怕赶不动那守山猙,我赶守山猙的心情和罗文尚不同,他可以下七星虫符,赶成最好不过,赶不成也没关系,浪迹江湖,总要与几头奇虫擦肩而过,引为憾事,而且要在虫书之中,大书特书,我当年若不是没赶成某某某虫,如今不至于这般光景…… 我是为了保证一次成功,直接下了二十八宿赶虫符,符阵还没有下完,直觉身后一道强光射来,我心知不好,这是山上风力相国等人阻挠不利,山顶上众人要对洞口开火,而我首当其冲,正被照在灯圈之中。 第三百三十八章奇门 林慕蝉大叫道:王得鹿小心!快滚出那个灯圈儿。 以我们昨晚的经验,强光探照灯照在哪个位置,1193特殊任务连就往哪个位置集火,所以我极有可能成为集火的目标。 柳向晚也知道我置身极度危险境地,抱着吞吐兽,腹部朝天,翻身把吞吐兽对准了山顶位置,企图一阵大风将山顶的火力挡住,但显然是徒劳的,吞吐兽的飓风在五十米开外已然失去效力,吹不动任何重物。 我还差五张摆满二十八宿赶虫符阵,再给我几分钟时间就可以完成,偏偏这个时候,山顶强光灯打了下来,我不敢怠慢,生怕一梭子子弹下来,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有鲛绡大氅在身,距离远了不一定能打到我肉里,但我觉得此时也不能以身试险,人家1193特殊任务连那边还有火箭弹呢。 林慕蝉话音刚落,我一翻身,叽里咕噜往旁边滚去,刚刚滚出强光灯圈儿,结果那强光圈直愣愣的追着我,我心头一紧,只听得山头吵闹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山头轰隆一声巨响,我倒没受到集火,回头瞥见山头那盏强光灯被炸了。我才意识到山顶上动起手来了,吵闹之声不绝于耳。刚才那一束灯光照耀,是两帮拉锯之斗使然,我也不知道山顶打到了什么惨烈程度。 我见那盏强光灯被炸掉,不敢怠慢,慌忙将那五张虫符补上,迅速退回林慕蝉处,张舒望祭起地上一方石块,打向了洞中,打到紫色胶状物上,石块竟然被弹射开来,张舒望不甘,又打了一方更大的石块进去,结果又被弹射出来,柳向晚见石块不管用,索性让吞吐兽冲着那洞口猛吹一阵大风,地上顿时飞沙走石,裹挟着落叶土块纷纷卷向洞口,直把那紫色云状物吹得缩进洞中一块。 这下管用了,洞口处紫色的胶装云纱物里面悉索有声,不一会探出个头来,正是守山猙,我举着鹿骨刀,只要它走进我的二十八宿赶虫符圈里,我就把那符烧了。结果那守山猙只是探出了一个脑袋,并没有出来的意思,黄金童见状,拍拍卧在自己身边的生铁孩,生铁孩会意,跳将起来,吱呀吱呀的挥动铁拳,冲着洞口奔去,守山猙见生铁孩袭来,怪目圆睁,从洞口一跃而出,正好跳进二十八宿赶虫符圈中,两目运光。 我急忙一举鹿骨刀,那二十八宿符无火自燃,烧着了,紧接着守山猙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尾巴直愣愣的翘起来,伸向天际,额头上仿佛有二十八宿星光嵌入,总之头角一亮,站在圈中一动不动。 猙类比较厉害,也不算难赶,只需要设下陷阱即可,只是数量不多,十分罕见而已。那守山猙被我埋伏的二十八宿赶虫阵赶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我也大摇大摆的站起来,走向守山猙。 守山猙已经与我有了心志感应,我上前摸了摸他滑润的皮毛,守山猙像小犬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掌,黄金童对我说道:王得鹿,别欣赏守山猙了,山头上快闹翻了,咱们还是赶紧上去吧。 罗文尚见我宁神注目的抚摸守山猙,忽然有些后悔,我从罗文尚手里弄了两头虫了,一头山坠子一头守山猙,罗文尚说了这么一句话:王得鹿,我不要你的虫,可以后再有机会的时候,你也让让我吧。 我回过神来对罗文尚说道:那个自然,那个自然。 我刚要给守山猙演第一个虫令,只听到洞中云纱状物后面传出一个男人声音来,说道:是谁这么大本事,诓走了我的猙。 我一听大惊,虽然林慕蝉说看到过里面有人,却没想到会隔着那紫色雾纱说话,我急忙回话说道:你……你……你是什么人?竟然会说汉语? 我满心以为洞中的人虽然也叫人,但是毕竟乾坤有异,他们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人,不可能和中土之人一样,也不能像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模样,应该做精灵之状,或者作矮人之形,总之要有别于我们世界常人模样,却没想到里面的声音竟然是普通话,而且字正腔圆,比林慕蝉的东北口音说的都标准。 里面传来声音说道:废话,我老家河北。 我更加奇怪,问道:这个洞是联通两界的洞口,你个河北人,怎么会在另一个空间之内? 里面人却没正面回答,而是厉声喝道:别说些没用的,先回答我问你的问题,你用什么办法把我的猙给弄得没脾气了?你是山头上派下来的先遣队吗? 黄金童等人见我和洞内聊了起来,纷纷上前,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已确定那晚林慕蝉所看到的裸身人,真实存在。我急忙对里面说道:我是个赶虫的,能赶这猙,但我绝无恶意,我和山头上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和他们对着干,我的目的是保护这个洞口不让山上头目打开,避免你们那边异物通过这个洞口涌到我们世间,酿成塌天之祸。 里面那人呵呵笑了,说道:你这逻辑很新颖,我怎么就听不懂呢,你赶走我的猙,是为了保住我的洞口?你以为是哄孩子呢? 我没有办法将我心中的计策和盘托出,一发给里面人说了,那人在洞内听了说道:哦,这么说来还靠点谱,我问你,山头上那帮煞笔是些什么人? 黄金童见对方说话比较狂,抢白道:那是些暗三门江湖老客,团结起来,能在分分钟之内取你性命…… 里面没等黄金童说完,哼了一声道:取我性命?能取我性命的人你们那边已经绝迹了,暗三门这些装比没够的货色,真是烦人。 我听得一头雾水,试探的问道:你能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吗?是人类吗?为什么会说普通话?为什么又是河北人? 里面说道:我本就是河北人,你听说过海外称王吗? 我当然听说过海外称王,多是割据海岛,聚上三五百喽啰,造上几艘大海船,远出外海,占据一岛,当地土人不能相敌,遂尊而为王,比如水浒传中的李俊,便是海外称王。因此我答道:我知道啊。 洞内之人说道:我们就属于海外称王的那批人,找到这个空间入口,进来之后,统治另一方世界。 我们大家听了,才恍然大悟,可叹世间高人无数,竟然有这么一批人,占尽先机,进了方外河山,企图统治一方世界,也算是有理想,有远见的一批人。 我不禁对此人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到底是一帮什么人能有如此脑洞,想到去另一方空间统治世界呢,听口气又不像是暗三门的人,其人话里话外充斥着对暗三门江湖人的鄙夷,因此我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去称王的? 里面那人说道:已经有好几百年历史了。 林慕蝉说道:不可能,好几百年前这里是虎泪泉,有一方深潭,洞在水下,你们是如何进洞的呢?暗三门江湖老客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那人哈哈一笑道:听你们说话真有意思,看样子你们和山头那帮煞笔一样,以为暗三门多么了得,我姑且相信你们和山头那些人是敌人,给你们讲点暗三门江湖听不到的东西。我们这一群人是暗三门中的暗三门,叫作奇门,你们谁听说过? 我茫然的摇摇头,见大家也面面相觑,连张舒望都摇了摇头,说明没人听说过,罗文尚更是一头雾水,一番话下来听得罗文尚目瞪口呆,语及奇门,他也是茫然无知。 我问道:这个奇门是做什么的?有多少人? 里面人答道:奇门就像你们暗三门的称呼,暗三门中手段最高端的人物组织起来,在暗三门基础上形成一个更高端小众江湖,就叫作奇门,奇门中人,连隐居都隐不住,一般名头都太大,我这么给你说吧,你们听说过看霞老道吗? 鸿蒙老道的师父,我如何不知道,当即问道:看霞老道怎么了? 里面人答道:看霞老道只是奇门预备门人。 我一听这话,忽然明白了,话外之意,拉出了阶级档次,暗三门中顶尖的人物,才有可能被纳入奇门。 里面人继续说道:奇门之人多数不适合留在世间了,你们暗三门都怕破相,何况奇门呢?更害怕破相。暗三门中的翘楚才能进入奇门,并且初来排在底层。奇门人士只得另找一方空间生活,从几百年前这项进程就开始了,老一辈都已作古,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才来到这里,所以普通话很标准。我和妻子负责在这里守洞,你们那群暗三门江湖客不是我的对手,我虽不是赶虫人,却能利用猙类出去作战,我的道门手段也能在猙类身上运用。 林慕蝉问道:也就是说,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里面人答道:可以这么说。 我一听,喜上眉梢,那我不用和万鸿宝火拼了,说道:你既然如此厉害,我就放心了,可以将猙还给你,我就不用和山头万鸿宝死扛了。 里面人至此完全信任了我,知道我是为了保护洞口,因说道:你们暗三门人攻山我不放在眼里,但我们这边出了个叛徒,山上那什么万鸿宝的后台就是这叛徒,我所忌惮的是这个,所以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第三百三十九章伏波兽现身 我听到此处,顿觉里面的人说话不够真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既然里面的人那么厉害,何愁消灭不了一个叛徒,为什么需要我的帮助?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当即我就表达了我的疑虑,说道:“既然你们奇门都如此厉害,我怎么可能帮得上忙,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我将守山猙还给你,立即消失。 内中人隔着胶状物说道:既然和你在此遇上,说明咱们冥冥中该当合作,你作为暗三门的人,知道了山头万鸿宝的用意之后,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下来赶走守山猙,借此死扛万鸿宝,能有此作为就是好样的,单从这点来讲,我就该相信你。当年我们进入方外宝境,起得誓言之中,有一条是踏入方外,再不回头,也就是说,我们进来盟誓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不能再从这洞中返回,这是当初发现方外宝境并且定居的第一人,广元老祖定下的规矩,当然你们也不能进入到这边,两边设立璇玑玉匣,为的是各安其分。因为有规矩在先,故而不能出洞行事,急需你们那边的人帮忙。 我在洞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帮什么忙呢?请明示。 里面声音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情况吧,三年以前,这里就干了,只是你们大多数暗三门江湖人不知道而已,那时候万鸿宝已带着一葫芦阴兵攻打紫云洞,就想打开璇玑玉匣,他阴兵手段还算可以,打进了紫云洞,差点就把璇玑玉匣给毁了,但我们救兵及时赶到,将万鸿宝的阴兵葫芦镇封了,镇封之后,须过三年才能再次运用那阴兵,上一次镇封之时是三月初三,这次重启镇封,也是在三月初三,也就是明天。是以姓万的那人三年之后召集众人重聚紫云山等待三月初三行事,在这三年里,我们用古炁泥封住了洞口,万鸿宝找不到洞口,结果不知哪里借来一口钟,把古炁泥给震开了。说实话,由着万鸿宝加上山顶所有人折腾,我们都不害怕,怕的是灵感大王上山,亲自上山驾阴兵。我所说的那个叛徒就是这灵感大王了。 我一听灵感大王,是个熟悉的名字,曾经有过耳闻,据说是东海伏波兽和黄河水夔的总当家的,两怪在灵感大王驾前争宠,才导致彼此不合,故而采江底帮和老龙团当年纷争不断,今番洞中人说破灵感大王,我才知道原来灵感大王竟然是个人,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异类,也没人给我说过他具体情况。我问洞内道:灵感大王我听说过,此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异物,没想到竟然是个人。 洞内之人传出声音,这次却是个女声,回答说:完全是个人的话就好了,灵感大王早年在我们这边风生水起,左右逢源,日子过得不错,偏偏炼了个道门,让自己和异物合体,半人半物的时候还算消停,虽然只是个叛徒,仅是不遵从广元老祖定下的规矩,私自进入彼界而已,如今作为人的那一半已经死亡了,倒不是横死,而是老死的。只剩下作为异类的那一半,因此想着抽取璇玑玉匣,打开此门,让两届相通,正值方外宝镜年景不好,大面积受灾,异物又多,纷纷想逃离宝境,里外灵感沟通之下,灵感大王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肯放过,因此想在三月初三这天攻打此洞。万鸿宝那些人只不过是火头军,上山伺候灵感大王下榻的…… 我听到此处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怪不得当日魏庆洲是半人半异物的状态,可以一半活着一半死去,原来这是有师承的,东海伏波兽是灵感大王的跟班儿,魏庆洲又是东海伏波兽的跟班,彼此之间关系紧密,当年魏庆洲想见到灵感大王,那是不可能的事,但传习一套道门,还是极有可能的,魏庆洲传习了灵感大王半人半物的手段,这才百有余年不死,灵感大王作为人的那一半也是三年前才死去,只剩下了异类的那一半,以前只是个追求自由的叛徒,剩下一半之后,就变得丧心病狂起来。 那么我作为东海伏波兽的新任团头,是东海伏波兽的直属人员,伏波兽为什么要嘱咐我在万鸿宝之前拿到璇玑玉匣呢?想到此处我心间忽然一亮,明白了东海伏波兽的用意,它是想抢头功。目前灵感大王麾下被我熟知的有三股势力,分别是黄河水夔、东海伏波兽、万鸿宝。其中以万鸿宝为新起的心腹势力,之前他并不听命于灵感大王。黄河水夔和东海伏波兽互相争宠的事,江湖早有传闻,如今加了一个万鸿宝,两个异物岂肯干休。然而万鸿宝不论哪个方面,都无法和黄河水夔以及东海伏波兽相提并论。就是和魏庆洲、蒋宏山之流想比,也不一定能强到哪去。但是此人却有一葫芦阴兵,那葫芦阴兵也不是他久历江湖,辛苦所得。而是其师父孟道全的,他毒杀孟道全之后,占为己有。这一葫芦阴兵十分厉害,而且有个特点。那就是高手驾起那一众阴兵,要比低手驾起阴兵厉害的多,三年前万鸿宝自己驾那一葫芦阴兵打进了紫云洞,差点抢走璇玑玉匣,好在方外宝镜之中救援力量及时赶到,不曾让万鸿宝着了手。 万鸿宝面对方外宝镜中的高手,自然逊色许多,被人家封镇了葫芦,以至于三年不能用那阴兵。但此次灵感大王亲自驾阴兵,后果不堪设想。 事发三年后的今天万鸿宝再次上山,且手里已没了葫芦,说明那葫芦早已被主人灵感大王收走了,因为不到三月初三的镇封期限,灵感大王也就没急于上山,万鸿宝却在暗三门中广发英雄帖,号召暗三门人上山,这也是个谜团。 人之思绪,如同闪电一般,脑中疾驰而过,洞中的女声兀自未说完,我打断问道:抱歉,我插一句,你可知道灵感大王手底下的东海伏波兽和黄河水夔? 我之所以问这个,是存着私心的,万一洞中之人知道东海伏波兽一些情况,随便告诉我两句,我就受用不尽,正所谓灵光一点,价值千金,有些时候说话者认为不怎么重要的一句话,有可能成了听话之人的救命稻草。 但洞中之人的回答让我有些失望,里面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灵感大王去你们那边已百有余年,我们是近几年才到了这边,故而只是彼此风闻,并不知道灵感大王在你那边的势力如何,只知道有个万鸿宝,因为他曾攻过紫云洞。 我说道:不认识罢了,你们给我介绍这一番情况,非常有必要,但是我不能在此久留,山上有我的人,现在阻止住了万鸿宝对守山猙的攻击,我得赶快上去,你们赶紧告诉我,要我怎么做? 里面的人说道:还能怎么做?不能让灵感大王架起那一葫芦阴兵,我们怕的就是这个,万鸿宝驾阴兵倒也不妨事,即便你们之中的高手驾阴兵,也还能应对,万一灵感大王驾起,这条洞穴就算交代了。无力回天!我们这边枕戈待旦,明天也会齐聚许多英雄人物,共同对敌。 我心下明白了那边的意思,其实灵感大王即便再厉害,如果没有万鸿宝的阴兵支持,没有实力和里面的人抗衡。万鸿宝的那一葫芦阴兵,自己运用起来,可能威力不大,但在灵感大王手中,无疑成了灵感大王手段的放大器,令方外宝境之内的人无法招架。而且他们祖训在身,进去了就不出来了。我浮想联翩,当初立下这个规矩,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方外宝境之中美如天堂,进去者流连忘返,这一条规矩才能成立,否则,如若那边飞沙走石,整日雨雪纷飞,气候恶劣,这条规矩根本就守不住。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方外宝境之中人手不够,面对千百万异类冲突洞口,想奔袭出洞,那边管事的一定是将大部分力量用去拦截那些异类,洞内力量薄弱,只有两人,自忖不是灵感大王对手,不敢出来作战。面对暗三门人,这一对男女自是不怕,可灵感大王一来,他俩就英雄气短了。 我欣然领命,对里面说道:放心吧,我绝不让灵感大王架起阴兵,这事包在我王得鹿身上了。 里面虽然希望我最终能成功,但对我的手段能为,不摸底,此时疑惑道:你能行吗?能给我们讲讲你的计划吗? 我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天下第一老荣,在我手上,这东西不是个人,是片流云瓦幻化,让它从灵感大王身边路过,没有偷不了的东西,我一定将那葫芦阴兵偷出来。 洞内的男声说道:这个法子好是好,但我得嘱咐你一句,偷了葫芦之后,灵感大王照样能驾的起阴兵,那些阴兵不论在哪里出了葫芦口,都能铺天盖地的卷杀回来,你只能想办法将那葫芦封住,让阴兵出不来,此为上策。 我在外应道:你们放心好了,我先回山。 洞内说道:好的,我们等你好消息。 说完我转身就走,刚走出三五十米,来到陡崖下面,我的背包中一阵光芒射向牛斗,林慕蝉在我身后说道:王得鹿,你的包被光柱烧破了。 我慌忙卸下背包,顶端果然被那光芒烧破一个缺口,里面强光耀眼,我伸手摸出来一看,发出强光的正是东海伏波兽当日送给我的铁盒。 我打开一看,那只海马状的小动物忽然跃出,漂浮在我的眼前,周身发着微光,就像一只海马状萤火虫,一个声音从那海马状萤火虫的身上发出来,说道:好你个王得鹿,诡计不少啊,我就是东海伏波兽真身。这几天你们的言语,我都听到了。 第三百四十章水夔上山 我见那海马浮在眼前,脑中嗡了一下,原来当日花果阵前和魏庆洲打的热闹之时,东海伏波兽早已到了现场,那个传信兵只是个障眼法,印绶和铁盒才是关键的东西,东海伏波兽就在那铁盒之中,当然它出入那铁盒,如探囊取物,在我随身期间还从铁盒中溜达出去,去了一趟锁鳌礁。可能大部分时间是在铁盒之内,怪不得东海伏波兽拘我到海底,嫌我一路浪费时间,不去办正事,原来它一直在我包裹之中观察我举动。 传说当中大名鼎鼎的东海伏波兽却是一只不足手掌大小的小兽,不但我愣住了,我身边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叱咤暗三门江湖的异物,竟然不足巴掌大小。在我之想象中,东海伏波兽是个眼如灯笼,头似麦斗的巨无霸,吐一吐舌头,便掀起惊涛骇浪,摆一摆尾巴,能让潮水倒流,怎么会屈居于一只铁盒之内,而且一路跟着我。 仔细一想着实令我心惊肉跳,这东西太阴暗了,怪不得在海底时和我说话还不曾现身,问我道:为什么不打开铁盒看看,那是我给你的,到时候用的上。 我出了海底,打开一看,当时感觉只是一只死海马,没有别的异象,当然其身死而未干枯,如今这海马却活了过来,悠悠忽忽漂浮在我跟前,我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所有的经历它都看见了,怎不叫人心惊? 前面的事情它知道也就罢了,主要是这几天之事,它全听在耳朵里,我怕是性命堪忧。东海伏波兽虽然是一方洋波霸住,却屈就与灵感大王,我要阻止灵感大王驾阴兵,这事它全听在了耳朵里,如果将此语告知灵感大王,根本不用预测可能,我的计划将全盘失败,压根就没有接近灵感大王的机会。所以我今晚诛杀不了东海伏波兽,我的死期很快到来,不用等到灵感大王杀我,东海伏波兽此次现身,极有可能意在杀我。总之今夜,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可诛杀东海伏波兽,我不存在底气问题,因为根本就没有底气,完全靠运气,而且这种运气还不算高。概括成一句话就是,有那么一丝希望。 东海伏波兽现身算是和我挑明了,它知道我所有的心思意图,而我对它心思意图却一无所知,当即问道:伏波大王,你一直住在这铁盒子之中,然后收我做团头,当初对我即不信任,却又没下杀手,到底安的什么心思,能给我说清楚吗?我估计咱俩今夜只能活着走出一个去。 伏波兽并不是用嘴发生,漂浮在空中,似是腹内传声,至于这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能说话,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我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它真实形体,那声音说道:王得鹿,为什么今夜非要你死我活呢?咱们不能心平气和的合作吗? 我说道:你既然在灵感大王手底下做事,知道了我的计划,咱们当然要血战到底了。否则,你对不起灵感大王,怎么在他面前邀功呢? 伏波兽哈哈一笑说道:王得鹿,这就是你臆测了,虽说你准备诓骗巧盗灵感大王的阴兵葫芦,但毕竟没背叛我,我的人我还是要保的。 黄金童反应比较快,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伏波兽说道:我可没说这话,我只是知道自己手下在想什么,并没有做干预之举。 我心中一阵暗骂,东海伏波兽含糊其辞,模棱其意,言语两可,令人琢磨不透,当即问道:伏波大王,先不论别个,咱们只说一点,你为什么要我做老龙团的团头?你不说实话的话,即便你不和我血拼,我也要和你血拼,我不想和语焉不详,别有心思的人合作。 伏波兽呵呵一笑,绿光缭绕之下,说道:好吧,我不怕和你血拼,血拼到底,你们几个人都将葬送在紫云山,我是觉得,咱们还有下一步合作的可能,这才和你多说几句。我让你当老龙团的团头,原因有四,其一,魏庆洲作为人的那一半已经被你鹿骨刀杀死,不怎么听从我招呼。其二,老龙团攻打豹伏山,在我命令之外,当时我的命令已经左右不了魏庆洲了,他执意要打,我也得把表面文章做足,前往豹伏山支援战斗,不能让老龙团千余口人寒心。其三,你赶走东鲛的血煞珠,我觉得你比魏庆洲强,他不一定能干掉血煞珠。其四,灵感大王催促在先,紫云山一战要我出人出力,还得装出实心实意的样子,魏庆洲都被你杀了,我怎么出人?老龙团中也没有合适的团头,因为老龙团吸收的那些略有手段之辈,都被嫉贤的魏庆洲给摆死了,余下一班酒囊饭袋,魏庆洲喜滋滋的当孩子王。所以我得找个合适的人选,既然你把魏庆洲杀了,就得你来,要不然谁替我来紫云山办事? 我听伏波兽说的丝丝在理,环环入扣,知道此事上,东海伏波兽没有撒谎,但既然知道我要背叛灵感大王,反其意而行,伏波兽竟然不想杀我?岂有此理?于是我疑惑问道:伏波大王,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路子,不想让璇玑玉匣出世,而且我有意算计灵感大王,为什么不直接阻止我呢? 伏波兽在我眼前说道:一则,在本王未随你上山之时,也不知道灵感大王要璇玑玉匣有什么用,我以为是件宝器,以为那匣子会很厉害,我是跟着你才知道璇玑玉匣真正用途的。我也不想让宝镜那边的东西过来,我好端端的东海为王,谁知道那边会过来些什么东西,到时候扰我清幽也未可知。二来,谁愿意在别人膝前叩首啊?你王得鹿要是真有本事,可以直接干掉灵感大王,最关键时刻,我可以出手相助。 我苦苦一笑道:我没想法到要干掉灵感大王,我也没那本事,你不怕我引火烧身? 伏波兽说道:我欣赏你的耿直,此时不是怕引火烧身的时候,我忍灵感大王已经很久了,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相信东海伏波兽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发自肺腑的,也是结合实际情况的,东海伏波兽一方洋波之主,受制于灵感大王,肯定不舒服,自古藩镇没有和朝廷一心一意的,这个道理我懂。鼓励手下人叛反,更在情理之中,就和黄袍加身异曲同工的道理,那意思我作为老大本来没有反心,都是手底下人不听招呼,我是顺从民意才不得不反,当然这是成功后的说辞,如果造反不成功,我就是那一缕抹过历史天际的炮灰,伏波兽一推六二五,此事都是我用人不察所致,一定明正典刑,杀之以谢天下。伏波兽这一招属于进可攻,退可守。 伏波兽当初任用我,已经看到了这一步,让我来获取璇玑玉匣,然后自己跟随我身,谁也不知道,隐匿暗处一探紫云山究竟,伏波兽不似世间泛泛异类,深谙帝王之学。可他选了我,是一大败笔,以为我王得鹿年轻懵懂,不解帝王之术,要知道我在柳树沟的时候,学习赶虫之余,鲁虾蟆漫谈古今得失,这是我的课外活动,熟知此学。 张舒望比我更熟悉世间英雄成败伎俩,对伏波兽说道:伏波大王,我们听明白了,咱们可以合作,你在背后坐镇,我们在前面冲锋,不过干掉灵感大王之后,我们能得到什么呢? 其实伏波兽对我们干掉灵感大王的信心也不足,它更了解灵感大王的手段,但是伏波兽绝不希望看到灵感大王拿走璇玑玉匣,那个时候伏波兽将更为被动,想脱离灵感大王之魔爪,更加不现实,故而先将我们几个人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伺机而动,还是那句话,进可攻,退可守。因此伏波兽言道:你们有杀掉灵感大王的计划吗? 黄金童道:有! 我心里一阵苦笑,这对师徒是真能忽悠,不论面对谁,都可以嘴唇接天杵地。哪就有杀掉灵感大王的计划?他们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呢?不用说灵感大王,即便面对风力相国,再打一遍我们也不一定能取胜,我怀疑东海伏波兽手段远在风力相国之上,却大逊于灵感大王,连伏波兽都没有杀掉灵感大王之把握,我们计划何从谈起,但黄金童就可以信誓旦旦说有,因为我们都清楚,伏波兽想利用我们,我们则借机利用一下伏波兽,先阻止了璇玑玉匣出世再说,其他问题,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伏波兽问道:愿闻其详。 黄金童道:现今局面,我们有能力策反黄河水夔,虽然坊间传闻,你们二王多有不合,但面对江山改色,咱们能够同仇敌忾,这一点上我们已经与蒋宏山做了沟通,目下我们的人中还有何半仙、鸿蒙老道、风力相国等高手,大家齐力而为,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伏波兽听了之后,没有言语,似在分析黄金童所言之可行性,这一沉默举动,也让我们知道了伏波兽和水夔之间信息沟通之匮乏,互相不知道对方意图底线。这段时间伏波兽一直在我背囊之中,黄金童所言及的这些人,它能感应的到,我们和这些人在山顶上的一些对话,它也有所闻知,当日豹伏山与老龙团鏖战,这些人杀法高超,它更是亲眼目睹。但它知道,这些人合力,还不是灵感大王的对手。 我立即补充说:还不止这些,伏波大王,我还能联合整个南鲛国军力。 伏波兽一听南鲛国,周身绿光一亮,说道:你所说当真? 我说道:必须是真的,我和老龙团作战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南鲛国派了两名特使,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还有个隐秘身份,那就是南鲛国将军。 林慕蝉、柳向晚、韦绿齐刷刷的瞪了我一眼,可能在说,王得鹿你是真能吹,什么时候成了南鲛将军了?信口开河。 但伏波兽不这么认为,当日确实见到南鲛的假龙珠了。 关键是它的领地疆域和东鲛国交叉,魏庆洲在世之时,它仰仗魏庆洲处理与东鲛国的关系。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万里洋波之中,有伏波兽为王,又有东鲛国王,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去。但以伏波兽之力,平不了东鲛国,只能利用魏庆洲与东鲛国权臣之间的龌龊勾当,亦敌亦友,时而冲突,时而合作,伏波兽当然更喜欢与南鲛合作,因为远交近攻之道理,它还是明白的。好在魏庆洲维护东鲛关系还算可以。之所以容忍东鲛在自己洋波之内立国,原因再简单不过,伏波兽没有力量剿灭东鲛。我放狂言能联合南鲛,伏波兽极为动心,因为它知道南鲛实力比东鲛要强,倾一国之力,再联系大批世外高手,没准真能干掉灵感大王。 伏波兽刚要说话,忽然之间自己周身绿光暗淡了下来,回望紫云山侧峰的山顶,只听山顶有人大喊道:别打了,我主人黄河水夔弟兄二人上山,谁再敢动手,叫他好看。 第三百四十一章紫云山对峙 至此,我才知道,紫云山顶一直在打斗,至于什么情景,我在山下谷地,低不可瞭高,不甚明白。 东海伏波兽周身一遭绿光暗淡,意在隐匿自己所在,看的出来,这是个处处留机之辈,对环境变化异常敏感,作为非人之异物,能洞察周边秋毫,说明此物七窍玲珑,不是蠢笨之物。所以我要多加小心。 守山猙相对于龟甲百兽囊来说,还是太大了,根本装不下,只得和山坠子一样跟着在地上走,山坠子最起码不惹眼,远远一看一人一狗,带着守山猙却不行,很容易被人识破,带到山上去,显然不妥,因为山上之人和这东西打了一夜,岂有不认识它的道理?众人见了它我就难以行事了,虽百口而莫辩。当然上山之后,我会拿守山猙说事,说完之后再叫它上山,否则我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众人自发对我一通集火。故此守山猙不能带到山上去,我使了一个定虫令,让它呆在山脚下乱石穴中,免得被人看见以遭人集火。此时的守山猙并不会目运强光,烧灼到人,满身是眼了,因为它本是头自然之虫,是洞穴之内的人,驾手段于守山猙身上,守山猙才能目运强光,说白了只是替洞内之人冲锋而已,我赶到手之后,人家就不在守山猙身上运用手段了。 那洞中之人三言两语就同意我带走守山猙,病急乱投医,有一搭无一搭的信任我一次,对其事业造不成什么损失。守山猙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奇珍异兽,有可能是当羊群放的,送我一头两头的也不打紧,故而三言两语我们就建立和合作关系,不用指望我能成事,便是于其中起到骚扰作用,也算是为保护璇玑玉匣出力,如果我计划完全落空,洞中之人也完全没有任何损失,不过一头猙而已,我看的很重要,他们却不以为然,从洞中再寻摸出一头奇兽,照样打的这帮暗三门老客满地找牙。 罗文尚本来是上山捡漏来的,没曾想遭遇如此大事,对于璇玑玉匣的机密,他听得云山雾绕,但大体意思他是明白的,我将与山顶暗三门老客为敌,包括灵感大王。正常人一听这个总得打打自己的小算盘,本想上山捡漏,不小心深陷泥潭,所以满脸狐疑,虽跟着我们亦步亦趋,终没有下定决心和我们同生共死,尚在观察阶段,我洞察了这一点,故而说话时,直抒胸臆,和同伴谈话,不使春秋隐晦之词,尽量让罗文尚知道我在做什么,以最快的时间打消他心间疑虑。 伏波兽说道:王得鹿,我还回到铁盒之中,到时候我自会出来,你与我见面之事,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包括你山顶上所谓的自己人,江湖险恶,人多口杂,各方势力焦灼,小心为妙。 我当即点头应承,心里计较道,净扯些娃娃哨儿,我山顶那帮朋友,哪个都比你伏波兽靠谱,除了蒋宏山,毕竟各为其主,此番上山,最大的障碍就是蒋宏山,如果蒋宏山能够抛弃前嫌,和老龙团真心实意的合作,山上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我们几个人快步上山,来到山顶,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倒不是我们几个人行动多么的隐蔽,而是山顶上的人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我们几个人身上。 我站在山顶一看,全乱套了,万鸿宝披发仗剑带领一众江湖老客自觉站成一队方阵,站在山顶中间位置,风力相国、何半仙、胡解放、楚凤楼当先,后米密密麻麻站着十六海刺、浮来山姥等人守住当初作战的山坡。不让众人靠近。 蒋宏山怒目圆睁,带着梅花卫,剑拔弩张,虎视眈眈的看着另外一个方阵,我放眼看去,那方阵正是由金雪斋和吴天成率领的老龙团百余口人。 万鸿宝一会瞅瞅风力相国,一会瞅瞅金雪斋,用眼的余光扫扫蒋宏山,正在琢磨着时局。 鸿蒙老道在山顶各处方阵中穿梭,一会说说这个一会说说那个,无非是他老生常谈,仗只会越打越大,咱们应该坐下来商量商量,山顶之事该如何解决,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互相缠斗? 众人虽然都知道他是暗三门中重量级人物,但此时空气之中充满的硝烟味,一丁点火星立即就能爆燃,谁也不敢分神和他搭话。 在山口处,停着两只轿子,却不同于浮来山姥人骨轿之风格,极尽奢华之能事,我对轿子没有研究,但看着那花里胡哨的样子,也知道那轿子价格不菲,竟是些暗三门宝器拼凑而成,绝不是凡品,蒋宏山的方阵就摆在两厢轿子跟前。 我明白过来,那两厢轿子就是黄河水夔,既然山顶刚才喊道,是水夔兄弟上山,另一顶轿子莫非是燕来山山魈?柳向晚扭头看看我,心里和我想的一样,问道:王得鹿,会不会是那山魈? 我点点头的道:极有可能。 柳向晚近来心事繁重,家业凋零,感慨颇多,柳家起自醉山魈押宝,事隔五代,如今见到山魈本物,岂有不伤怀感触的道理? 此次上山,蒋宏山带的人不多,他不是来寻仇的,而是奉黄河水夔之命令上山。 灵感大王左膀右臂,伏波兽和黄河水夔。伏波兽招呼我前来,黄河水夔也必招呼蒋宏山前来。不过蒋宏山初来之时也和我一样,不知道璇玑玉匣是件什么宝器,万鸿宝在暗三门江湖遍下英雄帖,闹得沸沸洋洋,蒋宏山以为是江湖异动,抱着先上山打听打听的心态而来。从他仓促护卫黄河水夔的局面来看,他此前并不知道黄河水夔会亲自上山,也如我一样。他面对黄河水夔忽然上山,颇显仓促无措。 几个方阵各怀敌意,正在怒目相对,地上一片狼藉,倒下了几个暗三门江湖老客,头破血流,抱腿捂腹,在地上哀嚎不已,稀奇古怪的异样兵刃,仍的满地都是,这是刚才战斗留下的痕迹。 蒋宏山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看样貌五十岁左右,穿着非常奇怪,穿一身鱼皮衣,带着一顶帽子,却是整个鳞片雕成。那是黄河水夔的近侍无疑,因为这套衣服一看就是暗三门潜水服。我这一脉虫书中,有个赶虫人记载过这种衣服,说是鱼皮衣水下潜伏可得三日,犹如生鳞之老桨功用。 那人声音洪亮,忽然打破现场的肃杀的寂静,说道:黄河王亲临紫云山,是看你们打架的吗? 万鸿宝知道是黄河水夔上山,说起来他能为一般,但凭借一葫芦阴兵和黄河水夔以及东海伏波兽,尊为灵感大王麾下三剑客,自然知道黄河水夔上山意欲何为,所以对黄河水夔并不忌惮,他们之间只存在互相挤兑,互相邀宠,谁从灵感大王那里寻好处的矛盾,才是争执之处,此时并肩作战一点问题没有。 但万鸿宝见黄河水夔近侍说话,朗声冲着黄河水夔的轿子说道:黄河王,我问你一件事,你上山来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奉…… 万鸿宝本想说是不是奉灵感大王之命,来山上公干?结果被黄河水夔的近侍一语打断:万鸿宝,你胡说些什么?有些话能在此处信口开河吗? 万鸿宝自觉失语,确实不能当着暗三门江湖老客的面说这个,万一那句话说漏了,容易引起人怀疑,但万鸿宝不是个傻子,他自恃没人知道来自灵感大王的阴谋,说几句闲话不会被外人觉察,却不如黄河水夔内侍谨慎,殊不知内中站着我们几个知道内情的人。 万鸿宝手指蒋宏山说道:废话不多说,既然黄河水夔上山,替我问问这位蒋老先生,为什么刚才冲我下手?不让我们攻打山下守山猙? 蒋宏山一听这话脸色煞白,支吾不能应对,他没想到万鸿宝和黄河水夔,联系如此紧密。看来蒋宏山刚才站在风力相国一边,和风力相国联手阻止了万鸿宝对山下的攻击,甚至不让他们站在山坡上往下看视。冲着一点,说明蒋宏山没忘记我们并肩作战的友谊,也说明蒋宏山和黄河水夔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亲密,合作这么多年,饶是亲兄弟,也会生出许多不合美来,这是人之常情,况且是和异兽相处,有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这对我来说是一大好消息,黄河水夔并没有告诉蒋宏山上山具体做什么,极有可能和伏波兽吩咐我的一样,夺过璇玑玉匣来,不能落在万鸿宝手中。我推测黄河水夔和伏波兽一样,黄河水夔也不知道璇玑玉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灵感大王一纸命令,来到此山。 我想站出来,有澄清黄河之志,被张舒望一下子拉了回来,众人无不处在剑拔弩张状态,稍有不慎,争斗一触即发,张舒望对我说道:先商量一下再说,局势复杂,不敢冒然行动。 第三百四十二章阴兵葫芦上山 张舒望紧紧拉住我,不让我莽撞。我们站在人群的最边缘,现场十分寂静,只有1193特殊任务连的营地灯,左右摇摆,黄光横扫之下,更显肃杀气氛。 黄河水夔的近侍听闻万鸿宝质问蒋宏山,和蒋宏山耳语几句,又到轿子旁边挑开轿帘,和里面说了几句话,冲万鸿宝朗声说道:先前蒋先生自是不认识你。不要聒噪,咱们需要一团和气。 万鸿宝哪里肯罢休,冷嘲热讽冲着蒋宏山一番嘲弄。蒋宏山因为黄河水夔到了,不敢造次,没有说话,只是怒目而视。 就在这个当口我们六个人坐下来,被前面人群挡在暗影里,张舒望首先开口,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王得鹿你要怎样? 我也用极低的声音回答说:我要将万鸿宝和灵感大王的阴谋公诸于众,让所有暗三门江湖老客都知道,他们在为虎作伥,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然后大家奋起阻止这一灾祸发生。 我话到此处,只觉得背包中一阵发麻,是有个东西在震动,我摸索半天,发现是东海伏波兽身处的铁盒子,掏出来之后,隐约听到铁盒嗡嗡有声,凑到耳朵上一听,却是东海伏波兽在说话,它说道:王得鹿你敢把灵感大王的秘密公诸于众,我和水夔以及万鸿宝,必然先杀你,我就在你身边,杀你如囊中取物…… 我当时听了,恨不能把东海伏波兽这只铁盒远远的扔了,但我知道即便是扔掉也无济于事,我给众人澄清了灵感大王的阴谋后,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东海伏波兽,因为那是明着陷害它,让它不臣之心明明白白暴露在灵感大王面前。伏波兽的意思,允许我王得鹿做手脚对灵感大王使坏,暗中破坏灵感大王的计划,但明面上必须保证一团和气,伏波兽不想和灵感大王当面撕破脸。 张舒望压低声音说道:得鹿啊,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和万鸿宝、黄河水夔争执不得,你一旦将秘密说出,暗三门江湖老客信不信尚在其次,咱们会立即成为他们两股势力诛杀的首要目标,腹背受敌,谈何去阻扰灵感大王的阴兵葫芦? 黄金童也小声说道:关键的问题是,即便这帮江湖老客们相信了,和咱们站在一起,那也是和灵感大王撕破脸,虽然江湖老客们人多势众,但不一定挡得住黄河水夔、万鸿宝和灵感大王。 林慕蝉说道:咱们还是在暗中行事吧,这帮江湖老客们指望不上。 柳向晚也点点头,我又看了看东海伏波兽的铁盒,还能说什么,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就暂不拆穿这个惊世迷局。 伏波兽不肯现身,属于老谋深算,万鸿宝可能只认识伏波兽,先前和老龙团没有打过交道,我给邢连长说我是团头之后,万鸿宝自然是知道的,但始终没有做出任何亲近的反应,也许它和伏波兽的关系要远远疏于和黄河水夔的关系吧。 黄河水夔对紫云山事件的了解还不如东海伏波兽多。也不知为何它与自己兄弟燕来山山魈会在一起,两只轿子都没有下来东西,两物一声不吭的坐在里面,好像外面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在等待某个时刻。 就在我狐疑之间,我发现山坡上慢悠悠爬上一个人来,慌里慌张,非常胆怯,身后背着一个旅行包,和大多数江湖老客颇有不同,此人打扮比较时尚,但摇头晃脑,畏畏缩缩,走路完全没有底气。可能是暗三门新人上山,但山顶预警用的探照灯忽然扫到了那人脸庞,那人急忙用袖子捂眼。 这一照林慕蝉看清了,小声对我说道:那是司马仁。 司马仁被那光一照,揉揉眼睛,看了看山顶形势,立即僵住在原地,不敢少动,他没想到紫云山山顶是这么一番景象,剑拔弩张,各方阵营谩骂指责不断,但谁也讲不出个冲突的原因,好像莫名之间就开打了。 我立即对张舒望说道:张大爷,你去把司马仁领到这边来,免得被吓回去。 我也不知道司马仁是怎样上山的,他本事不小,但很难给别人证明,可是还是来了,本来司马仁不想涉足暗三门江湖纷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上山来了,看那意思,走的还很急。 张舒望是我们当中最不显眼的一个人,因为满山头江湖老客大多数是半截老头,胡子一大把的一堆,把张舒望推到他们中去,找半天不一定能认出来。 张舒望走到司马仁跟前,一把拽住他袖子,往山顶角落里拽。司马仁认得张舒望,进入陌生环境,乍见故人,自是喜出望外,跟着张舒望溜着边走。 紫云山这个侧峰,说是个顶儿,其实就是一方平台,约有三十来亩的样子,中间本是荆棘丛生,1193连队上来之后,才将荆棘都铲平,只留下了悉数的松槐树木,周边四围林木较为茂盛,我们就蹲在平台最边上的三株松树之下,张舒望拉着司马仁回到松下。 司马仁见我们众人都在,更是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我问他道:你是如何上山来的?你不是不大参与这种事情吗? 司马仁也学着我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不同,他们不懂璇玑玉匣,我懂,当然我在豹伏山上的时候,还不知道那玩意是个什么东西,直到前几天听说暗三门传的沸沸扬扬,这才遍翻资料,结果发现这东西和我颇有渊源。那玩意儿可不是件什么宝器,那是个关门的东西,虽不是感应爽错的物件,却出自我们这一门,那是我太师祖亲手造的,为的是封住那洞口,据说那洞口后面隐着万千魔君,一旦打开洞口,后果不堪设想,我太师祖把开关门的诀窍教给了一个号称广元老祖的人,这事在我们门宗中有传说,我看到慕道堂的通书,说是紫云山赏宝会,屁…… 我急忙上前捂住了司马仁的嘴,倒不是怕其他人听见,我们声音很小,距离最近的方阵也有一二十米的距离,不怕那些江湖老客听了去,关键是东海伏波兽在铁盒之内,铁盒就在我盘坐的身边松针落叶之上,说得越多,对我越不利。 司马仁不明就里,林慕蝉频频给他使眼色,小嘴儿撅着,向我身边的铁盒努一努嘴。司马仁虽不知道原因,却看见一个精致的小铁盒放在我脚边,以为是什么录音装置,遂不再言语。 我没想到身边的朋友能说出璇玑玉匣的来历,而且是新近才知道的,想来司马仁这一支手艺人和我赶虫人一样,秘传典籍浩如烟海,此前他也不注意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想着将自己手艺学好,这和我当初学艺时一样,对前辈们那些故事,不甚感兴趣,仅挑些热闹的读读,后来是鲁虾蟆敦敦教导,非要通篇都背过,以后混迹江湖这是资本,眼见什么异状,没有时间翻书。司马仁就犯了这个错误,没有背过,以至于一开始得知璇玑玉匣时,不知所云何物,到最后自己静下心来翻书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好在为时不晚,还是急匆匆赶上了紫云山。说起来这位兄台也是个好人,知道是个坑,生怕众人被骗,特来告知,但面对紫云山局势,又不知如何入手。 我想到此处,一个念头闪在心间,我对大伙说道:我明白了万鸿宝为什么召集暗三门上山了。 众人疑惑的看着我,我轻声说道:能阻止璇玑玉匣的人全在这里了,他是要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黄金童轻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要下山? 我说道:不能全部下山,等等看。 就在我和黄金童说话之际,山口处刮过一阵黑风,黄金童怀疑是有黑风先生到了,我说道:不对,黑风先生的风没有味道,这风有股腥臭味儿。 那风确实有些腥臭难闻,一阵风刮过,有两个黑衣人从山口转出来,抗着两面黑旗,旗色全黑,上面用白色绘着几个星星,星星之间还有连线,像是个星座图,两人身后,是四个人抬着一个与担架相类的东西,不过比担架要精致的多,像是珍贵木材所造,架子上安放这一只葫芦,有五六十厘米高,满身金漆,顶端有个盖,盖子也是原葫芦割成,盖子头上还有一支藤蔓,打着猪尾巴卷儿,也裹着金漆。 我一看,眼睛亮了,这定是传说中的阴兵葫芦,架子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也扛着两面黑旗。 万鸿宝一脸兴奋,叫道:诸位,暗三门江湖有幸,万某的阴兵葫芦到了。 想来这葫芦在灵感大王手中,万鸿宝也是多日不见此物,见了极度兴奋。 他说罢也不顾剑拔弩张的状态,收了妖剑,快步来迎,走到切近,万鸿宝想伸手摸葫芦的时候,且被前头两个打黑旗的人拦住,不让靠前。万鸿宝一见尴尬道:我是万鸿宝。 打黑旗那人说道:谁也不行,灵感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大王在子时上山开葫芦,我们先在山头祭月。 可能这个黑旗人觉察到了山头气氛不对,说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说罢威风凛凛将黑旗一竖,插在地上,惊得万鸿宝呼啦一下跪在黑旗下面,两抬轿子的轿帘也忽然撩开,其中一台轿子中有个声音对蒋宏山说道:快跪下。 话音一落,从轿子中走出两物。 我忽然心生一计,招呼司马仁说道:你能造雕塑是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偷葫芦1 司马仁说道:那是我吃饭的本事,从小学的就是这个,造塑像是安身立命的勾当,能不会吗?瞧你问的? 我指着场中阴兵葫芦小声问道:那葫芦你能做个假的吗? 司马仁看了看说道:太简单了,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做的非常逼真。灵感大王和万鸿宝拿在手里,都不一定能看出是假的。 我压低声音笑道:一天时间我也能做出来,可咱们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确切的说,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做葫芦,你能做得到吗? 司马仁一听,摇了摇头道:根本不可能办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泥巴都不曾干。那东西还要裹金漆的,两个小时绝对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让你仿制的惟妙惟肖,只要在夜空中之下,晃上几眼看不出来就行了,能支撑到灵感大王上山便万事大吉,只要万鸿宝看不出是假的,其他人就谁也看不出是假的,能不能行? 司马仁一看我那焦急的状态,知道不行也的行,顶着头皮也得硬上,犯难道:能行是能行,但是伸手一摸的时候,会染上一手金漆,一看就是假的,因为泥胎没有干,并且色差肯定是有的,仔细一看,一定露馅。 我说道:那东西连万鸿宝都不允许靠近,谁能近前仔仔细细的看? 司马仁说道:好吧,我尽力而为,不过你得告诉我要干什么,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要造个假的,把那真的换下来? 我微微点头,司马仁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没见周围那么多黑旗使者,好几双眼睛盯着那阴兵葫芦吗…… 我打断司马仁说道:那不用你管,你现在去做葫芦去。 此时空地之上,黑衣人手持黑旗往地上一插,万鸿宝扑通跪在地上,两抬轿子之中,走出两个物什来,都在一米五高下,均是蹦出来的,其中一个满身红鳞,一头红发,鱼腮鳖嘴,口露獠牙,两只爪子上有蹼,一条独腿,脚踝处是一张大蹼,宛如蒲扇,那正是黄河水夔。 另一个满身鬃毛,却是燕来山山魈,蒋宏山在侧,看见山魈,面露鄙夷之色,那物什虽也通灵,却不懂人间言语,当年蒋宏山因为这东西到黄河水夔大哥家串门,偷走了采鳞图,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把采鳞图重新拿回,付出了三车银冬瓜,成就了柳西岩。不过近百年来,事情繁杂,黄河水夔知道自己兄弟蠢笨,也不甚怪罪于他,毕竟是一母所生,后来采鳞图寻了回来,又加上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如今兄弟二人怎好为这些鼠牙雀角互相记恨,早就云淡风轻了。 但蒋宏山不然,当年初识燕来山山魈的时候,还想将其捉住,揪到黄河泥底一番训诫,发觉采鳞图易主,这才作罢。 很多暗三门老客平生第一次见到异物,纷纷惊呼连连,1193特殊任务连,虽然打过几场硬仗,也没见过多少奇异之物,见到之后唏嘘不已,人人手握武器,紧张万分。 那兄弟两个,面对黑旗单腿跪下了,那面旗帜显然是灵感大王的信物,见旗如见人一般,蒋宏山一见主人这般举动,率领自己部下,也纷纷跪下。万鸿宝的十数个徒弟也跟着跪下了,只有游飞白躲在不远处松下,远远观望,并不跪拜。有一批铁了心追随万鸿宝的暗三门江湖老客见状也都呼啦啦跪在地上。 跪拜一番之后,扛旗的黑衣人对万鸿宝说道:灵感大王说了,着你祭月,否则封镇之符无法揭开。 各个方阵,见灵感大王运阴兵葫芦上山,两个异物如此扎眼,且向黑旗跪拜,一时摸不准风头,渐渐的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了下来,只等灵感大王上山,看看到底是要做何等大事。 风力相国盘坐在山头调息,依然守住东面山坡,完成诺言,不肯罢休,周边还有何半仙胡解放等人,这几个都是暗三门江湖中能打之辈,这种人一般心肠直,一根筋,虽然也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几个人都有些重义信守的思想,十分可靠。 我见司马仁楞在当场出神,对他说道:你赶紧干活去啊,这一场事全靠你了。 我要在灵感大王上山之前将那葫芦偷过来,不能有闪失,一旦计划失败,不但紫云山洞口会被灵感大王打开,连我们几个人的小命也没了,生灵涂炭,暗三门彻底破相,第二天,这里将有成千上万的军队赶来,封锁消息,但会通知世界各国机要部门,共同应对这一场变故,将是有史以来,世人经历的最邪异的事情,事关重大,我不敢轻慢,必须成功。 司马仁只得拿起一把砍柴刀,悄悄溜下山坡,砍树枝去了,因为他所作的泥塑,都要有一个胎体,要用树枝编制一个大体的样子,最难的是人形泥塑,捏个葫芦对他来说太轻松了,他包裹里有各种各样的漆粉,那是他吃饭的手艺家当,全部带了出来,已备不时之需。 司马仁没忘了叫上柳向晚做帮手,因为司马仁做泥俑需要水和山泥土,必须有人打下手,做泥俑不是随便抓一把土掺水就可以做的,需要找专门的泥塑土,塑性好,阴干之后不会开裂,正常法则,那些干土是要上磨磨完再过筛的,但目下情势紧张,就没有那么多破讲究了,柳向晚在山坡下面用一只小工兵铲,按照司马仁的指点,随便挖了几锹泥土,和起泥来,看的司马仁老大不乐意,没干过这种糙活儿,严重亵渎自己手艺,但领会到是临时障人耳目,也不好横挑竖捡。 两人自在山下忙活起来,我对林慕蝉说道:慕蝉待会得辛苦你一趟,如果阴兵葫芦的手,你得带着真的阴兵葫芦飞往枣花峪,去宋高卓家里,把山坠子也带上,到了之后用山坠子一个个拘我们回去。 林慕蝉说道:我不会用山坠子的,距离这么远,猳道士又无能为力…… 我说道:你放心,我会给山坠子贴一条虫令,完全听你指挥,我用山坠子拘人的步骤,你都记得吧? 林慕蝉点点头,说道:嗯,这么长时间来,看也看会了。 我嘱咐道:你到了枣花峪宋高卓家里之后,先拘瓜力士,瓜力士拘过去之后,让他赶紧在宋高卓家墙内种一个简易的花果阵,确保放出阴兵之后,不会逃出宋高卓家院子。 林慕蝉说道:你这是要让葫芦阴兵和井中阴兵捉对厮杀? 我点点头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林慕蝉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这是她和我分手以来第一次冲我面带微笑,我有些受宠若惊,林慕蝉说道:还真有你的,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慕蝉的笑容一扫连日来的不愉快,她好像沉浸在没有分手的那段时光里,但好像又忽然想到了已经言明跟我分手,脸上老大不自在,立即收敛了微笑。 我只得说道:只能用这种办法了,你是这次行动主力,等一会葫芦到手你就出发,行吗? 林慕蝉佯装一脸冷峻,说道,我能说不行吗?干系到您老的性命,敢不行吗? 我听着林慕蝉嘴下不是话茬,振臂一招,黄金童张舒望等人跟着我走下山坡,我为的是将流云瓦放出来。因为在山坡下面极为隐蔽,看不到平台上发生的事情,平台上也看不到山坡下面的事情,以这几天的规律看,一般自己一个人偷偷溜下西侧山坡,大多是为了上厕所,1193特殊任务连在山上修着一栋简易厕所,但因为山顶上人数众多,根本不够用的,加之暗三门人士流浪惯了,流行两句诗句,叫作:尿撒长河无尽处,屎落平川有月时。大都喜欢在野外上厕所。所以下去几个人根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我下了山坡之后,从包裹中掏出流云瓦,放在地上,又从龟甲百兽囊中掏出石鳞兽,石鳞兽对着流云瓦当点点头,那瓦当起了一阵白烟,流云瓦化作梁君子形象,站在我们面前。大家都知道我的想法,那就是用梁君子去偷换阴兵葫芦,然后让林慕蝉带着葫芦飞回枣花峪,那里有一井阴兵,不能被人驾驭,但抽掉井口的铁栓,井底盔甲蛤蟆都会涌出来,和葫芦阴兵正好捉对厮杀,我们再左手渔翁之利,一劳永逸的解决祸患。 黄金童赶紧吩咐梁君子说:蹲下蹲下,站那里和根高粱杆一样,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梁君子赶紧蹲下,张舒望看梁君子这一身衣裳摇了摇头,说道:这身衣裳不行,太过扎眼,虽然山头是些暗三门江湖老客,眼界都宽,但穿着这么一身衣裳不利于行窃,过于特立独行。我和你把衣服换换吧。 话音一落,梁君子身上白烟四起,一转眼便和张舒望身上衣着一样了,此物本是通灵幻相,根本没有衣服,不过是障眼法,换一身衣服只在一阵白烟之间。 第三百四十四章偷葫芦2 我问梁君子道:你能背着一个大包袱,将山顶的葫芦偷换回来吗? 梁君子点点头道:能。 我问道:你需要靠的多近才能行事? 梁君子说道:五步之内,拜它一拜,即能得手。 梁君子这句话提醒了我,我得给梁君子创造个上去偷窃的机会,而且看着那么的平常,就像老邻居见面打个招呼一样,不动声色,就把那葫芦给换了。 我对众人说道:咱们效忠一下灵感大王,过去拜拜那葫芦。梁君子夹在中间,准能得手。 黄金童说道:在此之前,咱们得先上去看看,他们为什么要先运阴兵葫芦上山。 我点点头,黄金童说的没错,灵感大王大可不必先将葫芦运到山上来,完全可以自己来时,带着葫芦上山,这么重要的东西,暴露在众多暗三门老客之中,谁不怕失手呢? 我们几个人爬在山坡上,慢慢探出脑袋来,只见山台中间,刚才被黑衣人插在地上的旗帜,冒着一缕黑烟,那黑烟直冲天际,缭绕月色。 上山之时,那几个黑衣人就说了,先将葫芦运到山上祭月,可见此物是要祭月之后才能用,因为曾被方外宝境中的高人封住了葫芦口,我隐约能见葫芦口上的封条,只有林慕蝉看的最清楚,我们都是模糊能见。 灵感大王之所以不在自己藏身的地方祭月,而运到紫云山上,说明他祭不了,葫芦的主人是万鸿宝,万鸿宝响当当一个堂口儿,没点真本事不会被灵感大王利用的。我判断,他会祭月,而灵感大王不会,以灵感大王的实力,逼迫万鸿宝教给他祭月之法,不是难事,此法难在不能速成,如果三言两语能够速成,万鸿宝这么多年来跟从孟道全岂不是白跟了。 阴兵葫芦上那张封条在午夜子时才能被掀开。 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万鸿宝恭恭敬敬的掸掸袍袖,上前躬身屈步,重新跪在黑旗下面,解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掏出几个小物件,分别是一个小凳子,那凳子只有十几厘米高,只是集市上卖的那种儿童小凳,本不是什么宝器,只为了在野外能有个摆放物品的地方,而不是直接将祭月之物,放在潮湿的土壤之上。 摆上小凳子之后,万鸿宝又从包袱中掏出一个瓷瓶来,开了盖头,我知道那是无根水,常用之物,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大海碗,将那瓷瓶中的水悉数倾倒在大海碗里,又从包袱里掏出个核雕小船来,放在大海碗中,紧接着又拿出一团红线,先将红线的一头拴在核雕小船上,然后把线的另一头交给黑旗使者,并对黑旗使者说:你拿着这根线头,拴在阴兵葫芦口上。 显然黑旗使者是第一次配合这种事,有些摸不着头脑,怪异的看着万鸿宝,万鸿宝又道:您要是不去,那我就去栓,不是不让任何人靠近那阴兵葫芦吗? 黑衣使者不耐烦道:我是想问你怎么栓?系什么扣子? 万鸿宝说道:将红线拴在封镇符的下面,栓紧就可以了。不拘于什么扣子。 黑衣使者又看了看万鸿宝,走去笨拙的将红线的另一头拴在了阴兵葫芦口下。万鸿宝将那红绳轻轻一扯,略略拉直之后,将拴着核雕小船的另一端轻轻放在了大海碗之中,核雕小船就飘在了无根水上。按理说,那只核雕小船非常之轻,本当不得好几米长的红线,红线自重也能将核雕小船从大海碗中拽出来,然而,那核雕小船落尽盛满无根水的碗中,就像被钉子钉在水中一样,将那几米长的红线拉的溜直,说明这是个妖术邪法。 做好这些之后,万鸿宝从包袱里掏出个小纸人儿,将那纸人放在核雕小船之上,月光一照,明亮的月影映在了盛满无根水的碗里,那小纸人竟然像蝴蝶一样自己动了起来,迈开两条小纸腿,稳稳的走在红线之上,只要碗中有月影,那纸片人就一直在走,顺着红线往葫芦上走。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祭月,当那个小纸人顺着红线走到葫芦口的位置,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封镇的符咒揭下来,然后那阴兵葫芦就可以用了。万鸿宝传英雄帖之前,其实在暗三门中并不怎么出名,究其原因,和阴兵葫芦被封镇有很大的关系,这件宝器用不了,是以他不能大幅度的展露头角,如果阴兵葫芦能往外放阴兵,这几年间万鸿宝指不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看来那符咒有敕令,禁止有血气之人去揭那符咒,极有可能一碰就死,别的东西也解不下来,只有这张符纸被画好符咒之后,折成纸人模样,才可以顺着红绳去揭符。 俄而一阵青云飘过,遮住了月亮地,盛满无根水的碗中,月亮影儿消失了,那符咒折成的纸人忽然停在了红线之上,僵木不动。我瞧得明白,一旦没么月光,这纸人就不走了,所以需要月光的支持。这是万鸿宝独家邪术,灵感大王并不会,当然他不屑于学这种雕虫小技,也在情理之中,这些事完全可以安排底下人去干。 青云挡住了月影,令万鸿宝惊慌不已,站起来对着自己那片阵营的人喊话道:快快快,有使黑风的老先生吗?快点给我吹吹云彩。 万鸿宝那副表情,更像是作秀,做给黑旗使者看的,那意思自己云彩挡住了月影,自己很着急,赶快找个人出来给吹吹风,其实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便是使黑风的老先生,也吹不开云彩,云彩得多高?风力能有多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吞吐兽对几十米开外的东西已经吹不动了,影响范围不过一两千米,云彩往往四五千米之上,故而万鸿宝说的都是些痴话。 方阵之中根本就没有会使黑风的,即便有,人家也不站出来,本来没自己的责任,这时候揽下差事,吹走还倒好,吹不走岂不落下不是,江湖人一般比较油滑,这种事情没人往前冲,万一不小心把他纸人吹落,如何是好。 我趴在山坡上,对身旁是我梁君子说道:你看见那红线了吗?拴在葫芦上,是不是影响你偷葫芦? 梁君子说道:若是平常丝线,不影响的,不过是一个扣子,我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将其解开,但这个线不是一般丝线,我怕一解将我打回原形。 楚凤楼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张舒望背上,除了张舒望知道外,我们谁都没注意他的到来,可能是眼见当前局势,一时打不起来,在东侧山坡和风力相国守腻了,来找我们探探下一步计划。楚凤楼站在张舒望背上忽然开启猫唇,说道:那是根魍魉肠衣线。 话音一出,大家扭头来看,才发现楚凤楼在侧。 黄金童问道:你怎么认得那线? 楚凤楼说道:那是跟天然之物,只有魍魉之肠是血红色的,那纸人叫作叠罗妖纸,只能走魍魉肠线。梁君子没有撒谎,那线有妖气。凭它的虚幻之体,一旦接近那红绳,必然显形,偷不得。 我一听这话脑子嗡的一下,难道我辛苦计划就这么化为泡影?黄金童见我面色难看,说道:得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在纸人走完红绳之前,将那葫芦偷过来,然后运到宋高卓家中,因为葫芦口打不开,就可以省去和阴兵缠斗的环节,也就不用打开宋高卓家的阴兵井了是吗? 我点点头,黄金童说的没错,我就是那么想的,在纸人走完红线之前,偷来葫芦,只要将葫芦藏好,令万鸿宝和灵感大王找不到就行,虽然他们能够在千里之外,从葫芦中放出阴兵,但由于没有揭开封镇之符,真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无可奈何了。 我给众人说的计划,都是下下之策,实在不行再按下下之策办,因为宋高卓家中的阴兵井,我们并不熟悉,打开那井之后会是一番什么景象,谁都拿不准,也不知道和阴兵葫芦的阴兵想比哪个数量多一些,哪个厉害一些,万一打开宋高卓家阴兵井,面对葫芦阴兵,如砍瓜切菜,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拾殆尽,我们相当于平添一股更厉害的敌人,必须将众多的另一股阴兵收拾干净,否则后果同样不堪设想。反之,葫芦阴兵轻而易举的将宋高卓家中的阴兵屠戮殆尽,我们也要收拾残局。当然还有更难以料想的局面,是我最不想发生的。万一两股阴兵一见面,不动一刀一枪,两股合为一股,大家抱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思想,那我算是到了大霉了。 我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股阴兵见面就开打,因为此物之所以叫阴兵,本是杀戮之邪法,见与己不同者,如蝗灾扫苗,统统干掉,两股阴兵势均力敌,互相残杀,到最后剩下残兵剩勇,我们再下去收拾干净,是最好之局面,就看神会不会眷顾与我了。 黄金童说道:看来想盗一个打不开的阴兵葫芦,希望极其渺茫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葫芦弄到手再说,你说呢? 张舒望说道:对,连葫芦都拿不到手,想什么都是白搭。 我说道:那好,我先前去拜一拜那葫芦。 第三百四十五章偷葫芦3 一番商讨之后,谁也摸不准那一葫芦阴兵到底是何性质,更想不出其他主意,虽然都认为我的想法冒险,却委实没有更好方略,只得去冒这一把险。 十几分钟之后,云散月明,那小纸人又行走在了红线之上,看那样子,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走到红线的尽头,我也开始盼望那小纸人快点走到尽头,免得这葫芦能开之后,灵感大王随时可以上山。 我故意将这个计划给身边之人描述的很详细,为的是能让东海伏波兽听到,我肯定它知道了此次计划,但东海伏波兽一直没有露头,它在静观其变,看看我到底能折腾到什么程度,然后决定是和我一起对抗灵感大王,还是冲我倒打一耙。我背囊之内背着一个定时炸弹,东海伏波兽随时都能爆发,要嘛和我合作,要嘛杀我去向灵感大王邀功。它要向灵感大王所说的那一番言辞我都想的明白,无非是管束属下不严,好在及时拨正,差点酿出大祸,属下之罪也。稀里糊涂扯一个蛋,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们的代价就是小命休矣。 但我不能畏缩不前,那样死的更快,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空地之上,见纸人再次爬绳,万鸿宝的徒弟们纷纷欢呼,有些江湖老客也跟着喝彩,这时我见游飞白走入空地,溜着人群边慢慢移动,我看得出来,他是在找我,此人已然认清万鸿宝真实面目,不再犹豫,决定和我商讨下一步怎么办。这是好事,但他没有找到我,因为我们伏在山坡上,只露着脑袋,黑夜里,七步之外难以辨人。 我让黄金童去引他过来,黄金童悄悄的从松树下钻了出去,在人前紧了紧腰带,好似刚解决完内急之状。我带着梁君子下山坡去看司马仁和柳向晚,找到他俩时,两人正猫在山坡下乱草之中,我看柳向晚时,已经成了一个泥人儿,满头满脸的泥,司马仁手下,一只巨大的葫芦已然成型,他正在耐心的涂抹金漆,见我下来,满腹牢骚说道,还是慢工出细活啊,时间这么紧,根本做不好,你看看你看看,流浆了不是,还得刮掉。 然后柳向晚拿着一支小竹片,赶紧刮那泥胎上的流浆,因为那泥巴没有干,湿身上漆,各种不顺手,柳向晚做的异常专注。 我问司马仁说道:还有多长时间能做好? 司马仁一副技术男嘴脸,颇为不满的道:这种事怎么可以催呢?手艺上的事催催就毁了。 倒是柳向晚抬起头来说道: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那就好,来得及。 又对梁君子说道:你看看这葫芦怎么装包袱才能避免金漆受损。 梁君子就在司马仁身旁蹲下,一丝不苟的看制作过程,三人留在原地,我则回到山坡下面,此时黄金童已经带着游飞白来到山坡下趴着。游飞白一见到我,就说道:我看见万鸿宝,有冲上去杀他的冲动,想起恩师孟道全来,热血直往头顶上涌。 我说道:你先别急,我现在有个计划,给你说知。 说罢我把计划前后全给游飞白讲明,游飞白说道:这主意不错,宋高卓家那口阴兵井也十分厉害,我虽然不知其厉害到什么程度,但是这么多年来住在井里,能够感觉到那些阴兵的气息,十分强悍,山头那一葫芦阴兵,也十分厉害,那是我师父留下的,当年封在自己院子里,这两股阴兵,势均力敌,但是好像是宋高卓家的要厉害一筹,到时候免不了咱们下手,清除剩勇。 我一听,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能势均力敌,我就放下一半的心了,因说道:游老哥,现在最棘手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让我的人靠近阴兵葫芦,我想的是,直接上去膜拜,看看万鸿宝反应。 游飞白说道:不妥不妥,前几年我还嗔怪师父越来越多疑,现在想明白了,根本就不是我师父行止。万鸿宝生性多疑,这么重要的宝器,他是不会让人靠近的,不光是他,灵感大王的那几个黑旗使者,也不会让众人靠近的。 黄金童说道:依着你的意思,这事没法办了? 游飞白是个老实人,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张舒望嘿嘿一笑说道,其实只要游老弟开口,这事情很好办。 我们大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张舒望解释说:上山这两天,我发现万鸿宝不想见到游老弟,一分钟不想和他多呆,实际上是心内虚空,怕游老弟说出当年孟道全相关的话题来,万鸿宝没法接口。现在咱们只让游老弟上去和万鸿宝闲聊几句,就说师父我记得当年你说过,这阴兵葫芦妖线走纸人,等纸人去走到头,必须有人跪拜,否则阴兵葫芦平生戾气,不好使唤。把这一番话语给万鸿宝说了,万鸿宝肯定以为当年孟道全和你说过这话,不敢不承认,必然会给黑衣使者讲明,让人跪拜。咱们只需要挤到前头,站好位置,等他一发话,鱼贯而行,前去跪拜,第一个是我,后面紧跟梁君子就行了,走到七步之内,梁君子就能上手,偷天换日。 黄金童笑道:师父真是老江湖,这话说的在理。 游飞白也明白了过来,说道:这法还真行,我跟着师父多少年?他才多少年?他这些手法,师父也同样教过我,刚才他有两个动作做得不规范,放海碗没有直接放上去的,都是现倒扣在板凳上,栓了红线再反过来,他手法不如我。这事能行。 我们计议已定,山头之上,万鸿宝仰头看天,见朗朗夜空,再无白云,知道纸人会走的很快。当下心安,对众暗三门江湖老客说道:拜上诸位,咱们该去攻打守山猙了。 众人纷纷响应,虽然大多数暗三门老客知道万鸿宝撒了谎,守山猙根本就不会主动攻击山头,而是万鸿宝主动攻击守山猙。但大家伙被万鸿宝这个阴兵葫芦的场面威住了,哪里还敢叫板?万鸿宝振臂一呼,大家纷纷收拾器械,准备道山头东侧开战。 我心道,守山猙已经听我指挥了,他们见不到守山猙会不会直接攻入紫云洞口?我和洞中之人有约定,我会让守山猙再守一段时间的,所以一听万鸿宝一番号令,我有些慌了,这可怎么办,现在赶到山头东侧去,为时已晚,等我将守山猙从乱草中召唤出来,早就被山头的江湖老客发现了,风力相国等人虽然在极力阻挠万鸿宝开战,但毕竟人数上不占优势,有些闲散人员不好控制,悄悄在山头东侧伏下身子观望,谁也看不住。 黄金童见状,急忙对游飞白说道:游老哥,你还等什么?赶紧上去啊,这都要开战了。 游飞白不知就里,说道:他们在东侧开战的话,咱们是不是能趁机偷葫芦呢? 我急道:游大哥你快去吧,即便万鸿宝不在葫芦旁边,那几个黑旗使者也不会让人靠近,他们连万鸿宝都拦住不让近葫芦,你没看见吗?可万鸿宝能和黑旗使者说上话,如果你一口咬定这是仪式需要,黑旗使者会听信万鸿宝的,毕竟灵感大王不会其法。 游飞白一听,不敢怠慢,急忙爬起来,跑向万鸿宝,边跑便喊:师父师父,你等等……我有话说。 万鸿宝见游飞白不知从哪里跑来,吃了一惊,站住脚问道:飞白,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游飞白说道:师父,你不能去攻打守山猙! 万鸿宝说道:怎么了? 游飞白先给万鸿宝来了个下马威,说道:师父你忘了? 一句你忘了,惊得万鸿宝脸色一沉,面对游飞白这个徒弟,他很是无奈,如果游飞白手段低微,当年他就将其害死了,正因为游飞白比自己驾阴兵的手段还高,万鸿宝生怕孟道全没有将平生所学悉数交给自己,留着游飞白一条命,看看游飞白是否会一些自己不会的东西,结果游飞白老是旧事重提,万鸿宝不得已才让他继续守井。如今万鸿宝有几个新徒弟,并不惧怕游白飞,但当着满山暗三门江湖老客的面,戳穿老底,脸面上挂不住,所以极为紧张。 万鸿宝支吾说道:什么……什么忘了? 游飞白说道:当年你给我将这个红线走纸人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万鸿宝一拍脑袋说:师父年龄大了,脑子有些糊涂,你别卖关子,直说。 游飞白说道:咱们待会得组织人跪拜葫芦啊,都去打仗了,开葫芦的仪式如何完成? 万鸿宝一听,佯装恍然大悟,一跺脚手掌一拍大腿说道:嗨!我这脑子,多亏了徒弟提醒,你不说我还真把这茬忘了呢,对对对,先不开打,先组织人拜葫芦。 黑旗使者说道:拜葫芦? 游飞白赶紧凑到黑旗使者面前一番唾沫横飞的巧说,将这个仪式尾声细节编纂一通,竟然说的黑旗使者直点头。 我心中大喜,眼看纸人走到红线中间了,只等司马仁做好葫芦了,急忙抽身下了山坡去看假葫芦,走到切近,倒吸一口凉气,司马仁喝柳向晚还有梁君子正被三个人用武器指着,我认得其中一个是1193军团的军花。 第三百四十六章偷葫芦4 那军花一见我,立即从腰间掏出一把小手木仓,指向了我,并说道:别以为你鬼鬼祟祟的没人知晓,山下的勾当我全看在了眼里,你们这群叛徒,我观察你们很久了,到底要做什么? 我心里急坏了,游飞白好不容易把山头的事理顺,只等这里的葫芦做好,谁承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当即说道:听我说,我知道你们1193特殊任务连心系人民大众,目的只是保一方平安,我和你们目的一样,相信我,你们被万鸿宝迷惑了,万鸿宝有天大阴谋,不要被他蒙蔽。 军花说道:你也别害怕,我们和万堂主之间有过合作,彼此信任,这次是来给万堂主帮忙的,也不想给万堂主帮出人命来,只要你们不闹事,我放你们下山。 这话倒说的中肯,是这么回事,他们的初衷是上山帮忙,真的没有必要因为帮忙而杀我们几个,柳向晚也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对两个男军人一抛眉眼,那两个人眼神迷瞪了起来,柳向晚对二人说道:帮我把这女的制伏。 两名军人瞬间将木仓口指向军花,军花一脸错愕,惊恐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见两名同伴眼神呆滞,军花扭脸对柳向晚说道:你这个妖女,对他们做了什么?别逼我开枪。 就在其扭脸之际,两名军人一前一后,上手将她的枪给卸了,扭住胳膊按在地上,山坠子一直跟着我,本来我不想开打,想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帮人完全可以调转矛头,帮助我们。但见柳向晚动了手,只好让山坠子先把军花迷住。然后放出石鳞兽来,吐了个大泡泡,将其三人封在泡泡之中,短时间内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司马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慌了神,坐在那里守着半成品的葫芦发愣,我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完活啊? 司马仁慌张说道:没想到干这活,还有生命危险。 我急道:现在事情紧急,人家那头纸人快走完了,还不快点,急死我了。 司马仁慌忙拿起金漆刷子,继续忙活起来,我问柳向晚道:你估计还得多长时间? 柳向晚说道:估计还得十来分钟。 我不敢离开,放出所有的小虫守护着司马仁,泡泡中的军花拿起对讲机来,我厉声喝道:你要敢联系山上的人,我就立即杀死你。 军花望着我锐利的眼神,一时有些蒙,摸不透我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本来是上山帮忙,没有必要把性命搭上,遂把对讲机放了下来,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说吗?我是指你的代号。 军花说道:我叫方星雨,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我蹲在泡泡边缘,说道:你放心,过几个小时你就会明白真相,我们是为了破坏万鸿宝的阴谋,请你相信我,我们不是伤天害理之徒,真的不是,来不及和你解释,这件事三言两语和你说不清楚,反正你们是上山帮忙的,帮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用不着舍命,你说对吧? 柳向晚回头补充说道:相信我们,万鸿宝才是罪魁祸首,他认贼作父,往小里说,你们帮助他成功之后,第二天紫云山会成为世界焦点,不单我们破相,你们也跟着曝光,往大里说,他这是在毁灭世界。 方星雨一脸疑惑道:有这么玄乎? 我斩钉截铁的说道:比你想象的玄乎多了。 方星雨见我们认真的架势,对我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得赶紧通知邢连长啊,为什么不让我联系山头上的人? 我说道: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得赶在山头纸人走完红线之前,将葫芦做出来,这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一个个解释,把时间都耽误了,我耽搁不起啊。 方星雨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急道:骗你做什么?我至于对三个已被我控制住的人撒谎? 方星雨迟疑不再说话,和他挤在一起的男兵还没有完全摆脱柳向晚的控制,虽与方星雨亲密接触,但眼神却呆呆的看着柳向晚,柳向晚只是低头忙活,给葫芦刮流浆。 好在司马仁手艺不是盖的,果然在十几分钟内完成了上漆工作。我望着山顶,没有欢呼之声,长出一口气,好在来得及,对梁君子说道:赶紧装上葫芦,跟我走。不能把金漆蹭掉。 梁君子左右相了相那葫芦,站起身形,抖了抖袖子,此时他穿的是中山装的袖子,和张舒望身上一模一样,一抖之后,那袖子却垂了下来,冲着假葫芦一甩,那葫芦不见了,中山装袖子也随即变短,丝毫看不出葫芦放在了哪里。想来梁君子只是个幻相,我们肉眼看起来,是个人物模样,但真实形体如何,谁也无法看到,可能只是一片流云瓦,架着一个假葫芦而已。 对此我非常欣慰,梁君子在关键时刻派上了大用场。临走时我对方星雨说道:你们先在气泡之中呆着,等我山顶上得了手,就下来放了你们。 并嘱咐柳向晚看着他们三人,不许他们联系山上的人。 然后带着梁君子朝山上奔来,来到山坡下,林慕蝉等人兀自还在那里,我望了望山顶空地,游飞白正在和万鸿宝聊着些什么,万鸿宝则紧张兮兮的看着那纸人,纸人以走到了红线的尽头,再有个几分钟就能走到葫芦口的位置了。 山上众人鸦雀无声,都盘坐在地上看着纸人,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全部消散。 我对张舒望说道:你带着梁君子上去吧,让梁君子走在你前面,游飞白第一个参拜那葫芦,梁君子第二个,你第三个,第四个是谁,咱们就不管了。 之所以让张舒望上去,是因为万鸿宝不大认识张舒望,虽然在上山之时,万鸿宝对我们一番刁难,但张舒望言语不多,一直站在后面,乌泱泱一片人在排队,万鸿宝也分不清我们这一队到底是几个人,即便当时知道张舒望是我们这一伙的,到此时也难辨音容,因为山上老客之中,张舒望这副打扮几乎是标配,很容易被混淆,所以张舒望上去最合适,二者,他老来持重,有些突发状况,能不动声色的处理掉。 张舒望带着梁君子上前去了,没忘整一整自己的裤腰带,张舒望一露头,游飞白看见,知道这是准备好了,游飞白高叫道:张老哥张老哥,这边来,这边来,来拜葫芦。 张舒望为了戏码更逼真,连忙摆一摆手说道:我吗?嗨,腰板硬了,还是让年轻的去吧。 游飞白知道这是打掩护,急忙说道:年轻的不知老礼,还是你这个年纪最合适。 张舒望也不敢再演,生怕出了幺蛾子,慌忙应道:好来,这就来。 于是走上前去,并让梁君子站在游飞白身后,自己站在梁君子后头,梁君子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万鸿宝见到这一幕,觉得再平常不过了,暗三门江湖行走,谁没几个要好的朋友,山上遇上,肯定先拉自己朋友过来,图的是放心,这位朋友还推脱推脱,更显得持重,遂不疑,并让自己几个徒弟,前去排队,像是刚才游飞白对万鸿宝说了,需要九人之数,并不用太多人。 于是只有万鸿宝的六个徒弟上前,余者都紧簇在万鸿宝周围。 红线上的纸人被风一吹,翩展如蝴蝶,但微风并不能阻止其前行,依然颤颤巍巍的走在红线之上,脚下仿佛黏住了一般,两分钟之后,纸人终于走到了葫芦口处,啪嗒一声贴到了葫芦口那张封镇符咒上,那纸人忽然自己燃烧起来,捎带着封镇的符咒也燃烧起来,须臾烧干净了,连一点灰都不剩。 万鸿宝一看,喜上眉梢,双臂一展,随着徒弟们的欢呼附和声,整个暗三门江湖都欢呼起来。 我急忙拉住林慕蝉的手说道:梁君子一回来,全靠你,记住,到了宋高卓家里先拘瓜力士回去,其他人没有顺序,想起谁来拘谁,最后一个是我,记住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千万千万。 林慕蝉问道:为什么最后一个人是你? 我说道:我得留下等灵感大王上山,拆穿万鸿宝。 我急忙掏出一张虫令,贴在山坠子身上,又将瀛图和陀螺定妖针都给了她,把山坠子推给林慕蝉说道:带上它,有可能恐高,记得蒙住它双眼,快点准备吧。 说罢,我将背囊里的铁盒掏出来道:伏波大王,我不会以老龙团团头的身份见灵感大王,这一点你放心,我不希望在最关键的时刻,你打断我,相信我,一定能解决掉灵感大王的阴兵,后续仇杀,他也只是针对我,我会和你撇清干系的。 奇怪的是东海伏波兽只言未发,假装没听见,看来它不做任何承诺,以免成为把柄,此物不混江湖算是浪费了人才。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将铁盒重新背在背囊之内。 林慕蝉已经将山坠子栓束好了,瀛图和陀螺定妖针也收束利索,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要小心,咱们最好约定个时间,你看着表掌握对峙的节奏,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看了看表,对林慕蝉说道:现在刚刚九点,你回枣花峪也得一个小时的时间,十一点半准时拘我,在此之前,要将咱们所有的人撤回枣花峪,包括风力相国浮来山姥等。 林慕蝉点点头。 我往山上一看,游飞白已经在拜那葫芦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偷葫芦5 游飞白拜的极其认真,但动作却极为简单,他怕身后的梁君子学不来,所谓的老礼完全是为了敷衍万鸿宝。游飞白特意走近那葫芦,距离抬葫芦的担架也就三步左右,黑旗使者已经误以为这是仪式的一部分,并没有阻拦,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葫芦,黑旗使者自然知道暗三门中有偷窃高手,甚至可谓是神手,但他们可能从来就没有遇上过,只是风闻听说而已,天真的认为,只要东西在自己眼皮底下,就没有失手的可能,不怕葫芦从眼皮底下飞出去。 游飞白老老实实的拜完,站起身来招呼梁君子,梁君子站在游飞白刚才站立的位置,附身跪拜,双手合拢举得高高的,往下叩首,拜倒第三下的时候,担架上的葫芦微微晃动了一下。这是得手了,就梁君子的偷窃手段,只在打闪梕针之际,就能将东西偷换,它偷窃凭的不是人力,而是幻术,常人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 林慕蝉和我依旧爬在山坡乱草中,林慕蝉目力极强,见那葫芦微微一晃,小声对我说:得鹿,梁君子得手了。 六个黑旗使者站在切近,对葫芦的轻微晃动,看在了眼里,却并不以为然,因为时有春风吹过,葫芦偶尔晃动一下也属于正常,紧接着梁君子站起身形,小心翼翼的退身出来,轮到张舒望去拜。 张舒望也眼见葫芦晃动一下,知道已经得手,因为梁君子的手段全是障眼法,常人是无法看到它如何行窃的,要不然也博不了天下第一神偷的名声,张舒望大大咧咧往前一跪,装模作样拜了三拜,起身看后面万鸿宝的徒弟煞有介事,那股神圣的仪式感,肯定令张舒望忍俊不禁,但人家毕竟是个老年人,这点持重还是有的。 梁君子得手之后,并没有直接下山坡而来,先在空地之上站了一会,等到张舒望拜完,起身走到梁君子身边,两人共同站立片刻,梁君子这才离开,黄金童见状,赶紧站起身来,从山坡边沿的松树下钻出,迎着梁君子走了上去,两人擦肩而过,梁君子钻入松影之下,黄金童则和张舒望挨肩站立,目的是为了混淆万鸿宝耳目,总之在张舒望肩下有人就行。万鸿宝甚至都没看清梁君子面容。 天可怜见,万鸿宝没有看见阴兵葫芦的晃动,否则一定起疑心,因为那符纸人自燃之后,烧掉了封镇符纸,同时也把红线烧断了,万鸿宝在小心翼翼的捋红线,将它缠在牛骨轴上,还要收拾海碗短凳之类的,正低头忙活,没顾上瞅那葫芦。因为万鸿宝知道那葫芦不能被风吹动,虽然葫芦不甚沉重,却是个风外之物,风外之物是斗宝人的专用名词,就是不能被风吹动的物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阴兵葫芦是个风外之物,当时若是被万鸿宝看见,后面结果可能要天翻地覆的。梁君子钻到松下,就要抖袍袖,我急忙制止住它,带着它拉着林慕蝉走出一段距离站定,这才让它斗袍袖,袖子一抖之下,那个真的阴兵葫芦被抖落地上,林慕蝉慌忙将那阴兵葫芦抱起来,拴在背上。我上前抹了一下葫芦,感觉冰凉冻手。 我当时心情极为激动,对林慕蝉说道:慕蝉你要小心,咱们几个人的性命全在你身上了,如果在你没飞到枣花峪的时候,葫芦里开始冒阴兵,你不要管他,只管快飞,到了枣花峪,就让宋高卓开井栓,如果安全飞到枣花峪,也要宋高卓做好开井栓的准备,因为谁也说不准灵感大王何时会放阴兵。这东西能在千里之外操作。 林慕蝉点点头,轻轻的嘱咐我道:王得鹿,我要看到你回去,你给我记住,自己小命要紧,不要逞强,那天我说和你分手,全是气话,我等你回来。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我就知道林慕蝉心软,面对生死离别,林慕蝉终于吐露了心声,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与灵感大王等对敌,是我们始料所不及的,要说干掉灵感大王,那是痴人说梦,我们所期盼的,仅仅是消耗掉阴兵之后,能从灵感大王仇杀之下逃脱,前路未卜,生死迷蒙,可能林慕蝉觉得,不早说下一番话,到时候就来不及说了,我心头也充斥着隐隐的恐惧感,虽然此事上,我们率性而为,却都迫于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能不能逃得残命,介于两分之间。临近分别之际,如何不动情,尽管是短暂的分离,也有可能是明月夜短松冈,生死两茫茫。 我哽咽说道:林慕蝉,我爱你,放心去吧,我们会再见面的。 林慕蝉眼睛中闪烁着泪花,从自己背部破裂的衣服缝隙中,弹出那对淡蓝色的羽翼,展翅冲天而去,因为她知道,再说下去,自己恐怕因情重走不了了。 林慕蝉飞天去后,我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心中暗暗祈祷,但愿我们能活着见面。 我擦了擦眼泪,准备去找柳向晚,因为有三个人还被我封在水泡之中,时间长了,恐怕有性命之危。我跌跌撞撞找到柳向晚时,却发现柳向晚正在和三人隔着水泡聊天,那三人面露惊异,但情绪稳定。 原来柳向晚已经将紫云山的阴谋全部给方星雨说知,方星雨等三人听后大骇,见我到来,柳向晚说道:王得鹿,他们三人都已经知道真相了,放他们出来吧。 我对方星雨说道:我放你们出来,能保证先不捣乱吗? 方星雨说道:王得鹿,我得赶快去通知邢连长,让他最好必要的准备,如果等到所谓的灵感大王上山,我们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总得保证这帮无辜的江湖老客安全下山吧? 我一听方星雨所论,知道其已经完全信任了我们,开始为下一步做打算,她分析的没错,能保证暗三门那些无辜江湖人下山,是第一要务,我王得鹿即便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首尾兼顾,必须找一些帮手,1193特殊任务连,再合适不过了。 当即我用石鳞兽将那水泡给解了,方星雨就要带着两个男兵走,我拦住说道:你不能给太多人讲起此事,否则就乱套了,人多口杂,暗三门江湖老客们上山,这几日和你们特殊任务连多有接触,总有人会和你们的人相见恨晚,引为知己之类的,这帮人太善于搞江湖关系了,一旦话传的多了,难免会引起恐慌,到时候局面不好控制,一旦乱斗起来,就不是咱们力所能及的事了。 方星雨郑重说道:我们执行特殊任务这么多年,在与群众的信息沟通上,也略有些经验,不会那么不靠谱的,我现在只对邢连长说知,再就是我们三人知道,其余人是不会泄露的,确保决策的保密性,尽管放心,我们有自己的一套保密制度。 我点点头说:那就好,千万小心。 方星雨点点头去了,这女子常年在军中,与一班男兵厮混,行事作派也干净利落,对我刚才囚禁他们丝毫没有介意,她在1193特殊任务连的位置相当于斥候,即便在山顶一片混乱,剑拔弩张之际,都不忘带领几个人下山巡逻,以确保连队的绝对安全,无意中撞到了山下鬼鬼祟祟的我们,我们竟然在忙乱之中,没有发现他们,可见他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虽然不会暗三门的邪门歪道,但对侦查作战却极为内行,是些不可多得的人才。 方星雨去后,柳向晚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我点点头说道:得手了,林慕蝉已经回枣花峪了,咱们抓进时间上山,先找到瓜力士,等到他身上起了白烟,被山坠子拘走,就说明林慕蝉安全到达枣花峪,并按照计划行事。 柳向晚听后跟我要走,司马仁说道:山上一派乱象,我就不上去了吧,打起来怪吓人的,反正我该传的消息也都给你们说了,你们反而知道的比我还详细。 我语重心长的道:司马兄,你最好还是上山,因为山下并不安全,待会如果山上有异动,动起刀兵来,你躲在角落处即可,山上那么多人,很容易浑水摸鱼,但是在山下,碰上个跑单帮的歹人,你就招架不了。 司马仁觉得在理,同我二人一并上山,上山之后,发现万鸿宝正在鼓动众人继续与守山猙作战,我了解万鸿宝的心思,他急于打守山猙,并不是为了攻下紫云洞口,一者看看暗三门老客中有多少人听从自己号令,将这些人收入麾下,其余不积极的人,待阴兵出来,悉数杀死。二来,不让这些江湖老客有时间闲聊天,互通消息,要知道这帮人之中,都是些精明之辈,三言两语就能将件事情摸透,很多人上山之前和我一样,对万鸿宝的种种举动,充满疑虑,彼此串联,消息互通,很容易窥出端详。三则万鸿宝意在消磨时间,只等灵感大王上山,黄河水夔和伏波兽虽然厉害,却一个蠢笨迷迷,一个狡诈机巧,都不堪大用,彼此之间互存芥蒂,无法通心合作,自己阴兵葫芦又不在手,只得找事拖延时间。 而我也要拖延时间,不到十一点钟,我不敢将紫云山阴谋公布于众,因为早说完,我就早成为万鸿宝的死敌,他必倾全力杀我,单战万鸿宝,我能应对一时,却不知灵感大王何时上山,万一灵感大王提前上山,林慕蝉又因不到时间而没拘我,我必死在山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紫云山大战1 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莫过于拖延时间,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也莫过于拖延时间,面对生死关头,木仓顶到脑门的时候,拖延时间最难,插科打诨休闲时光,拖延时间最为容易。 可紫云山顶的形势别于两者之外,即不是休闲时光也不是危急关头。 风力相国本来盘坐在山地东边的空地之上,凝神闭目,当万鸿宝再次号召大伙去攻打守山猙的时候,风力相国微微睁开的双眼,他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先时为了阻止满山老客攻打守山猙的时候他并没有动手,而在盘坐疗伤,此时已经疗的差不多了,面色红润。 万鸿宝号召众人收拾器械,准备开打,我带领山坡下几个人爬上来,溜着边悄悄绕到东面,站在风力相国面前,风力相国见我到来,说道:王得鹿,我为你守护,也该有个时间,不可能给你守一辈子,到时间,咱们就算两清了。 我明白风力相国的意思,也大体知晓了其为人,此人因为一架之后,阴差阳错输我一手,对我敬服是有的,可他并不想就此出卖自由,不可能给你扛一辈子活,只是因为输我一手,我又不起杀心,对我有些敬意,泯了之前仇隙,想着帮我一个小忙,但帮完就走。本来风力相国以为万艳花炉还在我手里,见我豹伏山荒废,也就不和我置这一口气了,还得去寻找万艳花炉去,想来他在的暗三门中,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和山中老客也无甚交往,得罪几个,算是轻描淡写,可时间耽误不起,确实不可能为我出一辈子力。况且还有更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那就是灵感大王迟早是要上山的,今者帮你王得鹿挡住灵感大王的爪牙,主人上山,岂肯客气?面对灵感大王你王得鹿不怕,我风力相国还怕呢?灵感大王这种人只能熬到他死,否则不能去招惹。 我见机说道:风大哥,你只帮我守到灵感大王上山即可,他一上山,你就走。 其实我早就嘱咐好林慕蝉了,风力相国也得拘回枣花峪,不管此人之前劣迹斑斑,总之我们没见,在紫云山上出了一膀子力气,我们就得保证人家安全下山,不能扔下不管。因我拿不准灵感大王何时上山,若是灵感上山之前风力相国被林慕蝉拘走,也就罢了,万一上山之后林慕蝉还忙的不可开交,没有拘走,风力相国得先逃命要紧,虽然博得天下第一杀手大名,却只是在暗三门江湖之中,面对灵感大王这种世外高人,还是逊色很多的。 风力相国见我说守到灵感大王上山,解了心头一个大结,他担心的就是灵感大王,到时候见到灵感大王自己落荒而逃,显得自己胆怯而无信义,坚守不撤退,又是个分分钟即死的结局,因说道:好,一言为定。 我们说话之间,万鸿宝已经带着众江湖老客,排成了阵列,只有蒋宏山和我老龙团的人不为所动,慢慢的格局发生了变化,我老龙团的人和蒋宏山的人被挤在了山顶的最西侧,而且互相提防,怒目而视,而万鸿宝带领众人站在中间,我和风力相国以及之前的诸多朋友占据山顶的东侧。 万鸿宝见我和风力相国聊天,并不知道我是山顶诸事背后的总策划人,朗声对风力相国说道:我说风力相国,江湖闻名很久了,咱们好像见面不多,彼此又无交集,你带着一班人不让我打守山猙,到底意欲何为?问你总也不说话,咱们动手之前是不是先谈谈。 风力相国微微睁开双眼,用手一指我,对万鸿宝说道:你问他吧,我没法答复你,此次是给王得鹿先生帮忙。 万鸿宝这才顿悟,原来紫云山头一番乱象,都是我整的,本来心中就有疑窦,鸿蒙老道、何半仙、蒋宏山诸多江湖上盛名之辈,上山来都与我亲热非常,然而又没听说过我的名头,是以心头不解,此番风力相国说出我来,更加迷惑。 风力相国此举倒也不是将我推到风口浪尖,因为实在是不知道我如何布的局,不好和万鸿宝纠缠,万一那一句说多了,败露我的计划,反而弄巧成拙。 万鸿宝又见柳向晚站在我身侧,知道是日前在紫云山牌坊位置放小青龙的那个女孩,开始关注我们,因冲我说道:你叫王得鹿? 我点点头道:我叫王得鹿。 万鸿宝又道:听说你是老龙团的团头? 我因为答应过东海伏波兽,故而不能承认是老龙团的团头,因此说道:我不是老龙团的团头。 反正金雪斋和吴天成在最西头,也听不到我的谎言,刚想到此处,谁知金雪斋早已溜达到我们这边来,因他是医生,谁也不会阻拦,他听闻此言,在后面拍了拍我肩膀,我回头一见是金雪斋,见他神情紧张兮兮的,看来是偷偷前来问我下一步怎么办。 金雪斋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要我们了?脸变的咋比翻书还快? 我见是金雪斋这么一问,脸上微微有些发红,我倒不是不想担负老龙团的责任,只因我所作所为足可以让老龙团这帮亲信们一个个都命丧黄泉,因此低声对金雪斋说道:你去给弟兄们传话,等我们几个都被山坠子拘走之后,让他们向万鸿宝表忠心,见机行事,1193特殊任务连会确保他们安全下山的。 金雪斋一脸疑惑,说道:怎么?咱们都得被拘走。 因为万鸿宝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不便和金雪斋多言语,给柳向晚使了个眼色,让她和金雪斋解释。柳向晚会意,拉着金雪斋走到一边去了。 林慕蝉认识金雪斋和吴天成,待会得便处肯定会拘走二人的,至于剩下的百余口人,我们只能交给1193特殊任务连了,主要因为这百余口人不是灵感大王重点目标,只要他们听从万鸿宝招呼,混迹成暗三门江湖老客模样,万鸿宝分不出老龙团来了哪些人,只等机会来时,和1193特殊任务连一起下山即可。 我望了望万鸿宝,见他神色凝重,似在疑虑我之来路,我心内琢磨着如何与他消磨时间,林慕蝉走后还不足半个小时,想是还没有到枣花峪,因此必须找个大工夫消磨,慌乱之间又无甚主意,只能和他打一场了。他虽然有众多附和者,但除了那十几个忠心耿耿的新徒弟,谁也不会替他卖死命,就和我当初能从锁鳌礁逃出去一样,将不知有兵,兵何足为将而死?况且我这边高手有的是,动起手来,还真不怕他闹出幺蛾子。 琢磨到此处,我朗声对万鸿宝说道:我只是一个赶虫人,此次上山,我只是冲着守山猙而来,那守山猙被我赶了,我想既然诸位老客打的如此辛苦,倒不如我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守山猙。 我这番话,众多暗三门老客挑不出毛病,你们不是打守山猙吗?兄弟看着你们辛苦,悄悄的将守山猙给赶了,总可以吧。这一番话说出,万鸿宝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也想消磨一下时间,守山猙是个很好的对手,大凡想凝聚人心,都要给这群人树一个外敌,一旦有了外敌,这群人才会有凝聚力,才能团结一心,紧紧围绕在一人周围,这是帝王之术,比如一些个国家总会树立很多假想敌,这样才能凝聚国人之力量,生于安乐而死于忧患嘛。万鸿宝成立堂口多年,用人频繁,这点小手段还是耍的出来的。 可一见我说赶走了守山猙,一时脸面挂不住,自己带领几百号人,忙活了几天,都没完成的事,一个毛头小伙子竟然轻描淡写的完成了,如何拉的下脸来?当然他不知道我和洞中之人商谈合作的事情,若是洞中之人从中作梗,我便是通天本事想赶守山猙也是枉然。 万鸿宝当然不相信我能将守山猙赶走,给其亲传的大徒弟使了个眼色,大徒弟会意,冲我叫道:姓王的,上山捣乱别说的花里胡哨,你一个人能将守山猙收伏?骗谁呢?我们不信,你把守山猙牵出来看看? 我心中一乐,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时间如何消磨,我朗声说道:既然你们大家不信,我就去牵出来溜溜,可有一样,在我下山之后,你万鸿宝别冲我的人冒然动手。 万鸿宝哈哈一笑,乐道:你的人?谁是你的人举手我看看? 没曾想头一个举手的便是鸿蒙老道,老道举着手说道:我和得鹿是忘年的交情,不过,咱们不能动手,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讲打…… 这番话两边人耳朵里都听出了茧子,谁都知道鸿蒙老道是个和平主义者,黄金童站在鸿蒙老道一旁将他的嘴巴捂住道:举手就举手,净说些不着调的。 紧接着呼啦啦一片,凡是我之前有过交情的朋友齐刷刷的将手举起来,万鸿宝不免大惊,原本以为这帮人只是和我熟识,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真给我面子,除了游飞白之外,全都齐刷刷的站在我身后,当然游飞白是打入敌人内部的一枚钢钉,他站在万鸿宝身后,横眉立目,大有今晚上替孟道全报仇的意思。 我正要去山下牵守山猙,谁知万鸿宝袍袖一抖,不知从哪冒出一阵黑烟,那黑烟越缩越小,竟然凝成一个黑色小人,双眼通红,燃烧有火,面目峥嵘,有一米来高,卷一阵黑风向我扑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大战紫云山2 万鸿宝甩袖打过来的就是传说中的阴兵,数量不多,只有一个,我方才知道万鸿宝不光有阴兵葫芦,还有零星的阴兵,用以作战,在攻打守山猙的时候,并不见他放出阴兵来,想来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出袖的。 我第一次见阴兵,感觉怪怪的,阴兵形式多种多样,比如蛤蟆戴盔甲,黑烟聚集而成等,形体上没有规律可循,唯一可循的一点通律是这些东西都死掉了,那股黑烟不知是什么活物死去,烧化之后,缭绕成烟,炼成阴兵。当然死物会动,用以干事,并不意味着死而复生,而是一种改造手段。宋高卓家的一井阴兵那群蛤蟆早就死了,至于从哪里来的盔甲,我就不知道了。紫云山上那一葫芦阴兵也是死物,我估计都很小,要不然不能被装在葫芦里。 柳向晚抱这吞吐兽,就要吹风,却忽然顿悟一件事情,开口说道:王得鹿,吞吐兽不能用! 我当然知道吞吐兽不能用,因为现场人员实在是太密集了,吞吐兽一口风下去,会吹跑好些人,不能运用,是故柳向晚虽然下意识抱紧吞吐兽,可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 我急忙放出变天吼,变天吼可灭后天法术,但变天吼放出来之后朝天一吼,那阴兵依旧脚下一缕黑烟朝我扑来,变天吼的十三亩地不起效果,说明此阴兵不是法术所成,乃先天之物,变天吼灭不了。柳向晚急忙放出小青龙,黄金童连忙让生铁孩冲上前去。 生铁孩一跃之下,超过的变天吼,冲了上去,挥拳打向那屡黑烟,铁拳到处,如同钢刀斩水,一挥而过,铁拳根本打不散一阵黑烟,那阵黑烟扫过生铁孩之后,不再管它,直扑我而来。 变天吼见状,朝着那黑烟阴兵一跃而起,结果扑进了阴兵肚子里,从后面掉了出来,紧接着变天吼闭着眼睛嗷嗷的叫了起来,痛苦不堪,那是钻入阴兵腹内,被黑烟呛得,变天吼是奇虫,能活下来,如果那阵黑烟扑向我,然后那烟一熏我眼睛,我肯定暴亡当场。万鸿宝这个阴兵有名堂,叫作血烟兵,练法也极为奇特残忍。 后来得知,当年万鸿宝在万全山二十里台练的血烟兵,一共炼了十二个,这种阴兵取童男童女的鲜血,混合一处晒干,混以佐料,制成香烛,燃烧之后,产生黑烟,收集起来,以炼阴兵,炼成之后,倒无甚别样手段,只是不惧撕咬重击,只怕风,其余东西不怕,黑烟扫过之处,大多活物,必然目盲,缭绕一会,眼睛掉落,牙齿崩坏,血枯而死。变天吼本身就有剧毒,所幸没有目盲,只是疼痛不已。 此法手段极为残忍,也就是说万鸿宝手上至少有二十四条童男童女的性命,因为他有十二个这样的阴兵,每个阴兵用两个,故而是二十四个,所谓的童男童女即七八岁的男女儿童,刚上小学不久,正是一家人的希望,被万鸿宝拐走杀害,此人虽万死不能泄天下人之恨。 柳向晚只得将小青龙放了出去,小青龙腾空之际,整个紫云山山顶瞬间沸腾了,谁也没想到小青龙能够作战,自打上山以来,他们最初认为小青龙是假的,海獵蜥拿捏而成,不足称道,可如今见到小青龙腾空飞起,无不惊骇,始知此物是真的。 小青龙腾空之后,朝着那黑烟阴兵吐了一周遭的清气,烟聚之物,对小青龙的清气颇为敏感,果然止住了进攻的脚步,小青龙准备冻住那烟气阴兵,将其封在冰内,只在此时,石鳞兽一个水泡吐了出去,团团将那血烟兵收了进去,小青龙回望一下柳向晚,柳向晚对它一招手,将它收回了鱼鳞袋子。 山顶上暗三门老客议论纷纷,他们大多数是看热闹的,主要看小青龙石鳞兽和血烟阴兵的缠斗,变天吼蹦跳着来到我脚下,不时用前爪揉着眼睛,它眼睛在刺痛,变天吼本就是剧毒之物,故而一般毒烟伤不了它,但刺痛也够它受的,我没有急着将它收进龟甲百兽囊,在山顶清风下,吹一吹有助于尽快缓解眼痛。 我看了看水泡中的血烟阴兵,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凉意,万鸿宝不除,日后必然成为大祸害,即便我阻止了他开启紫云洞,久后此人也必酿祸害,而且手段极其厉害,之前我低估了万鸿宝,觉得此人咋咋呼呼,没有什么能为,现在一看,驾阴兵的人手段十分高强。 刚才那只黑烟阴兵,表现虽然平平,但成功晃过了生铁孩和变天吼,山顶上的暗三门江湖老客,能在这两个杀器手下走上三个回合的不到一半,即便烟聚之物本身就占有天机便宜,不成形体,故而不惧刀剑奇毒,所以血烟兵真实战斗力可能要大打折扣,但架不住这种东西数量多,万鸿宝有十二个,如果全放出来,小青龙的清气也阻挡不住,总有漏下的。石鳞兽倒是好使,可它天生蠢笨,面对十二个目标,不可能每个都能命中。想来想去,我忽然意识到,如果血煞珠还不大听我招呼,我可能没有办法挡住十二个血烟兵的攻击,这还只是十二个血烟兵,那一葫芦阴兵呢,据游飞白说,和宋高卓家井中的阴兵能旗鼓相当,怕不也有百万之巨,如果每只都和血烟兵一样,一百万浩荡之师,别说是我,就是整个暗三门加起来,都不敌。 我忽然意识到,孟道全才是当年高人中的高人,但其人在受迫害之时,选择了忍气吞声,而且解放前暗三门江湖上,也没有广为流传阴兵葫芦的消息,要嘛就是此物没有出世,要嘛就是驾阴兵的高人都太低调了,我倾向于后者,驾阴兵作为暗三门中非常厉害的一个行当,几百年来,竟被人生疏淡忘,除了这行为人低调之外,别无解释,而且这行人不喜争斗,除了万鸿宝是此行异类之外,慕道堂这么多年来,从未真正的进入暗三门江湖老客们的视野。 想到此处,我不禁心寒,幸亏阴兵葫芦已被林慕蝉带走,如果留在山上,灵感大王上山之后,后果不堪设想,由我通天之能,降不了灵感大王和那一葫芦阴兵。 万鸿宝见我收了血烟兵,微微一笑,好像是意料之中,此举只为探探我们虚实,其实我身后的高手都没动手,若动起手来,挡住万鸿宝一个血烟兵,那是游刃有余的,所以万鸿宝也没当回事,只是轻蔑说道:还有些手段。不过你动用四物,才看看拦住我的血烟兵,怎么能赶得了守山猙呢?胡说八道! 我说道:我真的将守山猙赶到了手,这不要下山牵上来嘛,你放阴兵阻挠,到底何意? 万鸿宝笑道:你这小伙子十分胡说,就你这么点手段,还赶守山猙,笑死个人。 我当时不知道,万鸿宝真的以为我在骗他,因为守山猙太过厉害,倒不是此虫本身厉害,而是紫云洞中之人将手段驾在了守山猙身上,故而守山猙战力非凡,到我手上之后,将大打折扣,恢复成猙本来的面目,虽不及之前厉害,却也能和变天吼相当。所以万鸿宝是发自内心的不信,而非有意和我消磨时间。 我对万鸿宝说道:我现在下山去牵,你别再冲我放阴兵可好? 万鸿宝说道:你怕不是逃跑吧? 我说道:我为什么要逃跑? 万鸿宝说道:你们鬼鬼祟祟上山到底为了什么? 我朗声说道:为了守山猙,顺便赏宝,这可是你传的江湖英雄帖。 万鸿宝一时语塞,我一口咬定上山来为了守山猙,他没有别的办法,不能因为这一两句言辞,就要和我拼命,在大众面前,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我让石鳞兽解开了水泡,归还万鸿宝的那只阴兵,以示大度,冲他说道:万堂主,我要下山牵守山猙去,你若怕我跑了,可以跟我一起下去。 万鸿宝没想到我会赤裸裸的挑衅,这是约架的态势,我顺水推舟,激他道:万堂主,怎么?当着众位老客的面,别是露怯不敢和我下去吧?怕我吗? 万鸿宝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啊,呸,我会怕你,只是不屑于你这等小辈生气而已。 我叫道:我就问你,敢不敢和我一起下山坡。 万鸿宝被我激上去,下不来了,本来山顶这帮江湖老客,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上山的,起哄的事那都是娘胎里带来的,根本不用教,万鸿宝身后早有人叫道:堂堂万堂主还怕了那小子不成,他叫就去……万堂主不是吓大的……长城不是垒的,黄河不是尿的,牛皮不是吹的,去就去…… 黄金童也在我身后起哄,张舒望以为我要暗杀万鸿宝,偷偷塞给我一枚毒针,我向他摆摆手,表示婉拒,万鸿宝该杀,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他。 万鸿宝见状,说道:走走走,既然你话到此处,我陪你下午把守山猙牵上来,主要是怕你下山被风惊着,我给你壮壮胆。 说着话,走了上来,我鹿骨刀和打兽龙筋缠在腰间,近身动起手来,我不惧他,我走在前面,石鳞兽变天吼等都跟着我,万鸿宝走在后面,有几个看热闹的江湖老客,要跟着,我冲后面的人说话道:你们要不想溅一身血,就老实呆在山坡上。 众人见我话说的狠,便没有下山。万鸿宝一听我那话,心中也虚,手揣在怀里,准备随时往外摸东西,我也不敢走在前面,尽将后背暗算处留给万鸿宝,而是侧身斜目能望见其行迹方才敢走,我们两人互相提防着下山,走到守山猙藏身的地方,我忽然转过身来,万鸿宝冲我狰狞一笑道:怎么?咱俩在这里一对一单挑? 我说道:不!我暂时不想和你斗,只想问你一件事,你打开紫云洞口的门,引异类毁灭家园,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小时候没采过春韭槐花?夏夜没捉过宿鸟鸣虫?秋天没叹过清风明月?冬天没看过苍山负雪?你对这个世界一点不留恋吗? 第三百五十章大战紫云山3 万鸿宝听完大惊,吃惊到忘记动手的程度,张着大嘴吧看着我,仿佛是看一个怪物,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忽然说道:王得鹿,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说道:姓万的,咱俩在山下先别动手,好好谈一谈,我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至于怎么知道的,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反正紫云洞口的底细我都摸清了,璇玑玉匣本是个机关,封锁着两个世界的联通口,你若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万鸿宝自然知道灵感大王此次上山要打开紫云山洞口,看来他比东海伏波兽以及黄河水夔更得灵感大王的信任,至少知道所来是为何事?其余二者都不知道来干什么,东海伏波兽在我背包之中并无言语,说明它不反对我和万鸿宝这番谈话,它也想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万鸿宝惊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事除了灵感大王,再就是我知道,绝无第三个人知道,你是不是方外宝境那边跑过来的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招惹他提前开打,我最好不要谎称是那边过来的人,因说道:我和那边的人没有关系,但消息确实是从那边人口中听说的。 之所以如此说,是怕东海伏波兽听到有关山虫子的信息,对山虫子不利,万鸿宝一听我和洞内之人有联系,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我觉得还是撇清关系为要,免得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实话实话道:什么关系没有,萍水相逢。 万鸿宝怒道:胡说八道,萍水相逢,洞里的人给你说这些?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我说道:信不信由你,我瞒你丝毫没有意义,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这里四野空旷,就咱两个人,不妨实话实话,我保证不给你走了话。 万鸿宝见我话到这份上,说道:其实,如果是我主导此事,不会和你下来牵守山猙,早就杀你了,说实话,这次事件闹这么大并不干我事,我只想拿回我的阴兵葫芦而已,七年前,我偶遇灵感大王,生生把我拿住,给他效力,我本慕道堂堂主,自由自在的一方霸王,也不愿给人效力,但那葫芦阴兵是我镇堂之宝,岂容他人染指,被灵感大王强行索去,只恨我本事不敌他,故而只能屈就,灵感大王也说了,只要打开这个紫云洞口,我就能拿回那一葫芦阴兵…… 我打断他说道:你拿回来又有什么用?到时候街头巷尾,漫山遍野全是异兽,你要阴兵何用?就比如你命都不在了,给你一个亿的资金,有个屁用啊? 万鸿宝见我如此说,恼羞成怒道:我不管,你个小娃娃也来教训我?我只要拿到阴兵葫芦,其他的不管。 一番话说的我哭笑不得,万鸿宝这人是不是脑子短路?抑或是长期服食一些不正常的东西,导致药物依赖,完全不可理喻。这就是所谓的鸵鸟政策,把头扎在沙漠里,撅着屁股,爱咋地咋地,反正我眼看不见,屁股被吃了,不干我事。 我真想上去给他一拳,好在克制住了,万鸿宝该杀,但现在不是时候,我希望他能反水,一起对付灵感大王,这是我下山来的初衷,但眼见这位冥顽不化,根本就不通人情世故,连东海伏波兽和黄河水夔都不如,虽然东海伏波兽和黄河水夔也上山了,但一个藏着不露面,另一个下轿来卖萌,自始至终两物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这说明即便是异类心里都对灵感大王打鼓,东海伏波兽知道真相之后,索性由着我反叛,还有残存的良知,如果世界毁灭了,还混个几把江湖,但凡思维正常一些的东西,现在都应该同仇敌忾。 但是我还要退而求其次,既然万鸿宝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套点信息还是可以的,江湖人嘛,路不走空,想到此处我说道:没关系,我助你拿到阴兵葫芦,怎么样? 万鸿宝斜着眼睛看着我,怀疑道:我不需要你助我,打开洞口,我自己就能拿到。 我解释说:人在江湖得多留个心眼,你这一大把年纪,江湖阅历比我深沉,这点道理不懂吗?听说过一句话吗?叫作狡兔死良狗烹,商鸟尽良弓藏,小心到时候灵感大王卸磨杀驴。 我这几句话说的万鸿宝呼呼喘粗气,他那是气的,倒不是生我气,而是万鸿宝设想到灵感大王卸磨杀驴的场面,忽然莫名的气愤,我更加断定此人长期服用见不得人的药物。面对这种人,套话还是比较容易的,我缓和语气说道:你先别生气,这灵感大王到底是个什么人? 万鸿宝依旧气呼呼的说道:之前是个道士,道号灵感,后来进了紫云洞口,在奇门那一边混出了点名堂,就叫作灵感大王了,因在那边分山裂土,和人起了刀兵,兵败逃出紫云洞口,那边的人有规矩,即是进去的,就不再出来,百年间只出来他一个,在这边称王称霸,拢了好些势力。这几年半人半魔的活着,也不知他作为人的那一半死绝了没有,总之年岁很老了。 我点点头,和我得到的信息差不多,原来灵感大王道号叫作灵感,本不是什么异类,我又问道:这灵感大王,有什么高招,至于如此厉害呢? 我一转移话题,万鸿宝气消了一半,说道:灵感大王灵感大王,重点是灵感两个字,灵感懂不懂? 我摇摇头道:不懂,怎么个灵感法? 万鸿宝说道:邪灵感应,他能控制任何人行为举止,被他感应到,谁都的被他所用。 我一听大惊失色,怪不得叫作灵感大王,原来有这般本事,那干脆不能见此人的面,一旦被灵感到,岂不是成了他的傀儡,我惊道:除了这一手,他还会什么? 万鸿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还除了这一手?他就这一手,方外宝镜中的人,差点全毁在他手上,你还要怎样? 原来如此,看来我之前的计划太草率了,放着这么多友人在山上,极其危险,一旦被灵感到,岂不是全部沦陷?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万鸿宝虽然有和我动手的意思,但他更关心那只阴兵葫芦,这一次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万鸿宝在暗三门江湖广发英雄帖,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大家伙齐聚紫云山,原来灵感大王要将暗三门人士一网打尽,全部为其所用,组成一只军团,要打开紫云山洞口与方外宝镜那批人抗衡。怪不得不嫌人多,人越多越好,主要是普通人用不上,要不然的话,估计万鸿宝会在电视台打广告。至此紫云山来龙去脉,我算是了解的清清楚楚,细细想来,不寒而栗。 一个全新的计划在我脑海中盘旋,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要将我所了解的全部信息,告诉山顶上众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止阴兵那么简单。 当下我将手一伸,打了个虫令,守山猙三步两跳,蹦到我跟前,万鸿宝一看,惊道:你真把守山猙赶到了手?这东西听你摆布了? 我点点头道: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骗你。 万鸿宝还以为守山猙和原先一样厉害,又往后退了两步,他虽然受服食药物影响巨大,却并没到精神恍惚的地步,面对打开紫云山洞口,也许其心底里也不情愿,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和灵感大王争执不得,只能谋自己的偏安,能在此次事件中,全身而退就不错了,哪管身后波浪滔天。 我客客气气对他说道:万先生,今晚咱俩就不要动手了,上山去等灵感大王吧。 万鸿宝阴笑道:哼哼,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路数吗?你知道的太多了,下山正好是个机会,在山上你有帮手,我兴许在几招之内拿你不下,现在你却不能活着上山了。 我也哈哈一笑道:万鸿宝,你可知我手头守山猙的厉害? 万鸿宝点点头道:我知道这猙厉害,可是你见过我几个阴兵?刚才那个,是逗你玩的。 我一听此话,断觉来者不善,难道说万鸿宝自己有能力单独干掉守山猙,他号召暗三门江湖老客集体攻打守山猙,纯粹为了安稳人心,拖延时间? 我不断的告诫自己要镇静要镇静,开口道:万鸿宝,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花样? 我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说话之间,我向龟甲百兽囊中掏丛芒,摸到核桃的那一刻,万鸿宝袍袖一抖,叮当一声不知从哪掉下一只木头人来,那木头人只有一尺来高,颜色发红,好像是黑檀木的,圆圆的脑袋,上面贴着一张纸,纸上画着眼睛眉毛和嘴巴,四肢俱全,关节处都能活动,右手拿着一只木剑,在哪里咯吱咯吱的无风乱舞。 我心道就这小人,有甚厉害处? 我将丛芒攥在手里,先拿万鸿宝,我拿他腿疼,先让他瘫在地上再说,结果丛芒虫法一出,那小木头人左腿屈膝,看似很疼的样子。原来此物和古狸媳妇的稻草人一样,能够吸收虫法,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我忽闻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弥陀佛!前面可是万先生和王得鹿? 我扭身一看,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和尚,另一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竟是李子豪。 第三百五十一章大战紫云山4 李子豪上山多时了,因为万鸿宝曾让自己徒弟去接他,不过上山之后我没见李子豪踪迹,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绝不会去干什么好事,不知憋着什么坏,那和尚隐约之间似曾相识,但仔细一看又不认识,恍惚之间让人想起了有相禅师,眉目神情却又不是,仔细推敲,我怀疑那是无相禅师,听说无相禅师早已投靠李子豪。 万鸿宝的木头人一条腿儿跪在地上,一只小手臂举着木剑,我虽然不知道此物到底有多厉害,可知道被万鸿宝当做杀手锏的东西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对万鸿宝说道:万堂主,稍歇,我先和故友搭几句话。 万鸿宝看见李子豪,拱手说道:原来是李先生上山,恕万某有失迎迓。 李子豪不懂这些老礼,说道:哪里哪里。 原来他们两人也是刚刚见面,看来最初万鸿宝吩咐徒弟将李子豪迎上山来,因为忙于事务,并没有见到李子豪。李子豪也没再山顶上待,极有可能是去找我们了。 万鸿宝又看看那和尚,早已将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对着和尚瞅了一回,抱拳拱手说道:可是无相禅师?万某人在这里礼过去了。 那和尚见状,慌忙还礼,说道:正是小僧,万堂主别来无恙。 万鸿宝说道:托佛爷洪福,一直顺当,禅师别后可好? 我一听两人对话方知,那和尚果然是无相禅师,我心里计议道,既然两人认识,说些别后闲话,我抓进时间趁此机会请血煞珠,要不然这一架根本没法打,万鸿宝自先不必说,即便我能干的过他,也是勉勉强强,横空填出李子豪和无相禅师来,我如何打得过?还是血煞珠靠谱。 李子豪见无相禅师和万鸿宝熟识,没搞清楚我和万鸿宝之间的关系,他当然知道万鸿宝是此次紫云山赏宝会的发起人,两人最初肯定也见过面,见我和万鸿宝杵立良久,以为我们在商讨些私密之事,没敢一上来向我发难,站在一旁听无相禅师和万鸿宝叙旧。 无相禅师和李子豪是刚刚到来,根本没有听到我和万鸿宝过多的交谈,无相禅师和万鸿宝叙旧的目的也是套一套我和万鸿宝的关系,万一是过命的朋友,上来就打我,显然有些不妥,毕竟万鸿宝现在在紫云山算是一呼百应。 无相禅师见万鸿宝问别后情况,开口说道:自终南山别后,小僧投托到李先生门下,忝列西席,李先生可谓是当代平原君,门下清客不少,我们宾主言语想得,交情甚好,不知道你和王得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在无相禅师向万鸿宝套话之际,万鸿宝也搞不懂无相禅师与眼前这位李子豪和我是什么关系,见我上头朋友众多,他怀疑这两位也是我的朋友,因此也不敢轻易对我下手。 此前万鸿宝认识李子豪,在李子豪上山之际,万鸿宝曾吩咐徒弟下山去接,我和柳向晚商议一番,才决定先避开李子豪。 于是我抓住了机会,急忙从百宝囊中掏出了赶虫符,这次我没有放在地上,因为那样太麻烦,而是直接插在鹿骨刀上,打开龟甲百兽囊,持定鹿骨刀一晃,那符在鹿骨刀上燃烧起来,结果第一张符没有效果。 万鸿宝、无相禅师、李子豪,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我在玩火,知道我没安什么好心,三人都有些着急,但碍于对方的面子都没有冲我下手,我又掏了一张符插在鹿骨刀上,此时万鸿宝慌忙回答无相禅师的问题:我本不认识这个王得鹿,是你们朋友? 李子豪见两位互相试探,又见我掏了一张符插在鹿骨刀上,急忙说道:王得鹿不是我们朋友,这小子欠我们一些债务,我是来讨债的。 李子豪说的没错,当初要求我每月给他五万块钱,给了俩月之后,我再没有兑现过,不过那是勒索之债,并不是真正的债务,李子豪如此说话,只是不想将脸面撕破,万一说是仇人,万鸿宝变了脸怎么办?这是折中之语,以此试探万鸿宝态度,我只是不言语。 与此同时我的第二张符烧着了,万鸿宝说道:原来如此,今晚上我与这位王得鹿先生谈崩了,要活动活动筋骨,动手见个高低,如果王得鹿不是你们二位朋友,请袖手作壁上观,不要插手,我和他见个高低之后,咱们再叙旧情。 万鸿宝知道事情紧急,我已经连烧两张符了,结果第二张符烧完,仍然不见效果,气得我要死,血煞珠关键时刻要葬送我性命,连忙掏出了第三章符插在鹿骨刀上。 李子豪听完哈哈大笑,说道:万先生,我刚才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既然是你的敌人,那没说的,我们师徒二人帮你下手,我要将王得鹿碎尸万段,其实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刚才怕孟浪,没有给您老讲明,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动手将其合力剿杀。 万鸿宝一听李子豪这话,放下心来,便不着急冲我下手了,万鸿宝知道无相禅师的手段,十分厉害,李子豪可以忽略不计,万鸿宝和无相禅师联手,别说是我王得鹿,便是黄河水夔,他们也敢叫板,只是因为无相禅师有两个厉害的道门,一个叫作无相禅,此术神出鬼没,堪比石幡之技。 无相禅顾名思义,使出来能使自己无相,也就是不见踪影,却不同于我的惊雷遁,我的惊雷遁必须画符,念着咒语,而无相禅却不须如此,只要用起这个道门便可以无影无踪,但无相禅不如我惊雷遁的地方在于,在运用此法的同时,人处于无形无体的状态,不能用冰刃法器击杀敌人,和石幡的手法相当,神出鬼没,但没有石幡那么会打架,如果无相禅师单凭这个道门顶多能和石幡打个平手,可无相禅师却还会另一个道门,叫作无相劫,全称叫作金光无相劫,打出来一片金光,杀人于弹指之间,总之很厉害。这是当日在蜜蜂研究所,黄金童从有相禅师口中听说的,两人是兄弟,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论手段,无相禅师要比有相禅师高很多。 就在万鸿宝对眼前形势无比乐观之时,我第三张虫符烧着,血煞珠呼啦一下从龟甲百兽囊中飞出,总算是感应动了,此次出来是三请而出,血煞珠没有围绕任何东西转圈,而是围着我转圈,我忽然发现血煞珠比先时要小一些,那是饿的,自从在我手中,血煞珠就没有喂过,喂此物很简单,只需一张虫令符召它出来吃东西即可,它自己会在地上钻一个洞,然后深入地下,寻找地血脉,得血脉之后,饮饱再上来。如果没有地血,此物吸食血液也可以充饥。 我能看出它小来,说明已经饿很久了。不过即便是饿瘦了,在与此三人对战之中,自保一点问题没有,只要血煞珠开始围着我绕圈,我心里就有底了,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血煞珠本是生物,珠子只是它的外壳,内里还有乾坤。 如今血煞珠不比从前了,在没被我赶来之时,一出来,虫气熏天,如今我感应其志,已经被人气所盖,故而眼前三个劲敌对此一无所知,告诉他们这是血煞珠,他们有可能听说过此物名头,知道厉害,而退避三舍,但不给其说明,他们浑然无觉。这就不要怪我了,其他的小虫我也懒得用了,柳向晚早就对李子豪恨之入骨,我的态度是不杀人,但你李子豪冲我下杀手,撞我钉子上,那是你自找的。 万鸿宝回过神来,看看我膝盖前不停转动的珠子,知道我已做好防御工作,却自持手段高,根本没有在意,李子豪认清形势之后,大叫道:王得鹿咱们该算一算总账了。 我说道:李子豪,咱们之间的事,起自一场误会,我知道我有责任,打扰了你们两人的私密世界,但男女之事,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人家柳向晚离你而去,并不是因为我王得鹿横插一腿,而是你为人不行,暴虐非常,完全没有爱心,至今我和柳向晚都只是要好朋友,没有非分之事,我劝你不要苦苦相逼,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骚扰柳向晚和我,我们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执迷不悟,一条道儿都到黑,可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李子豪怒道:王得鹿,我今天来不杀你,而是要捉你回去,你交出全部虫书,我或可饶你性命,最初上紫云山,没有找到你,我还颇为失望,漫山遍野的找你,没想到老天爷开眼,最终让我在此遇上你,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我方才明白过来,李子豪可能要在暗三门中搞事情,逼我要虫书就是一个重大信息,他对我已经不是情杀那么简单了。 李子豪上山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找我和柳向晚,找我是因为旧恨兼索要虫书,这我很清楚,至于会不会杀柳向晚,我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善待柳向晚,他差一丁点就可以和柳向晚有肌肤之亲了,估计对这茬念念不忘,即便要杀柳向晚,他也要先将其糟蹋了,细细想来,替柳向晚不寒而栗。 万鸿宝说道:李先生,这小子手段很高吗?至于合咱们三人之力杀他吗?我觉得不需劳烦两位,你们略往外站一站,看我这个阴木兵收拾他。 原来万鸿宝地上那个小木头人叫作阴木兵,阴兵的形体并不拘泥于何物,只要是阴兵附体就可以,有可能是一件兵刃甚至是锅碗瓢盆,只要能将阴兵附炼其上就可以。 丛芒虽然拿住阴木兵,但那东西终究是个无血肉之物,到底不是连着筋疼,很容易就再次站起来,手里挥舞着小木剑,在地上转了一圈,忽然将木剑举过头顶。那小木人的脸,本是画的一张纸,贴于头上,用笔画的那张嘴,忽然动弹起来,像是念念有词,紧接着,开始举着木剑晃悠,晃了三晃之后,木剑顶端竟然生起一团火焰,却是蓝色的,站在地上越晃越大,最后晃到如篮球大小,差不多和小木人一样大小,然后剑头一甩,那团魔火朝我奔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大战紫云山5 五行上讲,木生火,感应志也常常提到,古木生妖火,像这种阴兵附着之物,所生的火焰,更加难以琢磨,虽然我的鲛绡大氅水火不入,但是面对这种魔火附带的邪法,就不知能不能抵御了。 这种火不能躲,不是我不想躲,而是血煞珠围绕我的膝盖嗡嗡急速转动,绕圈直径近两米,高度在我膝盖之上,我若跳出去,保证高度的话,不能保证跳出圈外,保证跳出圈外又怕被血煞珠扫到。处于尴尬两难境地,索性让那魔火进入圈内,看血煞珠什么反应。 那团魔火飞的并不快,像个游荡的灯笼一样,就在那团魔火尾巴扫过血煞珠所转之圈轨道的时候,血煞珠忽然增加了速度,一下子撞到那团魔火之上,但火焰并没有熄灭,血煞珠燃烧着呼呼的蓝色火苗,继续围绕我转圈。 万鸿宝在我对面一愣神,他压根没想到我身边这珠子能够跳将起来,主动迎击魔火,而且那火依旧烧着,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围绕我转圈,万鸿宝不知道到底烧着我那珠子没有,更不知道我这一手到底是个什么道门。我也不知道血煞珠在干什么,是被烧着了,还是安然无恙。攻击之人不知道攻没攻上,防守之人也不知道守没守住,我们两个一脸茫然。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认,那就是血煞珠比之前通灵多了,至少知道主动看护主人了,虽然此次请它出来,动用三张使虫令,但出来之后的表现,远比我想象的好,首先魔火没有击中的身体就算是一种进步。 血煞珠围绕我转了几圈,因为速度很快,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忽然那火越来越小,小到比血煞珠大一圈的时候,便不再变小,血煞珠停住巍然不动,不再转圈,而是在原地嗡嗡颤抖,那团火苗也跟着血煞珠左右前后的颤抖,忽然之间血煞珠一阵剧烈抖动,那团魔火忽的一下飞离血煞珠,魔火未灭,血煞珠也未受损。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血煞珠和魔火相遇,彼此较量一番,到最后血煞珠没能扑灭魔火,但火苗势头明显变小了,魔火附着在血煞珠上面,本想将血煞珠烧成灰烬,结果事与愿违,没能奈何道血煞珠。两物相持,虽然表面上略成平手,但暗地里血煞珠明显占据上风。 那团魔火被血煞珠甩掉之后,漂浮在半空之中,有我胸口那么高,在我眼前三四米出晃荡,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我听鲁虾蟆讲过火经,但因鲁虾蟆对火经也只是看过两眼皮毛,并不曾讲解透彻,所以给我讲起来也是支离破碎的,故此我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火会发出笑声?难不成叫笑火?抑或万鸿宝那团火苗有灵,因辖制不住血煞珠,发疯失笑?想到此处,我觉得自己思路跑偏了,不可能发疯失笑。 李子豪和无相禅师,站在我左手边不远处,呆呆的看着,李子豪为人我大略清楚,这人只要结果,绝不讲求原则,他想杀我的话,并没有手刃的那种欲望,不管是谁帮他,只要见我尸首就可以了,问题李子豪此次并不是想杀我,而是要捉活的,即便如此,有人消耗我手段道门,最终打的我奄奄一息,随手捡漏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能省力何必自己动手?乐得坐享其成,听他话语,我明白他现在是无相禅师的徒弟,至于从无相禅师手中学到些什么,我不得而知,不过其手段道门不会强过无相禅师,放着好好的富二代公子哥不当,混起了暗三门,很是令人费解,难道因为我和柳向晚对他的刺激? 再看无相禅师时,面对一团笑火,也呆呆发愣,他也在纳闷这是一团什么火,只因驾阴兵道门层出不穷,认为设计的因素很多,不是内行人,看不出门道。 那火笑声不大,但极为诡异,隐隐约约听见低沉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我猜想那是所附阴兵之灵产生的笑声,但我不知道这笑声到底有什么用意?总不会笑一笑就算了吧? 现场气氛十分尴尬,我呆立在原地不动,李子豪和无相禅师也呆立不动,搞不懂万鸿宝到底要干什么。突然,万鸿宝脚下的木头人也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它的脸本是一张纸,纸上的勾画为了配合诡异的笑容,已然走了样,那木头人一笑,坏了,血煞珠嗖的一声,如子弹一样射向木头人,木头人被撞的七零八碎,碎木片横飞天际,都被一蓝火烧着,如同放了一个大礼花一般,紧接着一道虹光,血煞珠嗖的一下飞了回来,依旧绕着我转圈,刚才被木头人用木剑放出的那个火球,悠忽不见,自己灭了。 我站在原地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只见万鸿宝作极度吃惊状,惊恐的看看我,又看看我膝前围绕转圈的珠子,张着大口,合不拢嘴。 李子豪和无相禅师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我脚下的珠子将那木头人挤碎,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搞不懂万鸿宝为什么作如此吃惊之状。 万鸿宝忽然开口说道:王得鹿,我手段不及你,不和你打了,可有一样,你最好就此下山,不要再回山顶,免得灵感大王上山之后,取你性命,我必会将你所作所为如实禀报,到时候你身首异处,别怪我没提醒你。 万鸿宝一席话说的我一头雾水,哪里他就败下阵来?只不过血煞珠毁了他一个阴兵而已,至于如此丧气?此后过了很久,我和游飞白再次见面,说起当晚之事,游飞白给我解释一番我才明白过来,阴木兵所发的火叫作诛心火,此火其实很普遍,如有凶杀,被杀之人心间必有血结块儿,取出此块,谓之诛心血火种,此火与别火不同之处在于,烧起之后有怨灵助燃,不灭,颜色也与诸火不同,此火能笑,笑完之后此火之目标会立即被怨灵之火焚烧,和五丁烈火一样,直到将人烧成灰烬。 万鸿宝这团火,是以诛心火为骨,阴木火为肉,两火并一火,那木头人之中,藏有朱心火血块儿,故此阴木兵所发出的火团,内藏双机,其中能发出笑声的就是诛心火,本来笑声一出,我就得浑身着火,因为那火是冲我打来的,故而我首当其冲,但因为最初打来之时,血煞珠挡住了那魔火,其性顿消,对血煞珠所围绕之范围,不起作用,故而我安全无恙,如果没有血煞珠,后果不堪设想,那笑声一出,我肯定被烧化了,木头人见发出去的火放出笑声,不能烧我,继而自己发出笑声来,威力要强许多,但面对血煞珠也无济于事。游飞白说那火看似很平常,木头人也看似很粗糙,却是万鸿宝除阴兵葫芦之外最厉害的东西,被血煞珠轻描淡写的打碎了,我都没来得及反应。 我忽然发现只要血煞珠好使,我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血煞珠给我掉链子,我就得被人拿捏。万鸿宝损失了阴木兵自然很伤心,但并不焦躁,因为那东西可以再做一个,只不过耗费的时间很长而已。 当时万鸿宝对我之态度,已然是敬而远之,他不崇敬手段比他高的人物,暗三门江湖中比他手段高的,虽说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万鸿宝和我差不多,只要阴兵葫芦在手,天下无敌,可惜被灵感大王强取,至于是怎么夺过去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里面有诈。 万鸿宝一心想着他那阴兵葫芦,能剿杀我,当然最好不过,不曾想我是个劲敌,索性舍我而去,败下阵去,亦不怕我闹幺蛾子,只等灵感大王上山收拾我,他属于有恃无恐。 万鸿宝又冲李子豪和无相禅师拱一拱手说道:今天万某人有事在身,就不和这厮过多纠缠了,你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 说罢拂袖而去,丝毫不觉得丢人,我忽然感慨于万鸿宝的脸皮和思维,这货不单脸皮厚比城墙,而且脑子里只有一根筋,说打就打,说结束就结束,也不怕我去找算他,很令我费解。 万鸿宝灰溜溜的上山,继续忽悠暗三门江湖老客们去了。 只留下李子豪和无相禅师,李子豪摩拳擦掌对我说道:王得鹿,咱们该算一算总账了。 我不愿和李子豪以及无相禅师做过多纠缠,因为山顶上还有许多事情,比如瓜力士,我得看着山坠子拘走瓜力士才能放心,林慕蝉别在路上出意外才好。 我对李子豪说道:李子豪,算总账可以,但我有话要说。 无相禅师说道:死到临头,你可以说几句话,听我兄弟说,你手段不错,兴许能在我手底下走上几趟,要说你就说吧。 他所说的兄弟,定然是有相禅师了,在蜜蜂研究所交过手了。 我竹筒倒豆子,将紫云山前前后后的阴谋给两人说了一遍,倒不是我怯敌,此事越多人知道越好,谁知道灵感大王手段如何?与其现在和李子豪无相禅师纠缠,倒不如给他们讲讲大义,能省下不少时间。 两人听完大惊失色,李子豪说道:你别胡扯,难道还是真的不成? 我说道:千真万确,你们若是不信,等着灵感大王上山吧。 本来我以为李子豪和万鸿宝很熟悉,没想到李子豪什么都不知道,试想一下李子豪才入暗三门,怎么会知道紫云山内幕呢? 李子豪看看无相禅师,两人面面相觑,李子豪忽然开口说道:即便你说的事是真的,世界亡与旦夕,我也得先把你捉住再说! 第三百五十三章大战紫云山6 李子豪的思维也让我大吃一惊,看来他不是不信我说的话,因为李子豪虽然性情暴虐,但毕竟游走名利场多年,接触过各种阴谋,自己使的也不少,知道阴谋二字架构,接受能力也强,虽然其对我不是很了解,但他了解柳向晚,见我说的言辞凿凿,想必柳向晚也知道此事,到时候一问便知,在他心目中,柳向晚是不会撒谎的。所以李子豪对我那番话,不是很怀疑,但我那话对他丝毫没什么用,不管怎样,他想先捉我回去再说。 我说道:李子豪,现在我是主持紫云山的中坚力量,即便你能将我捉回去,紫云山上的事谁管呢? 李子豪说道:死了你张屠户,别人都得吃带毛猪吗?自然有人管,我管就是了。 李子豪说出这番话来,我都觉得别扭,他李子豪是谁?不是我瞧不起他,就他来讲,不论心智还是能力,都不能解决紫云山迷局,因说道:就你们两个人,做不来的,咱们的账以后再算,我要上山头去了。 李子豪道:少废话,见个真招吧。 说话间我以为他要动手,结果无相禅师念了一句弥陀佛,忽然之间身影不见了,飘忽一番又忽然出现在血煞珠轨道外围,血煞珠转圈之时,紧贴着他的僧袍一闪而过。有限禅师和无相禅师虽是兄弟,手段却大不相同,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 我索性一枚血煞珠拼到底,临时来讲,血煞珠没有败绩,我不相信无相禅师的道门能让打败血煞珠。 只见无相禅师身后,忽然闪出九颗星星,也不知是事先埋伏的道具还是真正道门?总之有几个金光闪闪的亮点浮现在无相禅师脑后。我知道世间法术最妙无过于凤阳府江湖法术,其中绝大部分是骗人的障眼法,但有那么几样谁都解释不清楚,疑似是真手段,一般太过花里胡哨的都是假的,但无相禅师名头在外,不可能凭借三脚猫的障眼法横行江湖几十年。 无相禅师这个道门应该就是所谓的金光无相劫法,妖法邪术,都是伤人之法,虽然会获得一些个能力,但到头来,都难免自损其身,比如这种金光无相劫法,就是典型的邪术。说妖票的葛方刚能用草妖,就不属于邪术,而是一种沟通方式。我的惊雷遁严格来说也算邪术,但坛子师父所传的要稍好一些,尽管如此,我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运用。 那九个金光灿灿的星星,也如礼花弹一般,照耀着夜空,李子豪在一旁看了颇为得意,这是他师父的绝学。黄金童从有相禅师口中打听过,这个无相劫法九颗星光只要一颗打到人身上,就不得了,虽不会当时就死,但却被金星定住,如木头人一般,然后由着无相禅师念咒,他有许多咒,念个死咒,当时就吐血而亡,念个哭咒,能让人哭死,据说有三十六咒,也就是说,被打倒之人有三十六种死法。 中了两颗则更甚。因无相禅师在李子豪处,故而我们打听的很详实。我担心血煞珠只有一颗,而无相禅师背后的金星却有九颗,怕防住了此星,防不住彼星,因此急忙撩起鲛绡大氅,企图盖住头面,我内里还穿着金玉轻薄衫,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抵御那星光,但总比金星直接打到面部来的要好。 血煞珠兀自在转圈,好像什么事都不关心一样,而我却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无相禅师说道:王施主,如果你现在能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要你交出所有虫书,二是与柳向晚姑娘断绝来往,我们便不为难你,你自去紫云山顶做事即可,只要答应,我便收了无相劫光,不超度你到极乐世界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李子豪和无相禅师要向我索取虫书,但我能肯定一点,他们遇到了些与赶虫相关的大事,想找个赶虫人,又苦于不认识,虽认识我这么个赶虫人,却还是仇家,不得已要搜集几部虫书,看来此事干系甚大,至于是什么事,我便不知道了。 尽管我不知道无相禅师金光无相劫到底有多厉害,血煞珠能不能防住也在两可之间,但不能输了锐气,反正在我交出虫书之前,并没有性命之忧,李子豪暴虐非常,可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冲动举止,但好在现在有个师父,尽管这师父阴险狡诈可能远在李子豪之上,但毕竟是个老江湖,老江湖是最忌冲动的。因此我有恃无恐,底气很足,对无相禅师说道: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门妖术邪法,有本事你就冲我打来。 无相禅师一听,怒目圆睁,一般江湖人即便被人骂娘,都有可能压住怒火,但对自己手段道门评头论足,说些污言秽语,自是怒不可遏。 当时他背后那九颗礼花丹丸一闪之间,全部向我打来,速度之快始料未及,不及眨眼,血煞珠忽然停在我正前方,不知何时挂出了一张血幕。 没错正是地血幕布,由一滴滴血雾组成,呈现红色半透明状,一如当日血煞珠拿捏的血聚兽,只在瞬间完成,完全没有看清血煞珠是如何喷出的血雾。透过血雾,我看见明月挂在中天,山风徐徐吹过,血雾鼓成一个凹面,但始终不散。 那九颗金星被血雾黏在表面,就好像挂在幕布上的几个装饰物,不能再移动,即穿不透那地血幕布,也无法掉落,牢牢的被黏在血幕之上,顿时星光大减,暗淡少光,仅仅残存一些荧光,不可照人,我才看清楚,那是九颗珠子,那九颗珠子均呈金黄色。 血煞珠在血幕底下嗡嗡作响,不一会收了血幕,九颗珠子不见了,被血煞珠连同血幕一起收进了肚中,说的直白一点,那九颗珠子被血煞珠像蜘蛛一样,布了一张大网,吃进了肚子里,血煞珠瞬间增大,大到和我见到它时差不多,至此我才知道我家虫书记载不全面,血煞珠不仅喜欢吃地血,而且还喜欢吞入任何球形物品,就连对异性之好感,也源于一种珠子:龙珠!血煞珠这东西一辈子就和珠子干上了,别无他求。 无相禅师见状,懊恼之情令我所未见,站在原地捶胸顿足,如果不是李子豪在侧,他估计得嚎啕大哭,无相禅师用手哆哆嗦嗦的指着血煞珠问我道:那……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李子豪见状也惊到了,不过由于李子豪性情暴虐异常,他不会对任何事物表现出过分的害怕,因为此人心中狠毒,对自己也狠,大凡狠人都有这个特征,但李子豪不明白血煞珠是个什么东西,只得呆呆的看着。 我对无相禅师说道:此虫叫作血煞珠,是东鲛国一大杀器,后来被我得来,为我所用,怎么着不服吗? 气的无相禅师吹胡子瞪眼,哇哇怪叫,叫道:王得鹿我和你不共戴天,我那九颗珠子是无相珠,世间至宝,就这样被你红珠子给吞了?你还我珠子……还我珠子,我和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有生之年只要残存一口气就和你血拼到底…… 无相禅师能给李子豪家做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连胡解放最后都良心发现,脱离李家,不再与其来往,能给李子豪做师父,只能说明这两人臭味相投,所以我对无相禅师没有什么好脸色,我当他多厉害呢?瞬间向我缴械。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无相禅师确实厉害,如果我没有血煞珠坐镇,仅凭自己这些小虫,加上林慕蝉柳向晚和黄金童的生铁孩,外加张舒望楚凤楼,根本不可能干掉无相禅师的无相劫,只因血煞珠太变态,只是我常带在身边,不觉其异而已。 我对无相禅师说道:你这是咎由自取,谁让你打我来?我有什么办法? 无相禅师听闻此言更是气愤,差点以头抢地,看得出来,他那九颗无相珠,是不可以再生的,世间只有那么九颗,那是狐狸坐禅之后,有朝一日坐化,头盖骨磨成的珠子,是邪妄之珠。上哪再去找九只坐禅的狐狸? 无相禅师闯荡暗三门江湖几十年压根就没遇到过我这样的人,看似年纪轻轻,乳臭未干,却带着个大杀器,颠覆其暗三门江湖观。 无相禅师没了无相劫法,我就不怕他了,至于李子豪,一个丛芒就能搞定他。我见血煞珠已经吃饱了,大大咧咧的掏出赶虫符来,一张张烧掉,请他回龟甲百兽囊,还是烧到第三张,他才飞入囊中,无相禅师见状,发疯似的用起无相身法,直扑我面门,我当即掐着丛芒拿他,他轰然倒地,抱着膝盖疼痛不止,哀嚎声声。李子豪见状,从怀中摸索物件,我知道他这种人怀中有可能藏有木仓,当下不敢怠慢,用丛芒拿他脑袋,李子豪当时疼翻在了地上。 然后我带着守山猙一路奔向山来,来到山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因为我带着他们打了两晚上的守山猙,也不知万鸿宝在山顶给他们说了些什么,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冲我下手。 第三百五十四章大战紫云山7 常言道好汉难敌四手,如果真跟这帮暗三门老客动手,吃亏赚便宜还倒其次,坏了我的计划事大,一旦开打,就打乱了,过后如果我成功阻止打开紫云洞口的大门,在暗三门江湖上也只会留下骂名,没人知道紫云山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身后何半仙和胡解放,都已准备要和这群人开战了,石幡的十六海刺和蒋宏山站在一起,也要蓄势待发,见我匆匆到来朋友们才稳住手脚,我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发现瓜力士竟然还在,说明林慕蝉还没有到,我看看张舒望给我的那块老上海手表,林慕蝉飞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还没落地?不免心慌,张舒望的那块表,秒针都掉了,走的准不准,我也不知道,平时可能是走的快一点吧。 万鸿宝早早的躲到人群后面去了,一是知道我的厉害,二来我死不死对他用处不大,他最终目的是拿回自己的葫芦,我估计当他知道那葫芦是泥做的时,差不多就是该和我拼命的时候了,此人作战打斗,完全没有思路,想到哪是哪,倒不是很惧他,关键还是灵感大王,这时候他如果上山,我的计划也得打乱。 蒋宏山和黄河水夔兄弟们起初站在远处,根本就不打算掺和紫云山顶这些麻乱之事,我估计黄河水夔和东海伏波兽的态度差不多,虽然两个异物彼此不合,但都很讨厌被灵感大王辖制。灵感大王不出现,他们不去掺和些俗事,有失身份,虽然两物都是非人异物,但比人还讲究。黄河水夔和燕来山山魈,见人势鼎沸,索性重新回到轿子中去。 六个黑旗使者,只负责阴兵葫芦的安全,虽然实际上已经被我偷梁换柱,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只能喝呼黄河水夔或者万鸿宝之类的,满山暗三门老客根本就不买他们的账,没人知道黑旗使者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手段,黑旗使者们也乐得看热闹,只要你们不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来抢葫芦,余者和我无干,谁知道你们暗三门中多少恩怨?就是这么个态度。 万鸿宝在人群后面嘀咕几句,就有几个热血老客带领众人朝我围来,说是老客,只是因为山顶上所聚之人大都四五十岁上下,这是平均年龄,也有一部分三十多岁的,我这个年龄算是比较年轻的,占比不多,但总有那么十几二十个,这些年轻人最易受到万鸿宝的鼓动。原因也简单,这些人大部分没有真正的师承,就像林慕蝉当年跟随的一个老叫花一样,半瓶子醋,师父本身就没有师承,谈何教会徒弟暗三门相关常识?我则不然,是传承有序的,历朝历代的暗三门江湖都活跃着我们这一支脉血统,因此眼界和思维架构和这些人完全不一样,这些人和当日围了豹伏山的四十一路人马差不多,只不过是当中的翘楚之辈,当暗三门发烧友相当厉害了,又遇到过几个所谓的高人,对暗三门江湖有了个大概了解,小买卖装束一上身,摇身一变,混迹起了暗三门。这些人此次上山,大感荣幸,没想到邂逅名头炽盛的慕道堂,万堂主能请他们上山,本身就被喜悦冲昏的头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是暗三门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那股热情可以用疯狂来形容,一来到山上,见各路英雄奇形怪状,而且亲眼目睹了黄河水夔和燕来山山魈之形容,足以吹嘘半生了。黑旗使者威风凛凛,连黄河水夔等异物都得跪拜黑旗,只有万鸿宝才能和黑旗使者说的上话,这些人早就被紫云山山顶的架势,给威住了,加之万鸿宝一直在紫云山上振臂号召,道行浅的暗三门人士早已暗自尊万鸿宝为暗三门之盟主了,唯他马首是瞻,根本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十来个热情澎湃的小青年打头,就聚成了好几百人的不明真相队伍,黑压压一片冲我压来。我刚从南面山坡上来,立脚不稳。能对我帮上手的朋友们,都站在紫云山的东边,被这群不明真相的暗三门人士生生割裂阵型,我只能孤军奋战。老龙团百余口人,正在和蒋宏山的人对峙,金雪斋已经传下死命令,不管团头生死,你们只盯着蒋宏山的人,倒不是担心蒋宏山会破坏我的计划,而是让我的人有事情干,杜绝军心涣散,以防被特殊局面搅乱了,如果不加以控制,这帮人见自己团头被人围攻,势必要大打出手,我那帮朋友们久历江湖,手下有分寸,大多数人也不会伤及无辜,老龙团的这帮手下们就不一定了,一旦打起来,几百人对百余人,肯定有下死手的,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黄金童张舒望他们也在东边,黄金童见状不妙,知道这帮人大多是二杆子,这种人最难缠,还真不怕下死手的暗三门江湖高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刀真枪过过招,不至于生死两不知,这帮人是艺低人胆大,敢冲敢打,不要命,张舒望就不敢祭起飞石毒针来,一阵乱打,真能弄死几个,于心何忍?大家都是被骗之人,兼之暗三门人丁寥落,好不容易有潜心此路者,伤几个也不太合适。 更况且我身后还有无相禅师和李子豪,无相禅师被我血煞珠毁了无相劫珠,倒不必担忧,李子豪行事捉摸不定,万一有几件热武器,从我身后偷袭,也够我受的。 我当时掏出惶惶雀来,手攥惶惶雀对众人说道:大家听我说话。 不想黑压压的人群之中,有个人叫道:大家快大喊。他那是话码,咱们听了之后都得死。快喊。 紧接着呼喊之声响彻山顶,有唱歌的有念咒的,还有唱国歌的,我脑子一蒙。方才知道原来万鸿宝这人不傻,不愧在暗三门历练多年,也难怪他能玩弄游飞白于鼓掌之间,凡几十年。他告诉这帮不更事的暗三门江湖少年,说我会下话码,听了之后,就得死。果然有些见识,还知道话码这一说,我是接触了浮来山姥才知道世间还有话码这种异术。万鸿宝却能以话码诓骗不明真相的群众,我哭笑不得,话码也不是这么使的啊,万鸿宝的目的就是不让这帮暗三门江湖人士听我说话,以免蛊惑军心。 这帮人是将来灵感大王的势力手段,虽然内中以空子小白居多,但不乏隐于其间的高手,不用多了,满山之中,像何半仙这样的,有那么三二十个,就十分可观了,届时都能为灵感大王所用,跟紫云洞中之人干起来,就轻生多了。 所以万鸿宝的任务就是拢住众人,不叫他们走散,以等灵感大王上山,将他们全部收编,此举还杜绝了像我这样的人,破坏灵感大王打开紫云洞口的计划。 生铁孩见众人高声喧杂,忽然冲了进来,黄金童也不忍心伤及无辜,只是让生铁孩冲进来,企图搅乱这帮人们的阵型,然后生铁孩和我接头,带着我横冲直撞,和黄金童张舒望他们回合,只要我躲进朋友堆里,他们就奈何不得我了。 我攥着惶惶雀,很是踌躇,这仗最难打,难就难在他们可以伤你,你不能伤他们,我只得放出惶惶雀来,离我最近的那几个人只有三四米的距离,惶惶雀一出,他们阵前一阵人仰马翻,都被吓坏了,怪叫不断,这个时候,何半仙出手了,在我跟前设了几道金光射字屏障,那帮人暂时攻不进来。 柳向晚使起小飞龙来,在众人头顶盘旋,口吐火光,但不敢烧人,柳向晚也没敢让小青龙口吐清气,真要是冻住几个,这些人手段高低不等,有些手段高的被冻住之后,能活过来,手段差的,万一冻死在山上,就不好了。 鸿蒙老道用了个隔山牵牛法,如捣丝线一般,双手倒替着做牵绳之状,将冲在最前面的往后拉,被他牵引之人,身上没有绳索,凭借一条无形之绳被鸿蒙老道拖回,一次可以拖七八个,这一招倒还好使,一会功夫,人群之中人仰马翻,摔倒踩踏者不计其数。一时乱了阵脚。 但是众人声音更大了,有故意呼唤的,也有被我惶惶雀吓的哇呀怪叫的,更有鸿蒙老道来的东倒西歪乱叫的,正一番混乱之际,1193特殊任务连的邢连长,朝天鸣木仓,一时间火光冲天,他已经知道真相了,听闻了方星雨的话,但众人混乱之际浑然不觉其示警。 忽然之间,现场鸦雀无声,那即将倒地的几个人,也硬生生以大角度停住,时空仿佛冻结了,所有人都保持着自己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这个情景我似曾相识,在驼龙山经历过这个场面,我心中大喜,这一定是坐定山河兽起的作用,抬头望人群中一看,果不其然,罗文尚不知什么时候混迹在这帮不明真相的暗三门江湖人士之中,手中抱着坐定山河兽,一动不动的坐在中间位置。 第三百五十五章大战紫云山8 我一见此情景,带着守山猙,抱着惶惶雀,快步和东边人马汇合。刚跑两步,一阵黄风眯眼,我再一睁眼,却发现身前站着韦绿,已经被韦绿一阵黄风卷起,来到了紫云山东侧朋友们之中,我怪道:韦绿你早干什么了? 韦绿说道:艹,你不知道孕妇憋不住尿吗?我尿频不行啊? 身旁众人一听,都知道韦绿说话向来这个味道,也便没人讪笑,我上山之时,韦绿正好尿急,下山找地方方便去了,若换了林慕蝉一定找柳向晚陪同,她这人一贯不怕走光,是以耽误了黄风摄我,好在回来的不晚。我只轻声说道:现在形势紧急,你便是尿裤子里,也不能下山去了,待会咱们指不定要大战一番。 万鸿宝坐在黑旗使者旁边的大石之上,一脸惊愕,尽管他知道话码,却不知道坐定山河兽,说实话,就赶虫人来讲,这也是头奇虫,罗文尚完全可以凭此兽吃一辈子。 我眼见罗文尚的手段飞速进步,因为前番在驼龙山见到他时,他使用坐定山河兽并不能控制其虫法范围,这次他能控制范围了,只是跑到这帮躁动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中间,让他们坐定山河了,外围还有些零散人员,没有圈禁虫法范围,大约也就几百个平方米的样子,因为罗文尚知道,坐定山河兽的虫法不敢波及太大,外围不远处还有黑旗使者和黄河水夔,这两股势力不敢招惹,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手段?万一惊扰,擦枪走火,打起来,那就热闹了。罗文尚不傻。 罗文尚这招最好使。我重新回到朋友们包围圈内,这时候邢连长一脸愁容的向我走来,他们现在在紫云山很尴尬,最近几个小时,也一直做壁上观状态,邢连长快步来到我跟前,说道:王得鹿,你给方星雨所说的是真的? 我说道:邢连长,你看看万鸿宝那副嘴脸吧,你们因为打守山猙,伤了几个兄弟,他可关心过伤势?他现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拢住满山老客,只等灵感大王上山,悉数收编,柳向晚给方星雨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我最令邢连长信任的事,就是委托金雪斋给他治好了伤员,要取得他的信任,也最好从伤员作为突破口,金雪斋就站在鸿蒙老道身边,我冲他一招手。金雪斋会错意了,一声犀利的哨声吹过,命令和蒋宏山那帮人对峙的百余口老龙团兵勇全部冲了上来,金雪斋做了个手势,百余口人将坐定山河兽定住的那帮江湖老客围了个水泄不通,硬生生劫堵在我们之间。 我对金雪斋说道:不是那个意思,你过来,我有话说。 金雪斋这才快步抢过来,我指着金雪斋对邢连长说道:此人你总该信得过吧? 邢连长看看金雪斋,然后点点头,大凡出生入死的人,最信任的就是医生,而且金雪斋亲手救了邢连长的弟兄,热血军人对这种事最为挂怀。我对金雪斋说道:你给邢连长说说,我会骗他吗? 金雪斋一脸严肃的环指我们这一群人说道:这些人,在末事小节上,也许会骗人,而且骗术很高明,但在大事上绝不会骗人,王得鹿是个厚重的人,他给你说的话,绝对是金石良言。 其实金雪斋也不知道紫云山的核心秘密,只是帮衬我说话,故而有些脱靶。 邢连长看看金雪斋,又看看我,冲天际一闭眼,说道:险些酿成大祸,万鸿宝这个够日的,一点分寸没有,这是叫我上山帮忙吗?这是助纣为虐,我们成立这个特殊任务连的宗旨就是保一方平安,这也太气人了。 周围的人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邢连长为何咬牙切齿。我不敢和邢连长过多耽搁,因为万鸿宝那边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对邢连长简要说道:邢连长,你如果有匡扶世界之心,赶紧让山顶上的人都知道这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疏散,让他们各自逃窜保命,剩下的事情咱们来解决。 邢连长道: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我想了想,这事让邢连长去说,江湖老客们怕是听歪了,因为邢连长这个版本中间被传了几次,兼之热血军人大都不善言辞,这活对他来讲委实不合适,暗三门人士又都那么刁钻,蹦出几句话来,怕他接不住。 因此我小声说道:你能帮我缠住万鸿宝吗? 邢连长道:没问题,这个我还是能办到的。 我嘱咐说:千万别让他洞察你已经知道紫云山内幕的事,千万千万。 邢连长点点头道:好的。 我对邢连长说道:事情紧急,快点。 邢连长匆匆去了。现场好几股势力都在互相观察举动,蒋宏山虽然和我的人在对峙,但他心里清楚那是假象,有我老龙团团头坐镇,不怕老龙团这帮人出什么幺蛾子,因为我剩下的着百余口人,战斗力大不如前,别看蒋宏山只带了梅花卫,战斗力相当可以。石幡带领这十六海刺和梅花卫站在一起,却并不听从于蒋宏山,石幡和我拜过一盟,一直在观察我的举动,刚才我被暗三门老客们围堵,石幡蠢蠢欲动,碍于黑旗使者在侧,我又没发生什么危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只等我的人真正动起手来。 邢连长带着手下几个机要的弟兄,包括方星雨一起去找万鸿宝说话,总共有七八个人,想是他们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协议,就此理论一下,以此拖住万鸿宝。 我则给罗文尚打手势,示意他准备解掉坐定山河兽的虫法,我顺势抢了几步,爬上一方高耸的立石之上,就在爬上石头的那一刻,我才看清邢连长所谓的办法,七八个人用木仓指着万鸿宝的脑地,其中一个扛着火箭筒,还有一个是麻醉木仓,我心头一惊,军人们做事就是这么没套路,就不会骗一骗万鸿宝?给他喝点迷魂汤之类的?处理起事情来,简单粗暴,如此一来万鸿宝情知紫云山情势不稳,早晚要有一战,要知道热武器对付普通人很管用,可对付万鸿宝这样的一方霸主,显然有些力不足心,不过万鸿宝还是老老实实僵持住了,他在瞅准最佳时机,反制邢连长。 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不过这么一小段时间,对我来说足够了,且弥足珍贵,一定要抓住。登上立石之后,我冲罗文尚最终一摆手,罗文尚使坐定山河兽,熄了虫法,一时间,刚才被定住的暗三门老客,东倒西歪,横七竖八散乱一地。众人纷纷怪叫,刚才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谁人使得妖法邪术?…… 我站在立石上振臂一呼,大家静一静,听我王得鹿几句话,大家可知道为什么万鸿宝在暗三门江湖中广传英雄帖?是想把你们一网打尽,为灵感大王所用,灵感大王有灵感之术,他一上山,你们都得听他指挥。山下紫云洞中的璇玑玉匣,根本不是什么宝器,是联通两个世界的一把锁,如果将璇玑玉匣拿出,相当于打开了这把锁,那边的世界在暗三门江湖中叫作方外宝镜,里面奇兽遍地,个个身怀异秉,看见守山猙了吗?只是其中一只,里面像守山猙这种东西,多如过江之鲫,并且憋足了劲儿要到这边来,一旦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说道此处,万鸿宝哇呀怪叫,邢连长示意手下弟兄直接开了一木仓,那是一支麻醉针,虽然有时候军人行事简单粗暴,但讲究效率,答应下缠住万鸿宝,那就要缠住,一点机会不给他留,做事绝不拖泥带水。万鸿宝当即昏迷不醒。 但六个黑旗使者,听闻我话语,大惊失色,忽然都跪在了黑旗下面,从怀中掏出东西来,在旗杆下面点着了火,我看到这一幕,心头一惊,知道这六个黑旗使者,要采取行动,那面黑色旗帜绝不是善茬,我得赶紧说完,于是继续说道:万鸿宝认贼作父,死心塌地的跟随灵感大王,灵感大王是奇门中人,暗三门中手段最高的人基本都入了奇门,为了不在世间破相,也为了避开江湖纷扰,他们去了方外宝境,在宝镜之中,有个规矩,那就是凡是加入奇门进去的人,便不能再出来,灵感大王当年在方外宝境中不知因为何事称兵构乱,兵败不得已逃回咱们这里,他现在想卷土重来,打开方外宝境,将你们悉数收编,用那一葫芦阴兵,与奇门人士对战,让两方世界联通,届时咱们家园毁于一旦,到那时,你们还混什么暗三门江湖?都是灵感大王的奴仆,各位慎之。 第三百五十六章大战紫云山9 一番话说完,我以为现场会炸了锅,没想到鸦雀无声,众人都听得呆了,一时蒙住,人形上百,形形色色,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信我话的,一听就信,不问原因,这叫气宇相投。肯定也有不信的,打死不信,你王得鹿挖心掏肺,说破大天,给我钱我都不信,这叫八字犯向。但这两种人都是少数,大部分人半信半疑,谈不上深信不疑,也难说一点不信,重点在于,我这么一咋呼,很多人都觉得紫云山水很深,猫腻较多,开始怀疑万鸿宝。 这些人中,隐藏着许多高人,鸿蒙老道上山之际,频频向许多人点头,那些人扭脸不搭理他,只因不愿在紫云山相认,这些人是为了璇玑玉匣而来,万鸿宝说是赏宝会,既然是江湖至宝,难免有人垂涎三尺,不过垂涎三尺得有垂涎三尺的能力,不是一般人想垂涎就可以垂涎的,这种能力的最起码表现就是,至少暗三门江湖上曾有高手闻知他的名字,这个高手就是鸿蒙老道了。鸿蒙老道认识内中许多人,虽不是多深的交情,但至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见了鸿蒙老道好像集体商量好了一般,谁都不和他打招呼,因为这群人是带着目的来的,无非是想见到璇玑玉匣,得便处,能偷的偷,能抢的抢,会骗的骗,总之风卷残云,诓走了事,因此不愿声张自己名头,见到熟人仿佛不认识,暗三门江湖中,这类人,有的是!这些人一听紫云山有阴谋,大多半信半疑,会留下来看个究竟,因为阴谋总体来说是学来的,没人天生是阴谋高手,江湖走的多了,阴谋也便学成了,故而这东西得走到哪学到哪,是以许多高手都会留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阴谋,不过退路都已经留好了,手段道门慢的早做准备,情况有变,眨眼就蹿。 一小簇人的心态还是看热闹,大有看热闹不顾生死的架势。 我说完之后,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情激昂,将矛头一起指向万鸿宝,人习惯于将自己把持的东西,倾情推销给别人,希望别人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反应,然而往往事与愿违。大家提防我的心思,一点都不比提防万鸿宝少。但我说那番话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让大家警惕性提高,一旦风吹草动,立即就跑,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六个黑旗使者将黑色旗帜点燃,起初冒的还是红火,到最后那旗帜烧成了一团黑色,也不知是黑色火焰还是海色烟雾,总之烟腾腾一股黑色雾气在旗杆顶部燃烧着,这东西是灵感大王的物品,毋庸置疑,但至于是什么,我想也许只有黄河水夔和东海伏波兽能知道吧,但黄河水夔始终坐在轿子之中不出来,东海伏波兽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呆在我的背囊之中,只等事变,或是给灵感大王致命一击,或是给我致命一击。 我说完之后,为了不成为首要目标,从立石上跳了起来,几百号江湖老客,这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人数一多,嘈杂喧噪之声,就像夏季蝉林,大家都在跟相熟人讨论紫云山迷局。 现场一片混乱,风力相国走来对我说道:王得鹿,咱俩两清了,但是紫云山事关咱们今后养老,这事我不能不不管,要打我奉陪,你看那面黑旗了吗?不能再叫它烧了,那是一件宝器,万一施展出法术,待会大伙下山都难。 风力相国久经战阵,这点门道自然看得出来,甭说是他,即便那些暗三门江湖老客,也瞧得出这个门道,人群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之际,已经有怕事的偷偷溜下山去了。 邢连长在给万鸿宝打了一剂麻醉针之后,因见黑旗燃烧,并且是一团黑火,心知有异,几个弟兄离着那黑旗太近了,邢连长急忙带领几人撤退到我们这边来,一打照面,邢连长问我道:那几个黑旗使者在做什么?要不要控制住他们? 我说道:肯定要控制住他们,谁知道那黑旗是什么东西?一旦烧起来,怕对我们不利。 邢连长一听这话,不敢怠慢,在对讲机里嚷道,紧急集合,围攻黑旗使者,全部换麻醉木仓。 因为事出突然,1193做为军方,是不能随便杀人的,只能用麻醉。 军人就是有效率,军令如山倒,一声令下,1193特殊任务连的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们原本在紫云山四周布防,以为守山猙会攻上来,分散四处,司马仁和柳向晚之所以能被方星雨碰上,即是因为布防缘故,围上来之后,人手一支麻醉木仓,原来这是1193特殊任务连的标配之物。 邢连长一声令下,围拢的军士,朝六个黑旗使者嗖嗖嗖发射了几十支麻醉针,不想六个黑旗使者迅速围拢道黑旗之下,所有的麻醉针射到距离黑旗七八米的距离时,就像射到钢板一样,噼里啪啦被弹开,而肉眼看时,黑旗周围却什么都没有,只是缭绕着许多淡淡黑烟,那黑烟仿佛刚劲有利,麻醉针根本不能射进。 我一看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我身侧忽然起了一阵白烟,白烟里恍惚有山坠子黑影闪烁,我侧目一看,发现瓜力士不见了,一见此景,我心头大喜,知道林慕蝉已经安全到达,不觉脱口而出,谢天谢地。 紧接着,韦绿身上起了一阵白烟,白烟散尽,悠忽不见,这是典型的林慕蝉行事方式,先把瓜力士拘走,是我先前嘱咐的,韦绿怀有身孕,不能置身危险之中,所以韦绿被第二个拘走,紧接着张舒望身上起了白烟,第三个被拘走,张舒望身上起白烟的时候,张口还要说话,语音含混不清,大体意思是我不想现在走,结果山坠子奉虫令行事,哪里有张舒望辩解,须臾就被拘走了。林慕蝉按照老弱病残的顺序开始拘人,当然我是最后一个。 此时柳向晚跑过来对我说道:得鹿,小林成功了,但这样一个个拘走,你怎么办?你能耗到灵感大王上山吗? 我说道:你不用管我,宋高卓家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们去后抓紧布置,确保阴兵不能逃出宋高卓家,一个也不能。 柳向晚预感到自己很快会被拘走,因为她了解自己在林慕蝉心中的位置,虽然名义上情敌,但林慕蝉会先把女士拘走,柳向晚想到此处,对我说道:王得鹿,你不走我也不走,我陪你战到最后,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听了柳向晚的话语,有夺泪之势,柳向晚对我用情颇深,到了最关键时刻,昭然日月,令我感动不已。此时黄金童也凑过来说道:瓜力士和我媳妇师父已经被拘走了,我就无所谓了,你自己在这里太单薄,我陪你到最后。 我看了看黄金童,与这位大哥闯荡了这么长时间江湖,深知此人情义厚重,虽然日常之间,难免有些龌龊小节,但在大是大非事情上,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不知强多少倍,黄金童和柳向晚执意要留下,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我没想到柳向晚会给林慕蝉打电话。 就在我和黄金童说话之际,柳向晚拨通了林慕蝉的电话号码,说道:慕蝉,我和金童大哥还有鸿蒙老道最后一批拘走,切记切记。 柳向晚说这番话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现场我们的人很多,包括何半仙、胡解放、石幡等等等等,关系深浅不一,有些是敌人有些从起初就是朋友,但柳向晚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真要是有塌天变局,大家互相舍命的时候,只有我和柳向晚、黄金童还有鸿蒙老道能为他人牺牲。 别看鸿蒙老道平日里,张口闭口以和为贵,仗只会越打越大,不要轻易动手,但真要让他目睹一条鲜活的善良生命死在自己面前,鸿蒙老道是可以舍命相救的,这是个真正参透道义之人,这种人绝对不会把劝善之语,大义凛然之句挂在嘴边上,当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博爱他人,不会让别人又过多的心理负担,鸿蒙老道做到了,只是我们众人眼界都俗,识不得真道,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鸿蒙老道,包括当时的我,但柳向晚就能洞察这一点。 胡解放犟上来,也可以舍命,但他不是为了爱,而是心头一股气血,此人在柳向晚看来,属于客客气气的朋友,没来由平白无故葬送胡解放性命,关系还没亲到那一步。与鸿蒙老道接触虽然也不算日久年深,但这老头天生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情绪,与柳向晚想通,故而柳向晚没有拿他当外人。 辽东大法师、雪玲珑、浮来山姥等也在山上,这些异物,不用给林慕蝉说,也会放在最后。 第四个拘走的是楚凤楼,我明白林慕蝉的心思,楚凤楼因为身形有异,情绪敏感,不敢不早点拘走。生怕他以为林慕蝉不把他当人看。 这时候山头上何半仙对我说道:王得鹿,这是怎么回事?咱们的人一个个被拘走了。 我说道:待会你也被拘走,你们到了枣花峪听林慕蝉安排,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柳向晚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给林慕蝉说明之后,挂了电话。按理说林慕蝉不想让柳向晚陪伴我到最后,但林慕蝉还是同意了,因为她知道,真正做到互相舍生忘死的交情,只有我们四个人,为了我的安危着想,林慕蝉顾不得儿女小情。 鸿蒙老道一本正经的捋着胡须,看着那面黑旗,喃喃自语道:这东西叫什么来?我好像听师父说过东西,年龄大了,脑子不大好使…… 我心中一凉,鸿蒙老道手段很高,但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柳向晚说:下一步怎么办? 我道:你放小青龙,让它去打那黑旗。 柳向晚刚放出小青龙,没料到万鸿宝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邢连长一见,大呼不对,麻醉针本可以麻醉两个小时以上,不可能一两分钟就失效。 但那针射中万鸿宝,确实只起了一两分钟的效果,想是万鸿宝平时吞服药物所致。万鸿宝一起身,大叫一声:全体听真,王得鹿破坏赏宝会,给我剿杀王得鹿! 说罢袖出六个阴兵,飞天而来。 暗三门江湖老客之中,有一小簇义愤填膺,是万鸿宝的铁粉,认准我才是阴谋的始作俑者,纷纷向我袭来,与此同时,林慕蝉一直在拘人,身边之人一个个白烟离去。 小青龙飞到黑旗上空,不想一阵黑烟做闪电状,射向小青龙,小青龙撕心裂肺牛吟一声,像是被那股黑烟钉在半空,紫血滴滴,掉落在黑旗之上。没想到成了祭旗之物。 第三百五十七章大战紫云山10 就在小青龙被钉住的时候,紫云山山顶打乱了,万鸿宝一声招呼,足有几十号年轻孟浪的暗三门后生为他摇旗呐喊,也颇成声势,黑压压向东边打来。辽东大法师脖子上缠着雪玲珑一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坐在一棵松树底下,此时的他锐气全无,虽然在暗三门中广有名头,但自从折在我手上,再无戾气,有认栽的架势,他之所以上紫云山,完全是因为在蜜蜂研究所内,我勒令他来的,不敢不来。 我见对面那帮人冲过来,冲着辽东大法师一声怒喝:你是个死人啊?快给我挡住。 辽东大法师早就见紫云山上水深,不明就里,本一心想着下山散伙,再也不与我交集,巴不得快打完快走,此时见我一声招呼,先把雪玲珑扔向了对面人群,雪玲珑一落地,一股绿烟喷出,中心范围内十几个人瞬间倒地。 山顶有一半的暗三门江湖老客瞬间亮开了一个空场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意思哪一方都不掺和,不干我们事,另有一小半是支持我的,倒不是冲着攻上来的那帮青年们动手,而是好言相劝,劝他们稍安勿躁,先观察观察看看。如此一推两搡之间,两帮人火气渐高,一个不留神擦枪走火,动起手来,现场打乱了,有的人起初站在我这一边,被身旁的人烧符不留神,烧着了衣角,便站在了万鸿宝那边,开始倒回头来打,有的人起初站在万鸿宝那边,也是因为刀枪无眼,被自己队友伤了一下,开始反戈,总之现场一片混乱。 胡解放一看打乱了,晃了晃身形,冲进人群之中,直取万鸿宝,浮来山姥、古狸媳妇跟着胡解放冲去,因为在山上只有胡解放搭理这些异物,总因当年他是老白猿传艺,对异物颇有好感,四头古狸也抡着大铡刀片子冲了进去,万鸿宝是阴兵厉害,单纯打斗,绝不是胡解放对手,眼见胡解放等人来势汹汹,急忙往后撤去。 万鸿宝甩出的几个阴兵,在空中呼呼冲我飞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使变天吼一叫,术法一灭,掉落了三个,还有三个直愣愣冲我飞来,被何半仙一道金光射字,暂时拦在了光墙之外。在金光射字之内,三个阴兵还在折腾,我这才看清那三头阴兵的模样,其中一根竟然是一段麻绳,没错就是一段麻绳,像蛇一样在金光射字之中蜿蜒扭曲。另外两个,一个是口袋状物,一个是拼凑的骨架,那骨架不大,也就二十几厘米,作为赶虫人,我能看的出来,那骨架不是即有生物,确实是拼凑而成的。这三样是先天之法,不知其阴灵为何物,好在何半仙将其勉强挡住。 我顾不上搭理万鸿宝的三个阴兵,借着现场混乱之际,得闲远观小青龙。虫书有云,龙是紫血,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小青龙被钉在半空之中,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隐约之间能看见一条黑烟贯穿其腹,在旗杆正上空约有两丈来高,小青龙极是痛苦,扭曲着身形,如同一只被钉子扎在地面上的虫子,绕着隐约可见的那屡黑烟蜿蜒盘绕。 我见此情景有意将小青龙祭掉,上次斩杀虫孩我祭过小虫了,今天准备再祭掉一只,虫书中记载过祭掉龙类的效果,一片清光,如爆炸一般,扫清四野,威力不小,我估计能摧毁下面的黑旗。好在黑旗使者们簇拥在黑旗之下,正在进行某项仪式,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将大拇指向天树立,黑旗上的黑烟越来越浓。 但此事得和柳向晚商量,毕竟小青龙时当初送给柳向晚的,我得打一声招呼,我对柳向晚说道:向晚,我估计小青龙受了重伤,事情紧急,我将小青龙祭掉如何?估计能摧毁那面黑旗…… 柳向晚一脸愕然的看着我,她肯定舍不得,别说是一条小青龙,便是自家养的小猫小狗,都割舍不得,柳向晚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识大局,知道如果不祭掉小青龙,局面可能也无法救回,那面黑旗是迄今为止,我们遇到的最诡异的东西,柳向晚眼睛含泪,无奈的点点头道:随你吧,只要能安全下山,这时候顾不得许多了。 我正要掏虫符将小青龙祭掉,鸿蒙老道在一旁说道:不可不可,你们别瞎出主意,小青龙祭掉根本无济于事,还不如留着,以备紧要关头,兴许还能出力。 鸿蒙老道横插一语,让我有些焦躁,嚷道:你又不出主意,别人相出办法,还这不行那不行的。 黄金童眼见形势紧急,见我要祭青龙,知道当日祭虫的厉害,催促道:王得鹿,别听这糊涂道士的,先祭掉再说,虫咱们以后有的是,现在死马权当活马医,快点快点。 其实我还有很多步骤要做,因为是祭掉别人手中的虫,需要的符纸多,急忙准备中,鸿蒙老道说道:我刚刚想起点眉目,你们先等会,让我想想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说罢,闭目盘腿而坐,黄金童讪笑道:我说老头,你以为你是一休啊?坐下之后能出主意? 鸿蒙老道只是没有言语,依旧闭目盘腿坐在地上。 此时何半仙过来说道:在走之前,我抖一手呗,看看金光射字能不能除掉黑旗? 我急道:那你还问什么?赶紧上手,是有手段的,赶紧招呼啊? 我回身一看,一个个的都被林慕蝉拘走,剩下的人也不多了,林慕蝉有意给我剩下几个能打的,慢慢拘,她在枣花峪不知道这边战事情况,只能根据自己的常规判断来,说不准什么时候何半仙身上也白烟四起被拘走了。何半仙一听,动用金光射字之法,冲着黑旗如甩网一般撒将去,还别说,确实管用,黑旗瞬间被一道金光井给罩住,就在罩住的那一瞬间,黑旗之上的浓烟烟腾腾铺盖下来,两三秒钟的时间,黑烟硬生生将何半仙的金光射字给浇灭了。 何半仙和金光射字之法有感应,站在原地两手颤颤发抖,看那手掌时,双手漆黑,仿佛被被黑烟熏过一般,要知道我们站立的东侧位置和中部的黑旗足有五十米左右,并不曾有黑烟缭绕道我们脚下,何半仙的双手完全因为物类感应而熏黑。 大家见状不禁大吃一惊,与此同时被钉在黑旗之上两丈多高的小青龙,也开始通体变黑,也不知是毒还是法门,怎么解谁也不知道,别说是克解此术,就是这东西叫什么,大家都叫不上名字,阴兵葫芦也被笼罩在了黑烟之中,看似好像是保护了起来。 罗文尚兀自没被拘走,走过来说道:要不让坐定山河兽上去试试?看能不能将那黑旗定住。 我说道:好的,但是,你的坐定山河兽要跟在我的小虫后面,我先用变天吼去灭法,惶惶雀去骚扰,然后我用石鳞兽吐泡泡,不行,你再让坐定山河兽往上冲。 罗文尚点点头,他这人还是通晓大义的,知道此时此刻不是心疼虫的时候,虫可以慢慢赶,即便这辈子碰不到奇虫,也能有歌有舞的了此残生,如果此役失败,不但没了暗三门江湖,连过点正常小日子也困难了,因此罗文尚不惜坐定山河兽,还说道:实在不行,你就祭掉小青龙看看,祭掉小青龙还不行的话,连我的坐定山河兽一块祭掉,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三头小虫,我还就不信了,打不灭这杆黑旗? 罗文尚也是豁出去了,我知道他们那一支不会祭虫,因为是偏支别脉,但他大义凛然的精神还是值得认可的。我见罗文尚如此说,将小虫们悉数放了出来。 先让丛芒去拿六个黑旗使者,结果捏了丛芒半天,不见效果,六个黑旗使者始终没有改变姿势,六个脑袋簇拥着黑旗杆,举着左手,拇指向天,右手撑地,单膝跪在旗杆下面,如同莲花状。 我放虫的同时在一旁急坏了蒋宏山,蒋宏山眼见小青龙被钉在了半空之中,知道我们这是扯破了脸,开打了,他并不担心暗三门江湖老客们之间的混战,而是看到我们朝黑旗下了手,一时大惊,不知道如何处理,侍立在黄河水夔轿子左右,不时的撩起轿帘请示几句,和黄河水夔正在紧锣密鼓的分析局势,黄河水夔虽然是异物,却比它兄弟要强很多,几百年老江湖,很沉得住气,并无异动,也没下山。急的蒋宏山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团团乱转。 石幡等人见暗三门人众自己跟自己打了起来,急忙调集众人一发冲向我这边,他们没有参与暗三门江湖人众的内斗,十六个人组成了一道防线,守护着我们众人,因为石幡不明白紫云山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他站队仅仅是因为信任,他知道我王得鹿总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下意识的就过来参战了。 而我们的主要目标是那面黑旗,那黑旗上缭绕的黑烟,越来越浓,黄金童见状,先将生铁孩放了出去,冲在最前面,我的变天吼紧跟其后,在后面是石鳞兽,惶惶雀就飞在生铁孩的头顶上,最后是罗文尚放出去的坐定山河兽,我们心中忐忑,不知道这些小虫管不管用。 就在此时,鸿蒙老道忽然抬起头说道:我知道那面黑旗是什么东西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黑灵感应旗 黄金童见紧要关头,鸿蒙老道一惊一乍,就没有好脸色,说道:老道,你可别撒癔症了,盘腿而坐你就能想起是什么东西?奇了!一惊一乍的蒙谁呢? 鸿蒙老道一脸委屈,说道:你以为我打坐是为了冥想?我是和师父沟通,这是个千里传音的道门,刚才我问了,这面旗叫作黑灵感应旗,是灵感大王的看家法器,就这面旗可以感应人之心志,一旦黑烟成了团状,类似蘑菇一样,满山之人包括我,可就都是灵感大王的人了。 黄金童一看惊道:啊?还得有多长时间? 众人一听无不唏嘘,我得到的信息果然是准的。鸿蒙老道听黄金童这么一问,说道:大概也就还剩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必须将那黑旗毁掉。 柳向晚问道:刚才你盘腿冥思是在和看霞道人沟通? 鸿蒙老道说道:对的,师父一听,顿觉此事非常危险,他要亲自出马干预此事,可是他现在有个病人要照顾,不能及时抽身上山,说是个把小时候才有空脱身,叫我在山上拖住灵感大王,他在想办法。 我看了看黑旗,又看看鸿蒙老道,说道:老道,十分钟啊,等看霞道人上山,咱们都完了,不行咱们不管黑旗了,将山顶众人撤下山去如何? 鸿蒙老道笑道:没用的,当初看见黑旗的人都能被感应到,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无济于事。 何半仙大叫道:啊!那怎么办? 我一听鸿蒙老道言语,更加悲怆,本来我原以为林慕蝉现在是安全的,现在看来,如果黑灵感应旗结成蘑菇状黑云,连林慕蝉也脱不了危险,她拘走的那些人也难免被感应到,这个道门果然歹毒,这是要一网打尽,跑到什么地方都无济于事的话,那还不如在紫云山上拼死一搏试试,或许还有救。 鸿蒙老道说:办法是有的,只是我师父觉得那办法太过血腥,不能用。 柳向晚问道:你快点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能不能用? 鸿蒙老道说道:如果想将那面黑旗的黑烟熄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牺牲咱们中间某一个人,上去抱住黑旗,等到黑烟将那人完全缠绕住,吞噬之后,那烟就散去了,四十九天不能再用,这叫熄烟人祭,以前有人用这种方法和灵感大王对战过,牺牲一人,换取其他人性命。 我一听大惊失色,问道:咱们祭一头虫上去不行吗?小青龙可不可以? 鸿蒙老道说道:不行,我师父在冥思之中告诉我,任何东西不能替代人的作用,那黑灵感应旗只对人血灵魂感兴趣,他物上去就是个死。 黄金童看了看那面黑旗说道:咱们用底下六个黑旗使者祭旗如何?让生铁孩上去抱起一个直接扔到黑旗上面。 鸿蒙老道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不行的,除了活人任何东西近不了了六个黑旗使者,你们刚才也看见了,虫们近身不得,何半仙金光射字也进去不得,只有人能进去,近前就能被黑旗吸上去。再者说,这六个人是黑旗侍从,专门伺候激发黑灵感应旗的,扔上去怕也无济于事,黑灵感应旗不认。 当我意识到眼前无路,非要牺牲一个人的时候,我脑子中嗡的一下,一片空白。黄金童说道:咱们能不能将浮来山姥扔上去? 鸿蒙老道一愣神,问道:浮来山姥是谁。 黄金童用手一指胡解放旁边打的热闹浮来山姥,对鸿蒙老道说道:快看,就是那头妖物,是个人形老太太。 鸿蒙老道一看那气息就知道是异物,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那不是个人,黑灵感应旗不认。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身后忽然有个人高声叫道:王得鹿,你别嚣张得意的太早,今天我就给你穿个透明窟窿。 我回身一看,却是李子豪,他左手卡住方星雨的脖子,右手拿定一柄小手木仓,小手木仓顶着方星雨的太阳穴,对我说道:王得鹿,你听好了,我要你来换掉这个女子,当我人质,否则我一木仓结果了她性命,我数到五,你卸了身上所有装备过来换她,一…… 无相禅师浑身是水,衣衫不整,刚才好像发生一场搏斗,致使无相禅师滚到了山下水溪之中,无相禅师也端着一支木仓,顶在方星雨的另一侧。 方星雨也浑身是水,嘴里嚷嚷着军人们视死如归惯用的话语:不要管我,你们先打黑旗,不要管我…… 我一看着架势,非常气愤,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不忍心杀李子豪就是一大失误,他迟早会给我捣乱的,但我没想到他手段这么邪,毫无底线,说实话暗三门中的人虽然狡诈,但还没几个人能做出这种龌龊事情,无相禅师更是没有底线,好歹是暗三门江湖成了名的人物,如此不知羞耻,帮着徒弟欺负一个女子,尽管那女子是个战士。 不用问我也知道刚才在山下发生了什么,方星雨继续在山下巡逻,此次巡逻肯定是为了侦查灵感大王还有没有埋伏别的伎俩,1193特殊任务连从一开始训练就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那就是在作战现场附近,总有那么几个人在巡逻,以防中埋伏,据说是因此此前一次战役中,中过埋伏死了三个人,得出了血的教训。 然后方星雨被李子豪和无相禅师盯上了,无相禅师被我毁了无相劫珠,十分气恼,可能李子豪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劫持这女子上山来威胁王得鹿,无相禅师气恼之下也就同意了,虽然无相禅师和李子豪对付不了我,但对付一个心性较为单纯的江湖之外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将方星雨的木仓械劫夺,还曾好一份费周折,无相禅师为此滚翻在一条小溪边,弄得满身泥水,在春旱料峭之下,瑟瑟发抖。 李子豪肆无忌惮的喊了一句:二! 我本想掏出丛芒来拿他,却又不敢,只因丛芒拿他,只是让他一下子产生剧痛,瞬间就能倒在地上,但倒地的同时,他有没有时间开木仓,我就很难估算了,这个方法不妥,尤其是大敌当前,我有些慌乱,如果一下子搞不好,方星雨就能挂掉,如果换作别人,我肯定敢用丛芒去拿,但李子豪不行,因为他是真敢开木仓的。 要说平时我们这么多人在侧,想从李子豪魔爪下换出方星雨,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比如古狸媳妇就好使,一个稻草人就能从李子豪怀中换出来,但古狸媳妇正在场地中间打的热闹,稻草人乱飞,这个时候叫回她来,不等说明情况,方星雨早已挂掉,李子豪已经数到三了。我急忙给柳向晚使眼色,因为柳向晚会狐术,这是一招快速制敌的道门,紧要时刻十分管用,柳向晚当时会意,动用狐术迷他,但柳向晚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也没见李子豪着道,柳向晚死死的盯住李子豪,十分诧异,不知道李子豪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手道门,竟然能免疫狐术。 鸿蒙老道在一旁一拍柳向晚的肩膀说道:不用瞎耽误功夫了,你迷不住他的,这个人心中本来就强烈的喜欢着你,你迷不住。 我们方才恍然大悟,敢情狐术只能迷陌生人,本来对自己感情极深,狐术是不能迷的,因为有段感情已将此人自然迷住,本身就处在一种迷茫状态,狐术就左右不了了。 李子豪马上就要说五了,我见众人在旁呆呆的站着,都没有上手,一时心虚,众人和我想法都差不多,不知道自己道门能不能瞬间打倒李子豪,即便人人身怀绝技,慌乱之间也想不出来如何运用方才恰当,谁也不愿意担救人不成人质遭杀的责任。 我情急之下,不得已对李子豪说道:你先别急着数五…… 李子豪大喝一声:五! 我一听慌忙将右手举过头顶,扔掉了鹿骨刀,左手慢慢解开打兽龙筋,卸掉所有的包袱,对李子豪说:别乱来,我马上就过去! 李子豪一看我开始往地上扔东西,情绪缓和了些,叫道:王得鹿,你别耍花招,否则,我就开木仓。 我解释说,不耍花招。 如果说紫云山山顶没有那面黑灵感应旗,或者我们不知道黑灵感应旗的作用,此时的李子豪,早就被我们这帮人给干翻了,只因为大家都知道了黑灵感应旗,全部吓傻,疏于防范,加之李子豪来势汹汹,大家心乱如麻,谁都没有十足把握在短时间内救下方星雨,因为这种活需要灵机一动,我们的灵机都被黑灵感应旗给吓没了,一个个木呆呆的,是以让李子豪得手。不过我给他当人质也是赌一把,在李子豪木仓底下,我再给他解释现场有多么危急,我相信即便他恶贯满盈,听后也得放了我。 我慢悠悠的走向李子豪,李子豪一把将方星雨推开,抓住了我衣领子,用胳膊拢住我的脖子,木仓顶在了我脑袋上,我急忙说道:李子豪,我给你当人质了,容我说几句话。 李子豪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说。 我慷慨陈词道:你看到现场那面黑旗了吗?那黑旗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顶上就能结出一朵蘑菇状黑云,届时咱们都得被灵感大王一网打尽,那旗能感应咱们心志,咱们都将成为他的奴仆。现场必须死掉一个人,去抱住那面黑旗…… 我话还没说完,现场已经乱了阵脚,众人纷纷问鸿蒙老道:怎么办?怎么办? 鸿蒙老道说道:别急别急! 柳向晚仰天一谈,一跺脚,冲我说道:王得鹿,记得下辈子娶我。 说完撒腿向黑灵感应旗冲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李子豪的救赎 我粗略的估算一下,估计也就还剩下三分多钟,柳向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众人纷纷的问鸿蒙老道怎么办?一点用处没有,那意思合该鸿蒙老道去做黑旗人祭吗?这种关键时刻,凡是问别人怎么办的,一是自己首先手足无措,慌乱了,二是因为不想牺牲,这才频频问别人怎么办,柳向晚这个时刻没有问别人,现在问也无济于事了,还有不到三分钟,除非是看霞道人上山,还有那么一丝半缕的希望,否则连悬念都没有,要想在三分钟之内铲灭黑灵感应旗,只有死掉一个人。柳向晚见李子豪又出来捣乱,自己心头一乱,干脆效仿八女投江,救下满山众人再说。 临走柳向晚扔给我一句:下辈子娶我。喊这句话的时候,我双目夺泪而出,我知道柳向晚要去灯蛾扑火,于是大叫道:李子豪,你看到了没?快点放开我,柳向晚要去抱住黑旗了,她会死在那里,用她的死换取咱们的自由,快放开我,我要去换她回来。 李子豪用木仓死死的定住我的脑袋,说道:你胡说些什么,耍花招,我现在就打死你。 我哭的泪眼滂沱,嚷道:我耍什么花招,柳向晚真的要去赴死了,你若是当初喜欢过她,就该先去拦住她,要不然她抱住黑旗之后,一会就能死掉。 我给李子豪说完,冲鸿蒙老道大喊道:老道,赶快,牵住柳向晚,别让她去赴死啊。 鸿蒙老道猛然醒悟,使了个隔山牵牛的道门,牵住狂奔的柳向晚,也不知柳向晚怎么想的,一心要为大家舍命,可能近期经历的起落事情太多了,柳向晚早已看破红尘,一场富贵成空之后,人往往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如果兼之心性澄明,极有可能做出为他人奉献舍命的事情。 鸿蒙老道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紧紧是往回牵柳向晚,柳向晚眼见时间紧急,怕来不及了,黑灵感应旗上的黑烟已经凝成一片,大有聚结成蘑菇的架势,柳向晚猛然回头,用狐术看了一眼鸿蒙老道,鸿蒙老道被迷住之后,一时心乱,熄了道门,柳向晚动如脱兔,得以快速向前跑去。 柳向晚这个道门有后遗症,一时半会鸿蒙老道脑子转不过弯来,等到恢复神智能用道门之后,柳向晚早就被黑云吞了。 我急忙对何半仙嚷道:金光射字,金光射字,拦住她,拦住她。 何半仙从惊愕中抬起头来说道:好来好来。刚要施展手段道门,只见其身上起了一阵白烟,消失在了白烟之中,我心道向晚啊,慕蝉也不是故意的,难道你就香消玉损于黑灵感应旗之下? 我急忙去喊石幡,他能瞬移道柳向晚跟前,结果满山扫了一眼,根本没见十六海刺的身影,已经被林慕蝉一个个拘走了。 急忙对黄金童喊:拦住柳向晚,不要让她祭旗,我去换她。 还有两分钟的时间,我相信,抓紧时间一定能救下柳向晚,黄金童先招呼生铁孩去拦柳向晚,生铁孩动作比柳向晚快多了,如箭一般上前横身抱住了柳向晚,黄金童见状,带着哭腔边跑边嚷道:吗乐各把字的,王得鹿,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告诉这帮暗三门老客,是老子当年舍生取义救了这帮羊羔崽子,让他们每年给我家韦绿凑钱,一定要把我孩子拉扯大,王得鹿你要收他当徒弟,然后……老子墓碑要用金箔裹起来,山顶上这些人每年都得去祭奠我…… 黄金童是边跑边喊,交代后事,墓碑的形势规格都想好了,要用金箔裹起来,然而就在他跑过生铁孩时,深情的看了一眼柳向晚,合着黄金童命不该绝,看了那一眼,坏了,中了柳向晚的狐术,目光呆滞的折返回来,要去抱住柳向晚,撅着厚厚的嘴唇要亲他。我知道这是被柳向铁了心要去祭旗。 等黄金童清醒过了,得七八分钟以后了,到时候,黑灵感应旗早就见分晓了,要嘛将我们感应到黑旗之下,成为灵感大王的人,要嘛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死在旗杆之上。此时此刻,也只有我能去做这件事了,满山老爷们让柳向晚一届女流之辈去赴死,说不过去,黄金童更不能去死,还没当爹呢,让他去赴死于心何忍?鸿蒙老道被柳向晚迷晕了一会,正站在原地呆呆发愣。 我估计还剩不到两分钟了,对李子豪说道:李子豪你听我说,我决定今天死在你手里,咱们这样好不好,走到黑灵感应旗下面,我爬上旗杆,你冲我开木仓行不行? 李子豪叫道:我踏吗没说要杀你啊,我只是要你的虫书。 我急道:快点向旗杆走去,我爬上旗杆时告诉你埋藏虫书的地址,得先把柳向晚救下来。 李子豪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见我做人质之后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哭成泪人,频繁吆喝众人去拦柳向晚,知道此事是真的,但他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句:你刚才所说,都是真的吗? 我哭道:废话,我骗你干什么,要是柳向晚死了,我一定亲手杀了你,快点走。 柳向晚迷住生铁孩之后,生铁孩因为没了黄金童命令,也不知道是该抱住柳向晚还是该放掉柳向晚,踌躇无措之际,柳向晚从生铁孩的铁臂之下钻了出来,费这一番周折,柳向晚又耽误了几十秒钟。钻出了之后,一脚踹开过来拥吻的黄金童道:好好当你的爹,让你女儿认我当干娘,也算我泉下有慰了。 柳向晚一直认为韦绿会生个女儿,而黄金童一只认为是儿子。 李子豪一看,对我说道:跟我走,到黑旗杆近前看看再说,如果是真的,我可以拦下向晚。 我急道:快跑,你准备怎么拦下她? 李子豪说道:她要敢往旗杆上爬,我就朝她开枪。 我被李子豪拖拉着一边跑一边说道:你纱必吗?她死都不怕,你冲她开枪有个屁用! 李子豪依旧用木仓顶着我的脑袋,另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说是跑,其实我们两个人只是快步行走,哪里追的上柳向晚,眼见柳向晚冲进了黑灵感应旗下。 那六个黑旗使者,在地上纹丝不动,依旧团团跪在黑灵感应旗之下,伸着手臂向天,竖着大拇指,柳向晚根本就没有在意这六个黑旗使者,因自己赴死而来,心中恐惧荡然无存,黑旗使者仿佛进入一种冥思状态,没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对柳向晚闯进黑烟缭绕的范围视而不见,抑或根本就没有睁眼。 周围那些暗三门傻缺们打的正热闹。 柳向晚一个健步冲到一名黑旗使者的背上,伸手抱住了旗杆,我一见那情景,大叫一声:李子豪你个混蛋,放开我,柳向晚要死了,我要去替换她下来,放手! 我已经顾不得许多,李子豪开木仓就开木仓吧,因他卡住我的脖子,我们刚刚跑到生铁孩的位置,如果李子豪打死我,柳向晚也是个死,如果打不死我,兴许柳向晚还能活命,我只能以死相博,挣脱开李子豪的胳膊,发了疯一样撒腿冲向了黑灵感应旗的旗杆。 李子豪在我身后做什么,我已全然不顾,一边跑一边喊:蒋宏山,你给我听着,我死了之后帮忙告诉林慕蝉,来生再见了,把我葬回柳树沟,别让我父母知道我的死讯,如果我和柳向晚都死了,她的骨灰征得她父兄同意,和我葬在一起吧,拜托了! 不是我有意对不住林慕蝉,情况紧急,我不想临死还让柳向晚伤心,也生怕李子豪背后开木仓,能不能救下柳向晚,尚在未知。 我也不知罗文尚还在不在紫云山顶,喊道:罗文尚,我家一百零三册虫书,埋在柳树沟一颗龙爪槐的下面,柳树沟就那么一株龙爪槐,传给你了,别让李子豪得手。 我恨李子豪,想着死后将虫书送给罗文尚,如果罗文尚在场,他一定会留心,如果罗文尚不在场,就便宜李子豪了,我知道传给李子豪得了虫书会出许多祸端,但也强似一百零三册虫书百年之后毁于虫蚁之下,等李子豪死了,这套虫书也便流传到世间了,尽管李子豪这一代作恶多端,但并不代表这下一茬人也是坏人,只要是一般普通人就行,像罗文尚那样,我就很放心。 之所以给蒋宏山说这些,是因为黄金童和鸿蒙老道还木呆呆的,虽然鸿蒙老道道行比黄金童深的多,但我也不确定他此时是否神智恢复,蒋宏山离着黑灵感应旗最近,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早晚会知道我这一举动是为满山之人而死,念在我大义当前,又有些交情,这么点小事,蒋宏山还是能交托的。 就在我冲进黑灵感应旗圈内的时候,柳向晚已经爬上旗杆十几秒种了,两条黑烟像绳索一样缠绕在柳向晚的身上,此时的柳向晚还没有事,因为头顶还未形成蘑菇黑云,回头看着一边喊一边跑的我,哭道:王得鹿,你疯了,回去!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没你不行,看到你这样,我觉得没白认识你!小心…… 柳向晚一句小心出口,我只觉得自己脑袋上被硬物重重一击,当时我眼前一黑,一下子瘫倒在地,瞬间血就下来了,但是没把我怕砸晕,我用手一捂,伸出手掌一看,染了一手的血,抬头一瞧,见是李子豪偷袭我,他在后面快步追上我,用手木仓的把儿冲我脑袋重重一击。 李子豪叫道:王得鹿,你个小瘪三,救向晚?你也配! 说话间,李子豪一个健步踩着黑旗使者的背部冲了上去,上前一脚将柳向晚踢了下来,自己一只手攥住旗杆,另一只手攥着手木仓,朝着天际砰砰砰连射几枪,叫道:今儿老子给自己鸣个礼炮。 冲着被踢下去的柳向晚说道:向晚,你是老子的女人,只能老子杀你,不许你受到任何别的伤害! 第三百六十章灵感大王上山 柳向晚被李子豪一脚踢蒙了,李子豪满心以为缠住柳向晚的那两缕黑烟十分坚韧,怕不用大力,踹柳向晚不下,结果那几缕黑烟的绑缚之力,近似虚无,只因黑灵感应旗上面的蘑菇状黑云尚未成型,不过大体已经有了样子。 众人不知道李子豪是发了哪门子疯,竟然自己冲上了黑灵感应旗,将柳向晚踢了下来。李子豪是个坏人,这是无可争议的,即使李子豪家族的老部下胡解放也这么认为,但要说当初李子豪没有对柳向晚付出感情,就有些泯灭是非了,坏人也有为爱牺牲的权利! 李子豪天性暴虐,但当年的李子豪比现在要好很多,李子豪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源于柳向晚离开了他,他开始变本加厉,不择手段,疯狂报复,去柳向晨的办公室胡闹,亲自设计并操刀,使柳家铺天盖地的产业毁于一旦,至今欠着银行多少债务,没人说得清楚。如果有机会,李子豪肯定会将柳向晚强行推倒床上,柳向晚受辱后肯定会伺机报仇,那时的李子豪完全有可能将柳向晚谋杀,那意思我李子豪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如今的李子豪内心十分偏执,即便要救柳向晚,也是他救才可以,惊得无相禅师慌忙大叫:李子豪,你疯了? 李子豪没有疯,只是走在了疯狂的边缘。任何人的呼唤都已经无济于事,黑灵感应旗上的黑云逐渐凝结成蘑菇之状,李子豪放完手木仓中的子弹,大笑一声,说道:终于解脱了,我终于解脱了…… 我猜想李子豪内心深处是十分痛苦的,大凡心理上有问题的人,一定长期处于痛苦煎熬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为恶,必定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谴责与不安,但这种谴责与不安没能驱散李子豪的暴虐,根本敌不过他早已钻入牛角尖的思维,人一旦狠恶起来,只会更加狠恶。李子豪在追求柳向晚的过程中是极度痛苦的,在处理柳向晚分手之后的事情时,无疑将这种痛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痛苦挣扎着完成自己的复仇之旅。然而在复仇的过程中,李子豪内心的煎熬越来越重,否则他也不会追我们到紫云山上来。 李子豪双手握住旗杆之后,恶狠狠的看着地上的我,说道:王得鹿,你知道我要你虫书做什么吗? 我说道:我不知道,李子豪我给你说的是真的,站在上面确实会死,你下来吧,不是闹着玩的。 但我并没有直接冲上去像他踢开柳向晚一样踢开他,因为我内心深处还是记恨李子豪的,李子豪说道:我本想拿到你的虫书,也做一个赶虫人,我会比你强千百倍,我要证明给柳向晚看看,现在怕是不可能了,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让我为柳向晚做件事情吧,我知道自己害的她很惨,没有办法,我不允许别人抢走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只有我死后,她才能自由,王得鹿,说破大天你也只是我的替代品,我这就走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问道:什么事? 李子豪哭道:照顾好柳向晚,要善待她,不要让她受委屈,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向晚在黑旗下面一听,哇一声哭了,站起身来,重新跳上一名黑旗使者的背部,她想将李子豪踢下来,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不欠这份补天之情。然而就在此时,黑旗顶端的蘑菇云成了,李子豪瞬间像一缕黑烟一样钻入了蘑菇云中,旗杆顶端的黑烟轰隆一声,炸裂开来,六个黑旗使者被炸飞了出来,柳向晚也被黑烟炸出七八米远,躺落在了乱草之中。与此同时小青龙也从半空之中,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些互相赌斗的暗三门老客,被黑云一炸,顿时停战,直愣愣的看着黑灵感应旗,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经历了一场生死事,在外人看来,也许只是轻描淡写一段谈资。 我和黄金童也受到了黑烟的冲击,也把我炸离了地面,往后飞出两三米远,但毕竟是黑烟炸裂,只是一股强烈的冲击波,里面并没有什么硬物,不能伤人。 李子豪冲上黑灵感应旗,是我们始料未及的,由着我脑袋想,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李子豪深深的痴迷于柳向晚,由爱生恨,再由恨变作一种痛苦,不能自拔,加之天性暴虐,李子豪其实早已处在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从我见到他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精神不大正常。紫云山一战,我和李子豪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向晚死在黑旗之下,如果柳向晚真的死了,将是我下半生的噩梦,我很难说清自己和柳向晚之间的关系,总之不想看到她横死在我的眼前。李子豪也不能见到那副场景,如果说我出于情义不能见那副场景,李子豪则是出于痛苦不能见柳向晚死在眼前,他在上山之前已经到了心理承受能力的顶点,只等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柳向晚冲上黑灵感应旗的时候,已经不是稻草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一根榆木梁,李子豪已经承受不住了,眼见我要替换柳向晚,心知我死后,柳向晚不管是出于悲怆还是出于祭奠,都不会再和李子豪有半分来往,甚至彼此相杀,这是李子豪最难以接受的,他本想取悦于柳向晚,可见取悦不成,反生伤害之心,结果发现每伤害柳向晚一次,自己就越痛苦。在此之前李子豪对柳向晚用过暴力,用过阴谋,使柳家产业灰飞烟灭,其目的无非是想变本加厉报复心中的那段痛苦,但报复来报复去,李子豪终于发现,他战胜不了自己心中心魔——那股超越生死的爱慕之情,滚在一个恶性循环的情感油锅之中,无法自拔。终于在见我要救柳向晚之时,完成了自我的救赎,那意思算了吧,与其如此痛苦,不如让柳向晚痛苦去吧。 这让我联想起了几个人物,比如鲁智深,鲁智深不想杀人,但世间有很多不平,给自己酿造了许多痛苦,不杀不行,杀了之后,却发现这种痛苦变得更重了,于是再杀,再痛苦,无法自拔,最后六合寺听完潮信,方知我是我!那一刻彻底解脱了。 又比如项羽,和刘邦打了那么多年,九里山十面埋伏被打到乌江边上,有亭长横舟在江上,劝项羽道:快上传,据有江东之地,徐图大计,来日东山再起。项羽说无颜见江东父老,不肯过江东,有种要解脱的意思,恰逢自己的旧相识吕马童来追他,此时吕马童是汉军司马,项羽对他说:我听说得我头颅能封万户,你我是旧相识,我今天把自己头送给你。说罢拔剑自刎,将自己解脱的一干二净,任由后人评说是非功过。 我没有将李子豪和鲁智深、项羽做比较的意思,但那种解脱的意味,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照应。 这些完全是我的臆测,至于李子豪在冲上黑旗之前的心理活动,怕是无人知晓了,李子豪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凶徒,在经历一番痛苦折磨之后,选择了救人自杀,我相信,他在死的那一刻,将还原成一个完整优雅的灵魂,上天台! 黑色浓烟炸开之后,黑灵感应旗兀自竖在地上,六个黑旗使者被黑烟炸开之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显然这不是常规启动黑灵感应旗的仪式,他们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但貌似不严重,因为鸿蒙老道已经清醒过来,在黑烟炸开之际,快步跑来,伸手去试黑旗使者鼻息,连声说道:呼吸匀称呼吸匀称啊…… 黄金童也被炸开,双手撑地,见鸿蒙老道去看视黑旗使者,气不打一处来,叫道:我说牛鼻子老道,你去看看柳向晚不好吗?先去看视黑旗使者什么意思? 鸿蒙老道一听,说道: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不过也觉得不好意思,急忙抽身去看柳向晚,鸿蒙老道将柳向晚从乱草丛中扶起来,看视一眼之后嚷道:没事没事,刚才是谁去祭了旗? 鸿蒙老道硬是不知道谁去祭旗,清醒速度比黄金童都慢,黄金童说道:是李子豪。 我原本以为鸿蒙老道会大吃一惊,没想到鸿蒙老道只说了一句:也算条汉子。再无言语。 我急忙跑去看柳向晚,柳向晚由于离着黑灵感应旗很近,和黑灵感应旗侍者一样,被冲昏了过去,鸿蒙老道翻起右掌,在柳向晚背部拍了三拍,柳向晚哇一声哭了出来,眼见黑灵感应旗上的浓烟散尽,知道李子豪已经祭了旗,见我在侧,伸出拳头往我胸口上捶,骂道:王得鹿你个混蛋,为什么要救我下来,我恨你恨你…… 说着话一通乱打,柳向晚这个举动很是反常,平时绝对不会这样,这是情到难处,她自己心中十分清楚,是李子豪将她救下,但始作俑者却是我。柳向晚非常痛恨李子豪,根本不能接受李子豪救了她一命替她而死。柳向晚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在情感上不知道如何处理,痛恨李子豪之余,顿觉亏欠李子豪一条命,一腔情绪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人世之中最怕此情,人生在世,谁也不怕自己的仇敌,即便仇敌嚣张厉害,对自己百般凌辱,人都能坦然面对,或是因激愤转而伺机报仇,或是因不堪痛苦转而逃避,但如果这个仇人忽然为了自己而死,心理上就变得扭捏起来。 柳向晚就是这样。 我一把将柳向晚抱在了怀中,此时顾不得和林慕蝉之约,柳向晚需要有个人慰藉,她连遭事故,已然心乱如麻,如果不能顺利走出这个阴影,柳向晚极有可能和李子豪一样,陷入一段虐情之中,无法自拔。我哭道:向晚你听我说,李子豪是个人,是人就要遵从人性,我们每个人都是罪人,我们习惯于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李子豪是咱们的仇人,但他爬上旗杆的那一刻,不是了,他是我们的朋友,他为爱而死,终会还原成一个完整的灵魂,我们给他一个厚重的葬礼,你不要自责了。 我知道如果柳向晚坚持认为仇人为自己而死,总也转不出情感逻辑,会觉得自己的命被换回,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而变作朋友为自己而死,心中只存一段博爱,与其他情绪无关,更容易让柳向晚接受。 柳向晚不再说话,而是抱着我的脖子一阵痛苦,泪水顺着我的衣领子直流到我的胸口处……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的朋友们都被拘走了,只剩下我们四个人,我和柳向晚还有鸿蒙老道、黄金童。 黄金童神色凝重,在我俩抱头痛苦之际,黄金童满山顶的在找李子豪的尸体,但是李子豪仿佛如烟散去,一点痕迹没有,到最后只找到一只手表,黄金童认得那手表是李子豪的,因为黄金童看人时,首先看人之装束,那表价值四十多万,早就被黄金童盯上了。此时捡回却已经被黑烟损坏了,黄金童拿着表过来递给鸿蒙老道,鸿蒙老道说道:给他做个手表冢吧,就埋在紫云山上。 满山顶的暗三门老客都打累了,齐刷刷的看着柳向晚痛哭,只有邢连长和方星雨知道事情始末,但并不知道李子豪的历史,呆呆的听着柳向晚的哭声。 最后我和柳向晚是被蒋宏山拉开,蒋宏山拉起我的胳膊对我说道:王得鹿,别管柳向晚了,灵感大王已经亲自上山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游斗灵感大王1 林慕蝉拘人计划之中,可能压根就没有蒋宏山和梅花卫,因为黄河水夔的两乘小轿一直在山上,蒋宏山也不可能一甩袖子走人。 柳向晚一听灵感大王马上要来了,放开了我,止住了哭声,自去收拾小青龙,小青龙气息尚存,但作战能力暂时没有了,被黑烟呛的,它在蘑菇状黑烟上面呆了快一个小时了,柳向晚将她装进了那条鱼鳞袋子之中。 蒋宏山拉我站起身来,我举目四望,呆立半晌,问道:蒋先生?你说的灵感大王呢? 蒋宏山抬起手来指着西边半空说道:你看到那团黑云了吗? 顺着蒋宏山的手望去,还真有一片乌黑的浓云,若是不注意根本瞧不清楚,我问蒋宏山道:灵感大王会……会驾云? 蒋宏山说道:不会,但他有一辆飞车,飞车走的时候,喜欢酿点云雾伴随左右,这是我家主人说的。 我们正说话之间,六个黑旗使者苏醒了过来,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快步抢到黑旗之下,倒不是查看黑灵感应旗有没有受损,而是看那阴兵葫芦,阴兵葫芦因为黑灵感应旗上的黑烟炸开,将葫芦炸裂了,只剩了半拉蹲在架子上,黑旗使者一瞅,里面竟然是泥做的,几个人怪叫连连,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捣的鬼? 万鸿宝挤在众多暗三门老客之中,刚才还被何半仙等人追着打,随着我的人一个个被拘走,万鸿宝才得以喘息,躲在人群之中,生怕再冒出几个厉害的人物,围追堵截他,没有阴兵葫芦,万鸿宝手段也只能算是暗三门中排名比较靠前的高手,与何半仙单打独斗还行,人一多,颇感吃力。 万鸿宝忽听黑旗使者叫嚷,抬眼观瞧,却发现自己的葫芦只剩了一半,当即哇呀大叫,几个健步冲到葫芦架子旁边,一看那葫芦,差点背过气去,一脚将葫芦的泥胎踢开,发疯一般牛吼道:是谁?是谁下得手?我的阴兵葫芦呢?我的阴兵葫芦呢? 连蒋宏山也愣在当场,黑灵感应旗炸开的时候,谁也没注意炸毁了葫芦,此时此刻大家忽然发现,葫芦竟然碎了,如何不着急?万鸿宝抽出自己的斩妖剑来,披头散发对着阴兵葫芦架子一阵狂砍,一边砍一边叫:是谁!是谁?给我站出来。 六个黑旗使者见万鸿宝情绪已经失控,索性闪到一旁,内中忽然有一人招手示意其他五人过来,六个人围簇在一起,像是在小声商量事情,不时有人指指西边天际,然后六个人猛然间都郑重的点了点头,撒开双腿一道烟的朝着东方跑去。 我略一琢磨,这六个人护送葫芦上山是灵感大王交待的其中一项任务,还有一项任务是观察山顶舆情,一旦情况有变提前祭起黑灵感应旗,结果这两项任务都失败了,自忖灵感大王上山,怪罪下来,大家都活不成,六个人见西边天际飘来妖云,略一商量,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撒腿如飞。 我对身边的黄金童说道:你带着柳向晚和鸿蒙老道下山去吧。 黄金童说道:你开什么玩笑?这会了我们下山?不行。说罢黄金童走去劝鸿蒙老道,无非是让鸿蒙老道在关键时刻记得出手。 我掏出电话来给林慕蝉打电话,是时候商量一下拘人时间了,接通电话之后,林慕蝉急切问道:得鹿你还好吧? 我说道:灵感大王待会就要上山了,一切安好,枣花峪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慕蝉说:一切顺利,一个小型花果阵被瓜力士催出来了,阴兵葫芦并没有异样,这里人员也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说道:那就好,你先把黄金童、柳向晚、鸿蒙老道统统给我拘走,我自己面对灵感大王。 林慕蝉说道:你不能如此冒险,既然阴兵葫芦都在咱们手里了,为什么还要见灵感大王,我拘你们回来不就是了吗?我估计没了阴兵葫芦灵感大王不敢冒然攻打紫云洞口了,你不用那自己的命开玩笑,万一……我怎么办? 我心中十分感动,可是不能遵从林慕蝉的意思,说道:问题是不见灵感大王,那葫芦阴兵不一定能被放出来,我总得想个办法,让他把阴兵放出来。 林慕蝉说道:为什么要放阴兵?阴兵在葫芦里很安全,宋高卓家中的阴兵井也很安全,这叫砂锅不打一辈子不漏,咱们为什么要没事找事? 我道:你说的都没错,只要阴兵葫芦不在灵感大王手里,他就不敢攻打紫云洞口,阴兵葫芦和宋高卓家阴兵井很可能在一定时间内相安无事,但是阴兵葫芦丢了,不用说灵感大王,就是万鸿宝也不肯善罢甘休,一定得找回来,到那时咱们的事更多,还是借此机会,一举销毁阴兵葫芦,一劳永逸的解决紫云山问题。到最后灵感大王即便找的到咱们,也无济于事,往坏里说,咱们几个就是都战死了,他也拿不回阴兵葫芦了,更打不开紫云山洞口。再说咱们暂时逃离了紫云山,躲过一险,以后再凑这么多人,就很难了,这次咱们帮手多,要一举拿下。 林慕蝉说道:那好吧,你要小心,我现在就把柳向晚等人拘回来。 我快步跑到邢连长跟前,对他说道:邢连长你赶紧驱散山顶众人,这事儿就别围观了。 邢连长一听,说声好,然后去动员暗三门老客下山,其实胆小的早就下山去了,剩下的这帮人,刚才打的火热,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只伤了十来个人,伤的最厉害的头破了,用片毛巾捂着头,比普通人群架打的都轻,这帮人本就是浪荡江湖的,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没来由实打实火拼,只是表达个站队伍姿态,一场架下来,山上的树木砍倒不少,有些个有手段的,只是吓唬人,扔出个东西去炸断一棵树,十几个人就要纷纷后退,大家你来我往虚晃几下也就过去了,只有胡解放何半仙等人是下死手招呼万鸿宝,如今也被拘走了。 邢连长一番口苦婆心,这帮人一听灵感大王上山,如何就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要知道此人是轻易见不到的,有的人自恃有些个手段,有信心能在混乱之中做漏网之鱼,有些人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站在现场振臂一呼,叫道:大家赶快下山,灵感大王是来杀你们的。紫云山是个阴谋。 内中有几个尖酸的江湖老客说道:阴谋你咋不走? “我们有本事逃走,不用你费心!” “就想看看灵感大王,还有人聒噪,烦人” 我一句话石沉大海,没掀起什么波澜,这帮人浑然不惧,那意思你王得鹿说的是真的又能如何?我们是看热闹的,又不是来拼命的,如此这般,我也无能为了。 1193特殊人连当即改变了行动目标,成了以保护山顶暗三门老客为宗旨,因此也没有下山,我急忙跑到老龙团那群人跟前,严词命令他们下山,我说道,金雪斋他们两个已经下山了,你们赶紧下山躲避。 结果内中那十来个奸细作梗,咋咋呼呼说道:要与团头共生死,存大义。 这句话一出不要紧,几十个人纷纷表示:愿与团头共生死,存大义。如此一来,那些本来去留模棱两可,也想留在紫云山顶看热闹的人也不走了,有几个想走的见大伙都不挪地方,也就不好意思下山。我一见那情形,心道,顾不了你们了,反正暗三门江湖老客人数众多,灵感大王如果要剿杀他们,也不至于一山全部剿灭,杀几个之后,这群人见手段血腥,也就四散而逃了,不是我王得鹿不想救他们,是他们自己往枪口上撞,关键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这些人纠结。 万鸿宝披发仗剑来到我的面前,厉声喝道:王得鹿,是不是你给阴兵葫芦做了手脚? 我摊一摊手说道:万先生,你说话要将证据,你看见我去偷葫芦了?捉贼拿脏,这是古理。 万鸿宝心里有八分认定葫芦是我的人偷走的,一听我这话,气的嘴唇直颤抖,叫道:我跟你拼了! 我急忙招呼老龙团那些人道:刚才你们共生死呢?赶紧上啊。 我一声令下,百余口人一起冲万鸿宝下了手,我没有时间和万鸿宝耽搁,因为不知道灵感大王什么时候下来,看着云彩倒是挺远,可我拿不准他有没有别的手段道门一下子落下来。没有阴兵葫芦的万鸿宝,虽然不足惧,但毕竟是暗三门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我那百余号人马竟然拿他不下,只是将其缠住,采取敌进我退,敌疲我扰的战术。 我借此机会急忙跑到蒋宏山身边,问道:这都十几分钟了,那片云彩怎么还没下来? 蒋宏山摇摇头道:不知道,灵感大王行事不是咱们能臆测的。 我正抬头看这天际,天上那块云彩在缓慢移动,貌似还很远。 我看了看山顶众人,黄金童、柳向晚和鸿蒙老道统统不见了,黄金童此时一定在枣花峪大骂林慕蝉拘的太急了,我放下心来,扭头看万鸿宝和我的人打斗时,却发现,万鸿宝也不见了,我猜想他可能是预感到灵感大王要降临了,和六个黑旗使者一样,怕因丢了阴兵葫芦,灵感大王取他性命,此时脚底抹油,溜了! 正思量间,蒋宏山一声惊呼,我猛然回头,忽见从云层之中飞下一辆飞车来,那车我也有,正是灭蒙羽车,不过灵感大王那车比我们的大。 满山众人惊叹连连,甚至还有口哨声,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见那飞车来势汹汹,急忙在地上烧虫符,蒋宏山问我道:王得鹿你要干什么?还想和灵感大王打一场? 第三百六十二章游斗灵感大王2 我不想和灵感大王开战,只是想到不做任何准备,我怕和他说不完三句话就挂了,至少得有些自保能力,我不认为血煞珠能干掉灵感大王,就算我用血煞珠和东海伏波兽拼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即便处于自保,也须看血煞珠到底烧几张虫符能感应动,就我目前之手段,三张虫符可能就差不多了。我近期感应血煞珠没有超过三张虫符的情况,如果此次超过三张,只能说明血煞珠出了问题。 就在灵感大王的灭蒙羽车出现之际,我烧了一张虫符。 结果龟甲百兽囊没有任何反应,我没觉得意外,赶紧烧了第二张。灭蒙羽车在降落之前,必须减速,否则很容易车毁人亡,正规的灭蒙羽车,应该由灭蒙鸟拉车,但灵感大王显然没有找到灭蒙鸟,在车前辕杆上挂着一只四海风筝。那东西是鲁班经中记载的奇物,也只有会鲁班经的神手木匠会造,在那风筝上拨出分金刻度,那风筝能漂洋过海,一直飞到分金位置,前提不能逆风而行,必须顺风,哪怕一丁点微风,只要能吹动鹅毛就成。 灵感大王用那风筝套在车上作为动力,所以显得不伦不类,减速更得提前,因此飞车降落的很慢。我第二张虫令烧完,血煞珠从龟甲百兽囊中飞了出来,开始绕我转圈。我十分清楚自己在拿性命冒险,灵感大王不同于暗三门江湖泛泛之辈,光是血煞珠绕着我转圈还远远不够,我必须让血煞珠有个主动攻击的虫令,让它放出个聚血兽。 于是我又烧了一张演虫符,没有效果,此时灵感大王的灭蒙羽车正在缓缓降落,我抓进时间又烧了一张,还是没有效果。这当口灭蒙羽车已经停在了山顶上,从车上走下一个人来,却是一个银须飘飘的老头,足有一米八的个头,在当年这个头算是猛人了,身穿一件二毛剪茬的羊皮袄,下身是藏青色的裤子,一双高帮毡靴,那鞋子鲁虾蟆有一双,足可以作为古董了,晚晴时候流行的式样,灵感大王腰间还插着一根烟袋锅子,翡翠的嘴儿,黄铜的锅儿,差不多有一米长。如果不知道是灵感大王,还以为哪里来的放羊的,此人赶着一群羊走在山上,无人能识破。由于隔得较远,我没有看清灵感大王的面部,也不知其岁数,更不知是人还是异物,灵感大王出世总也有一百年了,这个岁数,作为人不一定能熬的下来。我还以为既然口称大王,怎么也得是个尊贵体面之人,却不曾想到是这副打扮,想来也不奇怪,因为灵感大王在入奇门之前,就是暗三门中人物,此类打扮也算是标配。 黄河水夔和燕来山魈,单腿儿从轿子中蹦了出来,见了老头,单膝跪倒在地,竟不敢抬头。 我瞥了一眼,心道东海伏波兽真是胆大,胆敢在我背包之中不出来和灵感大王相见,亦不怕灵感大王发觉它在山上。 第二张演虫令烧完,还不见效果,我急忙掏出第三张演虫符。 蒋宏山见黄河水夔从轿子中出来见灵感大王,赶紧上前去伺候,满山暗三门江湖老客,交头接耳,起初如蚊蚋嗡嗡声,逐渐变大,竟成了公开讨论,七嘴八舌说着关于灵感大王的话题。 黄河水夔比自己兄弟通灵很多,这几年略通人语,将山顶情况向灵感大王做了一番汇报,就在说话之时,我第三张演虫令烧完,谢天谢地,终于感应到了血煞珠。血煞珠不再围绕我膝前转圈,而是在我身前停住,嗡嗡直响,不停的颤抖,很快在其身下挤出一个聚血兽来,却是山坠子模样的一条血犬。血煞珠不似当年孟浪,由着自己造,弄出些不伦不类比例失调的怪物,这次仿照山坠子模样,我并不知道原因,可能血煞珠见山坠子行动比较稳当吧。 灵感大王之所以被叫成大王,可能与黄河水夔和东海伏波兽为其传名有关,那老头一看就与大王二字无缘,连山大王也不沾边,极像每天带着几个生土豆,翻山越岭放羊的老汉。灵感是其道号,且此人学的手段道门也是灵感之道,能控制别人,是相当厉害的。 灵感大王听完紫云山上发生的事,表现出非常生气的样子,快步走到黑灵感应旗下,看了看被万鸿宝踢到在地的泥胎葫芦,怒道:万鸿宝呢? 黄河水夔一脑袋红毛,站在灵感大王身侧,使劲的摇头,红毛在春风之下,如同狮子头一般。灵感大王气愤道:定是那个姓万的捣的鬼,万鸿宝想早日拿回他的葫芦,急不可耐的吧真葫芦换走了,我不怕他飞出天去,待我慢慢找他算账。 我一听,心中盘算能否借灵感大王这个题目发挥一下,就说葫芦是万鸿宝偷的。 万鸿宝不在山上,灵感大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我混杂在人群之侧,安安静静的布置血煞珠,只因没人向灵感大王提及我,黄河水夔只当我不存在,其实我的一举一动它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不想给灵感大王说明而已。黄河水夔和东海伏波兽一样,对灵感大王远没有表面那么顺从。 灵感大王忽然问道:我的黑旗使者呢? 黄河水夔支支吾吾说了一通,颠三倒四,灵感大王皱着眉头听了很长时间才听明白,忽然叫道:跑了?他们敢跑了? 这时候我看清了灵感大王的脸,眼睛有些突出,类似于死鱼眼,鼻梁前段高耸,后段塌陷,这叫山根不足,满腮胡须,雪白银髯。灵感大王扫了一眼满山众人,见众人对自己极其畏惧,不敢近前,冲黄河水夔问道:又是谁不要命,解了我的黑灵感应旗? 黄河水夔将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只说了四个字:属下不识。那意思我不认识,李子豪嘛,它肯定不认识。 灵感大王站在黑灵感应旗下面,扶住旗杆,一言不发,面对自己精心布好的局突变成如此惨状,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去。灵感大王在旗下,抽出自己的烟袋锅子,抽的吧嗒吧嗒直响,没曾想喷出来的却是黑烟,就如黑灵感应旗所生的黑烟一样,抽了几口之后,灵感大王的烟袋锅子开始大面积冒黑烟,那黑烟将黑灵感应旗的旗杆团团围住,与刚才不同的是,黑烟一直聚集在地面之上,而不是空中。 围绕黑灵感应旗的黑烟一会就散尽了,散尽之后,我上眼一瞧,不禁大惊失色,六个黑旗使者好端端的跪在旗杆底下,这是拘人之法,是个拘魂码,本不是很稀奇,我的山坠子,林慕蝉的猳道士都会。但我从来没见人会用此法,使了一阵黑烟之后,六个逃跑的黑旗使者就被拘了回来。 我开始怀疑灵感大王是不是人?如何就会异物之法? 那六个黑旗使者本不知道灵感大王用黑烟拘他们回来,如果早知道的话,也就不会逃跑。忽然身陷黑烟之中,见到灵感大王,把六个黑旗使者吓坏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称饶命。 灵感大王冲着六人中一个小头目说道:你们起来说话,放心我不杀你们,实话实说,谁把我阴兵葫芦掉的包?是不是万鸿宝?又是谁祭了我的黑灵感应旗? 那小头目说道:是谁掉包,我们不知道,根本就没有看清,但绝不是万先生所为,葫芦一丢他比谁都激动,万先生曾怀疑是山上某个人下的手。 灵感大王阴沉着脸问道:他怀疑谁? 那小头目举目四望,用目光满山扫人。我心道坏了,这小头目肯定指的是我。果不其然,小头目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用手一指说道:大王,就是那个穿着鲛绡大氅的小子,万先生怀疑是此人对阴兵葫芦做了手脚,祭掉黑灵感应旗的人也是他朋友,反正就是他们这一伙人干的,刚才还和万先生打了一架,他是上山捣乱的。 我心道李子豪什么时候成了我朋友了?滑天下之大稽,不知道不能乱说。除了李子豪是我朋友这一句我不认可,其他的基本都是事实。 灵感大王点点冲着小头目点点头,顺着小头目的手指看了看我,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上前拍了拍小头目的肩膀说道:很好很好,只是你们刚才不应该跑啊,给你们六人一个小小的惩罚,到黑灵感应旗下围成圈儿跪着去吧。 六个人一听只是罚跪,喜不自胜,按照当初启动黑灵感应旗时的样子,围着旗杆跪下,每个人都认为捡回一条命,一脸欣喜。 灵感大王看了我一眼之后,并没有准备和我说话。而是对六个人笑盈盈的说道:不是那样跪,要挺直腰板,挺胸抬头。 六个人慌忙将脖子做引颈向天状,抬起胸脯,但灵感大王觉得力度还不大,继续说道:继续挺胸! 六个人努力挺起胸脯,眼睛望着黑灵感应旗,脑袋后仰到接近倒地的状态,灵感大王叼起烟袋,狠抽了一口,冲着六个人吐了一口黄烟,黄烟在六人中间弥漫,忽然之间,六股鲜血从六人的胸腔之中喷射而出,直接射到黑灵感应旗的旗面上。紧接着六人腹内的内脏全部爆裂开来,心肝肺肠仰天喷射,血粼粼的挂在了黑灵感应旗杆上。 紫云山山顶瞬间炸开了锅,众多暗三门老客惊呼怪叫,胆小一些的,脚底抹油,逃命去了。灵感大王面露微笑,朝我拱一拱手,缓步走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游斗灵感大王3 我当时就吓傻了,没想到灵感大王杀人不眨眼,六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而且死相如此难看,灵感大王此举太过血腥,也难怪这等厉害人物,在江湖中风云百年,没几个人敢跟随他,只有东海伏波兽、黄河水夔等异物肯追随左右。我忽然有些理解东海伏波兽的选择,自己躲起来不见此君,看看我有什么手段,是否能钳制灵感大王,如果我真能钳制灵感大王的话,我想东海伏波兽一定会出来帮助我的。 可当务之急不是和灵感大王大动干戈,我得先让他把阴兵葫芦给开了,游飞白已经被林慕蝉拘走了,因为宋高卓家的阴兵井,只有他比较在行。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将阴兵葫芦放在宋高卓家的院子之中,只等阴兵葫芦里的阴兵冒出来,然后抽开井栓,让他们自相残杀。 我见灵感大王匆匆走来,生怕血煞珠不知何时就飞了过去,血煞珠惯以后发制人,不大喜欢占先手,但灵感大王走到切近,难免擦枪走火,一招开打,就没有回头之箭,可就和灵感大王说不上话了,我见灵感大王离我还有十数步远,拱一拱手叫道:灵感大王你且站住,我有话要说。 灵感大王微微一笑,并不站住,我急道:我明话告诉你,阴兵葫芦就是我偷的,在我身上,你再往前走,我可就放阴兵了。 灵感大王一愣神,停住了脚步,一来怕我真放阴兵,因为灵感大王搞不清我来路,像万鸿宝、游飞白等人都会使阴兵,故此怀疑我也会。二者放了阴兵不要紧,以灵感大王之手段,全身而退,一点问题没有,关键是我放出阴兵,阴兵可就听我的了,他要用阴兵打方外宝境,这是紫云山赏宝会之关键,马虎不得,故而踌躇停住,上下打量看我,见我满身包裹,哪个包裹中,都可能将阴兵葫芦藏下,说道:你倒是敢作敢当! 言罢举手向天,一阵黑烟四起,围绕其身,作罢之后,灵感大王心知上当,叫道:你小子竟敢骗我?阴兵呢?根本就不在你身上。 原来灵感大王是想先下手为强,既然阴兵葫芦在我身上,那就和在刚才架子上一样,灵感大王只需要将阴兵放出即可,刚才那举动就是在放阴兵。而且他放出的阴兵,要高于万鸿宝放阴兵的水平,所放的阴兵当然不能和灵感大王亲身手段一样,能及千分之一就不错了,但要比万鸿宝所放阴兵强悍百倍。至此灵感大王始知上当。放阴兵容易,想收起来却难了。 灵感大王大怒之下,冲我站立位置前推一掌,那手掌还没有推平,血煞珠的血聚兽飞也似的朝灵感大王扑去,与此同时,我顿觉舌根发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瘫倒在地上,我知道灵感大王此法和杀六个黑旗使者手法一样,让我鲜血沸腾自胸口喷出,若不是血煞珠冲的快,血是不会从我口中吐出的,而是直接穿肉溅射,实际上,我只挨了半掌,而且这是个快招,直接发自灵感大王手掌,而不是他那烟袋锅子,如果是烟袋锅子,我必和那六个黑旗使者一样,顷刻毙命。 血聚兽眨眼即到灵感大王身前,攻击的是腿部,血煞珠像一条血线一样直接射向灵感大王胸口,因为这个地方最难防,这和枪法是一理,所谓的中平枪即是此路,中平枪,抢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 就手段来说,各家自有千秋,门内遍布乾坤,血煞珠冲击的速度之快,常人难以防御,如果有人能躲开血煞珠一两次攻击的话,我猜应该是胡解放这种人,因为胡解放一生所习就是辗转腾挪,挥拳踢腿的手段,速度最快,别看有些人道门高深,杀人于无形,论速度比反应,真不一定能比得过打妖拳的。风力相国就是例子,虽然风力相国的手段和灵感大王比起来,属于儿科水平,但在暗三门江湖之中,却是出类拔萃之人物,只一下血煞珠就拿下,若不是穿有宝甲,一命呜呼,毫无悬念。 就在血煞珠打中灵感大王之时,我忽然一阵头晕,又吐了一口血,只因刚才中了灵感大王半招,血气逆行之故,倒在地上难以站立,在倒地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血煞珠打中的其实是一团黑烟,一冲即散,灵感大王踪影全无,血聚兽扑住的也是一团黑烟,浑若无物,我心中一惊,心道坏了,与灵感大王上手对决,一击未中,一定完了,再没有翻盘机会,即便有血煞珠也没办法。 此时变天吼朝天一吼,根本就没有我的虫令,一吼之下,刚才被血煞珠冲散的黑烟,重新凝聚,晃眼之间,浓烟聚处正是灵感大王,他根本就没有躲,而是自身条件反射,烟化于无形。由于刚才对阵,我所有的小虫都没有往回收,变天吼就在我身后草丛中伏着。此时见主人失利见血,一声朝天吼,灭了灵感大王一个道门。 关键在于灵感大王此术是个后天道门,是演绎而来,不是先天之法,饶是此术极其厉害,面对变天吼也无从施展。此时的血煞珠已经洞穿灵感大王所化黑烟而过,血聚兽也扑空,收不住身形,一冲而过。 就在灵感大王被强行收了法相,一愣神的当口,刚才冲身而过的血煞珠折返回来,朝着灵感大王后背射来,远处我还能看到血煞珠动向,及到近了灵感大王身形,我就看不见了,但从灵感大王站立的姿势来看,血煞珠并没有对其造成任何伤害,血聚兽不见了血煞珠,像是无头的苍蝇瞎蹦跶,早已跑到山顶空地中央去了,好在暗三门老客们都小心,躲着那东西,否则真得在山顶挂掉几个。 我一见此情景,心知大势已去,无力再和灵感大王赌斗,高手见胜负,就是那一两下,这人太厉害,根本就没法打,我开始琢磨着要嘛祭掉血煞珠,或许能将灵感大王制住,要嘛我赶紧给林慕蝉发短信逃命,因为血煞珠在灵感大王背后,是什么状态我不得而知。 我急忙给林慕蝉发了一条空白短信,那是我和她在电话中约定的拘我时间,一旦收到短信,立即拘我,瀛图和山坠子时刻待命,这是林慕蝉早就准备好的,结果空白短信发出之后,一分多钟还不见林慕蝉动作,我一时慌了,好在灵感大王也呆呆的站在原地,宁神举目望着远方,好像在消化血煞珠刚才的冲力一样。 我心头一凉,林慕蝉那里肯定出了乱子,否则不可能一分多钟还不见拘我,最初我想到是阴兵井出了问题,可转念一想不对,阴兵井出了问题,还有花果阵,葫芦阴兵出来之后,即便个个威猛,半小时之内,想出简易的花果阵也不容易,而且现场高手如云,可以说是百年来暗三门江湖之中最强阵容。而且林慕蝉会飞,一见情况有变,她会立即躲避,先拘我为要,是不可能置我于死地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一定是出了别的乱子。 加之我心口绞痛,血气不济,艰难的伸手从百宝囊中掏祭虫符,此刻是做垂死挣扎,演虫符都要烧好几张才能感应动血煞珠,祭虫符还不得烧一大摞,至于几张,根本无从盘算,只是拼死一搏而已。 灵感大王被血煞珠一击之下,站在地上一动没动,我还期盼着灵感大王忽然倒地,臆测他已经被血煞珠击穿内脏了,结果没有发生。 我烧了一张祭虫令,但无济于事,见灵感大王呆住,好一会没有反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高手对决之中,别说是愣神好几分钟,便是思路一恍惚,都有可能落败,他愣神我负伤,对彼此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急忙招呼石鳞兽吐泡泡。 石鳞兽一个巨大的泡泡吐出,慢悠悠的向灵感大王飘去,那是石鳞兽最快速度了,在水泡飘行期间,我又攥着丛芒拿灵感大王脑袋,使惶惶雀前去干扰,同时又烧了一张祭虫令,完全没有效果。 丛芒没将灵感大王拿住,没拿住也就算了,丛芒身体本来就小,竟吐了一核桃鲜血,这是个灵感大王一个反制的道门,丛芒虽然不死,一瞬间失去了作战能力。 好在灵感大王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石鳞兽的泡泡虽然慢,竟然得手了,一下子将灵感大王吸入其中,让我倍感欣慰,那泡泡十分大,灵感大王站在透明的泡泡之中,脑袋还够不着顶。 我挣扎着擦干嘴角的鲜血,心中确定林慕蝉那边出了塌天大事,五分钟都过去了,还不见拘我,不知枣花峪的那批人是死是活,忽然想到万鸿宝打着打着就不见了,心中怀疑一定是万鸿宝使了什么道门,追随阴兵葫芦而去,可又一想不对,阴兵葫芦丢失那会儿,他也束手无策,我一时间思绪烦乱,也不知猜得对不对,总之极有可能是万鸿宝找上门去了,虽然万鸿宝手段不敌枣花峪众人,但毕竟是阴兵葫芦几十年的主人,运用之熟稔,不为我们这些人所及。 灵感大王被水泡封住之后,这才慢慢深吸一口气,从其背后竟伸出一支枯骨手臂,手臂尽头是人的五指手骨,紧紧的攥着血煞珠,我一看惊呆了,早年听鲁虾蟆讲过,凡是身体中能生出异肢的都是凤阳府江湖法术,是一种真真假假让人说不清楚的道门,至今江湖中还流传着美人飞水、空杯来酒等等障眼法,统统都出自凤阳府江湖之术,但凤阳发法术之中,浅显的道门居多,罕有人会内中高端道门,灵感大王就是一个,这些高深道门都是先天之法,他一交手就知道了变天吼能灭后天之法,故而用起了先天之术,此人手段甚杂,会的极多。 我终于想明白了,灵感大王的黑烟被变天吼熄掉之后,现了本体,血煞珠从后方直直打来,灵感大王之所以道号灵感,是因为不用回头也能感应到后面又危险,下意识生出一个道门,动用凤阳府邪术让一只骷髅手臂从自己背后生出,接住了快速打来的血煞珠,只因这骷髅手臂是个道门,并不是灵感大王身体,故而也不怕接触血煞珠,但血煞珠力量生猛,急欲从骷髅手臂之中挣脱,刚才灵感大王呆立不动,是为了和血煞珠较劲。经过一番较量,灵感大王威名不是吹嘘出来的,竟硬生生将血煞珠钳制住,将骷髅手臂从后背伸向身前,因为血煞珠在其背后有所动作的话,自己毕竟看不到,伸到前头来,能够知己知彼。 血煞珠被钳制,血聚兽更没了主张,只在山顶空地转圈。 其实,如果我不是一交手就受了重伤,在灵感大王和血煞珠较劲之际,手持鹿骨刀能将其杀死,可我一动弹就想吐血,实在是站不起身形。石鳞兽的泡泡让我暂时喘息一下。 灵感大王知道不能长期呆在水泡之中,艰难的用背后的骷髅手臂将血煞珠绕过自己的肩膀,推到身前,稳住了血煞珠,但看得出来,他脸色憋得通红,那是在暗暗运力。 忽然用自己右手摘下那个烟袋锅子,另一只手点着了火,烟袋锅子中有一股绿烟冒出,灵感大王将烟袋锅子放置在血煞珠底部,用那绿烟熏血煞珠,我恍然大悟,这老东西竟然知道如何除掉血煞珠,他更知道一时半会呆在水泡中不会死,惊得我差点又吐一口血。绿烟熏蒸之下,血煞珠表面的红色开始慢慢退去,我知道如果血煞珠全部褪色,这珠子就死掉了,即便我能祭掉血煞珠,看这架势也来不及了。 我一见情况紧急,决定玩命赌一把,因为不赌肯定是个死,于是招呼石鳞兽,解掉了那个水泡,从腰间拔出鹿骨刀来,照着灵感大王比量了比量,对准前拳撒后手,离着十数步,就看这一刀能不能击中,不过在此前我没扔过一次飞刀。 第三百六十四章平手 这是一次殊死赌博,全靠天命,鹿骨刀刀把能中还是刀刃能中,都是个未知数,加之我身体受了伤,扔刀之时也十分吃力,力度并不大。 不过鹿骨刀是个感应宝器,只要能擦破一点皮就算胜利,那刀悠悠荡荡,画着一个个弧线,朝着灵感大王打去,灵感大王正用烟熏着血煞珠,血煞珠的力道还在,灵感大王仍和血煞珠较着劲,看起来还很吃力,在扔刀之前我就发现灵感大王因为捉住了血煞珠,整个身体都不能动了,稍微一动就能打破自己和血煞珠之间的力道平衡,这对我是有利的。 但鹿骨刀却不尽人意,擦着灵感大王的耳朵飞了过去,我见鹿骨刀没打中,心中万念俱灰,这下全完了,我的小命就这么仍在了紫云山上,也不知道林慕蝉和柳向晚他们情况如何,但愿他们逢凶化吉,如是这样的话,兴许还有人给我收尸,有一抔黄土掩埋我,如若不然,灰飞烟灭无人知,过几年荒草一堆,斜阳残照,白骨累累。 满山暗三门老客唏嘘惊叫,没想到我能在灵感大王手下走下几个回合。 然而就在我赴死绝望之际,灵感大王忽然说道:你叫王得鹿是吧? 我趴在地上,胸口正疼说道:对,我是王得鹿。 灵感大王平静的说道:刚才你仍的是鹿骨刀? 我不知灵感大王什么意思,也不知干嘛问我是不是鹿骨刀,我心中只有一念,即便我王得鹿死,也要死成一条好汉,坚决不能死成窝囊废,满山暗三门江湖老客都瞧着呢,死的轰轰烈烈,日后还会给我传个美名,给徒子徒孙们说起来,当年人家王得鹿和灵感大王紫玉山一战,那叫一个悲壮,人都快死了,到咽气十分也不服,铮铮铁骨。也省的给我师父鲁虾蟆丢人,鲁虾蟆混迹江湖一辈子,只留下了一个独的名声,还真没坐下丢人跌份的事儿,只可怜我家中二老,看不见儿子回家侍奉了,可是箭在弦上,左右是死,只能天台相见,涕泪谢罪了。 想到此处,我没有立刻搭话,而是在地上爬行,叫道:灵感大王,今天小爷和你见个真招,我就算站不起来,今夜也要把你打趴下,有种的,伸手把我灭了,否则,咱们两个这辈子算是杠上了,今天我结果了你,来年我到你坟上望望你,你要是结果了我,来年我怕你不敢到我坟上,我用坟头草缠死你,二十年后,小爷又是一条好汉,刚才小爷扔的是鹿骨刀,小爷师承赶虫大师鲁虾蟆,人能被打死,不能被吓死,来来来,再见个三百合。 我越说越激动,爬了两步,竟在自己激愤之下,勉勉强强威威颤颤的站了起来,我晃荡着身体,步履蹒跚,一步一步走向灵感大王。灵感大王神情十分紧张,满脸通红不说,额头上汗如雨下,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心想着走到他切近打杀之,其实当时我连吐几口血,挥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走了四五步,我实在撑不住了,舌根处发甜,我用舌头紧紧顶住上牙堂,不使舌根下的鲜血喷出来,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难受,是死一般的感觉,真想一头扎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任由天下刀枪往来,再也不想过问。但我不能,我不住的给自己打气,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又坚持走了两步,两眼昏花,开始迷瞪,眼前仿佛站着两个人,那是林慕蝉和柳向晚,都在向我招手,但一恍惚又不见了,又仿佛看见了我妈妈,正抱着我小妹叫我回家吃饭,妈妈的背后是一缕黄昏时分的炊烟,我知道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我用尽平生气力抬起头,我不想栽倒在灵感大王身前,我觉得那样的死法有失身份,我要仰望星光而死,要看见月光,这样才死的正大光明。就在抬头之际,月光一照,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我发现灵感大王耳朵垂上,竟然有一个红点,继而那红点啪嗒掉到了地上,我看的分明,那是血! 我瞬间意识到鹿骨刀有可能将灵感大王的耳垂划伤了,当初是飞过去了,但刚才我距离较远,有些轻微划伤,也瞧不清楚,又见灵感大王满头是汗,更加确信他中了一记鹿骨刀。心中一下子鼓足了勇气,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也许灵感大王也撑不住了。 当时我并没有精力研究灵感大王中了鹿骨刀为什么不死,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鲁虾蟆当初传给我鹿骨刀的时候,说的言辞确凿,只要是活物没有能逃过鹿骨刀的,见血就死,这是个感应宝器。但眼见灵感大王耳朵流血,却不死去,后来琢磨起来,难道其人殆非活人?决不能!当初我偷袭魏庆洲时,魏庆洲没有流血,而灵感大王却流下了鲜红的血液,有血气就是活物,绝不是死人。其实灵感大王上山之际,我也想过用惊雷遁,重演当初暗刺魏庆洲的手段,但我不能,因为我得现身,让灵感大王使用手段,开了阴兵葫芦。在给林慕蝉发短信没有得到回应之时,我还想,是不是让阴兵葫芦开的过早了,枣花峪那边根本就没有准备好。一见灵感大王背后生了骷髅手臂,就知道偷袭也没有用,连血煞珠都被其捉住,我动起刀子的速度,绝不会快过血煞珠。 我用尽平生气力笑出了声,尽量做到哈哈大笑,但外人听来是什么声音,我就不知道了,我笑道:灵……灵感大王,你竟然中……中了鹿骨刀都……都不死,小爷,今天给你换……换个死法,小爷掐死你。 说着话又往前踉跄走了两步,人一旦看到希望,胆气就壮了,胆气一壮,能将身体的极限潜能激发出来,我走路走的虽然颤颤巍巍,但好歹把那口涌上舌根的鲜血咽了回去,同时明白了灵感大王这套手段真正厉害之处,我身上的伤绝不是刚才吐了两口血那么简单,这个道门也许打乱了我身体内的机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好说,总之一动弹,就要吐血,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我只能见到金雪斋之后才能知道,如果能见到的话。 万鸿宝听我那般惨笑,汗水已然湿了自己二毛剪茬的羊皮袄,或许真如我所料,他也撑不住了,毕竟我把身上两件最致命的武器扔给了他,不死也得晃三晃。 灵感大王咬紧牙关开口说道:王得鹿,我不……不死,是因为……我道门高,你竟然……竟然走了十余步还不死?我……我也很纳闷。 我继续惨笑着,我知道其实我也走不动了,能勉强站立已经到了我身体极限,这个时候我要给灵感大王添加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我伸出三根指头,做了个使虫令,变天吼和石鳞兽看见手势,三蹦两跳蹿了过来。守山猙也不知在哪里看到了这个手势,也朝灵感大王扑来,此时的守山猙已经不能目运金光了,因为那个道门是人家紫云洞内之人假借的守山猙身上的。守山猙却有自己独有的法门,那就是吞物,此物虽小,但能吞巨物,跑来之时,那嘴张的如铜盆般大小,只因守山猙是初到我手,刚才用虫之时,我没想让它上去,那时我以为林慕蝉能按时拘我,故而刚刚上手还没热乎起来,不愿让它参加战斗,此时性命攸关,顾不得了,三头奇虫呈丁字脚,一起扑向了灵感大王。 灵感大王眼见三头奇虫蹿了过来,血煞珠瞬间脱手,但血煞珠并没有给灵感大王致命一击,而是飞离灵感大王而去,就在飞离时候,我晃了一眼,血煞珠已经是五彩斑斓了,那是被灵感大王烟袋锅子中的黑烟熏的,血煞珠飞出三十多米,忽然像一条血线一样,直击灵感大王,这次的速度是我前所未见的,可能血煞珠在第一击的时候,也有些轻敌,没有尽到全力,这一次属于饿虎出笼,使出吃奶的劲儿。 就在血煞珠准备飞击的同时,变天吼早已一跃而起,扑到了灵感大王面门,灵感大王有的是手段对付变天吼,掌中黑烟不断,一起袭向变天吼,但变天吼并没有受伤,因为此物能在血煞珠手底下走下一下午,血煞珠都治不住它,一般法门也治不了它。 另有一团烟雾袭向守山猙,守山猙直接将那团黑烟给吞了,但自己也被黑烟呛得难受,守山猙是出了名的抗打,这点黑烟算不得什么,可是也得消化一段时间。守山猙吞了烟雾之后,已经无法吞噬灵感大王了,因为灵感大王被变天吼爪牙盖住耳目,血煞珠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灵感大王身上。 石鳞兽动作比较慢,此时刚刚吐出一个水泡,灵感大王被血煞珠重重击飞,就在半空之中,灵感大王说出一句话:黄河水夔,你误我大事,王得鹿,我早晚要你…… 我知道他要说早晚要我命,但命字还没出口,身体化为一股浓浓的黑烟,往东南去了。灵感大王最后叫出黄河水夔的名字,很是气愤,因为黄河水夔兄弟二人,在紫云山上袖手作壁上观,压根就没朝我招呼,招呼一指头,我都得死。 我知道灵感大王没有死,但好在我也没有死,想到此处,我实在难以支撑,但还没忘了要有尊严,我对在场的暗三门老客说了一句:你们还有谁不服?说完重重的扎在了地上,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血战枣花峪1 我醒来之时,闻到一股呛鼻的浓烟味,我睁眼的方向火红一片,远处有一处大火,热焰直冲天际。 已然是黎明时分,东方翻着鱼鳞白,现场一片混乱,人声嘈杂,我盖着一张白色的床单,身边并无一人伫立,只有来去匆匆的消防人员,准备着消防器械,但并没有去灭火。 我支撑起身体,忽然感觉胸口仍然憋闷,舌根仍然发甜,我身边不远处,是几辆橘红色的救火车,车旁边几个身穿橘红救火服的消防队员,在收拾救火车上的水管儿。身边有几个人频频跑来跑去,但我不认识,那几个人也没时间搭理我,我身旁还停着一辆救护车,但紧闭车门,也没人过来理我。 我试着慢慢坐起来,胸口却憋闷的更厉害,身体一晃之际,还想吐血,但我自己知道,再吐就完了,用舌根压着嗓子底下的那一缕腥甜,不让自己吐出来。心中知道,灵感大王用他独有的手法,杀了六个黑旗使者,我虽然只承受了半招,人虽不死,大有废了的可能,因为我今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了,一动就要吐血,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我不能辨认周边景物,也不知道身在哪里,为什么现场会有这么多人,而且消防车任由远处火光冲天,只是呆呆的看着,没人去救。我暗自庆幸还活着,昨夜之事,一幕接着一幕,在脑海中翻腾,我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连在一起,仔细推敲,发现我能活下来,属于命大,灵感大王输在了心理,而不是手段。 我鹿骨刀划伤了他,他竟然没死,血煞珠最后一击之下,他都有手段逃脱,而且碰到血煞珠仍能活命。当时赖于我放手一搏,最终吓坏了灵感大王,可能是我的惨笑起了一定作用,让灵感大王摸不清我到底还能打多久。我和灵感大王赌斗时,如果不是我早放出了血煞珠,灵感大王抬手之际,我就挂了,正因为血煞珠打断了灵感大王,让他只放出半招,我才得以活下来。最初血煞珠和灵感大王相持较力之际,灵感大王其实也没拿血煞珠当一回事,当时身形一动不动,但任何手段道门都施放的出来,我的石鳞兽放个水泡,他也没有当成一回事,整个战斗的转折点,都在鹿骨刀上,鹿骨刀从灵感大王耳边划过,擦伤出血,灵感大王看似屹立不倒,实际上心中已经虚了,别的暂且不论,那鹿骨刀是感应之刃,划伤不死已经是大造化了,至于灵感大王是如何抵御鹿骨刀的,我暂且不甚明了,但我知道,他抵御住了鹿骨刀之感应,必然承受很大的痛苦,便奈何不了血煞珠了,我又放出了那三头小虫,且中了他半招屹立不倒,他由此心慌,到最后血煞珠猛击之下,还能施放道门,全身而退,想想就觉得后怕,其实当时灵感大王杀我也不难,之所以黑烟卷身,往东南而去,我猜想是因为在暗三门江湖中久不遇我这种人了,没想到能和他撑到最后,而且打法不要命,他先自心虚而去。 我侥幸之处在于扔鹿骨刀扔的比较准,殆有神助。否则一切玩完。如果让我第二次遭遇灵感大王,我会选择逃跑,因为就目前情况看,我根本就不是灵感大王对手,差的太远,几个侥幸凑在一起,勉强打成平局,在鹿骨刀见血,血煞珠重击之下,灵感大王还能逃走,我还怎么和他打?再次见面,灵感大王可就知道我的手段伎俩了,决不能像第一次赌斗一样,狭路相逢巧者胜。灵感大王一旦心理上有准备,认真起来,我绝无胜算。 想到此处,我一声叹息,结果扯动胸口,感觉身体之内有热浪翻涌,舌根再次升起一缕腥甜,我深知自己受伤不轻,但灵感大王也好不到哪去,估计也得将养一段时间,世间两个最致命的东西联合伤了他,不死已是奇迹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发觉鹿骨刀不在了,龟甲百兽囊开着口,里面一只小虫也没有。我心道坏了,我这是在哪?昨晚将鹿骨刀扔出去之后,我就晕倒了,现场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只有蒋宏山算是个老相识,还坐山观虎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给我捡鹿骨刀,说实话我和蒋宏山之间,是有敌对情绪的,蒋宏山没有偷偷捡走我的鹿骨刀藏起来就不错了,不指望他能完璧归赵。 小虫们暂时失散,还倒没什么,关键的问题是鹿骨刀,一山暗三门江湖老客,不乏有些眼明手快之辈,这帮人眼贼,手更贼,一旦失落了东西,肯定被人捡走,这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失了贵重物品,我有些焦急,失声叫道:谁告诉我这是在哪? 我原本想问问消防车旁边的消防员,结果喊话之后,消防车上走下一个便装人员,匆匆向我跑来,直到跑到床单边上我才看清是谁,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正是蜜蜂研究所的刁贺荣,刁贺荣说道:王得鹿,你醒了? 我有气无力的道:废话,当然是醒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上一次在蜜蜂研究所,让你逃过一劫,这次是不是想尝点厉害的? 刁贺荣又浮现出他那一副经典的骗子笑容,笑道:嗨,看你说的,这次得亏我在呢,要不然你们不好收场。 我听得稀里糊涂,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因为自己的鹿骨刀丢在了紫云山上,小虫们也失散了,只有一根打兽龙筋缠在腰间,而且深受重伤,我底气不足,能不和此人闹崩就不闹崩,因说道:我没听明白。这是哪? 刁贺荣说道:还能是哪?这是枣花峪啊。说着用手一指远处那火光继续道:你看那不是宋高卓家嘛。 我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好像有点熟悉,只因在枣花峪时间不长,大部分时间是在宋高卓家中,换了一个位置观察枣花峪全景,还真有些不认得。 我问刁贺荣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把我带回蜜蜂研究所? 刁贺荣急忙笑容可掬的说:怎么会呢?不敢不敢,蜜蜂研究所庙小,容不下您这么一尊大神,到时候赖着不走了,我们还麻烦,不敢把你请回去。 我问道:刁贺荣,你就说你是怎么来的吧? 刁贺荣说道:嗨,你不知道这事啊?还能怎么来的?这种超自然事件,我们是要首当其冲的,奋斗在超自然事件第一线,今晚宋高卓家里失火了,你不就在他家吗?失火原因我该问你才对。当时火光冲天,村民们报了火警。可是你的人在这里行事,不方便消防人员参加,黄金童给我们领导打电话,说叫我们过来应付消防队,幸好我恰巧在当地县城,所里就把我派过来了,我来这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消防人员靠近宋高卓家的院子,其他的事情一切与我无关,但消防官兵们不放心,眼下正是春旱,火灾多发时期,虽然不方便去扑火,但也不敢撤离现场,生怕春旱草枯,火灾有蔓延之势,故而留在这里观察火势。这不我正在和当地森林防火部门沟通嘛,现场太乱,躲在消防车上打电话呢。一见你醒来,我就赶紧过来了,我还怕你找消防队麻烦,你们没有破相,消防队员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问道: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刁贺荣说道:你怎么还问我,你是被两个女孩抬出来的,就是柳向晚和那个叫林…… 我接茬道:林慕蝉。 刁贺荣说道:啊对,林慕蝉,抬你出来时她还不断的哭,说是对不起你,抬出来将你放在消防车旁边让我照顾好你,说完就走了,宋高卓家里形势十分紧张,也没顾上多说话。你不是在宋高卓家中负伤,退下火线来的吗?怎么还问我? 一听我就明白了,我在紫云山晕倒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慕蝉腾出了功夫,将我拘到宋高卓家里,一见我伤势很重,宋高卓家里又极其危险,将我转移出来,放在战事圈外,救护车旁边,总之我一旦有生命危险,就会被刁贺荣送上救护车。 刁贺荣这老头,我们在大闹蜜蜂研究所的时候,因为将他电晕,没怎么收拾他,但那一战彻底打服了蜜蜂研究所,领导发下话来,再招惹我这样的暗三门人,刁贺荣这些人的奖金全扣,经费停发,故而刁贺荣也很是为难,看见我心底里也怕,只能敬而远之。 宋高卓家里发生的事,我两眼一抹黑,也不知怎么就大火冲天,黄金童预感到消防队要来,直接给蜜蜂研究所领导打了电话,让他们出面阻止消防队靠近,肯定没少威胁蜜蜂研究所,于是就派刁贺荣来了,派别人来怕孟浪冒犯,有闪失。 我对刁贺荣说道:扶我起来。 刁贺荣满脸堆笑说:看来你受伤不轻啊。你是怎么受的伤? 我没好气的说道:就算我伤成这样,想掐死你,就跟掐死一只臭虫似得。 刁贺荣急忙过来扶住我道:你看这是什么话,我不值当你掐死,你快去宋高卓家院子中看看吧,你的人估计剩不下几个。 刁贺荣这一番话,和气中透着诅咒,什么叫剩不下几个? 我一时恼了,瞪着他怒道:你扶我去宋高卓家院子,我要到失火的地方看看,你不去我现在就掐死你。 刁贺荣脸色犯难,但没有违拗,在现场招呼自己的学生,嘱咐了几句,不让外人靠前,有不听的给县委谁谁谁打电话。交代完,扶着我一步步艰难的向宋高卓院子走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血战枣花峪2 刁贺荣一脸苦大仇深,人家蜜蜂研究所怎么说也是个机关,雇着一帮暗三门人士冲锋陷阵。所里真正搞科研的,几时下过打杀的大场面。宋高卓的那座小院火光冲天,现场消防员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刁贺荣肯定知道一些,明白不是自然之火,里面定然有暗三门猫腻,并且只见有人进去,没见有人出来,知道是个九死一生的所在。 刁贺荣扶着我走到半途,见宋高卓家屋顶上火光汹汹,然而屋瓦木梁却一片没有损毁,脸上露出许多怪物相。我见了那情景,也是心头一惊,这火我熟悉,是阴曹地火,宋高卓家存有尾火老狗一条尾巴,被黄金童藏在井里。看里面之形势,想是花果阵太小,里面的人恐怕阴兵漏出来,因此在四围点上了阴曹狱火,看那样子,阴兵是害怕阴曹狱火的,因为没看到有阴兵们溢出。 刁贺荣趁我立足观看火势之际,忽然来了个泥鳅钻裆,从我腋下一抹油蹿了出去,我当时一愣神,都没想到一个五六十岁的知识分子,会这么一手,看来不是谁都能在蜜蜂研究所工作的,得有科学知识,还得会市井伎俩,我当时哭笑不得,想去追,但身体乏力,一用力之下,必然吐血。我望着一路小跑的刁贺荣叫道:刁贺荣我记住你了,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叫你好看。 我也只能发发恨气,追是追不上的,再者说,身上装备几乎全部遗失在了紫云山上,此时不是内斗的时候,宋高卓院子之中还不知什么情况呢,我的朋友们肯定焦头烂额,我已经走过了龙角井,离着宋高卓家也就百十米的距离,平时的时候,我三步并作两步,喘两口粗气也就跑到了,没了刁贺荣搀扶我,走起路来十分吃力,从来没有这种沮丧的感觉,一百来米竟然成了分几段目标的艰苦任务,我先看好一颗槐树,定个小目标,吃力的往前行走,到了之后再找一颗,一百多米竟然走了二十多分钟。 期间我头晕想吐血,都被自己强行压制住了,要知道我中了灵感大王这个手法,不死已经是万幸了,一来我身体还算强健,二来只是中了小半招,如是全中,我和那六个黑旗使者一样,胸口喷血而亡。 好不容易走到了宋高卓家屋子后面,我猜想我的朋友们定然挤在一处,共同等待两帮阴兵厮杀,然后瞅准机会,将两帮阴兵所剩的残兵剩勇屠戮殆尽,应该是挤在某个房间中。 我站在宋高卓家屋后,看见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当时断定他们应该全部挤在那亮灯的屋子里,宋高卓家屋子小,几十个人挤在一起,确实不大好受,这会应该憋坏了,大家应该七嘴八舌讨论这到时候如何对敌。 我好不容易走到墙根下面,却发现不大对劲,现场除了春风过耳,听不到任何声音,连着火烧东西的声音都听不到,当然那与阴曹狱火的性质有关系,那火烧起来,原本就没什么噼啪声,因为放在草上,那火也点不着草垛。 我越发觉得此事十分奇怪,现场情况远比我想象复杂的多,怎么会一点动静没有呢?这不可能,万鸿宝的阴兵葫芦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宋高卓家的阴兵井,即便是平时,里面也偶有些异动,有刀枪碰撞之声,怎么可能如此安静呢? 我转念一想,喜上心头,心道,大家是不是已经完活了在休息呢?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休息怎么也得把阴曹狱火扑灭,抑或是早已将阴兵解决完了,却发现没有扑灭大火的办法?自己出不来了? 我心中疑虑重重,自己骂着自己道:王得鹿啊王得鹿,你也是个痴汉,扒窗户一看不就知道了嘛!我抬头看了看那亮着灯光的窗户,见窗户下面墙体之上,生长了一根藤蔓,如虬龙一般,扭扭曲曲的生长了上去,开枝散叶,正好遮住那扇小窗。这是瓜力士的道门,一扇小窗也不能放过,必须封堵严实,由此可见,我这帮朋友们准备工作做的相当可以。不能说万无一失,反正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那叶子之间有缝隙,我扒上窗户完全可以一睹房间内的情景,若是平时,这是一桩小事,但现在我做不到了,扒窗户是件非常困难的工作,我得找些碎砖头来,一块一块的垒到窗户底下,然后费力的踩上去才行,如此老态龙钟的做法,还力不从心。 于是我勉强支撑着身体,到处捡砖头,好不容易捡了几块砖头垫在窗户底下,现场依旧没有任何声音,远处灭火车的引擎声都能隐约听到。 我吃力的踩了上去,手扶着窗台往里望去,亮着灯的这间屋子不是宋高卓家的堂屋,而是他家的仓库,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面粉蔬菜还有几桶大豆油,我往角落里扫了一眼,赫然发现了黄金童正盘腿坐在地上,鼻子里插着两根芦管儿,样子极为滑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睁着眼,隔好长时间才会眨一下眼,那意思不是把眼睁到满眼流泪,不能眨眼似得。 因为屋内有灯光,此时虽是凌晨,天光不是很明朗,故而屋外能见屋内事,在屋内却难以看清屋外,我扒到窗户上,黄金童根本没有看到我,他差不多是正对着屋内后窗的方向坐着。 我急道:黄金童、黄金童是我是我!你怎么了?在这里一动不动?你们现在流行这么休息吗? 黄金童听到窗户上有声音,却没敢抬头,只是上翻着眼皮望窗户上看,见到是我之后,神色吃惊,但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刻意抬头,而是把眼睛往左看一下,往右看一下,如此反复,像个钟摆一样,我有些会意,那意思是不方便摆手,用眼神来摆手,好像是叫我不要说话。 我压低些声音道:咱们这样,我问问题,你回答,往左看代表是,往右看代表否,怎么样? 黄金童急忙往左看,那意思可以这样交流。我问道:大家都还安全吗?都安全往左看,你不知道往右看,十分危险往上翻白眼。 黄金童听得明白,往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急忙问道:有人负伤吗? 黄金童急忙往右看,那意思没人负伤,我心中琢磨,既然没人负伤,何谈十分危险呢? 我又问道:所有人都还在院子之中吗? 黄金童急忙往右看,我便知道朋友们之中有人已经离开了这个院落,我急忙问道:谁? 忽然想起这么问黄金童没法回答,于是改口道:林慕蝉和柳向晚不在院落之中是吗? 黄金童急忙往左看,表示是,不是我猜的准,因为刁贺荣刚才对我说过,我是被林柳二人抬来的,如果都像黄金童这样不能动,如何将我弄出来? 我急忙问:还有人在外面吗? 黄金童往右看,表示没有,我才知道,原来除了林慕蝉和柳向晚,其他所有人都被坑进宋高卓家院子了,像黄金童这样一动不动,我有心问问黄金童为什么鼻孔插着芦管一动不动,但太费劲了,只能回答是否,根本就不可能问出来,这事我还得自己调查。 我又问道:黄金童你现在安全吗? 黄金童眼睛往右看,那意思不安全,我又问:我走了你是不是更不安全? 黄金童眼睛唰的一下往左看,那意思我走了他才能安全。我终于明白了,黄金童不想让我和他说话,这样容易把他置于危险境地。 我急忙从砖块上下来,一块一块的搬到宋高卓堂屋的后窗下,又踮起脚来从窗户里看,却发现里面黑压压人挤人,都和黄金童一样盘腿坐着,鼻孔里插着芦管。 我一见大惊失色,并没有再喊话,想来我刚才和黄金童说话,这一屋子人都听到了,连柳向晚的父亲和哥哥也在宋高卓家堂屋之内,鼻孔插着芦管。 不用问我也明白个七八分了,他们遭遇了不可预料的事情,令我惊骇的是,连游飞白也插着芦管盘坐在炕上,说明出了大问题。 我急忙下来,艰难的拖着步子,想绕到院墙处看看,却发现墙头上有阴曹狱火,一周遭全是,若是平时,我身体健康,摆上几块砖头,隔着火焰往里看看也没什么,现在站立都困难,万一一不小心一头栽到火上,我可就没命了。 于是我绕着墙头走,想走到大门处,从门的药匙口处往里观察观察看看,一边走一边在想,林慕蝉和柳向晚去干什么了呢?为什么放下我就走?我猜想宋高卓家院子外面是不会有危险的,因为林柳二人敢把我放到刁贺荣那里,就说明外围是安全的。 于是我放心大胆的走到宋高卓家大门口,一般农村大院锁都在门内,只在门上留着一个四方的口,供人手进去开锁,那门上被瓜力士种上了几株藤蔓,而且还有阴曹狱火,那狱火在藤蔓上燃烧,阴曹狱火并不能焚烧藤蔓,所以是个双保险。 我从钥匙口往里看去,此时天光还未大亮,只能迷糊视物,院子之中竟然黑压压堆满了阴兵,全部挤在一起,黑乎乎的不辨形体,只有眼睛放着光芒,一种是红光,一种是蓝光,我心下明白,一种是葫芦阴兵,一种是宋高卓家井中的盔甲蛤蟆,因为我隐约辨认出了盔甲蛤蟆的模样。 原来他们并没有开打! 所有堆积起来的阴兵都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动一下,而且没动一下,目光都齐刷刷的射向宋高卓家的堂屋,我忽然恍然大悟,屋内之人不敢动是因为只要一动,这些阴兵就能发觉屋内有人,而鼻插芦管是因为,泯灭自己的气息。 就在此时,我忽听身后有人说话:王得鹿,你竟然没死在紫云山上? 我回头一见那人,头皮发炸。 第三百六十七章血战枣花峪3 说话那人正是万鸿宝,我之前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在紫云山上万鸿宝忽然不见了,以其手段,定然是追踪阴兵葫芦去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短时间内来到了宋高卓家的院子。 我计划之中有游飞白在,原本不可能发生现在这种状况,因为游飞白知道如何处理阴兵的问题,也了解阴兵之习性,但万鸿宝偷偷到来,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法,令两股阴兵不再打斗。 宋高卓家中,众人鼻子里都插着芦管,那肯定是游飞白发觉情况有变,教给大家躲避阴兵的办法,当然这个办法不能持久,因为没人能在几个小时之内一动不动,时间一长人的身体受不了。 好在那些阴兵是灵感大王放出来的,并不听从万鸿宝指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万鸿宝也没有进入宋高卓家院子,因为他自己知道,那些阴兵他也驾驭不了。林慕蝉和柳向晚如何逃离出院子,为何逃离,原因不明。 我心中十分担心,因为此时的我,根本就不是万鸿宝的对手,身上所有能打的东西几乎都遗落在了紫云山上,仅仅一条打兽龙筋在手,无法和万鸿宝抗衡,虽然我身负一个惊雷遁的道门,但因身体剧烈运动就要吐血,也无济于事。我的情况很糟糕,万鸿宝几乎不须用什么手段,别看是个老头,用拳头就可以将我打倒,因此先下手为强的策略是行不通的,我只能拿与灵感大王打平手的话来吓唬吓唬他。 我努力站在门口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原来是万堂主啊?紫云山上把你给漏了,没收拾你。我还能死在紫云山上?告诉你,灵感大王都被我给打跑了。 万鸿宝当然不信,轻蔑的笑道:就你?不可能! 我轻描淡写的道:不信你问山上的人,你的徒弟还在山上不是? 其实万鸿宝只要一问他徒弟情况,就知道我身负重伤,我赌定万鸿宝不去问他徒弟,因为万鸿宝这种高傲的江湖老客有没手机还两说着。 万鸿宝一听,果然没有掏电话,神色凝重的打量我,对我的话将信将疑,其实我也知道,万鸿宝不会纠结我多厉害,他始终有种小富即安的心态,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阴兵葫芦,我将灵感大王打跑,没准他在一定程度上要感激我。 我趁他狐疑,说道:你见过我朋友林慕蝉和柳向晚吗? 万鸿宝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是来找人,我可以告诉你,你的那帮狐朋狗友,都被我封在了院子里,跟我玩阴兵,你们还嫩点,他们悉数在里面呢,想救你朋友出来,很好办,将院中井里的阴兵收回去,我就有把握收回自己的阴兵,然后咱们各走各的道?怎么样? 我一听万鸿宝这番话,心中一半忧一半喜,原来万鸿宝有手段让院中的阴兵休兵罢战,使得双方和睦相处,但并不敢收回自己的阴兵,原因也简单,万鸿宝不敢到院子中去,他和院中众人一样,只要一进去,莫说是有所举动,就算呼吸稍微粗点,也得被里面阴兵吞噬,因为那里面并不只有他的葫芦阴兵,还有阴兵井中的阴兵,此时这两股阴兵都处于中立状态,除了灵感大王是葫芦阴兵的主人,其余人一进门,都被视作敌人,故而万鸿宝也束手无策。所以万鸿宝也没想杀我,大家形成一个僵局,如果僵持下去,屋内之人受不了了,稍微一动,一个个被阴兵杀死,其中包括游飞白,游飞白一死,万鸿宝再也无法收回自己的葫芦阴兵,因为只有游飞白能收回阴兵井,两股阴兵只要有一股在院子之中,万鸿宝就别想进去。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因为此时的万鸿宝可以很轻松的杀死我。 但令我忧虑的是,林慕蝉和柳向晚不知去向,万鸿宝江湖日久,骗人的伎俩并不陌生,但他刚才所说的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林柳二人没在院中,不知道我在问什么,说明他压根没见过林慕蝉和柳向晚,如果见了,一定拿林柳二人行踪和我谈条件。这是我最担忧的,宋高卓家院中形势如此紧迫,却不见了这两位美女干将,十分奇怪。也许两人出门去找收伏阴兵的方法,可普天之下,只有慕道堂会此术,连灵感大王驾阴兵的手段都是跟万鸿宝学的。他们舍近求远,况且林慕蝉有两个拘人之物,可以轻松救出里面的人。所以林柳失踪不大对头,肯定遇到了别的事情,难道两人现在正疲于奔命?否则是不可能走远的,别的不说,柳向晚的父兄还在宋高卓家里,柳向晚一定心急如焚。 我对万鸿宝说道:宋高卓家里有一口阴兵井,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游飞白现在是我的人,咱俩只能合作,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万鸿宝一脸气愤道:姓游的那个叛徒,我在他身上放了点东西,是以能追踪至此,他一跑我就明白他背叛了我,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你帮他偷了我的葫芦,就在拜葫芦的那一刹那,我徒弟已经给我说了,根本就没有拜旗这么一说,骗子,你们全是骗子,小偷小摸,令江湖磊落人士所不齿。 我忽然明白了万鸿宝为什么可以找到宋高卓家,原来他在所有土地身上都做了标记,徒弟们走到哪他都知道。 既然万鸿宝知道了,我也不否认,因为我觉得自己做得对,我要不偷葫芦,你万鸿宝也活不多长时间,因说道: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多谈了,你为了拿回你的葫芦,我为了救出里面的人,而且这两件事关联紧密,我里面的人死了,你拿不出葫芦,对不对?所以说多了没用,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我和万鸿宝说这番话,只是缓兵之计,我是不会让万鸿宝带走阴兵葫芦的,可是目下打不过他,没有办法,只能先以言辞拖他。 万鸿宝也束手无策,因为里面的人谁也不伏他调遣,他又不敢进院子。阴曹狱火起了很大的作用,此火可以绝人生气,故而院墙里面有风吹草动,阴兵们能察觉,而院墙之外,阴兵们感应不到我们两人生气,故而我们可以大声说话。 万鸿宝道:办法你来想,我可以配合,条件是我拿走我的阴兵葫芦,只要灵感大王不找上我,此生我在不愿与其见面。 我爽快的说道:成交! 万鸿宝道:在这里站着没用,咱们到午后去,只有把游飞白先救出来,才好行事。 说完扭头就走,快步绕向屋后,万鸿宝为了保自己的阴兵葫芦不择手段,以至于面临两难境地,但也比他一葫芦阴兵全部拼干净强,万鸿宝此举相对于他的目标来说还是很明智的。 万鸿宝走的飞快,我紧跟两步,结果胸间一阵气血翻滚,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万鸿宝回头一看,笑道:原来你受了重伤? 我心中一惊,被他识破之后,他极有可能将我置之死地,这事没法推断,万鸿宝是刀头舔血的人,趁人之危的事情没少做。 结果万鸿宝继续说道:没关系,我这人不会趁人之危,咱们还有合作关系,我这人最讲原则,一诺千金。 我心中自忖道,大凡说自己一诺千金的,一般不讲信用,信任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如果我将游飞白救出来,万鸿宝能控制游飞白的话,我必死无疑,若是万鸿宝控不住游飞白,我或可活命。 万鸿宝假惺惺的过来扶我,装作很有诚意合作的样子,将我搀扶到屋后,我既然被其识破,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对其说道:让我想个办法。 其实我在琢磨救不救游飞白,救了游飞白,我有被杀之可能,不救游飞白,里面的人全得死,也就是说,用我的命换大家的命,这账还是有算头的。万鸿宝拿到葫芦有可能想对屋内众人赶尽杀绝,但屋里众人也不是吃素的,至少保全性命全身而退不成问题。 可如何相救呢?如果林慕蝉在,非常好办,林慕蝉有猳道士,带着我的山坠子,有此两物在场,救出游飞白只在翻掌之间,可是林慕蝉不知去了那里。而且我能想到用猳道士救人,当初林慕蝉应该也能想到,当时必定遇到了十分紧急的事情,不得已放弃了。 虽然会拘人的虫有很多,但现在去赶一头回来,这些人即便不被阴兵杀死,饿也能饿死,此法不通。没办法的情况下,我对万鸿宝说道:你搬几块砖头垫在墙角之下,我再爬上去看看,好好研究一下屋内情况,再想主意。 万鸿宝是一堂之主,早就成名的人,在江湖上是个字号,被我呼来喝去,极不情愿,可也不得不遵从,因为他自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万鸿宝将砖头垫好,我爬上去透过窗户重看屋内情况,我寄希望于林慕蝉会不会把猳道士忘在屋中,如果有猳道士在屋内,用根杆子不声不响的将其挑出来,然后用它拘人,再合适不过,那样的话,我第一个拘的是鸿蒙老道或者何半仙,出来还能保护我。但令我很失望,屋里根本没有猳道士的影子。 我失望的从砖头上下来,坐在地上,思量着能不能再请个人来呢?罗文尚也许就好使,但罗文尚和柳向晚父亲背靠背盘坐在屋内,此法亦不通。 正愁闷之间,我背包内的铁盒咚咚有声。 第三百六十八章血战紫云山4 我一听背囊之内铁盒发声,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那是东海伏波兽,在紫云山,虽然我东西都遗失了,但背囊没人敢碰,谁也不确定我会不会一跃而起,所以东海伏波兽还被我带在身上。 我急忙卸下包裹,从中取出铁盒,里面的声音却没有了,万鸿宝见我掏东西,煞有介事的后退几步,一方面怀疑我可能找到了救出游飞白的办法,又防备我掏出什么宝器打他。 在东海伏波兽自己主动现身之前,我是不能给万鸿宝讲明是东海伏波兽的,因为我和伏波兽也有约定,不能让其暴露,万鸿宝作为灵感大王麾下三把手,和伏波兽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我捧着铁盒坐在地上,铁盒久久没有发声,我明白东海伏波兽的意思,它忌讳与万鸿宝见面,怕灵感大王知道它不臣之心。 我见状之后对万鸿宝说道: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宝器,能救游飞白出来,但是我家这个道门,不能随便示人,一旦外然看见,道门就不灵了。 万鸿宝说道:荒唐!这么多年来,从没听说哪家道门一旦被人看见就不灵了。你说说为什么? 我说道:这个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话,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万鸿宝一听,摸不着头脑,满心以为我要出幺蛾子,站在原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我补充道:万堂主,咱俩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偷你葫芦,可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灵感大王,只要灵感大王不用葫芦阴兵攻入紫云洞口,我没来由偷你葫芦啊?是不是?即便我偷来也不会用,所以要怪你只能怪灵感大王,不要怪我。现今目下,我救人,你取葫芦,各取所需,我不会闹幺蛾子的,既然咱俩之间这么点信任都没有,那咱们没有合作的必要了,你自去取葫芦,我自去想办法救人可好? 万鸿宝沉思一会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万某人容不得人似得,不就是不让看吗?我到前门去,你自己在这里弄。需要多长时间? 我说道: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你踩着点来找我。 万鸿宝点点头,临走说道:王得鹿,你可别耍我,我现在取你性命,如囊中探物。 我苦笑一声道:所以说,你放心好了,我不敢诓你的。 万鸿宝这才匆匆走开。 天已大亮,几百米之外拉起了警戒线,救火车已经撤离现场,取而代之的是蜜蜂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几步一人,圈了一个大圈,防止有村民来查看火势。我捧着铁盒,远远的见万鸿宝绕过墙去,才对铁盒说道:伏波大王,你出来吧,万鸿宝早已走了。 此时铁盒的盖子开了,里面仍是那一只小海马状的伏波兽,盖子打开的瞬间,我就发觉与以往不同,以前的伏波兽是藏青色的,现在开盒一看,却是金黄色的,盒内还有巴掌大小一块藏青色的皮。 我不禁吃惊,伏波兽卷着尾巴立在铁盒之中,腹内用蹩脚的语音说道:王得鹿我没看错你,没想到你小子有福,能和灵感大王拼成平手,我也为你捏一把汗,这次是侥幸中的侥幸,看来你是一员福将,不过也受了重伤啊。 东海伏波兽一直在我背包之内,我的所作所为他基本都清楚,因此也没必要隐瞒,于是我说道: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原。 东海伏波兽摇摇头道:不可能复原的,除非你杀了灵感大王,否则你一直这样吐血,着了他的手段是不可能逆转康复的,行话叫橛子手儿,就跟栓驴的橛子一样,不怕倔驴,一根橛子就能拴上,故而这伤好不了,你要有准备。 我一听心头冰凉一片,灵感大王这一手也太黑了,我自己竟然无法复原到从前,只能杀掉灵感大王之后才能恢复,如此一来,我的余生将像成为一个废人,基本已经是定局了,因为我再次遇到灵感大王,他不会再让我有机会施放血煞珠,翻手之间就能置我于死地,而且我那时肯定和现在一样,气力不足从前十分之一,剧烈运动就要吐血。 一时间我怀疑自己在东海伏波兽心目中,已经失去了被利用价值,作为一颗棋子,完全可能被东海伏波兽抛弃掉,所以我不能纠结于自己的伤势,对东海伏波兽说道:伏波大王,我的伤是小事,我一个人的生死对这个世界好像也不太重要,但阴兵葫芦必须解决掉,从此可以断了灵感大王打开方外宝境的计划,否则不堪设想,你说呢? 伏波兽说道:不用你给我讲明,我也知道此事厉害关系,所以才敲击铁盒,我能将你们说的那个游飞白救出来。 我激动道:那太好了,你将里面所有人都救出来吧,也算我跟你一场。 伏波兽嘴巴没动,腹内发声说道:哈哈,这个却不可以,我只能救出游飞白。要知道,王得鹿,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我也不需要老龙团了,从此老龙团也就解散了,再没有团头这个人,当日你敢和旧老龙团作战,杀我团头,此时我杀你也不为过,念在你行事还有分寸,有些手段,确实为我出了不少力,现在又成了一个废人,我不杀你。 我听闻此言十分震惊,东海伏波兽虽然是个异物,本身没脸没皮,但也不能这么无耻,当初许我的时候,是说事成之后划我半壁海疆,有段时间我还畅想,是不是会将东鲛的海疆划给我,让我替他压制东鲛国呢?现在看来,当日完全是想瞎了心,它压根就没想过履行诺言,不过我并不在意其违约,只要它不与我为敌,帮我救出游飞白就行。伏波兽不傻,是不会让阴兵葫芦这种自己不善使用的利器留存世间的,容易引起乱子。 我问道:我王得鹿跟了大王这么久,大王能给我讲讲你为什么变成金黄色吗? 伏波兽腹内发声道:哈哈,赶上本王现在心情好,就不让你糊涂了,在豹伏山你斗魏庆洲的时候,我正在蜕变,一个甲子蜕变一次,我已经是第三次了,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寻到魏庆洲组建老龙团吗? 我摇了摇头,伏波兽继续说道:建立老龙团是让他们给我提供蜕变所需药物,直到你与魏庆洲开战的时候,所需的药物都已经超量了,故而我留着魏庆洲也没用,所以你杀他,我也不是很恼。我躲在铁盒之中,主要是为了完成蜕变,如今我满身金黄甲,可以去会会我的老主人灵感大王了,虽然他伤你不轻,可你也伤了它,这个时候,我金甲已成,有十足把握能将他擒住。 我一听激动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伏波兽说道:我知道你希望我杀了他,解你身上的伤,可是我留着他有用。只能委屈你了。今后你不适合混暗三门江湖了,找个山丘,种上几亩山地,了此一生吧。 一番话说下来,我终于明白了伏波兽行事所有动机,之前虽然猜测不少,但都未能切入要害,原来这东西有蜕皮的习性,此物活了至少一百八十年,因为已经蜕皮三次了,这一次蜕成黄金皮,本身就是一次精进,加上灵感大王也受了伤,正是千载难逢造反的好机会,伏波兽有野心,不是单纯脱离灵感大王管束那么简单,还想要将其擒住,另有机谋。 我忽然发现伏波兽简直不能和黄河水夔兄弟想比,至少燕来山魈还懂得愿赌服输,至少蒋宏山在黄河水夔手下干了几十年,现在仍然挺和美,而伏波兽上房抽梯,卸磨杀驴,吃饱了饭就打厨子。即便答应救出游飞白,也是出于对紫云洞口安危的担心,而不是卖我面子。更况且,伏波兽还想将灵感大王捉住囚禁,之所以不杀,肯定有更大阴谋,至于要干什么,它现在是不会告诉我的,但我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日后东海伏波兽和灵感大王都是我要除掉的目标。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还不能说,我只得敷衍说道:能有荒山一处,茅庐三间,我王得鹿夫复何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请救出游飞白来罢。 伏波兽说道:这个自然,救出游飞白来,你还不能走,得想办法销毁阴兵葫芦,我知道你虽受伤,但脑子不傻,有这个能力,我在制伏灵感大王之前,不能见万鸿宝,也不能杀他,当然你也不能杀他,日后我还要用他,切记住,如果不尊我令,到时候死的可是你。 我慌忙点头,走一步算一步,至少对阴兵葫芦的态度,我俩能达成共识。 伏波兽尾巴一弹从铁盒之中跳了下来,在地上接连一跳直接跃上了宋高卓家堂屋的窗台之上,往里看了一回,然后跳下来,在地上升起一股海蓝色的浓雾,浓雾散尽,游飞白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伏波兽跳起来,钻地而去,地上只留下一个小洞,还一缕白烟。 游飞白知道自己中了个道门,已经到了室外,左右一晃脑袋,见我在他身边,劈头给我一句话:你可来了,快去救林慕蝉和柳向晚。 第三百六十九章林柳失踪 我心想终于有人知道林慕蝉和柳向晚下落了,此时距离万鸿宝离开,还不到二十分钟,我有大把的时间和游飞白详细谈谈,因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肯定是被林慕蝉从紫云山拘回来的吧? 游飞白说道:没错,你是被林慕蝉拘回来的。 我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游飞白反问道:这话该我问你,你醒了之后不知道林慕蝉和柳向晚在哪?也没救她们? 我更急了,说道:我救谁啊?醒来就看见一辆消防车。 游飞白大惊失色,颤声说道,那林柳二人可能是失踪了,要不就是…… 游飞白言外之意,要不就是没命了,我能听得出来。 我急道:你赶紧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 游飞白给我讲述了宋高卓家发生的事情。 原本一切顺利,当林慕蝉把大伙都拘到宋高卓家中的时候,紧锣密鼓的做好了防御措施,其中以瓜力士为主,做了一个简易的花果阵,因为时间紧迫,瓜力士将自己看家的材料都拿出来了,用以催生,使得短时间内,藤叶得以生长。后来黄金童来了,又从一口井里找出一根带着火头的狗尾巴,将四面墙头和房屋顶都点着了。黄金童还放狂言说,那火比瓜力士花果阵管用。黄金童放火之前还给蜜蜂研究所去了电话,要他们过来洗地。 黄金童在墙头放火之时,见有电线扯进宋高卓家屋内,为了防止意外,将电线也点上了阴曹狱火,这下惹了一个小麻烦,林慕蝉手机电量不多了,为了能急时收到我的短信,在堂屋之中充电,专门安排柳向晨看手机,一来短信,赶紧拘王得鹿回来,结果电线上一着火,导致电压异常,把林慕蝉手机给烧坏了,柳向晨赶紧大喊,林慕蝉一看手机烧了,心急如焚,但大家劝慰她说,王得鹿是个聪明人,有办法应付,你只看阴兵葫芦冒烟就拘他。于是林慕蝉带着山坠子站在门口,早早铺上瀛图准备拘我。但阴兵葫芦是个重宝器,运作起来很慢,得到阴兵令之后,需要一段时间冲开葫芦口,是以有一段时间的延迟。 我听游飞白说到此处时,问道:我刚才还见宋高卓家仓库里的灯亮着,为何灯泡没烧,手机烧了呢?游飞白答复我说:谁说灯泡没烧?仓库里那是白炽灯,其他屋子里节能灯全烧了,白炽灯也坚持不了多久,你现在踩着砖头看看,那灯烧没烧?我知道游飞白是个实在人,做事情一丝不苟,但我没工夫去管那闲事,也不想探究为什么阴曹狱火烧在电线上,就能使电压异常。而是继续听他叙述。 当时游飞白在阴兵井上做足了功课,铁栓都撬动了,准备随时放出井里的阴兵。黄金童放完了火下来,就自己到宋高卓家仓库找东西吃去了,其余人都等在堂屋之内。 韦绿则和林慕蝉站在院子之中,柳向晚抱着吞吐兽堵在堂屋门口,当时的计划是,游飞白开了阴兵井之后,由韦绿将游飞白摄入黄风之中,卷到堂屋之内。林慕蝉则专门拘我。 游飞白还在门上贴了两个阴兵图章,如果两股阴兵发生意外,想一起攻入门内,一般情况下,能支撑半天,这两股阴兵强势,也就能支撑一个小时,但一个小时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众人计划的都非常详细。 游飞白当时还喊柳向晚回屋,因为计划中就没有她守门这一项,可柳向晚坚持守住门口,站在屋门一侧。 阴兵葫芦则被放置在院子正中央,宋高卓还走到门口向外喊话,说是离自己的三轮车太近了,让放的远一点,毁坏了三轮车没法买菜,但众人没理他。 一切都进行的紧张有序,大家满心以为,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因为世界上懂得驾阴兵的人只有游飞白在这里,其他所有人都在紫云山上,游飞白压根不知道当年万鸿宝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能够知道他的行踪,万鸿宝最初的想法只是防止孟道全的老弟子们寻仇,不想今天派上了大用场。追寻游飞白而来。 大家等了一会,阴兵葫芦冒出了一股浓烟,五彩斑斓的样子,就在冒烟的时候,游飞白打开了井栓,阴兵井中的蛤蟆阴兵早就被阴兵葫芦感应动了,井口处就聚集了许多,一开井栓,就像一股肉泉,一发涌了出来,与此同时阴兵葫芦里开始往外跳阴兵,那些阴兵形如螳螂,却能两腿直立,但没有翅膀,颜色发黑。 两股阴兵一见面,立即厮杀起来,打的昏天暗地,两股阴兵单体个头都很小,可数量都很多,一见面双方就各有几十头小阴兵死伤。 与此同时韦绿一阵黄风,将游飞白摄到堂屋之内。林慕蝉自恃会飞,不慌不忙的用山坠子拘我回来,正在用陀螺定妖针定我的分金,因为她怕我位置变动大。 大家一见那副架势,满心以为计划已经达成了,双方阴兵都没有关注堂屋内的人,林慕蝉站在门口拘我,大家也没有在意,就在这个时候,从墙头外面飞进一件东西来,那是个罗经状东西,状貌像是个风水罗盘。 林慕蝉目力好,发现有东西被扔了进来,开始喊人,说是有人往院里扔东西。韦绿还在嘟囔,有阴曹狱火,谁人敢扔东西?柳向晚还说,东西又不是人,不怕阴曹狱火,扔的高了,阴曹狱火的火苗也够不着。 游飞白挤到门口一看,跺着脚说,坏了坏了,谁走漏了风声?让万鸿宝追了上来?那是我家师门祖传的宝器,叫作鸣金仪。那个东西是指挥阴兵作战的。 于此同时,林慕蝉将我拘了回来,却发现我早已昏迷不醒,于是柳向晚也冲了冲去,和林慕蝉一起想扶我起来。 那鸣金仪一落地,原本生死相博的两股阴兵慢慢的停战,阴兵井最开始不断的往外冒阴兵,那葫芦有源源不断的阴兵涌上来,但鸣金仪一落地,井里也不冒阴兵了,葫芦也不冒阴兵了,已经涌出的阴兵在地上满满的盖了一大堆。 原来驾阴兵有章令,有仪令,慕道堂的最核心的手段就是会使阴兵图章,在放阴兵之前,于阴兵出口的地方盖盖一个图章,然后手一黑,不论多远都能发送指令,灵感大王使得就是这一手。但多年来游飞白不曾打阴兵井的主意,是因为章令效果有限,完全不能和仪令相比。使用仪令必须有慕道堂的鸣金仪,这东西世间只存了一个,在万鸿宝手中。 按照慕道堂对阴兵的分类,阴兵大体上分生熟两种。关于宋高卓家的阴兵井,不止游飞白和万鸿宝打过主意,早在孟道全时代就打过主意,但那口阴兵井,都是生兵,生兵可以放出驱使,也可以收回井中,可相对于熟兵来讲,有两项不足,其一生兵并不怎么听招呼,传出去十次仪令有三次履行就算不错了,如果传出的指令有一次没有执行,那么阴兵就算哗变了,完全处于不可控状态,驾阴兵行话叫作飘了,所以阴兵井中的盔甲蛤蟆十分危险。历经孟道全、游飞白等人垂涎,却始终望而却步。且章令对生兵效果好,仪令对熟兵效果好。 二者生兵不可以储存,比如阴兵井中的盔甲蛤蟆,即便能顺利使用,也带不走,只能在井口附近用,而且有相当的危险性。 而葫芦阴兵是熟兵,又听话又厉害,还可以带着一个大葫芦行走江湖。 当初阴兵互斗之时,万鸿宝在大门外通过药匙口看的真切,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这是借刀杀人之法。颇为气愤,当时就赌了一把,将鸣金仪扔了进来。 万鸿宝此举风险很大,鸣金仪是他成为堂主的保障,那东西可以让葫芦阴兵罢战,但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能让盔甲蛤蟆息兵,如果成功,万鸿宝就可以保住阴兵葫芦,如果不成功,连鸣金仪也落在游飞白手中,谁持此物,谁就是慕道堂的老大,因为慕道堂除了万鸿宝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用阴兵图章驾阴兵,遇到鸣金仪,阴兵图章就不听使唤了。 结果万鸿宝运气非常好,使了一个息兵的指令,两边阴兵都执行了,但他不敢再用第二个指令,因为只有十分之三的几率,一旦失败,两边还是要自相残杀。 鸣金仪让双方阴兵处于自然懵懂状态,双方是不打了,但见到有血气的生灵,还是会杀掉的,因为那是它们的自然状态,也正因为如此,宋高卓家的阴兵井才用铁栓封住。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个状况。 鸣金仪被仍在院子之中发出了阴兵令,可这阴兵令是慢慢传播开的,第一个感应到的会传给身后的阴兵,因此有个过程,游飞白当时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冲出去抢鸣金仪,但与鸣金仪最接近的那批阴兵已然被感动,数量不多,大家加把劲能够剿灭,但这是个险招,需要游飞白半分钟之内给大伙讲清厉害,制定个简单作战计划,稍微一耽误阴兵们早就全部感应动了。游飞白又是个嘴笨的人,所以他没时间给大家说清厉害关系,只能只身去抢鸣金仪,全靠屋内之人意识配合,一旦众人没反应过来,大家全死。 第二个选择,要稳妥的多,游飞白教给众人鼻息之法,让自己看起来生气全无,需要一动不动的坐在屋中,等待救援,虽然也是个死局,但几个小时之内可保性命无忧。 于是游飞白将自己的包裹一摔在地,从里面散落了很多芦管,游飞白只说了简单几句话:想活命的两个鼻孔插上芦管,找个自己最舒服的姿势,一动别动,谁动谁死。 自己先拿了两个芦管插在鼻孔之中,大家眼见屋外阴兵不打了,知道情况有变,七手八脚的将芦管插在鼻孔上,在堂屋之内一动不动,黄金童也出来拿了两个插上,还招呼韦绿一起道仓屋坐着,说是哪里有水有吃的,结果游飞白一句:没时间了。大家瞬间像是在做木头人游戏,坐在屋中一动不动。 除了游飞白谁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包括鸿蒙老道,起初有几个人稍微动弹了一下,立即引起了屋外阴兵的注意,有几十个小阴兵已经溜达到屋门口了,所有人看在眼里,方知厉害,这才一动不敢动。 众人本以为时间不会很长,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还不见有转机的样子,在屋内可能都心灰意冷了,他们知道,凭这些人合力,面对两股阴兵,无异于螳臂挡车,关键是瓜力士和黄金童在屋子四周布置的双保险太厉害了,从窗户钻出去有瓜叶挡着,从墙头跳出去,有阴曹狱火烧着,谁也没辙。 但有三个人自始至终没有插芦管,这三个人就是林慕蝉、柳向晚和我,我们三人一直在屋外,由于林柳二人见我奄奄一息,一时间懵了,没有时间去拿芦管,而是扶着我反复的问我怎么样,这时就有阴兵目光射来过来,林慕蝉一见,当即让柳向晚背起我,用腰下绳套套住我二人,一手拢过山坠子,蹬空飞去。 飞走后几秒钟,大伙就听到堂屋北面窗户之外,传来一个声音,喊了一声救命!那声音大家都很熟悉,正是柳向晚发出的!此后再没听到任何动静。 游飞白讲完,对我说道:听明白了吗?你还问我她俩去了哪?我还得问你呢。 我心头一沉,思量道,林慕蝉和柳向晚确实失踪了! 第三百七十章变故中的变故 林慕蝉和柳向晚的失踪大体脉络我已掌握,此二人一定遭遇了一场离奇古怪的事情,同时我的情况也好不到那去,身负重伤不说,几乎所有厉害之物都留在了紫云山上,我们的辎重还在紫云山外小旅馆中,不知道那个蠢笨的旅店老板会不会给我们扔了。 即便我要去打听林慕蝉和柳向晚下落,也得拿回东西再说,否则自己保命都是未知数。眼下之际,还有更棘手的问题有待处理。宋高卓家里还有几十口人命,故而得先解燃眉之急。 好歹依靠东海伏波兽救出一个游飞白来,算是有个帮手,即便只能搀扶我走几步,也强似路都走不成。 当下我对游飞白说道:游老哥,林柳二人失踪的事情,容咱们日后详议,现今最紧要的是将宋高卓院中诸位救出来,我已经和万鸿宝达成了一个协议,救出咱们的人后让他把阴兵葫芦带走。 游飞白惊道:万万不可,那东西千万不能落在他手中,这种欺师灭祖的人拿着葫芦,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你比我清楚。 我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但眼下,不合作的话,人命也保不住,我所说的合作,并不是期待万鸿宝能帮多大忙,只要他不从中捣乱杀咱俩就行,你说如何取舍? 游飞白是个忠厚执意的人,喜欢独处,本没有许多精见,这次也不知怎的,冒出一句狡黠的话来,游飞白呵呵笑道:其实让他拿走葫芦也行,咱们还可以留个后手,咱们把鸣金仪拿来不就完了吗? 游飞白一句话提醒了我,鸣金仪是个好东西,但万鸿宝有不是傻子,那东西虽然仍在院子之中,临走不会忘拿的,司马仁可以用泥塑做个葫芦,而且惟妙惟肖,但做个精密的宝仪就是外行了,而且即便是金工高手,没十天半个月,休想将此仪做的非常像,当然真器之功用肯定是达不到的。 如果我们明抢,万鸿宝可有阴兵葫芦在手,虽然我们人多,真不一定是他对手,饶是游飞白也能驾驭葫芦阴兵,但得靠机缘,就看谁能先抢到鸣金令,以万鸿宝的心胸,宁肯这样僵持着,也绝不会让我们碰到鸣金仪。因为万鸿宝知道我们拖不起时间。 总之明抢和偷天换日的旧手段都用不得了,流云瓦还在我背包之中,但石鳞兽此时怕已经在紫云山逍遥去了。没有石鳞兽压阵,流云瓦用起来不放心,万一把我们这帮人都偷了怎么办? 我担心的说道:游老哥,你说的倒是在理,可是咱们没法再用偷天换日之法了,我的石鳞兽不在。 游飞白憨厚一笑道:谁说要偷了?那东西不用偷,我师父孟道全当日留给我一个法门儿,我相信师父不会传授给万鸿宝。 我问道:是什么法门? 游飞白说道:就是让鸣金仪自己溜达回来的法门。 我摇了摇头,游飞白这话说的过于自信了,虽然万鸿宝现在这副模样,但并不代表当年就这样,虽然曾是个二流子,但当年脸面上的事肯定做的过去,要不然孟道全也不会收他做徒弟,传授一身技艺。因说道:游大哥你说这话就有些跑偏了,你现今刚刚知道他不是你师父孟道全,又怎会知道他不会那一手法门? 游飞白说道:以前我从未怀疑有人杀死了我师父,现今细细想来,万鸿宝当日多有不对付之处,我有六七分把握断定他不会那一手法门——还珠术。 因为事情紧急,我也没时间向游飞白求证此事,只说道:既然你有六七分把握,咱们就试一试,不过得先用言语相探,你按我说的套路套一套他的话,一问便知。 于是我搜肠刮肚给游飞白编纂一套谎话,因为此人的撒谎水平我不敢恭维,我承认撒谎骗人是不对的,但是为了救人,也不得不撒这个谎。 游飞白会意。我俩怕堂屋中的人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看了看表,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索性去院门口处见万鸿宝,游飞白以耄耋之年搀扶着我一个后生,步履踉跄的转过院墙来。 见万鸿宝盘腿坐在大门前,正在闭目冥思,我放下心来,好在他还算遵从约定,没有去窥探我们谈话。万鸿宝一见到游飞白,脸都气白了。而游飞白的眼中,则充满了一股杀意,完全没有老年人该有的慈眉善目。 我见气愤紧张,这两人心中仇恨相当大,万一言语不和,互相赌斗起来,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我们俩被杀不要紧,坑苦了院子中的几十口子人。 因此我主动开腔打圆场,说道:两位,我有言在先,咱们现在拼成了僵局,索性息兵,不能因为一时情绪,置大事于不顾,我那边有几十条人命,万先生有个至宝在里面,莫要动气,咱们精诚合作,各取所需。 游飞白听我这般说,也知道目下不是报仇的时候,万鸿宝则视阴兵葫芦为命根子,马虎不得,只要拿回葫芦,什么事都好说。 两人这才勉强稳住情绪。 游飞白按照我刚才的授意说道:姓万的,咱们今天不得已合作,我不杀你,你也别害我,今日相别,他日再见,咱们再见个高低,拼个鱼死网破,怎么样? 游飞白话里满是愤恨,当日敬仰的师父,如今骂作姓万的,人情就像一锅米汤,初时甜美,日久之后,有的变成了醇厚的醴酒,有的则变成了酸臭的泔水。 万鸿宝看在葫芦的面子上说道:可以。 游飞白继续说道:既然咱们要合作,那么双方都得倾囊而为,如果只有一方使劲,另一方坐享其成,肯定要坏事。 万鸿宝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几时说不出力了? 游飞白面带愠怒,想发作却强忍着,说道:那好,我记得先师在世的时候,曾有一个法门,叫作还珠术,是鸣金仪的一个使用办法,你现在得用上还珠术,咱们才好行事。 这些话都是我教游飞白说的,我强调要将此法门的名字说出来,然后不能讲出此法门的作用,看万鸿宝什么反应。 结果万鸿宝勃然大怒,从地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姓游的孙子,你又想诓我是不是?又拿那姓孟的说事骗我是吧?我今天还告诉你,老子不会,也没听说过,再也不上你们的当了。 万鸿宝骂的唾沫横飞,拉架势就要和我们动手,我急忙拦话道:万堂主你不要激动,咱们不都是为了共同的目的吗?你拿回葫芦,我们救出众人,所以凡事不要动气,我们又没说什么攻击性的话语。 游飞白也说道:你不会就不会呗,有什么可以动怒的吗?我也不会,那咱们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游飞白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喜色,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拿回慕道堂的镇堂宝器,他原本就会还珠术,只是碍于对自己师父的尊重,不敢使用,总不能偷自己师父的东西吧。此次得知万鸿宝不是孟道全,那就顾不得许多了。 我帮忙打圆场道:办法总是有的,咱们再详细商议一下,肯定能成功,相信我。 游飞白扭脸对我说:还是咱们自己来办这事吧,指望不上人家,只要人家不给咱们捣乱就成呗。 把万鸿宝气的脸色发青,说道:不行!这次我坚决不许你们私自商议,我贵为一代堂主,慕道堂中的事一定要搞清楚。 万鸿宝言下之意,是想看看游飞白会不会还珠术,这还珠术到底是个什么法门,看能不能偷学过来,心中肯定痛骂孟道全,在自己身上留了一手,却倾囊传授给一个只会守井的呆子,胸中颇为不平。 为此我们争执不下,万鸿宝见我深受重伤,有自恃有几件阴兵法器,料定游飞白多年生活在井中,并没有驾得多少阴兵,虽然空学了一身本事,英雄无用武之地,就像赶虫人一样,空有多少多少册虫书,身边一头虫没有,完全白搭。 正在论较口舌的当口,忽然一阵黄风从院子刮了出来,风沙眯眼,万鸿宝大惊,叫道:坏了,阴兵出来了。 结果黄风须臾即散,在距离我们二十多米的地方,赫然坐着韦绿,韦绿竟然自己出来了,让我大喜过望,急忙挣扎着着走上前去,身形晃荡,口内叫道:韦绿你还好吗? 韦绿一见我蹒跚走来,哇一声大哭起来,我不解其意,慢慢靠近她坐下问道:你得救出来,却哭什么? 韦绿哭道:我对不起大家,我承认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我的丈夫,我是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 我急道:这话从何说起呢? 韦绿哭的眼泪哗哗之流,雨打梨花一般道:我实在不想让肚子的孩子跟我一起丧命,为了孩子我连人都不做了,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 我更急了:你怎么就害死了他们?你能出来,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韦绿哭道:你以为就我自己有手段出来吗?里面的人都很厉害,能出来的人绝不止我一个,是因为大家不想让阴兵感应到人在使用手段,才都盘坐在屋里,一旦有人用了手段,人气就泄了,阴兵们感应到之后,都会冲进堂屋里。 我安慰韦绿道:也许你想多了,阴兵们并没有那么厉害吧?你瞬间就出来了,根本就不用做任何动作呀? 韦绿哭道:在里面抬一抬手,阴兵们都感应的到,用个道门,岂不是泼天大祸? 我一听这话,猛然醒悟,想起了屋内盘坐的石幡,此人会传帘花影,眨眼之间就能出来,为何要盘坐在堂屋之内活受罪呢?至此方知缘故。 游飞白见韦绿一阵黄风将自己摄出,吓了一大跳,根本就没顾上来看韦绿,而是直接跑向大院铁门,从里面窥视一番,惊道:坏了坏了,阴兵们正在涌入堂屋! 第三百七十一章韦绿失踪 韦绿说的没错,她的举动确实引起了阴兵们的注意,但我和游飞白丝毫没有责怪的她的意思,因为没有几个大男人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孕妇死在自己眼前。 游飞白在大门口处大叫,说是只要阴兵们发现了人气,也会一个传一个,直到传遍整个阴兵群。万鸿宝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碍于目前脆弱的合作关系,不便得意自喜而已,实际上万鸿宝恨不能我的人都死在里面,有那些人在,他恐我生出变故来。 游飞白见我沉思不语,急的双脚跳了起来,大叫道:王得鹿,快想办法,快想办法!里面打起来了! 我知道事情紧急,虽是里面这些人都身怀绝技,但阴兵数量太多了,不用再从葫芦或者阴兵井中往外冒阴兵,院子之中的就够取他们性命的,而且那些阴兵个头都非常的小,暗三门江湖流传着一句话,叫作宁杀大不打小。行走暗三门江湖最忌讳小东西,特别是小如蚊蚋的东西,根本不能防,叮一口就死,你在明处它在暗处,有劲使不上是最难受的,院子中的阴兵虽然比蚊蚋要大得多,但相较于人来说,却小得很,极难下手。 不说别人,就张舒望这样的,年迈昏花,用石头块去打小阴兵,根本就瞄不准。只能寄希望于黄金童,用尾火老狗的断尾在门口烧一道火墙,也许能撑一段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我虽沉思不语,也急的差点吐血,对身边韦绿小声说道:别哭了,你去把万鸿宝用黄风摄走,能摄多远,就摄多远,等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回来,中间千万不能停顿,不要给他喘息机会。 韦绿一听,知道我有办法了,顿时不哭了,身卷一股黄风,冲着万鸿宝扑去,万鸿宝正在看游飞白急的跺脚,没注意身侧,被韦绿扑了个正着。 万鸿宝被卷入黄风之中,向西面飞去,韦绿的黄风可以卷很长时间,只要偷袭成功,万鸿宝就算被韦绿控住了。 我三步并两步,踉跄来到大门口处,看了看院中乱像,对游飞白急道:你跺脚有什么用?赶紧用还珠术,将那鸣金仪给弄出来。 游飞白一听我这话惊呆了,说道:万鸿宝都不敢再用鸣金仪,咱们怎么用?那东西只有三成把握,用不好,里面阴兵就哗变了,再也不能被收伏。 我急道:不能被收伏会怎样? 游飞白说道:会攻击咱们,咱们得慢慢将它们消灭掉,要是能办到的话。 我气的差点吐血,叫道:那你看看院子里,现在已经在攻击咱们了,三成几率就三成几率,死马权当活马医,赌一把。 游飞白一咬牙道:也只好如此了。说罢从自己背包里一样一样找东西,拿出一个来看看,仍在地上,不一会七零八碎扔了一地,我说你到底要找什么? 游飞白说道:我记得师父说要把还珠术的符条贴在一个墨斗上,我记得有那么个墨斗,别急容我找找。 我一听很是无语,要游飞白这样的人去打架,不等自己找出东西就得挂掉,急得我和他一起翻背包,好不容易找出一个快朽烂的墨斗,我一看墨斗上虫子眼儿,对游飞白说道:怎么样?还管用吗? 游飞白道:试试吧。说着开始在墨斗上忙碌了起来,那墨斗里面填满了朱砂,游飞白又在墨斗之中塞上了一团黑棉花,然后掏出一张符纸,提起朱砂笔来,忽然自语道:那个符怎么画来着,我想想…… 我一听心凉了大半截,游飞白到底靠不靠谱?这种东西还得想想?急死个人。想想游飞白年纪也不小了,在井中封闭那么多年,师传应该也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万鸿宝扔进鸣金仪来,他也许忘了还珠术是个什么东西了,一般在暗三门中,师父教徒弟一些看家的道门,也就演练一两遍,记不住说明徒弟没师缘,比如我师父就我这么一个小徒弟,祭虫之法也就演练了一遍,而且还是在没有虫的情况下。还珠术不厉害,说起来相当鸡肋,但却是慕道堂最机密的法门,当时孟道全确实有心将慕道堂堂主的位置传给游飞白,不想解放以后,人间风气殊异,游飞白没那心思,孟道全心下也就慢了,到后来,十年动乱,没介绍信出不去门,二人断绝了联系,让万鸿宝钻了空子,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孟道全对万鸿宝还是留着心眼的,却没提防万鸿宝下毒。 游飞白想了一会,刷刷点点画了个东西卷起来点着,用那黄纸卷又点着了黑棉花,墨斗飞出一缕浓烟来,那烟气呈橘红色,慢慢的扭成一条细烟线,飘飘荡荡的钻进铁门的钥匙口中。 我见到烟气钻进院中,心道,虽然游飞白迷迷瞪瞪的,但好歹有神护佑,这个法门不曾忘却,那股烟气钻入院中之后,墨斗冒了很长时间的烟。 一分钟之后,墨斗忽然停止冒烟,游飞白自语道:好了,开始收线。 然后摇着墨斗的手柄,就像木匠收墨线一样,将那橘红色的烟气收入墨斗之中,那屡烟线就像一根细绳,拴着鸣金仪拖了出来,拖到钥匙口处,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那钥匙口太小,鸣金仪太大,根本拖不出来,我叫道:游大哥,你这事失了计较,口太小拖不出来。 游飞白说道:无妨,我这是个法门,你看着就是了。 结果那鸣金仪如变魔术一般,被墨斗烟线从铁门钥匙口里拽了出来,原来还珠术这条烟线可以穿山透地,不论鸣金仪在哪,都能将其拖回。 我大喜过望,游飞白收了墨斗,攥着鸣金仪,睹物思人,可能想起了自己恩师,我打断他的思绪道:赶紧着,要不然里面要出人命了。 游飞白这才从深思之中收回神来,说道:现在面临两个问题,第一,咱们给两股虫兵下达一条阴兵令,让他们互相厮杀,第二,让他们各回合家。你觉得那个方法稳妥一些? 我问道:这两个阴兵令都是三成把握吗? 游飞白点点头。 我斩钉截铁说道:按原计划行事,让两股虫兵厮杀,这样咱们就不用和万鸿宝合作了。 游飞白踌躇道:你可想好了,一旦鸣金仪失效,阴兵葫芦和阴兵井可都不伏驾阴兵的管了,后果不堪设想,只能拼死一战,而且凶多吉少,咱们杀净阴兵的把握不足一成。 我说道:行,没时间了,如果收两股阴兵各回本处的阴兵令不成功,照样有此后果,早晚是一战,顾不上那么多了。 其实我心里有三分底,倒不是认为自己运气有多好,我是觉得两股阴兵不伏驾阴兵的管辖,行话叫作飘了,对我们有好处,虽然两股阴兵势头很大,急难对付,也好于将紫云洞口打开。我琢磨着世间有的是高人,如果阴兵乱世,不能对付,我们还可以请人,比如像看霞道人这类麟趾匿迹的高手,以鸿蒙老道的心底,其师父不能是个恶人,只要我们行事正义,这些人是不会袖手的,所以我敢赌这一把。 游飞白不放心道:王得鹿你确定吗? 我急道:老大哥,你快点把,没时间了。 鸣金仪上有个金针,游飞白用手指拨动一下金针,重新将鸣金仪扔回院中。 我们只有三成几率,我将眼睛闭上,只等游飞白告诉我结果,诚然世间高手无数,也许能够请将来且经过一番恶战,可将这两股阴兵悉数铲尽,然而这需要时间,时间一长,院中势必要死伤许多人,这是我不愿看到的,理智上我敢赌一把,但情感上背负着朋友牺牲的重大负担。 宋高卓堂屋之内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石幡那样,可以随随便便就能出来,比如黄金童,比如张舒望,他们出不来,非得死斗不可,石幡迟迟没有出来,是在和众人并肩作战,其他人尚且不论,石幡还带着自己十五个兄弟在里面,他们出生入死多少年,向来都是同生死,共进退的。 就在我思想之间,游飞白大叫道:造化,造化,王得鹿你真是员福将,快看。 我猛然睁开眼,从铁门的钥匙口中看去,只见院中两股阴兵打了起来,煞是热闹。我长出一口气,脚一软坐在了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实话,我心里根本就没底,我担心里面有人挂掉,如此一来,谢天谢地,上天待我和游飞白不薄,因说道:什么我就是福将,明明你才是福将,三成把握都叫咱们赶上了,这下有救了。 游飞白对着院中大喊:喂……里面的情况怎么样?阴兵们现在不打你们了吧? 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正是黄金童,喊道:老游你tm是怎么出去的?叛徒,这里快死人了!还有少量阴兵! 我一听黄金童说快死人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说快死人了,那肯定就是没死人,只要人没死就好办。 我冲着院中喊道:你们坚持住,两边阴兵开始厮杀了。 黄金童问道:现在能坚持住了,你们放心吧,韦绿呢? 我说道:我让韦绿将万鸿宝摄走,才下的手,韦绿一会就回来。 黄金童听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里面的人谁也没喊话,可能都在忙活那少量阴兵,过了一会黄金童喊道:屋里有人受了重伤,我们一时半会出不去,替我照顾下韦绿。 我说知道了,然后坐在门口看两股阴兵厮杀,院中打的焦灼,无数小阴兵冲锋上去,被横分八块,阴兵葫芦和阴兵井开始不断的往外冒阴兵,尸体流下浓浓的血水,从铁门缝里流淌出来。 韦绿去了有些时候,我该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了,于是我拿起电话拨通号码,一直在响铃,却没人接,我心想韦绿心地也实在,可能还在摄去万鸿宝,一直到很远的地方。 一旦召回韦绿,万鸿宝也会很快到来,对我和游飞白构成生命威胁,游飞白手上没有阴兵,我手上也没有虫,我们两个和他争执不得,因此我商量游飞白先躲一躲,待会再给韦绿打通电话,如果能接通就让韦绿自己逃跑,不用理会万鸿宝,届时万鸿宝看着院中两股阴兵厮杀,也只有观望的份,他是不敢冒然进入院中的。 堂屋之内还有少许阴兵攻击众人,但阴兵主力已经杀的昏天暗地了。我相信对于小股阴兵,里面的人还是可以对付的。 和游飞白计议几句,我们俩要躲一躲万鸿宝,他搀扶着我,我俩一前一后,向东走去,不一会走出了警戒线,蜜蜂研究所的人都认识我,谁也没敢阻拦,我也懒得和他们说话,他们只要防住附近村民围观就行了。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和游飞白发现一个山间小水库,水库边上有一间泵房,现今早春,还不到浇灌时节,泵房里没人,房门却敞开着,我俩索性到里面躲一躲,我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靠在泵房的墙壁上,两只眼皮直打架。 我又给韦绿打了一个电话,结果还是不接。我心中有些不放心了,但实在太困,将电话交给游飞白说:你先给韦绿打电话试试,每十分钟打一次,三个小时不接,你就叫我。 说完我一闭眼,昏睡了过去。 我睡得极是香甜,身受重伤,急需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游飞白一捧凉水泼醒,睁眼一看,迷迷瞪瞪,不辨何处,游飞白说道:怎么就是叫不醒你呢?非得泼水才行?三个小时过去了,不见你们那个韦绿接电话,电话一直是铃声,怕也失踪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铲除阴兵 我一听失踪二字心里就不舒服,林慕蝉和柳向晚失踪就够人受的了,如何韦绿也能失踪?无法向黄金童交代,若是韦绿没怀孕也就罢了,如今一身两命,不见踪影,还不把黄金童急死。 我派韦绿摄走万鸿宝,实出于万般无奈,倘若万鸿宝在场是不会让我们顺利运用鸣金仪的,即便我们要将阴兵各自收回本所他也不干,那样的话,我们的人会顺利被救出来,人多势众对战他孤身一人,游飞白又会还珠术,他很难拿走葫芦,他也在寻找一个平衡,盘算着在我们顾头不能顾尾之际,拿走阴兵葫芦。所以韦绿的出现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没有韦绿,我和游飞白只能大眼瞪小眼。 可韦绿莫名失踪,我和游飞白也是大眼瞪小眼,黄金童肯定埋怨我一辈子,纵使黄金童自己为大伙丧命,他可能并无怨言,但让老婆孩子殒命,任谁都难以接受。 我顿时睡意全无,接过电话一遍接一遍的打,一直无法接通。 我心急如焚,对游飞白说道:坏了坏了,一定是遭了万鸿宝手段。万鸿宝肯定杀回来了,三五十里地,对他来说,不算个事儿,咱们赶紧回去看看。 游飞白又搀扶着我,慢慢向宋高卓家院子走去,走到警戒线的时候,时近中午,发现蜜蜂研究所的人已经换了一批,我们靠近宋高卓家院子时,我对游飞白说道:咱们到屋后去,看看堂屋之内的情况。 我对两股阴兵厮杀之状况,毫不关心,只要我们自己人没丢命就成,游飞白搀扶着我走到堂屋后面,院中叮当之声依旧不绝于耳,堂屋之内却比较安静,正要踩上垫砖爬上窗户看看,却见墙角处闪出一个人来,正是万鸿宝。 刚才其人被韦绿黄风摄走,如今韦绿去向不明,电话不接,万鸿宝却得以回到枣花峪。 我心中一沉,心道果不其然,韦绿着了这厮手段,惊叫道:万鸿宝,你把韦绿弄哪去了? 万鸿宝见到我俩,一脸愤怒,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们竟然用个使黄风的小丫头片子赚我,无耻小儿,小丫头片子使了几阵黄风,早就吓跑了,我也懒得追她。 话语中,万鸿宝好像也不知韦绿去向,只说她莫名跑了。 我怒道:姓万的,你敢拿瞎话哄我,我现在就剁了你,快说,韦绿是死是活? 万鸿宝气的抽出剑来吼道:md,你们不讲信用,害我收不回阴兵,还给老子扣个屎盆子,老子今天要你们心肺祭我的葫芦! 万鸿宝确实气疯了,说着话仗剑扑来,往前抢了几步,我急忙摆手道:你还想不想拿走阴兵葫芦? 万鸿宝一听更加气愤,说道:王得鹿你做的好事,我今天只要你狗命,害我阴兵自相残杀,你当我不知道是你的主意? 万鸿宝脚下生风,晃动身形,嗖的一下冲到了我俩跟前,游飞白用身体搀扶着我,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只见万鸿宝的斩妖剑寒光一闪,横在了游飞白的脖子上,江湖人打架惯用一招指东打西,万鸿宝明明是冲我而来,结果到最后脚步一错,剑横在了游飞白脖子上。我们两个都没有反抗的意思,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反抗是徒劳的,游飞白手段不错,可惜没有一个阴兵,万鸿宝怀中至少还有三个。 万鸿宝恶狠狠的说道:姓游的,你是怎么让两股阴兵打起来的? 我以为万鸿宝冲上来会杀了我们两个,结果万鸿宝还有一事不明,鸣金仪在宋高卓家院子之中,没人能拿的出来,因为只要进入院子,就会被阴兵们围攻,即便阴兵两方打了起来,还是有少量阴兵攻击堂屋之内的人,这是他们迟迟没有出来的原因。鸣金仪并不在掌中的情况下,如何能改变鸣金仪下达的阴兵令呢?这是万鸿宝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并不知道还珠术可以将鸣金仪牵过来。 游飞白为了气万鸿宝,说道:这是师父教给我的,你便是杀了我,也学不到。 万鸿宝恶狠狠的道:那我就杀了你罢。 我急忙拦住道:先别动手,凡事好商量。 万鸿宝说道:王得鹿你太过奸诈,我差点被你玩死,今番没什么可商量的。去死吧。 说着话,举剑就砍,我急忙抽出打兽龙筋,横手一扫,正抽在万鸿宝的腰间,万鸿宝被电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一跳,我知道,想电晕万鸿宝很难,毕竟这人身负道门。 万鸿宝见我抽出打兽龙筋,并不惧怕,他知道我身上没有什么厉害的东西,且身负重伤,无法和他抗衡,轻轻从袖子中放出一个木头人,我知道那东西的厉害,一笑我们就完。我心中暗道:没想到我王得鹿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晚出来一两个小时兴许就不会死,连林慕蝉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哎!算了,死则死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动一动就吐血,难受的紧…… 我正胡思乱想间忽见万鸿宝身后好像多了一个人影,具体是怎么出现的,我也不知道。万鸿宝冲着自己的木头人一声招呼,木头人准备对我和游飞白下手,结果万鸿宝身前忽然掉下一块白布,就像一道白色的窗帘,也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的,白布落下的瞬间,游飞白和木头人都不见了。 地上只剩下一块白布。就像是文小吒的瓦当,遮住一个物件,然后拉开瓦当,那物件就没了。 我和游飞白看在眼里,大惊失色,我心中暗忖,没准林慕蝉、柳向晚和韦绿都是这样失踪的。游飞白惊道:这是谁?你的人吗? 我说道:不是我的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万鸿宝就这样不见了? 游飞白重复道:就这样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我们两个惊问连连,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对游飞白说道:不管怎样,咱俩捡回一条性命,赶紧先看看院子之中的情况吧。 游飞白也是这个意思,扶着我踩上屋后的垫砖,我往堂屋之内看去,里面只坐着三个人,分别是宋高卓、柳兆和还有柳向晨,其余人则不见了。 我和游飞白又绕到院子的大门口处,从钥匙口中往里看去,见众人都在院子之中,原来两股阴兵和我当初预想的差不多,厮杀之下,双方消耗殆尽,污水顺着大铁门往外流。 众人在里面跟一小股阴兵打的正热闹,不出意外的话,两个小时候他们能将剩下的阴兵铲除干净了。我和游飞白都很欣慰,在门前大柳树下坐下,等着众人将阴兵清理干净之后,打开大门。我们二人此时进到院中也帮不上什么忙。 在此期间,我和游飞白商议四个人失踪的事情,我对游飞白说道:我刚才恍惚看见万鸿宝身后有个人影,但也只是见到一个黑影,并没有认清那人面容。 游飞白说道:这是一个神秘人,肯定是此人劫持了三个女孩,王得鹿你想一想,是不是灵感大王的人? 我摇摇头道:这个神秘人是谁我说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灵感大王的人,因为灵感大王恨我入骨,不会阻止万鸿宝杀我的,此人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咱们两个,你说会是灵感大王的人吗? 游飞白摇了摇头道:难道说,此人是咱们的朋友?且不肯露面? 我说道:朋友怕是算不上,我有七分把握断定韦绿、林慕蝉、柳向晚的失踪和这个神秘人有关,劫持咱们的人,会和咱们是朋友吗?不可能。对了,那块白布是什么材料做的?你能给我拿来看看吗?我现在行动不是很方便。 游飞白说道:好的,我现在就去拿。 说罢游飞白向屋后走去。 这一天天气暴暖,和煦的阳光照得我昏昏沉沉,加上已经两天没有睡觉,我一合眼,靠在柳树之下,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正眼,抬头却见到一盏明灯,周围很是嘈杂,我挣扎着坐起身子,却发现是在宋高卓堂屋之内,屋外漆黑一片,我才知道,自己在柳树下睡了很久,直到众人将院子中的阴兵全部剿灭干净,这才灭火开门,见我在柳树下面,于是便把我抬到屋中,因为睡得太死,大家也没有刻意叫醒我。众人正在宋高卓堂屋内生火做饭,我身边还躺着十六海刺中的两位,他们在这次战斗中受了伤,但都是轻伤。 我一睁眼,就见黄金童凑到我身边来,迫不及待的问:韦绿去哪了? 我只得实话实说:韦绿失踪了,继林慕蝉和柳向晚之后,第三个失踪,用黄风将万鸿宝摄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张舒望在旁说道:会不会是遭了万鸿宝的毒手? 我摇头道:不可能,万鸿宝早就回来了,说被韦绿黄风刮了几阵,韦绿就逃了。 黄金童惊道:万鸿宝会不会撒谎? 我摇头道:不会的,如果万鸿宝真的害了韦绿,是不会不敢承认的,他知道杀不杀咱们的人,咱们都会和他拼命,没有理由撒谎。 鸿蒙老道问道:那万鸿宝在哪呢? 我给众人讲述了万鸿宝的失踪过程,眼看就要能取我和游飞白性命之时,万鸿宝忽然在我俩眼前消失了,只剩下一块白布,我讲到白布的时候,忽然想起游飞白来,问众人道:游飞白呢? 张舒望说:不知道,自从游飞白在堂屋之中忽然消失,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见众人都说没有见过游飞白,哀叹一声:游飞白也失踪了! 心中升起一团迷雾,到底是谁将我的朋友和敌人一个个劫持走,到底要干什么?其行为并不友好,但也说不上残忍,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三百七十三章重回紫云山 黄金童听说韦绿失踪,心中仿佛坠了一块大石头,自己转到宋高卓家屋后,去找那块白布,结果一无所获。我所说的那块白布也不见了,张舒望收起了鸣金仪,那东西除了游飞白,任谁不会用,可惜游飞白也失踪了。 黄金童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办法,林慕蝉和柳向晚都失踪了,要急的话,我比他还急,我断定韦绿没有受到人身伤害,因为我目睹了万鸿宝失踪的全过程。用此话将黄金童安慰一番,我知道光安慰是没用的,必须找回失踪的那几个人。 那块白布和黑影给我的感觉像是来搞恶作剧的,不像是来杀人的,由此推断林慕蝉和柳向晚也必然没有性命之忧,如此想来,心内稍稍安顿了些,势必要救回众人,但在去之前,我的先回紫云山取回东西来。 众人见我醒来,纷纷嘘寒问暖,胡解放带着浮来山姥等几个异物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那些东西太难处理,还是一把火烧了为妙。 我知道他所说的那些东西,是指屋外两股阴兵的尸体,这得用的到我的五丁烈火,我站起身来,被张舒望扶着,来到院中,四角上都贴了五丁烈火符,动起五丁烈火,一把火将地上残留烧的噼噼啪啪,据我不完全推测,现场的盔甲蛤蟆足有百万只,阴兵葫芦里的螳螂状物不少于二百万,填平了一半院墙。 五丁烈火在赶虫人来讲是专门烧尸体用的,效果斐然,阴兵尸体烧不尽那火是不会灭的。点火之后,我就回到屋中,众人也挤在屋内,看着窗外汹汹火光,知道紫云山上的事告一段落了,无不欢喜。我当时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两天来没有吃饭,闻着宋高卓堂屋内那口锅散发出的阵阵饭菜香气,实在忍不住,掀开锅来,也不问生熟,将锅内的白菜用筷子夹出来,填在馒头里就吃,一连吃了四个,方才稳住了心神。 金雪斋本在角落处,见我脸色有异,等我吃完凑过来说道:团头,你是不是中了灵感大王手段?气色这么难看? 我一见金雪斋如此问,诉苦道:确实着了灵感大王手段,你看能给治一治吗? 金雪斋扶着我走到内屋储藏室,外面的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吃饭,我俩清清静静的坐在储藏室之中,金雪斋用双手推在我的胸前,宁神瞑目良久,忽然说道:团头,你这伤不妙啊,是个栓橛子的法门,灵感大王不死你好不了了。 我惊道:就没有什么妖方调理一下吗?我这样子如何能杀灵感大王?最起码得走路不喘气不吐血吧,这样一来我成了一个废人。 金雪斋道:妖方是用来治疗疑难杂症的,你这伤说到底是个法门,无关病症,解铃还须系铃人,灵感大王不死,团头你差不多就是废人了。 我说道:不要一口一个团头了,老龙团解散了,叫我得鹿就好,你我还是兄弟相称。 金雪斋点点头说道:我心内也合计一番,短短一天之内,失踪了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我们的敌人,对方意欲何为,哪方神圣,我们两眼一抹黑,全不知道。你当务之急是回紫云山找回你那几头小虫,无虫无刀,你的处境十分危险。 金雪斋说的没错,我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重回紫云山。 只在这时柳向晨推门进来,说道:王得鹿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金雪斋一见此景,说是还要给十六海刺治伤,善解人意的推门而去。柳向晨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细嫩,文质彬彬,眉眼里和柳向晚有几分神似,柳向晨坐在一只米袋子上,对我说道:王得鹿,最近一段时间,我和父亲听宋高卓说了许多事,都是之前闻所未闻的,说起来我们祖上和暗三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依靠暗三门发的财,只是几代之后,经营家族产业,和暗三门断绝了来往,如今家业一败涂地,寄人篱下,颇为凄惨,现在向晚失踪,我们很担心,我这个小家庭,不能再遭受任何打击了,我怕父亲想不开,有轻生的念头,我能不能和你结伴,一起将向晚找回来? 我知道柳向晨很担心柳向晚的安危,但带着柳向晨上路,无疑会给整个行动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得保护他,因此我说道:我会把柳向晚安全带回来的,你们还是在宋高卓家里比较安全。 柳向晨说道:有一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说道:你问吧。 柳向晨说:你和向晚是什么关系?我听宋高卓说你们是恋人关系,是真的吗? 柳向晨这么一问,把我问住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若说不是,势必要伤柳向晚的心,若说是,林慕蝉那边不好交代,因此我想转移话题,忽然想起了还在看守所的柳向文,岔开话题道:柳大哥,柳向文还在看守所呢,我得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因为这人也是无辜的。我现在想帮助柳向晚复兴一部分家业,当然我知道这事很难,但想着努力去做,现在我身体这副样子,儿女之事,暂且放一放吧。 柳向晨点点头,他是个聪明人,看的出我有难言之隐,而且不想正面回答问题,因说道:好吧,但我要和你一起去找柳向晚。 我知道柳向晨作为哥哥,十分在意妹妹的安全,这个不好驳他,我盘算着,嘴上仙答应柳向晨,然后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走,不让其参与。 当下又谈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我走出储藏室去见众位江湖兄弟,当论及他们何去何从的时候,何半仙说道:紫云山一会,虽然是个大阴谋,但山顶上江湖老客热情还是很高的,有些人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暗三门人,十分不舍,据我的了解,早在山上之时,就有人倡议,要在紫云山下起个暗三门大集,形成一个暗三门常规据点,方便江湖老客们日常交流,我们准备去集上做些小生意,目前不为别的,为的是探探这几个失踪者的下落,还有灵感大王的消息。 我点点头,朋友们不是单纯为我而去紫云山,而是这么多年的暗三门江湖,从来没有像前几天那么热闹过,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的心思,虽然曾和一些人动过手,但毕竟没人受伤,无伤大雅。 当夜我和黄金童、张舒望、鸿蒙老道约定,第二天一起去紫云山。 大家在宋高卓堂屋之内横七竖八的躺地上休息,天还没亮,我就悄悄起身,推醒了黄金童,黄金童又推醒了张舒望和鸿蒙老道,我们四个人外带生铁孩准备悄悄回紫云山,刚出了大门,后面一个人匆匆的跑了出来,竟然是柳向晨,他好像早就料定我们要早走,毕竟人家当年是管理着一个集团的总裁,这点识人见识还是有的。 既然柳向晨跟上了,我也不好说别的,于是我们五个人趁着天边残月,悄悄的出发了。 黄金童扶着我走到蜜蜂研究所警戒线旁边,发现蜜蜂研究所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只有一辆七座大面包还停在警戒线外,那车发动机嗡嗡有声,一夜不曾熄火,黄金童搀扶着我走过去,拉开车门,却见刁贺荣和自己一个学生睡在车里,黄金童喝道:刁贺荣,你给我起来。 刁贺荣闻声,慌忙睁眼来看,见是黄金童和我,披衣坐起来,我说道:姓刁的,你竟敢临阵脱逃,我得和你算算这笔账。 刁贺荣陪着小心笑道:那事你可不能怨我,端谁的碗受谁的管,王得鹿你便是通天字号,也没给我发钱是吧?没来由跟你去拼命,我是蜜蜂研究所的研究员,大家各为其主好不好? 这一番话说的我也没词,人家确实没来由和我去拼命,黄金童说道:刁贺荣我问你,你在这里警戒了两天,见没见过可疑人物进入宋高卓家? 刁贺荣伸着三根指头向天,发誓说道:自从我来警戒,连个苍蝇也没飞进去。 我知道刁贺荣这帮人只是防范附近村民进入警戒圈内,真正的高手他也防不住,黄金童问这话等于白问,我接茬说道:不说那个了,现在征用一下你的面包车,拉我们去趟紫云山。 我本以为刁贺荣会作难,讨价还价一番,因为他确实没有送我们的义务,如果是那样,我就叫黄金童让生铁孩吓唬他。没想到刁贺荣说道:去紫云山可以,这是我们的工作范畴,打入暗三门江湖内部嘛。 我心道,刁贺荣去紫云山,肯定有几个倒霉蛋被他骗到蜜蜂研究所,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他同意,我们几人欣然上车,一路无话,直奔紫云山。 面包车跑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佛晓,到了紫云山下,我们先到之前下榻的大车旅店,黄金童身上带着钱,和旅店老板一番交涉,拿回了我们的辎重,赶上了自己的驴车。 刁贺荣则带着自己学生在那个大车旅馆住了下来,我们五个人赶着驴车上了紫云山,上山一看,山顶上竟然热闹非常,满山暗三门老客不但没走,反而比先时更多了。 我一上山,山顶瞬间人声鼎沸。 第三百七十四章重回紫云山1 紫云山上这帮人,以蹭热闹的居多,但凡有些心术的,在我和灵感大王赌斗之时,早就逃命下山去了,能等上两天不走的,基本都是些不嫌事大的。 不过此时的紫云山顶,并无危险,灵感大王再也没有回来,也许他受的伤也不轻,两个致死之器,同时击中了他,能剩半条命就算不错了。 山顶上扎了许多帐篷,有金贵的高山帐篷,也有满是补丁破布帐篷,星星点点,散落一山。我上山之后,不知谁高喊一声,王得鹿回来了! 在帐篷之中休息的江湖老客们蜂拥出来,我缓步上山,可谓是万众瞩目,群情激昂,原本山上分着好几帮人,还因为我有过冲突,现在一转脸,大家又说说笑笑,比邻扎帐篷了,江湖就是这样,风云瞬息万变。 我被黄金童扶着爬上山顶平台之后,立即有人抢过来和我说话,问东问西,无非是:你前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灵感大王真的要将暗三门人一网打尽吗?紫云洞口那边有什么?你受的伤严不严重?看来你比灵感大王要厉害?你们俩受的伤谁更严重…… 我根本无暇去回答,因为一人一句,实在听不清谁问了什么,就像记者会一样,我想如果文若山在场,肯定有办一份江湖小报的冲动,这些人太八卦了。 值得欣喜的是,这群人现在十分膜拜我。 1193特殊任务连还在紫云山上,因为暗三门聚集了这么多人,他们很不放心,在我走后这段时间,1193特殊任务连没少和这帮暗三门老客讲解紫云山事件始末,看这群人状态,应该都知道了万鸿宝和灵感大王的阴谋。只是不见了黄河水夔弟兄两个,其余众人来紫云山一场,大都处在打酱油的状态,我觉得关键人物就是黄河水夔,灵感大王最后一句话颇具玩味,将一股怨气一股脑的倾注在了黄河水夔身上,灵感大王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黄河水夔早点下手,我根本就等不来灵感大王,哪有时间去一张张的烧虫符呢?一定死在感应血煞珠的过程中。日后如有机会,我回去联系一下黄河水夔,这东西怕是要和灵感大王翻脸,至少能够中立,我就有信心治好自己的伤。 邢连长见我上山来,急忙分开众人,上来和我说话:王得鹿,你现在伤势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怕是一直这样了,灵感大王不死就没我好日子过,动不动就要吐血。 黄金童频频给我递眼色,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我说多了,给邢连长太多信息,以后不利,谁知道日后我们会不会化友为敌? 邢连长说道:看来你的伤得从长计议了,我们的军医怕治不好你的伤,金先生应该比我们要厉害的多,只要目下情况稳定,只能以后再做打算了。 我一听邢连长这番无奈的话,也知道他只是礼貌性的问问我的伤势,本意并不是和我探讨如何疗伤,他有更棘手的问题要处理,果不其然,邢连长一番嘘寒问暖之后,轻轻的凑到我耳边说道:王得鹿,现在这帮江湖暗三门老客,在此驻扎,久久不肯下山,怎么劝也无效果,有人说是你的血煞珠还在山顶,一定会回来取,执意等你回来,有的是为了看热闹,甚至有人还想成立一个什么江湖组织,能够彼此联络,能有个赏罚规矩,不能再让暗三门江湖这么乱下去了。怀着这些原因,这帮人聚集,对我们的工作十分不利啊。 我疑惑道:你还有什么工作?紫云山上不是没死人吗?山下村庄也安好,说明你的工作很到位…… 张舒望听到此处,拉起我胳膊,对簇拥在我身边的人喊道: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此番王得鹿上山,并不是想着扎一头就走,待会还有话说。 张舒望一番吆喝,将我和黄金童从人群中拉走,让邢连长屏住众人,把我拉倒一株松树下面,说道:王得鹿你现在有个大机会。 我不明白张舒望是什么意思,张口问道:什么大机会? 张舒望说道:统领暗三门啊,做暗三门的理事大堂头,整个暗三门你说了算。 我一听哭笑不得,说道:张大爷,你还嫌我身上的事不够烦心是不是?林慕蝉、柳向晚和韦绿现在处于失踪状态,游飞白也不见了,况且韦绿还有身孕,我这一身伤,还有心思做统领什么暗三门? 张舒望说道:你统领了暗三门江湖,不耽误咱们寻找失踪的人口,反而更容易了,因为眼线广啊,关键的问题还不在这里,你刚才看见邢连长那眼神了吗?你不把山顶这帮江湖老客处理妥当,邢连长是不会让你下山的,因为这是人家的工作。 我反驳道:邢连长的工作不是保护一方太平吗?现在做的很好啊? 张舒望用食指在我脑门上戳了一下,说道:痴娃子,那是人家官面上的说辞,你也信?1193特殊任务连,确实保过一方太平,这只是他们工作的一小部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防止咱们这些人,振臂一呼,聚集江湖人士几万人,各逞手段,令山河易姓,明白了吗?知道有个词叫维护稳定吗? 张舒望这么一说,我忽然明白了过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历朝历代无不如此,为什么当年河道问题是重中之重,谁贪污了治河银两,处罚极重。倒不是真的为天下苍生着想,而是河道一决口,流民百万,初时抢大户劫粮仓为了填饱肚子,一旦有个闯王一样人物,便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张舒望的用意,问道:张大爷,你这么说我有点懂了,既然人家1193特殊任务连防着咱们,我再弄个什么江湖组织,人家岂不是更担心,更加严密设防? 张舒望扶着我坐在地上,慢慢说道:所以说,现在是个好机会,你发现没有,1193特殊任务连现在很犯难,以前暗三门没有人组织过什么赏宝会,万鸿宝歪打正着,组织了这么一场,这帮人江湖老客彼此一见面,方知世外乾坤,大有建立长期行会的心思,而你呢,在紫云山上出尽了风头,挽大厦于将倾,大家都对你有所期望,不如你振臂一呼,成了个暗三门江湖联盟什么的,你自己做盟主。 我急忙打住张舒望的话头,说道:我说张大爷,你到底要说什么?一会说人家1193特殊任务连怕这个,一会又说让我当暗三门江湖盟主,几个意思? 张舒望说道:你听我说完,现在特殊任务连没有能力遣散这帮暗三门江湖老客,想遣散,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建立一个长期的机构,让他们随时随地能找到组织,有归属感,听从号令。另一方面,只要你振臂一呼,把盟主位子一坐,1193特殊任务连就会代表官方招安你,他们不能容忍一个成员都身怀异术的组织存在,有也必须听他们招呼,咱们这一手正是一石二鸟,打翻了锅子喂饱了猫。邢连长将你招安之后,自己回去也好交差,这帮人做出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他们便拿你是问,也有个找头,容易管理,如此一来大家相安无事,世界太平,怎么样? 张舒望活了这么大岁数,盐不是白吃的,说老奸巨猾也好,说老谋深算也罢,总之是我和黄金童所不及的,黄金童属于急智,短时间内能想出些常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我则属于小伎俩,唯有张舒望虽然解放前干着见不得人的小营生,但他心中所学却是帝王之术,这人生不逢时,如果生在朱棣的北平府,历史上就没有姚广孝那档子事了,变成张舒望助燕王扫北。 第三百七十五章重回紫云山2 经张舒望这么一说,我算是大彻大悟了,先把盟主的位子坐实,然后招呼暗三门江湖老客下山,了了邢连长一桩心事,他回去也好交差。我当了盟主之后,邢连长再向上级汇报,在自己机构内部,给我个一官半职,让我压着整个暗三门江湖,不要出事,大家都省心。 我嘿嘿一笑,对张舒望说道:张大爷你说的都对,可是我志不在此,咱们得先把失踪的三个女孩找到,游飞白也得抓紧时间救回来。 黄金童插言道:王得鹿这就是你想不开了,咱们四个人去找几率大,还是发动整个暗三门去找几率大?韦绿丢了我也急,但面前有此机会,为什么不用? 鸿蒙老道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听张舒望一席话后,说道:目前这个状况,王得鹿你不做这个盟主,也有别人会做,还不如你做呢,至少我看你这孩子还厚道一点。 我一看鸿蒙老道,计上心来,说道:鸿蒙老道德高望重,这个盟主的位子就你来坐吧? 鸿蒙老道啐了我一口道:呸,我做这个盟主,不出三天准解散了,我不是那种人,就你来吧。 我向四外望了望,忽然看见柳向晨在山顶上徘徊,我们过来说话之时,柳向晨不好意思过来听,以为我们商量些机要的事,我开口说道:这个盟主让柳向晨来当怎么样? 众人一听,哭笑不得,正要反驳,我说道:你们听我说,一来我没有管理人的经验,也没那个时间,没见我管理的老龙团吗?烟飞云散!柳向晨曾经是好几万人的顶头上司,会用人,也会管理。二来,柳向晨没有什么事情做,跟着咱们出生入死,一个不小心挂了,没法和柳向晚交代。三者,咱们不是想复兴柳家产业吗?就从暗三门开始,没准以后的暗三门江湖有固定的产业呢?这是一石三鸟。第四,这人咱们放心,柳向晚的哥哥,是咱们亲支近派,不怕不听咱们号令,咱们就在幕后做个甩手掌柜,岂不更好? 张舒望苦笑道:他压不住人啊! 黄金童一听说道:我赞成王得鹿,咱也不指望他压得住人,只是咱们的傀儡盟主罢了,什么事还不是咱们定? 黄金童也怕我被暗三门盟主这事耽搁,耽误了寻找失踪人口的最佳时期,也觉得找个代理最合适。 我急道:就这么定了。 黄金童急忙招呼柳向晨近前,我们嘀嘀咕咕将这事对柳向晨一说,柳向晨说道:别逗了,你们这是拿我寻开心,我此来是为了找回妹妹。我和暗三门可没什么交织。 黄金童说道:找人的事,放在我们身上,你只管管理好这些人,最好是开发点产业,让这帮人别闲着。 柳向晨还是不肯,我说道:柳大哥,你就这样想,权当是替我王得鹿支应支应,就算是临时当一当,等我王得鹿闲下来,和你换一换。 柳向晨见我话说道这份上,只是苦笑,我见其没反对,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叫黄金童拉我起来,站在人群最显眼处的石块上,振臂一呼,说道:众位暗三门老客辛苦,听我王得鹿一言。 本来我上山他们就一场兴奋,见我要说话,嘈杂声瞬间就压了下来,我朗声说道:我王得鹿混迹暗三门以来,深深感到暗三门之寥落,咱们对不起祖师爷!今天有幸见到暗三门人才济济,又让我深感欣慰。常言道人无首不行,马无头不走,咱们暗三门江湖也该有个领头羊,有个老少爷们能唠叨唠叨的地方了,你们说是不是? 我话音一落,大家伙都知道什么意思,这是他们这两天在山顶都聊透了的事,一听我这话,早就有人高喊:咱们要成立一个暗三门总堂;拥立王得鹿做堂头,应该叫暗三门江湖总盟,王得鹿是盟主…… 众人慷慨激昂,说法纷纭。 我用手势压了压,说道:我王得鹿不才,紫云山一会,粉碎了一些宵小的阴谋,算是对暗三门江湖有功,没有让别具用心之人颠覆暗三门,但本人胸无伊尹之才,腹乏萧曹之术,这个盟主我是做不了的…… 我还没等说完,底下沸腾了,纷纷说道:别人坐咱也不服啊!谁能和灵感大王抗衡?谁要说王得鹿做不了盟主,我徐三虎第一反对。还轮的到你第一个?我张芳友第一个和他较较劲。盟主飞王得鹿莫属…… 非王得鹿莫属! 吵闹之声响彻山谷,我知道自己和灵感大王对战之中,出尽了风头,这帮人以出来见世面的居多,大多是从心底里服我,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缠身,不能和这帮人瞎耗。又做了个压言的手势说道:感谢大家错爱,我王得鹿举荐一人做盟主可否?我王得鹿服气的人,大家应该也能服吧? 石下有人喊道:手段能及的上你? 我急忙应声说道:论手段道门来讲,人家是个凤凰,我是个鸡。 关于柳向晨的手段问题,我必须撒谎,因为暗三门众人是最佩服手段的,暗三门中大家都知道的故事,无非是李海成盐坨山三盗紫金铃,此人并不是盗门人士,之所以三盗紫金铃,是因为和人赌斗,对头吴宗业布下天罗地网,有个名堂,叫作六十四路镰刀局,李海成三进三出,竟没被人发现半分身影,将主家吴宗业的头发剪去半缕,以示能轻松取其性命,当时四海咸服。不光佩服李海成手段,还佩服起做人的德行,给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路径盐坨山还说起过此事。所以暗三门中,想威服众人,手段是第一重要的。 众人一听我将举荐的人抬的如此之高,都很兴奋,不知我会说出谁来,紫云山顶的暗三门老客也有很多厉害之辈,说出个名字大体知道。我朗声说道:我举荐的人,是我的大哥,名叫柳大海,是个世外高人,这几年一般不在江湖行走,现在我叫他上来给大家说几句。 我顺势下了石头,招呼柳向晨,因其现在真名还不能公之于众,身缠大案官司,恐有不便,只得给他编纂一个化名,叫柳大海即有江湖气,又容易被人记住,柳向晨显然对我给他起的化名颇为不满,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石台来。 不曾想柳向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步履稳健,台风大气,一上台就冲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压言,然后侃侃而谈,例数建立一个暗三门机构的重要性,从江湖初始状态的互利性质,谈到暗三门江湖如何与日新月异的时代想契合。 我忽然发现,管过企业的就是不一样,这种人即是从保险公司推销员白手起家,也能干出点名堂,简直太会说了,不一会功夫,暗三门老客由最初的不屑一顾,到后来听到精彩处,频频鼓掌。 黄金童瞅了瞅站在石上唾沫横飞的柳向晨说道:得鹿,你还别说,咱这也算是人近其用,我发现这哥们是个人才,没准暗三门江湖在他的带领下,真有些大的起色。黄金童说中了一句话,柳向晨确实是个人才,远非富二代那么简单。 我见柳向晨说的正热闹,急忙对黄金童说道:咱们就别慎着了,赶紧干活去,找我东西去,快快快。 我行动都得黄金童扶着,用鸿蒙老道的话说,我俩颇有狼狈为奸的意思。 血煞珠在山顶空地上,绕着一块石头转圈,非常显眼,老客们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没人靠近它,倒是好找。我蹲在血煞珠旁边,烧了两道虫符,血煞珠回到了龟甲百兽囊中。 石鳞兽和变天吼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和黄金童正商量着下山坡去找一找,结果迎面跑过一个人来,我认得分明,却是博物先生于半仙,他刚才好像不在山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身尘土,肩膀上还有几个草棍儿,好像乱草中滚过一样,于半仙一打照面,就对我说道:王得鹿,你可来了,紫云洞内之人要找你说几句要紧的话。 第三百七十六章婆留九手 于半仙上山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注意到他,想是于半仙这人年老智高,不屑于和那帮点火就着的暗三门老客为伍。此时突然出现,我颇感意外。 身在江湖,肯定要提防有人暗算,但我在紫云山上的敌人是灵感大王,这种下作手段,灵感大王是不会使的,耗不起那个时间,灵感大王若是再次找到我,要嘛把我五马分尸,要嘛被我杀死,而且干脆利索,双方都不拖泥带水,因为我们是高手之间的对决。 不过于半仙出身还算清淡,没有任何江湖瓜葛,所以我大可放心前去。 我对黄金童说道:扶着我,咱们跟于老哥下去看看。 黄金童正扶着我要走,邢连长不放心,走过来对我说道:王先生,你先别急着会朋友,咱们山上的事如何曲处? 因张舒望一番话垫底,我知道邢连长的意思,说道:邢连长,你放心,等我们选完暗三门盟主,到时候振臂一呼,管叫这帮人下山,当然了,咱们日后要多来多往,我们暗三门盟主还想在你们这个特殊机构谋个一官半职,才显得咱们军民鱼水情深,到时候有些个新政策新方向,咱们也能第一时间了解是不?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你看呢? 邢连长早已有腹稿在心,一听我说这话,慌忙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咱们这个特殊任务连的上级,也一心希望暗三门人士能为国家为人民出力,但是有一句话我得说明白,王得鹿,我们这边只和你打交道,至于盟主是谁我们不管,你虽然在幕后,但看的出来,你对暗三门的影响力要远胜于盟主。 邢连长有很强的侦查能力,不论是战斗还是人事,他知道我碍于自身事务,不便做暗三门盟主,但我将来却是暗三门实际的掌控人,不论谁去做盟主,不过是我的傀儡而已,真正核心的指令都在我们几个人身上,包括已经失踪的林慕蝉、柳向晚和韦绿,因为不论大小事务,我都会和他们商量。邢连长招安的意思颇为明朗,几乎快要明说出来了,在这点上张舒望分析的极其透彻。 我对邢连长笑道:这都好说,我这人从小就想报效国家,您给我看着安排吧,我也有言咱先,我这职位可以没有工资,但是位置不能太低了,因为我日后还要在江湖上唬人呢,安排的太低,我手下这一帮江湖老客们脸上也无光不是?只要你能吸纳我进入咱们这个特殊机构,以后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其实我心底里想的是,去你们的吧,我王得鹿这么忙,哪有时间和你们玩过家家,今天博个一官半职,日后好见面就是了,免得你邢连长回去之后,汇报说王得鹿尾大不掉,再想法设法让蜜蜂研究所收了我。 邢连长说道:我这就打电话向上面请示,你稍等一下。 我说道:我还有一丁点小事,你慢慢打电话,待会上山来详谈。 说完,让黄金童扶着我,跟着于半仙往东面走,鸿蒙老道本不想参与我们这些破事,但黄金童缠上了他,说是在找到韦绿之前,不许他离开,如要离开,就在暗三门江湖上给鸿蒙老道制造经常嫖娼的恶名,鸿蒙老道说小人不敢惹,敢怒不敢言,叮叮当当做了我们一个小跟班。 柳向晨站在石台上,倾洒陆海,胸中才学,如大江决口,一发不可收拾,把一帮江湖老客忽悠的云里雾里,正商量着给暗三门江湖堂口取名,设几个分堂口,按照地理还是按照人文划分,一听就相当专业。 我则跟着于半仙,一路向东行去,在路上我问于半仙说:于老哥,你怎么就和底下洞口联系上了呢? 于半仙说道:嗨,我年龄大了,年轻人在山上谈话聊天,没人搭理我,我就下山来胡溜达,既然知道了紫云洞口并不想攻打紫云山,索性来到洞口看一看。在下来的时候,还一脚踩空了,差点没把我这一把老骨头给摔散了架子,刚到紫云洞口,就听到洞内有人问我是谁,可是王得鹿?我说我不是王得鹿,不过王得鹿好像在山上,我去给你叫来行不?里头人就说,那你快点,快点,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这不我就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去找你了嘛。 于半仙不似那些蠢笨的暗三门江湖老客,只知道看热闹,博物先生学究天人,才压古今,必然是个精明人物,知道来一趟紫云山不容易,怎么也得下山一睹紫云洞口究竟,不屑于和山顶那些老客们吹牛装b瞎热闹。 我们几人走到紫云洞口,洞口处仍然堆满了胶状物品,洞口外面还是一片烂泥滩,刚刚在洞口处停住,我就发现不远处乱草之中,有头小兽,那是守山猙没错,这东西在无主的情况下思恋旧地,自己无意识下,就溜达到了紫云洞口,我没有用手指下演虫令,因为失散时间一天以上,加之是新赶成的,这虫和我有些生疏。干脆掏出一张虫符来,给守山猙烧了一张虫令,此物不是血煞珠,烧符即来,非常之快,我将守山猙收在自己身边后,冲洞内喊道:洞内高人,我王得鹿来了,有什么指教? 洞里传出一个声音说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就你一个在这里和我们说话就够了,其余人请暂且回避。 我心道:你们奇门好大的架子,还要说点见不得别人的话不成吗?转念一想,也许还有别的协议要和我商量,总之那帮人是不能走出紫云洞口的,我们也不进去,所以没有什么危险性。 我当即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看? 黄金童给张舒望递了一个眼色,扶着我慢慢坐在地上,然后几个人向西边走去,走出二十多米才停住,确定听不到我和洞内之人的对话。 我知道那团奇怪的胶状物很特殊,从里面能看见外面,但在外面看不到里面。 见人都走后,里面的人说话了,最初是个男声,说道:紫云山上情况怎么样,至今还不见阴兵下山。 我说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万鸿宝的阴兵葫芦被我解决掉了,他们调不动阴兵了,灵感大王中了我血煞珠的致命一击,而且还中了一记鹿骨刀,不死也的缓醒段时间。 里面有个女声说道:王先生你手段不错啊,这么能干,解了我们大围了。阴兵都解决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我坐在地上猜想,里面的人十分忌惮阴兵,可能也是物类感克的原因,或许他们不大害怕手段很高的人,但却害怕阴兵,想来洞的那头也有难言之隐,估计也不是这两人描述的那么简单,定然风起云涌,各方势力焦灼。 洞内男声说道:王先生你手段确实不俗啊,能重伤灵感大王,自己毫发未损,都够进入奇门的了,要不要我引荐你进来? 一句话说出,惊得我在洞外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我可不进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况且我也身负重伤,现在只要剧烈活动就会口吐鲜血,基本是个废人了,我一打听才知道这是灵感大王的道门手法,灵感大王不死,我就会一直这样,苦不堪言…… 我正要给洞内之人说起很多人莫名失踪的事情,但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妥当,因为到底没见过洞中人真面目,暗三门江湖混久了,我也知道江湖人不可全部托心,总也得留下几分话把,林慕蝉等人的失踪显然和这些人没有关系,他们帮不上忙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说。 结果洞内女生开口说道:王先生,你对伤情非常了解,灵感大王不死,你这伤好不了,但我有句话必须对你说,灵感大王并不是死不了,而是此人和猫一样,有九条命,当然现在只剩下六条了,当初在方外宝境之中,他因称兵构乱,被这里边的人杀死了一条,你血煞珠打死一条,鹿骨刀杀掉一条,所以还有六条,只要你精心布局,一定能杀死他其余六条命。 我一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天底下还有人能有九条命,这太匪夷所思了,没听说什么道门能修成九条命。在女声解释下,我终于明白了灵感大王为什么不怕血煞珠和鹿骨刀了,其实他也怕,之所以逃跑就是怕血煞珠和鹿骨刀再要他剩下的六条命,这个信息很重要,为我日后铲除灵感大王提供了第一手资料,以后再遇到他,杀不死我也不必气恼,多杀几遍,定然有效果。 我心中琢磨,和里面人谈完话后就地一别,以后可不一定再能交谈了,我得把该问的问清楚,因此问道:灵感大王这九条命的手段是个什么道门? 女声说道:那是婆留九手,以前是暗三门江湖道门中的一根旗杆。 我继续问道:要杀灵感大王有什么好办法吗? 男声说道:没什么好办法,血煞珠下次不能用了,他有所防备了,对你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多赶虫。 我一听多赶虫,心道,废话,这还用你说。又问道:你们所谓的要紧的话,是什么话? 里面男女几乎同声说道:王先生你身边朋友有没有莫名失踪的? 我一听这话,什么都没想,当时应道:对对对,都失踪四个了。 洞内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大事不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雌雄两相妖 我听到大事不好四个字,心中即焦急又紧张,难道洞中之人早已料到我身边会有人失踪?思想起来,一团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急忙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身边有朋友莫名失踪,为什么又说大事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洞中一男一女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两个人嘀咕了起来,男的说:坏了坏了,咱们失职啊,这怎么向上面交代? 女的则说道: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又让它跑了。 我急得站了起来,说道:你俩就别买关子了,有什么话不能明着对我说吗?给你们说实话吧,我女友都失踪了,还有个孕妇,这事很着急啊! 洞中男声说道:王先生,你先别急,这事得从长计议,我从头给你说。灵感大王在方外宝境的时候,感应了不少异物,其中最厉害的叫作雌雄两相妖,此物雌雄两相,神出鬼没,急难对付,手段绝不在灵感大王之下,我们守在这个洞口,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防止这东西外逃。灵感大王在出走方外宝境之时,由于兵败落魄,慌里慌张,此物没来得及带走,但其灵感尚不曾泄。在方外宝境之中,想尽一切办法逃走,我们在此设防,但还是让那东西溜了。 我一听怒道: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东西为什么要偷走我的朋友,而且还不冲我下手,到底是为什么?你们得把这东西的手段伎俩告诉我。 女声说道:王先生你别上火,我们说这东西极难对付,并不是空穴来风,此物行事,非常人脑力所及,你不知道它要干什么,灵感大王虽然能感应它,却无法控制它,此物常常做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们最初知道此物,也是因为身边的人相继失踪,至于失踪之后,是生是死,我们至今不得而知,不是我们不去寻找,而是面对此物不能按照既定思路办事,是以至今都没找到失踪的人。我们这边有人研究此物很长时间后说,此物会算先天卦,知道蝴蝶效应最初的一个环节。比如说吧,灵感大王让雌雄两相妖打开紫云山的洞口,常人的思维和灵感大王想法一样,用阴兵攻入,然后感应你们整个暗三门江湖做后盾方阵,一步步稳扎稳打,抢滩登陆一样,打开这个洞口,在洞内驻扎一支精悍能打的小股方阵,守住洞口。是这样吧? 我一听有些糊涂,不由自主的说道:要我起兵打开洞口,也会像灵感大王这样思考,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女声说道:你说对了,咱们都会那么想,但雌雄两相妖却不这样考虑,比如以灵感大王的角度考虑问题,你王得鹿在紫云山上,杀他两条性命,毁了阴兵葫芦,灵感大王一定视你为大敌,把你看成阻碍打开洞口的第一绊脚石,必然先除掉你,再想办法攻入紫云洞口,你说对吧? 我虽一头雾水,但明白洞内女声所说的话,条理清晰,逻辑简单,可不就是那样嘛,灵感大王要攻入洞口,我阻挠他,他应该先除掉我,这是人类共有的逻辑,因说道:这不废话吗?你到底要说什么? 女声在里面说道:你先别急,雌雄两相妖很难被理解,听我慢慢说。咱们都会以你这种方式考虑问题,但雌雄两相妖不会,它会算先天卦,这类似于蝴蝶效应,你应该明白这个词,南美的一只蝴蝶煽动一下翅膀,会引起太平洋上的一场飓风,如果我们常人考虑防范这场飓风,会从天气预报着手,然后在飓风可能发生的地方做好预防措施,禁止渔船出海什么的,而雌雄两相妖会在事前直接杀掉那只蝴蝶,不让飓风产生,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演绎先天卦的厉害之处。 我乍一听有些蒙,但仔细一琢磨,好像明白了洞内之人的意思。蝴蝶效应我知道,虽然没读几天书,但高中课本、收音机广播我听得不少,我曾经在脑海中还模拟过蝴蝶效应,南美一只蝴蝶如何引发太平洋一场飓风呢?我是这样推演的,一只蝴蝶静静的伏在一朵花上面,它和花瓣的颜色一样,如果不煽动翅膀,任何动物都无法发现它的存在,可它偏偏煽动了一下翅膀,被郊外散步的一个小女孩看到,然后这个小女孩去追那蝴蝶,结果蝴蝶飞跃一片泥沼,小女孩被沼泽污泥吞噬,葬身其中,小女孩的父亲在核电厂工作,听说了小女孩死讯,常常处于极度悲痛之中,工作时心不在焉,一个工作失误,导致底下核反应堆爆炸,冲击波激发了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的活火山,活火山喷发许久,烟尘漫天,酸雨连连,改变了当地小气候,引发厄尔尼诺现象,最终在太平洋上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飓风。 推理上可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大体是这么个意思,因为这种事不是人脑或者计算机能够算出来的,如果有东西能推演这个——也就是洞内之人所说的先天卦,知道改变一件小事就能打开紫云洞口,那太危险了,我们根本没法与其抗衡,比如说,如果雌雄两相妖不出现,我们合众人之力,能将灵感大王置于死地,而中间任何小环节的改变都可能逆转局面,比如林慕蝉、柳向晚、韦绿和游飞白失踪一段时间,即使这些人被回来,我们周边一切的先天数位都改变了,整个事件不再按照之前的先天数位发展,到最后也许导致我们一个个死去,林慕蝉等人的失踪就相当于杀死了最初煽动翅膀的那只蝴蝶。这很恐怖,没准我站在洞口处和洞内两个人的谈话,都在雌雄两相妖的计算之中。 我重新坐在地上,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心中烦乱如麻,林慕蝉等人不能死,一个也不能,紫云洞口不能开,开了之后大家最后的结果也是个死。灵感大王即便再厉害,最起码我们几个人知道他要干什么,即便有些想不到的地方,也能用现有的逻辑去推理,而雌雄两相妖根本无法推演,它处处占着先机,只需要改变一个小小的脉络环节,就有可能杀死我们,当然这种异物也许不喜欢杀人,因为杀与不杀在它看来没有多大意义,它完全可以玩弄我们于股掌。 我垂头丧气的问道:你们说的这是个妖吗?这不就是个神仙吗? 男声慌忙答道:王得鹿,你不要灰心,其实这东西连妖也算不上,只能说是方外宝境中的异物,算是一种特殊生物吧。神仙我们不知道是何物,也没见过,但是想来神仙不会犯错,要算先天卦一算到底,而雌雄两相妖是异物,它会犯错,要不然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在方外宝境之中活到现在。此物极淫。我不瞒你,我们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这洞中,并没有穿衣服,之所以脱得赤条条的,是因为想防住雌雄两相妖逃出去,因为凭我们肉眼,难以捕捉雌雄两相妖的身法,但脱得赤条条的,雌雄两相妖便极有可能停下来和我们纠缠,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办法将其擒住。 我一听这话,方知当晚林慕蝉所看不虚,她看到紫云洞内有一男一女没有穿衣服,然后就被紫云洞内的泡沫状物质阻住了视线,我一直对这个问题十分纳闷,当时还想可能洞中之人是对情侣,现在看来,是不是情侣不重要了,他们为了守住洞口,竟然连色相也可以牺牲。而且从话语中可以听出,雌雄两相妖男女通吃,来者不拒。 此物极淫,对我来说一半是好消息,一半是坏消息,好消息是此物肯定有破绽,坏消息是三个女孩都被它抓走了,它会不会图谋不轨?我忽然担心起来,恨不得赶紧找到这东西下落,可我感觉凭自己的力量是不会找到这东西的,我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早就被它算到了,还得耐住性子和洞内之人取经,毕竟他们对敌经验比我丰富。 因此我问道:你们俩给我说说,这东西会什么手段,我见它拿人的时候,只是一个黑影,有一卷白布,挂起来之后一抖人就没了,是这样吗? 洞中男声说道:对对对,是这样的,此物来无影去无踪,而且得天地通灵,极难捕捉。但手段道门却不多,只是行动诡异,飘忽难查,会偷人而已。 我说道:这么说来此物手段平平,杀法不多? 女声说道:其实我们对其也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么多,光会算个先天卦就够厉害的了,你还想它会多少手段? 我说道:确实,可你们得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这东西。 男声说道:王得鹿,你和它缠斗,不能用惯有的思维,你要想一些你脑中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办法,找这东西是不可能的,但是找你失踪的朋友,或许能办到。 这句话提醒了我,对,我有陀螺定妖针,虽然猳道士和山坠子都被林慕蝉带走了,但我依然能定出林慕蝉等人的位置,可转念一想也不对,雌雄两相妖定然能算到我可以找到林慕蝉,我一旦按照自己的思维办事,势必落入它一环套一环的陷阱之中,最终不是被灵感大王杀了,就是被雌雄两相妖给杀掉。 我直接了当的问道:为什么此物被叫作雌雄两相妖? 洞内女声说道:我们实在无法找出个准确的词描绘这个东西,只能称其为妖,雌雄两相是说这东西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淫性极大,也不知为什么此物喜欢人,再就是飘忽不定,很难捕捉,你小心为是。 我见洞内二人对雌雄两相妖了解也就这么多了,再问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当下说声后会有期,准备要走。 结果洞内之人说道:王得鹿你等会,既然为紫云洞出了力,我们得送你件东西。 话音一落,从洞口处扔出一件东西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三十六虫图 我看那东西时,却是个竹筒,上口用蜡封着,洞内之人说道:你是个赶虫的,所以将这件东西送你,我们留着也毫无用处,你肯定能派上用场,因为这是个赶虫人的至宝,是失传已久的三十六虫图。 我一听是三十六虫图,大喜过望,这东西鲁虾蟆给我说起过,说是失传已久,久不见于江湖,赶虫人不像其他行当,比如斗宝的有浑天相宝仪,说妖票的有陀螺定妖针,我们这个行当没什么法器,寻找虫类多半是靠碰运气,碰上了就能赶头好虫,碰不上自认晦气。 然而曾有赶虫前辈高人,经过数代人的探访,绘有三十六虫图,上面记载了三十六头堪称世间极品的虫,赶虫人可以按图索骥。 但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失传了,不知所踪。 这次紫云洞中扔出三十六虫图来,让虫图重见天日,怎不欣喜?有了这张虫图,我就能找到世间奇虫,我的血煞珠虽然厉害,但和三十六虫图内的记载的虫比较起来,还是要逊色的多。当然我不可能将三十六虫图之内的所有虫都赶到手上,但终我一生能赶那么一两头,何惧灵感大王。 我想即便雌雄两相妖再厉害,也不可能算计到洞中之人给我虫图吧,因此试探的向洞内问道:你们说雌雄两相妖能算计到你们给我一张虫图吗? 里面男声说道:我想不会,因为这是我们临时起意,而且我们送你这张图违反了这边的规定,原则上这些稀世珍物凡是带进方外宝境,是不可以再放出去的,现在考虑到你任重道远,我们顾不上这些规定了,你在和雌雄两相妖斗智斗勇的时候,切记凡事尽量违背常规,以避免落入它的圈套,这东西非常厉害。 不用洞内之人嘱咐,我也知道目下雌雄两相妖,要比灵感大王难缠,灵感大王说白了就是打打杀杀的事,雌雄两相妖却不然,能摆死我。 我拿了竹筒,在手中攥的紧紧的,对洞内之人说道:我先告辞,先去商量一下如何对敌。 洞内之人嘱咐道:切记切记。 我拿了东西来到众人站立处,于半仙因为不是我自己人,见我有要事相商,知趣的上山去了。我对众人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雌雄两相妖的事,众人一听,颇感意外,大家都用迷惑的目光看向鸿蒙老道,鸿蒙老道却说道:看我做什么?这东西我也没有听说过,本来就不是咱们这边的异物,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说道:现在知道这东西就行了,关键问题是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黄金童说道:还能怎么办,你说的对,不论如何咱们得先用陀螺定妖针定出他们的位置,然后再做打算。 我点点头说道:也只好这样了,不过在此之前,大家得先帮我找到鹿骨刀。 张舒望说道:这事交给柳向晨去办,在山上问一问便知,能还给你最好不过,如果被人捡走,不打算还,那么捡到之人早已下山遛了,想找也渺茫。先找虫吧。 大家伙四散开来,去给我找丢失的虫,虫们已然被我感应,是不会跑远的,一个小时之后,全部都找齐,我都栓束齐整。 我带领一行人重回紫云山顶,当时柳向晨已经将满山暗三门老客忽悠的激情满满,大家已经起草了暗三门章程,柳向晨正在热火朝天和几个积极份子争执章程内容,那几个江湖老客受旧江湖传统影响,非要规定违反帮规执行什么三刀六洞的刑罚,柳向晨据理力争,一定要打造成主流文明下的民间组织。章程中还约定,将在紫云山下起集,集市的启动由1193特殊任务连负责协调当地,邢连长摇身一变成为集市的主管方,将来只许暗三门江湖老客们去集上做小买卖,不为盈利多少,只为暗三门江湖日后有个聚会的地方,互通信息。 黄金童将柳向晨拉到一边,我悄悄对柳向晨说道:你现在给我咋呼咋呼,问问山顶上的人可曾见到我的鹿骨刀了?语气要缓和,别让人家以为咱们把他们当贼防着。 柳向晨说道:这个自然,你放心好了。 说罢,柳向晨重新站在高高的石台上,振臂一呼说道:诸位三老四少,大家安静一下,我有句话要说。 山顶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柳向晨开口道:王得鹿王先生在和灵感大王战斗的时候,遗失了一柄鹿骨刀,相烦众位给找找,有谁可曾见过? 话音刚落,内中有个江湖后生跳出来说道:我好像看见过,不过拿捏不准。 黄金童在旁说道:拿捏不准是什么意思?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什么叫做拿捏不准。 那人呵呵一笑说道:我只和王先生私下聊。 我立即明白了那人意思,那是怕惹着人,一定是看到鹿骨刀被人拿走了,又恐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走了话,传到拿刀之人耳中,以此忌恨。 我慌忙上前拉起他的手,对他说道:咱们往外走两步,找个清静地方说话。 他搀扶着我走出人群,走到山坡下面,只有我们二人,我问道: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了,我绝对不会给你走了话。 那人眼神中充满了激动,看得出来能和我面对面的说些私密的话,是他求之不得的,对我十分崇敬,那人开口道:当时你晕倒之后,我见山顶两乘轿子之间立着一个人,年纪很大了,我叫不上名字,那人经常掀开轿帘去和那个什么黄河水夔说话,就是那人在你晕倒之后过去捡起了鹿骨刀,然后揣在了自己的兜里,若无其事的走了。可惜我不认识他,描述不清楚,也许对你没什么用处,但我只知道这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不不,你给我说的这些很有用,我知道是谁了。 那人忙问:是谁? 我对其说道:你甭管是谁,岂不对你有好处? 那人点点头,我连声道谢,让他走了。 站在山坡下面,春风徐来,吹面不寒,我知道谁拿走了鹿骨刀,站在黄河水夔轿子跟前的还能有谁,无非就是蒋宏山,此人不在林慕蝉拘人的名单之中,因为他是和黄河水夔一伙的,严格来讲不算我们的人。我之前对蒋宏山的看法还不错,一半是敌人一半是朋友。因为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跟着东海伏波兽,是伏波兽的人,虽然伏波兽到最后卸磨杀驴,但当时蒋宏山并不知道,而伏波兽和黄河水夔为敌多年,蒋宏山对我是有提防之心的。说是朋友是因为我们曾经并肩作战,一起剿杀了魏庆洲,作战的友谊一般人体会不到,生死之际能在身边的人,日后相见,非常亲切,但我也知道他是水夔左膀右臂,对他也有提防之心,不想在我晕倒之际,此人在背后捅了我那么一小刀。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大里说,蒋宏山偷我鹿骨刀是为了消弱的的力量,往小里说,我在找到蒋宏山之时,蒋宏山给我来一句:我当时看你晕倒了,怕鹿骨刀落入歹人之手,替你收着呢。我怎么说?没法说! 总之蒋宏山偷走我的鹿骨刀比遗失在茫茫江湖之中要好的多,我自信以后见到蒋宏山能从他手中要回鹿骨刀,目下之际来不及盘算鹿骨刀的下落了,我得赶紧和黄金童等人定出林慕蝉他们的位置。 想到此处,我匆匆上山,对柳向晨嘱咐几句,无非是你要稳住暗三门江湖老客,不要让邢连长为难,将这个盟主的位子坐实,对暗三门人不要客气,没钱的时候该伸手就伸手。 嘱咐完,我们将柳向晨留在紫云山上,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和邢连长混的厮熟,主要是他那副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很舒服,山顶上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我们辞别邢连长和于半仙,匆忙下山而来,邢连长和于半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知道我还有灵感大王需要解决,所以也没多问。 我们四人下得山来,赶上紫电绝尘特和驴车,黄金童已经急不可耐,催促我赶紧用陀螺定妖针。 我急忙掏出陀螺定妖针,那东西原本和瀛图一块交给林慕蝉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昏迷之后,会出现在我的百宝囊中,林慕蝉失踪时,带走了山坠子和瀛图,偏偏将定妖针塞在了我的包中,也许当时林慕蝉带着的东西太多,不方便携带定妖针,就塞入了我的百宝囊中,或许林慕蝉想让我用定妖针找到她,不见到她,猜不出原因。 我急忙用定妖针定韦绿的位置,一张符烧掉之后,分金上显示了一个位置,我忙拿出分金对照表,不看还好,一看大惊失色,那位置竟然是柳树沟。 我惊呼一声:是柳树沟! 张舒望说道:不可能,那妖物再厉害,也不会知道咱们是柳树沟起家的吧?你再定一下别人,看看是不是在同一个位置。 我定了林慕蝉,结果显示一样,还是柳树沟。 又定了一下柳向晚,也是柳树沟,最后定了一下游飞白,同是柳树沟。 黄金童看到结果,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看这是雌雄两相妖和灵感大王要抄你家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古虫狸力 我坐在驴车上,和众人商议道:你们说雌雄两相妖会不会能算到咱们去柳树沟? 鸿蒙老道和张舒望都不言语,黄金童说道:得鹿,能算到又能怎样?难道咱们因为害怕它算到就不去救人了吗?时间越长越危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知道黄金童着急,媳妇怀有身孕,被人绑架在外,是个男人就得着急。当下黄金童容不得再商量,赶着驴车取路柳树沟。 紫云山到柳树沟,坐驴车的话,有五天路程,按照黄金童的着急劲,恨不能坐上长途汽车当天就赶回去,但是生铁孩得坐驴车,前番生铁孩有过坐汽车的经历,但那是晚上,白天黄金童是不敢让生铁孩坐汽车的,黄金童虽是着急,却还算理智,知道自己一个人先去柳树沟只会坏事,谁知道灵感大王会不会出现在柳树沟呢? 我们只得快马加鞭,人睡驴不睡,风风火火的往杜家台柳树沟赶来,期间我坐在驴车上打发时间,打开了紫云洞中扔出来的小竹筒,从里面掏出一张绢布来,上面画着三十六个奇怪的虫,其中三十五个我认识,虫书有记载,只有一头虫书没有记载。 在每个虫的位置上标注着一个分金,这就是所谓的三十六虫图,简单明了,我原以为此图会是地图的样子,结果只是一张分金图。我拿出分金对照表来换算了一下,大部分虫都是在天涯海角,极其偏僻的所在,只有一只虫,在离柳树沟三百里地的秋薇山,此虫名作狸力。 此物大大的有名,不但虫书有记载,山海经也有记载,郭璞亦有笔记云:狸力或飞或伏。是惟土祥,出兴功筑。长城之役,同集秦域。郭璞说狸力乃土祥,此物见不得土木工程,大兴土木之时,此物必现,修长城的时候,这东西在秦朝国土聚集。不过那是古时,草木荒泽,人迹罕至,狸力繁多,至宋以后再无踪影,只是在虫图之中记有一山——秋薇山,还产此兽,但是历代赶虫人中只有我们祖师爷一人赶成功过此虫。 古书上记载的狸力不够详实,因为修书之人毕竟不是赶虫之辈,虫书有云,狸力之为物,爪牙不甚利,亦无奇术,妙在土遁,影绰杀人…… 虫书说得明白,狸力这种东西,打架不是特别厉害,但能出现在三十六虫图之中,自有它的道理,这东西妙在土遁,影绰无形,谁都不会觉察,它就能突然出现,取人性命于须臾,此物最适合暗杀,虽然是土祥之物,粗笨形体,却是奇虫之中,第一偷袭高手,防不胜防。 远在天边的奇虫我暂时不能考虑,但狸力在回柳树沟的道路附近,虽然有些绕路,但并不算太耽搁时间,我有心先赶了狸力再去柳树沟,将这个想法和大家商议。 黄金童反对,鸿蒙老道不置可否,张舒望的意思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林慕蝉和柳向晚也被雌雄两相妖捉去了,其实我心里也很急,但就手头这些小虫,我心里没底,雌雄两相妖那边还不知道是多大一个坑,咱们冒然前去,没有厉害东西做后手,白搭上咱们这几个人性命不说,韦绿也救不回来不是吗? 黄金童这才勉强同意,我们计划在秋薇山耽搁一天,看看能不能赶的了狸力。虫书中有记载,赶狸力之法,要用鳝鱼血和上黄泥脱成小泥块,然后盖一个土木建筑,盖得越精美,越容易引诱狸力出来,否则它在地下蛰伏,有时候数月不动一下身体。赶法比较简单,历代赶虫人都知道此法,却只有祖师爷一个人成功过,只因如何找到狸力是个大学问,记载寻找法则的那一页虫书在历代传抄之中遗失了,以至于后世赶虫人,只模糊的知道是用鳝鱼血的泥块盖房子,至于盖什么形制规格的小建筑,因为没人找到过狸力,也就因经验不足,不得而知,是以千年来没有第二人赶成功。 我说要去赶狸力耽搁一天,且对黄金童说的信誓旦旦,好像去了就能赶回狸力似得,其实是为了撞大运,本身希望并不大。但我考虑到紫云洞中之人给我说的那番话,要尽量不按规矩出牌,如今之计,救人紧急,但偏偏要慢慢来,不紧不慢的去柳树沟,也许能起到好的作用。 林慕蝉有飞天之能,又有神农古镰,柳向晚腰缠小青龙,手抱吞吐兽,不用说别人,就他们二人都敌不过雌雄两相妖,说明此物战斗力相当可以,而且会算先天卦,更难对付。不过我搞不懂雌雄两相妖为什么要捉走万鸿宝,这是心头一个大谜团,当日在宋高卓家院外,万鸿宝完全可以杀死我和游飞白,但关键时刻两相妖一挂白布就将其捉走了,万鸿宝可是灵感大王的人,雌雄两相妖也受灵感大王辖制,如果说当时灵感大王因为万鸿宝不见了,担心其携阴兵葫芦逃走,将他捉去,也说不通,因为灵感大王虽然不知道万鸿宝再有一分钟就可以取我和游飞白性命,但雌雄两相妖肯定是知道的,因为它会算,不可能故意坏了万鸿宝的大事,难道说雌雄两相妖让我和游飞白活下来是因为我们两人还有用处? 即便我们二人在雌雄两相妖的布局之中还有用处,为什么后来游飞白去寻找雌雄两相妖的白布之时,又将游飞白捉走?雌雄两相妖完全可以在捉走万鸿宝的同时将游飞白也捉走,雌雄两相妖行事果然如洞中之人所言,根本无法用常理推测,我只能到柳树沟再解开这些谜团了。 我们从紫云山出发后,由于紫电绝尘特不睡觉,日夜兼程,沿着乡间公路,尽量取直道而行,走了两天便到了秋薇山。进入秋薇山地面,我们先在市井繁华处买了大量的鳝鱼,都封在一只塑料桶内,只等到时候取血之用。 秋薇山在泰山余脉,海拔几百米,属于不知名的小丘陵,到地方一看,我们才知道,山不是名山,也无景点,方圆十数里,只有一个叫杨各庄的小村庄,不足百户人家,年轻人都在城里拼搏,快成无人村了,是个荒僻的所在。 因为是三十六虫图是分金地图,不难找到狸力的确切位置,此虫虽然能在地下飘忽不定,但因为是头古虫,年岁很大了,有自己固定的巢穴,只是在地下不为人所知。 黄金童赶车,我按照分金位置寻路,迤逦寻上秋薇山深处,直到没有道路可走了,我们才弃了驴车,留下张舒望看车,黄金童扛着鳝鱼桶,鸿蒙老道搀扶着我,因山中灌木太多了,所以放出生铁孩来,给我们开路。 我们三人走走停停,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分金标示的位置,我向四周地下看了看,这地方确实与众不同,大凡山间碎石,都是棱角分明、毫无规则的,但我站的位置脚下全是鹅卵石,地处山顶高处,不可能是古河道,也不可能曾是小溪流的河床,因为只有方圆七八米的鹅卵石,其他地方还是有棱有角的乱石。 黄金童会查地脉,也看出了此地的蹊跷,对我说道:得鹿,这个地方没有水,却有鹅卵石,应该就是这里了。 鸿蒙老道捡起一块鹅卵石来看了看,放鼻子上闻了闻,然后将鹅卵石用力砸向身边一块巨石,鹅卵石立即被击碎,鸿蒙老道拿起一半鹅卵石来,对我俩说道:这哪里是鹅卵石啊,这怕是狸力的粪,你们看。 说着将那一半鹅卵石递在我手中,我端详一看,却见卵石芯中软软的,像个糖心鸡蛋。凑鼻子上闻一闻,有一股酸腐味,没有臭味,我知道很多虫的粪便并不臭,因为它们口气清,没有吃些生灵之物便不臭。吃草东西的粪便也臭,但要比杂食生物的粪便轻很多,如果不吃草也不吃肉,饮山食土,也就只能有些酸腐味了。 我冲鸿蒙老道点点头,他分析的没错,确实是狸力的粪便,这些粪便在此不知多少年了,日久风化,外壳变得坚硬非常,像是石头,内里却还没有风化殆尽,作糖心鸡蛋状。 狸力的粪便在虫书中没有记载,因为历代赶虫人都不知道。我终于明白历代赶虫人为何找不到狸力了,狸力生活在地下深处,在地表除了能找到其粪便,根本不见其踪影,但又因为狸力很少被发现,更没人知晓此物粪便,要不是三十六虫图现世,以后的赶虫人也绝难找到狸力。我还得在虫书中补记这一条目。 黄金童很是着急,问我说:咱们现在杀鳝鱼取血吗? 我点点头,黄金童用小刀开始杀鳝鱼,鳝鱼血是一味中药,有壮阳之效,我们几人早先就知道。可令我不曾想到的是,一条鳝鱼只能杀出一丁点血,即便一桶鳝鱼杀完,能和一两斤泥土就不错了,那么点泥土切成小块,往多里算,无非百十块,想用百十块小泥砖盖一栋能吸引狸力的土木建筑,貌似是不可能的事。关键的问题是,到底造个什么建筑才能吸引狸力出来呢?我脑海中飞速的盘算,这也是个运气活。 第三百八十章又见沈老三 我当时的心境,并不是歇斯底里的一定要将狸力赶成功,只因雌雄两相妖的先天卦算定我,我尽量不按常规出牌而已,先在秋薇山绕个圈儿。 我赶不成此虫唯一的担忧处在黄金童,如是不成功,黄金童一定怒不可遏,肯定会和我大吵一顿,在此之前黄金童并没和我红过脸,这一次不然,因为人家韦绿一身两命现在急等着救援。 其实我比他还急,因为紫云洞中之人说了,雌雄两相妖极淫,游飞白还好一些,林慕蝉和柳向晚遭遇什么,我都不敢想象,但对付一个会算先天卦的东西,一定要沉得住气,万一他算好了我们在路上会被一辆大车撞到呢?我们稍微耽误些时间,兴许就能避免过去,这种事谁都说不准。 黄金童三下五除二开始和泥,春风料峭之下,竟然出了一身汗,主要是因为心里头着急,鸿蒙老道在旁和揉面一样揉泥,不大一会功夫,揉成结结实实一块泥板,刀切豆腐块一样将泥板切成小块。 我一看两人行动很利索,只等我赶虫了,我却还没想好到底该建个什么东西,才能引诱狸力。鸿蒙老道都开始催我道:开始吧? 我心里犯了难,想来想去,想起鲁虾蟆曾经给我讲过的周道,文王传檄百兽,生灵皆能感应周道,狸力在郭璞的书中记载,此物能感应秦之长城,我不妨就摆个长城的样子吧。多种文献记载互相印证,狸力可以感应土木,但现今土木大建设多了去了,从没听说过狸力前去捣乱,其实这些虫类只能感应古物,虫书有斗杓丛论一篇,专讲今古之分,虫书将隋大业元年为分界线,此前曰古,往后曰今,严格来讲赶虫这一行在今而非古。之所以如此划分是因为,隋之前山河气象、星辰列张,与隋之后略有不同,只因地气更易之故,大凡灵感之物出在隋前的居多,故而有此划分,所以灵兽皆感于隋前旧物,新物不知者居多。 再有,让我拿着小泥块去垒个铜雀台,我也不会,盖个阿房宫也不现实,用木棍做个斗拱,我也干不来,如是那样的话,别说是我,就是我祖师爷也赶不了狸力,赶虫人的手法都是历代精简下来的,一般知道窍门,都不难,虫书之中,有一部分虫赶起来相当复杂,需要虫赶虫,那些虫虽然也很厉害,但大多是赶虫人闲着没事,练手法之用,一个有效率的赶虫人,会考虑付出的时间是否和得到的虫成正比,鲁虾蟆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所以此次赶狸力,我就做个简单土木建筑,它要是上钩,那是我的造化,要是不上钩,我只得顶住黄金童的埋怨,和他们几个一起下山,急急赶到柳树沟,看看能救众人则救,不能救则一块死在鲁虾蟆墓边,一了百了。 他们两人满心以为我心里有底,知道该怎么赶,其实我心里七上八下,拾起泥块来,在狸力粪周边相了相,看看地上的泥,约莫着能做一个不足一米的小长城。 我也没见过长城,但印象之中,砖石垒就,射箭垛子一个挨着一个,然后隔断距离是一个烽火台,相对来说,这是最简单的了。 我拿起泥块来,开始按照心中的想法砌筑,砌了大半天,还算有模有样,黄金童、鸿蒙老道在我身旁七嘴八舌的提着意见,这不对,那不行。 几个小时之后,一条不足一米的简易长城就这么做成了,混着黄鳝的血腥气。我着急忙慌在周边布下七星虫符,只等狸力出来。 可是两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地面上有动静,黄金童最先靠不住了,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这一手到底靠不靠谱?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我说道:再等会再等会,万一咱们走了,狸力从地底钻出来,岂不可惜? 于是又等了二十来分钟,黄金童反复催促,我心里也是一点底没有,自忖道,不如算了,三十六虫图上的虫岂是好赶的?历代赶虫人都没有成功过,偏偏就我能成功?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可转念一想,不行,我们背后还有个东西会算计呢,八成算计着我不会得到三十六虫图,即使得到,也不会赶成功,我非得赶成功,也许就在一念之间,脱离了雌雄两相妖的定数陷阱呢? 故而安慰黄金童说道:你先等会,我再想个办法。 黄金童道:王得鹿,敢情你对林慕蝉的心思都是虚情假意吗?即便对林慕蝉不好,柳向晚对你怎么样你没数吗?现在还不着急,到底等到什么时候才走? 鸿蒙老道过来打圆场说道:黄金童,你先别着急,王得鹿也有他的考虑,他能不急吗?这不是还有个什么雌雄两相妖坐镇嘛,咱们不能按照性情一下子回到柳树沟。 黄金童声音颤抖的说道:我这是一身两命,你们看着办。说罢自己赌气,坐在了远处一颗树下。 我知道黄金童现在已经被韦绿冲昏了头脑,别看其人平时大大咧咧的,对韦绿冷漠不关心,说呛了火,还动不动骂人家两句,可到了关键时刻,对韦绿的一颗真心展露无遗。人在冲昏了头脑的情况下,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要不然以黄金童的智商,不会不在意两相妖的陷阱。 我心里琢磨着,此次赶虫一切都是按照虫书的记载做的,之所以不成功原因在哪呢?我思来想去,最后总结出一条,无非是狸力不认这条八十多公分的泥块长城。我忽然想起鲁虾蟆给我说过一句话,虫有虫的见识,你有你的见识,如果你想让虫的见识跟上你的见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虫符,在虫符上写上你要表达的内容,虫或可能懂。但不能用汉字,因为虫们不懂汉字,需要书写专门的虫字,虫字是一种很特殊的符号,虫书并没有记载,我不知道这种文字为何不载于虫书,也许用处不大吧,一般赶虫人只要会使赶虫令就行,但我们这一支,口口相传,留有四百八十个虫字,鲁虾蟆悉数教给了我,而且长城二字,在这四百八十个字之中。 想到此处,我有心施展一下,使尽了手段,如果还赶不出来,我认栽。 当下掏出一张虫符,画了两个虫字,贴在那别扭的泥块长城上,然后烧着了虫符,有虫字的符是无法做到无火自燃的,虫符烧尽后等了十分钟,还不见动静,我对鸿蒙老道说:老道我尽力了,也许黄金童是对的,我一直在浪费时间。 鸿蒙老道也一声叹息,我们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和张舒望汇合,正在准备转身离开之际,空地上的鹅卵石开始瑟瑟颤抖,我一见大喜过望,压低声音对鸿蒙老道说:先别叫黄金童走,有门! 鸿蒙老道一看,见有异动,慌忙上前揪住风风火火往山下走的黄金童,对他说道:你快看。 黄金童一看,知道有门,便停下身形不动,我的七星赶虫符还在地上,过不一会,忽然从地下钻出一头黑黝黝的小牛状动物来,圆鼓鼓的,有篮球大小,四肢较短,头上无角,嘴中却有两根獠牙,头与牛非常相似,脚下没有蹄子,是四根利爪,尾巴赤红,与我之前想象大为不同,我以为狸力是个很大的动物,没曾想到会如此之小。 狸力上来之后,身下的土坑瞬间就不见了,内中全部是灰黄色的浮土,狸力一见那泥块长城,上前就用獠牙来拱,可能鳝鱼血的味道刺激了它。我急忙使了个道门让七星虫符全部烧着,狸力瞬间呆立在七星虫符之中,一动不动。我知道这是赶成了。激动万分。 急忙又在狸力身上贴了七张赶虫符,我怕此物和血煞珠一样,赶虫符少了赶不成功,又烧掉之后,狸力目运蓝光,这个显著变化,说明它已经是我的了。 我给狸力做了个演虫的手势,让它跟我下山,黄金童搀扶着我,狸力则老老实实的跟在我后身后,走到灌木丛生的地界,生铁孩披荆斩棘冲了出去,狸力走到跟前,冲着灌木拱一拱嘴,不想灌木下的土壤像水波一样向两侧荡漾,灌木随之裂开一条道路,坦平无阻。 黄金童一见狸力有此功,挠了挠后脑勺笑道:算没白来。 我们三人下山与张舒望回合,将狸力藏在车中,马不停蹄重拾旧路,往柳树沟赶去。 一路上我心情沉重,思绪颇多。 鸿蒙老道此次出来,没有喋喋不休的讲述仗只会越打越大这类话,而是沉默寡言,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副和我们沟通不了的清高,但我的心里却慢慢的认同了这位高人的话语,我混迹暗三门时间不长,但经历的事情不少,这样打下去,终究不是了局,混在江湖之中,不用你去找事,事情就会找上你,我们三人自从张舒望房塌之后出来,原本意气风发之状,荡然无存,黄金童没发财,张舒望没找到棺材板儿。 说起来,我和黄金童收获也不少,我解掉了自己身上的虫斑,黄金童有了媳妇,而且还有了一个没有出生的小孩,可整日纠缠于打杀之间,终究不是我们想要的,如果我没有解掉虫斑也没有遇见林慕蝉和柳向晚,黄金童也没有韦绿,我们此时此刻,也许并不着急,死则死矣,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最怕的就是牵挂二字。黄金童在坐牢期间,就把自己的人生想好了,既然自己当初拿到一手好牌,被打成这副烂局面,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出狱之后,随遇而安,走哪吃哪,也落得逍遥,从来没拿生死当回事,如今不同了。我也和黄金童一样,苟若虫斑在身,生不如死,何必苦苦挣扎呢,如今亦有了牵挂。 马不停蹄又走了一天半,来到了杜家台。 再回到柳树沟感慨颇多,那是我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草木有情。往日点滴,历历在目,有青天白云,有暴风骤雨,一总交付给了时间。 就在驴车经过北郊垃圾场之际,我忽然闻听垃圾堆里有微弱的呼救之声,急忙让黄金童勒住绝尘特,下来看视,只在路边一处建筑垃圾之中,有人在喊救命,鸿蒙老道上前,一掌推开一块水泥压力板,却见下面有一个人,满身伤痕,我上前看时,失口叫道:这不是沈老三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北郊迷云 沈老三被压在垃圾堆中,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一缕一缕的,好像刚刚遭遇了一场爆炸,见鸿蒙老道推开了水泥压力板,沈老三大喘一口粗气,大叫道:叫人,叫人,砍死那帮王八蛋。 鸿蒙老道眯缝着眼,看着垃圾堆里的沈老三,说道:你这是要砍死谁?垃圾场沼气爆炸了吗? 沈老三挣扎着坐起身体,正要和鸿蒙老道说话,却一眼瞥见了站立一侧的张舒望,失声叫道:老张?是你? 我在柳树沟的十二年中,沈老三很少到柳树沟这边来,却知道柳树沟住着两户人家,虽无接触,隔不住日久天长,打照面的机会也不少。张舒望看着沈老三一副狼狈相,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老三说道:怎么了?遇到黑吃黑了! 沈老三又瞥见了我,用手颤颤巍巍指着我说道:这不是姓鲁那个老头的孙子吗? 当日沈老三知道鲁虾蟆带着一个小伙子讨生活,因为接触不多,误以为我是鲁虾蟆的孙子,沈老三认出了我,让我想起当日去找沈梦霞献鲛绡大氅的事情,不由得脸上一红,说起来那是件丢人的事,但沈老三此时仿佛忘了那件事,抑或当日狼狗和工人追我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家,对我说道:那个谁,赶紧着,自己准备个家伙,今晚上八点咱们干一场大的。 我知道沈老三的黑历史,早年在东北也是个字号,因为被人做了手指头,在当地立脚不住,这才卷了铺盖,出了山海关,流落山东,霸下了北郊垃圾场,这几年做的有声有色,但社会习气未曾改变,他们这班人,当年就会忽悠十七八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市井坊间一些个小偷小摸调皮捣蛋的少年都有大哥情节,偶然机会和这些所谓的大哥见个面,大哥一般客客气气,留个电话,隔不几天一旦有事,便一个电话打给小青年:那谁谁谁,准备好家伙,晚上几点几分,到哪集合,咱们和谁谁谁争大华街地面云云。一般小青年哪里架得住这个,当时便热血沸腾,自以为终于加入了江湖了,真刀真枪跟着大哥干,总有那不识事务的跟着去。集合之后,所谓大哥更能忽悠,说是谁想一战成名就给我下死手,出了人命咱这边处理,扬名立万只在这一战。真要是出了人命,所谓大哥一推六二五,拿这些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顶缸,如若判不了死刑,坐个十来年的牢放出来,这才有可能给个几十万,分出一部分利益来给这坐牢的。 沈老三的江湖和我的江湖可就差远了。我是不会上他当的。再者说,我打的架不是他能参与的。 不过我见他不提旧事,心情稍稍缓和了些,问道:和谁干架?发生什么事了,你得给我们讲清楚。 沈老三一愣神,说道:我说你这孩子,现在是个机会,以后你也别窝在柳树沟了,也不用出去要饭了,跟着我吧,给我做个小弟。 听话里的意思,沈老三知道我和张舒望久出未归,但并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以为我们一老一少在家饭食艰难,出门要饭去了,当时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也只能是出门乞讨,因为沈老三会看生活垃圾,从我和张舒望两家的生活垃圾来看,我们可以说是挣扎在温饱线上。 黄金童一听沈老三一股子江湖气,松开搀扶我的手,大踏步上前,一脚踩住了沈老三的胸口,弯下腰掐住沈老三的脖子说道: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说,别在我面前装大哥,实话告诉你,我黄某人,最不待见你们这号人,要是再油腔滑调,我就让你骑骑摩托车。 骑摩托车只有蹲过号子的人能听懂,是个折磨人的游戏,一般用于刚入号子的新人,一入号时给新人一个板凳,号头问道,会骑摩托车吗?前几年主要交通工具就是摩托车,一般人都会,新人维诺点头说会。号头就说,会的话最好,骑上给我们看看。新人一般都害怕,老老实实骑上凳子,右手做个拧油门的动作,代表骑摩托车。号头见状,一脚将新人从板凳上踹下来,骂道:混蛋,你们家摩托车不用打火啊?重来。 新人赶紧骑上板凳,做踹油门的动作,号头又一脚踢下来,旁人也跟着打,号头骂道:你们家摩托车不出声啊? 到最后,因新人不开风门,不看反光镜,不加汽油,不戴头盔,不会挂国际档,不打开撑……总之一套摩托车详细教程,挨打二十次之多,虽是个给新人立威的挨打游戏,却只有在号子里呆过的人才知道。 因此在黑道江湖中,说出这句话,一是显的口壮,二来表明自己当年在号子中也是头儿,你算老几?社会上的大哥满街跑,但能在号子里当上大哥的,都是些硬茬子,黄金童当年是凭着脑子机灵混上号头的,天天挑拨号子里两拨人明争暗斗,都尊他为大哥。 沈老三被掐的喘不上气来,只咳嗽,黄金童恶狠狠的说道:快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鸿蒙老道在旁看着道:我说黄金童,你看他那样能说话吗?他倒是想说,你掐着他呢! 黄金童这才放开手,沈老三咳嗽了几声,看着黄金童说道:有本事别趁人之危,改天咱们约个场子。 张舒望在旁看了,过来扶起沈老三,问道:你给我们几个说实话,我们几个能帮你,北郊垃圾场是不是来了陌生人? 沈老三瞪着黄金童,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到地上,倒不是黄金童打的,他被压在水泥压力板底下嘴角就已出血了。抹了把嘴角血迹,才给我们说了事情始末。 沈老三最近一段时间不在家,这几年有点小钱之后,跑回东北老家呆了一段时间,颇有些衣锦还乡我胡汉三又回来的意思,结果家里给他打电话,说北郊垃圾场来了几个陌生人,在此捡垃圾,赶他们也不走,双方动起手来,不想被那几个人把工人们全打跑了,那帮人登堂入室,占了沈老三垃圾处理的厂房,把所有人都打净了。 沈老三一听气的暴跳如雷,急急忙忙坐上飞机,飞了回来,打了辆出租车回到北郊,还没到自己厂房,就见到几个人在捡垃圾,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叫师傅停车,自己在旁边垃圾堆中抄了一根木棍冲了上去,照着其中一个人的头顶砸了下去,结果那人扔了个炸药包,把自己炸飞了,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浑身是伤,被压在垃圾堆底下,就开始喊救命,结果鸿蒙老道将他救了出来。 我急忙问道:你看到几个人? 沈老三说道:我看到四个人,一个老头和三个女人。 黄金童问道:你用木棍砸的那个人是老头还是女人? 沈老三瞪着黄金童不言语,那意思还要和黄金童走上几下子。鸿蒙老道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兄弟,你要是想赶走那些人,最好配合我们,我们就是为了那些人而来的,是我们仇家。 沈老三看看鸿蒙老道慈眉善目的样子,说道:我当时打的是个女人,就是那女的用雷管炸我。出手还挺狠,等我召集弟兄们,md我抬重机枪来。 沈老三对我态度还算温和,此时我也顾不得以前在鲁北大学时和沈梦霞的那些不愉快,放下架子,客客气气问道:老沈,你能带我们到你被炸的地方看看吗?兴许我们能帮上你。 刚才我被黄金童扶着,远远一看没什么毛病,黄金童松了手之后,我腰都站不直,耷拉着脑袋一副病秧子状态,沈老三这才注意到我好像得了大病,不屑的一撇嘴,但还是举目四望找刚才爆炸的位置,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被炸到哪去了。 看了一会,骂道:麻了个巴子,那小妞的雷管还真猛,把我炸出了二里地。 我顺着沈老三的手指看去,大片垃圾起伏如丘,只有沈老三手指的方向,不知被什么东西清理出一道深深的垃圾沟。当时我脑中灵光一闪,对众人说道:那人用的不是炸药,那人是柳向晚。 众人闻言登时一愣,我解释说:如果真是炸药,别说炸出二里地,就是炸出二十米,老沈也得被炸零散了。你们看垃圾场中这道沟,与柳向晚抱着的那东西所造成的痕迹一致,别的东西我不认识,虫迹我还能不熟吗?没错,就是柳向晚。 我不敢说出吞吐兽的名字,怕在沈老三面前破相。 黄金童急道:怪不得三个女人一个老头,三个女人肯定是林慕蝉、柳向晚和韦绿了,那老头是游飞白! 张舒望说道:可他们四个来捡垃圾做什么? 黄金童十分着急,说道:别管干什么了,见到人一问便知。赶紧走! 沈老三见我们说的头头是道,好像对那四个人很熟悉的样子,又听说是我们仇家,这才收敛了自己的江湖气,说道:我带你们过去。 我拉住黄金童说道:咱们不能明着现身,小心…… 我还没说完,黄金童架起我的胳膊,说道:兄弟,别说了,赶紧走。 我被黄金童半拖着在垃圾场中迤逦而行,沈老三久占垃圾场,快五十的人了受了一身伤,还能在垃圾上健步如飞,什么东西能踩什么东西不能踩,他不用过脑子。而我们几个人一不小心就踩上一包剩菜饭,溅一身脏水,垃圾场上臭气熏天,也没人顾得上抱怨,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沈老三。 足足走了半个钟头,沈老三停住脚步,猫在垃圾场一块保温墙板后面,我们跟了上去,一同挤在保温板下,沈老三用手一指远处,说道:就是那四个人! 我们顺手一看,果不其然,正是林慕蝉、柳向晚、韦绿和游飞白。 黄金童一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因为他看见了韦绿,鸿蒙老道生怕雌雄两相妖有诈,一把将黄金童拉住说:再急也得扶着王得鹿,大家一起过去,小心有诈。 黄金童慌忙将我扶起,我们朝四人走去。 我越发觉得不对劲,远远的看见林慕蝉用神农古镰翻找垃圾,找的十分仔细,难道他们丢了东西? 沈老三嘴上说的厉害,却不敢跟我们近前,等我们四人走到切近,黄金童叫道:韦绿,韦绿,我们来了。 结果韦绿连头也不抬,一心一意的在翻找垃圾,好似没有听见,我也叫道:林慕蝉! 结果林慕蝉也充耳不闻,那时我们之间距离已在二十米之内,彼此不难闻声,我又叫柳向晚,柳向晚也拿着根熬穷钩认认真真翻找垃圾,充耳不闻。 他们四个人,就当我们不存在一样。 第三百八十二章浑天感应术 我们这边是四个人,林慕蝉那边也是四个人,八个大活人快碰到一块了,即便互相不认识也得抬头观瞧看看,林慕蝉等四人却充耳不闻,各忙各的,我行动不便,剧烈运动就要吐血。黄金童见韦绿挺着略微外鼓的肚子,捡垃圾捡的比林慕蝉还认真,于是一把丢开我,几个健步朝韦绿跑去。 黄金童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在现代人看来,一个孕妇在垃圾场呆着无疑于虐待,虽然时在早春风燥之际,垃圾场气味不如盛夏浓厚,但毕竟是几千亩的垃圾场,底蕴幽深,随便翻开哪个袋子,就有一股腌鲱鱼的味道。时间长了,对腹中婴儿不好。 鸿蒙老道向来清心寡欲,身体保持的比一般老头好得多,也迈着小碎步,前去看视林慕蝉。张舒望身体远不如鸿蒙老道,所以落在后面搀扶着我。 黄金童蹿到韦绿面前,伸手将其胳膊拉住,没曾想到韦绿一翻手腕,卷起一阵黄风远远的去了,黄金童呆立在原地大叫:韦绿,你怎么了?我是金童! 任由黄金童连连叫喊,韦绿只是不回头,越发去的远了。 那边鸿蒙老道去拉林慕蝉,结果林慕蝉反手一镰刀向鸿蒙老道劈去,也就是鸿蒙老道,换作我们四人中任何一个去拉林慕蝉,非得被劈到不可,林慕蝉镰快,快到一心取人性命的地步。 林慕蝉的镰刀劈下来的时候,被黄昏夕阳一照,闪出一丝豪光,鸿蒙老道身影几乎与镰刀的豪光同时晃动,林慕蝉一镰刀劈空,拔出镰刀来要再劈鸿蒙老道。 鸿蒙老道往后一跳,林慕蝉一镰刀劈在一块水泥板上,水泥板不同于水泥压力板,水泥压力板虽然很沉,却十分薄,水泥板则厚的多,林慕蝉的镰刀冒了一串火星子,直接劈入水泥之中,一时半会拔不出来。 就在林慕蝉劈第二镰的时候,我发现林慕蝉的眼睛通红,不是红眼病或者没睡好那种红,而像是一种天然红,从眼睛的虹膜底部透着紫红。林慕蝉见拔不出镰刀来,冲着柳向晚大叫:向晚,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柳向晚抱着吞吐兽,直愣愣的冲着鸿蒙老道,当时我们四人呈丁字站立,张舒望扶着我站在西南角,鸿蒙老道和林慕蝉在正南,黄金童追韦绿在东南角,差不多呈一个弧形。 林慕蝉话音一落,弃了神农古镰不顾,就地打滚,也不管垃圾有多脏,滚到一个垃圾小谷地之中,柳向晚冲着鸿蒙老道一拍吞吐兽,顿时垃圾漫天飞舞,即便吞吐兽的风吹不死人,那味道也得把人熏死。张舒望急忙将我按到,抱着我往西南方向滚,我们俩滚了一身臭水。 在柳向晚动手之际,我瞧得很清楚,柳向晚眼睛是红的,雄吞吐兽的眼睛也通红,活像一只兔子。我的虫中,包括那只雌吞吐兽都在驴车上,因为没料到一来到北郊垃圾场就见到了他们四人,没有做好动手准备,再者面对林慕蝉等人,车上有虫我也下不去手,煮豆燃豆萁之事如何做的来? 好在柳向晚吹的是鸿蒙老道,要是黄金童或者我和张舒望,后果不堪设想,黄金童可能会像沈老三一样落下满身的伤,而我则有可能吐血吐到身亡,张舒望老胳膊老腿的,被风叽里咕噜一吹,也够呛活命。 鸿蒙老道自然不怕我的吞吐兽,但为了不让林慕蝉和柳向晚再下杀手,狂风吹过,垃圾袋漫天飞的同时,鸿蒙老道踪影皆无,不见了。 鸿蒙老道没有走远,因为他有一手八步打灯金刚罩,他肯定在附近伺机保护我们三人,以备不测。之所以隐匿了身形,是因为老道猜测只要对方看不到自己,就不会再来一波攻击,结果证明鸿蒙老道的猜测是对的,林慕蝉和柳向晚一见吹跑了鸿蒙老道,继续低下头去翻找垃圾,根本就当我们三人不存在一样。游飞白自始至终没抬头,一心一意的在翻找东西,因为没人去骚扰他,现在看来,韦绿是不会杀招,如果会的话,黄金童一定血洒垃圾场。 我忽然意识到灵感大王就在北郊垃圾场或是柳树沟,否则我面前这四个人不会眼睛通红,且不和我们相认,种种迹象表明,这是着了灵感大王的灵感之法,将他们四人全部控制住了,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黄金童却不死心,柳向晚怀中吞吐兽狂风大作之后,黄金童大叫道:向晚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黄金童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伸手将黄金童的嘴捂住,我定睛一看,正是鸿蒙老道,好在林慕蝉等人见打跑老道之后,又低下头一心一意翻找垃圾,黄金童那一声喊叫,没引起四人注意。也没人抬头追踪鸿蒙老道踪迹。 鸿蒙老道在黄金童身后冲我和张舒望摆一摆手,示意撤退。一边挥手,鸿蒙老道一边按住黄金童,两个人像做贼一样冒着腰,在起伏不平的垃圾场中灰溜溜的退走。 我见四人不和我们相认,急忙和张舒望互相搀扶着,悄无生息的退到那块保温板后面。 沈老三仍然躲在保温板后面,见我们重新回来,上下牙齿哆哆嗦嗦的打颤。双腿不住的蹬脚下的垃圾袋,往后退缩,一边退一边用颤声说道:你……你们是……人,还是……鬼? 黄金童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冲沈老三低声吼道:是人!你tm再多说一句话,老子让你变鬼! 沈老三吓得腿都软了,蜷缩在保温板后面看着我们四人,一动不敢动。 因为沈老三刚才看清了柳向晚手法,柳向晚抱着一头小动物,一口大风将鸿蒙老道吹走,鸿蒙老道又悄无生息的忽然出现在黄金童身后,这些沈老三都看见了。在此之前,柳向晚用吞吐兽吹沈老三的时候,由于动作太快,沈老三正怒发冲冠气迷了心,也不防备,故此什么东西吹的他,压根没看清,只觉得耳边风生大作,用他混迹黑道江湖的浅薄经验一想,这是被炸药炸飞了,被压在众多垃圾底下,他早就被吹飞了六神,慌乱之中,只顾得喊救命,什么都不知道。 严格来说,柳向晚这次属于破相,但我当时并没有在意,破相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杀沈老三灭口,这人好坏暂且不论,在这事上人家是无辜的。沈老三虽然喜欢吹牛装b,但不失为一个七窍玲珑的人,捡垃圾捡到了一定境界,通过生活垃圾,他能将一个家庭之情况分析个八九不离十,在北郊垃圾场,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因为林慕蝉等四人也在漫无目的的捡垃圾,只要与垃圾有关的事情,沈老三就是泰山北斗,行家中的行家。 我悄声对沈老三说道:待会我们走你就跟着走,现在别出声,我们会还你这片垃圾场的。 沈老三点头如捣蒜,看我的神情,如同见了真恐龙一般,日后我们少不了还得给他编段瞎话。可眼下之际,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舒望和鸿蒙老道两人嘀嘀咕咕的在分析当前迷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说道:不用分析了,一目了然,他们四个人被灵感大王给感应了,已经失去本心,而且有几个特征,他们现在不认识任何人,别人去叫他们,他们不动声色,也无攻击行为,但是只要挨的太近,试图接触他们的身体,会立即遭到反击,而且直接是杀招,另外我观察柳向晚时,只看到了他手中的吞吐兽,并没有看见小青龙,也许已经被灵感大王挪作他用。现在咱们去招惹他们四个,非常不明智,他们已非本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杀咱们,咱们却不能还手。好在灵感大王、万鸿宝和雌雄两相妖并没有出现在这片垃圾场上,咱们可以先躲一躲,观察一下韦绿等人在垃圾场到底要找什么,再做打算如何? 黄金童一听,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我本想再说几句,见此情况,慌忙握住黄金童的手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黄金童哽咽道:我四十得子,就这么没福吗?肚子里的孩子啊?韦绿被灵感大王感应了,我们的孩子会不会…… 话到此处,黄金童说不下去了。 我一见黄金童说着话,一时忍不住,眼泪不争气的冒了出来,一下子将黄金童抱住,哽咽道:金童大哥我对不住你,都是因为我咱们才卷入暗三门江湖中的,我…… 黄金童哭的泪水哗哗的,说道:也不怪你,都是我提议咱们三人走出柳树沟进城的,不要说那话,要是没你我也遇不到韦绿。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暗三门中几个月的历练我们收获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谁都没想到到头来有这么一副局面。我们当日走出柳树沟的时候,与柳树沟的夕阳作别也是在北郊垃圾场,当时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回来,却相拥在一起,泣不成声。 张舒望在旁看了,轻声说道:我说你们两个后生怎么尽作小儿之态,咱们现在是哭的时候吗?至少人都活着,对咱们来说是个大好消息,人活着就够了,咱们就能把他们救出来,你们才经历过几场大灾小难?老汉我经历的多了,只要人还在,一切都不叫事。赶紧想办法才是正理。 我一把推开黄金童道:张大爷说的对,咱们一定能将他们救出来! 正说着话,远处游飞白忽然跪在了地上,仰头向天,大声喊道:主人,今天又没找到,游飞白有罪! 说着话,游飞白掏出一只刀来,噗嗤一下扎在了自己大腿上。 第三百八十三章诡异渔船 我看到游飞白的举动之后,大惊失色,原来完不成任务他们还有自残行为。游飞白手中的小刀不长,隔着很远瞧不太清,在大腿上扎一刀,也绝不会触骨,但周边环境却太过肮脏,在垃圾场中摸爬滚打很容易感染伤口,另外游飞白虽然显得较为年轻,其实岁数和鸿蒙老道差不多,都比张舒望岁数大,这么大的岁数伤口愈合能力比较弱,看游飞白那意思,完不成任务,可能每天都要扎一刀。 黄金童看了失声道:怎么办?怎么办?韦绿是不是也这么扎一刀?扎腿上还好,万一她扎肚子上…… 我按住黄金童,生怕他因为一时激动,再冲上去。 游飞白扎完,拔出刀子,对林慕蝉和柳向晚说:咱们该收工了,回去! 林慕蝉和柳向晚呆呆的向游飞白靠拢,在游飞白后面排起队伍,这个时候一阵黄风卷过,韦绿也重新回来,排在最后面,四个人整整齐齐迈着小碎步,跟着一瘸一拐的游飞白往沈老三的厂房走去。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在斜阳之下拉的长长的,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你放心好了,韦绿不会自残,这四个人里面游飞白是带队的,完不成任务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自残,其他的人都没有这种举动,你可以放心了,不过游飞白年老体衰,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先回驴车上去吧。 黄金童仍不甘心,好不容易见到失踪的韦绿,如何肯轻易放过,但终究别无办法,摇了摇头跟着我们往驴车方向走。 沈老三蜷缩在垃圾堆中,冲我连连摆手,说道:我就不麻烦你们了,这垃圾场我不要了,我带着妻儿老小回东北老家,你们…… 话还没说完,被黄金童揪着沈老三耳朵将其提起来,骂道:老混蛋,少耍滑头,你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就难了,跟着我们走,你敢开小差溜了的话,我把你剁吧剁吧喂狗。 此时的沈老三真以为黄金童敢把他大卸八块喂狗,因为一班忽隐忽现、且能在一只口吐大风的小兽面前逃脱的奇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吓得沈老三微微诺诺跟着我们走到驴车旁边,黄金童对他说道:上车! 沈老三不敢怠慢,爬上驴车坐下。 我们四个人蹲在驴车底下,用小草棍画着地面,开始商量对策,几番讨论之后,我说道:咱们不能在这多耽搁,先找一个能藏身的地方,然后观察林慕蝉等四人到底在干什么,只有揭穿这个谜底,咱们才有可能和灵感大王雌雄两相妖周旋,你们说对不对? 鸿蒙老道点点头,黄金童却摇摇头,说道:也许林慕蝉他们并没有明确的目标…… 我闻听黄金童的话一愣神,不解其意,黄金童继续说道:也许垃圾场中并没有他们要寻找的东西,他们只是在做样子,当诱饵,引诱咱们过来而已。 张舒望不同意黄金童的意见,说道:当诱饵得有陷阱,咱们刚才一接触一定被他们擒住或者害死,那才是诱饵的作用,现在咱们几个好端端的,诱饵一说不对! 鸿蒙老道说道:我赞成王得鹿的意见,咱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伺机观察他们的行为,还有就是早在紫云山危急时刻,我师父想上山的,后来知道王得鹿平了紫云山事态,没有去,我觉得这次可以请我师父出马,因为如果单纯打斗,可能有我就够了,这次不是打斗那么简单,雌雄两相妖能知前后事,这一点很难对付,所以咱们得藏好。 刚说到这里,沈老三在驴车上哇呀一声跳了下来,大叫一声有鬼呀! 我们抬头注视沈老三,原来他被驴车上隐藏在衣服底下的生铁孩吓了一跳。我心道,这次破相破到底吧,沈老三将来几天之内肯定对暗三门有一个全面了解。我喝道:沈老三你过来。 沈老三乖乖的走过来,我对他说道:你别害怕,看到什么不准说出去,否则…… 我看了一眼黄金童,黄金童说道:大卸八块喂狗。 沈老三慌张说道:我不说我不说,我刚才听你们说要找个安全地方藏身,我倒有一个地方,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去? 柳树沟和北郊垃圾场是我熟悉不过的地理环境,柳树沟虽然人迹罕至,古柳成荫,但毕竟是在沿海滩涂,不是山高林密的所在,能去哪里躲藏呢?别是沈老三的脱身之计吧?但别无计策之下,也得先听听沈老三怎么说,因说道:你说说看。 沈老三操着浓重的东北大渣子口音说道:我早几年买了一条小渔船,就停在一条海潮沟里,咱们可以坐船入海,当然了,深海是去不得的,但是飘出去二三里地没问题。你们说安不安全? 黄金童警惕的问道:你藏一条船做什么用? 沈老三说道:我喜欢打梭鱼,打鱼用的。 黄金童把眼一瞪,那意思不信,一个在垃圾场混日子的人,所说这几年有些起色,可绝不会舍得花十几二十万满足自己打梭鱼的爱好。这是说不通的。 沈老三见黄金童变脸,说道:好吧,我说实话,我来这捡垃圾的时候,手头有点积蓄,不知道垃圾赚不赚钱,我给自己留了个后手,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船。 鸿蒙老道虽然熟稔暗三门江湖,但对黑道一无所知,问道:你准备捡垃圾不成打鱼? 黄金童横眉立目掏出一把小刀说道:你如果不说实话,看到这把刀了吗?待会自己飞过去插死你。 沈老三吓坏了,说道:我原本打算捡垃圾不挣钱的话,用船跑到海上造点值钱的东西,就是些粉或者冰,你知道的。 我们一听就明白了,沈老三贼心不死,当初来到北郊的时候,捡垃圾并没有立即产生丰厚收益,为了有个退步,买下一条船准备干一票大的,那就是制造些毒*&品,是祸害人的勾当,用船在海上,要隐蔽的多,有缉私船注意他的时候就将制造设备一股脑扔海里,而且还解决了排烟排污水的问题。 不得不说,沈老三是个犯罪天才,不过他还有一点良知,是等到自己捡垃圾不赚钱的时候才会逼上梁山,好在自己在垃圾行当里也混成了专家,这几年收入还行,没有走上犯罪道路。 我问鸿蒙老道说:你觉得灵感大王会水战吗? 鸿蒙老道一翻白眼说道:这个得我问你,只有你和他交过手,我怎么知道? 我一看大家都两眼一抹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去船上吧,毕竟那片海域说起来是东海伏波兽的地盘,到时候水波上起了争战,东海伏波兽一定知道,此时我虽不知道它在做什么,但我有个预感,它一定也在琢磨着怎样扳倒灵感大王,这或许是它多年来的夙愿,只是不敢对别人说而已,如今自己蜕皮已成,大有和灵感大王一较高下的信心。所以在海面上应该有利于我们,如果不是东海伏波兽言而无信,那片海疆应该早已划给我了,虽然在地图行政归属上,没我什么事,但海中的异物都应该听我的才对。 因此我冲沈老三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就到你船上暂且安顿下来,不过咱们不能出远海,只在近海转悠。 沈老三维诺称是,我们几个人坐上驴车,由沈老三引路,找那条海潮沟。 鲁北的海不同于其他地方,其他地方多是山地近海,海水涨潮时在山坡上晃荡,退潮时是沙滩,没有淤泥,而鲁北的海是泥滩,一望十数里地全是泥板地儿。别地儿涨潮,在山坡上漫上一段水位,而鲁北的潮大,涨潮时就如水墙倒下一般,十数里地都在涨水,早年有附近农庄人家到泥滩上捡白蛤的,因为不懂潮汐,见潮来了,临时扑不到自己,便捡拾如故,不理会,结果见水到了脚底下,向往回走时,却发现回去的路已经汪洋一片了,这叫关门潮。 因为涨潮的特殊性,形成了很多海潮沟,这些沟里全部都是海水,涨潮时海水将潮沟灌满,退潮时,潮沟水位低落,但大多也能行船,历朝历代都是土匪的安乐窝。 我们坐驴车一路行来,平安无事,到了沈老三说的海潮沟,天已经黑了,果然见潮沟里停着一艘一二十米的渔船,泊在深水之中,有一条只容四五人的小木船,拴在岸边,可以借此爬上沈老三的渔船。沈老三过去解开木船缆绳,让我们上船,我们只带了能打架的东西,粗笨的东西都弃在岸边,可有一样不好处理,那就是生铁孩,当生铁孩站起来下了驴车的时候,沈老三快吓瘫了,生铁孩因为是妖铁,倒不怕水,但是木船太小,容不下七百斤的生铁孩,只得第二次回来接它。 来回两趟,大家好不容易上了渔船,上船之后,发现沈老三在船上囤积了很多压缩干粮、肉罐头、咸鱼等物,看的出来,这也是沈老三一个避难所,一旦有风吹草动,或是旧日仇家寻上门来,或是自己做下滔天大案,他能凭这艘船远走他乡,远的不说,那船到日本韩国还是可以的。 沈老三是个老谋深算的准犯罪分子,黄金童上船是还对我说:这种人要警惕。 我们风餐露宿许多时日,见了吃的,在船上用煤气罐生火做饭,饱饱的吃了一顿,正吃着的时候,船忽然一阵晃动,紧接着自己往海口飘去。 我坐在船舱里望着正吃方便面的沈老三,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老三吓得面如白纸,带着哭腔说道:我不知道啊,这船的发动机还没打火呢! 第三百八十四章海上火光 看沈老三慌张的样子,我知道他没有撒谎,那是一艘柴油发动机的渔船,发动起来会有很大噪音,此时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说明不是渔船本身失控。 张舒望冲沈老三叫道:沈老三,你船上的锚呢? 沈老三六神无主的答道:抛在了水里了。 我扶着船舱壁慢慢站起身来,从窗户之中往外看去,见那船飘在水上,速度不慢于正常行驶,这种小渔船,锚并不沉重,是一种四个钩子的小锚,大锚一般只有两个钩,非常沉重。下锚的缆绳在水上弯弯曲曲荡来荡去,我忽然意识到,锚在水底好像被什么东西托着。 就在这时,另有一艘差不多大小的渔船从海里驶向海潮沟,冲着我们的渔船迎头驶来,张舒望见状叫道:会不会是雌雄两相妖算好的,让我们这两艘船相撞? 黄金童在旁说道:不会的,两船相撞不能置咱们于死地,大不了跳水嘛,雌雄两相妖手法不能这么低端。 正如黄金童预料的那样,那艘渔船并没有撞向我们,而是和我们的船擦肩而过,就在两船相错之际,我发现对方船上也是空无一人,为了验证一下,我急忙走出船舱,朝对面驶来的渔船大叫:里面有人吗?有人吗?听到回话。 结果那渔船之内,空无一人,驾驶舱中空空如也。 我们几个人不禁大惊失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很显然对面驶来的船只也是此次事件中的一个环节。 我远远的看见对面那艘渔船驶向了我们这艘渔船刚才停泊的位置,然后一动不动,如同钉子一样停在了那里。而我们的渔船则渐行渐远。 我和黄金童、张舒望有过出海经历,鸿蒙老道虽然踏遍九州山河,却第一次上船,有些晕船,船体又晃得厉害,鸿蒙老道见另有一艘渔船驶过,问道:是不是灵感大王下手了? 黄金童说道:灵感大王是不会和咱们这么客气的。 我也这样认为,手法不似灵感大王,雌雄两相妖虽然没有接触,但它从一开始就没有绑架我,此时此刻肯定也不会拿我,它考虑的事情可能更加深远,或许我在雌雄两相妖的计划之中,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再者,水底下的勾当,雌雄两相妖也不在行,虽然没见过它,但种种迹象表明,那东西是个旱鸭子。 我们的渔船往潮沟通海的位置飘去,我们都很紧张,因为不确定会不会飘到远海,再赶上一波洋流,有可能几十年之后循环一圈,再飘回来,届时就成一艘空船了。据说世界上有不少这种幽灵船,船身布满了海藻珊瑚、牡蛎壳,内中空无一人,随着洋流经年在海上飘荡。 黄金童还算理智,对沈老三吼道:你站在那当电线杆子啊?还不赶紧开船,把发动机给打着。打满舵,掉头回去。 沈老三早已吓的浑身瘫软,好在这艘渔船保养的不错,沈老三隔三差五就到船上来发动发动,有时候高了兴还出海溜达一圈,沈老三赶紧手忙脚乱的将柴油机打着了火,顿时轰轰隆隆的,用颤抖的手打满舵,寻思着调转方向,回到原处,但一切都是徒劳的,那船马力不小,船尾的水花混乱,却根本改变不了方向。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费解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耍我们呢? 大家见渔船无法改变航道,站在船舱里也无可奈何,张舒望长叹一口气。对我们几个人来说遭遇离奇事件已经是一种常态,并没有过分的惊慌,但沈老三不同,那情景将他吓坏了,不住的问,怎么办怎么办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气的黄金童狠狠推搡他一把,甩出两个字:闭嘴! 我扶着船舱内壁,摇摇晃晃走出船舱,天已经黑透了,眼看船就要驶出海潮沟,我站在船头朗声说道:不知是哪方高人,要和我王得鹿开玩笑,还请现身,船上来说话! 但好像无济于事,没人出来和我说话,船头依旧激起层层浪花,向海上驶去。 黄金童也走出船舱来说道:我说东海伏波兽,咱们不带这么玩的,你言而无信在先,说好紫云山事成之后给王得鹿半壁海疆,如今出尔反尔,还算计着将我们葬身鱼腹,忒不仗义了吧,紫云山一战,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至于和我们玩阴的吗? 黄金童满心以为是东海伏波兽捣的鬼,我觉得不会,如果是东海伏波兽来了,肯定会和我见面的,我现在虚弱到一动就吐血,它能很轻松将我杀死,何必在水下弄个迷局,让我们猜不透呢?再说,它根本没有取我性命的动机。 张舒望闻声也出来,冲着船下水域说道:灵感大王、雌雄两相妖,你不用玩阴的,咱们面对面见个真招,不敢出来是为什么?难道怕我们不成? 张舒望认为水底下是灵感大王搞得鬼,因此拿话激他,结果也无济于事。鸿蒙老道一直趴在船舷上吐,此时晕船晕的厉害,顾不上其他了。 沈老三在船舱里抖如筛糠,早就吓瘫了。 渔船飘飘荡荡,终于驶入了大海,我让沈老三将渔船上所有的灯都熄灭,关掉发动机。启动渔船时,沈老三由于害怕,把所有能亮的东西都打开了,包括一个备用电瓶灯。 对我的吩咐,沈老三不敢不从,全部关掉之后,不敢一个人呆在船舱里,见我们都在船头甲板上,沈老三也走出来蹲在甲板上,吓得面如土色,一言不发。 我之所以让沈老三关掉灯光,是因为怕破相,此次我们葬身海底不打紧,但不能破相,我可不想死了之后,还要被送入某某研究机构用作研究之用。鸿蒙老道虽然晕船,但他最沉得住气,以鸿蒙老道的手段,想从海中回到陆地上,这点距离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所以鸿蒙老道有恃无恐,一心一意的吐着黄水。 张舒望和黄金童不行,真要是落水可就麻烦了,生铁孩虽然不怕水,但在水中浮不起来,肯定是定底沉,救不了任何人。黄金童会游泳,可早春水凉,不等游到岸上去,早就因为身体失温沉入水底了。而且我们错过了跳水逃生的最佳时机,在船刚刚被托起之时跳水有可能能游到岸上,毕竟只有三五十米的距离。可是水底有东西,冒然跳入水中,会不会有危险,也是个未知数。 目下渔船已经入海,再跳水逃生,显得相当不明智。 我脚下穿着涉水蜘蛛鞋,倒是能踏水波往来,可是身体虚弱,连在平地上站立都摇摇晃晃,更别说立在水波之中了。可我转念一想,水下之物会不会是冲我而来,只要我下水,他们是否有可能停船?继而将我弄走呢?牺牲我一人,能救大家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我将心中这个想法给众人一说,张舒望立即反驳说:你的意思是你想下水看看? 我点点头,张舒望说道:你现在身受重伤,下去之后还能不能上船都是问题,这无异于灯蛾扑火。 黄金童也说道:你现在不能下水,如果对方肯现身,你站在船上他们也会现身,如果不肯现身,下水也没什么用! 我说道:我可以顺着下锚的缆绳下去,反正船也会拖着我走,我在水面上看的真切,没准能看见水底下是什么东西,你们别劝了,我先去拿个头灯。 沈老三的船舱里有头灯,渔船经常夜间捕鱼,船体两侧挂满了高功率的大灯,鱼群有趋光性,喜欢聚集在有灯光的地方,渔民们夜间操作必须戴灯。倒不是沈老三经常出海捕鱼,而是当日沈老三为了让此船看起来更像是渔船,将所有必备之物都购买了,锁在船舱内的小箱子里。在上船的时候,沈老三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些食物。 我知道张黄二人不让我下水,是为了我好,但如此行驶下去,怕是要飘至深海,不是个了局,执意要下水看看,我自去船舱之中,拿出个头灯来打开,戴在头上,不听他们两个劝阻,紧紧攥住缆绳,从船舷上跳了下去。 在落水的那一刻,海水差点淹过我的头顶,顿时感觉一阵透心凉,因为脚下踏波履的缘故,我很快浮出水面,吃力的拉住栓锚的缆绳,最终在浪花中站立,脚下的踏波履划着深深的水花,如同被船拉着冲浪一般。 我开始大叫:我王得鹿都下水了,你们还不敢见面吗?如此怕我? 我也只是拿话激对方,但船下之物并不为所动,我被拖行了几十米,渐感吃力,后悔没听黄金童和张舒望的话,舌根处有些发甜,有吐血的征兆。 就在此时渔船的行进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又拖行了二三十米,渔船竟然停在了海波之中,我也得以站立在海波之上,张舒望、黄金童和鸿蒙老道都把住船舷,聚精会神的看着我,我说道:看到了没?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我一下水,船就停了! 鸿蒙老道说道:王得鹿你小心,停了船不见得是好事。 鸿蒙老道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火光冲天,将一汪碧海映的通红。 第三百八十五章水盘难算 见到火光的瞬间,潮沟之中传来一阵隆隆爆炸声,我站在水波之上,隐隐能感觉到从潮沟里涌来的热风,轻轻吹动了一下我的乱发,刚才和我们擦肩而过的那艘船,在火光之中冲天而起,被炸的七零八碎,有些残片,掉在了我面前几十米处的海域。 我回头看了看沈老三那艘渔船,又望了望海潮沟之内的火光,忽然意识到,也许我们船底下的东西并不想害我们,是来救我们的,另一艘没有人的渔船目的是将我们替换回来,最终在海潮沟内炸掉。难道是东海伏波兽救了我们? 我百思不得其解,船上黄金童叫道:王得鹿,这事不对啊,是不是有人帮咱们? 鸿蒙老道吐的苦胆都快出来了,伏在船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估计是有人要破雌雄两相妖的先天卦。 张舒望频频点头,说道:极有可能,王得鹿,你赶紧请船底下的朋友上来吧。 我心道,你说的轻松,我说请就能将人家请上来吗?再者说,虽然是换了一条船在海潮沟中炸掉,可大家只是臆测被救,至于船底是敌是友,现在不好论断,我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海潮沟停船的位置会发生爆炸,这事得从长计议。 我站在海中,用手去拽那条锚缆,希望能将锚拽上船去,那锚不沉,若是平时,我一个人就够了,怎奈身体虚弱,动不得大力,急忙招呼黄金童、沈老三和我一起拉锚,他俩在船上拽,我在底下顺绳,结果三个人硬是没拉动。 最后张舒望上前搭手帮忙,也没拉动,大家伙正在疑惑之间,一个水花从船底下猛然冒了出来,惊得我在水波之中倒退几步,我心道,船底之物终于现身了。 水花落处,却冒出一个人来,夜色之下我看不甚清,只见他上半身露在海面之上,下半身在海中打水,那人冒出来之后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说道:朋友,别拽锚缆,我们卸不了钩子。 说完又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前后也就一秒钟,听他说话声音,我好像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这是谁。船上三人见水底冒出个人来,惊道:那是谁?王得鹿,那是谁? 我对船上喊道:没瞧清楚,他略一露头,又扎进了水里,只是不让咱们再拉锚,说是他们卸不下钩子来。 黄金童直截了当的问道:是敌是友? 我一摊手,耸了耸肩,说道:我哪知道? 其实我心中早已有了判断,说是朋友我还不能确定,因为毕竟没有看清水底之人是谁,但绝对不会是敌人,因为那人浮上水面来,喊了一句话,感觉就像是同船水手之间互相配合商量工作,丝毫没有敌意。如果是来找茬的,一出水肯定动手了。 我用踏波履站在水面上,只等水底下的人再次上来。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船身一侧忽然水花一冒,冒出三个脑袋,朝我游来,看他们游泳的状态,我就知道绝不是陆地之人,因为游的太快了。 游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看清楚,原来是三个故人!当先一个正是蜃奴,也就是刚才告诉我不要拽锚的那个人。蜃奴在豹伏山暗河水道之中,已经服用了月感膏,被南鲛之人收编,魏庆洲打豹伏山的时候还在山上帮过忙。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我也认识,正是南鲛驻华北办事处的付雷和薛琴,当日豹伏山大战魏庆洲,没这两个人我收不了血煞珠,我认清三人面孔,大喜过望,激动的说道:怎么会是你们三个?你们拖船是什么缘故? 付雷在水中拱一拱手,对我说道:王得鹿啊好久不见,咱们船上去说吧,忙活一天还没吃饭呢。 我慌忙说道:好好好,船上说。请请请! 三个人顺着锚缆上了船,我则吃力许多,在黄金童拉拽之下,勉勉强强爬上了船。 上了船之后,那三人被我们让进船舱之中,他们三人都穿着鲛绡衣裳,弹了弹水珠就干了,我身上也没湿。让在船舱坐定,黄金童不住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三人都说快饿死了,先吃饭先吃饭。 我吩咐沈老三赶紧给三人做饭,薛琴依旧少言寡语,坐在船舱之中,一言不发,付雷嘱咐道:有咸鱼什么的多做一些,方便面等面食就不用做了,我们吃不惯。 原来鲛人自幼喜欢吃鱼,咸点也无所谓。 沈老三早就吓蒙了,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他们三人在出水的那一刻,腿肚上都有鱼鳍,上了船之后才收进肉里,唬的沈老三一愣一愣的。我一吩咐他做饭,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将压箱底的咸鱼都弄出来,淘洗干净,又是酱焖又是红烧的忙活个不停。 趁沈老三做饭的时间,我们叙了叙别后之情,我三番五次的问他们缘何来到柳树沟海域,付雷言简意赅的给我讲了讲。 当日豹伏山分别之后,付雷薛琴和蜃奴一同离去,付雷二人的主要任务就是搜集情报,暗三门中的大事——紫云山赏宝会,他们是知道的,当时也有心参加赏宝会,但去时较晚,大多数暗三门江湖客已经上山,他们三人过山下牌楼的时候被1193特殊任务连拦下,付雷最忌讳和军方人士纠缠,因此索性住在山下,过不几日就听说王得鹿紫云山大战灵感大王,紫云山赏宝会是个阴谋,灵感大王阴谋败露,和王得鹿打成平手,现已不知所踪。 付雷一听灵感大王的阴谋计划,十分震惊,立即通知了远在鲸波洋底的南鲛国情报部门,南鲛国十分重视,给付雷回复说:不惜一切代价,跟踪灵感大王。 付雷就回复说,自己没有力量跟踪这种高手,并不知道此人现在何处,非常困难。 结果第二天,南鲛国密使找到付雷,给了他俩一笔巨款,这是南鲛国情报部门的传统,一旦告难为,他们就给钱,他们相信,只要资金充裕,没有办不成的事。主要因为南鲛国有的是钱。 付雷等人住在山下小旅馆中,恰巧隔壁有个人,是个说妖票的半吊子,没等学成师父就死了,但会使陀螺定妖针,对付雷说可以帮忙找人,于是付雷花费巨款,请那人给找灵感大王,那说妖票的半吊子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多钱,当时乐得给付雷当干儿子也干,一口一个亲老板叫着,当即使起陀螺定妖针来,说是灵感大王在紫云山二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庙里。 付雷急忙收拾东西赶往目的地,到了之后,却发现小庙空无一人,当时付雷怀疑遇到了骗子,就给那说妖票的打电话,对方重新定了定,汇报说灵感大王已经走了,现在杜家台柳树沟。 付雷本来有些怀疑,结果薛琴怂恿付雷前来,因为不来的话,那笔寻人的巨款以后不好给上级交账。结果三人就来了,到了柳树沟转悠了一天正碰上林慕蝉、柳向晚、韦绿、游飞白出门捡垃圾,付雷认识林慕蝉他们,虽然只是在豹伏山有过一面之缘,但这三个女孩的美貌深深印在了付雷心中,付雷上前打招呼,结果林慕蝉他们不搭理人。 因为不是很熟的关系,付雷三人也不好上前拉拉扯扯,满腹狐疑的走了。 到晚上他们三个需要找地方睡觉,因为垃圾场气味太难闻,索性去海里睡觉。鲛人本来就喜欢水中睡觉,当年鲛人苏半山,晚上只在井里睡,炕上都长出草来。即便付雷薛琴常年在陆上公干,隔三差五也得在浴缸之中睡上一晚上,要不然解不了乏。三人找了个海潮沟睡觉,正是沈老三停船的那条海潮沟。这沟很深,最深处有十多米。 清晨醒来,付雷急于上岸看看林慕蝉等人到底在干什么?当时付雷还满心以为林慕蝉等人是在设计捉灵感大王。但快到水面之时,发现水面上泊着一只小船,两根丝线垂在水里,原来是两个人在钓鱼,付雷觉得晦气,因为鲛人有鲛人的讲究,一大早撞见钓鱼的,是为大忌。因此付雷准备下水叫醒薛琴和蜃奴,从别的水域出水,以免破相。 却听到船中有人说话,中间有三个字听得特别清楚,正是王得鹿三个字。 付雷立即来了兴致,悄悄的靠近船底,在水下听两个钓鱼人谈话。 其中一个说话语气细嫩,说道:大王,王得鹿这次必死无疑。 另一个声音雄浑,答道:你这次可要算准。 声音细嫩者又道:大王放心,我先天卦万无一失。 声音雄浑者道:你又来这一套,方外宝境之中水下大败,不全都因为你算的不准吗? 声音细嫩者道:上一次也不是我疏忽,我这先天卦,算天算地不算水,水下的事情我确实算不着,天一生水,地六承之,要是天地水三盘都算准了,就是个满局了,必遭天雷劈我,我岂能活到现在?不过陆上的事情掐算明白,就已经没有王得鹿的活路了。 声音雄浑者道:既然你知道水盘算不得,为什么这次还要在水面上炸死王得鹿!万一失手怎么办? 声音细嫩者说:要在陆上结果王得鹿,折损我寿命呀,我还想陪伴大王万万年,在水面上结果他,天不计较我,因为水中的东西不归我算。大王您看咱们聊天只有天知地知,还怕水下有人听了去救王得鹿不成?您多虑了! 声音雄浑者呵呵笑道:那倒是,即便王得鹿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听了咱们谈话去,即便听了去,他早晚还得上这船,你于陆上演绎此事的功力我还是很信服的,我就不信,还有海龙王能帮他? 过了一会,声音雄浑者又说道:幸亏你来的及时,要不然我就要自己去杀王得鹿了,其实我杀他,易如反掌,紫云上那晚,因我没料到那小子那么拼命,也没想到他那珠子竟然是个玩意儿,中了他两手,无心恋战走了,今番找到他,我不等他祭出珠子来,就能要他小命。只是可惜了林柳两位姑娘…… 声音细嫩者说道:大王,这是您艳福冲天,将来能收两个大美女做侍妾。只是我算得,您在杀王得鹿之前,宠幸两个新人,之后这两位必然自杀,您若亲手杀死王得鹿,她们两个日后也必然殉情,只有我这个安排,大王将来左拥右抱,高枕无忧,确保无虞。 声音雄浑者说道:嗯,这次我记你一大功,等到咱们一统乾坤,再行封赏。哦,对了,现在东西找的怎么样了? 声音细嫩者说道:还在寻找,垃圾场太大了,我准备等杀了王得鹿,再加派人手去找! 声音雄浑者道:只要你算准了那东西是在北郊垃圾场,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此物关系乾坤大业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北极虫母神秘物 付雷说到关键时候,沈老三把饭做好了,付雷和薛琴还有蜃奴前去吃饭,占着嘴,我不好再问,付雷话中意思很明显,声音细嫩的是雌雄两相妖,声音较为雄浑的是灵感大王,两人坐在小木船上钓鱼说话,为的是在沈老三的渔船附近伏下炸药,我上船之后引爆。 从雌雄两相妖的话中可以听出来,用先天卦杀我的办法有千千万,但只有在水上杀我,它才不会受损,而且只有将我引到沈老三的渔船上,然后炸死我,才能让灵感大王舒舒服服的得到林慕蝉和柳向晚,原来灵感大王也是一个淫魔,听到这里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雌雄两相妖可以知前后事,但却无法推演水下的事,如果能推演,就算与天争位,必遭雷劈,他们俩的谈话满心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偏偏水底潜伏着付雷。 付雷三人在水下饿坏了,不是水下找不到吃的,而是他们整整忙了一天,没顾上吃饭,狼吞虎咽的吃完,黄金童迫不及待的上前问道:那韦绿呢?灵感大王没打韦绿的主意? 付雷喝着水继续给我们讲解经过。 当时灵感大王吩咐雌雄两相妖一定要找出那件神秘的东西,雌雄两相妖说:大王放心,我算准了就在北郊垃圾场,分金也算的确切,只是此物日久游离,但跑不出方圆二里地。 灵感大王说:那就好,先让他们几个找,等杀了王得鹿再加派人手,得到此物可以沟通北极虫母,对咱们极其重要。你算得王得鹿是我克星,不除我还真有些担心。 雌雄两相妖说道:大王放心就是了,此次王得鹿必死,今晚戌时三刻我准时引爆。我今天下到水里的炸药是我腹中的茶雷,您是知道的,我口吐一种水,状貌如茶,这东西粘在他物身上,我说让它炸它就炸,威力极大。 灵感大王呵呵笑道:有劳你了,当年你用腹中茶雷炸死方外宝境中的洪天翔,我是见过的,你赶紧口吐茶雷吧。 雌雄两相妖问道:那个怀孕女子,大王为何不收为己有? 灵感大王说道:她已非处子之身,要来无用,我并不是贪恋女色,我为的是临御处女,恢复我失去的两条性命,这个道门叫作,御女还虚。 雌雄两相妖说道:那就把怀孕女子杀了算了。 灵感大王就说:不然,还要留着,我要取她腹中婴儿,自有妙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得等到胎儿满了一百八十天,方可使用。 听到此时,付雷就见水面上有一层褐色液体流出,浮在水面之上,如同油一样,也不扩散,也不水溶,紧紧围绕在沈老三的渔船周边。 我和沈老三等人用小木船登上渔船之际,因为生铁孩太沉的缘故,着急忙慌的往船上运辎重,加上天色已暗,所以谁也没注意水面有问题,这也是雌雄两相妖算准了的。 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又说了许多闲话,付雷生怕水底下的薛琴和蜃奴醒来,冒冒失失的浮出水面,暴露踪迹不说,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付雷赶紧下到水底,叫醒蜃奴和薛琴,让他俩静悄悄的跟着自己走,三人在水底游出了海潮沟,直奔大海。 在海中三人商议一番,一致认为王得鹿是可以信赖的朋友,灵感大王的阴谋十分可怕,极有可能波及到南鲛国的生存,方外宝境一旦打开,最初进来的可能都是些旱鸭子,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水物进来,继而奔向大海,对南鲛国造成极大影响。因此帮助王得鹿不但是出于友谊,还有一层国家战略的意味在里头。三人急忙联系南鲛国情报部分请示,得到了情报部分的大力支持,并从渤海给他们调拨了两头大力仙鳌。当下付雷和薛琴分头行事,付雷带着蜃奴负责海潮沟沈老三渔船底下的事,薛琴去偷一艘一模一样的渔船回来,近海潮沟之中,停泊着许多渔船,都是近海厂家生产,找一艘一模一样的不是难事,虽然仔细辨认,能够认出异样,但终归要炸掉,只要大差不差就没问题。 三人忙活完这些事,已经是下午了,付雷不敢怠慢,带着大力仙鳌来到了海潮沟,大力仙鳌状类如龟,有锯齿獠牙,十分强壮,足有七八吨重,比沈老三的渔船还要沉,来到渔船水下,付雷为了水面上的人看不住有异动,直接将沈老三渔船上的锚钩挂在了大力仙鳌的獠牙之上,只等我们几个上船,拉着渔船就走。而薛琴在另一个海潮沟之内,找到一只差不多的渔船,将铁锚挂在另一头大力仙鳌的獠牙上,先偷船到海中,按照约定的时间驶入海潮沟,然后摘下钩子,带着大力仙鳌追赶付雷。 三人忙活了整整一天,我们乘坐木船往渔船上去时,付雷带着蜃奴在水下一目了然,但时辰未到,付雷担心我们还会下船去辎重,一直等到距离申时三刻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付雷和薛琴一块行动,一个引着大力仙鳌从外海进入潮沟,一个从潮沟引着大力仙鳌驶向外海。 时辰一到,水面果然炸开了花,将那艘偷来的无人渔船炸个粉碎,薛琴还从那艘渔船上找出了船主人身份,以备日后赔偿,息事宁人。 我一一听完,非常感动,对付雷说道:大恩不言谢,你们两次救我于危急,这个人情太重了。 付雷摆摆手说道:你也是为了保障乾坤安宁,我们帮你也是出于道义,谢字先不要说了。 黄金童听完将拳头攥的紧紧的,骨头节咯吱作响,怒道:灵感大王这个邪祟,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竟然敢打韦绿和腹中胎儿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付雷问道: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黄金童接茬说道:还能怎么办?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鸿蒙老道忽然开口说道:你们先听我说,先天卦这个道门我不甚了解,但大凡算计杀人,能知前后之事,不脱邪灵三昧,今番得遇付老弟,设计了如此周全的一个破局,王得鹿你的先天局已经被破,从这个局中脱身而出,最好不要再让雌雄两相妖卷你入局,说白了就是尽量不要与其正面冲突,割舍下对朋友的牵挂,就像当年你中了雪玲珑的虫斑,不能思念亲人一样,否则,还要被卷入局中,此事咱们还要办,可是感情不能深动。黄金童也一样,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是不能对韦绿动太大情感,否则不利于咱们行事。 黄金童说道:不,我相信爱能战胜一切。不是你们这些清心寡欲的道士所能理解的。 一句话将鸿蒙老道顶的说不出话来,其实鸿蒙老道虽然明面上是个道士,但他对道教并没有多大兴趣,所修道门也是无字天书中传下来的,和道教关系并不大,只是嘟囔了一句:我不是什么道士! 我乍一听黄金童所言,感觉非常突兀,让我比较尴尬,黄金童说话时义正言辞的模样,容易让人觉得他像是在开玩笑,但现在这种状况,黄金童是不会开玩笑的。仔细品味一番爱能战胜一切,确实也有些道理,如果付雷他们三人不是因为爱这个世界,爱自己所属的国度,想要千方百计的保护她,爱我们之间那层幽幽的友谊,我如何会得救呢?我相信黄金童所说的爱也不单指男女爱情,爱可能是一种大义,是一种宽容与忍耐,因为有爱,世界才能更美好,如果整个世界都像暗三门江湖人一样,喜欢尔虞我诈,将会毁于人心灾难。 我们因为爱着生死与共的朋友才重回柳树沟,这种爱意被雌雄两相妖利用,显然此物是站在邪祟一边的,但不能因为此物的阻挠,让我们丧失所爱,我再不能向虫斑一类的东西低头,也不能向阻碍爱的东西低头。 我对鸿蒙老道说道:你师父什么时候来? 鸿蒙老道答道:我已经给师父传递了信息,可是他能不能来,我说不准,我师父比雌雄两相妖还会算计,能不出面他就不出面,其实吧,我实话实说,我师父如果不出面,说明这件事不怎么很严重,如果他亲自出马,事情肯定严重道咱们收拾不了的局面。 张舒望笑道:这么说来,看霞道人不来,说明事情还不够级别吗? 鸿蒙老道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咱们认为是塌天大祸,在我师父看来,也许只是个小灾小难。我说不让你们动起感情,并不是要坐视不管,今晚我先去沈老三的厂房之中窥探一番,你们等我消息。 针对鸿蒙老道这个决定,我们议论了好久,鸿蒙老道执意要自己去沈老三的厂房中去窥探一番,回来告知我们情况,黄金童不同意,要一起跟着去,我也要跟着去,张舒望和林慕蝉关系十分要好,非常担心林慕蝉安危,也要跟着去,付雷等三人见我们都要夜探厂房,也表示要一起去。 讨论来讨论去,我们认定海面上比陆地上安全,暂时决定以沈老三的渔船当做后方基地,由付雷三人外加沈老三守住这艘渔船,其余人都上岸夜探厂房。 第三百八十七章不该来的电话 我问沈老三道:沈老三,垃圾场靠海,我在柳树沟的时候就听说,最近几年不让往海里倾倒垃圾,可是前几年的建筑垃圾堆却无人处理,有没有从海边到你厂房隐蔽道路? 沈老三忙说有有有。黄金童临时起意,对沈老三说道:你别在船上看船了,和我们一起去厂房。沈老三吓得面色发白,极不情愿的给付雷指了一个方向,付雷掌舵,开船往海边行驶。 凡事就怕认真,有时候人的认真来自于生活所迫,一个穷字可以造就很多东西,比如诗歌,历史上凡是诗写的好的,基本都是些穷困潦倒、生活不顺之人。沈老三当年的穷让他成了垃圾场上的专家。 当时正值涨潮,沈老三在夜色茫茫之中,寻找参照物,修正了一下航线,渔船走了一会,眼见海边是一片建筑垃圾,堆积如山。 渔船直接靠在了建筑垃圾下面,渔船的两侧有橡胶轮胎防护,那一圈轮胎撞到了大块砖墙垃圾停了下来,黄金童让沈老三打头上岸,我们几个在后面跟着,沈老三爬上建筑垃圾之后,钻入垃圾堆上一个大空洞之中。 我最后一个钻了进去,原来这堆建筑垃圾的缝隙里别有洞天,里面像是被人处理过一样,有两间房大小的暗室,地面甚至用石子铺就,沈老三在前面打开手电,一照之下,发现建筑垃圾下面暗室之内有一根混凝土管,直径足有一人高。 沈老三立在混凝土管旁边说道:这些混凝土管是我当年用铲车埋在垃圾下面的,直通我的厂房。 我看的明白,沈老三久历江湖,深知人生浮沉,自己又不是个做家的人,遇上流年不利,难免做些要钱不要命的勾当,因此在垃圾场中用废旧混凝土管修了一条暗道,从自己厂房一直修到海中,在涨潮的时候直接能在洞口处泊船。 黄金童看了也大为震惊,他仿佛感觉沈老三和自己是一类人,属于那种脑子灵光,喜欢钻研,但不循规蹈矩,且没有多大财运的人,黄金童问道:你这暗道当初是做什么用的,你说实话! 沈老三说道:早几年我听说有些小码头走私摩托车很赚钱,就修了这么一个暗道,想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渔船上卸货,运点私货进来。 张舒望说道:沈老三,我当初在柳树沟的时候没发现你是个潜在的犯罪分子,看来你怪招不少,得亏垃圾场能盈利,要不然你这会估计枪毙好几回了。 沈老三尴尬一笑说道:咱们进去吧。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知道一天来发生的事,吓到他了,他不敢第一个钻到暗道之中, 我顺着沈老三的手势钻入混凝土管中,因为我身体虚弱,走不快,其他人在前面走走停停,免不了得等我,干脆我打头,压住众人步伐。我接过沈老三的手电第一个钻进了混凝土管。紧跟着我的是沈老三,生铁孩跟在最后面。 里面味道极其难闻,我怀疑沼气浓度很高,嘱咐黄金童不要抽烟,免得引爆气体,把我们炸飞了,混凝土管并不是一节扣着一节连接起来的,因为沈老三没有那么多混凝土管,在两根混凝土管中间用建筑垃圾砌就一个过道,链接着下一根管子,管子的直径也不尽相同,最小的一根需要跪在里面爬过去。 混凝土管的侧壁之上,都标识有符号,那是距离标示,代表着和厂房之间的距离,走到距离厂房一百米的时候,我回过头来问沈老三:你这暗道通到哪里? 沈老三说道:通到我卧室里。 黄金童在沈老三后面,接茬问道:如果外人睡在你的床上,会不会轻易发现密道入口? 沈老三摆摆手说:不会的,我这密道口除了我女儿和我老婆知道之外,谁也不知道。在床头上面有个小机关,不知道的人看不出来。 张舒望看了看自己的老上海手表,已经十点多了,我估计林慕蝉等人早已睡下了,其实平时的林慕蝉和柳向晚喜欢熬夜,但被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术控制之后,肯定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我和众人商议道:咱们分析一下,会不会在厂房里撞到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 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一番,莫衷一是,最后鸿蒙老道琢磨良久,说道:海潮沟的渔船刚刚被炸掉,估计这会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在找咱们的尸首,咱们的驴车还停在海潮沟附近,上面都是些破烂衣服,以及生活日用的东西,倒不打紧,那头紫电绝尘特见了灵感大王肯定会自己躲了,也无甚担心处,估计他们找不到尸体还会耽搁一段时间。咱们快点进去,应该碰不到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 我点点头,鸿蒙老道分析的很对,这会灵感大王应该忙着查看炸船现场,我们得赶紧到厂房中看看。 于是乎,我继续在管道中前行,走到最后一根管道尽头,是一个密闭小空间,周边都用石块砌就,用水泥勾了缝,一看十分讲究,这说明到了沈老三卧室的下方了,作为常住房屋的基础,必须要讲究。 砖砌的暗室之内有个小梯子,直通上面,我小心翼翼的往上爬,因为我怀疑沈老三的床上有人在睡觉,万一动静大了,怕上面的人惊醒,从梯子爬上去之后,发现一个更小的暗室,只有两平米左右,这是一个中转平台,如果着急忙慌的从床上密道口下来,不至于在梯子上一脚踏空,而是有个小暗室落脚,然后再顺梯子下去,沈老三的设计不可谓不用心。 上了小暗室之后,我把沈老三抓到前面来,给他是个眼色,让他打开那个密道口,因为这东西是他设计的,知道一些细节,我打开万一动静太大,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沈老三轻轻的打开了位于暗道上方一个小门,冲我招招手,示意我上去,我一见那口空间狭小,知道只能容纳一人上去,于是灭了手电筒,从那小门中伸进头去,缓缓直起腰板,眼前是两扇小门,两扇小门中间有一道缝隙,透着光,我顺着缝隙往外一看,才知道,我头部所在的位置是沈老三的壁橱,壁橱下面就是床铺。 床铺上躺着三个女孩,正是林慕蝉、柳向晚和韦绿,在床边有一个沙发,上面睡着游飞白,腿上的血把沙发上的白布染红了一片。 卧室正中央有个一个铸铁的壁炉,壁炉里还有许多炭火,旁边支着一张行军床,上面睡着一个人,我透过壁橱缝隙仔细辨认,原来是万鸿宝。 我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搞不明包,当初万鸿宝在宋高卓家院子旁边,举手就能杀死我和游飞白,为什么会被雌雄两相妖摄走呢?若说是队友之间合作不利,左手打右手显然不合理,因为雌雄两相妖做事都是有前后章的,不会不知道万鸿宝在干什么。 肯定是雌雄两相妖算计着如果万鸿宝杀死我,林慕蝉和柳向晚就不能和灵感大王在一起了,灵感大王自己所言,说是为了续上两条性命才要御女还虚,纯属一派胡言,丢了两条性命,岂能再追回来,那岂不是起死回生之术,他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色欲而已。不过御女还虚之术还真有,灵感大王是想满足自己淫欲的基础上,加深一下自己道门的修持。雌雄两相妖当初为了给灵感大王献上两个不会殉情的美女,阻止了万鸿宝对我下杀手。 万鸿宝睡在行军床上还算老实,没有对三个女孩有非分之想,想来灵感大王早有嘱咐,壁炉的火光一闪,我忽然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睡觉的山坠子,终于见到它了,虽然山坠子打架远不如血煞珠,但是没有此虫在身边,有时候还真麻烦,既然三个女孩暂时没事,我就放心了,今晚的目标是山坠子,我要将山坠子带回去。 屋中只有一个万鸿宝,如今我的虫都在龟甲百兽囊之内,除了狸力和石鳞兽个头比较大,我留在了船上,其他的都在,丛芒和变天吼就好使,后面还有生铁孩,张舒望还有十二枚毒针,不怕万鸿宝翻出我手掌心。 可是这一仗却不能打,因为一旦开打,三个女孩和游飞白必然上手,不重伤这几位,我们走不了。想到此处,我将头缩了下去,直接下了梯子,回到暗室之中,压低声音和众人说道:我看见山坠子了,咱们的人现在都很安全,今晚咱们的任务就是把山坠子弄回去,有了它咱们还愁救不回自己人? 黄金童一听终于找到山坠子了,不禁喜笑颜开,以山坠子的习性,远在二里之外,虫符就感应不着了,如今我虽处在暗室之中,但距离山坠子所卧不足二十米,一张虫符叫它往海边跑去就行,不用和万鸿宝扯开架势打斗。 当下我把意思说了,众人都小声说,不虚此行。我铺开一张虫符,掏出分金对照表,大体估算了一下我们停船处的分金,让山坠子朝着那个方向跑,不用太过精确,因为五十米开外我就能找到它。 填上分金之后,我就将虫符给烧了,就在这时,张舒望的手机响了,他是个老年手机,声音奇大,还是个彩铃,电话中撕心裂肺的唱着:爱情不是你想爱,想爱就能爱! 这声音在静悄悄的夜晚,如同一声炸弹,张舒望他掏出手机一看,却是文若山打来的。只听得沈老三卧室之中,万鸿宝叫道:是谁?下面有人! 第三百八十八章东鲛国飞锚 黄金童看了张舒望一眼说道:行了,师父,咱们欠文若山的钱可以借这个理由不还了。他给咱惹下了大祸。 鸿蒙老道说道:万鸿宝没有阴兵葫芦,应该好对付,我挡住他,你们先走。 黄金童道:留下生铁孩吧。 鸿蒙老道点点头。 反正我给山坠子下命令的虫符也烧了,呆在管道之中没有丝毫作用,此时先回到海岸寻上山坠子是正理,有了山坠子我或可和雌雄两相妖拼一拼,看它拿人拿的快还是我拘人拘的利索。 临走时,我对鸿蒙老道说道:你自己应付万鸿宝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记住不要走出这条暗道,一旦出去后,有林慕蝉飞空挂镰,你就惨了,就在暗道里打,进来一个忙活一个,如若被灵感大王控制的自己人过来打你,你下手要有数,我先撤了。 鸿蒙老道的手段很厉害,在我们任何人之上,但说起打架,他手段会大打折扣,此人不善于打架,也不会看形势,如果有石幡十分之一的机灵劲,鸿蒙老道都能在灵感大王之上,可是这老头过于迂腐。 我灰溜溜的顺着管道逃窜,感觉自己和个懦夫一样,我是因为胸口吐血的毛病在身,再者此来不为取灵感大王和万鸿宝性命,我们主要目的是为了救人。 黄金童临走之前,嘱咐生铁孩,只盯着万鸿宝打,别人不管。 生铁孩这一点上比较好使,能打复杂战场,理解复杂命令。 我们准备撤离的当口,万鸿宝在沈老三的卧室之中,搅的叮当乱响,那是在找暗道入口,他即便不甚精明,此时也知道有个暗道了,而且万鸿宝叫醒了游飞白等四人,如今万鸿宝也不能轻易杀掉游飞白,因为游飞白是寻找北极虫母所留之物的小队长,隶属于灵感大王指挥。 黄金童扶着我,转入幽深的暗道之中,万鸿宝的一个木头人小阴兵已经找到了密道的入口,鸿蒙老道叫道:你们快走。 说罢周身罡气充盈,打坐在暗道之中,罡气封死了暗道入口,木头人小阴兵根本下不来。鸿蒙老道自保一点问题没有。 我们像老鼠一样钻进了阴暗的地道之中,在直径大些的管道里,几乎是黄金童背着我前行。 暗道上面好像下起了雨,因为有水滴滴答答的从地道上方流淌下来,在我们初来时,并无水痕。 雨水一浇,腐臭味变淡了许多,暗道走到一半位置的时候,我耳边只听轰隆一声,继而眼前冒金花,我和黄金童都跌倒在了管道之内,张舒望和沈老三在后面听到巨响,也匍匐在地,不敢动弹。管道之内一阵烟尘斗乱,呛得我们直咳嗽。我在最前面用手电筒一照,发现前面的暗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炸毁了,阻住了去路。 我身后张舒望问沈老三说道:你还在地道中藏着炸药? 沈老三一腔委屈,说道:我在地道里藏那玩意儿干什么?不是我藏的,这肯定是上面人炸的。 黄金童说道:坏了,一定是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没见着咱们的尸首,知道了咱们的踪迹。雌雄两相妖吐口水炸了暗道。 我摆摆手说道:不对,在海潮沟之内找不到咱们的尸首很正常,船都炸飞了,上哪找尸体去?他们不可能发现那个艘船是假的。鸿蒙老道也说过,咱们现在从雌雄两相妖的先天卦局中脱离了出来,只要在海中,就不会再被卷入,还有个前提是不能面对面见到雌雄两相妖。这次爆炸一定是基于别的事情。 张舒望说道:前头的路堵死了,怎么跟山坠子汇合?要不咱们回去和万鸿宝交交手? 黄金童说道:那边有鸿蒙老道足够了,咱们现在的目标是找回山坠子,有它在,咱们还愁拘不回人?直接将人拘到海上,让雌雄两相妖望尘莫及。 我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如何从暗道中走出去呢? 就在这时,张舒望的手机又响了,还是文若山打进来的,刚才在暗室之中,张舒望挂掉了电话,如今再次打来,张舒望赶紧接起来,文若山在电话中问道:张大叔,你还好吧? 张舒望没好气的道:我还活着呢,你上个电话差点害死我。 文若山说道:我来到柳树沟了,听说暗三门江湖老客们来的不少,说是来剿杀灵感大王,今晚上他们在垃圾场中见到灵感大王了,灵感大王说王得鹿已死,是不是真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想问问你实情,他们的手机都停机了。 张舒望的手机音量很大,我听得明白,急忙给张舒望使眼色,小声说:就说我死了。 张舒望在电话中给文若山说道:你听到的消息没错,王得鹿已经死了。 文若山在电话中说道:哦,原来这样,我先不说了,要和灵感大王开战了。 说完文若山挂了电话。 黄金童也听的明白,说道:咱们到柳树沟这才一天,是谁走漏了风生?带着暗三门江湖老客们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嘛!当初在紫云山怕的就是这个,就怕灵感大王将所有暗三门江湖老客感应动了,咱们更难对付他。 我说道:金童大哥,文若山已经被灵感大王感应动了,现在和韦绿等人一样,眼睛通红,只听灵感大王的吩咐。 黄金童和张舒望疑惑的看着我,我解释说:你们想想吧,文若山听到我的死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如果听说我死了,即便他不会悲伤的哭几声,最起码也得说句节哀顺变的话吧?还有,我是他债主,还欠着他不少钱呢,就他平时那个抠样,不为我的死恸哭几声,也得为死了账哭几声吧?这么平淡就挂了电话,你觉得像他口风吗? 张舒望点点头道:你还别说,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他平日里说话总是阴阳顿挫,有些话说的格外夸张,今天在电话里,却平淡似水,而且听说王得鹿死讯,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这很反常,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被灵感大王感应了。 黄金童疑惑道:可文若山怎么会到柳树沟来呢? 我对黄金童说:很简单,其实暗三门江湖如此之大,真正关心咱们的也就是宋高卓家中的那些人,其中最最关心咱们的人是何半仙,没错就是他。因为咱们的豹伏山上还有他的灵根,咱们一日不回山,他一日不安分,肯定是此人号召宋高卓家众人去紫云山找咱们,然后打听得咱们早已下山去了,江湖之中,我能用陀螺定妖针,别人也能用,早就定出了我的位置,然后率领众人前来。文若山是干什么的?是开仙草堂子的!若不是有要事缠身,他是不会错过紫云山大会的,错过了一次暗三门盛会,对他来说损失不小,可能最近这几天,他腾出了时间,想到紫云山看看,听说了我大战灵感大王的事,文若山人脉极广,很容易打听得咱们重回柳树沟,因此跟了来,不想着了灵感大王手段,但愿文小吒没事吧。咱们现在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要救的人多着呢,没准有好几百人之多。估计跟随何半仙一起来柳树沟的,都遭了灵感大王毒手,刚才那一声爆炸,是雌雄两相妖吐口水炸的不假,可响了一声便无动静,说明垃圾场上的仗打完了,都被灵感大王感应了。没有血煞珠当头一击,灵感大王不是泥做的,自有其厉害之处,明天你们就能见到几百号人瞪着通红的双眼,在垃圾场寻找北极虫母那件神秘的东西了。 黄金童道:这帮人来干什么!这不添乱嘛,咱们怎么办,这里出不去,咱们是不是顺着密道还回去? 我说道:既然鸿蒙老道已经回到了垃圾场,咱们回去就全军覆没了,现今最重要的是,到船上把我的狸力请下来,在垃圾底下拱出一条通道来,咱们带着山坠子先回船上再说。 张舒望急道:那你赶快烧虫符吧。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们看暗道中的标记,这里离着咱们泊船的位置有一千一百多米,正好二里地开外,虫符感应不到,再说了,即便能感应到,我当初上船时为了不让狸力乱动,还在狸力身上贴了一张定虫符,它来不了。 众人一听神色颓废,尤其是沈老三,有大限将尽的态势,长叹一口气说道:可怜我女儿刚要大学毕业…… 张舒望说道:前有狼后有虎,咱们就在这里等死? 我说道:不是没有办法,我想用惶惶雀到渔船上传信,可是垃圾太厚了,等咱们挖出一个小洞来,估计灵感大王就已经感应完鸿蒙老道了。 沈老三听到此处眼睛一亮说道:我这密道为了不让沼气浓度太大,当初修了通风口的,每两根混凝土管的链接位置都有个小通风口,你那雀有拳头大吗? 我在黑暗的管道之中,看了一眼沈老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对他说道:不大不大,快带我们去找通风口。 说罢沈老三带领我们转身出了那根混凝土管,在管口处是个管井一样的构造。沈老三用手往上一指,轻声说道:这上面就有个通风口,是一根铸铁管。 我们三人大喜过望,当下我用手电筒照着,刷刷点点写了一张纸条,掏出惶惶雀来,将纸条绑在惶惶雀的腿上,纸条是给付雷看的,教他打开蜘蛛肚包裹和贴虫符的方法,我又画了一张虫符,也绑在了惶惶雀腿上,给惶惶雀演了个虫令。 做完这些,黄金童背我起身,我骑在黄金童脖子上,伸手恰好摸着密道的顶部,从一个小洞中,将惶惶雀塞了进去,惶惶雀就这样飞走了。 剩下漫长的等待,大概等了二十分钟,管道那头传来了鸿蒙老道打斗叫喊之声,我心道:老道你可得坚持住。 忽然听到前方,一阵响动,随即灰尘斗乱,我定睛一看,管道被炸毁堵塞的那一段,钻出了我的狸力,狸力背上除了我画的那张虫符,还贴着一张字条,上写着:王得鹿,见字速回,有东鲛国飞锚来袭,我们三人危在旦夕,渔船恐要沉没。——付雷。 第三百八十九章找回山坠子 我看完纸条一愣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东鲛和南鲛是世仇,东鲛人如果知道付雷在柳树沟,会采取一定行动,也算顺理成章的事,可问题在于他们怎么知道付雷在柳树沟呢?又是如何得知付雷是南鲛情报部门的呢? 想来在海上,遍布着东鲛的情报机构,一如有飞物进入我国领空,雷达就能捕获一样,除了林慕蝉。 豹伏山一战,付雷极有可能暴露了,因为当时的老龙团也是人多眼杂。而且紫云山顶的暗三门老客,人数众多,难说没有和东鲛人走的近的,想封锁暗三门消息,非常困难。 总之异人入海,东鲛人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有可能在薛琴偷渔船之前,南鲛调拨两头大力仙鳌的时候,东鲛人就发觉了。派出了飞锚来巡哨。 飞锚不属于赶虫人知识范围,但由于鲁虾蟆后半生在海边厮混,这东西也多少了解一些,给我讲过,凡是铁锚,有个讲究,大船多是二钩锚,叫作死锚,别看只有两个钩,沉到水底能牢牢钩死,三钩锚和四钩锚叫作拖锚,并不能将船身定死,当然定住小型渔船,比如沈老三那样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拖锚都比较小,在海水中日日提上来放下去,日久就锈没了,用不过百年,但传说近海铁匠,在打造拖锚的时候加入鲸油,也不知其如何锻造,打出来的铁锚能历百年不烂,近海铁匠能打锚的都知道这事,但是罕有铁匠会加鲸油,倒不是鲸油难以寻觅,而是锚过百年不朽,容易被海怪掠去,当成坐骑。 据说锚过百年之后,便不能沉水了,悬浮在水中,有些个通灵的海怪,能乘此锚飞空。 每到海上生明月,站在海礁旁边,远远望去,一轮明月挂在船帆上头,忽然有几个黑点从月影中飞过,老渔民就告诉小渔民说,那就是飞锚,有海怪坐着飞锚出来了,赶紧收网。 渔民们相信海怪如果坐着飞锚从海波里出来,极有可能要在海岸渔村做些坏事,因为海怪大都怕油灯,是不敢进屋滋事的。他们最痛恨的东西就是渔网,每每见渔民们在家门口晒网,便痛恨不已,等待太阳落下,午夜时分,便纷纷上岸,将渔民晾晒的网全部剪碎。把晾晒的鱼干悉数吃掉,虾酱都倾倒在海里,更有甚者,会在渔船底下凿一个芝麻大小的洞,让渔民的船慢慢漏水,还不易被发现,等捕鱼到了海中央才发现,已经溢了半船海水…… 飞锚海怪出来的夜晚,海上必是月华千里,那晚不能抬头去看月亮,人若是隔着树梢去看月亮,就被海怪们发现,因为海怪是根据月影找人的,两个人站在海边,看月影可能没有事,如果孤身一人,在飞锚海怪出来的夜晚去看月影,一定被飞锚掳了去,将人的衣领子挂在飞锚的钩子上,海怪们吐着水泡,揉搓着手里的海带叶子,咕嘟咕嘟的笑着,冲着大月亮飞去。被掳之人是死是活,全靠造化,有的被海怪吃的尸骨无存,有的能从飞锚上掉下来,落入海中,侥幸逃回来,逃回来的人中,有些人脖子上开始长些奇怪的东西,其他地方都不长东西,只有脖子被飞锚钩挂过的地方能长出奇奇怪怪的海生物,有的是海藻,有的是贝壳,有的则是珊瑚…… 脖子上长出的海藻,是叫作人藻,据说是一种珍贵的药材,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很难淘换,海边人家,几百年不一定听说谁被海怪挂在飞锚上掳走了。 如今沈老三的渔船却被飞锚攻击,如果我没有受伤,我一定要逮下几只飞锚,那东西肯定很值钱。 因此我对黄金童说了一句:飞锚这东西其实很值钱。 黄金童略微有些动容,但是韦绿没有救回来,再值钱的东西也提不起他太大兴致。 我用手抚摸了两下狸力,然后迈步来到狸力拱的洞前,这东西在建筑垃圾之中拱下了一个圆润的洞穴,只可惜太小了,我们根本钻不进去。 我着急忙慌的失了计较,没在虫符上写明让狸力开多大的洞,如此一来,只得给它打个演虫令,让狸力将洞口开大。 狸力重新钻入洞穴,这东西就是以钻土为生,饮黄泉,食泥沙,建筑垃圾对它来说是美食,若不是怕里面的钢筋扎嘴,估计在沿途也要甩开腮帮子吃几块。 狸力想扩大洞口就和人类用手撕窗户纸一样,一进洞穴起了一阵烟尘,洞口眨眼之间就大了。 此时在我们身后,也就是鸿蒙老道所在的洞的另一头传来了剧烈的咚咚声,伴随着管壁破裂的声音,黄金童说道:生铁孩开打了,咱们抓紧时间走。说罢推了我一把。 我知道生铁孩开打意味着什么,鸿蒙老道的罡气罩被攻破,理论上来说,凭着灵感大王、雌雄两相妖和万鸿宝,想攻破鸿蒙老道的罡气罩子何其难哉,肯定是鸿蒙老道也着了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之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灵感大王厉害就厉害在这,如果没有先手治他,让他得了先手,人越多越被动,因为不一会功夫,所有的盟友都会成为灵感大王的爪牙,这是非常可怕的。 我们得赶紧离开,如果被灵感大王追上,再无还手之力,目下最重要的不是去救谁,因为被灵感大王俘获的人可能太多了,救不过来,最关键的是保住沈老三的渔船,那是我们的据点,如果在柳树沟连一个后方阵地都没有,翻身的希望恐怕丧失殆尽,山坠子和渔船是重中之重。 我急忙钻入洞穴之中,也不顾身体状况,拼命往前爬行,直到爬出垃圾堵塞之处,我舌根一阵发甜,吐出了一口血。黄金童见状扶起我来就要背着我走,我虚弱的一摆手说道:先等会,我把洞口堵上。 说罢我给狸力打了一个手势,狸力用嘴一拱,堵塞管道的建筑垃圾洞穴,轰然塌了。 灵感大王手段再高,也只是感应得了人,面对生铁孩他束手无策,这一点我十分清楚,生铁孩是黄金童的,用黄金童的话说,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在地下暗道之中,生铁孩有优势,因为暗道只能容纳一个人进来,对方人再多,生铁孩也只是面对一个敌人,被灵感大王感应的暗三门老客之中手脚能比的过生铁孩的没几个,毕竟生铁孩在杀器之中排名第七,胡解放都不是它对手,而且生铁孩可以免疫大多数法术,当然像何半仙那样的金光射字,免疫不了。 生铁孩将暗道撞塌,对面的人想进来要费很多周折,生铁孩被堵在暗道之中,没有关系,以它神力,出来不难。 所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逃走,唯一担心的问题是,东鲛人是否与灵感大王串通一气,如果灵感大王知道我们海上还有一艘船,就麻烦了,本来雌雄两相妖算不准水盘,北郊垃圾场好几千亩的地方,在偶然间撞见一艘被巨大建筑垃圾堆遮住的渔船,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我因为刚刚吐了一口血,坐在湿漉漉的暗道之中稳了稳心神,然后勉强支撑着往会走,中间遇到大的管道就让黄金童背着。 好不容易走到了海边的暗室,一路无险。 我爬到海边暗室的洞口处,向外望去,见沈老三那艘渔船静静的飘在海上,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我回头看了看黄金童和张舒望,对他俩说道:不对呀,没有看到飞锚啊。 黄金童也趴在一块废砖头上往海外看,渔船就在我们十几米处,上面空无一人,黄金童说道:先别管了,咱们先上渔船再说。 张舒望手指这南边一片海域说道:你们看那边! 我顺着张舒望的手看去,那片海域之中水花翻滚,不时有个鲸鱼一样大的东西拱起一个大水花,但天色混黑,虽然有月色,也看不甚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金童看了看,说道:是不是飞锚和大力仙鳌打起来了? 我点点头道:有可能,咱们赶紧上船,上了船就安全了。 黄金童担忧道:对,先上船。 张舒望说道:前有狼后有虎,哪就安全了,在海里和东鲛对敌,你觉得有胜算? 我说道:无妨,只要付雷几个人能坚持一会,我用血煞珠到海中搅一搅,我敢断言东鲛国会撤兵。 张舒望在旁又道:你知道东鲛国来了多少人? 我说道:这是东鲛国的巡哨,并没有多少人,来了大队人马的话,以付雷、薛琴还有蜃奴三人之力,不可能支撑这么长时间,再有,种种迹象表明,东鲛人没有对渔船下手,付雷也在担心东鲛人毁坏渔船,这才到海中与他们缠斗。东鲛不对渔船下手说明他们没有和灵感大王合谋。东鲛国再不济,面对大是大非问题,也不可能和个灵感大王合作,这一点是个地球正常生物都能搞清楚。咱们只要打跑这小股巡哨的飞锚,再对付灵感大王就容易了。 不过在上船之前我得先找到山坠子,我冒险爬上那堆建筑垃圾的顶端,没想到山坠子就坐在一堆碎砖上,远望海波,在观战,垃圾场的远处,有几百号人,但距离太远,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那些人是从紫云山上下来的暗三门江湖老客,其中也包括宋高卓家中我那些好友,此时全部变成了灵感大王的傀儡,在夜色之下闪着红彤彤的眼睛。 山坠子见到,显得极为兴奋,我顾不得和山坠子叙旧,急忙招呼它跟着我。 我们一人一狗爬下建筑垃圾,外踏着水波,在海中行走,山坠子在海中狗刨儿,想渔船靠近。 我知道自己极有可能遭受飞锚的攻击,于是低着头,不去看月亮,因为距离渔船只有十几米,虽然我步履蹒跚,但很快走到了渔船跟前。 就在此时,一股大水从渔船底部涌了上来。 第三百九十章龙王救子 我冲下海波的时候,张舒望、黄金童和沈老三都还在建筑垃圾那个斗室之中,因为他们没法下水,即便黄金童会游泳,春寒料峭的,一旦失温,人在海中就完了,故而他们呆在原地不动,我到渔船上之后,重新发动渔船,将船贴近建筑垃圾,他们才能得以上船。 我在靠近渔船的同时,有个东西从船底冒了上来,带起了一个水馒头,水花落尽,我一看才知道,那正是传说中的飞锚。 可是鲁虾蟆明明告诉我,只要不看月亮,飞锚上的海怪就不会和人打照面,也就无从追踪人。此物为何能出水拦住我呢? 想来个飞锚海怪任务就是看着这艘渔船的,这叫围点打援,守住渔船,埋伏在一侧,等待援兵到来,然后伏击。 我看那飞锚时,是一只一米来长的铁锚,锈迹斑斑,如果是在海岸上看到这种锚,我估计一脚能将其踢断,因为锚杆中间部位锈的快断了,有四个钩齿,一看那状貌,就知道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锚钩朝前,锚尾朝后,上面端坐着一只海怪。 那海怪足有一米多长,远远的看就是一只大虾米,通体颜色像煮过的螃蟹,有个三角形的头,眼分两侧,显得十分滑稽,佝偻着身子用腹下的虾腿抱住锚杆,有左右二螯,左边有一只大虾钳,虾钳钳住一面铜锣,可能是个妖器,我不知道何用,右边是一只海刺,就像十六海刺所持海刺一模一样,我知道那东西只要被扎上,后果不堪设想。海怪身上还缠有许多海带,据鲁虾蟆当年说,海怪们为了在海中休息的时候,飞锚不至于从海里飞出去,一般用长长的海带缠住飞锚。 飞锚出水有一股声音,嗡嗡直响,铁锚上还时不时往外冒几个火花,水中之物出水,能冒出火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海怪见了我,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因为我不是南鲛人,东鲛的海怪不会认识我,而且我穿着鲛绡大氅,这件大氅来自苏半山,苏半山是东鲛人,东鲛所蓄养的海怪自然认识东鲛人所织的鲛绡,它与南鲛的鲛绡有所不同,当然我们陆地上的人是不会认出细微差别的,但海怪能,就像狗见了主人常穿的衣服一样,而且海怪能辨别旱鸭子和鲛人,一看我就不是鲛人,却穿着鲛绡。 那海怪侧着脑袋看着我,因为它的眼睛不能聚焦,是分开的,故而只能偏着头看我,我令它感觉很奇怪,故而它没有攻击,但做出了防守的架势。我看的出来,那海怪不知道我是敌是友,而且没有东鲛人给它发送指令,它只负责看守付雷所乘坐的渔船,抑或是在渔船底部搞些小动作,比如凿一个小洞什么的。 我可是要上船的,上船必然遭其阻挠,好在此物没有上来就打,这对虚弱的我来说,是个好现象,我身后,张舒望的飞石毒针都祭起来了,如果张舒望眼神好点,能把飞石毒针打到海怪硬壳的缝隙之中,能杀死海怪,但张舒望眼神一直不济,白天还可以勉强打一打,一道晚上就抓瞎。 我右手掏出打兽龙筋来,左手攥定丛芒,我从没用丛芒拿过海怪,也不知道丛芒对海怪有无效果,虫书没说丛芒和海怪打斗回是怎样一番结果。 想来丛芒是从诸葛搂异手中抢过来的,诸葛搂异一直在海岛之上,当年连十六海刺都拿丛芒没有办法。十六海刺与众多海怪接触,如果丛芒拿不住海怪,十六海刺根本不可能交什么目离山供,臣服于丛芒。 我想到此处,掐住丛芒拿海怪头疼,因为我见那海怪是个大虾模样,所以先从头下手,虫书云,虾心头,蝗心尾,蛇胆在月轨。说的是虾心在头部,蝗虫心在中后部,蛇胆则在一月之中随着月亮轨迹不断在变化。 这次丛芒没有从核桃内直接下手段,而是探出头开看了看,在紫云山上,它负了一些伤,它也认为这次的目标有些奇怪,看了一眼,见是个海怪,这才放心的动起虫法来。 丛芒虫法一动,海怪脑袋如同拨浪鼓一样前后摆动,原来拿这此怪的头,会出现这么个结果,与人类迥然不同,总之是拿住了。 我面对的毕竟是只海怪,不是人,是人的话,这会我身体状况欠佳,完全有可能被人抽冷子打成残废,但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只增笑耳! 由于虫书缺乏这方面的记载,我为了安全起见,决定上前用打兽龙筋将其缠住,挂在渔船缆绳之上。我百兽囊中能打的还有变天吼,在水面上却不宜将其放出来,因为此物在水中折腾不开,血煞珠不用指望,我踩在水面上,随波晃荡,站稳已经不易,根本无法烧虫符。 狸力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土兽,见不得汪洋大海,一见就晕,这在虫书中有明确记载,违拗不得。因此我下海之时没将其带下来,待会少不得叫黄金童用垃圾袋将其眼睛蒙了,带到船上来。 我见海怪上下点头正起劲,踩着晃荡的浪波,小心翼翼的绕到海怪背后,先把丛芒收了,用双手将打兽龙筋盘了一个扣儿,一下子套在了海怪尾部,连同锚杆一起套住,然后狠命一拉,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死结,电的海怪浑身发颤,锚杆上的电火花呼呼的冒,然后我将打兽龙筋精钢爪拴在锚缆上。 来守船的海怪算是解决了,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功夫就电死了,但我怕被其他飞锚海怪看见,上来支援。面对几个飞锚海怪,我不一定应付的来,所以要抓紧时间上船,先放出血煞珠来,估计放出珠子之后,这些东西压根不敢靠近船只。 可上船是个大问题,我脚下踩着海波,没有生根之力,此前在海中上船,是靠黄金童拉上船去的,如今我自己上船,是一场硬仗。 我拽着缆绳死活上不去,如果没有中灵感大王手段,我都不用拽缆绳,随便用手搭住船舷,两臂一较劲,就上去了,现在不行,一动力气,舌根发甜,想起灵感大王这个道门,恨得我压根痒痒。 人到艰难时刻,便想起以前的种种好来,如果林慕蝉在就好了,她随便一飞就能轻轻将我提上去,连灭蒙羽车都拉的动,可怜的林慕蝉现在眼睛通红,正陪伴在灵感大王左右,想起那一幕,我更加生气,一生气又要吐血。 山坠子在海中见到这一幕,急忙游了过来,先是在我身旁蹭,我知道它的意思,它要我踩着它的背上船,如果在陆地上,这个办法或许管用,但这是海中,我一踩山坠子,它随波浮沉,丝毫没有用。 山坠子见我不踩它,呼的一下变作一张黑幕,扑向了渔船,黑幕扑上去之后,山坠子化作本形,站在船上,伸嘴来咬我衣袖,想把我拉上船去,我则将袖子使劲往上举,结果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 当时我非常伤心,我王得鹿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废人吗?我能降住海怪,却爬不上一艘百十马力的柴油机渔船,心中万分沮丧,一来是恨自己无能,二来恨灵感大王这一招太损了。 我身后,黄金童等人在洞内眼睁睁的看着我,黄金童用尽量低的声音叫道:王得鹿,王得鹿,踩着锚杆,踩着锚杆。 我正沮丧之际,回身一看,果如黄金童所言,飞锚海怪是贴着船冒出来的,锚杆尾端正好贴近船舷,我一脚踩上锚杆,那锚是悬浮在海面上的,打兽龙筋差不多已经把海怪电死了,电火花却还在冒着,我也怕打兽龙筋的电,但我穿的鞋好,涉水蜘蛛鞋,有绝缘效果。 踏住锚杆之后,轻轻一纵身,山坠子在船上一口咬住我的袖子,山坠子不同于常犬,力道奇大,一下子将我拽到船上。 我一上船,差点哭出来,没想到我王得鹿现今如此脆弱,简直就是个废人,但我来不及过多沮丧,当即打开龟甲百兽囊,在船的甲班上烧虫符,先的把血煞珠请出来,此虫不在船上转悠,我有被围攻的可能。 当下烧了三张虫令,血煞珠从百兽囊中出来,在紫云山一战中,血煞珠也深受重伤,受过灵感大王的黑烟熏蒸,当时颜色都变了,此次出来小了一圈,在海中作战,我唯一担心的是龙珠,如果东鲛人请出龙珠,血煞珠一定被其缠住,当时就失效,不过东鲛巡哨飞锚兵估计不会有龙珠相随。 血煞珠出来之后,绕着船上一个工具箱转圈。 我急忙走到驾驶室中开船,在此之前,我根本没开过船,就连拖拉机也没开过,算是赶鸭子上架,这渔船的锚我自己提不上来,准备带着锚前进,反正那锚也不是死锚。 开船并不难,沈老三发动打火时我留了心,我将船打着了火,勉勉强强打了舵,船轰轰隆隆的朝着建筑垃圾开去。我手底下没准儿,一船撞到了建筑垃圾上,船头受损,不过还好,黄金童扶着张舒望上了船,沈老三也紧跟其后。 沈老三上船之后,我忙让他开船,我手指海面上冒水花的地方,让沈老三朝着那片海域开去,那正是付雷三人战斗的水域,沈老三不敢怠慢,加足马力冲了过去,我则带着黄金童到船头解下我的打兽龙筋,连同那飞锚和渔船的铁锚一起拉到船中。 行到半路,海面上忽然冒出三个水花,像飞鱼一样嗖嗖嗖跳到船上,我在船舱之中,没有看清来人面孔,但见血煞珠不为所动,知道是付雷等三人上了船,因为血煞珠在豹伏山见过付雷也见过蜃奴,知道这些人的气息,所以并没有攻击。 付雷一上船,大声喊道:沈老三,往南开往南开,开足马力,要不然咱们全得死。 沈老三看了看我,我说道:照他意思开船。 在海岸线上行驶,我往垃圾场上一看,见垃圾场上打起了数百支火把,他们好像知道了垃圾场有暗道,也知道了暗道中有人,还知道了海面上有海族打斗,因为几百人举着火把往海边赶来。 薛琴一言不发,在船上一落脚,闯到船舱中来,将油门拉到底,渔船冒着黑烟突突突朝南驶去。 紧接着,海面上一个巨浪忽然出现,足有十几米高,甚是骇人,那巨浪卷着东鲛人的飞锚巡哨兵向岸边打去,巨浪临近岸边的时候,已经发展成了几十米高的水山,呼啦一下涌入垃圾场。 巨浪的余波正扫到我们的渔船,渔船一个剧烈颠簸,差点翻船,我一头撞在了船舱壁上,额头碰出了血,其他几个人都受了伤,我惊道:付雷,这是怎么回事?这浪是你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人搞得? 付雷嘴角碰出了血,叫道:都不是,这是东海龙王救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巧遇妖道梁葫芦 黄金童撞到了胳膊肘子,疼的蹲在地上不能动弹,问付雷说道:东海龙王救子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差点翻船。要了老命了。 张舒望在我们之中年岁最大,刚才差点翻船之际,用自己身上的棉袄套住船舱内一根扶手,好歹没受伤,姜还是老的辣。此时颤颤巍巍的扶住船舱门把手,问付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雷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东海龙王救了我们三人一命,在水下和东鲛国巡哨兵搏斗的时候,我们寡不敌众,明显处于下风,两头大力仙鳌被飞锚海怪用海带绳栓了个结结实实,眼看我们就完了,大力仙鳌用沙霞水语给我们传递了个信息,说是老龙王要上岸救子,让我们赶紧跑,不用管它们。我和薛琴、蜃奴,这才拼命往船上游。刚开始的时候,飞锚海怪们还一路追打,后来大家都感觉到有股巨浪要来,于是对方不追了,由着我们上了船,还差点被那个浪头打翻。 原来,水物之中,自有沟通方式,付雷和薛琴的汉语是后来学得,他们在海底之时,说的是沙霞水语,用的是海画字。凡是水物,都能知浪,即便是小小一枚贝壳,潜在海底泥沙之中,如有潮汐,它们也能早早知道,这是水物天性。所以不论飞锚海怪,还是付雷等人都有预知大浪的能力。虫书所谓的,山兽知风,而水物知浪是也。大力仙鳌和龙类都属水中灵物,灵物与灵物之间有天然的感应,故此大力仙鳌能与龙类做远距离简单沟通,预先知道了东海龙王救子一事。 我们刚说到这里,又一个巨浪向西打去,直扑垃圾场,将大量的垃圾拖入了海中,我们的船由于避开了主浪峰,没有像第一次大浪那样差点翻船,但也剧烈晃动了一下,好在我们已经历了一次,有所准备,没有像第一个浪峰那样狼狈,没人受伤。 垃圾场上,遍布着海水,大有水淹垃圾场的架势。 等船身稍微平稳了些,我有些迷糊,问道:老龙王救子,老龙王是谁?救的又是谁? 久不开言的薛琴说道:竟说些痴话,老龙王就是一条老龙,救子当然是救小龙,灵感大王他们不知从哪里擒获了一头小龙,现在惹祸上身了。擒获小龙远在内陆还可以,带到海边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薛琴这一番话说完,我和黄金童张舒望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坏了,柳向晚! 没错,如果海中有老龙的话,要救自己的孩子攻击垃圾场,那不用问,一定是冲着柳向晚的小青龙去的。黄金童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原来小青龙有爹娘? 我说道:废话,那东西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如何就没有爹娘,这下子怎么办? 沈老三一听什么东海老龙,什么小青龙,我们的人还和小青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吓得两腿直哆嗦,瘫坐在船舱里,好一会站不起身形。 张舒望较为冷静,问我道:王得鹿,你之前窥探沈老三卧室的时候,只见到了山坠子吗?见没见到小青龙和吞吐兽,以及猳道士? 我说道:那些虫都没见到,只见着了山坠子。山坠子是我的虫,它并不听命于林慕蝉和柳向晚,我只是让山坠子和林慕蝉在枣花峪拘人,出了枣花峪,山坠子可就不伏它管了,雌雄两相妖摄林慕蝉的时候,山坠子算是搭上的,林慕蝉和柳向晚能使用的虫,我一个没见着,不知道被雌雄两相妖弄到哪里去了。 张舒望问道:那么,龙类通灵到什么程度呢?它们能了解赶虫人这档子事吗? 我说道:所有的虫所谓的通灵都是相对来说的,不可能达到人的地步,能有七岁儿童智商的虫类,就算是顶级通灵的了,龙类达不到这个水平,如果柳向晚手上没有小青龙,老龙不会知道小青龙的主人是柳向晚的。 张舒望说道:那就好办了,只要小青龙不在柳向晚身上,咱们就不用过分担心…… 话还没说完,付雷打断说道:听你们谈话的意思,你们的朋友身上有条小青龙? 付雷并不知道柳向晚后来得了小青龙,故有此一问。 我答道:对,柳向晚身上有条小青龙,如果说有老龙救子,那么只能是柳向晚身上的那只,否则,在一片垃圾场中怎么会有龙类?熏也熏死了。 付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移话题问道:我刚才上船的时候,见垃圾场上有许多火把,围簇着好几百人,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我答道:那些人其中有一部分是豹伏山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另一部分是无辜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他们全部中了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术,成了灵感大王的爪牙。 付雷一拍大腿说道:那坏了,小青龙在谁手中并不重要,这东海老龙要水淹垃圾场了。 我们并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我还在想,那这东海老龙还不如小青龙厉害,小青龙还会喷火会用清气冻结人呢,水淹算什么本事,现场的暗三门江湖老客内中高手暂且不论,就说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小愣头青,也不至于平白无故被大水淹死,稍微会些手段,别说是老龙王发水,就是海啸,他们也能逃生。 黄金童和张舒望和我认为的差不多,大眼瞪小眼,黄金童对付雷说道:有那么严重?无非是水而已,想要把垃圾场淹没,那得多高的水位,山东半岛整个都得淹了,老龙王它敢? 付雷脸色苍白,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用浪头淹没垃圾场,刚才那两个大浪只是老龙王运兵水,我所说的兵水可不是像东鲛国海怪之类的东西,这种兵水是一种海水,深藏忘渊之下,有化骨之效力,一口水喷在人身上,人就随着那水化了。待会老龙王会亲自上岸喷水的,如果是平时有人搅动海波,或是下绝户网,老龙王有可能看谁不顺眼才喷,今天这事不同,囚困老龙王龙子,不论在场有多少人,它都会一一杀干净。这叫水淹。 我们三人听完,忽然紧张起来,我说道:我是赶虫人,龙类本就是虫,我们虫书上怎么就没有记载龙会吐兵水? 付雷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虫书可能只记载了普通龙类,没有记载过龙王,我知道你们的传说中,龙王都是用水淹什么东西,其实不是的,是用兵水,活物都能化掉。 黄金童一听,对我说道:得鹿,一不做二不休,把老龙王一块赶了吧,让它们父子团聚,省的闹心。 我何尝不想把老龙王赶了,可虫书没记载这东西会运兵水,说明我的前辈们只赶过普通龙类,没赶过龙王,虫书明明记载着在天飞龙头角峥嵘者最厉害,没说蛰伏在水中的龙还有运兵水这一说,我心里没底,如果像之前那样,我活蹦乱跳的,健健康康,手脚利索,又有林柳韦三人在我身边,加上鸿蒙老道,再有个何半仙,至不济有罗文尚在身边,我就敢拍着胸脯把龙王给赶了,可眼下,我身体不支,黄金童生铁孩在垃圾场中,只有张舒望能飞几块石子,付雷等人虽知水性,但面对龙王,已然怯了三分,故而心中忐忑。 没等我说话,付雷说道:我知道你们赶虫人独步天下,赶虫也是天下奇术,但龙王是龙中之王,非比寻常,我们南鲛国举一国之力都不能降服南海龙王,年年进贡,岁岁称臣,东鲛还不如我们,单凭咱们几个,想赶龙王,无异痴人说梦,最最起码,你王得鹿得聚几个高手中的高手,这事才勉强可以冒险。 我本来心里就打鼓,一听如此说,长叹一声。黄金童急道:得鹿,既然龙王难赶,那你赶紧拘人吧,能救回一个是一个,第一个先把韦绿给我拘回来。 张舒望摇了摇头说道:对面岸上有几百号人,这么多人拘回来,船上也站不开啊,关键问题是,咱们是在海上,海龙王要杀人,还有比在海上更容易的地方吗?你拘回韦绿柳向晚等人又能怎样?无非是把龙王的注意力引到咱们船上来而已,咱们在海上能跑过龙王?而且拘回来,咱们自己内部有可能打成一团,得先把被灵感大王感应了的人降服吧? 张舒望说的很有道理,拘人没有用,我问付雷道:你感觉东海老龙还有多久能出来? 付雷道:我在南鲛沙霞水听人说过,老龙王运兵水,就是三个大浪,三个大浪之后,就可以出来开战了。现在两拨已经运完了,等一会就是第三个浪头。 我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黄金童时,也急出了满脑袋的汗。便是雌雄两相妖也没有预料到会横生这么个枝节,因为它算不准海中的事。灵感大王和老龙王到底谁能战胜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在灵感大王与老龙王亲自对敌的时候,说明岸上的几百号人都已经被老龙的兵水所化。这个局面相当棘手,是我之前从没有想到过的,唯一的好处是,老龙王这一闹彻底破了雌雄两相妖的先天卦,这个事件牵动了太多人,雌雄两相妖原先算计的那些结果,都会随之改变,我们几个人大可以出手跟他们硬干。可是我们的力量太薄弱了,而且目下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先阻止老龙王杀人。 我咬着牙说道:实在不行我把小青龙给祭掉。 我话音刚落,沈老三用手指着船舱的窗户说道:你们快看外面。 我们顺手看去,只见海面上飘着一张大棕榈叶子,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叶子上站着三个人,冲着我们的船撞来。众人一看那架势,急忙都跑出船舱去看。 那片叶子顶住了我们船头,饶是沈老三在船舱里开足了马力,渔船都纹丝未动,只听棕榈叶子上有个人高声叫道:哪里来的渔船?好强的妖气。 我一听妖气二字,知道对方察觉到了船上的血煞珠,因此我当时认定这是暗三门中的朋友,于是朗声说道:是暗三门的朋友吗? 对方答道:什么暗三门?不知道,我是图南妖术传播文化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李小赞。 那人一指旁边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说道:这位是董事长玄真。 又一指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道:这是我们的技术负责人梁葫芦。你们是谁?一船妖气! 第三百九十二章北郊血战1 我一听对方不是暗三门的,还口口声声指责我们一船妖气,一时搞不懂对方来路,对方自己声称是什么图南妖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我听了都想笑,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公司,滑天下之大稽。 但眼见对方三人乘坐着一张巨大的棕榈叶,而且渤海地界本没有棕榈树,敢用一张棕榈叶飘在汪洋大海上,绝对不是一般人,三人越发显得神秘。我说道:你们不要挡我们的船,待会还有个浪头打来,我们要逃命。 棕榈叶上叫梁葫芦的那人说道:我们就是因为起了兵水浪头来的,这是老龙王要现身,我是来寻找妖术齑的,要锯老龙角。只是不知这是头公龙还是母龙? 我一听此人说话,好大口气,竟然来锯龙角,令我吃惊不小,想来对面海上这三人,不是专为锯龙角而来,他们在附近海域游荡,当然我并不知这三人最初目的什么,可这三人一看来了两个大浪,虽不是暗三门内之人,却懂行,知道这是老龙运水,临时起意要锯龙角,赶了过来,远远就望见一艘船,觉察气息有异,自恃艺高人胆大,和我狭路相逢,逼住船头,那意思得知远处老龙运水,又见到我们妖气满船,觉得我们和老龙运水之间一定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不会这么巧,我们得以海上相逢。 我见对面问话之人,文质彬彬,不像要找茬,想起枣花峪旧事,宋高卓院子外面那口井里面的紫鳞蛟是小青龙的生父,那么海中这条老龙王既然要救子,应该是小青龙的生母,因此我答道:海中这条老龙是母的。 对面那个自称李小赞的人问道:胡说八道,龙王会是母龙? 这一句话把我问住了,作为赶虫人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虫书当中也没有就此问题说明,我还真不好回答。大力仙鳌在海中传给付雷的信息也有问题,龙王是高于飞龙的一种存在,也许在沙霞水语中没法翻译这层意思,故而付雷直接告诉我,就是龙王,与公母无关,至于能不能在海中称王称霸,看个体差异了,比如南鲛国就给南海龙王俯首称臣,却没听说东鲛国和龙王干过什么打仗,因此海物中一些名词也是稀里糊涂一笔烂账,虫书有没有详实记载,我也只能推演一下了。 黄金童见李小赞有些跋扈,说道:告诉你们是母的就是母的,哪里那么多废话,要嘛让开,要嘛咱们一块把龙王给做掉。 黄金童因为韦绿迟迟没有被救回,肝火极盛。但他这句话起了关键作用,话音一落,船下棕榈叶子上梁葫芦对李小赞劝道:咱们萍水相逢,大家和气生财。不要起争执。 梁葫芦一听黄金童竟有合作的意向,问道:我说老几位?你们在海上做什么?看几位风姿高耸,也不像是渔民。 我见梁葫芦说话中规中矩,有一份坦诚掺杂的话中,因指着岸上说道:说来话长,对面垃圾场上有几百号疯子,老龙王要发水淹死他们,我们得救众人,就这么简单。 梁葫芦一听,大喜过望,郑重对我说道:说实话,凭我们三个人,要想据龙王角,心里也没底,大家江湖一碗水,你半碗,我半碗。既然波浪相逢,是缘分,咱们合作一把怎样? 如果在平时,我是不会答应合作的,我知道你梁葫芦是哪个山头的人马? 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妖三门,这一路属于妖术邪法,鲁虾蟆当年告诫过我,江湖之中,确实有些逞妖术邪法的人,内中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总体上讲,妖术邪法必遭天谴,要远离,切记,切记。我的惊雷遁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妖术邪法,所以能不用就不用,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痛苦,人之本能乃智慧,加以双手劳作,超出此范围者,都有危险。邪术不同于赶虫,赶虫主要凭借万物感克之理,相对来说,要安全许多。可是目下我对那老龙心里也没底,不合作的话,真不好办。对面梁葫芦之手段,粗略估计和我相差无几,半斤八两,因为能用棕榈树叶载着三个人飘在海上,这一招就秒杀了垃圾场中那几百号暗三门江湖老客了。 我当即说道:梁先生,这再好不过了,请你们三人上船。因为第三个浪头不知什么时候会打过来。 梁葫芦在棕榈树叶上和玄真与李小赞耳语几句,三人略一商议,弃了芭蕉叶,上得船来。 我们拱手致敬,在船上,梁葫芦看见了正围绕着工具箱转动的血煞珠,手指着说道:此物妖气最盛,我们远在几里之外就感觉到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玄真上前要摸一摸,张舒望慌忙拦住说道:这东西不能碰,一碰人就得死,这个叫做血煞珠,不是妖物,是头虫,说白了是个生物。尽管在你们看来,它妖气很盛,却不是妖。 当下梁葫芦看了,艳慕不已,当时他对赶虫一无所知,当然我对他的道门手法也一无所知。大家见面,气氛和缓了许多,因船舱内窄小,无法容下这么多人,我只让沈老三在里面开船。 沈老三已经吓坏了,三观尽毁,在海上还能遇到乘棕榈叶漂浮的人士,对他来说,已经是心理承受之极限了,要不是遇到我,他可能一辈子不知道还有暗三门和妖三门,没有我的血煞珠吸引,常人想遇到梁葫芦,也非常困难,这帮人虽然没有破相的说法,但面对一般渔船,他们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做出些令人匪夷所思之事,让常人看见,终究是要给自己找麻烦的。 老龙运水,前两个浪峰间隔时间较短,第三个浪头迟迟没有打来,但我们不敢怠慢,当即将船继续往南开,以免被巨浪打到。 船开之际,我们制定详细作战计划。我对梁葫芦一伙人的手段不甚了解,但知道他们绝不是平庸之辈,也没有闲工夫互相介绍一下自己能干什么,我直截了当的提出来,只要能将老龙控制住五分钟时间,我就能将老龙赶了。 梁葫芦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与老龙缠斗最关键的部分就是能控住一小段时间。然后我将赶虫应用之物贴在老龙身上,就算成功一半了。一般情况下,赶虫方法大体上分为两类,其一叫作物类相感,其二就是下赶虫符陷阱,有时候这两类手法要一块用。但现今状态物类相感之法不宜使用,因为老龙王比较厉害,又运来兵水,不便与之争锋,只能是想法控住。 梁葫芦略一沉思,问道:这老龙顶着珠子吗? 这话问的很内行,龙类顶珠和不顶珠,区别很大,口含珠子的龙类一般杀伤力不高,但头顶着珠子的龙类,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付雷说道:那是头龙王,肯定是顶着珠子的。 梁葫芦微微一点头,说道:如果顶着珠子,你们得帮我把它珠子给打掉。 我说道:这活我能干的了。 我早就想好了,先把血煞珠收起来,等到老龙出水,关键时刻放出血煞珠,它必与龙珠互相绕圈,届时血煞珠也不能用,龙珠也不能用。 梁葫芦一听,爽快答道:那好,剩下的活就交给我了。五分钟应该没问题。 当下我们自然而然的分了工,梁葫芦一班人负责控制老龙,我负责打掉龙珠以及赶龙,其他人全部协助梁葫芦。 黄金童说道:咱们的船应该靠岸,因为看样子老龙是要在岸边出现的,刚才运水的峰头都在岸边。 我说道:说的对,咱们应该及早靠岸,距离老龙太远的话,咱们就鞭长莫及了,可是靠岸之后,那帮被灵感大王感应了的暗三门老客怎么办?动起手来,不是玩的。不用说别人,就林慕蝉柳向晚和鸿蒙老道就够咱们几个人受的,如何是好? 黄金童救韦绿心切,说道:咱们靠岸边停船,但不下船,这样咱们可进可退,能攻能守。 梁葫芦一听,方知岸上的人和我们不对付,处于敌对状态,一时很费解,问道:王先生,你不是说你要救垃圾场上的那帮人吗?怎么你们还是敌对状态? 张舒望说道:一言两语说不清楚,垃圾场上众人都是无辜的,内中有个灵感大王,是个邪魔,非常厉害,近前就能被其感应利用,那帮人来此目的是要杀灵感大王的,不想反被灵感大王所辖制,所以你们也要小心。 李小赞问道:灵感大王是谁? 我没有时间给他们讲紫云山前前后后的事,只简单说道:灵感大王是世界破坏者,任其发展,定要涂炭乾坤。 梁葫芦三人互相挤眉弄眼向船尾走去,在船尾叽叽喳喳商议了几句话,大概是知道了当前形势复杂,开始怀疑我们来路和动机,商讨一下他们自己会不会卷入其中,一分钟后,梁葫芦重新走到船头,对我说道:王先生,我们不管你们之间的恩仇,但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是不对的,对面几百号人,都被老龙干掉的话,场面太惨,几乎等于屠杀,为此我也要站在你这一边,先把老龙解决掉再说。 我一听此言,知道梁葫芦也是忠厚信行之人,颇有惺惺之感,对其说道:咱们兵合一处,将打一家,靠岸! 沈老三一听靠岸,不敢怠慢,慌忙打舵,冲着岸边驶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北郊血战2 船行至岸边,还不见第三个浪头打来,我有些焦急,老龙王到底还来不来?这是我们无法估计的,因为小青龙在灵感大王手中,或者被其手下藏在某处,如何处理小青龙我们不曾知晓,一旦不小心放归大海,老龙出水与否可就不好说了。 在行船过程中,我烧了两张符先把血煞珠收回龟甲百兽囊中。 我们船虽靠岸,但人并没有登上陆地,我们担心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术,此术施法是有一定距离限制的,一旦上岸,如果遭遇灵感大王,往船上跑时,我可以穿着踏波履下水,而其他人则要游泳,往船上爬时,其他人能爬上去,我却不能,很容易被灵感大王赶上,将我们俘获。上次灵感大王上山,杀掉了六个黑旗使者,以为我的手段还不及黑旗使者,欲杀我之时,被血煞珠重重一击,这才没机会用浑天感应术,这次灵感大王肯定学精了,起手就用浑天感应术,只要是在自己施法范围内的人,先俘获了再说,免生差池。 渔船靠岸之后,我让沈老三调转船头,船头朝向海中,船尾靠着垃圾场,我已嘱咐好沈老三,一旦我发号施令开船,沈老三什么都不管,只管将油门跺到邮箱里,开足马力向海中冲去,这是为了防止大家被灵感大王俘获。同时也是为了预防雌雄两相妖,虽然我们冒着搁浅的危险,紧靠着垃圾场泊船,但毕竟是在海中,水中事物不在雌雄两相妖的先天卦范围之内,以此保障我们不再被卷入雌雄两相妖的迷局之中。 几百号暗三门江湖老客在垃圾场的北侧集结,没有看到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出现,我们渔船与那帮暗三门老客相隔大约一百来米。看得出来,灵感大王并不知道老龙王救子一事,他虽然没有显身,但肯定看到了我们的渔船,要不然不会让几百号俘虏往海边聚集,刚才打上岸来的巨浪,可能已被灵感大王误会成我的手段。不过老龙运水是在海底,浪峰中的水,都是寻常海水,并无异样,所以淹上垃圾场的水,没有对暗三门老客们造成任何伤害,除了打湿鞋面,难抗春寒。 然而我们做完了准备工作,还不见第三波浪头打来,付雷也开始迷惑起来,他用沙霞水语和薛琴说了几句话后,沉默少言的薛琴对我们说道:小青龙还未出现,所以老龙第三波兵水并不着急上来,只等小青龙出现,我感觉小青龙快出现了,你们不要着急。 付雷在旁补充说道:薛琴在我们南鲛国是学龙类学的,对龙类习性非常了解,咱们听他的准没错。 我才知道原来南鲛国虽然神秘,但并不原始,和东鲛有本质的区别,南鲛国甚至有现代化的教育体系,竟然有龙类学,看来我有时间的时候,得多和这位说话惜字如金的薛琴交流,以补充虫书之不足。 第三波浪没有等来,却等来了灵感大王,因为夜色深沉,我不知道灵感大王是从哪里出现的,黄金童在船上往北看去,说是看见两个人从西面走过来。说话间他用手一指,我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两个人,缓步在垃圾堆中穿行,他们也不习惯在垃圾上行走,走路踉踉跄跄。 两个人走到几百号暗三门老客跟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隐约中听到,好像是责备众人为什么聚集海边这么久,责问他们找没找到地道中的奸细,由于隔得很远,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灵感大王和一个奇怪的佝偻人影带着几百号江湖老客,朝我们的渔船走来,因为我们的渔船亮着灯,整个北郊垃圾场海域只有这一艘渔船。 万鸿宝发现了沈老三家有密道时,在密道之中一番打斗,灵感大王及时赶到,将鸿蒙老道俘获,但始终没有揪出暗道中的生铁孩。 随着垃圾场上众人的步步逼近,我有些紧张,梁葫芦等三人,也很紧张,因为他们并没料到事情如此复杂,这些人都是行家里手,看得出灵感大王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 灵感大王走到离渔船五六十米距离的时候,我感觉到不妙,再往前走灵感大王极有可能使起浑天感应术,我们一船人都很危险。 因此我大声叫道:灵感大王听真,我是王得鹿,你别往前走了,你若再往前走,我们就开船进深海。我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北极虫母遗物在我手里,你要是想得到,现在就站住脚步,否则我将其丢进深海。第二东海老龙要来杀你,我也与东海老龙有仇,待会要和老龙决战,你要不想丢命,就别冲我下手。 一番话说完,灵感大王果然站住脚不动了,身后眼睛冒红光的所有俘虏都停住脚步不动。为了不让灵感大王得了先手,我将谎言玩到了极致,其实我压根没有什么北极虫母遗物,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我不如此说,单凭老龙出海这件事,不足以撼动灵感大王那根狡猾的神经。 我见灵感大王停住脚步,大声喊道:灵感大王,我现在和你做个交易,我替你干掉老龙,然后将北极虫母遗物也交给你,条件是,你把所有被感应了的人全部放走。怎么样? 灵感大王在五十米开外听到这番话,也喊话说道:王得鹿,你小子诡计多端,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你告诉我,北极虫母的遗物是什么东西,我才相信你的话。还什么东海老龙,老夫一生不曾与这类东西打交道,他们缘何要杀我?你要编谎话,也要圆满一些,这种鬼话能唬住我? 从话中我听得出来,灵感大王起初对我拿到北极虫母遗物,并不是很怀疑,有五分相信了,但后来听到东海老龙要杀自己,就觉得这谎话水分太大,可他算计一番,还是先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也怕往前走的急了,我坐船跑到海中,真给他扔了北极虫母遗物。不过灵感大王当年也是江湖老手,他要拿话诈一诈我。 我没料到灵感大王如此老奸巨猾,想骗他还真不容易,一句话就把问住了,我哪知道北极虫母遗物是个什么东西,是方的还是圆的,是带刺的还是带尖的,谁能说得准,一句话说不对付,灵感大王就可以短时间内冲到我跟前。 我看了看黄金童小声说道:你向来有急才,灵感大王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黄金童说道:这我哪知道?一句话说不准就完,听天由命吧。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影从垃圾场的北面一路打来,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时兵器相撞,火花四射。黄金童看的明白,那正是生铁孩,和他打斗之人正是万鸿宝,万鸿宝脖子上缠着一个东西,由于距离远,看不清楚,灵感大王在等我的回答,忽然看见有打斗之声,扭头看去,一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万鸿宝和生铁孩动作奇快,生铁孩追着万鸿宝打,只因为我们在离开暗道之前,黄金童嘱咐生铁孩,只管打万鸿宝,别人一概不管,生铁孩也执着,从塌陷的暗道之中爬出来,别人一概不管,只认万鸿宝,拼死和其纠缠,万鸿宝放了三个木头人阴兵,抵挡生铁孩一对铁拳竟然有些吃力,只因生铁孩很难被迷住,又不会发笑,是以万鸿宝的阴兵碰到了克星。 万鸿宝晃动身形,几个健步就败退到了灵感大王面前,我才看清楚,原来万鸿宝脖子上缠着小青龙。在紫云山下关卡处时,我们凭身份上山,柳向晚掏出小青龙,万鸿宝就注意到了,觉得小青龙是个稀罕物,如今柳向晚被灵感大王拿住,他先把小青龙收在了自己身边,以至于夜探沈老三卧室的时候,我们没有见着。 黄金童也看见了这一幕,在一旁哈哈笑道:万鸿宝这是找死,今晚上他要交代了。 张舒望大叫道:大家扶好,又一个浪要打来了,话音一落,果不其然,一个巨大的浪头从海中涌起,一下子冲到了垃圾场上,灵感大王一惊,见有潮头冲上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海中忽然钻出一条鳞白如雪的老龙来,头顶一个碧绿的珠子,有碗口粗细,十米长短,一出水,就腾空而起,蜿蜒盘旋,蹬空十几米,冲着万鸿宝飞去。 灵感大王一见,推手一掌,一股黑烟先将生铁孩抱住,生铁孩立即动弹不得,翻手又一掌,一股黑烟打向了空中那条雪白的老龙,只见老龙头顶的珠子绿光一闪,灵感大王一掌推出的黑烟,瞬间消散。 老白龙不顾灵感大王,在空中径自一口水射向了万鸿宝,万鸿宝瞬间化为一股清水,流落地面上,那洼水中,只剩一条小青龙在蜿蜒爬行。 第三百九十四章北郊血战3 在此之前,付雷已经给我们讲过这兵水的厉害了,但亲眼见到之后,还是吃惊不已,万鸿宝就这么化掉了,连点响声都没有,尸骨无存。 不光我们惊讶,灵感大王也大吃一惊,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遭遇一条白龙,更没想到万鸿宝还裹挟着一条小青龙,面对垃圾场局势,一时间两眼一抹黑。 灵感大王自恃手段高超,见老白龙杀了万鸿宝,虽是心内大惊,却依然稳如泰山,但他的浑天感应术好像只能感应人,不能感应异类,要不然灵感大王在方外宝境之中,也不可能败的那么惨,因为方外宝境之中全是异类。 那些被灵感大王感应了的暗三门江湖老客,眼睛通红,根本就不知道害怕,沈老三从船舱里递出一个夜视望远镜来,黄金童一把抢了过去,端着望远镜望了望,说道:我说紫云山为什么来这么多人呢?原来柳向晨就在其中,他这是来添乱啊。 张舒望扶着船舷说道:家业凋零,亲妹妹被人绑架,他能不急吗?你怎么着急韦绿来着? 我从黄金童手中夺过望远镜,我知道他并不关心老白龙和灵感大王,他在拿着望远镜找韦绿,一世聪明,临到关键时候,老是犯糊涂,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们要救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几百号人。 我拿望远镜在手,对准飞空的老白龙看去,只见老白龙在半空之中蜿蜒盘旋,老白龙身下就是那一汪兵水,兵水北侧十来米处站着灵感大王和一个佝偻这身子的人影,那人影头顶只到灵感大王的腰部,带着兜头帽,看不清面容,袖子中垂下两只手来,状类枯骨,看不甚清。我猜那就是雌雄两相妖。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身后是黑压压的几百号俘虏,打头的那人竟然是鸿蒙老道,饶是他手段甚高,此刻眼睛通红,根本不知道自己何许人也。 老白龙见化了万鸿宝,并没有急于置现场众人于死地,而是在空中又盘旋了两圈,伏下龙身,贴近地面,一口叼住了小青龙。 小青龙被老龙叼起之后,在老白龙脖子上盘成了一个圈,死死扣住老白龙的脖颈,就在这个时候,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忽然冲出一个女人来,正冲到老白龙身下,朗声叫道:我记得那青龙好像是我的,放下我的东西。 我一看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向晚,柳向晚不知道自己是谁,但记得小青龙是她的东西,话音刚落,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又冲出一个人来,用身体挡在了柳向晚身前,说道:让我来。 我一看那人竟是柳向晨,我当时大叫道:张大爷张大爷,飞石飞石,快点快点,打龙打龙。 刚才我朦胧看到万鸿宝是怎么死的,一口水就没了,柳向晚此时站出来和老白龙说话,这不是找死吗?龙类听不懂人言,但能感应人意。知道了她柳向晚还要囚禁小青龙,柳向晚能在瞬间一命呜呼。 给张舒望说完话我放下望远镜,见张舒望磨磨蹭蹭,使劲在张大爷胳膊上掐了一下,事出突然,是我始料未及,我没想到柳向晚处于被迷心的状态,竟然还要从老白龙爪下救小青龙,这无异于螳臂挡车,因为柳向晚的吞吐兽并没有带在自己身上,而且龙类不是人,柳向晚的狐术根本就没有用。即便能对龙类使用,此时柳向晚也施放不出来,因为已经迷心之人是不能再迷别人的,这是个暗三门常识。 我在招呼张舒望的同时,急忙从百宝囊中掏出祭虫符来,小青龙是经过我手赶到的,只要是经着我手,我就能将其祭掉,祭掉之后,必然能伤及老白龙,管他什么这个计划,那个计划,一切计划都作废,如果柳向晚被老白龙化掉,我王得鹿没面目活在人世间。 我慌慌张张找出一张祭虫符,身边没有鹿骨刀,只能用火机点,又从时迁十三太保囊中找出火柴来,结果刚才大浪打来时,船舱进水,把火柴给打湿了,气的我将火柴一掼在地,大叫沈老三,要他从船舱中给我拿火机,我急的满头是汗,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舒望将自己的十二枚石子都祭了起来,却眯缝着眼,不知道往哪里打,他老眼昏花,隐隐绰绰看得见老白龙的位置,却打不过去,只因距离太远了。 黄金童早就捡起我扔掉的望远镜,端着望远镜看去,口内说道:王得鹿,不用祭小青龙了。 当时我气急之下,哇一声哭了出来,我以为黄金童这句话是告诉我,已经晚了,虽然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老白龙要吐水的话,只在须臾,迅如电闪,我磨蹭了太长时间,柳向晚和他哥哥已经化成水了。 黄金童回身看了我一眼,继续端着望远镜惊道:王得鹿,你哭什么?小青龙救了柳向晚一命。 我一听这话,急忙站起身来,一把抢过望远镜,向远处看去,夜视望远镜中,只见老白龙在朝天空喷水,原来小青龙见老白龙要喷水化柳向晚,借着盘在老白龙脖颈这个有利位置,晃动身形一扭,把老白龙的头扭向天际,因此老白龙像一个花洒一样哗啦啦朝着天空喷出一柱大水,由于力道很足,射出有几十米远,水花落在远处垃圾堆上。老白龙身下的人,连躲都没躲,因为水花根本就喷不着。 我脸上的眼泪又流下两行,那是喜极而泣,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此前满心以为柳向晚和哥哥葬身一处了。 是以黄金童不让将小青龙祭掉,虽然龙类都属恶兽,不是善虫,但毕竟我赶虫之法精妙,它竟然知道护主,虫书此前从没提及龙类能够护主,可能与赶虫前辈的习惯有关,一般一遇到龙类就杀了,谁会带在身边呢?小青龙身缠自己生身母亲的龙头,改变兵水喷射的方向,这一举动,在老白龙看来,也不过是膝下调皮撒娇而已,却救了柳向晚、柳向晨二人性命,冲这一点,我今夜也不能祭掉小青龙,虽然祭掉小青龙,是杀老白龙最稳妥的方式,可是人得知道感恩。 继而老白龙停止了吐水,在空中将身体盘成一个圆圈状,用尾巴拍打小青龙,最终将小青龙缠在了自己尾巴上,我一见老白龙这一举动,心下又慌了,柳向晚等被俘虏众人,现在都傻乎乎的,要是在平时柳向晚根本不会挺身冒这个险,她懂得迂回而战,现今完全蒙蔽心窍。 如果正常情况下,不用说别人,林慕蝉肯定会起身救柳向晚,但看到刚才那一幕,林慕蝉木呆呆的站在鸿蒙老道身边,好歹知道自己之前曾认识鸿蒙老道而已,并不知道去救人,连鸿蒙老道也木呆呆的,无动于衷。只有柳向晨,兄妹连心,迷心道这般地步,还知道用身体挡在妹妹身前,有些血脉中流淌的亲情,是任何道门抹杀不去的。 灵感大王则抄着手,像看马戏团表演一样看着老白龙,他可能在琢磨我刚才对他所说话语中的真实成分,一见果然有老白龙来相杀,把我刚才的话信了七八分,抄着手和身下的雌雄两相妖说话,嘴唇略动了几下,忽然抬手向天,指着天上的老白龙用雄浑的声音说道:我奴听真,给我打。 这句话一落地,旁边站着的黑压压几百人骚动起来,当先一个是林慕蝉,蓝翼一展,蹬空而起,飞天挂镰,冲着老白龙飞去,我心道,这两个女人真不叫我省心,何必要冲锋打头阵呢,可见这帮俘虏们迷心之深。 林慕蝉冲去之时,老白龙正好将小青龙安抚在尾部缠着,看林慕蝉飞到切近,一口兵水朝她射去,林慕蝉蓝翼一抖,躲过那道水,冲着老白龙的龙角挂去,神农古镰碰到了老龙角,当时火星四射,林慕蝉用古镰挂着老龙角,控制着龙嘴方向,在空中盘旋绕圈。老白龙只顾吐水,吐了大量的兵水都没打到林慕蝉。 盘旋了十几圈之后,老白龙见不是办法,头顶的绿珠子忽然绿光一闪,飞离龙角,朝着林慕蝉打去,林慕蝉慌忙撤了古镰,往海上飞来,那枚绿色的龙珠紧追不放。龙珠虽然没有血煞珠厉害,但毕竟是老龙至宝,这一珠子打上林慕蝉,必然丧命。 我急忙将龟甲百兽囊放在甲板上,烧符请血煞珠,此时沈老三给我在甲板上扔了一盒子打火机,第一张烧着之后,血煞珠就出来了,这是血煞珠最快的一次,因为龙珠追着林慕蝉已经从我们渔船上方飞过,血煞珠一出来,没有像往日那样,绕着东西转圈,而是嗖的一下,想东飞去,它要追龙珠。 血煞珠一出,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林慕蝉暂时可以保住性命了,要不然那龙珠非得追她到天涯海角。 我重新拿起望远镜,见现场正在厮杀,灵感大王并不是浪得虚名,伸手布置了一层黑烟,罩住那几百个俘虏,灵感大王并不是要刻意保全这帮人性命,他只是需要这些人手,和我撕斗需要人手,如果得知北极虫母遗物不在我手,还需要这帮人给他找北极虫母遗物。当然只有他知道这东西能用来做什么。所以死掉许多人,他还得从别处寻觅。很麻烦。 老白龙的一道道兵水射向那层黑烟,黑烟勉强能挡住水的冲力,老白龙经过林慕蝉一折腾,腹内水量明显不足,如果像刚从海中出来时那样,完全可以用兵水击穿那层薄薄的黑烟。 黑烟下面的暗三门老客,也有透过黑烟往上祭飞剑的,也有拿魔火烧的,但都像是隔靴搔痒,动不了老白龙筋骨。 薛琴站在渔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老白龙,忽然说道:大家注意,老白龙要下海底吸水了,它腹内兵水已经不多了,你们要控住它,这是个机会。 我一听这话,放下望远镜,见梁葫芦等三人在船上看呆了,张着大口不说话,看那意思,他们好像没见过这么激烈的暗三门战阵,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这三人能控住老龙五分钟时间吗? 当下没好气的说道:老白龙马上就要去海底换水了,肯定从咱们头顶飞过,你们到底行不行? 梁葫芦张着大嘴回过神来,慌张的应道:呃呃呃,我们试试。 说完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来,打开瓶子口说道:花溅春,控战局你比较拿手,全看你的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北郊血战4 黄金童一见梁葫芦拿出一个瓶子,脸上立即挂不住了,叫道:你们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李小赞在旁听了之后,面露不悦,说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这是我嫂子花溅春,你就等着瞧好吧。 薛琴平时不说话,只要一说话,基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他说老龙要到海底换水,那老龙一定会去换水。想来兵水这种东西,一直藏在忘渊海底,而忘渊距离海边很远很远,具体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老白龙的巢穴必然不在忘渊,它可能每年固定时日,到忘渊海丽枝下面取水,以备自己作战需要,说起来,老白龙并不常常飞出海面,小青龙在世间尚且难见,更别说是龙王了。老白龙取水之后,藏在海底某处,今天要出来时,将兵水运到海边,因此有三个巨大的浪头袭来。浪头虽大,但老白龙的兵水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多,老白龙在垃圾场化掉万鸿宝之后,又和林慕蝉缠斗多时,吐水时间不足十分钟,就将一腔兵水消耗殆尽。如果垃圾场中没有灵感大王,这几分钟的吐水时间,足以杀死现场几百号暗三门江湖老客了。 梁葫芦将一个美人瓶放在船的甲板上,因渔船停泊在海面上,随浪水晃动,但那瓶子一落甲板,好像瓶子底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瓶子口处轻飘飘飞出一股五彩斑斓的烟雾,那烟雾有一种奇香,烟雾一散,我发现船头赫然多了一个人,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古装女子,清丽莫名,容貌气质决不在林慕蝉和柳向晚之下,那女子神情高冷,略略扫了一眼船上众人,只和梁葫芦说话,声音细声细气,温文尔雅,一看就知道是诗书旧族,那种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原来这人就是花溅春,看那样子和梁葫芦的关系不一般,两句话说完,花溅春纱袖一抖,手中团扇一摇,船头位置赫然出现一朵奇花,有脸盆那么大。 这么长时间的暗三门混迹下来,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但看见船头那朵大花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很新奇的,难道花溅春要用这朵大花控制住老白龙? 当下我试着打招呼,问道:姑娘平时就住在瓶子里吗?这朵大花可是要控制住老白龙? 那花溅春好似没有听见,根本就没搭理我,我心里头犯嘀咕:这真是个怪人。 我觉得自己很尴尬,拿起望远镜,又往垃圾场上看了看,发现老白龙还在缠斗,没有去海底取水的意思,但它已经不再射水了,想来腹内已空。老白龙在等自己的龙珠飞回来,它可能非常疑惑,龙珠飞出打人,竟然这么久没追上,没追上也就罢了,还不知道自己回来,作为一头老龙,它也如小青龙一样,会喷火,会吐清气冻结敌人,但它不屑于使用那些伎俩,而更依赖与龙珠,龙珠不回来,老白龙都不敢去取水,怕龙珠失散。 我拿着望远镜看向灵感大王,那一刻灵感大王也在看我,但他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一会看看我们的渔船,一会扭头看看天上的老白龙,他在和雌雄两相妖分析局势,满腹狐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雌雄两相妖佝偻着身躯,活像一只被盐腌制好了的大虾米,此时的雌雄两相妖先天卦计划全盘失败,没有料到在海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不知道如何答复灵感大王,站在灵感大王身侧,身体打颤,因为他怕灵感大王怪罪下来自己吃罪不起。但灵感大王正是用人之际,并没有对雌雄两相妖下杀手,转而盯着天空盘旋等待龙珠回来的老白龙。 灵感大王见老龙角上无珠,伸手推出一掌黑风,那黑风像箭一样,射向老白龙,正中老白龙颈下鳞片,打的老白龙在空中一阵翻腾,一口碧血喷出。我知道灵感大王刚才那一掌与当日在紫云山杀六个黑旗使者时相似,倘若是常人中这一掌,当时必然胸口射血而亡,但老白龙毕竟是异物,比常人抗打不知多少倍,因此不死。 但老白龙受了那一掌之后,定然和我一样,一旦剧烈运动就会吐血。老白龙没了龙珠保护,中了灵感大王一手,慌忙向海面飞来,要下海底取水,没了龙珠,再没有兵水,这架没法打。 从老龙的飞行速度来看,这东西比我身体强的太多,承受灵感大王一击之后,行动基本没受影响。 就在老白龙往东面飞来的时候,船头的那朵奇花开了,里面坐着一个钓鱼的童子,只有三寸来高,甩着鱼线在花中蹦蹦跳跳的。 老白龙飞行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海边,花中童子一甩鱼线,那鱼钩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向老白龙飞去,鱼线仿佛无限长,老白龙正慌张往海中取水,根本没有在意身下的渔船,大凡飞空之物,极少在意地面上的动静,因为飞空之物不以地面之物为忌,这是林慕蝉说的,人在地面上想打空中的东西,非常困难,但空中飞物想打地面之物,却极其简单。所以现代军事中,空军是最厉害的,每每战役都是空军空袭过后,摧毁对方地面的重火力,地面部队才会出动。 花中童子正是利用老白龙不提防地面偷袭,一个钩子正钩住老龙王的逆鳞,这是龙类最敏感的地方,一旦有东西触动这片逆鳞,龙类就会大发雷霆,动起虎狼之威。凡是龙类在相当于蛇七寸的位置总会有一个逆鳞,呈现半月之形,倒着生在项上。当年牛天玲修龙道门,练的鳞甲宛然,只缺这么个逆鳞,需要道东海寻龙王点逆鳞,找的就是这老白龙,不知道雪玲珑看到此景会是什么感受? 钩子在你逆鳞之上钩住,老龙一阵低沉的牛吼之声,响彻海面。 花溅春手中拿着一柄小团扇,对着童子轻轻一扇,那童子开始收鱼线,须臾之间,老白龙就像放风筝一样被花中鱼童拴住。老白龙被栓之后,如同电视机中的慢动作,行动比刚才慢了几十上百倍,慢慢扭曲着身子。 老白龙动作虽慢,但意图明显,它要直扑我们渔船。 花溅春压根就不知道梁葫芦为什么要她控住老白龙,也不知道老白龙到底在垃圾场上空做什么,更不知老白龙飞过渔船上空又是意欲何为?这些全都不知道,见老龙要扑船,显得十分慌乱,梁葫芦在旁不停的嘱咐:要控住控住,多撒花,把它钉在天心。 老龙因为被鱼钩钩住了逆鳞,十分疼痛,眼见一条鱼线拴着自己,更是气恼,直扑渔船缓慢飞了下来,如果是平常之物,花溅春一根鱼线能将它钉在天心,可龙类抵抗能力还是很强大的,只是动作变慢,并没有被完全钉住。 花溅春慌忙用团扇在船尾扇了一下,又在海面之上扇了一下,船尾忽然之间出现了一朵和船头一模一样的大花,而在海中则出现一朵大莲花。 两朵奇花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开了,内中分别端坐一个童子,各用各的钓鱼线,纷纷甩向老龙,三个鱼钩同时钩住了老龙的逆鳞,一时间老龙被钉在天心,即下不来,又飞不动。 我一看花溅春手段,虽说不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但这手段也够稀奇的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位状貌仙子的女孩是一只花妖,是后来听梁葫芦说的。 钉在天心之后,三朵花中童子的鱼线都在嗡嗡作响,看那意思三个童子十分吃力,花溅春说话时喜欢用团扇遮住半边脸,向梁葫芦说道:葫芦,我看不行,这老龙在海中日久通灵,很难控住,你得再想个办法帮我一下。 黄金童看了说道:你们能用棕榈叶子把王得鹿送上去吗? 梁葫芦苦笑道:棕榈叶行海是装b用的,能在海上漂就不错了,飞不了空。 我明白黄金童的意思,不管怎样,人家花溅春算是把老龙控住了,只是太高,我够不着,而且看那样子,花溅春坚持不了一分钟。 我正思量着怎么上去,结果鱼线越来越响,从嗡嗡声变成了吱吱声,好像要撕裂的意思,花溅春用团山捂着脸说,坏了坏了。 梁葫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来,朝着天际摇了摇,嘴中不知念叨了些什么,将手里纸包中的东西哗啦洒向天际,顿时在船头上空出现了无数个蓝色的星星,紧接着钉在天心的老白龙身上白烟四起,呼啦变作一只大白鹅,大白鹅的尾巴上,还趴着一只大壁虎。 我恍然明白,原来妖道是这样施法的,梁葫芦会妖术,眼看花溅春支持不住了,向天际撒了许多妖术齑,将老白龙变作一只大白鹅,小青龙变作一只壁虎,挂在天际。 如此一来,花溅春的三朵大花童子支撑了下来。我们一见那情景,无不喜悦,这几个人手段十分高明,与他们合作是正确的。 与此同时,灵感大王也在垃圾场观瞧老白龙变成了大天鹅,这个妖术虽不足以震撼到他,但还是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灵感大王并不着急杀我或者擒我,他更关注北极虫母遗物的下落,因此先看我怎样对付老白龙。 这个时候,梁葫芦对我说道:王先生我这个妖术至多能坚持七八分钟,妖术一灭,花溅春的手法也坚持不住了,所以你得赶快行动。 我说道:你这就算控住老白龙了?你们这是胡闹,这么高我怎么上去? 梁葫芦挠了挠头皮,说道:要不我剪头飞鹿,送你上去吧。 话音一落,就听我身后有个女声说道:不用麻烦外人了吧,我送你上去! 我回身一看,正是林慕蝉,她的眼睛不再通红,赫然站在船舱之上,两只蓝色的翅膀和海水一个颜色。 第三百九十六章北郊血战5 林慕蝉眼睛是不红了,但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好像受过重击一样,她静悄悄的飞回来,大家都关注着老白龙和北郊垃圾场上的一举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我一见是林慕蝉,慌忙说道:慕蝉你是怎么醒的,快下来! 林慕蝉略抖一抖双翅降落在了甲板上,我再次见到林慕蝉,十分激动,当着众人的面,上前一个健步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一口吻向了林慕蝉那樱桃小嘴,我尝到了一股咸咸的东西,那是林慕蝉嘴角的血迹。林慕蝉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并没有反抗,我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胸口和从衣领子里透出来的体香,当然也混杂这一股浓浓的垃圾场气息,但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林慕蝉能够意外苏醒,来到我身边,我还奢求什么呢? 我当时仿佛忘掉了一切,根本没有管别人怎么看。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玄真道士用一个铁锤敲着船舷说道:我说你们靠不靠谱?这个时候秀恩爱,我们这边快撑不住了,咱们有点合作精神行不行? 毕竟女孩脸皮薄,林慕蝉将我推开,脸红的像一个大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对我说道:我本来睡的好好的,被一枚绿色的珠子打了一下,忽然间醒了,嘴里吐了一口血,却找不到宋高卓家院子了,发现自己在天上,往下一看,竟然是万顷碧波,好奇怪!船上这些都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上天去? 原来林慕蝉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曾在北郊垃圾场当了好几天的俘虏,也不知道我们曾在垃圾场上见过面,浑天感应术让林慕蝉忘了自己做俘虏那个阶段所有的事。 老白龙的龙珠不仅能够驱散灵感大王的黑烟,还能唤醒被灵感大王感应到的人,这一发现能救暗三门于水火,在之前我们讨论灵感大王手段时,没有一个人知道龙珠能解浑天感应术,而且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龙珠都能解浑天感应术,只有绿色的龙珠击打人之胸口,将浑天感应术拿人的那一口脏血吐出来,所迷之人的心神才能澄明,当时就醒。更甚者,后来我们才发现连灵感大王自己都不知道绿龙珠打人能解浑天感应术。 龙珠克浑天感应术,这只是个偶然发现,因为薛琴听到林慕蝉说自己被珠子打到之后就醒了,掏出一个本子,在纸上刷刷点点的记录着什么,犹如我补充虫书那样。看得出来,薛琴也不知道龙珠有此妙用,当年只知道龙珠可以吸引血煞珠。 林慕蝉的苏醒,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要转折点,因为雌雄两相妖的先天卦,算的是将来林慕蝉要供给灵感大王蹂躏,此次林慕蝉意外苏醒,雌雄两相妖的先天卦彻底完结。尽管如此,我却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雌雄两相妖有可能再次布一个先天卦的局,况且他急于要在灵感大王面前成功一次,以证明自己先天卦不是骗吃骗喝的江湖伎俩。 雌雄两相妖在方外宝境名声肯定很显赫,因为灵感大王不可能带一个不知名的小跟班,想来方外宝境中海面不是很宽广,也不知其几千里也,雌雄两相妖根本就没有想到海面会出现什么问题,对我们这个世界缺乏最起码的了解,这是一个海洋文化极其发达的世界,海面上的东西层出不穷。 我对林慕蝉说道:你能醒来实在是太好了,咱俩赶紧准备,你带着我飞上去把老白龙赶了。 林慕蝉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哪有什么老龙?只挂着一只大天鹅。 我兴奋的说道:来不及和你解释了,你把我拉上去,咱们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在我知道老白龙的龙珠能克浑天感应术之前,处理老白龙有两个选择,要嘛赶成,要嘛杀掉,能赶则赶,不成则杀。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就是将其赶成功。如是将其杀掉,万一龙珠对浑天感应术不起作用了,如何是好?此时不能让龙珠有任何变化。 林慕蝉将自己腰下的绳索解下来,扔在了甲板上,这是她惯用的一个绳套,林慕蝉腰上还系着三个布口袋,身上瓶瓶罐罐儿、碗碗勺勺,叮当乱响,腰间一副绳索,背后背着一个蜘蛛肚,蜘蛛肚两侧的衣服有两道缝隙,蓝色的翅膀就从缝隙中伸展出来,如果没有这一对翅膀,林慕蝉就是一个收废品的流浪人员。本身就不干净,头发脏乱,花容带土。 林慕蝉的绳套正好落在花溅春的脚下,扑通一声,烟尘四起,兼之那绳套在垃圾场中摸爬滚打好几天,绳套上散发着浓浓的垃圾味,别人出于礼貌,忍住了那股味道,没有立即捂住鼻子,想来花溅春娇气,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脸庞,被垃圾味道熏得往后退了一步。林慕蝉站在我身边,看着花溅春的举动,一时愣神,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直接触动了林慕蝉那根敏感的神经。美女见美女本身就有三分仇,一旦互相嫌弃,便能生出许多不虞之隙来。 因为没有鹿骨刀,我需要一支火把点虫符,当时大叫沈老三:有没有松油火把? 沈老三慌忙翻箱倒柜,他这渔船上别的东西没有,野外生存的东西有的是,这船一半是准备作毒船之用,另一半准备逃亡之用,故而生存装备极多。不一会便从船舱之中,给我递出一根松油火把来。 我拿了一支松油火把,拾起林慕蝉扔下来的绳套,在腰上栓束已毕,林慕蝉还在盯着花溅春看。 我只得叫道:林慕蝉,我拴好了,咱们时间不多了,你赶紧着,想什么呢? 林慕蝉说道:没什么,你栓仔细了,别到时候掉海里。 见我收束利索,林慕蝉用小拳头捂着嘴咳嗽两声,展翅蹬空,带着我飞到天心,我们所指的天心,是指头顶的位置,但并不一定很高,老白龙距离我们的渔船大概有二十多米的样子,只相当于普通楼房的高度,林慕蝉飞到了的上空,将我正好吊在那只白色大鹅对面。 那只白鹅本是老龙中了妖术使然,心窍迷瞪,见我忽然出现,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只听船上梁葫芦说道:王先生,你得快点,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黄金童在船上喊话说道:王得鹿,你别担心,绳子套很结实。黄金童说这番话,另有深意,因为他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灵感大王,给我说这话意思是灵感大王并没有要攻来的意思,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收拾老白龙。灵感大王倒不是怕自己的人收拾不了老白龙,而是大体相信了我之前对他说过的那两件事,其一,有老白龙要杀你,其二,北极虫母的遗物在我手中。关键是他相信了最后这一句,只等我收拾了老白龙再和我说话,如果没有这句谎言想赶老白龙是不可能的,灵感大王这一关都过不了。只要灵感大王稍微一捣乱,我就别想赶成功。 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都见过林慕蝉,也见过林慕蝉展翅飞空的奇景,此时可能也认出来是林慕蝉用绳索吊着一个人接近了刚才还是老白龙的大白鹅,他们很想知道林慕蝉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迟迟不归本队?但灵感大王和雌雄两相妖鞭长莫及,海上和空中是这一人一妖的禁区,属于空有一身本事没法施展。 我急忙将赶虫符贴在大白鹅身上,手忙脚乱之际,林慕蝉在我头顶上小声问道:王得鹿,我这几天具体经历了些什么事呀? 我一边贴赶虫符一边答道:你先是被雌雄两相妖捉到了北郊垃圾场,后被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术所迷,后来又被这老白龙的龙珠给撞醒了。 林慕蝉吃惊的重复道:雌雄两相妖?是个什么东西? 我正忙着往大鹅身上贴赶虫符,没顾上回答,林慕蝉又问道:站在渔船甲板上的那个女孩又是谁? 我刚刚贴完赶虫符,对她说道:她叫花溅春,住在一个瓶子里,我认识她还不到半个小时。在海上偶遇的,这帮人用一张棕榈叶子飘在海上,不知道在找什么,看到有老龙运水,想着锯龙角做妖术齑,我一听就和他们合作了。 林慕蝉在我头顶说道:我看她好漂亮,你没问问她是哪里人吗? 我知道刚才花溅春用团扇掩鼻的那个举动,深深刺激了林慕蝉,漂亮女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不是我能搞懂的,如果今晚不是林慕蝉在船上,换了柳向晚,估计也会有林慕蝉这种情绪,大凡女人被人嫌弃的滋味都不好受,花溅春也是,忍忍味道,一阵海风就过去了,偏要拿着团扇掩鼻,动作又夸张,眉头皱的和没闻到过垃圾味道似得,不免也有做作之嫌。林慕蝉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身上会有一股浓浓的垃圾味。她不知道自己在垃圾场的经历。 我急道:慕蝉,咱们有性命攸关的大事急需解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贴好虫符了,对林慕蝉说道:慕蝉我工作做完了,你送我到下面,然后举着着火把烧掉老白龙身上的虫符,一共七张,能行吗? 林慕蝉说道:好来。 说着话林慕蝉直扑渔船下来,将我轻轻放在甲板上,我解了绳套之后,对梁葫芦说道:收了妖术吧。 梁葫芦累的满头是汗,拿老白龙成天鹅形非常不容易,巴不得我说这句话,一口气懈了妖术,天心一阵白烟四起,老白龙复原,花溅春的三个花童也快坚持不住了,老白龙在天空中慢慢的摇头摆尾,想要挣脱鱼线的束缚。这个时候林慕蝉点着了火把,飞天而去。 老白龙虽说能动,但毕竟动的艰难。林慕蝉举火烧符,不用费很大力气,我在船头则念叨着虫书上赶虫的心法。 灵感大王率领众人往海边靠拢,但并没有阻止我赶龙的意思。本来平静无事,林慕蝉已经烧了三张虫符。 忽然从我们船底下钻出一只大海马来,探出海面的部分足有一人高,我看了一眼,似曾相识,忽然想起来,这是变大版的东海伏波兽,原来此物能大能小。 伏波兽钻出海面来,对岸上灵感大王朗声说道:不知灵感大王临海,属下迎迓来迟,还望恕罪,今闻东海龙王有冒犯大王之心,待我取它龙肝下来,与大王佐酒压惊。 我听闻此语,暗骂伏波兽个苟日的,两头卖乖。此时老白龙绝不能死,我还要用龙珠救人呢。伏波兽这东西,没有信行可言,老龙王住东海,它也住东海,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伏波兽在东海虽然势力很大,但始终没有除掉老白龙,今天眼见我们控住了老白龙,它要借机捡漏,要一举杀掉东海之中这个潜在的威胁,而且话里话外,不惹灵感大王,这东西真的成精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北郊血战6 灵感大王看着海面上浮出来的东海伏波兽,说道:伏波兽,咱们两人在我未进宝境之前,就已相识,你也是我老部下了,我去紫云山,为什么不见你的踪影?你为何不按约定相见? 看来灵感大王已经对东海伏波兽产生了怀疑,紫云山那么重要的场合,东海伏波兽竟然躲在铁盒里观察我能不能阻止灵感大王。 就在灵感大王问话之时,我抬头一看,林慕蝉已经将老白龙身上的七张符全烧了,我急忙让梁葫芦将花童收走,因为花溅春压根就不和我们说话。随即梁葫芦让花溅春收了花童。 东海伏波兽没有直接回答灵感大王的问话,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还在天心的老白龙,它这次出来是见我们定住了老白龙,我马上就要烧符赶龙了,伏波兽觉得机不可失,要一举除掉老白龙,想来早年在海底,两物没少起冲突,至于因为什么事,我一直也没打听出来。 东海伏波兽还不想和灵感大王撕破脸,此物极为阴险,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暴露自己意图的。于是对灵感大王说道:我正是在海中与这老白龙争斗,耽误了去紫云山,大王稍等我片刻,让我手刃此畜生。 我一听坏了,杀老白龙我不心疼,但是龙珠万一不起作用了,灵感大王可就制不住了,必须想办法阻止东海伏波兽,我急忙给老白龙演了个虫令,老白龙悬空只有几十米高,能够感应到它。老白龙得令,要钻海入我船底。东海伏波兽见老白龙摇头摆尾的下来,说道:灵感大王少陪,我先去杀掉此兽。 说着话就钻入了海底,老白龙也钻入水下,溅起了两三米高的水花。我知道东海伏波兽杀老白龙是借口,如果它能杀老白龙的话,早几年就杀了,只是看到老白龙被钉在天心,出水要捡漏而已,一见老白龙忽然恢复自由,它措手不及,就不想费那力气了,在灵感大王面前露了一面就走。 我心道,东海伏波兽,你出来露着一面,是自找不利索,我一定得把它牵扯进战局中,再不容许它捡漏了。 急忙对灵感大王叫道:其实东海伏波兽一直在紫云山上,就在我的铁盒之中,我当时是东海伏波兽麾下老龙团的团头,它背叛了你。也骗了我,他是来抢北极虫母遗物的。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已经看透了东海伏波兽的心思,此物一直跟着灵感大王行踪,算定我会来找他。只要两虎相争,伤了一个,它就会下手除掉另一个。前几天东海伏波兽没有杀我,是看我还有用,它自己说的信誓旦旦,已然蜕了一层皮,要和灵感大王一见高下,如今灵感大王就站在它面前,它却止步不前,一直在观察我们几人是否能与灵感大王相争。 我必须让灵感大王认识到东海伏波兽的真面目,因为我算定了东海伏波兽不敢杀我,它自己没有十足把握干掉灵感大王,只能和我合作,如果我们两个一起杀掉了灵感大王,东海伏波兽也会杀我灭口的,因为我这种人留在世上,对他来说是个威胁。 老白龙已经潜入船下,却见不到任何搏斗的迹象,东海伏波兽这次见到老白龙在天际,却不知道我要将老白龙赶成,它并不清楚我们控制老白龙之后意欲何为,只是想借此机会出来捡个便宜,却没有想到让自己在灵感大王面前破了相,灵感大王由此知道了东海伏波兽一直在观察他,这是一个领导者所不能容忍的。 我那番话一出口,灵感大王站在远处连想都没想就信了,因为灵感大王不傻,我早已知道东海伏波兽和黄河水夔对自己有不臣之心,见我如此说,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木匣子来,打开放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功夫,盒子之中,白烟四起,我急忙拿起望远镜看去,原来灵感大王竟然能摄东海伏波兽,将它摄到了匣子之中。 我忽然想到东海伏波兽在紫云山上之时,始终躲在那个小铁盒之内不肯出来,想来它躲在里面一是为了看看我能不能压制灵感大王,第二个目的就是避免灵感大王将其摄走,那个小铁盒的作用是为了防止此术。 而且我看见东海伏波兽的背部有几个字闪烁,忽然明白了过来,我手上也有几个字,那是在豹伏山上摸到老龙团印绶的时候留下的,凭借这那几个字,东海伏波兽就可以将我摄走,原来此法传自灵感大王。这是个摄取之术,灵感大王应该也能将黄河水夔摄来,极有可能被雌雄两相妖阻止了,因为雌雄两相妖可能算不准黄河水夔来后会是一番什么结局,因其是水物。 在紫云山上,灵感大王也没有时间摄东海伏波兽,即使要摄,东海伏波兽因有铁盒护身,也极为安全。我刚才那句话中提到一个铁盒让灵感大王确信无疑,因为他知道在铁盒之内,无法摄走东海伏波兽。 东海伏波兽在灵感大王木匣子中出现的瞬间,已经变作了一尺大小,一落在盒子中,伏波兽的尾巴如同钢鞭一样,呼的一下抽向了灵感大王,灵感大王来不及躲闪,他没料到伏波兽如此大胆,竟敢一落地就朝自己动手,当下重重的挨了一下,与此同时自己手上推出一股黑烟,雌雄两相妖站在旁边,看见东海伏波兽朝灵感大王出手,立即向东海伏波兽吐一口水,伏波兽身影一虚,眨眼功夫尾巴着地,跳到了几十米开外。 伏波兽跳开后,立在一个建筑垃圾石头敦子上,冲我说道:王得鹿,我带你不薄,你竟敢出卖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由于距离很远,我只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么多,我站在渔船上喊话说:东海伏波兽,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和东海伏波兽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目前形势看,东海伏波兽还是希望和我一起先杀灵感大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此东海伏波兽站在南边,灵感大王站在北面,我则在他二人中间的海面上,鼎足之势已成,我对东海伏波兽喊话之后,东海伏波兽一言未发,并不言语,它没有表达出要和我合作的意思,但却虎视眈眈的看着灵感大王。 灵感大王看了看远处的东海伏波兽,知道此物已经今非昔比,道门手段提高了一大截,近战之中,出其不意,一尾巴差点又要了灵感大王一条小命。灵感大王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他久惯战场,并不以暂时得失为念。又扭头看了看我,说道:王得鹿,你刚才说,你有北极虫母遗物?到现在还没回答我,那东西到底什么样?你可认识? 北极虫母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名字中带着虫字,也许是种虫类,我因此望文生义,含糊其辞的说道:灵感大王,我实话对你说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北极虫母是什么东西,我是赶虫的,我家有一百零三册虫书。 灵感大王一听,站在垃圾堆上竟然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暂且相信你,你将北极虫母遗物给我,我把身后这几百人放了。 我一听,感觉跟诧异,我也没说出北极虫母的遗物是什么样子,为什么灵感大王又一次轻信了我呢?日后我才明白我那句话误打误撞说到了重点。 灵感大王此次来北郊垃圾场并不是为了抄我王得鹿的老巢,灵感大王的惊天计划有两套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打开紫云山洞口,没有成功,第二个方案就是寻找北极虫母遗物,所谓的北极虫母遗物其实是一枚卵,此卵孵化周期为三百六十年,现今已经到了出壳之年,不过还没到时日。虽然那卵暂时没有孵化出东西来,但此物在壳中也非常通灵。北极虫母的卵之所以会漂洋过海来到柳树沟,就是为了寻找我的一百零三册虫书。找到之后一把火烧掉。因为北极虫母是天下虫王,绝不允许赶虫人存在。北极虫母显然不方便自己出来,而且身边根本就没有人手,唯一能派出来的东西,也就是那枚卵了。灵感大王之所以含糊其辞的称之为北极虫母遗物,只是这枚卵的代号,此事极为隐秘,知道此事的人,一听就明白所指何物,不知道此事的人,一听就云里雾里。 我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北极虫母,因为我有虫书,我本意是说北极虫母是虫,我虫书有记载(其实没有)。灵感大王误会成了我知道北极虫母要烧掉虫书的计划,肯定知道北极虫母遗物是一枚卵,只是因为现场人多眼杂,不肯明言而已。 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奇怪于灵感大王又一次轻信了我。 灵感大王对我说道:王得鹿,在咱们做这个交易之前,我们两个合力杀了东海伏波兽吧。 其实灵感大王并没有和我合作的渴望,只是发现如果贸然和我交手,东海伏波兽势必在旁边给他下黑手。冒然和东海伏波兽动手,我必然也对其下黑手。说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表明,灵感大王要杀东海伏波兽,你王得鹿最最起码不能插手。我心下明白,东海伏波兽一死,我就完了,我深受重伤,而且身边帮手不多。 这个时候玄真道士看了看局面,知道现场都是异物中的硬茬子,对我说道:王得鹿,我们和你的合作结束了,请给我们锯一点龙角,我们走。你们这事我们不参合。 黄金童在旁说道:别介呀,你们救人就到家,这算怎么回事? 我说道: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我们需要老白龙,锯龙角它疼啊,锯一点倒是没什么关系,但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锯下来的,这样,等我了结了垃圾场上的事,咱们还在这个地方见面,我一定给你们些龙角。 梁葫芦说道:好吧,我们不是不帮你,我们也有一摊子烂事急需处理,也要去救人,就按你说的,明早我来取龙角行吗? 我点点头道:行,只要那时候我还活着,你一定拿的到。 梁葫芦道:别介呀,你可不能死,这样吧,我在垃圾场给你留下一个妖术,帮你作战。 我说道:我不用作战的妖术,你能下个妖术,让灵感大王永远距离我五十米开外,不能近身吗?如果能,明早我一定还活着。 第三百九十八章北郊血战7 梁葫芦琢磨了琢磨,说道:你还别说,我还真有这么一手,不过时间不能长了,主要是我没有那么多妖术齑。 我见灵感大王和东海伏波兽都朝我看来,知道局面十分紧张,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两个,口中小声对梁葫芦说道:到底能持续多长时间,你倒是明说啊? 梁葫芦挠了挠头皮说道:仨小时能行吗? 我知道他在心疼自己的东西,那些所谓的妖术齑看来很值钱,没等我说话,张舒望在旁说道:五个小时,能不能行? 玄真在旁边说道:不要讨价还价了,四个小时,只是大约,这东西谁也拿捏不准,就这样了,我们有急事得走。 我看得出来,玄真和李小赞和梁葫芦之间可能有很密切的经济关系,这些东西他们惜如重宝,根据他们不顾生命危险锯龙角的举动来看,那些妖术齑都得是龙角这一级别的,因此我有意见好就收,四个小时也比没有这个法门要好的多,人不能太贪心,四个小时之后,天都快亮了,万一我把灵感大王干死了呢? 当下我说道:四个小时就四个小时,你们要是不想参与进来,就赶紧走,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梁葫芦问道:那我把这个道门安置在哪里呢? 我轻声说道:看到这片垃圾场了吗?范围越大越好,海里就不用了。 因为灵感大王是旱鸭子,他是不可能下海和我作战的,不为别的,他忌惮东海伏波兽,东海伏波兽虽然只身来到岸上,但在东海之中,伏波兽的爪牙定然不少,一个能从世间糊弄起一千多人队伍的海怪,海底的虾兵蟹将定然少不了。灵感大王不是神仙,即便会几手避水的功夫,到海中时间长了,也得淹死。在海中我不怕他,新赶的老白龙就好使,也不用拿水喷他,在海底缠着他不放,灵感大王就很痛苦。 梁葫芦说道:好来,我们走了。 话音一落,玄真和李小赞翻身下船踩在棕榈叶子上,向深海飘去,那个利索劲头,让我怀疑他们专门训练过逃跑,花溅春早已钻进了瓶子,梁葫芦将瓶子揣了起来,但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船头用剪刀剪了个东西,往半空一吹,登时出现了一头鹿,还挂着个牛角灯笼。 梁葫芦骑在鹿身上,一口气吹灭了那灯,然后摇摇摆摆的浮空而起,这就是妖术的力量,虽然没有很厉害的妖术可以杀人,但是可以获得很多有趣的道门,有些时候一些看似另类的道门能够救人于生死之间,比如梁葫芦将要施放的参商不见术,意思是两人总也靠不到一块去,一直相隔五十米的距离,他来追你就将你挤到五十米开外,你要追他也得把对方挤到五十米开外,就像两个同性相斥的磁铁,永远合不到一起,这个妖术在平时,也就是个做游戏的伎俩,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但今天用在我身上,却帮了大忙。 梁葫芦蹬空之后,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在我头顶上撒了一点东西,星星点点的,我知道他还要去灵感大王头顶上撒点东西,因为他这个道门要叫我们两人参商不见。 我深知灵感大王的厉害,一旦梁葫芦靠近,灵感大王就能将其感应,梁葫芦一旦就范,我们良心上过不去,本是萍水相逢,没来由让他也被感应了去,因此我嘱咐道:小心,那人近不得身。 没想到这哥们压根就不敢近灵感大王身,人家有别的办法,当下梁葫芦在手中剪了张纸,迎风烧了,就见灵感大王头顶上忽然多出个漏斗,哗啦啦将星星点点的妖术齑倾倒在了灵感大王头上。 当时灵感大王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东海伏波兽看,没提防自己头上会有这么一手,抬头观瞧,见那漏斗状物悠忽不见,自己头上撒了一头一脸的星光粉尘,灵感大王有些慌张,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门,一开始也看不透到底是谁撒的东西,眼见海中渔船之上,有个青年骑着一头飞鹿。灵感大王不傻,断定是此人所为,大声叫道:哪路妖人?王得鹿这是你的人吧?要撕破脸动手? 说着话,灵感大王大踏步朝海边赶来,我急忙对沈老三说道:老沈,赶紧开船。 我倒不是怕灵感大王手段厉害,只因他一到海边就能将我挤下船去,其实我们停船的那片海域有大量建筑垃圾填到了海中,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海边,所以水很深,因此我们的船可以紧贴岸边停靠,灵感大王这一来,完全有可能将我挤到我。 沈老三一开船,我就对灵感大王喊话说:灵感大王,你别误会,我要和你结成同盟,共同抵御东海伏波兽,你看我头上这不也有星光闪闪的东西吗?这是好东西,有助于咱两个旗开得胜。 梁葫芦骑着飞鹿,在半空看了,急忙调转鹿头,三十六计走为上,咯噔咯噔踏云而去。 灵感大王一见我头上也有那东西,而且抹不掉,又见我开船,而骑鹿那小子早就跑远了,关键是东海伏波兽身下尾巴一卷,也往海边跳了几步。灵感大王这才停住了脚步,我们三方都在猜测彼此的意图,而且都拿捏不准,灵感大王比我熟悉东海伏波兽,这东西算是异类中的江湖精品了,太会审时度势,一点不吃亏,灵感大王只要敢攻击我,东海伏波兽绝对会出手,打灵感大王,因为我相对于灵感大王来说,属于较弱的那一方。不论我如何刺激东海伏波兽,它是不会先冲我下手的,因为它十分清楚,灵感大王的威胁要比我大得多。 我见灵感大王脚步住下,急忙招呼沈老三停船,此时船才行出十几米,有段海水阻隔,我倒还放心,灵感大王再厉害,拳脚也平常,总不能一个健步飞船上来。 与此同时林慕蝉对我说远处海波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漩涡,我密切关注着灵感大王和东海伏波兽动向,根本就不敢移开视线,灵感大王和我交过手,虽然我占了早有准备的便宜,灵感大王也自忖这次能杀我,但旁边东海伏波兽一掺和,可就麻烦了。 过不一会,林慕蝉又对我说道:是血煞珠和龙珠,两个珠子互相绕圈,在海中搅出了一个很大的漩涡。我站在甲板上根本没有回头,对沈老三叫道:小心那漩涡,不要被它卷到。 血煞珠令我很是头疼,此物厉害是够厉害了,可这些小脾气,令我颇感无力,这会是顾不上它了,只要它不打乌龙,不把我们的渔船搅翻,就算谢天谢地了。 老白龙在船下面还处于迷糊状态,刚刚将其赶成,总也有个适应的过程,它也没有能力现在收回自己的龙珠,那样血煞珠会打到它的。 我们三方处在僵局状态,谁也没在说话,都在考虑对方的底线,灵感大王有意先干掉东海伏波兽,但知道我会下手,在琢磨我的底线,他身后的几百号人是和我谈判的筹码,但我不是三岁小孩子,在他放人之前,我绝不会和他联手,灵感大王也明白,一旦放人,我们两个就会一起攻击他。 因此现场谁也不敢动手,一直相持了十几分钟。 忽然之间张舒望的手机响了,因为我们这几个人中,只有他还将手机带在身上,我们的全部遗失了。张舒望接起来,由于听筒声音很大,我听得十分清楚,里面是邢连长的声音,在紫云山顶,我们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只有张舒望一个电话,因此留给了邢连长。 邢连长再电话中说道:王得鹿呢?我们已经封锁了垃圾场和部分海域,现在有艘小船要从海上进去,我们盘问他姓名,他只说是看霞老道,看着老头的样子就知道是暗三门江湖的,但我不知道是那一头的。 我一听大惊失色,这老头终于出面了,在他徒弟被灵感大王感应了之后,终于忍不住前来救人了,实在是个重磅喜讯。没等我说话,张舒望在电话中说道:快叫他进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给盼来了,他不来,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邢连长说道:好了,我这就放行,你们需不需要我们支援? 邢连长若不问此语,我还想请他进来帮帮忙,毕竟这些人有暗三门对敌经验,至少不会帮倒忙,但一问这话,明显是不想来,因为人家是负责保护黎民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的,对我们暗三门插手过深,并不是他们的大方针。这一点我可以理解。 因此对张舒望说,不让他们进来,阻止附近渔船进来就行了。 电话声音再大,也不至于被灵感大王听到,因此他和雌雄两相妖以及东海伏波兽全然不知,有个高人正在向我们驶来。 我们三方还在相持,谁也不敢第一个动手。 林慕蝉一听看霞老道要来,主动负责起观察的责任,她远远的就见南面海域有一盏灯火,不大一会功夫,一支挑着灯的海槎飘飘荡荡的朝我们驶来。 灵感大王也看到了那只奇怪的海槎,冲东海伏波兽叫道:伏波兽,你听我一言,我发现王得鹿这小畜生用的是缓兵之计,他不断的叫帮手,意在图谋你我,今番不如咱俩联手,先杀这小畜生,日后你也不必跟从于我,在海中自在为王如何? 伏波兽撅着海马嘴,说道:我看王得鹿也是这个意思,但你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为你做下几番心腹事,今番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灵感大王说道:我和你杀人立誓,皇天厚土,人神共鉴! 说着一把拉过鸿蒙老道来,要杀鸿蒙老道立誓,灵感大王不傻,知道几百号俘虏之中,只有鸿蒙老道对其有威胁。 第三百九十九章北郊血战8 灵感大王挟持鸿蒙老道之后,伸手捂在他的天灵盖上,我知道灵感大王除了浑天感应术之外,也会黑烟摄血术,将手扣在鸿蒙老道的头上,一阵黑烟过后,鸿蒙老道定然胸口射血而亡,就像那六个黑旗使者。 灵感大王根本就不在乎东海伏波兽同意不同意合作,也许灵感大王感觉到了看霞老道的到来,因为灵感大王在进方外宝境之前,已经在暗三门江湖上赫赫有名,之前见过看霞老道的可能性很大,是以捉住了鸿蒙老道,是否用以威胁看霞老道,我暂不清楚。 但我很着急,对灵感大王喊道:灵感大王,切莫动手,你先别杀人,我给你北极虫母遗物。 灵感大王根本就没有回头看我,也没有立即动手杀死鸿蒙老道。 因为远处悬灯海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飘飘渺渺,似在耳边说话,却又似隔的很远,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让人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说道:灵感大王,切莫动手,我有几句话要说。 随着飘飘渺渺的声音传来,那支海槎也如箭驶一般,飘至正对着灵感大王的那片海面,灵感大王始终没有动手杀鸿蒙老道,不是鸿蒙老道本事不济,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反抗,不想反抗,被主人揪住后一手按在天灵盖上,对鸿蒙老道来说,心底里泛起一股莫大的荣幸,也未可知。 那艘海槎驶的近了,我才看清楚,果如邢连长所言,一见看霞老道就知道是暗三门中人物,虽然穿着十分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装扮,但一头白发之下,露出慈祥平和的眼神,从那眼神可以看出,看霞老道是个内心修持多年的人。根本不用说话,一上眼就知道此人是个高人中的高人,异士中的异士,这类人,不需要外在的附加条件,看你一眼就能震撼你的心神,给人传达出他内心中的平安喜乐,与世无争,这是装不出来的。 张舒望久经事故,海槎驶过渔船之际,赞叹道:看这老头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什么事都忘了,我死前一定要他在我身边。 黄金童和林慕蝉看了也有同感,两个人呆呆的目送海槎快速驶向岸边,好像忘了深处危险之境。我恰巧和看霞老道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令我忘乎所以,他眼神之中并没有迷心之法,却让人心间异常舒服,好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详与平和,如果跟他站在一起,世间一切俗务都将成为污染,我知道普通人的眼神绝不可能传达出这种意境,这是看霞老道内心的张力感染到了我。 看霞老道将海槎靠在了海岸边,和我们擦肩而过,并没有做任何交流。 看霞老道站在海槎之上,对灵感大王说道:灵感大王,恕小老儿冒昧,你在方外宝境之中,就一心想霸统山河,这个我有些耳闻,最后兵败,不得已出了方外宝境,即然回来,寻一奇峰,倦老于林泉之下,野鹤衔花,猕猴摘果,岂不美哉?何必苦苦相争。人生一瞬,君不见着海面吗?你我都是浪花溅起的那一滴水珠,来自大海,终归于大海,所谓人生,只不过是水珠从海面溅起的那一小会儿,争执何宜?常闻人说,你有九条命,到黄粱梦醒时分,九命归一命,与乾坤顺序不能相违,究竟有个归期。今番你放了这些人,找个世外桃花所在,如何不好? 灵感大王一听看霞老道这话,远远地望着看霞老道,手慢慢的松开了鸿蒙,继而像打了一个机灵一样,又将鸿蒙老道揪住。我知道他看见看霞老道的时候,虽没有与其目光对视,却感觉到了看霞老道内心中的平和之力。亦被看霞老道感染,望峰息心,窥谷忘返。心间的戾气瞬间平息了下来,但灵感大王毕竟会浑天感应术,不是一般人心境,戾气又反复升腾,又将自己拉回到了敌对状态,是以灵感大王对鸿蒙老道一放一揪,尽显其心理矛盾之处。 灵感大王死死揪住鸿蒙老道,把头埋得低低的,似在抵抗看霞老道的内心张力,大声说道:看霞老道,我早就知道是你来了,我匡某人一世豪杰,向来手段刚烈,自小都是别人伏在我之下,我从未伏过别人,我早先在暗三门中的时候,就有几个老头约束于我,被我杀了,后来进入方外宝境,竟然还有规矩约束于我,我起兵相争,为的是我一腔英雄气,这个世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你今番对我说这话,可也要挟持我?你敢跟我动手见个真招吗? 原来灵感大王也是有姓氏的,早先外界也有其姓氏传言,但大多是臆测谈资,并不知道其真姓名,如今他本人自称姓匡,看来不假。 看霞老道一听这话,说道:叫我看霞散人就好,我本就不是什么道士,都是暗三门江湖朋友硬塞给我的雅号。我再和你赘言几句,乾坤中有独一无二的神,孕化万物,以人为灵长,管理天地,凭借的是爱心之力,却不是谁的拳头大,谁就为王,世间最卑微之人,死后在天台之上,不一定不尊为大者,刚才也说了,人生须臾如白驹过隙,都是虚影,何必放不下世俗之念,在天台之际,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灵感大王一听,差点又把鸿蒙老道给放了,凭借自己戾气苦苦支撑,感觉十分痛苦的样子。 原来看霞老道自称看霞散人,前者鸿蒙老道也多次表示他自己不是什么道士,想来暗三门中以讹传讹的事情不在少数,无聊的暗三门人硬是给这师徒俩按了道士的名头。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见二人一番对话,深知看霞散人厉害之处,这老头根本就不用什么手段道门,只凭借内心张力就差点让灵感大王放了鸿蒙老道,这是何等的修为?人家都不屑于是用什么妖术邪法,只凭自身感染力就能将灵感大王感化,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局面,如果此时看霞散人下船,径自走到灵感大王跟前,只需要用眼睛注视着灵感大王,灵感大王就得缴械投降,俯伏在地,因为他内心平和了,不会再起任何波澜。看霞散人这一手才是世间御敌之最强法则,没人能与之过招,也没人能与之抗衡,他几乎就是超越人类的存在。 但灵感大王咬着牙大叫道:看霞散人,你要是再给我施加内心影响,我就先杀了你徒弟,你要是有什么手段,尽管上来招呼吧,我奉陪到底! 看霞散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并不会和你动手,你若想打我,想解恨,冲我来就行了,我绝不还手,也绝不和任何人为敌。我心中敬神,神不待见与人为敌的人。 灵感大王一听这话,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信我自己,我就相信谁拳头硬谁就是霸主,既然你认怂,我不和你纠葛,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等我事情办完,我会留你徒弟性命,怎么样? 看霞散人说道:好吧,我便回去,你须知道,拳头硬者必败在拳头之下,给我十分钟时间,我和渔船上小朋友们说几句话就走。在这十分钟之内,不要打扰我们。 我忽然想到了初见鸿蒙老道时,鸿蒙老道那副息事宁人的架势,说什么架只会越打越大,原来这是有渊源的,鸿蒙老道的根儿在他师父这里,看霞散人根本就没想来打架,在他心目之中,仇恨这个字眼可能消除很久了,其人内心之平和,神态之安详,散发着神奇的力量,能够看不见摸不着的感应众人,说明其人玉壶冰心,根本就没有任何干戈之心,这种人前来救援,只会是这个结果。 但看霞散人也留下了一句话,拳头硬者必败在拳头之下,好像已经设定好了灵感大王的结局,这句话让我为之一动,我虽然不能理解到底如何让他败,但我相信看霞散人算的比雌雄两相妖先天卦要准的多,要说我为什么相信,不为什么!就为看霞散人刚才说到,人为灵长,管理天地,凭借的是爱心之力。比那些只会打杀之徒恶语威胁,不知震撼多少倍,这才是我心中的高人模样。 看霞散人又说要和船上几个小朋友说几句话,让我激动不已,他是否要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这种人一字值千金。 我正思量间,看下散人让自己的海槎往后退去,随着与灵感大王距离渐远,灵感大王才得以抬起头来,此时灵感大王厉声说道:看霞散人,你不是耍什么阴谋吧? 看霞散人说道:我跟你用不着耍什么阴谋。 灵感大王冲东海伏波兽喊道:你看见了没?他们是一伙的,再不和我联手,咱们两个都得死。 东海伏波兽一见看霞散人到来,直接蒙圈了,灵感大王一问话,才反应过来,急忙喊道:好!我和你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然而,看霞散人丝毫不理会海边的灵感大王和东海伏波兽,那份恬淡超乎世外,他好像知道灵感大王不能杀鸿蒙老道,也知道东海伏波兽不敢下海,径自行驶到我们渔船一侧。 第四百章北郊血战9 看霞散人的海槎驶到我们的渔船一侧,我看清了海槎的模样,是用树枝攒救,上面还有许多新鲜的叶子,看得出造海槎时极为仓促。看霞散人可能是知道鸿蒙老道被感应了,他才来的,他与鸿蒙老道之间,有独特的联系方式。 灵感大王和东海伏波兽见看霞散人向我们渔船飘来,果然没有举措,站在岸边目不转睛盯着看霞散人,看他最终要干些什么,两人并不急于动手,他们不怕看霞散人就此走掉,而是怕他不走。 其实刚才对话中,灵感大王咬牙切齿说要跟看霞散人动手,其实他自己也清楚没那实力。之所以一口钢牙,咬定和看霞散人赌斗,是因为他之前在暗三门江湖上风闻看霞散人不会轻易和别人动手,因此才敢大着胆子和看霞散人咋呼,目的是给我和东海伏波兽做样子看,那意思别以为你们请了人,我就不敢叫板。 可看霞散人的态度给我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有其徒必有其师。鸿蒙老道还算可以,到最后眼见实在没有办法,好歹是动了手,总算是参与了进来,眼见看霞散人这架势,对和平的追求,比自己徒弟还要执着。 我正思量间,看霞散人飘忽上船,我都没看到是怎么上来的,看霞散人一上船,我感觉到更强烈的内心平和,连自己要和灵感大王拼命的心气都没有了,看霞散人站在船头说道:哪个是王得鹿? 我说道:我就是。得见先生真人,令人心旷神怡。 看霞散人说道:我听鸿蒙说过你,今天终于见面了,你所作所为我都大体了解,虽然行事光明磊落,但未免有戾气之嫌,如此一来,麻烦就多。世间仇敌相战,大都是戾气使然。 我颇感冤枉,问道:早先就知道老先生和高徒都讲究和平,可令我不解的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我如何再心平气和?如何以德报怨?还有就是灵感大王想打开紫云山洞口,如果不出手相斗,能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山河涂炭吧?不是我不想以爱心示人,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些事? 我说话时一直盯着看霞散人,他鹤发童颜,已经难以判断岁数,当然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岁,因为他也只是个人。我看到他眼神的时候,内心中仿佛后悔说出刚才的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霞老道摆摆手说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赶虫人的兴起,才是北极虫母复苏的主要原因,这几年东海有诸葛搂异,西南有罗文尚,华北有你王得鹿,西北有司盖南,大漠有闻仙才等等,不能详述,你们这些人直接感应了北极虫母,是以有了这场大事,他灵感大王想打开紫云山入口也是为了想与北极虫母并争天下,但这个人向来眼高手低,他根本没有和北极虫母争竞的能力,现今看来,木已成舟,想讲和平也来不及了,只是我已不会动怒,和他们争执不得,只有靠你们了。北极虫母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其物要比灵感大王难缠的多,说白了,灵感大王在北极虫母面前一比,根本就是个小角色。 我问道:北极虫母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看霞散人说道:北极虫母是异物之祖,也就是虫类的祖宗,世间有虫母就能生虫,没有虫母,则虫类不生,当然并不是虫母亲自生虫,而是有它的感应,万物皆可生虫。想来你师父鲁虾蟆也不曾知道,此物虽叫北极虫母,却不在北极,世间异物有两极,一极是虫类异变之祖,另一极是大地之祖,其实大地之祖指的是乾坤序列,本来这两极互相制衡,谁也灭不了谁。因此,日月运行,草木生长,都有一定的规矩,任谁破坏不得,但虫母却可以肆意妄为,破坏生灵规矩,是以有虫母,然后才有虫出现。虫母存在的本旨就是要破坏乾坤序列的,比如世间小兽,都不能口吐狂风,但虫母感应生出一些小兽,就能闭口成雾,张口成风,这就是在破坏乾坤序列,破坏了常物之规矩,因此虫母和乾坤序列彼此为仇。赶虫人在世间活动不要紧,你们可以感应许多小虫,可因此却消弱了乾坤序列之力量,相应的使北极虫母强硬了起来,就像如今人感冒必用药一样,药力越强,感冒病菌也就随之越厉害。以至于今段时间直接苏醒了,在此之前,此物因与乾坤序列相衡,一直在沉睡,所以时间虫类罕见,如果醒来,虫类必然会大爆发。其苏醒第一件事,就是感应虫书,为的是销毁虫书。销毁虫书之后,虫类一门必然无比繁荣,到时候这世间也和打开紫云山洞口无异,灵感大王想打开紫云山,呼朋引类,也是知道有此一变,故而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得着落在你们几个赶虫人身上。 我一听,大惊失色,原来我们为数不多的几个赶虫人还要担负起这么重要一个责任?因惊道:原来如此,我们竟然一无所知,那如何应对呢? 众人在侧,一听也十分吃惊,黄金童问道:先不说远了吧,您老只有十分钟时间,就目下如何应对呢?我看你老手段高深莫测,是不是三言两语给灵感大王讲讲大道理,就息事宁人了呢? 看霞三人摇摇头说:我是不能出面了,着落在你们几个人身上吧,根据灵感大王所说,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对他说了也是白说,不能强灌于人。 正说着,看霞散人一指林慕蝉说道:我看此女所背的镰刀,拳头就很硬嘛,将灵感大王威逼而走,也不是难事。 林慕蝉是个聪明人,一见看霞散人手指自己的镰刀,慌忙走上前去,拉住看霞散人的手,软语说道:我知道您来要照顾我们,随便给我说点什么道门,也许这事就解决了。 看霞散人呵呵一笑道: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小丫头你想多了,我听鸿蒙说,你是夜叉国公主是吧…… 林慕蝉拉着看霞散人的胳膊说道:什么夜叉国不夜叉国的,亡国都好几百年了,那都是传说,咱们说说今天的事,我这有好东西,换您几句指点。 大凡高人,总有童心,这是我在暗三门江湖中所历之心得,看霞散人一见林慕蝉自来熟的举动,又听说是有什么好东西相赠,说道:什么好东西,是吃的还是玩的? 林慕蝉说道:是喝的,是酒,我保证您老从来没有喝过。 看霞散人说道:酒这东西,还是算了吧,我这一把老骨头,喝醉了万一回不了家,怎么办?再说,如今你们一个个剑拔弩张的,我和你去喝酒,是不是有些…… 林慕蝉在看霞散人身后连推带攘,往船舱里推他,看霞散人面带笑容,脸色通红,竟有羞涩之象,说道:丫头,别闹,别闹…… 林慕蝉哪里管那个,眼看五分钟过去了,看霞散人只还剩五分钟,海岸那边,杵立着三个人影,分别是灵感大王、雌雄两相妖和东海伏波兽,那三个黑影也在嘀嘀咕咕,灵感大王心中有数,今天之战,不在谁下手快,而在于看霞散人什么时候走。看霞散人不走,现场谁也不敢动手,看霞散人自己口口声声说不动手,但这话任谁拿捏不准,如果对手和自己相当或者弱于自己,说出这种话,有可能是真心不想动手,当面对一个比自己手段高不知多少的异士,说我不打你,你只管放马过来,谁脑残到真的放马冲去,人在潜意识里总是敬畏比自己厉害多的人。君不见社会之中,有权有势者甚至高级黑道大哥说话都是和颜悦色,因为这种人不用声色俱厉,就会有人害怕,常言道,灭门的知县,即是此意。看霞散人在灵感大王看来,就是灭门的知县,你叫我打你,我也不敢打你。当你说十分钟后要走,就必须履行诺言,因为你总得是个要头要脸的人。灵感大王心中清楚,看霞散人是个有道长者,说什么时候走那肯定什么时候走,不会出尔反尔,做出诡诈之事。灵感大王虽然口头防备看霞散人计出下作,实则是警告看霞散人,你是个望重之人,要说到做到,不能像我辈一样,总用江湖伎俩。 林慕蝉这人有个特点,遇到一看就面善的那种人,是可以全盘托付的,从没有认生羞涩这个说法,当年林慕蝉一见我也是这种感觉,但见了黄金童就是另外一种对待方式了。 林慕蝉一直将看霞散人推搡到了船舱里,连张舒望都木呆呆的看着林慕蝉,他也没得想到这丫头还有黏人撒娇这一手,在我们看来看霞散人是个大仙一样的存在,与此人说话,无不客客气气,规规矩矩,尊尊重重,只有林慕蝉可以一见面就像是老朋友那样嬉闹。 其实林慕蝉受了伤,被龙珠打了一下,推动看霞散人的时候,有些吃力,看霞散人也就坡下驴,任由林慕蝉将其摆布到了船舱之中,两人在船舱之中,嘀咕了有三分钟之久。 说话言简意赅,继而走出了船舱,看霞散人手中拿着一个小玉瓶,连说:不错不错,夜叉丫头知道疼人,不错不错。 转而又对我们说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不放心的问这林丫头。 说罢就要下渔船,在下船之前,伸手在我头顶摸了一下,我立即感觉浑身无比舒畅,胸间顿时通顺,舌根处的血腥味当然无存,我心里明白,看霞散人就摸了这一下,给我治好了伤势。 第四百零一章胭脂醉春露 看霞散人摸我一下之后,我登时感觉浑身无比舒畅,倒不是看霞散人给我注入了什么新活力,只是我之前伤痛非常难受,久而久之,感觉不出来了,伤势乍一好,则感觉浑身每个毛孔都舒畅。 看霞散人摸完我那一下之后,翻身跳下海槎之中,也无帆也无桨,顺着海波向南而去,不知道他那槎是依靠什么行驶的。 临走之际看霞散人冲着对面的灵感大王说道:十分钟到了,我先走,记住我一句话,拳头硬的必被拳头所伤。 说完乘着风波海浪,正值皓月当空,看霞散人调棹而去。 看霞散人自始至终没有去救鸿蒙老道,也不和灵感大王谈什么条件,好像鸿蒙老道不是他徒弟似得,大概高人就高在这里吧,也许,之后发生的事,他大概都算定了。就和下象棋的人一样,据说能看三步棋的人就是高手了,当然这三步棋是指走动一步棋子,通盘会发生什么变化,以人力预测,十分困难,所以能测三步棋就是高手,想来鸿蒙老道就是那能看三步棋的。 灵感大王和东海伏波兽以及雌雄两相妖,站在海岸上呆呆的看着看霞散人的海槎远去,灵感大王显然不放心看霞散人,看看他是否真的要离去,刚才在船中,眼见看霞散人进入船舱之中,不知道捣鼓了什么计策,很是忌惮。 看霞散人那仙槎去的快,直到海槎飘得没影了,灵感大王还不放心,一直杵立在海边看,我看的出来灵感大王这人,手段高明自是不消说的,一个很大的不足之处就是太优柔寡断,此人心够黑,手够辣,但是疑神疑鬼,举棋不定,这一点可能与雌雄两相妖的接触有关,与此物接触时间长了,不论什么事都要算上一算,哪种方案是最佳结果,每每考虑如此行事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有什么后续影响。算计不要紧,关键是算不准的次数一多,更加重了疑神疑鬼的毛病。 我见林慕蝉面露喜色,问道:你和看霞散人说什么了?给了他一瓶什么东西? 林慕蝉说道:我给了看霞散人三杯胭脂醉春露,他只喝了一杯,就教给我一个关于神农古镰的手法,叫作古镰买血术,看霞散人说,这个法门有些残忍血腥,要不是看在三杯胭脂醉春露的份上,他是不教我那手法的。 张舒望问道:此时顾不得什么残忍血腥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买血术,是怎么一回事? 林慕蝉说道:看霞散人说我白拿着一个宝贝不知道怎么用,这镰刀里本就住着一个嗜血女妖,用这东西当镰刀乱砍,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并不是第一个使用这镰刀的人,上一个主人是清末的石古味,这个人在江湖出世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会用这柄古镰,光绪年间,暗三门江湖上有个很著名的事件叫作,盐坨山七雄争宝,盐坨山是个海岛,岛的底部是空的,在岛上有个海水环礁湖,有一年海水环礁湖中冒出个大赖龟来,有好几万斤,背上驮着一个八不转儿,这八不转儿是个宝器,类似于拨浪鼓,但有八个鼓面,每一面都有一个小金锤儿,用一面小锤儿敲一下鼓面,有碎石断梁之功,但这东西不能转动,一转八个鼓面全响,响声之后地动山摇,能令泰山崩于面前,所以十分厉害,当时暗三门老客们人人欲收入囊中,前往盐坨山的人不计其数,但最终只有七个人留在了岛上,其他的人全部被打跑了,这七个人中就有石古味,用神农古镰将那六个人全杀了,抢得八不转儿。石古味后来拿着八不转去了驼龙山,知道那里有个石头庙,但不会开石头庙的伎俩,心想着自己有八不转儿,还怕震不开石头?乘着酒醉,将八不转儿转了个震天响,当时就山崩地裂,将石头庙向西北移了半里地,但石头庙还是没开,他自己连同八不转儿和神农古镰都陷入了地缝之中,淹没于黄泉之下,上一代山虫子将神农古镰抢了出来,但是石古味没有救回来,八不转儿下落不明,这是神农古镰百年来的经历。当年这镰刀买血的手法被发现实属偶然,石古味大徒弟整理师父遗物的时候发现一页黄纸,上面写的很详细,因此传了下来,但是我不能和你们说,这是看霞散人着重嘱咐的,这个法很蹊跷,谁拿着镰刀谁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当年石古味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是留下一张纸,怕江湖闯荡有闪失,以备不测。总之这个手法很血腥。 我一听这也算是看霞散人暗中帮了忙,此人可能真的不便自己插手,但还是教了林慕蝉一个至关重要的诀窍。 我问道:那胭脂醉春露又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林慕蝉幽幽说道:我把夜叉国的一半家当给了看霞散人,胭脂醉春露是一种酒,自古酒不存百年,而那胭脂醉春露却流传千年之久,一共是五杯,相传是夜叉国老祖宗用世间百花云中发酵酿造,采取百位奇花,裹与云中,二十年酒熟,一滴滴的接出来,一共就五杯,这五杯酒装在一个小玉瓶之中,祖上被大唐册封的时候,曾派使者赴唐,给了唐皇两杯,其中一杯传说被杨贵妃所用,另一杯一直传承到南唐,李后主喝了一杯,剩下三杯就是我们国宝了。当年我父母将襁褓中的我遗弃东北,夜叉国印信都在我身上,但三杯胭脂醉春露没敢留给我,直到在雪山之上,我妈才悉数传给了我,说是世间饮食奇珍,这东西在关键时刻能救我一命,一般暗三门江湖的高人应该能听说此酒,性命危急时刻讲酒献出,或可活命。这酒也不只是好喝,而是喝了之后,能见花灵。花灵虽不同于人之灵魂,却是极美之物,肉眼凡胎是见不到的,刚才看霞散人喝下一杯之后,急急忙忙南下看花去了,这种赏花之乐,没喝过此露的人体会不到,虽然只是玩赏,却对精气神有诸多裨益,且能与花灵同游霄汉,是人间至乐之事。我们是没这个福分了。 我一听颇为惋惜,要说胭脂醉春露被看霞散人喝了,也不算是糟蹋东西,这种酒露与看霞散人心气颇为相合。但毕竟是人家林慕蝉家传承千年的至宝,想来至今已没人会云酿此酒,已是绝品,就这么大大方方的送人了,学了一手杀人伎俩,对林慕蝉这种清气的人来说,不上算。可是为了今日之局面,林慕蝉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奉献了出来,大情大义,叫我很感动。 我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慕蝉,难为你了,从来没跟我要过东西不说,还让你赔上那么多,我实在愧对你。 林慕蝉听了之后,脸上飞红,嗔道:你根本就不知道疼苦人,我刚刚被龙珠打的差点吐血,你都不知道安慰一声,净在这些虚头巴脑的身外之物中上心,我问你,是我重要,还是胭脂醉春露重要? 我急忙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重要,我只是还没来得及…… 黄金童在我们说话时,一语不发,端着望远镜,一直望着对岸海边,见我们说到此处,颇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黄金童听不下去了,因为他媳妇韦绿还在几百个俘虏之中,心急如焚,手扶着望远镜头也不回说道:王得鹿、林慕蝉你们两个真是可以,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给张大爷喂狗粮,有没有点职业操守?咱们是在陆上开战,还是在海上开战?这是个问题。赶紧想想正事儿。 林慕蝉见黄金童如此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对我说道:行了行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回头和你算总账。 我看海边之时,灵感大王似在与东海伏波兽争论着什么话题,灵感大王在摊手比划,东海伏波兽则频繁蜷曲着尾巴,雌雄两相妖佝偻这身躯,似在帮灵感大王争辩,总之他们声音不大,我们根本听不清。我疑惑道:现今看霞散人仙槎远去,这三人无动于衷,到底想干什么呢? 张舒望说道:还能干什么?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灵感大王和东海伏波兽正在讨价还价,他俩联手属于乌合之众,根本就不能托心而战,他们也在商量到底是在陆上打,还是在海中打。 黄金童问道:师父,你说他们谁愿意在海上开战?谁愿意在陆上开战? 张舒望道:我这么大岁数,人心都揣摩透了,他们都想给自己留存实力,灵感大王肯定是想在海上开战,让东海伏波兽打前锋,先消耗消耗他实力,谁知道它海底埋伏了多少东西?东海伏波兽又不傻,它恨不能咱们和灵感大王两败俱伤,然后将咱们双方都灭掉,他俩属于明着合作,暗中较劲。看霞散人果然厉害,前后事都算定了,只要看霞散人在现场,他们两个一定会同仇敌忾,但看霞散人自在看花去后,这边就乱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他两个联手已成定局,只不过谁也不肯出死力而已。 我觉得张舒望之分析,极其透彻,东海伏波兽还有摄我的手段,此时就是不用,它还在防着灵感大王,目的是为了我和灵感大王互相损耗,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下手。 林慕蝉瞧了瞧说道:对面三个东西之中,只有灵感大王是个人,我不便拿他下手,怕晚上做噩梦,听你们的意思,雌雄两相妖对海上的东西无可奈何,我准备先拿东海伏波兽练练手儿,这东西还能拿捏王得鹿,我不放心,我准备用它的血给我的镰刀发发市。 第四百零二章古镰买血 我听林慕蝉说,要拿东海伏波兽发发市,急忙说道:等会,咱们先简要制定个计划,咱们要在垃圾场站住脚,然后开战,海里咱们不熟,只有老白龙在船底,而且是新赶的,不一定能在海中占到便宜,咱们得去陆上,如今四个小时内,灵感大王进不得我身,你们只要在我身后,就是安全的。我先倚靠在船舱门上,你们都到船舱里。然后沈老三开足马力驶向岸边,灵感大王就站在海边,也不必顾及渔船损不损坏,直接撞上海边的建筑垃圾堆,我就能将灵感大王撞出五十米开外,一旦把他撞飞,林慕蝉你就对东海伏波兽下手,能杀死最好,倘若杀不死,金童大哥和张大爷务必不让东海伏波兽下海。你们先缠着伏波兽打,我撞飞灵感大王,用小虫们缠住他,试试能不能让血煞珠和龙珠分开,只要提出龙珠来,我就在现场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人救回来越多,咱们的胜算越大。 众人一听,也没有别的好办法,说道:就这么办了。 当下计议已定,沈老三早已吓傻了,已经顾不得渔船,莫说是渔船,便是今夜要他的全部家当,他也不敢说出个不字,当下众人纷纷进船舱。 此时的我行动已经完全没有挂碍,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掩上船舱门之际,我急忙将虫令都掏了出来,放在甲板上一张张的点着,其中左手一半是给血煞珠下的,右手另一半是给老白龙下的,我收血煞珠,老白龙收龙珠。如果我当初没有将血煞珠赶成,它完全是野生状态之下,与龙珠相互缠绕之后,很难将两珠分开,但我已经将血煞珠赶成大半,有一点灵识在血煞珠里面,让两珠分开只是时间问题,也就是烧多少虫令的问题。 沈老三在船舱之中,加足马力朝海边冲去,对面海岸线上灵感大王还在和东海伏波兽争论,人心隔肚皮,如果不是大敌当前,这两方早就交上手了。 在开船的那一刻,我已左右手各烧一张虫令,无济于事,等到烧到第三张,渔船已经快靠岸了,我只觉得胸口堵的慌,好像有重物压身。对面灵感大王和东海伏波兽也注意到我们开船向岸边驶来,但由于时间很短,我们就冲了上来,灵感大王却待要动手,给我们施放一阵黑烟摄血术,结果忽然发现自己脚下不稳,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推着一样,簌簌的往后退去。 我也感觉身上承受了很大的力量。雌雄两相妖一见主人莫名的向后推却,还以为这是主人的道门手段,因为它算不准海面上的事,也跟着主人往垃圾场的大后方跑。 东海伏波兽见了,还以为这是我的一个小手段,已经和灵感大王交上了手,这是它最愿意看到的结果,我和灵感大王打的难解难分,它在一旁摇旗呐喊是最理想的选择。所以它即没有跟着灵感大王往后撤退,也没有第一时间向我们出手,而是往后略略跳了几步,尾巴卷曲在一个垃圾包上,看我们的渔船撞向海岸。 在我用斥力推动灵感大王往后退却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惊喜,我当初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梁葫芦当时也没有想到,可能灵感大王作恶多端,上天不容,它在后退的过程之中竟然掉到了一处建筑垃圾洼地中,被一块巨大的红砖残墙结结实实的卡住了左腿,那块建筑垃圾有条砖缝,阴差阳错之间,灵感大王那条瘦腿挤入了砖缝中,卡的死死的。 而我们的渔船速度很快,他没有时间将腿抽出来,腿肉已经塞在了红砖缝隙之内,那块建筑垃圾少说有千余斤,我们的渔船有十几吨重,中间别扭着一个力道,而且这力道奇大。灵感大王的手段我也都摸清了,这人是很厉害,会两手,一手黑烟摄血,一手浑天感应术,加之修持多年,在反应速度上要比常人快的多。然而,灵感大王并不会硬碰硬的蛮功夫,如果这事件被胡解放碰上,就不算个事了,胡解放完全有能力将那块巨大的砖墙垃圾踢个粉碎,而灵感大王不能,所谓的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现今胡解放就在现场俘虏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之中,瞪着通红的双眼,左顾右盼,人生有时候没处说理。 我当时忽然感觉到身体上受到一阵重压,比刚开船时厉害许多,压得我差点吐血,和之前中了灵感大王半招手段时差不多,而垃圾场中的灵感大王,咔嚓一声,腿断了。这是戏剧性的一幕,任何人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灵感大王,竟然被建筑垃圾扭断一条腿。 但这不是暗三门江湖第一次发生戏剧性事件,暗三门江湖数百年来,流传着两个著名的故事,告诫暗三门江湖客们一生要谦卑行事,不能太过招摇,有两位暗三门高手中的高手,死于不起眼的意外。一位叫做苗志天,此人会拘鬼影,会七十二手鬼影迷人,在嘉庆年间,威震关外,罕逢对手。有一年他进关内来办事,住进一家黑店,俗称切店,当年并不是每个黑店都图财害命的,有的只是偷窃财物。那家黑店掌柜的叫王老好,是个笑面虎,以偷窃住店旅客财物为生,一般常在江湖行走的客商不住那店,王老好专偷江湖空子,下手对象是那些平日不大出门的旅人。苗志天发觉被偷之后,找店家算账,当时大雨初晴,王老好一收笑脸,对苗志天说无凭无据污我清白,不服出门比划比划。苗志天笑了,出门就出门,走到店外,不小心滑了一跤,跌了一个嘴啃泥,结果鼻子落处正是一个牛蹄子踩的坑,约有半碗泥水,活活给呛死了,这就是暗三门流传甚广的一句话,叫作:牛蹄窝也能淹死人。 还有一位叫封秀成,会穿墙遁地,神出鬼没,有一年去偷一户大财主,穿墙而过,正撞上主人打进墙里的一根铁钉,当时穿入脑中而亡,原来他那手段唯独不能穿过铁器,是以撞钉而亡,两天后,墙里渗出血迹,主人家觉得惊异,将那土墙挖开,发现有具死尸,吓的魂不守舍,最终将宅子卖了,另搬他处。这件事叫作钉头碰死穿墙人。 此二则故事几乎是暗三门江湖人的必修课,让人知道不管自己多么牛,都不能大意,而灵感大王此次断腿与那两则暗三门事例差不多,纯属一次意外,如果故意布局,想碰巧头都难。最最戏剧性的是,雌雄两相妖煞费苦心布置了一个死局,到最后没有算计死别人,自己主人却在阴差阳错之间断了腿,正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妖算也不如天算,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也存在潜在的风险,如果灵感大王不是扭断腿,我极有可能和灵感大王一块被挤死,因为灵感大王背后的石块足有千斤,渔船的冲力又大,如果一味蛮力冲撞,只能是将我和灵感大王互相挤死,他即便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 渔船很快冲到了岸边,结结实实的撞向了岸边的建筑垃圾,轰隆一声,船头破损,船舱之内的人早有准备,但也跌的七横八竖,众人在船舱之中,跌几下倒没什么,林慕蝉跌倒十分危险,因为她有个镰刀,谁误打误撞撞上镰刀,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儿,但我们好像有天佑,我略一回头,发现里面的人并没有受伤,在船身剧烈抖动之后,林慕蝉快速打开船舱门,提了镰刀出来,也不言语,将镰刀杆往船头甲板上一竖,那甲板是木质的,根本就戳不进去,船身还在下沉,左右晃动,但镰刀杆却屹立不倒,仿佛在船上生了根一样,看霞散人教给林慕蝉这柄镰刀的正确使用方法,而且其法一定很简单。 我发现林慕蝉略略用眼瞄了瞄,将镰刀头对准了东海伏波兽。神农古镰形状奇特,有个巨大的镰刀头,后面带着一个小攥儿,其实更像是个小钩儿。 然后林慕蝉手里拿着一大把铜钱,之前从未见过她有这种东西,想是看霞散人刚才给她的。 她捏着一枚铜钱,挂在了神农古镰后面的小钩上,然后那铜钱开始融化。东海伏波兽身上忽然喷出一缕蓝色丝线来,隔着几十米向镰刀头飞来。东海伏波兽猝不及防,那条蓝色的丝线,正是它的血液,因为是异物,所以血液不是红色。 东海伏波兽见状急忙向后跳去,结果无济于事,只是把血线拉长了,那血线如同蛛丝一般,在春风之下,蜿蜒扭曲。 林慕蝉见第一枚铜钱已然化掉,被吸入古镰刃内,又挂了三枚,此时血线变粗,幽幽飞来。 东海伏波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手法,见往后跳跃不行,眼见是镰刀买血,嗖嗖几下,向渔船跳来,要攻击神农古镰,林慕蝉见状,将手中十枚铜钱都挂在了古镰后钩上,结果那血线变得大拇指粗细,都被镰刀头吸入古刃之内,镰刀头变得通体发红,那红色还一闪一闪的。 我见东海伏波兽跳到船头,当时放出了变天吼,变天吼一蹿之下,上前一口咬住了东海伏波兽的脖子,在其身上撒了一泡尿。 东海伏波兽轰然倒地,神农古镰的血线也忽然断了。 甲板上横着东海伏波兽的尸体,我一看这情景,惊道:果然厉害。 话音未落,东海伏波兽尸体的皮忽然裂开,从里面又钻出一头小兽来。 第四百零三章两败俱伤的死局 我定睛看时,却是一头橙黄色的小兽,小兽状类刚才伏波兽模样,只是小了一圈,林慕蝉满心以为旗开得胜,已经完成了目标,除掉了东海伏波兽,谁承想,皮囊下面还有一只。 久后乃知,林慕蝉镰刀买血确实很厉害,但东海伏波兽却不那么容易杀死,原因是东海伏波兽有避血之术,林慕蝉古镰买血致使东海伏波兽褪了两层皮,现在东海伏波兽回到了六十年前的状态,手段道力无法与刚才想比,但至少它还活着。变天吼的一泡尿液,也只是毒到了表皮,未曾毒死皮下之皮。 东海伏波兽脱皮出壳之后,知道了林慕蝉古镰和变天吼的厉害,嗖的一下跳到了海中,我一见大叫道:大家快下船,海上危险。 林慕蝉先是扶着张舒望下船,因为她会飞,倒不怕海怪。 张舒望下船之后,我们众人都下了船,果不其然身后怒浪滔滔,老白龙从海中翻腾而起,身下被几十个小海怪,咬住了龙鳞,老白龙不得已飞上半空,摇头摆尾甩掉十几个海怪,同时掉了许多龙鳞,老白龙带着小青龙再次潜入海中,这次不是为了杀谁,而是为了护主,因为海下的情况只有老白龙知晓,老白龙救小青龙的时候,它就发现海中埋伏了许多海怪,起初运兵水之时,老白龙可能已经做好与这些海怪作战的准备了,但不论老白龙怎么折腾,如何运兵水,这帮海怪都没有反应,这让老白龙放了心,而东海伏波兽跳入海波之中的时候,海中的海怪躁动起来,开始攻击老白龙,老白龙不得已升空反击,老白龙知道海中怪物会出海追我们,因此再次下潜运兵水,在海中与水族一战,纠缠住东海伏波兽的水兵。 我上岸之后,快步向灵感大王跑去,对身边的林慕蝉说道:先杀雌雄两相妖。 因为我十分清楚,一旦脚踏垃圾场,我们就进入了雌雄两相妖的算计圈套之中,只要一直站在垃圾场上,雌雄两相妖就完全有可能算计死我,甚至算到搬一块砖头就能杀死我,所以不能让雌雄两相妖活的时间太长。 林慕蝉展翅蹬空,手握古镰,在空中瞥见了雌雄两相妖,在镰钩上挂了许多铜钱,对着雌雄两相妖吸血,那血线很粗,雌雄两相妖不大,照这个吸法,雌雄两相妖眨眼就能倒地。 但雌雄两相妖也不是善茬,它在被吸血之时,站在灵感大王旁边,因为有垃圾遮挡我们看不到它,但被古镰买血之后,嗖嗖几下蹿到了现场暗三门老客之中,从中抓住了鸿蒙老道和韦绿,林慕蝉在空中忽然停止了买血。因为林慕蝉知道,雌雄两相妖是拿鸿蒙老道和韦绿做人质。雌雄两相妖已经算准了只要辖制住鸿蒙老道和韦绿,它就安然无忧。 林慕蝉眼睛最利,看见雌雄两相妖血线从自己头上嗖嗖往外飞,忽然晃动身形,蹿去拉住韦绿的手,作势要对着韦绿口吐炸水,林慕蝉哪有不急的,当时将古镰上的铜钱拨拉了下来,血线终止。 韦绿和鸿蒙老道眼睛通红,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任由雌雄两相妖摆布。 黄金童上岸之后,因为灵感大王受伤,他得以收回生铁孩,我则将所有的虫都放在了眼前,除了血煞珠。沈老三紧紧跟着张舒望。 灵感大王就在五十米开外,盘腿坐在垃圾之上,抱着自己的残腿,疼的汗珠子都下来了,但是他没有叫,尽管灵感大王手段高深莫测,但此人不会再生之术,江湖上专有一类术士,会再生之术,不用说别人,金雪斋就会,断了的胳膊断了的腿只要血液未干都能给接上,金雪斋聊到过一个会再生术的高手,砍断的手掌都发臭了,他给人接上,最终养好,据说还曾给人胳膊接过熊掌,接上的熊掌三年之后,褪去黑毛,又像熊掌,又像人手。 灵感大王却不会,还是那句话,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但灵感大王会接骨,一般上了年纪的人,很多都会接骨正位。灵感大王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能近其身,近身即被感应,也从没见过手段道门作用五十米开外,即便吞吐兽一口大风,在五十米开外也吹不动人了。今天灵感大王这亏吃的哑巴,有苦说不出。 我见灵感大王坐在垃圾上冥神闭目要接骨,心想不能让他接成,万一身上带着些行走江湖的秘药,接上骨头之后,两块木板一架,不影响作战怎么办?得叫他影响作战才行。此时我不能迟疑,下手要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带着几头小虫朝着灵感大王奔去,跑了几步就感觉身体撞上了东西,我隔着五十米的距离隔空撞击灵感大王,虽然推他前进十分困难,但我体力刚刚恢复,勉勉强强推得动他,虽然只是推着,也不可能再遇到别的建筑垃圾扭断他另一条腿,但却起到了很好的骚扰作用,灵感大王想给自己正骨,门也没有。 灵感大王初时眼见自己被劲风推着走,十分诧异,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为我暗中请了什么高人,灵感大王可能满心以为看霞散人在暗中相助。我弃船上岸,在五十米开外艰难的踩着垃圾推着灵感大王跑,让灵感大王明白了过来,开始怀疑这是梁葫芦给他下的一个手段道门,这个道门可以防止灵感大王和我互相接近,是个天才妙招。至此灵感大王算是明白了刚才天空忽然出现漏斗,洒下许多星星点点之物,到底意欲何为了。就是为了这个手法,灵感大王伸手去骚弄自己白发,此时想揪下一些星点之物,却发现已经全然没有了,都渗入我二人身体之中,这就是奇妙的参商不见术。 想来灵感大王和妖异人士接触也不多,本身会妖术的人比赶虫人多也多不到哪去,而且此行不入暗三门,单独一脉,所以暗三门人士接触机会少的可怜,若不是偶遇,加之谈吐契合,想遇见妖道也很困难,即便遇上,言谈不合,人家不外漏,你也是白搭功夫。 若论妖道梁葫芦比灵感大王更厉害,就有失偏颇了,梁葫芦打不过灵感大王,他妖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邪术,灵感大王黑烟摄血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梁葫芦可以不被感应,打起来也很困难。因为我深有体会。 灵感大王见我推着他缓慢在垃圾场上蹭,心中大怒,举手向天,喷出了一大片黑云,那黑云在空中十几米的高处,悠悠荡荡向我飘来,如果有柳向晚在场,我就不怕这黑云了,只要吞吐兽一口大风,这黑烟就算交代了,然而现在的柳向晚双目通红,吞吐兽也不知道现在哪里。无济于事。 当时的情况,张舒望在我右边,祭起了毒针,黄金童在我左边,使生铁孩冲向了灵感大王,但他俩不敢超过我半步,生怕中了灵感大王浑天感应术。我身后海中,翻江倒海,海水滚得如黄汤一般,老白龙在海中和东海伏波兽的海兵们干上了,海中我不是很担心,莫说东海伏波兽受了伤,即便不曾受伤脱皮之时,都没能要了老白龙性命,现今更加无虞,但伏波兽势力也不小,老白龙难以脱身。东海伏波兽和灵感大王一样,正在海中疗伤,至少的恢复一些血气,它才能再次出来折腾。 林慕蝉就在我头顶上,眼见一片黑云飘来,知道这是灵感大王毒手,那片黑云的目标就是我,只要一靠近我们四人,说不定有三屡黑烟一起向我们射来,林慕蝉自是不怕那黑烟摄血,因为她飞的快,黑烟不一定能追上她。 关键的问题是,现场几百号暗三门江湖老客,眼睛通红,正在包围我们,虽然灵感大王腿断了,但就局势看,我们丝毫没占到半点便宜,这是一场殊死搏斗,这一场架下来,我们若除不掉灵感大王,日后这种机会,极难遇到。 林慕蝉也深知这一点,眼见杀雌雄两相妖碍手,投鼠忌器,不得已将镰刀头转向了灵感大王,挂上铜钱用起了买血术,结果一缕黑烟从灵感大王体内抽出,悠悠荡荡被吸向了神农古镰,吸入神农古镰之后,古镰开始抖动,在空中不住的哆嗦,致使林慕蝉几欲脱手,林慕蝉发觉不对,急忙将铜钱从小钩上拨下来。 古镰才恢复如常,但镰刀刃由血红色变作了乌黑色,古镰也中毒了,但不是很严重。原来灵感大王刚才眼见林慕蝉用古镰买东海伏波兽血浆,知道此物是个妖器,早有了提防,此人可以将体内黑烟代血,怪不得断腿之后没有流多少血。 我将所有的小虫都放了出去,跟随生铁孩去打灵感大王,与此同时,灵感大王所放的黑烟云也在向我们飘来。 黄金童忽然停住了脚步,说道:王得鹿,我怎么感觉这是个死局,两败俱伤的死局,我们或可以杀了灵感大王,可看这架势,我们也必死无疑。 我对林慕蝉叫道:慕蝉,你不用管其他了,想办法把黑云给我们驱散掉。 因为黑云已经飘到了我和灵感大王中间的位置。 我在垃圾场中坐了下来,对黄金童和张舒望说道:你们两个先朝暗三门江湖老客们下手,不要让他们近前,黄金童急忙召回了已经冲到灵感大王面前的生铁孩。我开始一张张的使虫令,务必要让龙珠和血煞珠回来,否则真如黄金童所言,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死局。 第四百零四章重算先天局 生铁孩穿着一套小孩子的衣服,上面满是垃圾汁水,生铁孩听到黄金童召唤其回来,慌忙往回跑,倒不是生铁孩多么机警听话,而是它已经见识过灵感大王的厉害了,黑烟摄血虽然并没有对生铁孩造成永久性伤害,但让它非常难受,就像林慕蝉的神农古镰一样,吸入黑烟便不停的在发抖,生铁孩被黑烟拢住之后,也会不停的发抖,生铁孩实在不愿意和灵感大王交手,非常不乐意,所以黄金童在召回生铁孩的时候,生铁孩步伐快的有些夸张,几乎在一眨眼间就蹿了回来。 这个时候暗三门老客如同僵尸一般晃晃荡荡的正在包围我们四个人,沈老三有些慌了,说道:各位老大,不是我生事,今天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我…… 张舒望打断说道:你什么你,这个时候,你就是离开我们,也逃不出去,死在这几百号人手里,连警察都不管,赶紧站道中间来,或许能活命。 就这样沈老三站在了我们三人中间,几百号暗三门江湖老客,将我们三人围成了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大圆圈,他们有的甚至手拉着手,好在生铁孩在包围圈形成之前就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截钢筋,那是在建筑垃圾上扭断的,站在我前面,挥舞着那半截钢筋阻止暗三门江湖老客们靠前。浑天感应术十分厉害,但被感应之人却有些迷瞪,不如清醒时那么机灵,有些暗三门江湖老客被灵感大王迷住之后,手段道门用起来比较迟钝,但尽管如此,也架不住人多,你一下我一下,我们三人肯定是撑不住的,而且我们一开始的策略是不能对他们下死手,要说下死手,变天吼就好使,但总不能将这些无辜的人都毒死。 张舒望早就祭起了十二枚毒针,那十二枚飞石毒针在众多暗三门老客眼前晃悠,随着人越聚越多,飞石毒针开始绕着我们几人转圈儿,目的是恐吓暗三门江湖老客不要近前,因为暗三门老客们被迷得不开心窍,倒也没有出头露脸,张牙舞爪扑向我们的,我觉得和灵感大王受伤有关,浑天感应术和灵感大王身体状况有很直接的联系,身体受伤,被浑天感应之人便也失去了好多活力,是以十二枚毒针竟然暂时封锁住了众多暗三门老客。 我谁也不顾,一门心思的在烧演虫令,好在两个珠子搅海之处,离着我不远,再不动手演虫,谁知道这两枚珠子会游荡到哪里去,老白龙是不能指望的,它在海中忙的顾头不顾腚,我凭借自己虫令的力量收回珠子,比和老龙合力要困难许多,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谁知道烧到何时算是个头。血煞珠不好用就在这里。 我的几头小虫都已经攻击到了灵感大王身侧,灵感大王手忙脚乱,加之有一头新虫狸力,在垃圾场臭熏熏的土层之下,来去自如,专攻灵感大王的坐处。灵感大王因为左腿受伤,只能坐下来慢慢接上,灵感大王当初并不知道我有狸力这种虫类,根本没加提防,直到狸力从地底中钻出来,第一下直接结果了灵感大王一条性命,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灵感大王伤腿疼痛之际,不提防被地下之物钻出,狸力忽然从灵感大王屁股底下冒出来,给了灵感大王致命一击,灵感大王连一声都没哼,直接昏死在了地上。 虫知生死,也不单是虫类,即便普通生物也能知生死,甚至有些东西可以预感他物之死亡,比如秃鹫、乌鸦等属,家中病牛奄奄一息,早有乌鸦站满院旁枝头,又比如野外小鹿受伤,跟不上鹿群,早就有秃鹫盘旋等候,只等自死之后,食尽其肉,盖凡生灵临死之际,不同于常兽,有些通灵的东西一眼便知,此物是否能熬过今夜。灵感大王气息一绝,所有小虫都知道了,全部停止了进攻,谁曾想,灵感大王倒顺一口气,又睁眼活了过来,狸力只不过要了他一条性命。 这足以震慑灵感大王。 但这是因为灵感大王不知道狸力的存在,如今知道自己所坐之处,都危险重重,加重了提防之心,耗掉一条小命的灵感大王复活之后,伸手笼了一团浓浓的黑烟,将自己团团罩住,自己在黑烟之内治疗伤腿。他自是愤恨不已,为数不多的几条命如今又丢了一条,待他疗好伤,必然先要置狸力于死地。 狸力第一下偷袭成功,信心满满,忽见灵感大王又活了过来,很是诧异,虫亦有虫识,每头虫都有自己认识辨别世界的一套方式,狸力也算是多年老虫了,杀没杀过人我不清楚,但在山间杀些山兽的事肯定干过,在它看来,死就是死了,如果死去之后,还能坐起来呢?它就会非常疑惑,又一头钻入地下,企图进行第二次袭击,第一次是赚了灵感大王意料之外的便宜,第二次偷袭不可能那么顺利,因为灵感大王是高手中的高手,那团摄血黑烟是不能接近的,接近之后,狸力也会吐血而亡,故而几头小虫最后只是将灵感大王团团围住,面对摄血黑烟,谁也不敢动弹,地底的狸力也嗅到了地上的黑烟邪味,不敢少动。 就这样僵持了下来。灵感大王我倒不担心了,这个时候他要疗伤自保,无暇他顾,但他刚才上手推过来的黑烟云,对我们是个很大的威胁,林慕蝉在空中也疲于应对,她亦不敢离着摄血黑云太近,然而那云慢幽幽的朝我们飘来,这云飘的慢,但不是好事,如果灵感大王使出一个疾手法,我们躲躲就是了,暗三门江湖打斗虽然多以快取人,但鲁虾蟆当年给我留下一句话,慢功多死手儿。意思是老拳多慢,出来就是死手。 那摄血黑烟云,慢悠悠的在天上飘,随时都有可能给我们来一下,我们均不知摄血黑云是个什么机理,黄金童说的对,弄不好是个两死之局面,但灵感大王还可以死好几次,我们不行。 我手上的虫令越烧越没有信心,此前感应血煞珠,不过是些寻常指令,此时要它离开心爱的龙珠,何其难哉?只能慢慢来,灵感大王暂时安静了下来,到不足虑,我们只是忌惮也一团黑烟云。 林慕蝉停在空中,眼见没法,竟然将镰刀头对准了摄血黑烟云,挂了一串铜钱在镰刀后面的钩上,要镰买黑云,因为此前她买灵感大王血之时,抽出来的是一缕黑烟,她怀疑这是灵感大王血化黑烟,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却没想到,这个法着实管用,古镰竟像吸血一样吸起那浓重的黑烟来,黑烟云在空中也不再移动,只是神农古镰吸的有些颤抖。 神农古镰吸着黑烟颤抖加剧,那摄血黑烟确认为灵感大王鲜血所化,吸入镰中,定然一番挣扎,林慕蝉见此法有效,便顾不得古镰承受的住还是承受不住,一味的去吸那黑烟,只吸的古镰左右摇摆晃动,极难把握,尾柄颤抖的如同抖花枪,林慕蝉整个身躯在空中跟着颤抖,大有把握不住的意思,可是为了能够阻住摄血黑云,林慕蝉不惜牺牲古镰。 我一味的在地上使演虫令,我知道只有快点将血煞珠追回来,才是唯一出路,林慕蝉古镰是吸不完那片黑云的,古镰中住着一个女妖,面对如此巨量的摄血黑烟,早晚会罢工。 现场被灵感大王迷住的暗三门老客们已经将生铁孩治在地下,生铁孩虽然武勇,但架不住对方人太多了。只有张舒望的十二枚飞石毒针还在绕着我们转圈,张舒望也打定了主意,这一番大战,实在不能委曲求全,如果一味不伤朋友,将会让几百人沦于魔爪,难逃桎梏,张舒望铁了心,闭了眼,不管飞石毒针打到谁。 谁往前冲谁必须得死,否则大事不济,白白送了我们五人性命不说,还要搭上现场几百人性命,跟着灵感大王,到最后都是一个死局。 雌雄两相妖也没闲着,一手拉定鸿蒙老道,一手拉定韦绿,两人扯着雌雄两相妖,两相妖的双脚离地,带着一个很大的兜帽,此时我才看清兜帽中的面容,原来雌雄两相妖状如病鬼,一脸黑毛,鼻子很长,而且软软的带着一个尖儿,那鼻子尖还能转动,两只爪手抓住鸿蒙和韦绿的肩膀,盘腿离地,鼻子尖在顺时针转动,我猜想,这是要算计死我了,待会雌雄两相妖一定有惊人举动。 我急忙频使虫令,足烧了有二三十张,忽然之间从海上飞过一物,直飞到我的头顶之上,林慕蝉正在用神农古镰吸取烟雾,眼睛锐利,窥得那物,在半空之中,大声叫道:王得鹿,快快,血煞珠回来了。 我抬头举目,果不其然,血煞珠救我于危难之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感应不爽,当然我也不知道是那张虫令使然,定然不是刚烧的那几张。 与此同时,龙珠也归位,我身后海中老白龙也腾空而起,头顶一珠,气力大发,翻江倒海,又钻入水中,抖擞精神,带着小青龙和海物们重新斗在一处,我知道如果没有东海伏波兽参战,那群海兵不是老白龙对手。 被迷惑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们都在施展手法,勇斗生铁孩。如果这些人以命相博,我们坚持不了多久的,但这些人只是在执行灵感大王一个简单指令,那就是攻击我们,比如柳向晚虽然也在内中,但迟迟没用吞吐兽,她不受危险之时,不放吞吐兽,这也是她平日的习惯。所以这几百人虽众,但战斗力不是很高。 血煞珠在我头顶嗖的一下落了下来,就在此时雌雄两相妖忽然弃了鸿蒙老道和韦绿,跳到了垃圾场上,三攒两跳用两只魔爪一样的手,于柳向晚身后掐住了她的脖子,柳向晚忽然一惊,抱着吞吐兽,就要吹风,此时她在人群中,距离我们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两相妖阴笑道:王得鹿,这次你必死无疑。 我知道两相妖又盘算了一个新的先天局,这个局的开端,就是柳向晚,一口大风吹过,接下来不管怎么打,我都得死在垃圾场上。 第四百零五章老白龙救人 其实柳向晚根本就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盟友,柳向晚处于混沌状态,只听从灵感大王简单的命令,外加应激反应,比如谁去抱住她揪住她,她就会还击。 雌雄两相妖身在柳向晚身后,掐住她的脖子,柳向晚回身却无法找到雌雄两相妖。只因雌雄两相妖十分轻盈,柳向晚转身之际,雌雄两相妖竟然伏在柳向晚背部,令她浑然无觉,只觉得脖子上有个东西钳住,如鲠在喉。 雌雄两相妖的这一举动,成功激怒了柳向晚,柳向晚掏出吞吐兽来,不问青红皂白,也不管是敌是友,一口狂风喷出,刮飞了几十号暗三门江湖老客,万幸不是朝着我们四人吹的风,柳向晚吹风之时正背对着我们。这一口大风不但吹飞了几十号人,而且将灵感大王的黑烟摄血云吹得悠忽飘去。受影响最大的其实是林慕蝉,林慕蝉正张着翅膀浮在半空,不提防和柳向晚的吞吐兽对个正着,柳向晚使了吞吐兽,别人还只是单薄身体,林慕蝉张着一对大翅膀,受风影响极大,瞬间被狂风吹起,和摄血黑烟一起,被吹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林慕蝉是不会受伤的,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急速飞行的状态,再大的风也能杀回来。只是不知道雌雄两相妖怎么想的,给我吹散了黑烟摄血云不说,还吹走了许多暗三门江湖老客,这帮江湖老客倒也不至于受什么重伤,连沈老三当日被柳向晚吹飞二里地都没受多大伤,他们那帮人更不会有问题。可能我理解不了雌雄两相妖的算法,它并不在乎柳向晚朝哪吹风,更不在乎到底吹走谁,甚至根本就不用考虑是否可以吹走黑烟摄血云,它要的只是柳向晚一个动作,就这个动作发展到最后,会产生一系列我们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致使雌雄两相妖轻而易举的将我杀死。 我不能坐以待毙,唯一的途径来自海上,雌雄两相妖根本就不知道我刚才对老白龙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老白龙带着小青龙属于那一个阵营。它所看到的,仅仅是老白龙在海中大战东海伏波兽之海兵,所以它的算法中不包括老白龙,即便它有心将老白龙纳入算法,也是徒然,因为老白龙在海中,算天算地难算海,真要是叫它算绝了,它比灵感大王还难缠。 此时雌雄两相妖和灵感大王彻底明白了我关于北极虫母遗卵的事,纯属谎言,雌雄两相妖算不准北极虫母遗卵的确切位置,说明这遗卵也来自于海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雌雄两相妖是对的。如果刚才柳向晚果真一口大风向我们袭来,将我们吹走,还真不一定杀的了我,因为届时我被风吹远,走着回来,兴许也得要一天时间。柳向晚一口大风吹走众多暗三门江湖老客之后,立即引起人群的应激反弹,大家甚至都认为柳向晚是个敌人,许多人朝他扑去,我心想坏了,雌雄两相妖算准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向晚被众多暗三门江湖老客捶打,势必要来相救,一旦倾力救柳向晚,雌雄两相妖在一旁口吐炸水,令我们十分被动。这就是个杀局,军事上叫作围点打援。 我只能快点招呼龙珠,前来救出几个厉害的人物角色,相助我救柳向晚,柳向晚已经被几个暗三门后生按在地上打了。 因此我急忙烧了感应老白龙的虫令,此时的老白龙在近海之中,战斗游刃有余,因为我看到了,不光老白龙带着小青龙在作战,还有付雷、薛琴和蜃奴在海中,在妖道梁葫芦一伙人走后,付雷等人在船上站立,帮不上什么忙,心中焦急,和薛琴蜃奴商议一番,跳下水中,原本是想在水中行事,没想到老白龙下水就和海兵们干了起来,付雷他们知道老白龙已经为我所用,故而和老白龙一起并肩作战,但多潜在水波深处。 我虫令召唤老白龙前来,老白龙不敢不来,它不是血煞珠,还是很听招呼的,老白龙顶着珠子出来之后,蜿蜒盘空,吸了一肚子的兵水,但我用不着,此次召唤它出来是给我救人的。 老白龙飞到我的头顶之后,柳向晚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我又给老白龙演了一个虫令,让它顶着珠子撞人,我最先指到的是鸿蒙老道、韦绿和柳向晚,鸿蒙老道战斗力超群,韦绿则身怀有孕必须先救,雌雄两相妖此时远离了柳向晚,转弯抹角的想混入张舒望十二枚飞石毒针形成的包围圈。怎奈雌雄两相妖先天法虽然厉害,却也怕飞石毒针上面的剧毒,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但是它并不着急,因为按它的算法,我是必死无疑的。 直到老白龙出现在我的头顶,雌雄两相妖气不打一处来,气的浑身直打哆嗦,站在人群之外,怪叫连连。它心中清楚,先天法又一次失败了,还是毁在海中的东西出来捣乱上,令它困惑不已,千算万算,却忽略一条极为明显的事实——我已经将老白龙赶到手了,这个现象根本就不用算,白眼一看就明白,而越是明显的事情,雌雄两相妖反而忽略。 老白龙得了虫令,不敢怠慢,下来照着鸿蒙老道腰眼就是一撞,按说龙角飞空突袭之力,不如林慕蝉挂镰力道迅猛,却也能将常人杀死,但老白龙的蓝色龙珠悬浮在龙角之上,不等龙角穿透皮囊,龙珠已经撞到了鸿蒙老道,在一撞之下,鸿蒙老道捂住腰眼,大叫道:什么东西,疼死我了。 鸿蒙老道说话之间,口中吐出了一口脏血,一如林慕蝉站在船舱顶上时状态。 我一听他说疼,就知道鸿蒙老道已经醒了,因为被灵感大王浑天感应术迷住的人,根本不会喊疼,虽然知道疼痛是个是么滋味,但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 老白龙撞完了鸿蒙老道,转而去撞韦绿,也是从背后撞击,因为韦绿身怀有孕,老白龙不敢撞击韦绿腰部,只因灵虫知命,比如老虎扑鹿,如果鹿群中有头母鹿身怀三甲,老虎是不敢扑的,当然饿急的状态下,铤而走险,也会扑孕鹿,只是如有没怀孕的鹿在场时,老虎是不会选择孕鹿的,这一条目在虫书中有记载,但没有解释,若问为什么,只能回答不为什么,这是造物之德。 老白龙顶着龙珠撞击韦绿的肩膀头儿,一撞之下,韦绿哎吆一声,扑到在垃圾堆中,黄金童一见,大叫道:媳妇,快点过来,到我这边来,快点。 韦绿虽然被撞到了肩膀,却也从口中吐出一口脏血,至此我才知道,浑天感应术感应到人之后,必有一口脏血在心间,致使心窍迷瞪,只有龙珠可以将那一口脏血给撞出来,脏血吐出,登时就好。 小青龙初时缠在老龙脖子上,见柳向晚被按住打,一尾巴将几个暗三门老客从柳向晚身上扫开。 黄金童喊叫韦绿之时,几乎是在嘶吼了,颇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折腾了这么久,心愿总算达成,终于将自己媳妇从魔爪中救了出来,如何不激动。 鸿蒙老道和韦绿脑袋蒙了一会,立即反应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现场状况心知不对劲,鸿蒙老道岔开双手,使了一段罡风,将众多暗三门老客驱赶出一二十米,留出一条道路来,对韦绿说:你赶紧进去,剩下的交给我。 韦绿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向我们跑来,张舒望慌忙叫停了十二枚飞石毒针,让韦绿闪进来,黄金童上前一把抱住韦绿,真个是喜极而泣,热泪盈眶,两个人哭的稀里哗啦,黄金童是因为救回了媳妇——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牵挂的人,情知此行不易,动情而哭,韦绿则是因为黄金童哭的太伤心,不自觉得跟着一起哭,其实她的记忆中只有宋高卓家院子里的事,两股阴兵看守住他们之后,她和林慕蝉侥幸出来之后的事情全然不知。 然后韦绿推开了黄金童,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身怀有孕的女孩在垃圾场中呆了两三天,吃不上穿不上,天天翻找恶臭熏天的垃圾,如何能舒服了去呢,能够保住胎儿就已经是万幸了。 黄金童急忙看视韦绿身体。 有了鸿蒙老道在场,局面大为改观,鸿蒙老道架起罡气罩,将我们罩在其中,算是有了最起码的一层保障。与此同时老白龙顶着龙珠一个接一个的救人,老白龙不傻,它看得出来,自己用龙珠顶一个人之后,那人眼睛便不再通红,而且有一口脏血从口中吐出,继而神智变得正常起来,它自己心中有数,不用刻意的用大力去撞人,只需用龙珠轻轻一顶,便齐活儿,因此后续救人过程越来越快,甚至有些人是被龙珠蹭到而吐出脏血的。 把个雌雄两相妖看傻了,虽然它知道林慕蝉早已清醒,但始终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才发现主人的道门竟然被一头老白龙破解的如此轻松,对它来说,是一件毁三观的事。 老白龙救人是随即的,因为这些人它一个也不认识,不一会功夫就把柳向晚给救醒了,我也很激动,急忙叫柳向晚,快到我这边来,柳向晚是个机灵人,见现场一半人眼睛通红,也不知自己身在哪里,见我叫她,习惯性的往我这里跑来。我一把将其抱住,看视她身上的伤,忽然想到林慕蝉可能随时回来,然后和柳向晚保持了一定距离。 鸿蒙老道的罡气罩足以抵御雌雄两相妖,雌雄两相妖一看那架势,不敢再站在现场,因为现场有胡解放何半仙等人,联合起来,雌雄两相妖占不到便宜。一扭头三蹿两跳的跑了。 就在这时,林慕蝉从天际飞来,速度奇快,临到我们头顶,收拢翅膀,浮在半空说道:王得鹿,外围已经被1193特殊任务连,围得铁通一样。 我一见人已救回大半,心情大好,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无所谓,生的咱们破相。 林慕蝉忽然惊道:灵感大王呢? 我用手一指远处那团黑烟,却发现黑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灵感大王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四百零六章四只异兽 林慕蝉降落在了鸿蒙老道的罡气罩上,鸿蒙老道频频喊她下来,因为那八步打灯罡气罩聚顶而成,顶部最硬,顶部想开个门,何其难哉,故而鸿蒙老道频繁叫林慕蝉下来。 林慕蝉并没有去理鸿蒙老道,兀自站在八步打灯金刚罩顶上,正在四下里望,企图找到灵感大王的蛛丝马迹,但丝毫没有斩获,却意外的发现了雌雄两相妖的行踪。 林慕蝉站在八步打灯罩子之上,指着西北角叫道:雌雄两相妖在那里,快点捉住它,走了它咱们会很被动。 林慕蝉虽然不知道自己如何被雌雄两相妖诓来,但朦朦胧胧记得自己是被此物摄去,如果雌雄两相妖走远,我们仍然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 林慕蝉说完话,将翅膀呼啦弹开,一脚蹬空而去,挂着镰刀去捉雌雄两相妖。 在北郊垃圾场的西北角堆放着大堆带有金属的垃圾,那里是沈老三的重点生产区域,沈老三主要经济来源就是这些带有金属的废弃物,最近几年沈老三甚至用大卡车往北郊垃圾场运送大量的日本电子垃圾,在北郊垃圾场的最西北角设有一处厂房,专门在里面提炼电子元器件上的金属,最盛之时,光是工人就有二十多个。后来因为环保部门查的紧,也是关关停停,偷偷摸摸的开几天工,难成气候,但始终有三五个人在厂中维持,雌雄两相妖摄走游飞白等人来到北郊垃圾场,打走了工人,现在是空厂一座。里面有几个反应釜,还有硫酸池之类。结构算是北郊垃圾场建筑物之中最复杂的。里面还堆放着许多钢厂下脚料,比如像钢丝球一样的削切废料,极容易藏身。 林慕蝉飞空之际,雌雄两相妖正四肢着地,野兽一般披着自己的袍子往西北角金属处理的大院子跑去,林慕蝉知道一旦雌雄两相妖钻进了金属回收厂院落,我们想再找出雌雄两相妖,极为困难,它则可以在里面算来算去,虽然我们已经在先天卦局中两次化险为夷,但不保证第三次能够成功,因为雌雄两相妖频繁算计,它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总有我们顾头不顾尾的情况发生,一旦着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雌雄两相妖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将陷入极其危险之境地,甚至会全盘皆输,林慕蝉当时到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在找灵感大王,捎带着发现了雌雄两相妖,在找不到灵感大王的情况下,只能拿雌雄两相妖出出气。但林慕蝉这个举动确确实实救了大家。 林慕蝉追上了雌雄两相妖,飞空掠地而行,用神农古镰去刮雌雄两相妖,一镰下去,雌雄两相妖听到身后有风,扭动腰肢躲避,古镰挂空,林慕蝉已然超过了雌雄两相妖,直飞到金属回收的厂房院墙之上落下,用镰刀头对准了雌雄两相妖,要挂钱买血。 雌雄两相妖一看,自己吃过这个苦头,雌雄两相妖深知不能再着了这个手段,不一会功夫就能将体内血气抽完,遂摆尾扭身,往回跑去。 林慕蝉赶紧挂钱买血,结果因为她手中的古钱已经不多了,只抽出一根细细的血丝,这已经让雌雄两相妖吓破胆了,因为它知道,如果不采取措施,就这条血线在十分钟内也能将自己抽干。 这根血线让雌雄两相妖完全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下,即使因为它体态轻盈,可以钻进垃圾场一些小缝隙,如今也无济于事。因为有条血线拴着它,我们顺藤摸瓜总也能找到它。 在此期间,老白龙顶着龙珠撞击众人,已经救下了绝大多数的人,还有十几个站在角落处,老白龙最后才去解救,被解救下来的暗三门老客十分惊异,不明白自己被迷期间干了些什么,纷纷问长道短。现场叽叽喳喳,如同养鸡场。 柳向文清醒之后,急忙振臂一呼,查点人数。 就在众多暗三门老客都向柳向文看齐之时,雌雄两相妖正身负血线折返逃窜,林慕蝉也没法继续追赶,因为要扶着镰刀,雌雄两相妖扑向了人群,暗三门老客外围站着一个壮年男子,足有一米九开外,体重少说也得二百来斤,五大三粗,手抱一跟大圆木,那木头直径有二十厘米,长度也有个一米八九的样子,与那壮汉基本等高。 在紫云山上之时,我注意过这个人,之所以注意他,不是因为其身量雄伟,而是据传这个人是暗三门中极为罕见的一个行当,叫作山闹子。我当时是听我身旁一个补锅匠说起的这一行,把我听笑了。因为这一行当非常有意思,何以叫山闹子呢,就是在山中各种奇葩折腾,这一行中的高手,可以在山中率领很多石头仔儿排成一排走路,甚至能训练很多石头块,击鼓而前,鸣金而退,但一旦被人瞅见,石块立即不动了。据说东北的山闹子经常在夜色之下,率领一帮人参娃娃去附近村庄地里偷木锨,木锨是农户们打场的锨,以防在扬场的时候,铁锨伤了粮食。山闹子偷木锨的传说,相当有戏剧性,传说山闹子偷走木锨之后,会种在山上,到第二年,木锨会抽枝发芽,最后长成一株树,那树长成之后,只要附近农家有扬场的,那木锨树就能偷来粮食,以供山闹子在山间日用,有些村民在扬场之后发现今年收成不对数,就说是山闹子木锨偷粮食。那木锨树多有豺狼虎豹看守。 之所以说这一行搞笑,是因为这一行当的人,多半时间是自己在山中自娱自乐,因此叫山闹子。 这位暗三门老客叫滕华兵,我在紫云山下暗三门集市之中,唯一记住了这么一个名字,只因为他手中的大长木棍,这根木棍看似是个打架利器,实则有非常搞笑之功用,那木棍很重,重重的往地上一杵,烟尘四起之际,方圆数丈之内的所有人、动物、小石块、花花草草,蜂蜂蝶蝶,会全部倒过来,人脚犹如有天绳牵引,头朝下被倒过来,花花草草根茎也翻出来朝上,所有东西都会倒过来,然后一小段时间之后,大家恢复正常。 因此那木头叫作颠倒木。山闹子们大都很滑稽,那滕华兵看似壮汉,实则说话极其不着调,他去紫云山就是搞笑去了,虽然长得雄壮,不精于战斗。 雌雄两相妖知道选柿子捏,看着那壮汉手段就不怎么样,飞身扑在滕华兵身上,使了个道门,一下子钻到了壮汉肚子之中,两相妖那道门用的精熟,只见其身黑影一闪,杳然不见了,林慕蝉虽然和滕华兵相距比较远,但目力最好,对雌雄两相妖的忽然消失十分诧异。 正疑惑之间,林慕蝉古镰买血的血线发生了变化,颜色开始变的鲜红,我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人的血液,刚才雌雄两相妖的血液不同于人血之颜色。 我看滕华兵时,发现此人肚子鼓得大大的,像吹起的气球一样,一条鲜红的血线从他的肚脐眼中飞了出来,状如游丝,悠悠荡荡、随风摇摆的向林慕蝉的古镰飘去。雌雄两相妖钻入滕华兵的肚子,用滕华兵的血代替了自己的血,先抽死滕华兵再说。 滕华兵一见自己肚子忽然变大了,且在肚脐眼上有根血线,十分奇怪,因为刚才林慕蝉古镰买血之时,他还不曾清醒,不知道世间有古镰买血之说。 原来雌雄两相妖有潜身钻肚之手段,而且这个道门十分厉害,被钻之人,完全没有感觉,一不疼痛,二不酸麻,只是看着自己肚子忽然变大。 滕华兵愣头冷脑的,瓮声瓮气的对身旁的人说道:这是咋得了?怪不得我迷迷糊糊的呢?我是不是昨晚上被人潜规则了?暗三门男人就是厉害,还能让男人怀孕咋地? 他旁边众人一听,都掩嘴嘿嘿的笑,滕华兵将手中大木头重重的往地上一砸,佯怒道:不许笑,我把你们都倒过来。 果不其然,木头周边四个人全部到了过来,连现场的垃圾都倒了过来,有些是几十年的沉底垃圾,这一翻腾,臭气难闻。 我心道,这几个人全部不靠谱,真不知道雌雄两相妖之厉害,钻入肚子里了,还有工夫开玩笑,待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急忙对林慕蝉大喊道:慕蝉快快收了买血古镰,要出人命了。 林慕蝉也觉得血线不大对劲,急忙将镰刀后钩上的古钱剥落,血线忽然停止。我对柳向晨大声叫道:你赶紧指挥人围上那个滕华兵,别让雌雄两相妖闹出幺蛾子。 我话音刚落,柳向晨指挥几百号暗三门江湖老客,团团将滕华兵围住,水泄不通。滕华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味的用那大圆木往地上杵,让大家倒过来,山闹子手段虽然花样繁多,但打架的手段不是很多,只会这一招,而且还不伤人,所以现场众多暗三门老客对他的手段也不以为然,倒过来就倒过来吧,无所谓的事,只是为了封堵雌雄两相妖,而不是为了打杀滕华兵。 林慕蝉从西北金属回收厂的墙头上飞下来,飞到滕华兵外围。 我对鸿蒙老道说道:今天我不听你任何理由,务必杀掉雌雄两相妖,我去寻找灵感大王,不能再让他把你们感应了。 我话音刚落,只听得垃圾场南面传来一声怪叫。远处建筑垃圾上站着四只异兽,有一只我在虫书上见过,那是一只上古神兽。 第四百零七章风骚杀法 我定睛一看,南面三十余米处,有一片垃圾高地,均是工业垃圾所砌。有一方二三十个平方的垃圾平台,都被各色捡垃圾之人踩平了,那平台之上立着四只奇怪的动物,体型都不大,最大的状貌狼狗,最小的只有狐獾那么大,由于离得距离较远,我看不真切,但认识一头奇兽,此兽严格来讲不属于虫,但虫书有记载,这兽分明就是勾陈,此物在天为虡,在地为马,也就是说在天能飞,在地能跑,虡之为物,世间最虚,乃上古钟磬之饰纹得名。古人有说勾陈为麒麟者,虫书明确记载,不是麒麟,勾陈者,一物两相,是四头异兽之中,最大的一头。 其余三头,我全不认识,其中最小的一头状类狐獾,有一条贯鼻白线横穿脑门,像皮子,但额头上却生有一角,那角不寻常,扭曲螺旋朝天角。另外两只几乎一样大,有一只粉红色的小兽,背上背着一块石板,石板上勾勾画画,刻着许多东西,那石板不是刻意绑上去的,而是生在那小兽肉中之物,能行血气,知冷暖。另一只小兽,腿极短,面貌极丑,獠牙极长,竖着一根一米高下的尾巴,那尾巴尖状类枪矛,十分锐利。 除了勾陈,那三头奇兽在虫书中都没有记载。这很正常,虫书是历代赶虫人补充而成的庞大奇兽总集,后代赶虫人总有不同的新发现被填充进去,即便现今科学界,也偶然会有新物种被发现,没见过许多异物再正常不过。 但此来四兽之惊奇,让我头皮略略发炸,勾陈虽然被虫书记载过,但是毕竟非常稀少,很是神奇,就连赶虫人也是用猎奇的笔法将其记入虫书。鲁虾蟆当年传下一句话,和人打架看清奇,太奇怪很罕见的东西,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特别是虫书没有记载过的东西,望而却步是最明智之举。 那四头奇兽,分站四角,也没有要来攻击我们的意思,好像是在守护着什么,或是等待着某种东西到来。我心中对这四头神兽最直接的疑问,倒不是它们是来干什么的?而是这四头兽到底是谁派来的。站在谁那一边,对我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看那四兽之规格,不像是东海伏波兽的人马,如果说东海伏波兽能在海中差遣一只和勾陈相当的海兽,我也不会吃惊,但同时支派三头连赶虫人都没见过的奇兽上岸,就很有些夸张了。 亦不像是灵感大王所支派来,灵感大王上紫云山那么大的场面,都不曾带着这四头异兽,此时如何会凭空冒出来? 更不想梁葫芦等人的手段,因为那四头异兽看那样子并不和我们有所亲近。更非看霞散人之手笔,因为那四头奇兽体型虽然不大,却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呲牙咧嘴,一动怒就要嗜血吃人的架势。看霞散人用东西怎么也得是慈眉善目的兽类,不会如此狰狞。 细细分析完,把刚才现场几位大佬都琢磨遍,是谁的可能性都不大,虽然心中平添一团迷云,但好在四头奇兽不像一上手就拼命的敌人。 我身后,几百号人将雌雄两相妖团团围定,滕华兵肚子里咕噜噜直响,滕华兵自己拄着大圆木,摸着自己肚子,那响声与常声颇为不同,有一种当年听小录音机倒卡带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滕华兵腹中说话,但又听不甚清。只模模糊糊的听到肚中说:所有人离开,否则杀死这大汉之类的。 因为现场人非常多,众人七嘴八舌的就没停过口,鸿蒙老道急忙叫道:大家先静一静,静一静,喊过几声之后,众人果然安静了下来,鸿蒙老道就对滕华兵说:憨娃子,不要使性子,别用你那根榆木梁乱杵,你肚子里钻进东西去了,我想办法给你弄出来,不要乱杵榆木梁,我过来听听是什么事。 说着话,鸿蒙老道俯下身子,贴在滕华兵的肚皮上听声音。滕华兵这才知道自己肚子里进去东西了,非常害怕,吓了一脑门的汗。却待要说话,被身边站着的韦绿用食指堵在自己嘴唇上,做了敢和希声的手势,滕华兵遂不敢说话。 安静下来之后,才听得滕华兵肚子之中,模糊声音说道:带我离开,我便不伤此宿主性命。 大意如此,雌雄两相妖眼见灵感大王受伤后不知所踪,自己失去了主心骨儿,不敢恋战,虽然雌雄两相妖也比较厉害,但是毕竟寡不敌众,原先几百号暗三门江湖老客眼睛通红放光的时候,雌雄两相妖还敢和我们斗一斗,如今全部解了浑天感应术,雌雄两相妖不如溜之大吉。 我看鸿蒙老道的殷勤劲头,知道这老头有些开窍了,准备做掉雌雄两相妖,因为此物先天算法太烦人了,不经意之间很容易造成大规模伤亡。鸿蒙老道心里也明白,自己师父因为修持多年,早就没了戾气,可以来现场嘱咐几句话后甩甩袖子离开,自己若再托大也甩甩袖子不管,可能酿成大祸,于是乎鸿蒙老道开始着手亲自杀掉雌雄两相妖,这也是他在千里传音后,得到自己师父看霞散人默许的,因为看霞散人传了他一个法则,雌雄两相妖很难杀,特别是在陆上,别看雌雄两相妖自己胆怯要逃,苟若此物不逃,如果没有看霞散人千里传音给鸿蒙老道出这个主意,我们想杀雌雄两相妖非常困难,此物琢磨不定,又会钻入身体,我们投鼠忌器,相杀不易。 鸿蒙老道听见雌雄两相妖说了个大体意思,贴着滕华兵的肚皮说道:两相妖,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只是因为灵感大王才和你动上了手,现今灵感大王已经不知所踪,咱们也用不着刀枪相见,你要走可以走,不过你得等会,我给众人说道说道,让他们放你离开。 雌雄两相妖在滕华兵肚子叫道:快些来,快些来。 鸿蒙老道转过身形,对着暗三门江湖老客环视一周,似是在找人,直把目光落在了黄金童身上,鸿蒙老道小声嘱咐时身边的柳向晨,对他说:继续看着滕华兵,不要叫他跑了。 鸿蒙老道说完快步向黄金童走去,走到黄金童跟前说道:黄老弟,我得跟你商量件事…… 然后两人嘀嘀咕咕,谁也不知道他俩说了些什么,我只听见黄金童时不时的叫一句,这怎么能行?鸿蒙老道就捂住黄金童的嘴巴说,不行你嚷嚷什么?听我慢慢给你讲。 然后两人嘀咕了好一阵子,最后鸿蒙老道神神秘秘的对黄金童说,这么说你同意了?同意就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开就好了。 然后鸿蒙老道转身拉起韦绿的手,对韦绿说了一番话,直说的韦绿脸色赤红,韦绿向来以风骚闻名,罕有她不好意思之时,便是平时说话,一般男人也接不住,竟然被鸿蒙老道三眼两语说的面红耳赤,红霞满腮,极其难为情的样子,看着自己的丈夫黄金童羞涩的对鸿蒙老道说:这个你得问我先生,我说了不算,既然为人妻,就得尽人妻的操守,哪能? 鸿蒙老道一听韦绿要全部抖搂出来,急忙制止住韦绿说话,对韦绿说:我已经和你先生商量好了,他都同意了。 韦绿几乎是用双手捂着脸说道:我不信他能这样白白把我送出去…… 说着话韦绿偷眼去看黄金童,说不尽的万种风流,韦绿只是脑子有些不好使,在身材姿色上丝毫不输于林慕蝉和柳向晚,只是气质不同,韦绿一看就是风骚熟女,柳向晚一看就是贵族千金,林慕蝉一看就是楚楚可怜的邻家小妹。 黄金童看了韦绿一眼,仰天长叹一口气,并没有做任何解释,转身离开,朝我走来,不再去管鸿蒙老道的那些破事儿。 韦绿一脸娇羞,对鸿蒙老道说:这怎么好意思呢?人家是个清白的姑娘。 说实话韦绿骚归骚,当年也有花痴病在身,可能睡过一两个后生,但自从嫁人之后,确实是个清白的姑娘,比起很多女孩要好很多,自从跟了黄金童之后,眼中只有黄金童,虽然在露宿之时,偶然会有莺声浪语从排子车底传来,但也属于夫妻正常事务。 鸿蒙老道对韦绿说道:你别再讲了,就这么办了,咱们赶紧走。 至于他们三人商量了些什么事,连我也不知道,但三人言语之暧昧,让整个暗三门江湖想多了,个别暗三门后生还很年轻,如我一般年纪,韦绿的低腰裤隐隐约约能见一道幽深热血的沟壑,走起路来腰肢一扭,风月无边。韦绿是典型的杨柳腰蜜桃屯,听鸿蒙老道一说这话,竟拉着鸿蒙老道的手,两人勾勾搭搭走到滕华兵身边。 鸿蒙老道被韦绿一近身,脸也憋得通红,走到滕华兵身下,贴着滕华兵肚子,和里面雌雄两相妖叽里咕噜一番沟通,鸿蒙老道、韦绿一左一右,拉着滕华兵往金属回收厂走去。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我见黄金童朝我走了过来,却待问黄金童到底是怎么回事,黄金童好像羞于启齿,转顾而言其他,忽然用手一指远处说道,快看,那四头异兽中间冒光了,那是什么东西? 我顺着黄金童的手看去,果不其然,刚才四头异兽中间冒出一段光芒来,直冲牛斗,四头异兽战战兢兢,伏地拜光不敢少动。 第四百零八章试探火力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那道光芒吸引了去,只有鸿蒙老道和韦绿还有滕华兵不为所动,三个人神秘兮兮的往金属回收厂房中走去,连头都没有回下。我知道鸿蒙老道这次动了真格的,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雌雄两相妖。 而我们所有人都盯着垃圾场中的那道光芒,其实北郊垃圾场是我非常熟悉的地方,这个地方我不知走了多少来回,看过天边云霞,躲过瓢泼大雨,但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在垃圾场上见到一束宝光。 沈老三占据北郊垃圾场的这些年里,确实出过不少宝贝,都是人们不小心遗失在垃圾堆里的,据说光是名人书画就要三四副的样子,这些东西沈老三是不会往外说的,后来很熟了,才告诉我们。 当平地出现一束宝光,直冲牛斗,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光芒射出的同时,四头奇兽非常谦恭的匍匐在地上,好像是迎接大人物的样子。 现场几百号暗三门老客一开始并没有过多关注那四头奇兽,而是对老白龙投来了惊诧的目光,有的人甚至在惊呼,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刚才好像还被一条老白龙撞了一下…… 大部分暗三门老客刚刚苏醒时,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继而抬头看见老白龙蜿蜒在半空,有十几米长,碗口粗细,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真龙,个个兴奋不已,有的甚至对着老白龙拍照,被柳向文给拦下了,暗三门的规矩不能废,这要是传出去,破相如何是好? 所以在大家刚刚苏醒的时候,现场着实闹腾了一段时间,大家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讲个没完,直到鸿蒙老道去找黄金童说事时才渐渐平息下来,如今一道白光成功吸引了众多暗三门老客的注意力,大家才发现那光芒附近还有四头小神兽,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因为作为赶虫的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在大家注视白光的时候,我怕这是灵感大王的萤火流光法,找四头奇兽,然后点一根光柱,吸引绝大部分人的注意,然后暗中运使黑云,置我于死地,灵感大王虽然厉害,但不排除其使用这种方法。因此我环视天际,并不见有什么异常的黑云飘来,我也没感觉到自己身躯被外力撞击,也就是说灵感大王离着我至少有五十米开外,不要说他一个奇门高手,便是普通人想在黑灯瞎火的垃圾场躲起来,一般人也难以找到,因为垃圾场高的地方是几十米高的垃圾山,低的地方,能见到地下的海泥沙,涨潮的时候就是一汪水坑。 我确保自己安全之后,还是不放心,拉住柳向文让他传令,让暗三门老客紧紧围绕在我周围,虽然这很像一句正支口号,但我为了防止灵感大王偷偷将暗三门老客感应掉,也是煞费苦心。 我抬头看见老白龙,给它打了个手势,让其归入大海,继续收拾那些虾兵蟹将,因为付雷等三人还在海中,我怕他们三人遭了东海伏波兽的暗算。再者,据我估测,灵感大王如果回来,定然要冲老白龙下手,他已经看见老白龙的龙珠能够解自己感应术了,正常思维下肯定除之而后快。 在这个时候,那道光柱之上,晃晃荡荡升起一枚卵来,状如鹅蛋,比鹅蛋略大一圈儿,蛋壳上发着光,上面还有许多斑斑点点。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传说中的北极虫母遗卵,这就是北极虫母下的那颗蛋。 亦即灵感大王指使游飞白带着林柳韦三人一起找的那件神秘东西。 久寻不见,现在却自己出来了,我忽然意识到了这枚卵是圆形之物,是否会引起血煞珠的垂青?急忙向血煞珠方向看去,血煞珠在人群之外不远处,正围着一根臭烘烘的半截电线杆子绕圈,张舒望正在旁边看着血煞珠,以防有冒冒失失的暗三门江湖老客,误撞血煞珠而亡。 好在血煞珠和北极虫母遗卵之间丝毫没有感应,血煞珠依旧很平静,我也就将心放在了肚子之中。黄金童站在我身侧,对我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北极虫母遗卵了。 我点点说:我知道,小孩子也能看出来,问题是咱们该如何面对这遗卵,是过去抢过来,还是避其锋芒,不去惹它? 黄金童说道:与此物早晚有一战,这东西是奉命来烧虫书的,你作为赶虫人,和它是仇家,你说这场斗能耐避免吗? 我应道:话虽如此说,但灵感大王不除,咱们哪有时间理这个东西。 黄金童说道:灵感大王也想将此遗卵弄到手,为什么咱们不能抢先一步呢? 我指着那四头异兽说:那四个东西非同一般,贸然上去,交上手,万一灵感大王回来,咱们腹背受敌,如何是好? 黄金童看着那四头异兽说道:其实这四头异兽,并不是北极虫母遗卵的看护兽,这四头异兽另有主人,这位主人就是来抢虫母遗卵的。 这一层我倒是没有想到,不过看看现场的场景,结合黄金童说的话,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想起早先,灵感大王派了游飞白带队,去找虫母遗卵未果,当然当时人少,覆盖面不大,找不着也在情理之中。但有个关键点是,灵感大王在苦苦寻找虫母遗卵,雌雄两相妖算的就在这边北郊垃圾场,说明虫母遗卵自始至终躲避着要找它的人,不肯轻易露面,而据看霞散人的说法,北极虫母身边没有东西可以指派,只有将自己没有孵化出来的一枚蛋派出来烧虫书,怎么会有四头异兽给它作护卫呢?这是不可能的。正如黄金童所言,这四头异兽另外有主人,而且人家神秘兮兮的躲在暗处观察。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四头异兽能够找到虫母遗卵,并且能将虫母遗卵召唤出来呢?为什么这次虫母遗卵不会躲避这四头异兽呢?这是个问题。 我将这个疑问说给黄金童,黄金童微微一笑,这次胸有成竹的用手指着远处粉红色的小兽,就是驮着一块石碑的那头小兽,说道:你说的问题我都考虑过了,就是那东西使然,那东西后背上的石碑应该大有用处,刚才被月亮地儿一照,我发现上面有字,虫母遗卵应该是感应到那字出来的,也正是因为有字,这四头异兽才能找到这里来。那碑上的文字应该和你的虫令作用差不多。 我点点头,不得不承认,黄金童自从韦绿被救回,心神沉着了许多,又能深入的分析问题了,他分析的非常有道理,那头背着石碑的小兽,浑身长满了粉红色的毛,是最关键的一头异兽,可是这东西叫什么呢? 我不得而知。 我见黄金童分析的如此透彻,心中也有去试探试探那四头小兽火力的意思,不知道里面是否有虫,因为我只认识一头勾陈。我将变天吼叫到了跟前,之所以叫来变天吼,是因为此兽在血煞珠手底下都活了下来,生存能力强,毒液杀敌也不赖,还能灭很多法术,正好上前去试探一下火力。 这个时候,虫母遗卵的金光逐渐消失,它慢腾腾的飞悬在垃圾堆之上,距离地面也只有三尺来高,那蛋能飞。它似是在与石碑小兽做交流。 忽然之间,蛋和石碑之间,闪烁了几个火花,我确定那是两物之间的信息交流,我更加坚信了黄金童的推理,石碑小兽负责找到遗卵,以及和遗卵沟通,它背上的碑文大有学问,背后的主人越发神秘。 我给变天吼演了一个手势之后,变天吼冲了上去,于此同时,虫母遗卵轻轻的落在了状类狐犬的那头小兽的尾巴上,那小兽尾巴如同蒲扇大小,上面毛茸茸的,正好拖着蛋。 那小兽拖着蛋和石碑小兽一起往南跑,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虫书就藏在南面的柳树沟之内,两头异兽拖着虫母遗卵是不是要去寻找我的虫书呢?如果虫书被找到,可就坏了,虽然文字我都记下了,但里面有许多珍贵的插图,是我不能复制的。 虫母遗卵一直在北郊垃圾场潜伏,它可能没有找到我虫书的具体位置,只是感应到了虫书上那些赶虫人的气息,事后我才明白,此时的虫母遗卵比较虚弱,因为虫母也很虚弱,虫母遗卵全部力量来自于虫母,直到罗文尚炸了貉绒山,虫母才真正强大起来。是以此时的虫母遗卵自己没有力量找到我的虫书,可是不知谁派来了四头小兽,明显要帮助虫母遗卵找到虫书,而这些手法完全不同于灵感大王,绝不是灵感大王的人所为,且据我所知,他已是光杆司令,六个黑旗使者被他杀了,东海伏波兽已经撕破脸,黄河水夔拒绝露面,剩下个雌雄两相妖,正在鸿蒙老道的设计之中,老道出手定能斩其首级。 变天吼飞快的向虫母遗卵跑去,结果勾陈和那只头上有螺旋角的小兽,一起拦住了变天吼的去路。我急忙又将守山猙放了出去。 我的两头虫对战对方两头异兽,胜负对我至关重要。 第四百零九章呲铁兽 变天吼飞奔在前,守山猙紧随在后,对面是勾陈在前,螺旋角小兽在后,变天吼和勾陈打了一个照面,双方收住脚,没有直接冲上去撕个头破血流,而是先扎住了脚步。首先勾陈没有料到一头白色兔子状小兽敢朝着自己奔袭而来,一般情况下,四海走兽见到自己都得逃蹿,不论豺狼虎豹。 而变天吼也扎住脚步,作为一头山中奇兽,变天吼还没见过有什么东西敢在自己面前横冲直撞,就连雪玲珑也得乖乖的匍匐在自己淫威之下,如果是虫类,大家可以互感,比如变天吼单独遇上丛芒,大家都会忌惮对方,不是往前冲,而是向后退。此时变天吼与这勾陈丝毫没有感应,这勾陈竟然闭着眼睛往前冲。 虫类和神兽不同,神兽之所以叫作神兽,其实和神这个字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种比喻而已,神兽也是异兽,但繁衍生息却不同于虫类,虫类可以没有祖先,山间忽然有只兔子就把变天吼给生了下来,神兽却不可以,必是祖宗的,这是第一点不同。第二点就是,虫类的寿命大多不长,有过三百年的虫类,却凤毛麟角。而神兽不同,有些个不能动的神兽,据说是从人类出现的时候就有,延存至今,当然这些神兽不会动,会动的也活不了这么久,有的神兽生存在古老的洞穴之中,比如洞穴之中有一汪深潭,它就在潭中,只不过是一团太岁一样的东西,然而却有几手奇异的技能,比如能将误打误撞跌落潭中的冒失鬼给救上岸,能指挥潭中的水珠演奏一段天籁之音。 勾陈和变天吼对视了一小会儿,变天吼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朝天一吼,先把自己能灭的法术都给他们灭掉,我站在后方看见,慌忙手掐丛芒,如果有能灭的虫法也灭掉一些,但我没有用丛芒直接拿勾陈,我想看看勾陈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特点,当然我也不知道丛芒能不能拿住它。 那勾陈忽然在地上一跺脚,头顶上开始冒出烟气,继而全身发红,看那样子周身变得非常炙热,将旁边垃圾堆中的许多易燃垃圾都点燃了,烈焰腾腾,冲着变天吼扑来,变天吼也不是吃素的,迎头而上,去咬勾陈的脖子,因为勾陈有山坠子大小,比变天吼要大的多,因此变天吼在行动上有先天优势,上前一口咬住了勾陈的脖子,结果烫的变天吼大叫一声,往后便跳,嘴巴上烧焦了一片毛,原来勾陈身体如赤炭一般,非常烫,变天吼嘴巴和爪子被烫的不轻,下意识跳开。 勾陈也不追赶,当下坐在一块建筑垃圾上,片刻功夫就把屁股底下的砖瓦烧的通红。勾陈可能会些别的异兽术,但变天吼刚才灭了一阵,丛芒也灭了一阵,估计这勾陈只剩下通体发热这一招了,不过这一招就够了,勾陈没有想杀变天吼和守山猙的意思,只是在掩护石碑小兽和宽尾巴小兽将虫母遗卵运走。 守山猙在变天吼和勾陈打照面之时,已经和螺旋角的小兽斗在一处,我认清了头顶螺旋角的小兽套路,那是一头小呲铁,是未成年的呲铁兽,是一种虫类,虫书也有记载,但虫书中记载此虫很大,我初时一见是四头小兽,也没往呲铁上想,现在看来,是一种虫了。 此物以铁为食,其粪便叫作钢余,那是上好的妖钢,用来制作兵器,锋利无比,且带有一定妖气,极其厉害,是个可以发家致富的东西,想想养着一只呲铁兽,每天收一些妖钢,如今暗三门江湖市场已经初具规模,不愁卖不掉,行走江湖要用钱的,至今我还欠着文若山好多钱。 守山猙和呲铁兽斗的难解难分,我看的出来,单论打斗之技,呲铁兽不是守山猙的对手,但呲铁兽头顶上那根螺旋角,是铁角,十分厉害,碰上就死,故而守山猙只能从呲铁兽后面发起攻击,这也是猛兽常用的伎俩,掏肛。大凡猛兽相斗,一方不敌的情况下,想要逃跑都是夹着尾巴逃走,虽然是一句俚语,却道出斗技之精妙,那就是猛兽多喜掏肛,故而猛兽相斗,都知道先保护自己的肛门。另外,在扑到食草之兽时,猛兽也多从肛门吃起。 守山猙猱进鸷击,反应迅速,张开大口能吞能吐,只是忌惮呲铁兽的铁角,没将它吞下,再战三百回合,估计呲铁兽就会撑不住了。 我以此推断,勾陈的战斗水平,也就和变天吼相当,但因为是神兽,不是浪得虚名,随便使用一个法则,就让自己炽热如炭,这是一个自保的道门,变天吼就只能在外吱吱的叫,不敢靠近。 黄金童手指着逃跑的两头异兽说道:你应该用其他虫去追它们,它们一定是去找你的虫书去了。 我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追查他们之前,必须先解决灵感大王,我被灵感大王弄怕了,他是真能要我命的。他疗伤不会花费很长时间,现今趁着暗三门几个高手都在,我还有梁葫芦的妖道门在身,赶紧解决他,要不然后患无穷。 黄金童替我担心道:可是虫书? 我笑道:你放心,我和鲁虾蟆还没有笨到藏不了百余册书籍,由着它们折腾去吧,还怕它们翻出大天来不成? 我没有给任何人讲起我们的虫书藏在哪里,是怎么藏的,因为这是鲁虾蟆教给我的最后一个道门,并且嘱咐我要一生保密,除非自己也有徒弟,才能传授给自己徒弟,否则只字不能提。 鲁虾蟆教给我的法则叫作鱼露冰藏,地点在柳树沟中不假,或许他们能找到藏书的那颗龙爪槐,但绝对见不到虫书。柳树沟早年曾经是海潮沟,大约在清末的时候,还有渔民在柳树沟上驾船打鱼。 柳树沟紧靠小温河。小温河中出产一种鮸鱼,此鱼下雪就死,只因这种鱼洄游,每年都会从海中游向河中,每条鱼嘴里含着一个甜水珠儿,这个珠子就是鮸鱼从河中出生入海时喝的最后一口河水,绝不会与海水混淆,每条小鱼入海,到了成年,口中都有这个甜水珠,甜水珠最初在腹中,后来就溜到了口中,鮸鱼发生这个变化之后,就知道是时候回到出生的河中产卵了,因此呼朋引类,都往河中游。一般是在早春时节,有时候河面上还会下雪,一旦有雪花打向河面,鮸鱼就以为河面上有飞虫,把雪花当成了食物,纷纷去吞食雪花,这一张口坏了,甜水珠从口中吐了出来,当时就死。 鲁虾蟆曾带着我连续三年早春在小温河上投鱼饵,换鮸鱼口中的甜水珠,那甜水珠最初吐出来的时候,和油珠一般,大约半分钟以后,就会化在水中,那鱼也死了飘上来,但我们不吃,因为吐了甜水珠的鱼肉发柴。连续三年我们大约收集了一小桶甜水珠,封在一只油篓里面。专门为了藏一百零三册虫书之用。 鲁虾蟆去世之后,我依法炮制将虫书用蜡封住,外面用一油篓甜水珠将虫书包裹,冻成一个冰块,封存了起来。那甜水珠不会结冰,但是加入鮸鱼油就会结成鱼露冰,坚硬无比,火烧不化,任何东西打不开那冰,只有用鮸鱼的鱼子捣成浆糊,抹在槐树枝上,一敲那冰就碎,这是个物类感克之法,说出来很简单,但只要不说就没人知道,这是我们这一支的单传秘法,都不肯写进虫书。所以那两头小兽即便是找到鱼露冰,它们也打不开。 我没跟黄金童说知,黄金童见我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我有些奇异的手段能够藏好那些虫书,但黄金童不放心那四头小兽背后的主人,因说道:王得鹿,你说这四头小兽背后会不会是赶虫人啊?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在纳闷这个问题,这些小兽中有神兽有虫,间杂其中,不是赶虫人手法,而且这些东西根本没就不是根据虫令行事,都是自做主张,而且有板有眼,感觉很通灵的样子。 我见勾陈只是阻止变天吼,不让它追虫母遗卵,而守山猙和呲铁兽的斗争中,守山猙占据明显优势,因此悄悄的放出了石鳞兽,让它偷袭呲铁兽,我要擒获呲铁兽,日后在暗三门先有个门面铺户再说。 当下石鳞兽跑到呲铁兽的后面,呲铁兽正忙于躲避守山猙的獠牙利齿,不防备被石鳞兽一个泡泡吐个正着,圈在了泡泡之中。 勾陈一见自己同伴被封在了泡泡之中,想过来营救,却又不敢碰那泡泡,我急忙将狸力招呼过来,一拍狸力脊背,让狸力冲了出去,我只想将勾陈吓走,不想取它性命,所以没让狸力钻地,狸力钻地之后,出现在勾陈身下,虽然狸力肯定会被烫伤,但给勾陈致命一嘴,难保它不命丧黄泉。 果然勾陈一见狸力奔袭,知道不能力敌,三十六计走为上,朝着拖蛋的两头小兽奔去,此时那两头小兽已经走远。 我急忙跑上前去,将呲铁兽赶了,呲铁兽不能动,由着我用赶虫法则去赶,那还不容易,十几分钟的工夫,我在垃圾场中找了一根麻绳,牵着呲铁兽回到原处。 给黄金童细细一说,黄金童叹口气说道:终于能发点财了,日后这小兽就交给我养吧,在你手里,饿不死算是万幸。 正说着闲话,从暗三门江湖老客中间,走出一个高个男子来,指着我的鼻子冲我说道:王得鹿,你凭什么夺了我家呲铁兽? 我抬眼看那人时,便知说话之人不是什么暗三门江湖老客,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混进了我们的人群之中。 第四百一十章扫雪真人关门弟子 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人不是暗三门江湖习气,暗三门之中多是些小买卖打扮的人,身上衣着比较脏乱,基本没有修边幅的习惯。而这个人身上几乎一尘不染,穿着十分流行且体面的休闲服饰,左边胳膊底下夹着一卷白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了垃圾场,也不知其如何混入暗三门江湖老客之中。 我见呲铁原先有主,心想比找不见主人强的多,但未知此人来意,不便上手相斗,因此我冲那人抱一抱拳,说道:老客辛苦,既然这呲铁是你的,你为什么纵容呲铁保护虫母遗卵,而去盗我家虫书? 那人说道:你竟然知道虫母遗卵的事?你不是灵感大王要干掉的赶虫人王得鹿吗? 我一听这人认得我,心中思量道,此人肯定早就混进了我们中间,知道今晚的事情经过,也知道我的名字,想来听说过紫云山顶的事,因问道:既然这位先生知道我的名字,敢问你怎么称呼? 那人说道:我本与你们不想干…… 说着话,那人抬起手臂指了指远处一个僻静所在,示意我过去说话,我仗着许多奇虫在我身旁,并不惧他,和他走到僻静所在,那人说道:王得鹿,我叫刘长河,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来不为取你性命,只为了找虫母遗卵回去完成师命。按理说,我杀你也杀的合情合理。 我一听这种话极其纳闷,我王得鹿招谁惹谁了?你们一个个憋着劲要杀我,还说什么此来不为取你性命之类的话,难道我还要感恩戴德,痛苦流涕不成?因此我略带恼怒说道:嗯,你叫刘长河,在今天之前,我认识你吗?你凭什么说此来不为取我性命?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是杀你爹了还是抢你媳妇了?你为什么一张口就说杀我杀的合情合理? 刘长河没想到我会恼怒,有些猝不及防,见我如此一问,定了定心神说道:王得鹿,我实话给你说了吧,我是扫雪真人的关门弟子,你明白了吧? 我一听扫雪真人,脑袋嗡的一下,全想明白了,眼前这个刘长河确实有些理由杀我,因为鸿蒙老道早先给我讲过,扫雪真人和看霞散人是看天书的师兄弟儿,关键是扫雪真人早年有两个徒弟,一个叫辽东大法师,另一个叫牛天玲,本来辽东大法师已经被我威住,对我言听计从,我说句话,他不敢不听,我曾经吩咐他带着雪玲珑上紫云山,他乖乖的去了,因为与灵感大王打斗太过惨烈,我倒在了紫云山上,后来被林慕蝉拘走,没有时间去给辽东大法师下新的指令,他见机不可失,这是我对他指令的空白期,赶紧带着雪玲珑跑了,至于跑到了哪里去,我并不知晓,但肯定和眼前这个刘长河,有过一些接触。不然刘长河不会说出杀我合情合理的话来。 我完全明白了刘长河的来历,而且当日鸿蒙老道还给我说过,说自己的师父看霞散人嘱咐过鸿蒙老道,以后遇到扫雪真人的徒弟,千万不能和他们起争执,如果你用暴力手段用的很厉害,人家用的更厉害,强强相压,没有了局。今日一看,原来鸿蒙老道并不认识扫雪真人的这位徒弟,刘长河也不认识鸿蒙老道,故而刚才在人群之中,鸿蒙老道也不知道有刘长河这类人物,刘长河也不知道会有看霞散人的徒弟混迹人群之中。两人是瞎子摸盲象,闭眼两不知。 我对刘长河说道:这么说来,你不杀我,我还得感恩戴德了? 刘长河说道:感恩戴德倒不用,你伤我两个师兄,按照我之前的行事原则,你早就死在我黄泉鬼术之下了,我一来北郊垃圾场就见你和灵感大王斗上了,这件事救了你,只要你给我拖住灵感大王,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也说不准。 刘长河这话说的明白,他就死为了虫母遗卵来的,并不是为了取我性命,想来他如此年轻,而辽东大法师已经黄发暮年,前后两代徒弟之间也无甚交际,只是同出一门,说起来是亲师兄弟,老师兄在外面受了别人的委屈,小师弟来报仇也说的过去。但刘长河此来的目的是给扫雪真人寻找虫母遗卵,看来这虫母遗卵是个好东西,引得这么多高端人物来抢,必有大用处。灵感大王想打开紫云洞口,当时想的就是和北极虫母一争高下,结果紫云山计划被我破坏掉了,他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虫母遗卵上,看来虫母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势力。其实我也想的明白,灵感大王和北极虫母都是一路货色,尽管北极虫母并不是一个人类。他俩谁占了先机都是一场灾难,但北极虫母重新出山却是因为我们赶虫人这几年的活动导致的,如果我们这些赶虫人这几年没有肆虐的活动,北极虫母是不会这么快产下虫母遗卵的,它要救世间小虫,这也是鸿蒙老道和看霞散人一贯的思想,只要我们不发展势力,对方的势力也会受到自然的限制,这一点上两位高人是正确的。 刘长河也玩起了策略,他知道灵感大王来这片垃圾场是为虫母遗卵,大家都在找这个奇怪的蛋,因此是竞争对手,刘长河不想和灵感大王正面起冲突,因此才坐山观虎斗,偷偷的安排几个小兽去请虫母遗卵。 我见他话说的有些自满,眼皮底下没人,因说道:刘长河,你既然大话满满,好像杀我易如反掌的样子,为什么还用我拖住灵感大王?干脆自己把灵感大王解决掉算了。 刘长河脸上一红,说道:我虽然杀灵感大王没有把握,但杀你还是有把握的。 我微微一笑说道:你这话何从说起,在紫云山上我和灵感大王打了个平手,你要真有本事杀我,就能和灵感大王叫板,你敢吗? 说着话我把丛芒掐在了手中。刘长河面露怯态,说道:王得鹿,你总得讲点道理吧,你赶走我的呲铁兽,难道还要我给你赔不是不成? 这么长时间暗三门混迹下来,我发现一个很明显的现象,那就是一般吹嘘自己如何了得,多半是些半吊子,高手们从来不说自己多厉害。刘长河的确没敢和我动手,但当时我也低估了此人手段,作为扫雪真人的徒弟,他手段还是很高的,但相比鸿蒙老道,自然差点,当时的我,拼全力的话,也差不多能和鸿蒙老道拼成平手。 我见刘长河面露怯色,他不想动手,我也不好闹翻,毕竟灵感大王还在不远处疗伤,万一打起来,灵感大王伤也不疗了,出来相帮,我就全完了,灵感大王加上刘长河,我估计现场除了鸿蒙老道能帮上一手,其他人根本就不能靠前。再者说,刘长河想要和我讲讲道理,想以理服人,那我就和他讲讲道理。 因此我也将丛芒收起来,对刘长河笑道:其实我也不想和你为敌,可你用驼石碑的那小兽,找到了虫母遗卵,去毁我虫书,我赶你一头呲铁兽,也是应该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破坏我家虫书吧? 刘长河冷笑一声说道:哼,王得鹿,你要是不讲理,可以直接胡搅蛮缠,不用这么麻烦,我根本就听不懂你说什么,什么虫书?我这次只是来找虫母遗卵的。 我解释说:刘长河,我问你,你那宽尾巴小兽,拖着虫母遗卵去了哪里? 刘长河说道:当然是回我师父扫雪真人那里。 我忽然明白了刘长河为什么找地方和我说这些,他的主要目的是拖延我的时间,不让我去追石碑小兽和宽尾巴小兽,怪不得也不和我开打,不是单纯的胆怯,他是别有用心的。 可我觉得看霞散人是不会骗我的,他说虫母遗卵来北郊是为了找虫书,那一定是为了找虫书,只不过一开始虫母遗卵不敢自己出来而已,石碑小兽和虫母遗卵经过交流,给虫母遗卵壮了胆,虫母遗卵这才从垃圾堆中出来,跟着小兽们一块去找虫书。 我相信那些小兽可以和虫母遗卵沟通,因为我是个赶虫人,比常人要了解动物,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四头小兽虽然是跟着刘长河而来,但刘长河并没有控制权,这四头小兽背后的直接指使人是扫雪真人。刘长河只是负责监督四头小兽行事的。 我问刘长河道:我问你一句话,你们派这四头小兽前来,用的不是赶虫手段,是个什么道门呢? 刘长河冷笑道:我师父自有法则,别说是兽类,便是一草一木,他老人家都能驱赶使用。 我一听,证实了我的猜测,刘长河并不了解这四头小兽。刘长河继续说道:王得鹿,我师兄辽东大法师和牛天玲的仇我暂且放在一边,你赶紧将呲铁兽还给我,我好回去向师父复命,如若不然…… 我问道:如若不然,你要怎样? 刘长河比东海伏波兽都阴险,说道:如若不然,我定然帮助灵感大王先杀了你。 结果在远处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我都听到了,那姓刘的后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下跪的两相妖 我扭回头去一看,远处影影绰绰有个人影,看不清面容,但那声音我太熟悉了,这两天一直在听他的声音,正是灵感大王。 灵感大王手臂处拄着一根类似木头的棍子,算是上了拐,他浑天感应术十分厉害,但是疗伤这种事情是他的短板,不过那条断腿估计废不了,他还剩五条性命,不至于医不好一条腿,今晚上他只是确保不让这一条腿废了,但技术拙劣,只是将骨头草草接上,用两片木夹板固定住伤腿,行动上受到了制约,不得已拄着一根棍子,这对灵感大王来说,可能是此生以来最丢人的事了。 我在五十米开外听不到灵感大王的声音,但灵感大王不知用什么手段,却可以听到我们说话之声,看来我和黄金童的谈话,他也听了去了。 刘长河一见对面很远处站着个人喊话,好像是灵感大王口气。虽然天快亮了,但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刘长河喊道:问话者何人? 对面灵感大王叫道:我是灵感大王! 刘长河一听果然是灵感大王,大声叫道:灵感大王,可否答应小弟一件事情,小弟和你合力斗杀王得鹿,你别再打虫母遗卵的主意,这个条件可以吗? 灵感大王一听,慌忙喊道:老夫无意于虫母遗卵,今番来到北郊垃圾场只是要抄王得鹿老家,虫母遗卵你尽可拿去,此事和我无干。 如果刘长河多长那么几岁,或者身边有些老江湖的朋友,跟着做几件事情,一眼便知这话说的太假,蒙人都不过关。灵感大王是个什么人?他来北郊垃圾场就是为了虫母遗卵而来,我王得鹿虽然能在紫云山与其战平,但当时他并没拿我当颗葱,专门为了杀我,也不用跑到北郊垃圾场,在宋高卓家院子里就好使。一来刘长河不知道这些细节,也不注意观察,二来刘长河的手段放一边暂且不论,他的江湖意识几乎等于零。有东海伏波兽十分之一的江湖伎俩,也不至于相信灵感大王的鬼话。 刘长河一听灵感大王的鬼话,喊叫道:灵感大王,你快过来吧,咱们两人联手,怕他怎地? 我一听灵感大王和刘长河要商量凑到一块,顿觉事情危急。 他俩喊话声音极大,众多暗三门老客一听,不明所以,误以为人群中竟有人明目张胆的反水,这还了得,当时将我和刘长河团团围住,围住我不要紧,这是我要的效果,我怕一会刘长河跑了,暗三门江湖老客会跟着他一起跑,如是那样,暗三门老客离开我距离过大,就又被灵感大王浑天感应术勾走了,因此我奋力疾呼道:凡是保我王得鹿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一律不得离我十米开外,这是原则,谁要离开,立毙当场,我王得鹿不负责任。 灵感大王闻声,深知我的伎俩,此时我们身上的参商不见妖术都还在,灵感大王近不了我身,摄血黑烟打出五十米又如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因此灵感大王大声喊道:刘家兄弟,你被包围了,要从那包围圈中出来,咱们两个才能并肩作战。 我一听就知道灵感大王没安好心,刘长河不出去还好,一旦出去一定被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术所迷,灵感大王何许人也,岂肯轻信刘长河,只有中了自己浑天感应术,灵感大王才能放心使用。刘长河却不知是计,想要闯出重围,说实话,只要我们几个不阻止,刘长河闯出去不成问题。 但我不能让他出去,出去之后被灵感大王浑天感应术所迷,那就真不好收拾了,他俩死心塌地飙在一起,别看我们人多,一时半会还真不能取胜。 当下我掐住丛芒,直接拿刘长河的脑袋,刘长河站在我对面七八米处哎呀一声,捂住头颅往后就倒,我一看丛芒能拿住刘长河,心道,这一手先机我又占上了,只要丛芒能拿住,占上先机,我根本就不管对方多么厉害,第一下被丛芒拿住之后,便没有了高手与低手的区别,不论对方是鸿蒙老道还是不知名的江湖小混混,总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刘长河往后一倒的瞬间,从他身体两侧飘出两个黑影来,影影绰绰。 石鳞兽早就在刘长河身后,口吐了一个很大的泡泡,将刘长河整个套入泡泡之中。 但从刘长河身体两侧渗出来的黑影,却如鬼魅一般立在地上,面目狰狞,环顾一圈之后,竟朝我扑来,其速度迅如闪电,令我猝不及防,幸亏何半仙在侧,当时用起金光射字,只罩住了我自己一个人,那两个鬼影快扑到我面门的时候,金光射字罡气堪堪将那两个鬼影逼住。继而众多暗三门老客朝我头顶金光射字罡气罩上两个鬼影动起手来,谁知那两个鬼影着实狰狞,竟然久打不散,这就是刘长河所谓的黄泉鬼术了,真的很厉害,我丛芒拿他时,他并不防备,拿倒此人之后,竟然有后手用黄泉鬼术放出两个鬼影来摄我。如果不是何半仙在侧,道门用的及时,我和刘长河之间,胜负难料,如果他的鬼影拿死我,那么他自己肯定死在我家石鳞兽的泡泡之中,也是个两败俱伤的死局。刘长河虽然暗三门经验严重不足,但手段确实是一等一的高手,真要是和灵感大王互相联合,外用纵横之术,内结骨肉之恩,定然是个极其难啃的骨头, 几百号暗三门老客围着我打那两个鬼影,两个鬼影也用手段伤及众人,竟造成现场一片混乱,让几百号暗三门江湖老客手忙脚乱,一时拿不下这两个刘长河拘出来的鬼影,可这算不上贻笑大方,毕竟刘长河论辈分讲,和鸿蒙老道是一辈人物,扫雪真人和看霞散人手段只在伯仲之间,他俩的得意弟子,手段岂不也在伯仲之间?故而刘长河打架手段还是很高明的。 这个时候,灵感大王对我打起了歪主意,灵感大王那意思,你王得鹿和我之间有排斥之法,你王得鹿能将我推至建筑垃圾之中,卡在砖缝里,硬生生给我扭断一条腿,我为什么不能推着你王得鹿走,也许这次你王得鹿运气更不济,直接扭断脖子梗呢。 灵感大王打定了主意,拄着拐杖往前冲,我忽然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灵感大王已经走到了距离我五十米处,开始挤压我,但我身后有金光射字墙,死死的顶住我。当初我推灵感大王的时候,我站在船上,身后依靠的就是船舱,背靠着船舱,依靠渔船十几吨的冲力,去推灵感大王一个人,自然没有问题,然后此时灵感大王一条腿废了,拄着拐棍来推我,能有多大力道?我背靠着金光墙,使劲往前一顶,只见远处的灵感大王当时栽了个趔趄。 想来也好笑,灵感大王肯定是气疯了,要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和我对敌,你倒是飘来一片摄血黑云,还算你是个爷们,拄着拐棍来推我,算是什么本事?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几百号暗三门老客集火,才将刚才两个鬼影打散,我收了丛芒,刘长河在水泡之中乱折腾,显然他不知道那水泡是干什么用的,一边对着水泡拳打脚踢,一边骂道:王得鹿,你个三孙子,你偷袭我,有本事咱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我心道,你不会打架还振振有词,真是岂有此理,暗三门高手过招,哪个不是偷袭?能偷上算本事,偷不上只有挨打的份,刘长河若不是扫雪真人徒弟,手段甚高,独自出来闯荡暗三门江湖,走不出三里路就得被人干死。他那拖延之法,让宽尾小兽先将虫母遗卵护送回去,估计也是扫雪真人亲自面受机宜,他自己肯定想不出来。 灵感大王见挤不动我,袍袖一甩,在天边祭起一片摄血黑云,那是我从灵感大王手中见过的最大的摄血黑烟云,灵感大王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林慕蝉一见灵感大王祭起了摄血黑烟云,当即抱起了柳向晚飞向空中,柳向晚手中抱着吞吐兽,要给那黑云来一口风。灵感大王一见那架势,心道怕的就是这个,所谓物类相感相克,摄血黑烟云着实厉害,但最怕风,是云便怕风,这是个更古不变的道理。 灵感大王见林慕蝉朝着黑云飞来,急忙用袍袖掩面,使了个逃遁的道门,急匆匆的走了,走的有些颓唐。我知道他是不肯走出北郊垃圾场的,极有可能去追虫母遗卵去了,因为刘长河已经被我控住,他带来的四头异兽,走脱了三头,裹挟着虫母遗卵向南而去。灵感大王自知在垃圾场杀我比登天还难,一来自己受了重伤,行动不便,生怕我放出狸力,在他不备之时,再偷袭掉他一条命。二来,灵感大王来此压根就不是为杀我而来,是为了拿虫母遗卵,如今遗卵被拖走,他岂能不急,我控住刘长河之后,他正好便宜行事,这就叫大丈夫相时而动,灵感大王不愧是个奇门高手。 灵感大王一走,柳向晚在空中使吞吐兽将那一片黑云吹散在海际。 紧接着北面远远跑来一个人影,如同鼠窜,直奔我面前,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猥猥琐琐的长鼻子雌雄两相妖,两相妖奔到我面前,我大吃一惊,不禁心中疑惑,这是鸿蒙老道和韦绿办事不利?却待要用丛芒拿它,只见雌雄两相妖在我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四百一十二章共迷雌雄两相妖 我不明白雌雄两相妖这是要干什么,但跪在地上这个动作我能看得懂,绝不是来打架的,打架没有跪着打的。再者,我身边几百号人物,如果不是忌惮雌雄两相妖的先天卦,这帮人分分钟捏死它。 黄金童怀疑这是雌雄两相妖算法中的一环,急忙叫我躲避,我略略退了一步,结果雌雄两相妖说道:我再也不敢助纣为虐了,只求王先生既往不咎,放我回归方外,善莫大焉。 我说道:怎么回事?你说说。 雌雄两相妖说道:难以启齿,难以启齿,我不敢说,只是肯求王先生放我走,我答应再也不出方外宝境一步。 黄金童一听,也觉得纳闷,现场所有人都觉得纳闷,但在我问话的时候,其他人不大敢插嘴,因此现场肃静无声,只有黄金童问它道:你的话我们也能信?灵感大王多大的威名,你不怕灵感大王回到方外宝境找你麻烦? 雌雄两相妖不会哭,妖异之物大多会笑而不会哭,否则它早就哭出来了,看那副样子,不知道受过什么虐待,开口说道:灵感大王一时半会打不进方外宝境的,我虽然在宝镜之中助纣为虐,作恶多端,也有人想置我于死地,但我算算也就躲过去了,如果有一天灵感大王重新杀进方外宝境,我自认倒霉,并无话说,今番彻底不给他当枪使了。 我心头一阵好笑,鸿蒙老道和韦绿到底在雌雄两相妖身上做了些什么,让雌雄两相妖这般服帖。而且还不见两人从金属回收的厂房里出来,更令人不解。 黄金童见状,摊了摊手,那意思,他也没招,判断不出雌雄两相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个时候,我远远望见金属回收厂门口走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人扛着一节大木头,我知道那是滕华兵,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女人,正是鸿蒙老道和韦绿无疑。 我这才有些相信雌雄两相妖的话,鸿蒙老道和韦绿没有事,就说明已经将雌雄两相妖降住了,因说道:两相妖,我就信你一次,你可以会方外宝境中去了。 结果雌雄两相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离开。 只等鸿蒙老道和韦绿走的近了,哆嗦的更厉害,抖如筛糠,如同见到了催命阎罗。 韦绿走至近前,身上衣衫不整,好似做过什么羞涩之事,她对雌雄两相妖说道:你给王得鹿求完情了吗? 雌雄两相妖说道:求完情了,王先生答应放我一条生路。 韦绿问我道:你同意了? 我点点头说:看他这么可怜,我就同意了,你们对它做了些什么? 韦绿竟然脸色一红,说道:这个你不用管,容以后再说。 继而鸿蒙老道对雌雄两相妖说道:你可以走了,此去再也不许回来。 雌雄两相妖竟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尖尖的鼻子直插进了现场垃圾袋中。落得一头臭水,大概其面容可怖,始终带着兜头帽,不肯摘下来,鸿蒙老道一声令下,雌雄两相妖站起身来,灰溜溜的走了,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幕令我感觉突如其来,雌雄两相妖玄机算尽,就这么走了? 我急忙问鸿蒙老道:你们到底对雌雄两相妖做了些什么? 结果鸿蒙老道深深的看了一眼黄金童,憋得满脸通红,支吾说道:以办成事为要,以办成事为要,莫要追问,莫要追问,清者自清,我们没做什么。 这一句含含糊糊的话,把黄金童听楞了,什么清者自清,难道为了降服雌雄两相妖,鸿蒙老道和韦绿之间还有些不甚光彩之事,黄金童立即紧张起来,张口问道:老道,你这话说的我有些不放心啊,都是杀猪的,少给我说些卖肉的闲话,到底怎么回事? 韦绿一见黄金童很激动,上前一把拉住黄金童的胳膊劝道:你想什么呢?我们没有…… 韦绿一句话没说完,黄金童铁青着脸对她说道:你闭嘴! 说着话黄金童奋力甩开了韦绿的胳膊,这是我第一次见黄金童如此愤怒,鸿蒙老道一见情况不好,急忙上前相劝,却被黄金童一把揪住了衣服领子,说道:老道,人不可貌相啊,看你平时一副老实忠厚的样,没想到做出这种事来。 按理说黄金童不是鸿蒙老道的对手,但鸿蒙老道自觉理亏,不敢动手,支支吾吾的说:别这样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众人一见不是事,林慕蝉、张舒望、柳向晚等人纷纷过来将两人劝住,面对几百号暗三门老客,我深知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急忙上前打圆场,拉住黄金童说道:黄大哥,你先别生气,咱们不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谁也不叫,就我和你还有韦绿和鸿蒙老道,咱们把话说开,不就完了吗?兴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黄金童生气我也能理解,鸿蒙老道和韦绿从离开这片垃圾场到从金属厂回来,一直暧昧不清,两个人的脸色通红,说话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而且韦绿衣冠不整,好像发生过什么一样,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但我确信鸿蒙老道不是那种人,韦绿平日里虽然风骚,但那是她花痴余病,和黄金童的感情还是很真挚的,我不相信韦绿能干出对不起黄金童的事。 我见黄金童余怒未消,气的只喘粗气,跟他打包票说道:我王得鹿以人格担保,他俩绝无问题,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和你一起讨个说法,他鸿蒙老道也不能仗着手段高明,稀里糊涂赚咱便宜,你看怎样? 黄金童也深知这事如果弄不好,容易丢人丢到家,一时不便再发怒,听从我的安排。 我急忙领着韦绿走向一个偏僻所在,对柳向晚的哥哥柳向文说道:你带着暗三门老客先去南面柳树沟,我怀疑虫母遗卵并没有走远,你们去看看,如果虫母遗卵没走,以骚扰那三头小兽为主,切莫贴身死斗,我待会会追上你们的。 柳向文虽然从小是个富家子弟,却不纨绔,是个会察言观色,七窍玲珑的人,见我们内部起了争执,而且话里话外,听来像是风月纠葛,也不便在现场多听多看,免得自己尴尬,急忙招呼几百号人,说要去夺得虫母遗卵,大家快些行动。 柳向文在紫云山上刚刚被尊为暗三门盟主,此时很有些热乎劲儿,一呼百应,带着众人匆匆离开。 现场只剩下了林慕蝉、柳向晚、张舒望、文若山、文小吒、何半仙等人,都是些旧日老友,虽然不便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自觉不是外人,留在石鳞兽的周围看着刘长河。刘长河在泡泡之中,反复挣扎,企图出来,但始终没法挣脱石鳞兽的泡泡,到最后见我们起了内讧,竟然坐在泡泡之中,有滋有味的看热闹,不时还冷笑几声。 我走在中间隔开黄金童和鸿蒙老道,韦绿跟在后面,一起向个僻静所在走去,我心中也烦躁,鸿蒙老道和韦绿到底做了些什么呢?这个节骨眼上起内讧,实在是火上浇油,各方势力还在焦灼,虽然走了灵感大王,但绝对出不了柳树沟,海中三人和老白龙还在和东海伏波兽的人马折腾,这边我最好的哥们和鸿蒙老道能闹翻了天,也是意料之外。 韦绿因为黄金童冲她甩脸子,在后面哭哭啼啼跟着,我还没见过韦绿哭鼻子,虽然其人一直很不着调,但算是个乐天派,整天无忧无虑的。 等到了僻静处,我让鸿蒙老道和黄金童分坐在东西两块碎砖上,韦绿站在我身后,我给三人约定,不管说出什么,由我公判,坐下的不能站起来,不能撕扯咒骂,免得被人瞧见笑话,即便鸿蒙老道和韦绿真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只能消化在自己内部,大事化小,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我先对鸿蒙老道说:你说吧,你们到底如何降服了雌雄两相妖? 鸿蒙老道一脸尴尬,说道:我和韦绿共迷雌雄两相妖,我师父千里传音给我讲过,要想北郊垃圾场胜出,必须先除雌雄两相妖…… 鸿蒙老道这番话我都明白,于是打断他道:这些我都懂,你就说怎么迷的。 鸿蒙老道说:雌雄两相妖之所以叫作两相妖是因为此物最淫,雌雄两相都能淫,故而叫作雌雄两相妖。降服这东西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男女共去淫它,让它左右无措,生死两茫然,就是它最大的苦楚。 我听得明白,是要让两相妖性取向分裂,就是给它制造最大的痛苦,此物虽然两相,但不能同时和男人女人发生那种事。 听到这里黄金童气的要站起了,果然鸿蒙老道叫韦绿去,没安什么好心。我急忙上前按住黄金童肩膀说道:先听完先听完。 黄金童怒道:敢情不是你媳妇,我还怎么听完,你是当乐子听得吧? 我知道黄金童气愤已极,韦绿在我身后只是哭。鸿蒙老道说:我们并没有和它做过什么,只是迷它,你听我说。 黄金童被我按住,鼓着粗气继续听着。 鸿蒙老道说道:按理说,以人的眼光看,我一个老汉子,雌雄两相妖是不会喜欢的,但我师父却说,雌雄两相妖这东西尤其喜欢老汉。因此我和韦绿得以迷它,我把话说白了吧,我们只是略微脱了下衣服,但我一直没敢看韦绿,我对天发誓。 话音刚落,我正不知如何安抚黄金童,只听得海面上轰隆一声,似是炮弹炸开的声音。 第四百一十三章抢虫母遗卵 我急忙按住黄金童,对他说道:黄大哥,大敌当前,咱们先看看海边什么情况。 黄金童自己也听到了海上炸裂的声音,也一肚子狐疑,对鸿蒙老道和韦绿说道: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和王得鹿回来,接着审你们。 说完黄金童就往海边走,我只得跟着他去,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往海边走去,发现海面之上,翻江倒海,海中隐隐约约浮着许多海物,时而浮上水面,时而钻入水底,将湛蓝的海水搅的如同黄泥汤一般,很显然不知什么东西在里面打的焦灼。 刚才爆炸之处水波未散,我放眼看去,海面上浮着许多海物尸首,还有几只老海锚浮空在水波之上,海锚杆上空空荡荡,我忽然明白过来,不知是谁炸了飞锚兵。 正疑惑之间,在离海岸线很远处,有一发光物体快速向海边射来,那东西拖着一条火尾巴,嗖的一声飞向海边,在岸边海域入水,轰隆又一声响,海中激起十几米高的水柱,我往远处一看,隐隐约约竟然有灯光,那是四艘小艇,艇上应该有热武器,我终于知道响声是从哪里传来的,那是一种炮弹,具体是什么型号,我不就不得而知了,而在左近有这种东西的没有别人,肯定是邢连长,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向海边开火。 海岸边上匆匆跑上三个人来,我一看竟是付雷、薛琴和蜃奴,三个人慌慌张张的往岸边跑来,见岸边有两个黑影,正是我和黄金童,三人迟疑了一下,付雷问道:对面是谁? 我急忙答道:是我和黄金童。 对面三人这才放心大胆的跑上来,黄金童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付雷说道:谁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加上老白龙,正在和东海伏波兽的水族斗的凶,东海伏波兽受伤之后,招呼了许多海物来保驾。忽然之间来了另外一帮水族,一看他们就是淡水里的,身上涂着鱼油,冲着东海伏波兽的水族就下了手,老白龙一看双方斗了起来,自己带着小青龙变小,然后钻进了附近的建筑垃圾缝隙里不出来了,我们却待观战,结果不知哪里向海中开炮,枪炮无眼,我们只得上岸。 我一听,原来淡水水族进海作战,要涂鱼油的,没有别人,肯定是黄河水夔,一时间,我真替灵感大王沮丧,收小弟收的如此悲哀,两个水物比水还滑,刘长河有东海伏波兽和黄河水夔这种不要脸的精神的话,就难以对付了。 想来黄河水夔不是刻意找到这里的,它带着水物一直跟着灵感大王,在海域中暗中观察,和东海伏波兽心思一样,只要看到对方受了伤,立即就上,不会放过消灭异己之良机。 但是邢连长开炮直接就是搅局,得阻止邢连长开炮,但我和黄金童手边都没有电话了,只有张舒望、韦绿还各有一部手机带在身上,我对几人说道:咱们赶紧走,先去找个电话。 几个人匆匆走到鸿蒙老道和韦绿跟前,我跟韦绿要了电话,拨通了邢连长的号码,质问邢连长为什么要开炮。邢连长在电话中说道:我们已经封锁了陆路还海域,全部都有人执勤,不放任何东西进去,谁知道从海底游过去许多不明物体,因此追踪开炮。 我说道:别打了,海里和垃圾场以及柳树沟的事,你们全都不要管,交给我就行了,你们只负责不放外人进来,免得我们破相就好。 邢连长一听说道:你确定能搞定吗? 我说道:已经搞定一半了,你别跟着瞎掺和,坏我大事。 邢连长只得说道:好吧,我听你的。不过有几个人乘着两片大叶子又从海中飘来了,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要不要火力拦截? 我一听,邢连长说的是梁葫芦一班人,如今天快亮了,他们想着来锯龙角,我心里琢磨着,要不是人家梁葫芦给我和灵感大王用了一个参商不见术,我是不会如此轻松的去面对灵感大王的,这事得感谢人家,不能食言,但给老白龙据角这事我没干过,但我确信的是,给老白龙锯角,它不会疼,虫书上有载,龙之为物,唯角无血,只要不通血脉的地方,都不会疼痛,但龙角对于龙来说,肯定是有用的,就像阑尾对人来说看似无用,割了还真不行。上天造物,不增一发,不减一毫,任何东西都有用处,只是人常做小聪明,以人之力揣度天之心,常常自取其辱而已。不管怎样,总得兑现给梁葫芦的承诺,要不然,以后江湖难以见面。 因此我对邢连长说道:那是梁葫芦人马,是咱们这一边的,你尽管放进来就行。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是否和邢连长站在一边,他有他的职责,我有我的取舍,临时情况来看,他和我都不希望看到灵感大王活着走出包围圈。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我话音刚落,远海之外的小艇灯光立即灭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想就此打住黄金童和鸿蒙老道之间的纠葛,鸿蒙老道和韦绿都说没有什么过火的事情发生,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纠缠来纠缠去,只会让大家心里不愉快。再者说了,以前农村,儿子结婚不分家,全家人妯娌好几个,就一个茅厕还四面透风,多有公公撞见儿媳妇上厕所的情节,儿子哪里说理去?甚至一些民间恶俗小段子,多以此为蓝本。偶尔走光被撞,生活中常见,如果为此揪心,属于苍蝇抱走一个饭米粒,一口气追到四川,没来由惹闲气。 但黄金童却不依不饶,非得要鸿蒙老道说出个红豆绿豆来不可。我眼见没法,对付雷说道:你们先去找张舒望,我们在此谈点事。 薛琴一听,头也不回就走了,这人脸皮薄,吃不了言语,付雷一看薛琴走了,也带着蜃奴去找张舒望。 黄金童问鸿蒙老道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韦绿忍不住了,就说道:我全说了吧,鸿蒙老道先是自个脱了衣服,给滕华兵吃了个药丸,雌雄两相妖在滕华兵肚子里受不了,就出来了,鸿蒙老道用罡气罩将我和雌雄两相妖连同自己一块罩住,然后让滕华兵把守门口,不准回头看。再然后鸿蒙老道从背后抱住了雌雄两相妖,我在雌雄两相妖身前,往下掳了掳裤腰带,还不如打针露的多,就这样雌雄两相妖就快疯了,雌雄两相妖不断的往外吐白沫,一分钟后,我们问它还敢不敢和我们作对,雌雄两相妖说不敢了,继而从滕华兵体内出来,跪地磕头,滕华兵傻兮兮的,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回头。我全说完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我看和你过不到一块去了,明天我就去打胎,远走高飞,咱们再也不用见面。 说完韦绿哇哇的哭了起来,转身就跑,黄金童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追去,韦绿没有向南面柳树沟跑去,也没有向张舒望等人跑去,而是径自向北跑了,跑还不够,来了一阵小黄风,一眨眼就找不见人,别的两口子吵架,都是作势要离开,希望对方拦住自己,而韦绿吵架,轻易不会离开,说要离开时,说走就走,根本就不是作势,直接动用道门,反正你黄金童追不上。 再看黄金童时,冲着生铁孩吹了一个口哨,脚下如飞,朝着黄风的方向追去,我心中恼恨,倒不是恼鸿蒙老道,老道也是为了降服雌雄两相妖,我恼雌雄两相妖,这种局势下,后续事件竟能抽走我的左膀右臂,说起来黄金童和韦绿在这些人之中,不算手段特别高的,但是她俩是真能往前冲的,打架不在人多,关键看能有多少人肯舍命去干,有些乌合之众,一冲即散,这就是所谓的士气。 但我不好拦住黄金童和韦绿,让她俩自己去解决是最好的办法。 鸿蒙老道则坐在地上不住的自责,我劝慰道:这又不是你自己的主意,这事属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之雌雄两相妖被你俩打跑了,这是好事。 鸿蒙老道站起身来,依旧喋喋不休的说自己老来摊上这种事,叫你们不要打不要打,偏偏不听,以至于酿成今日之事。 我无暇和鸿蒙老道论嘴,估计韦绿一恼,黄金童也不敢再找鸿蒙老道麻烦,我们两个快步回到张舒望身边,刘长河已经在石鳞兽泡泡中憋的不行了,我让石鳞兽又吹了一个更大的泡泡。 就在这时,一个暗三门江湖老客脚下有阵小旋风,飘在垃圾场上,嗖嗖跑来,跑到我们跟前就说道:盟主叫你们都过去,发现灵感大王了,灵感大王在柳树沟一颗龙爪槐下面,和刚才三头异兽,打起来了,那叫一个血乎,灵感大王瘸了一条腿,丝毫不弱。 我一听,急忙问道:那咱们的人呢?千万别靠近灵感大王。 那人说道:柳盟主早就嘱咐了,我们把那龙爪槐远远的围起来了,五十米开外,只等你过去定夺。 我心道:灵感大王这是要抢虫母遗卵,早晚要和灵感大王拼个死活,咱再拼死之前,我得先知道,为什么他们回来抢虫母遗卵。 我扭头看向刘长河,只得先从他身上入手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抢虫母遗卵2 我走到石鳞兽那个大气泡泡前面,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东方泛出晨光,海上的日出,一汪碧瀚托着冉冉红日,上下澄明,两厢清丽,煞是好看,尽管垃圾场臭气熏蒸,却一样有日出美景,这日出我看了十二年,如今回来,确是这番景象,不免有些慨然。 我对空长叹一声,问气泡中的刘长河道:长河老弟,我拘你于气泡当中,实属无奈,咱们各为前程,你不要见怪,你我都是年轻人,咱们能否推心置腹论较一件事情? 我刚刚发完感慨,一宿没睡,心里着实烦累,当时我真的想推心置腹聊一聊,无关江湖伎俩,也不去套刘长河什么话语,我就是想知道,暗三门为什么如此波澜迭起,为什么杀伐不断,就不能好好在一起,一番振作照耀乾坤吗? 刘长河见我蹲下身子,俯就在气泡旁边,说了这么几句话,又见我神色颓然,语音沉重,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知道像刘长河这类人,少年高士,想威胁吓唬他,让他告诉我点东西,比登天还难,他正处在青涩年纪,也不知什么机缘,就做了扫雪真人的徒弟,这份清高还是有的。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处,不似张舒望这种年龄的人,一个心眼掉在地上摔成三瓣儿,还能骗他们好几个村。 刘长河抬头看看我,我很认真的看着他,他由是说道: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事? 我见有门,只要肯好好和我说话,就成功了一半,我问道:你师父要虫母遗卵到底有什么用?难不成要和虫母一起让普天之下的小虫们都繁盛起来?抑或是忌惮虫母之威,先杀其子?这事咱俩确实要沟通下,有些事情我向东,你们向西,并不见得我就是善的,你们就是恶的,咱们做个深入沟通,以防深层的误会,对吧?我先说说我于此事上的态度,北极虫母我是知道的,据说这东西之所以被唤醒,我们几个赶虫人难辞其咎,这东西唤醒之后,世间虫类必会增多,甚至可能多到无法收拾,所以我是绝不会让它做大的,这是我的态度。 刘长河见我一番长论,着实摸不着头脑,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北极虫母是什么东西,我师父只是让我把虫母遗卵带回去,说是要将它孵出来,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一听这话虽然很失望,但这话中也有一线之光,扫雪真人抢虫母遗卵的目的是将其孵化出来,那以此类推,灵感大王抢虫母遗卵,一定也是想把它孵出来,至于孵化出个什么东西来,又有何用,我不得而知。不单我不知道,暗三门几百号人物,有老有少,有消息灵通如文若山者,也都不知道虫母遗卵这档子事。我猜想,这事只在高人小圈子内流传过,当时肯定只是个传说,因为北极虫母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只是后来我们赶虫人活动过于频繁,虫母才转醒,并将一枚遗卵派到这里来找我虫书,可能我赶虫的活动是最剧烈的,然后第一个瞄准了我,我认识的赶虫人之中,只有诸葛搂异比我虫多,但他花了大几十年才赶成,我几个月功夫,连龙带虫,弄了不少,活动强度比较大,因此北极虫母通过气息感应,将我定为第一目标。 刘长河见我沉思,说道:王得鹿,你敢不敢放开我,咱们俩公平的打一场? 我心道,打架从来就没有公平的,先下手为强,打赢算事,要我被囚禁,我就不说这话,谁让你反应慢,意识差呢? 我对刘长河说道:长河老弟,委屈你先在这里待会,我到前面柳树沟看看,待会再回来找你。 刘长河知道那气泡不久就能将自己憋死,说道:你如果想杀我,就来个利索的,免得我出去之后,找你麻烦,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灵感大王要去抢虫母遗卵,那是我先找到的,应该由我带走,你们这些人讲不讲道义? 我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虫母遗卵来见你,但是你能不能带走,我不敢保证,至少这东西不能落在灵感大王手里,否则,你我都追不回来。 说完话我站起身来,掏出一张虫令,在上面写上张舒望的名字,贴在了石鳞兽身上,对张舒望说:张大爷,你留下来看着刘长河,气泡小了之后,拍拍石鳞兽背上这张虫令,再给他续个大的泡泡,我们到前面看看。 张舒望点点头,本来人老体衰,行动不便,又一夜不睡,垃圾场上高高低低垃圾错落,行走起来颇为不便,故而他也乐得留下。 嘱咐完之后,我带人离去,一路上我对柳向晚说,你有空的时候给哥哥说一下,如何才能辨别紫云山上那一帮可靠的暗三门老客,因为紫云山一会,鱼龙混杂,人数又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都认识,像刘长河这样的,忽然使个小手段,混迹在我们中间,实在难以辨认,那几百号暗三门老客也只是几个相熟投脾气的认识,互相之间也不能辨认,时常让一些个外人钻了空子,如果是想搞暗杀,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我会同众人直奔柳树沟,我心中十分焦虑,一则担心虫书,不知道虫母遗卵发现虫书了没有,如果被灵感大王把虫母遗卵和虫书一网打尽,我可谓是损失惨重,尽管他打不开虫书,想再次追讨回来也难上加难,我的鹿骨刀就是个例子。二来,还有现场那么多暗三门老客,总有些不识时务的愣头青,被灵感大王拐骗几个走了,也是生死不可预料。至于虫母遗卵是否被盗走,我还不是很担心,只因当时并不知道这蛋孵化出来,能惊天地泣鬼神。灵感大王想靠虫母遗卵再次打开紫云山洞口,这是后话。 我因心中焦急,脚底下加快步伐,到最后几乎是在小跑了。 柳树沟的环境,我非常熟悉,那颗龙爪槐更是记忆深刻,我带着众人抄小路直奔那颗龙爪槐。 走到切近一看,天色已经大亮,果如报信人所说的那样,几百号暗三门老客结结实实围了一个大圈,虽然不是手拉手圈成,却也只是几步一人,有些老客们见我到来,呼喊道:快看看吧,打的那叫一个血乎。 我放眼望去,灵感大王自己坐在龙爪槐底下,左腿上绑着几块垃圾场捡来的木板,尽管其人手段高超,但说白了,也只是个人,受了伤也需要恢复,不用夹板,腿骨也接不上。但灵感大王毕竟不同于常人,脸上血色已然红润,虽然腿不能动,但并不影响他杀三头异兽。 那三头异兽,他已然杀了两头,只有最后赶到的勾陈还在作战,以我和灵感大王交手的经验来看,如果灵感大王腿脚灵活,能左右前后躲闪,杀这三头异兽的时间,绝对会控制在一分钟之内,而如今灵感大王因不能躲闪,要以大量摄血黑烟护体,只放出气若游丝的一缕小黑烟参与战斗,就这一缕小黑烟,杀了驼石碑的一头异兽,外加大尾巴拖着虫母遗卵的那头异兽,勾陈在龙爪槐之下,也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 我一看现场那两头异兽的尸体,明白了为什么暗三门老客反复强调现场十分血乎,驼着石碑的小兽,好似只剩了一张皮铺在地上,背上的那个小石碑兀自还在,但血溅一大片,内脏散落的到处都是,好似身体炸开了一般。 那头宽尾异兽,也好不到哪去,皮挂在了龙爪槐上,鲜血滴滴,肉也被炸的到处都是,但与石碑异兽不同,它的肉带着荧光,日出之后,天色转明,这荧光兀自耀眼。 而那虫母遗卵,赫然托在灵感大王手上。蛋壳之内重新射出了光芒。我知道异卵射光,便是处在孵化状态。虫书没有记载北极虫母和其蛋的性状,但记载过通天鳄的性状,说通天鳄每次只生一枚卵,这卵埋入水汀沙中,到了夜晚,那片水汀就会放光,白天因为日光强度高,则不易被发现,只要放光就说明在孵化,一旦暗淡无光,就说明小通天鳄已经出壳,或是胎死卵中。 灵感大王并不在意远远围着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也没想着感应这些人,可能自知行动不便,使起浑天感应术比较困难,追不上现场这些活蹦乱跳的人,也就作罢了。他坐在自己摄血黑烟的罩气力,闭目养神,好像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因为他那气若游丝的一缕黑烟已经打得勾陈毫无还手之力,现场暗三门老客也只是虚张声势,他完全可以带着虫母遗卵离开,就像天亮之前在垃圾场中那样,袍袖一抖,起一阵小黑烟就不见了。 此前灵感大王已知今日取我性命是办不到了,还不想走,他在等什么呢? 第四百一十五章抢虫母遗卵3 我急忙将所有的小虫都招呼近前,因为他们的速度不大一样,有前有后,血煞珠在我离开垃圾场之前,已经收在了龟甲百宝囊之中,召集在一起之后,我准备要朝灵感大王下手。 我的虫们,除了老白龙和石鳞兽,都到齐了,加上现场暗三门老客众多,关键是林慕蝉和柳向晚等健将在侧,兼之灵感大王受了重伤,不论从哪个角度考虑,灵感大王已经处于劣势,我们不用很拼也能拿下灵感大王。但这需要时间,虽然灵感大王可能无力攻击我们,想置我们所有人于死地,已然力不从心,但自保一段时间还是能做到的,就是他不动手,由着我杀他,我也得耗费半天时间。 我对身边的人说道:咱们准备和灵感大王来一次死战吧,他还有五条性命,咱们抖擞精神,即使今天杀不完五条命,能剪一条是一条。 柳向晚在旁说道:咱们不是不杀人吗? 尽管遭遇了很多人生变故,柳向晚始终没有改变善良本色,她说的对,不杀人曾是我们的初衷,但面对灵感大王对整个世界的威胁,我们可能做不到,因为手段有限,不杀无以阻止其打开紫云洞口。 林慕蝉说道:咱们是不能杀人,但此人不死,咱们都得死啊,不光咱们,有可能是千千万万的人因此丧生,孰轻孰重啊? 柳向晚抱着吞吐兽,有些犹豫不决。 就在这个当口,远远的有三乘小轿子从海边的方向吱呀吱呀的走来,早有那眼尖的暗三门老客,看到那两乘轿子,惊呼道:快看,螃蟹轿子。 林慕蝉往身后一搭眼,说道:是三只大螃蟹,抬着三乘鱼皮轿子,鱼鳞闪闪发光。 我一听说道:莫不是灵感大王的救兵? 林慕蝉说道:肯定不是,海里有两帮势力搅得天翻地覆,海中的顶尖异物,几乎都汇聚在这片小海湾里,灵感大王的帮手怎么会从海里出来呢?不要说咱们,就是海中那两帮势力也不干,我觉得不像。应该是梁葫芦那一帮人,跟你来讨要龙角。 我觉得林慕蝉分析的对,应该是梁葫芦那一伙,因此我也没有太在意,梁葫芦那一班人手段神出鬼没,弄几乘鱼皮轿子,让几个大螃蟹驮着,也不是难事。兼之邢连长已经给我说明了,梁葫芦一行人早已回到了这片海域,应该上岸了。他们的到来,只会对我有帮助,不会拆我的台。 我一指身边的二十几个人,大部分是当日在豹伏山上一起打老龙团的老朋友,手段高超,说道:咱们一起下手围攻灵感大王,只是记住一件事,不要靠近灵感大王,如今他腿已经受了重伤,追咱们是不可能了,但是还有个黑烟卷身的道门在身,一看他袍袖遮面,黑烟四起,大家就快往后跑,一定要快。并且大家伙只能在我身后,不能比我还靠近灵感大王。 我细致了研究了灵感大王的打法,结合两次对敌经验,只要保证自己不要靠的太近,他的黑烟摄血术和浑天感应术就鞭长莫及,灵感大王厉害就厉害在近身相斗上,不论多少人,不论对方手段多么厉害,只要进入他的运功范围,一切都白搭,这是他独步天下之处,相反,只要能拉开一定距离相斗,灵感大王就会露出腿短的毛病。 一声令下,我们二三十人从四面八方向灵感大王走去,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极限距离,就是站在最远处向灵感大王扔个手段道门。 半分钟之后,大家基本站定,各路道门手段呼呼的往灵感大王身上扔,都打在了灵感大王的黑烟摄血罩上,我放出了除狸力之外的所有小虫,围拢了灵感大王,只待机会合适,向灵感大王扑去,其中包括血煞珠,血煞珠正围绕着那团摄血黑烟转圈,只因灵感大王曾用摄血黑烟将血煞珠吸成半白半红的颜色,因此血煞珠有些忌惮那天摄血黑烟,没有直接攻入进去,只是在外围封锁住了灵感大王。 令我震撼吃惊的是,二十多个人的道门手段,打在灵感大王那摄血黑烟罩上,竟然奈何不了灵感大王,鸿蒙老道想用隔空牵牛之法,将灵感大王从原地牵出来,结果却只牵出了一缕黑烟。何半仙的金光射字之法,在地上画了一个金字,犹不能奈何灵感大王,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我至此才明白,原来在紫云山上我先打出一个血煞珠,是多么的重要,只有血煞珠,可以破灵感大王的黑烟摄血,但灵感大王也能用黑烟摄血将血煞珠抽干。 面对外围的进攻,灵感大王只装作没有瞧见,端坐在浓浓的黑烟之中,依旧闭目养神,托着虫母遗卵,不见要走的意思。 距离灵感大王最近的人是我,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了,我因为有血煞珠围绕灵感大王,故而壮着胆子走的近。饶是如此,我也不敢大意,不能再靠近了,此时参商不见术已经全然消失,我早已斥不动灵感大王。 狸力就在我身旁,之所以没有放出狸力,是因为我有难言之隐,灵感大王盘坐的位置,正是我埋藏虫书的位置,如果放狸力钻入地中去偷袭灵感大王,势必要将我冰封的虫书给拱出来,真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来灵感大王可能不知道我虫书的事,如今自己的虫拱出虫书来,让这书重见天日,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往好了说,狸力可能再取灵感大王一条性命,往不好了说,灵感大王已经着了一次狸力的偷袭,此次能不能偷袭上,只有五成把握。以虫书冒险,我犯不上。 我只得伏下身子,一张张的烧虫令,以期血煞珠能够冲进灵感大王的摄血黑烟之中。 刚刚烧完第一张虫令,只见西边外围暗三门老客一阵骚动,一阵风一样驶进一辆羊车,我以为是自己一夜未睡,眼睛有些花了,出现了幻觉,定睛一看,没错是羊车,拉车的是三头羊,但不是普通的羊,普通的羊不长獠牙,那三只青羊口中长有野猪一般的獠牙,全部向下弯曲,也要比普通的羊高一些。 此物不是虫类,是一种人工驯化的巫毒羊,这种羊从落草那天开始,就不让羊羔去吃母羊的奶,而是将其抱走,从母羊身上挤出奶来,掺了兔子血,开始喂羊羔,一开始兔子血的含量很小,比如一升羊奶只掺一钱,然后每天都要加量,到最后直接喝兔子血。一生不给这种羊断了血水,到添草的时候,喂一段时间的虫草,逐渐的用虫子代替草,到后来直接喂虫子,成年之后,喂其羊肉,当然要佐以巫毒,否则这种羊很容易喂死。这种状态下养成的羊,长到最后,就会长出獠牙来,一生只吃羊肉,喝兔子血,然后令这种羊雌雄交合,三代以后,就叫巫毒青羊,用以拉车。这是后来博物先生于半仙告诉我的。 那车也不同寻常,全车均为木质,但那木纹呈献淡蓝色,这木头我认识,叫作阴沉井木,此木生在阴沉井之内,井内须宏阔,此木可生在井壁之上,扎根于阴沉砖缝之中,普通树木是朝天生长的,这种木头不同,是朝下生长,普通树木抽脂发芽,必是有地气温暖,阳光明媚方可,而这种树木不需要阳光,相反只需要月光即可,此树映月而生,每当月亮行过天际,将月影照在井水之中的时候,此木生长最为旺盛,凡经百年,树干可有碗口粗细,三百年成材,彼时那井口已经照不进月亮了,全被树干堵死,因此采伐出来,是做车之上品木料,此木极为耐磨,一根车轴可用千年,用此木材制成车棚之后,冬暖夏凉,一旦跑起来,车厢之内木隼接口处有叮咚之声,如同天籁之乐,甚是赏心悦目,以解旅途风尘困顿,这种车叫作阴沉井木车,虫书之中有记载,我赶虫之前辈,有人曾试做此车,后被前清了尘真人用土虚火烧化。 三只羊身上架着辕套,辕套后面是一辆挂着青布帘子的车子,车子疾驰而来,正好从胡解放身边擦身而过,胡解放见忽现一辆陌生羊车,自己下意识里就有反应,上前一个健步,伸手拉住了车的后围子,胡解放当年是扛着石狮子赌门要钱的主儿,两臂一晃,何止千斤之力。正好脚下是柳树沟实地,生根借力,却被那羊车甩了一个跟头,根本没有拉住,可见三只獠牙青羊之神力,远在胡解放之上。胡解放上前一拉,丝毫没有给羊车减速,相反被摔出了七八米远,胡解放在空中翻了两翻,最终使了个鹞子翻身,脚先落地,刚才那一幕如果换做旁人,估计能活活摔死。 胡解放面色赤红,受了一些内伤,但不是很严重。 那羊车径自跑到灵感大王面前停住,停稳以后,车上的青帘掀动,还不见人下车,只听里面有个老太婆的声音问道:老头子,你还好吧? 第四百一十六章抢虫母遗卵4 我一听这话,老头子?难不成这个阴沉井木车中坐着的是灵感大王的老婆? 林慕蝉紧紧的跟着我,生怕我有闪失,一听轿子里有个声音叫老头子,睁大了眼睛,对我说道:王得鹿,你看看,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老夫老妻啊,咱们把人家打的,老婆都来救驾了,好凄美的爱情…… 我不敢扭头和林慕蝉说话,因为不知道这老婆婆什么来路,万一下来轿子就招呼,我怕接不住。闻声还不见其人,只见青布帘上探出一个木头疙瘩来,木头疙瘩并不是实心的,中间有个洞,洞里伸出一根线来,坠着一个铜铃铛,铃铛左右摇晃,却始终不响一声。 木头疙瘩后面是一根浑成的天然木棍,我瞧了一眼发现,原来这是一根极其稀有的木材雕琢的拐杖,叫作百灵木,此木生昆仑,能舞动生火,点铁而化。 拐杖挑开青布帘子之后,从轿子上面下来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装束古旧,显然很久没有出门了,额头上戴着一顶浮来山姥那样的乌涂顶,中间镶着一颗宝石,穿一件对襟夹袄,下身是肥大臃肿的棉裤。脚踝处打着绑腿,我看看她枣核一样的脸,年龄应该不小了,这个年纪的人应该裹小脚,但这老太婆却是先天足,看来此老太太在年轻时就不是一般人家。老太太身上衣服款式虽然古旧,但一看材质就知道是上三品的东西,倒不一定是绫罗绸缎,但绝对有出处。背后还背着一个花布包袱。 老太太的背已经驼了,下车颇为不便。因其阴沉井木车直奔灵感大王的摄血黑烟而停,围绕着木车有些零星黑烟飘荡,那老太太浑然不惧,好像那摄血黑烟是自己放的一样。老太太用木头拐杖拄在地上,环视一圈周围人物,颇为不在意,又看着围绕灵感大王转圈的血煞珠,拄着拐棍立在当场凝视一会,转而去看我那几头小虫,小虫们没有我的命令,并没有攻击那老太婆。 老太婆冲摄血黑烟中的灵感大王再次叫了一声:老头子! 灵感大王这才微微睁开双眼,我和林慕蝉急忙往后退去,我始终忌惮他的浑天感应术,如果把我感应了,现场这帮人就全完了。故而我得小心为上。 那老太太继续说道:老头子,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断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人家愣头后生,任侠使气的,谁给你弄断的? 灵感大王抬起手臂,指了指正在往后退步的我,老太太看了看我,然后对灵感大王说道:老头子,我知道了,来我看看腿伤的怎么样? 说着话那老太太步履蹒跚的往前走了两步,待到血煞珠刚刚从她膝前飞过,她迈动双脚,一个大跨步迈进摄血黑烟之中,这个动作震惊到了我,老太婆比灵感大王见多识广,知道血煞珠不能碰,在我最初遇到灵感大王时,灵感大王是用手去抓血煞珠的。 老太婆看视了下灵感大王那一条伤腿,随即卸下自己身后的花布包袱,取出一柄小刀,将灵感大王腿裤子划开,取出一个药葫芦,往腿上倒了许多黑色的药汁。 老太太一边给灵感大王上药,一边絮絮叨叨,也不避旁人,说话声音有些高,说道:早几年,老夫老妻的拌几句嘴,你就一门心思去什么方外宝境,今天知道了?还是老婆子我疼你,关键时候,还是老婆子我来救你,想你一辈子江湖…… 灵感大王面带愠怒,摆手说道:这话你再也休提,当年你和阿古达木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今天你不提旧话还好,一提我就生气,你住嘴吧,少惹我生气。 老太太急忙说道:你小声些,我当年和他没有什么事,都是你多心! 一句话气的灵感大王扭头不去看那老太太。 我听得出来,这两个年近耄耋之人,情感上有些故事,看来在情感纠葛上,年龄根本不是问题,阿古达木一听就知道是蒙古族人名,看来暗三门之广,不在族裔,大草原上牧羊放马的地方照样出一些高人,能与灵感大王老婆勾搭上的,手段一定弱不了。 我至此方明白,原来一个人做出一些非常之举动,背后往往有些心酸的情感纠葛,灵感大王当年也不是雄心勃勃的想去征服方外宝境,自有一段难言之隐,但据我了解,灵感大王进入方外宝境之时,年龄已经很大了,看来年岁大的人,也能生出些出格的风月之情,想想那副情景,我就觉得好笑。可暗三门之中的人,心思必然广阔,同龄人都在跳广场舞了,有些暗三门的江湖老男女,却又焕发了第二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林慕蝉一听,在我身后笑出了声,说道:没想到,真没想到,暗三门的老年人们真复杂,我…… 林慕蝉没有再往下说,因为她往后腿步的时候,正好撞上柳向晚,柳向晚抱着吞吐兽目不转睛的盯着灵感大王和那老太太看,好像在脑补一段复杂的情感故事。我长叹一口气,女人就是女人,在这种事上最为上心。谁谁谁抛弃了谁谁,谁谁谁一个动作感动了谁谁,满心幻想,诸如此类。女人大部分时间考虑的是这些事。 想来,灵感大王不是万般无奈,不会召其老妻前来,在此之前,两人一直不曾见面,甚至灵感大王从方外宝境之中回来,也不想见其老妻。灵感大王还满心以为当今天下是他临走时的暗三门江湖格局,几个能打的人他掰着指头都能想的过来,没曾想一到紫云山,就遇上我这么一个愣头青,两下一交手,竟然没赚到多少便宜,阴差阳错之间,在北郊垃圾场硬生生折断一条腿,拉下一张老脸来,不怕被老妻笑话,这才传唤老妻前来相救。他们之间自有独特的沟通方式,至于是什么方式,我就不得而知了。 此事还暴露出一个很重要信息,灵感大王黑烟卷身之术不能和韦绿想比,如果他能用黑烟卷身,离开北郊垃圾场和柳树沟的话,是不可能召唤老妻前来的。原来灵感大王不是不走,而是根本就走不了。 了解到这一条信息,我有些放心,只是不知道那老婆婆手段如何,看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走路都一摇三晃,不像能打的人物,但当年鲁虾蟆给我留下一句话,说是以后走动江湖,有几种人需要格外注意,第一是有奇貌的,必有奇能,第二就是老太婆,一定要留心注意。鲁虾蟆的原话是,暗三门江湖之中,异能之士辈出,有些个年轻女子搅浑其中,多有大能,要不然凭一个女子是不会行走暗三门江湖的,不是背后有个男人高士,便是自己手段了得。倘若是个年老女子,一世江湖经历比男人还复杂,不论是手段,还是见识,都得在同辈男人之上,方可以花甲之年立足于江湖,所以一定要小心。 眼前这个老太婆非常符合鲁虾蟆所说之条件,这老太太一定身怀绝技,不然当初也不能和灵感大王结成夫妻,而且这老太婆看我们的眼神颇为不屑,刚才她问及灵感大王是谁伤了他,灵感大王用手指我的时候,这老太婆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那意思好像能在分分钟之内取我性命。 想到此处我加快步伐往后退,柳向晚抱着吞吐兽还在吃吃的看,我一把拉住她一起向后退却,众人见我往后退,也纷纷的往后退。 我往后退却倒不是害怕,我得先和灵感大王以及那老太婆拉开距离,然后让小虫们一发都上,先冲那老太婆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我快步退到五十米老客们包围之处,簇拥了三二十个人,准备一起发力,集火打那老太太。结果三乘鱼皮小轿,被三只大螃蟹驮着,吱呀呀走来,正好落在我身后,早有眼尖的老客对我说道:王先生,先看看这三乘轿子吧,来人了。 说话之间,我扭头向后看去,中间一个鱼皮轿子下面的螃蟹是青色的,个头最大,轿子上的鱼皮帘子一挑,下来一个人,我一看,感觉好生面熟。 正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林慕蝉在身旁说道:王得鹿,这人是兹为,东鲛国实际操控人,这人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得。 林慕蝉一句话提醒了我,正是当日在锁鳌礁的时候,和老龙团上任团头魏庆洲一起走出大帐的那个老鲛人,也就是苏半山的老哥哥,可我实在摸不清此人来意,另外两个轿子之中又会是谁呢? 正狐疑之时,兹为看了我一眼,开口说话道:我当是谁在这里搅动海波,原来是你王得鹿啊,你杀我故友魏庆洲,不知用什么邪法抢了我国重宝血煞珠,当年你师父害死我胞弟,今天还要抢虫母遗卵,看来你我之间的仇可谓是不共戴天了,本该新帐旧账一起算,不怕你逃出我手掌心,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我可以网开一面,只要你王得鹿不抢虫母遗卵,咱们两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可以放你离开。 第四百一十七章抢虫母遗卵5 兹为一出现,有很多人认识他,因为现场暗三门老客之中,好多都是老龙团里过来的,兹为张口说话,先是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骚动。 付雷和薛琴两人,本来站在我身后,此时沿着包围圈,迅速往边上走,他们好像与兹为打过交道,南鲛与东鲛世代为敌,不是近几百年的事情了,付雷和薛琴作为特工人员,必须了解东鲛几个当权人士,否则枉为南鲛特工。因此见了兹为要躲一躲,免得兹为想多了,给南鲛惹来不必要麻烦。 还没等我说话,兹为的轿子旁边,钻出一个独脚鳞人来,我一看眼熟,正是黄河水夔,刚才我已经知道,付雷等三人从海中上岸之时,正是黄河水夔和东海伏波兽一帮人鏖战的时候,不想此时黄河水夔已经上岸,它的出现让我大为欣喜,如此说来,定然是兹为带着东鲛兵丁伙同黄河水夔,将东海伏波兽一伙一网打尽了,不管怎么说,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 我脑海中正盘算到此处,不想第三乘轿子中下来一个海马状怪兽,离地一尺漂浮着,有三尺来高,我一见大惊,正是东海伏波兽,此物能大能小,其状态十分不乐观,想是东海伏波兽原本就如此大小,身上的皮如同被炸弹炸过一样,那是被林慕蝉神农古镰吸血之后脱了一层皮,消耗了东海伏波兽一个甲子的修为所致。 东海伏波兽下来之后一言不发,用两个黄豆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身边的林慕蝉,林慕蝉的神农古镰早已没有了铜钱,那种铜钱还不是什么康熙通宝之类的,而是玄天主物钱,世间少有,看霞散人只给了她一串钱,都用光了,说起来要仿制也不难,但荒郊野岭的,临时仿制肯定来不及,林慕蝉此时抱着上古神兵,只能回瞪东海伏波兽。 东海伏波兽怕林慕蝉继续挂钱买血,出来亮了亮相,又钻进了鱼皮轿子之中,想来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损自己形象,当年是何等风采。 我恍然明白,东海伏波兽和黄河水夔在海波底下打的正热闹,兹为得知消息,率领海族兵丁赶到,给双方做了调停人,从东海伏波兽口中的得知北郊垃圾场上发生事情之大概,兹为当机立断,给两方说合:当今之际,不是内斗之时,咱们应该着眼于虫母遗卵,才是正理,从灵感大王手中夺回虫母遗卵,咱们再做死斗也不迟。应该是这么一个经过,因为我知道,黄河水夔和东鲛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历来处于一种半合作状态,谈不上多么亲密,但至少不会为敌。本来两家可以联手消灭东海伏波兽,但兹为也是老谋深算,深知黄河水夔很难玩转,必须留下个后手,东海伏波兽就是一个强有力的牵制力量。 东海伏波兽和东鲛之关系,向来不是很好,大多是为了海域之争。但却没有到一见面就互相拼命的状态,加之自己刚刚被林慕蝉挂镰买血,身受重伤,能不与他们为敌就不为敌,但其上岸来,十分小心拘谨,最担心林慕蝉的神农古镰,因此初时躲在轿子之中不敢出来,直到兹为对我说过一番话之后,黄河水夔下轿,还不见林慕蝉挂镰买血,这才敢出来露上一脸,然后匆匆回轿子,那意思告知我们,我东海伏波兽还活着,等过段时间,又是一条好汉。 我见如此情景,对兹为说道:兹为老先生,上次在锁鳌礁见面,因为魏庆洲不懂待客之道,咱们两个也没有好好聊聊,如今之计,咱们异地重逢,这里又是我的第二故乡,本该进进地主之谊,如何一见面就大呼小叫,赶我走呢? 柳向晚在旁听了瞪着大眼睛望着我,小声嘀咕道:行啊,王得鹿,几天没见,你都学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瞎话了,怎么整的和黄金童一样了。 当时黄金童不在场,追韦绿去了。 我的几句话气的兹为直喘粗气,骂道:王得鹿小儿,今天我不是为和你算账来的,饶你一命,你还不知足,再若口出狂言,我…… 说着话兹为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就要唱迷歌,这迷歌的厉害我听师父讲过的,急忙叫道:兹为,你个老白痴,我问你,你觉得我难对付,还是灵感大王难对付? 兹为将那口气吐了出来,不是要听我说话才没有唱迷歌,而是怕惊动灵感大王才没有唱迷歌,其初衷只是觉得我说话对他无礼,作势要吓唬吓唬我,其实兹为这套迷歌,当初迷霍殿几的兵营还可以,现今我们现场有手段的人多得是,总有几个会破迷歌的。兹为一见我问那话,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心中知道此时此刻兹为视灵感大王为第一劲敌,因为灵感大王的威名估计其年轻时就听说过,而我虽然从锁鳌礁全身而退,又杀魏庆洲于豹伏山,但在兹为眼中,始终是个比较有手段的小字辈后生,因此此次来抢卵,他最忌惮的还是灵感大王。 我对兹为说道:先不说你这老鲛人能不能将我赶走,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要是自己主动走,你还得挽留我呢,你想啊,我在这里,还能帮你打打灵感大王。 兹为眼睛一亮,望了望远处的灵感大王,此时的灵感大王坐在地上,老太婆正在地上不知用神东西蒸那条残腿,冒出的烟都是绿色的,和灵感大王的摄血黑烟黑绿间杂,显得斑驳神秘。 兹为冲我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今天可以不计前嫌合作一把? 我当即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早就尝到了和两方势力和稀泥的甜头,指不定到最后能让兹为率领海族和灵感大王干起来,不过,如果海族不能将灵感大王引入海中,他们取胜的机会不大,只是黄河水夔的手段我没有见识过。 我话音一落,东海伏波兽在轿子之中,说道:千万别信王得鹿这人鬼话,此人最为奸诈。 兹为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迅速往东面退去。东海伏波兽已经将我恨之入骨,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此兽身受重伤,气息很弱,否则早就在海中拘我了,我手上的金光印绶还在,东海伏波兽如果有能力的话,在海中就能将我拘过去,迟迟没有动作,说明它早已力不从心,我心里琢磨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东海伏波兽灭掉,因为它存在,是我一大威胁。 我往东一看,海岸上上来许多人,当先一个竟然是蒋宏山,蒋宏山右手中攥着一个物件,我一见气不打一处来,那正是我的鹿骨刀,今天平添了一个新任务,那就是夺回鹿骨刀。 兹为和东海伏波兽以及黄河水夔,将自己海中兵丁早已合在一处,一起涌上岸来,我一看,还真不少,黑压压的比我们人多的多。兹为带着东海伏波兽还有黄河水夔向东退去,意图也很明显,那就是在陆地之上他们不占优势,而在海中,他们可以和我以及灵感大王抗衡。 我一见这架势,灵感大王在我西边,兹为等海族在我东边,我们虽然包围了灵感大王,但主力被兹为和灵感大王夹在了中间,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我认清了当下的形势,兹为等海族和灵感大王这两方人马,都不可能与我展开暂时合作了,他们双方也不可能达成共识,因为大家心里都摸清了对方的底,今日一战,必须靠自己,谁也靠不住。 我急忙对现场暗三门老客一声号令:大家迅速撤向北边,都向我靠拢。 我虽然将盟主的位置让给类柳向文,但暗三门老客都知道,柳向文只是我的一个代理人而已,真正说话管用的还是我,一声令下,众人躲着灵感大王远远的,迅速向我靠拢。 我急忙使了虫令收血煞珠,因为我知道,自己的人马将要面对一场混战,我血煞珠先冲灵感大王下手,不一定就是好事,灵感大王和他老妻万一将我血煞珠狸力等虫牵制住,兹为那帮海兵会立即打我,我得观察一下形势,分兵作战才是上策,打群架打的是战略,不是一对一先下手为强那么简单。 此次感应血煞珠,十分顺利,一张虫令就将血煞珠招了回来。 众多暗三门老客迅速向我靠拢,我急忙撤步往北去,又跑了一二十米停住,选在一株古柳下面站住脚,那地方是一块高地,有地势之利。 几百号人围拢在古柳之下,东面离我们三五十米出就是海边,此时正值涨潮,潮水就涨在柳树沟尽头,海边也是黑压压一片海族,蒋宏山等人攥着鹿骨刀站在岸上,其余大多数站在潮水之中,浪花拍打着那些海族黑黝黝的脊背。 灵感大王处烟雾缭绕,我所有的小虫都已撤回,撤退的时候,老太婆只是看了看我,没有过多动作,他在一门心思的给灵感大王疗伤。 我们三方相持住了,我见海族除了海兵之外,高人也不少,有很都都不认识,和蒋宏山站在一起,忽然灵机一动,我想起了梁君子,刘长河能混入我们之中不被发现,梁君子就不能混入海族高士之中吗?只要混入进去,先将我鹿骨刀偷出来,才是正理。 因此从背囊之中,把流云瓦拿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抢虫母遗卵6 东面海边,以兹为为中心,站着很多人,那些人对场面形势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东海伏波兽却一直没有下那鱼皮轿子,那鱼皮轿子好像相当于东鲛国的装甲车,躲在里面会很安全。 我让周围的人挡住我,自己蹲在地上,将流云瓦召唤成人形——梁君子,梁君子一出来,我就对他说:我的鹿骨刀,你见过没? 梁君子一见现场那么多人,有些慌张,紧张兮兮的说道:我见过的,那玩意很厉害,伤到就要命。 我点点头,从人丛空隙之中,指着远处海边黑压压的人群说道:你看那里,蒋宏山你应该认识吧? 梁君子抬头想了想说道:是不是紫云山上,站在黄河水夔轿子旁边的那个老头? 我十分佩服梁君子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就是他,我的鹿骨刀在他手里,你能不能给我偷出来? 梁君子说道:只要我能靠近他,他不打我,就好办。 我点点头,说道:你不能以这身行头去靠近他,需要换一身行头。 梁君子默认的行头太过古老,看起来十分扎眼。必须换一身暗三门江湖老客那样的行头,梁君子本是幻化而来,不需要和现场某人去换一身衣服。 梁君子左右看了看,见现场大多数人穿着破破烂烂,其貌不扬的样子,心领神会,一阵白烟四起,白烟散尽,自己换了装束,看起来和现场暗三门老客无异。梁君子开口说道:要我走着靠近他们,他们必然觉察,有没有什么办法将我悄悄送过去,且不被其觉察,才好下手。 我觉得梁君子说的是实情,梁君子毕竟没有刘长河那两把刷子,我就问现场暗三门老客说:你们谁有办法将梁君子悄无生息的送道海边的人群中去。 众人叽叽喳喳问了一圈,竟然没人有这手法。我就看了一眼鸿蒙老道,这老头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有力不想使的状态。鸿蒙老道明白我的意图,摊摊手说道:我是真的没招。 这个时候石幡站出来说道:我倒是能将梁君子送过去,只是大白天的,对面突然出现两个人,极其容易被发现,如果是晚上到没有什么问题,大白天目标太大。不过呢,我带着梁君子全身而退,一点问题没有,只是要打草惊蛇的。 我看了看东面人群,却如石幡所言,果真有两个人凭空出现在人群一侧,肯定招来侧目,不但偷窃失败,而且真能打草惊蛇。主要是兹为作为海族,上岸时极其讲究,专挑那些岸边没有障碍的地方上岸,这种地方有个好处,一旦有变,就能迅速跑回海中。那帮海族靠岸的地方,一溜砂板地,连颗树也没有,石幡即便将梁君子带过去也无济于事。 我想了想,这一战,没有鹿骨刀不行,有它在身边,我气顺胆壮。顿时灵机一动,只能用我的惊雷遁了,我不用过去,只将惊雷遁的纸条贴在梁君子的头上就行,我这边掐着口诀,它那边就能行窃,而且根本不用担心被他们看见,就梁君子偷窃手段来说,可以轻松盗回鹿骨刀。 于是乎,我急忙翻找百宝囊,将早先画好的惊雷遁条贴在梁君子的额头,动心一念,众人便看不见梁君子了,但我能看的见它。 我因掐着口诀,不能说话,柳向晚看不见了梁君子之后,对他说道:梁君子快去吧,现在没人看的见你,赶紧走。 梁君子这才走下那柳树高坡,想海边走去,早知道如此,我就不用叫他换行头了。 梁君子走的不快,大摇大摆的样子,好似不大相信别人看不见自己,有意招摇,但海边上那群人始终没有向他投去目光,梁君子这才完全相信我的惊雷遁手段。 因为蒋宏山站在人群之内,听着兹为他们七嘴八舌的商议对敌方针。蒋宏山一生,虽然对敌无数,但大多是小规模冲突,顶多是几十人对战几十人,即便遭遇老龙团大规模人马,也是一打一,这种三分鼎立的局面他也是头一次遇到,不知道该打谁,只得听兹为他们安排。兹为作为东鲛国一个实权派首领,和南鲛作战之中,大规模战役不知道打过多少,大战役打的其实是综合实力,以及后勤供应能力,并没有古书中的那些阴谋伎俩。粮草不足,后勤供应不上,诸葛亮也白瞎。所以兹为面对这场小规模阴谋战,也不敢掉以轻心,主要是他面对的两个人不同寻常,一个是我,持有他们东鲛国曾经的大规模生化武器——血煞珠,第二个是能在方外宝境之中称雄的奇门人士灵感大王,虽说我们没有千军万马,但都是能在眨眼间,要主帅性命的人物,所以他人数虽多,却不敢轻举妄动。 梁君子走在人群边上,人群比较密,有七八十人的样子,这群人身后就是密密麻麻的海怪,都匍匐在海中,等待命令上岸,七八十人中,鲛人占了一半,蒋宏山的人也占了一半,其中梅花六卫就在其中,东海伏波兽本也有人,但都在我这边,它曾有十来个亲信,安插在老龙团之中,但目前相当一部分老龙团旧部在紫云山下,从紫云山跟着柳向文下来的这帮人,大都是我的追随者,并没有奸细在其中。东海伏波兽只剩下了一帮海怪,不过这帮海怪也不容小觑,刚才付雷等三人和他们在海中缠斗多时,是因为借老白龙之力,要不然早就挂了。 因为人群站的很密,梁君子竟然一时挤不进去,生怕被人碰到,觉察其踪迹。我心中虽然焦急,然也只得继续掐诀。不由得往西南一看,灵感大王兀自还在治伤,虽说用时不长,但我知道那老太婆用奇药在给灵感大王蒸腿,一定好的很快,灵感大王的腿有无重伤,对整个局面都产生重大影响。我即希望灵感大王治好腿,又不希望他治好,矛盾之处在于,灵感大王不一定先冲我下手。如果他先冲兹为下手,最好是腿脚灵活,先冲我下手,最好是两条腿都断掉。 回头再看梁君子之时,他已瞅了个空当,钻进了人群,在蒋宏山身前一晃,蒋宏山可能忽然觉得手中一凉,鹿骨刀不见了,正伸开右手,盯着自己的右手掌看,梁君子则带着鹿骨刀,急匆匆的从人群中挤出来,期间由于紧张,蹭到了好几个人。 人群中立即有人高叫道:有人偷袭! 一声叫喊之后,海边阵营方寸大乱,兹为煞有介事仗剑指挥。梁君子已然跑了回来,动如脱兔,犹如一阵风。梁君子快跑近之时,我息了口诀。 我这样做不是偷懒不保护梁君子,我是怕海边众人有过激反应,以为他们随时随地处在被偷袭状态,让梁君子显形,不过是让他们知道,我的意图是鹿骨刀,我只是派梁君子偷刀,没有其他的目的,梁君子手持鹿骨刀匆匆跑进我们阵营,那边蒋宏山正眯缝着眼睛往这边看,知道了梁君子此次偷袭目的,原是为了鹿骨刀,那刀本来就是不是他蒋宏山的,他自知理亏,也只能是在远处瞪一瞪我。 梁君子将鹿骨刀交在我手中的那一刻,我心中就像老朋友重逢一样,颇有当日鲁虾蟆亲手交给我这刀时的执重感,我接刀在手,看了又看,插到了鲨鱼皮刀鞘之中。忽然萌生一念,当日因为林慕蝉惨遭猥亵,我用惊雷遁加鹿骨刀把魏庆洲给做掉了,今天能不能故伎重演,将灵感大王做掉呢,只是难度比较大而已,他需要五刀。我决定在所有小虫的帮助之下,试他一试。 面对兹为那一帮人,我没有杀心,虽然兹为认我为不共戴天的仇家,但我觉得自己和他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只是东海伏波兽不除不行。我和蒋宏山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和他拼命,只在东海伏波兽问题上,我们可能要交上几下手,但关键人物还是灵感大王。 我偷回鹿骨刀之后,海边兹为所率众人,终于忍不住了,呼啦啦往前冲了一段距离,我这边的人本来依靠在缓坡上休息,呼啦啦都站了起来,我急忙叫道:在他们双方未出手之前,咱们不能动手。 兹为的人冲了一段距离之后停住,兹为领头当先,率领几十个鲛人,忽然高声唱歌,那曲调一出,我立即感觉到头晕目眩。 灵感大王见鲛人们搞了个迷歌大合唱,竟然站了起来,看来老太婆的烟熏草药确实管用。 迷歌一起,我这边开始有人不由自主的往海边走去,兹为率先动手,确实有他的目的,这帮人已经商量出来,在陆地上绝对不是我们两方的对手,最好是用迷歌将我们拖下水,能淹死一些最好,淹不死的在海中也赚不到便宜,而且迷歌不需要近身肉搏,只要声音能传到的地方就可以奏效,他们将我和灵感大王一视同仁,一块招呼。 只在此时,灵感大王的老妻举起手中拐杖,迎风摇了摇,拐杖上的铃铛叮叮当当清脆悦耳,此声一出,我忽然心下澄明,抵消了迷歌之诱。 紧接着灵感大王祭起一团黑烟摄血云,朝我们打来。 我手下那帮暗三门老客各逞手段,有招呼兹为那帮海族的,亦有招呼灵感大王的。 灵感大王老妻举铃铛消散迷歌之后,手中扔出一根红线,红线的尽头是一枚银针,本来距离较远,我看不见针头线脑的,但那银针放出耀眼光芒,直刺兹为。 我一看现场,全乱套了,三方互相开打,这将是一场乱斗。 第四百一十九章抢虫母遗卵7 灵感大王的老妻射出的那根红线,飞速极快,因为闪着豪光,兹为知道向自己射来,急忙钻入鱼皮轿子,那银针啪嗒一声射中鱼皮轿子,钉住鱼皮轿子之后,老太婆手扯红线,用力一拉,那鱼皮轿子竟然剧烈抖动起来,看似要爆炸的意思,只是兹为始终不敢出来。 那老太婆这一招银针牵线,好像吓唬的意思居多,因为银针闪着豪光,大凡杀人利器,是没有光的,我想其针扎上之后,远不止令鱼皮轿子抖动那么简单,鱼皮轿子剧烈抖动只是为了吓唬兹为,不让他再带领众鲛人唱迷歌而已。战场之上,一旦打乱了了,杀一个半个的人根本没用,老太婆的见识高就高在这里,特别是三方混战,人的潜意识都是专挑软柿子捏,谁好欺负就一起去打谁,没有人一见对方拿着长枪,自己手攥铅笔刀往上冲,而是朝那些连铅笔刀都没有的人下手,这老太婆一只银针追刺,并没有伤人,但架势吓人,直令一帮鲛人转而冲我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下手,不再打灵感大王主意。 林慕蝉一见黑烟又起,急忙栓起柳向晚,两人飞向空中去吹那黑烟,吞吐兽冲着灵感大王的那团黑烟吹去,狂风大作之后,黑烟并没有完全散尽,林慕蝉在空中大叫,这是怎么了?柳向晚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又使吞吐兽吹了一口,黑烟云竟然像钉在空中一样,只吹散了一部分,好像中间有个核一样,两人急忙后撤,继续用吞吐兽使风。 我知道是为什么,灵感大王连日来,比我们还要累,一个人面对我们这么多人的游斗,应付到现在,也极为不易,故而手段用起来,不免有些疲累,因此在北郊垃圾场,吞吐兽可以轻松吹掉他的黑烟摄血云,如今灵感大王刚被自己老妻一阵蒸熏,自己不论是体力还是伤势,都大为改观,是以那黑烟摄血云在天际有根。 但吞吐兽一吹,对那黑烟摄血云影响颇大,一时半会飘不到我们头上。 我琢磨着,既然已经是混战,不妨让场面更乱一些,先用雌吞吐兽酿一番雾气再说,这青天白日的打起来,大家一眼就能弄洞察三方情况,打的还不够混乱,于是乎,我掏出雌吞吐兽来,此兽久已不用,乍见天光,有些睁不开眼,一见阳光,就闭了眼睛,自己开始酿雾,因为实在太耀眼了。 顿时整个沟内浓雾四起,海边匍匐在海水中的海怪们一见起了雾都纷纷爬上岸来,这个我知道,大凡海怪感雾感阳,海雾一起,就多有海怪从海中冒出来,如是烈日清空,也有很多海怪从海中冒出来晒盖。 雾气顷刻之间十分浓郁,但雌吞吐兽所酿之物,是地雾,徘徊在地表,东晋有人著有雾经一书,专讲雾之分属,就有地雾这一属。由于灵感大王的黑烟摄血云在雾气上方,故而林慕蝉和柳向晚也在雾气上方,雄吞吐兽之风,丝毫不影响雌吞吐兽之雾。 我向东南方向放出惶惶雀,在这种迷雾之中,惶惶雀最容易施展手段,迷雾加鬼相,能令大片敌人乱了阵脚,以致互相踩踏。 将变天吼和守山猙也放出去打兹为海族,剩下的全部跟着我。 我不想用惊雷遁,因为这道门对人没有什么好处,在用过几次之后,身体感觉颇难受,但这次不得已,必须用此法,要不然极难取胜。 我身边的人都已经冲下了柳树高坡,大部分人是奔着兹为三方水族们去了,因为他们知道,灵感大王不能接近,接近之后必被其迷心,打水族虽然也刀枪无眼,但毕竟是抢来剑挡,刀去斧拦,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实在打不了,可以往后撤退,在浓雾之中,我这边的人都是三两个人结成一个小队,进去误打误撞,见到对方人多,立即躲开,转进浓雾之中,见到对方是落单水族,立即上去招呼。 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暗三门老客们只于小范围内彼此熟悉,有的人上辈有交情,比如你的师父曾和我的师叔在白帽山捉过妖等等,攀谈起来,便异常亲切,因此日日形影不离,柳向文是个书生,搞行政管理那一套比较在行,组织暗三门活动,没有问题,但他不懂打群架这种事,自小没有打架的环境,故而对如何组织一场战斗缺乏经验,只是站在树下发愣。我这段时间能捡回小命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时间去教他如何指挥打架,故而我的人,全都是自由作战,连最起码的击鼓而前,鸣金而退的制度都没有。大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而水族那边虽然失去了兹为指挥,却是训练有素,摆了个海中奇阵,当然雾气很大,我看不清楚,只知道我的人零零星星的凑过去,被打的哭爹喊娘。 我听听到东面失利,掏了掏张舒望给我的瞪眼药的药底子,还剩一些残渣,正好是西南风,顺着风往东面撒药,这一招虽然不光彩,但极为管用,一时间救回不少冒进的暗三门江湖老客,他们这才意识到,打群架要抱团,如果人数不占优势,别想着四面出击,开始组织起几十人的大团与海族抗衡,但打的不成章法,勉强能挡住水族兵的推进。 奇怪的是,东面喊杀声中,除了我的人叫喊,对方并不曾发出一声,我知道鲛人以及黄河水夔还有蒋宏梅花六卫等,并没有和暗三门老客们交上手,他们在浓雾之中,寻找我和灵感大王,因为虫母遗卵在灵感大王手中,找我是因为怕我已经将虫母遗卵抢到手,或是担心我在战后抢他们的虫母遗卵,必须除掉我。 和我在宋高卓家院子中杀绝阴兵的那班朋友,并没有急着下高坡,他们知道水族兵虽然多,并且源源不断的涌上岸来,但并不足虑,真正要担心的是灵感大王、蒋宏山、黄河水夔等人,我们的目的是抢到虫卵。 大家都在等我拿主意。 我一把揪住身边鸿蒙老道的领子说道:老道,我一想起韦绿的事情,就替黄金童生气,你为老不尊,竟然做下这种事? 鸿蒙老道一时懵了,在我身边的朋友也懵了,还以为我精神受了刺激,大敌当前,剑拔弩张,不知道我这话从何说起,话茬跳跃太快了。 何半仙在旁看了,说道:糊涂,王得鹿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扯这个。 胡解放也说道:王得鹿是不是着了个道门?我平生最犟,可也得分时候,谁知道灵感大王下一秒会不会把咱们全感应了。 众人也七嘴八舌的叽叽喳喳说我的不是。 鸿蒙老道脸憋的通红,嘟嘟囔囔的说道:王得鹿,你这是干嘛?刚才黄金童在时,也没见你这么激动啊, 我说道:我没别的意思,你今天要是不拼全力,把你看家的本事拿出来,我就把你光辉事迹,传遍整个暗三门。 鸿蒙老道急忙冲我摆手说道:别别别,我那八步打灯罡气罩子,能将所有人罩住,那罩子能抵挡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术。 鸿蒙老道如此一说,众人才知道了我的用意,他们也没时间去了解鸿蒙老道到底做下什么龌龊的事情,只知道我是在诈鸿蒙老道。 我在豹伏山上之时,就知道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子的厉害,当时的鸿蒙老道,其实自己一个人就能单挑魏庆洲,但他就是不肯,在北郊垃圾场又是个典型的例子,鸿蒙老道一直担心自己手段道门用的过多,会激发乾坤感应,让那些邪祟的东西慢慢变的更厉害,且鸿蒙老道心间一直很恬淡,不肯改常,打架老是三心二意,来到北郊就没有提防灵感大王的手段,最终被灵感大王感应了,自己也不觉得丢人。 我目前虽然已经认同了他们师徒那套理论,也知道事实确如他们所言,仗只会越打越大,虫母的苏醒,就是因为我们几个赶虫人不知道节制,我们负有很大的责任,但眼下情况紧急,我不能再让鸿蒙老道因为师门这套理论而再次纵容灵感大王。 如今没有妖道梁葫芦的参商不见术,我打灵感大王非常困难,其一因为灵感大王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其二因为灵感大王增添了帮手,他老妻手段见识,不在灵感大王之下,如果鸿蒙老道能拼尽全力,再加上我身边这十几个高手,或许有取胜的机会,如果大家心志不坚,落败的几率相当大。 鸿蒙老道答应我之后,立即用起一个八步打灯金刚罩子,与此同时,我将自己所有的小虫都召集起来,贴上了赶虫令,每张赶虫令上都写着灵感大王,让它们不管其他,只对准灵感大王招呼。这些虫令都是在高坡休息时准备好的,贴起来非常方便,只有血煞珠比较难贴,不能用手,得用鹿骨刀挑上去,我在血煞珠身上贴了三张追踪令,一张斗令,我这次不指望血煞珠去打灵感大王,这次血煞珠不好使了,因为灵感大王已经知道了血煞珠是个什么东西了,即便他忌惮血煞珠,但在老妻帮助下想躲过血煞珠攻击,还是可以做到的。 贴完之后,我只将狸力带在身边,其余的虫类全部归到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子之中,我对鸿蒙老道说道:你一定要保证这帮人安全。 又对罩子中众人说道:你们不用管别人,只顾往灵感大王身上招呼道门,不求能杀死他,什么手段花哨用什么,目的是吸引他老夫妻的注意力,我去偷袭。 第四百二十章抢虫母遗卵8 我之所以把小虫都交给鸿蒙老道,是为了迷惑灵感大王。我让血煞珠都跟了鸿蒙老道,目的是故意做给灵感大王看,如果他看的不是很仔细,朦胧一望,见很多人在看不见摸不着的罡气罩子之中,还有几头奇虫,就会想当然的认为我也在这个罩子之中,如果仔细辨认,发现没有我,但我最重要的虫都在罩子中,以降低灵感大王对我偷袭的预判。 在众人出发之前,我从古柳旁边,拾起一根木棍,在木棍上也贴了一张虫令,用木棍在血煞珠旁边一蹭,血煞珠立即绕着木棍转动,我将那木棍交给了鸿蒙老道,鸿蒙老道就像举一面旗帜一样举着那木棍,血煞珠就在那木棍上转圈,这起到了很好的招摇作用,一定能吸引灵感大王的注意力。 众人出发之后,我带着狸力在雾中前行,我不担心灵感大王的老妻厉害,因为我们人也不少,但我担心灵感大王一见起了浓雾,便快速逃走。如果换作是我,我就逃走,根据现场状况,要取主要几个敌人性命也比较难,遗卵又在自己手中,哪有恋战的道理,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心间仿佛生出两个小人,一个小人担心灵感大王已经逃走,另一个小人在庆幸灵感大王已经逃走,因为我不大想面对灵感大王,太疲累了,几乎是强打精神勉强支撑。 这里的环境我非常熟悉,这条沟是柳树沟众多潮沟中的一条,如今由于泥沙淤积,潮水已经涌不进来了,但夏天的时候会形成一个浅水洼,我经常来这里抓青蛙,算作儿时的零食了,捉回去之后,只要后腿,鲁虾蟆会用干辣椒爆锅,炒熟给我吃,因此即便在雾中,我也认得路径。 在中途我使出了惊雷遁的手段,将自己隐去真形,手提着鹿骨刀,远远一看,只有一头狸力孤独的穿行在雾中。 我对那株龙爪槐情有独钟,以前是我和鲁虾蟆消夏的地方,这个地方近海,东南风吹起来的时候,是海中腥腥的味道,不像其他地方,一起风就是垃圾的味道。所以我在柳树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株龙爪槐。我慢慢走近之后,忽然发现,灵感大王不但没走,竟在龙爪槐树之下,正用自己老妻阴沉井木车中的一口刀挖着树下的土。 我还发现我比鸿蒙老道的速度快,在雾中我能听到鸿蒙老道八步打灯金刚罩内众人说话声音,他们在浓雾中摸摸索索的,慢慢的靠近龙爪槐。 我离着灵感大王不足十米,看到了灵感大王老妻的阴沉井木车,赶紧让狸力钻入地中,在地下随着我的脚步前行,又往前走了两步,绕过了阴沉井木车,我得以看清全景。灵感大王此时跪在地上,拿着一口刀当铲子,在一铲一铲的挖土,那老太婆则抱着虫母遗卵坐在旁边。 此时的灵感大王能跪在地上,说明他的腿伤已无碍,老太婆医术了得,起浓雾之前,金雪斋一直站在古柳下面,拿着望远镜看老太婆的烟熏之手法,金雪斋作为开妖方的行内人士,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那老太婆的医术可能不如金雪斋高明,但治骨血伤,却有独到之处。 灵感大王在地上挖土,所图无非是我的一百零三册虫书,我对自家虫书被盗,并不十分惊讶,因为据看霞散人说,虫母遗卵就是奔着我的虫书来的,令我吃惊的是,虫母遗卵和灵感大王是如何沟通的,灵感大王怎么就知道我的虫书埋在这颗树底下,如何就知道虫母遗卵此来是为了烧我虫书?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我虫书埋得很深,灵感大王刚刚开始挖掘,想要挖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别看灵感大王是个杀人的魔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暗三门和奇门江湖中,一直处在通吃的地位。可动起铲子,挖起土来,也和一般人一样,并不比常人更厉害。 我在灵感大王身后站定,琢磨着是我去偷袭灵感大王好,还是狸力偷袭比较好,如果狸力去偷袭,并不能从灵感大王身下钻出来,需要避开地下包裹虫书的冰块,只能在灵感大王身侧出现,这样一来,灵感大王就有逃跑的可能性,或是直接让狸力射血而亡,胜负极难预料。 如果我上前,扎灵感大王一刀一点问题没有,但此人还有四条性命,我可以在灵感大王反应过来之前,再扎上两刀。但鹿骨刀扎上人当时就死,两刀时间间隔零点几秒,其实就是一刀的效果,灵感大王一条命没了,另一条命补上,速度也绝没有那么快,也就是说在几秒钟之内,我扎灵感大王多少刀,都是白搭,只能算作一刀。扎一刀之后,灵感大王必然知道有人偷袭他,动起浑天感应术,我就算交代了,将瞪着通红的眼睛,挥动这鹿骨刀去撞鸿蒙老道八步打灯罡气罩子。 所以我暂时不能去偷袭,得等到时机成熟,最好让狸力或者血煞珠,先打掉灵感大王四条性命,我来最后一下,最为保险。但我觉得这计划很渺茫,上次紫云山上血煞珠杀掉灵感大王一条性命,自己差点毁掉,狸力已经在灵感大王面前破过相了,灵感大王知道了来自地底的威胁,已经有了戒心。 我考虑到灵感大王挖到最后,会见到我藏书的那个大冰坨子,等到他挖出那个大冰坨子,也得半个小时之后了。因为一百零三册虫书很重,再加上冰的重量,足有一百斤开外,且表面非常滑溜,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想在地面上将那大冰坨子拉出来,门也没有。灵感大王必须挖到底部,站住脚之后,抠住冰坨子的底儿,两手吃住劲,腰上使力,将它抬出来,才有可能成功。所以我想等到他在坑中抬虫书冰坨子的时候再动手偷袭。最好是抬到一半,灵感大王正吃住劲了,防备能力大大下降,让狸力去偷袭他一次,要他一条性命,因为狸力的鼻头有块红肉,那肉抵人即死。然后再想别的办法,杀他另几条性命。总之,那虫书他拿不走,别看埋藏虫书的坑和灵感大王老妻的阴沉井木车相距只有三四米的距离,一旦将虫书冰坨子搬到阴沉井木车上,灵感大王也就可以随时逃走,但就这三四的米的距离,道道儿多着呢,灵感大王每走一米我都争取要他一条命。 我正在琢磨着偷袭计划的时候,鸿蒙老道带着一班人马最终找到了龙爪槐树,浓雾中能见距离也就十米左右,我在浓雾中模模糊糊能看清鸿蒙老道的身影,以他为中心,周围密密麻麻挤着很多人,灵感大王抬头看了看,知道是我的人来战了,竟然头也不抬,加快了挖坑速度。 只见刚才蹲在灵感大王旁边的老太婆站起身来,手里拄着那根铃铛拐杖,举起拐棍来,将铃铛摇的哗啦啦直响,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除了老太婆站立的方圆两三米的一块土地平静,其余地方地面竟像海水的浪头一样,掀起土层如波涛涌动,向远方荡漾而去,空气也如同变稠了一般,如波纹一样向四周荡去,人在其中,随着左摇右晃,脚下也站不稳,有心神俱裂之感,这一摇铃,我被震的腮帮子只打哆嗦,心中十分难受,差点没掐住口诀,现了本形,唬的我急忙往后退。 再看鸿蒙老道那一帮人,大家都在八步打灯金刚罩之内,并没有受到铃声多大影响。开始一起上手,道门手段呼呼的往老太婆身上招呼,初时老太婆用铃铛声震割开那些手段道门,但二十多人招呼她,实在很难招架,老太婆一手震铃铛,一手从腰间扯下一块狐狸皮瓦当,迎着雾气晃了晃,那瓦当竟然如席面一样大,一下子将老太婆扣在了底下,任何手段道门打到那狐狸皮瓦当上,全无一点用处。 老太婆自知不是这么多人对手,再坚持一小会,就能立见输赢,最后结果定然是老太婆惨死在这帮暗三门老客手下,只能采用自保的手段,那意思打不过你们,你们也别想杀我,咱们就这样僵持着。 灵感大王好像对其老妻无甚感情,任由那帮人朝老妻招呼,也不施以援手,好像知道老妻自己能应付的来似得。 直到那老太婆被打的用起防身宝器,灵感大王才提着刀片站起身来,他已经挖下一尺多深了。我忽然意识到,灵感大王有可能上来就用浑天感应术,惊得我转身就跑,跑到五十米开外,掏出金雪斋留给我的红外望远镜,继续观察。 众人见攻打老太婆没有效果,索性冲着灵感大王下手了,八步打灯罡气罩子有个好处,大部分手段道门都能打出去,但是敌人的却打不进来。鸿蒙老道这个只许自己打别人,不许别人打自己的道门很是厉害,却不知道经常运用,老怕对手越来越强,我觉得他一半算迂腐,一半算理智吧。 这次灵感大王别出心裁,伸出右掌,在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子之前竖了一道黑烟摄血墙,所有的手段道门打到黑烟,就消失的无影无形。 以前他都是用摄血黑烟拢住自己身体的,这次却用了一道墙,该当他殒命。 忽然之间从空中飞下一个人影,挂着镰刀正好扫到灵感大王的脖颈,其脑袋骨碌碌滚在了地上,飞行走位干净利索,那是林慕蝉,她竟然成功的偷袭了灵感大王。 我忽然觉得机不可失,急忙向灵感大王跑去。 第四百二十一章抢虫母遗卵9 林慕蝉的突袭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没想到林慕蝉会在浓雾之中俯冲下来,给灵感大王致命一击。 在此之前林慕蝉和柳向晚在半空之中,对付灵感大王放过来的黑烟摄血云,却发现底下起了浓雾,人都不见了,她俩面对剩下的一团黑烟摄血云,因为天际有根,发现那摄血黑烟核已经吹不动了,依旧慢慢飘来,她俩一合计,飘来就飘来吧,反正下面也没了人,两个人就漫无目的的飞走,据后来林慕蝉说,忽然听见一阵骇人心魄的铃铛响,然后见到浓雾中以一点为中心,雾气如波浪一样向四周荡漾。 林慕蝉谙熟于云间各种事情,眼睛也比常人厉害,有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功能,比如云中定桩。如今有很多人经常坐飞机,飞上天际之后,常常见到一望无际的云海,但如果让一个正常人在云海中记住一个具体位置,想来大部分人难以胜任,因为茫茫云海,云涛滚滚,其形状千变万化,在没有其他参照物的情况下,根本没法记住一个具体位置,就像在深海洋面上,看不见任何陆地岛屿,只有一大片的水,人如刻舟求剑,是不会记住某个具体位置的。但飞行之物和水族多有此能,那就是不需要参照物,只要看一眼,就能再脑中记住具体位置,有人说飞禽之类,脑中有全地球的磁场模型,记忆位置不需要参照物。 林慕蝉之前见过灵感大王老妻的铃铛,铃铛震声让雾气产生波纹之时,林慕蝉就知道了灵感大王肯定在下面,便记在了心中,将柳向晚轻轻放了下去,自己一个人重飞天际,凭着记忆一个俯冲下来,让灵感大王身首异处。 我最初的想法是,这是一个机会,狸力在地底下跟着我前行,我跑到灵感大王附近,只要他重新活过来,他所站立的位置肯定不再是挖坑的位置,那就让狸力再给他一下,如果狸力偷袭成功,我在上去偷袭他一刀,如此一来,灵感大王还有两条性命,如果他挖出虫书的鱼露冰来,狸力还能偷袭他一次,也就剩下一条命,在搬运虫书装车的过程中,我还能偷袭一次,不等他将虫书搬上阴沉井木车,人就彻底死了。 我这计划不可谓不圆满,因为灵感大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其身边伺机偷袭他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挖土的间隙,动用一下自己的浑天感应术,以防别人偷袭他,灵感大王久经战阵,知道浓雾一起,必有偷袭,肯定有所防备,所以我见他人头落地,急忙跑来,因为他刚活过来那会儿,是没有闲暇施放浑天感应术的,这个时候是偷袭最佳时机,狸力从土中钻出,再给他一下,防不胜防。 然而,我到了现场一看,有些懵,林慕蝉挂了一下镰刀,就飞走了。地下只剩灵感大王的尸体,头却不见了,我在在浓雾中跑了那么几秒,顾不上看望远镜,发生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看了看灵感大王的尸身,心中泛起了一阵恶心,顿觉有些恐怖,因为毕竟那尸体无头,却不流血,只有脖颈处有一点点血迹,那是林慕蝉镰刀刮到的瞬间流出的鲜血,可只在眨眼之间,脖颈处的所有血管都被黑烟封住了,不再往外冒血,且脖颈处往外冒着一些黑烟,看不清里面肉组织情况。 在‘尸体’旁边,刚才老太婆用以防御众人攻击的那片席一样大的瓦当还在。老太婆并没有因为灵感大王被斩首而乱了方寸,在狐狸皮瓦当底下一动不动,虫母遗卵亦在她手中。 鸿蒙老道在八步打灯金刚罩内,正在与众人论口,说道:不是老头我不去,我一出这罩子,八步打灯可就没有了,大家都处在危险境地,所以说要你们去,依我看,何半仙、胡解放你们两个出去最为合适。 何半仙说道:出去我倒是不怕,关键是你这招管用吗?自从紫云山上,我就听说,灵感大王这人会婆留九手,有九条命,今天叫你这么一说,忽然就成了一刀可以毙其性命,我怎么总觉得悬,咱们还是先问问医生吧。 何半仙说着,推了推站在他身边的金雪斋,问金雪斋道:你说说老道说的话靠谱吗? 金雪斋说道:婆留九手是一种邪术,并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只是延缓死亡的一种方式,说其有九条命,有很大的估算成分,那意思是说,人体受了致命伤之后,这种邪术能让人暂时处于元婴状态,等到身体能够运行的时候,再次运行,好像是复活了一样。婆留九手这种邪术,高就高在人头落地之后,依然能让人重新活过来,即使脑浆迸裂,此等邪术都能恢复,因为此邪术当初练就的时候,在心中种下了邪根。当然了这种邪术属于偷天换命,并不一定只能用九次,只是江湖人如此传说,以九为大嘛,主要看个人身体情况,以灵感大王这种久修邪术之人,估计用十余次也没有问题,所以计算他死过多少次,完全是白费心神,不管用。此术之关键,头不离心,心不离头,一旦心首分离,就有了大破绽,完全可以诛心而亡。刚才鸿蒙老道提的意见是正确的。 我一听金雪斋所言,才知道这婆留九手之根底,原来有个破法,我此前一直不知道,金雪斋也从来没和我讲起,细细想来,这也怨不得金雪斋,我从来就没跟他沟通过此事,自打紫云山下来之后,我们一路流离,哪有功夫就此事论较,再者说当时灵感大王一直咄咄逼人,我们处于被动,谁也没料到今天这副局面。鸿蒙老道自始至终知道婆留九手的克法,但一直没有说出来,想来是被师门理论所碍,于今见我要拿他和韦绿的事情要挟他,自先心里怯了,要知道人言可畏,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我们这帮江湖人士,什么话都编的出来,他真害怕自己晚节不保,这次动了真格的了。 婆留九手之关键在于其心,但是首级在脖子上,便没人能诛其心,一旦心首分离,是这个道门最大的破绽。完全可以将其置于死地。 鸿蒙老道刚才见林慕蝉将灵感大王的首级刮落地上,赶紧给众人讲了讲婆留九手的克法。可是灵感大王头颅哪里去了呢? 我一看鸿蒙老道的罩子之内,所有的人都在,只是少了山坠子,我恍然大悟,原来在首级落地的那一刹那,山坠子猛然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着灵感大王的头颅跑了。山坠子就战斗力来说,不如狸力和血煞珠,但就忠诚度和通灵程度来讲,是我所有的虫类中最棒的,这种事情都不用吩咐,显然山坠子并不知道婆留九手的克法,即便世间最通灵的虫也不可能达到人的智商,但山坠子知道灵感大王头颅掉落并不会身死,它自己浅显的理解之中,以为叼走他的头,其人就无法再次活过来,如此一来,歪打正着,正好做到鸿蒙老道心里。如果灵感大王的头颅就在地上,因有其老妻在侧,鸿蒙老道也不敢拿其他人性命冒险,山坠子这一举动,直令鸿蒙老道发现了千载良机。 灵感大王的老妻并没有去追赶山坠子,因为她知道,心首必须保护一处,心不失手,到时候可以再生一个头,若是保住了头,到时候心再也生不出来了,又兼之鸿蒙老道一个劲的撺掇众人出去几个去诛灵感大王之心,其老妻更不敢离开,只得任由山坠子衔首而走。 我也觉得这是杀灵感大王的最好时机。 何半仙和胡解放一听,既然金雪斋印证了鸿蒙老道的说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怎么着也得试一试,而且灵感大王已经点了名,两人急忙站在罡气罩子一侧,鸿蒙老道动用手段,打开一个小门,两人冲了出来,就在冲出来的一瞬间,狐狸皮瓦当忽然掀开一条缝隙,一阵铃铛响,顿时天摇地动,直将何半仙和胡解放震了回去,要单论手段,除了风力相国,何半仙仅次于鸿蒙老道,不过风力相国自紫云山之后,便不知所踪,没有参与这些战事,我们之间也只是临时合作关系,并没有什么友谊,和蒋宏山一样,虽然有时候会合作,但有时候也会剑拔弩张,刀枪相向。 胡解放虽然手段不行,若论起拳脚功夫,无人能及,尽管灵感大王老妻面对二十多人手段一起招呼,抵挡不住,用片狐狸皮瓦当防身,但对付这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此次灵感大王老妻只用铃铛魔音攻击何半仙和胡解放两人,并不是全范围无死角攻击,我站在其身后,就没受到魔音冲击,何半仙受魔音一击,因为道行深厚,还算挺得住,而胡解放被震回罩子中后,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鸿蒙老道一看,大叫道:在多去几个。 我一看那架势,老太婆已经知道了鸿蒙老道的计划,拼死也不会让他们成功走出罩子,看来诛心之事,要看我的了,众人谁也没有察觉我就在现场。 第四百二十二章伏波兽之死 八步打灯金刚罩之内的众人一见出金刚罩子十分困难,那老太婆手段了得,于是众人一起施展手段打向狐狸皮瓦当,算是打掩护,再让其他人准备出罩子。 可老太婆只要掀开狐狸皮一角,铃铛一震,就令众人无法攻入。众人正一筹莫展。 我紧紧攥着鹿骨刀,轻手轻脚的走到灵感大王尸身左近,想了想,将心剐出来,太过血腥,搞不好我自己见不得那副血腥,会晕在地上,我也不知道鸿蒙老道关于灵感大王诛心之法,具体说了些什么,这个时候也不能去问具体操作方法,一问之下,老太婆必然知道还埋伏有人,就会加倍小心,此法不妥。 八步打灯金刚罩之内的人,也知道我在外游击,准备偷袭,但并不确定我是否已经到来,他们可能认为由于雾气很大,我还没找到地方,抑或路途之中遭遇敌人,打了起来。 于是乎,我用鹿骨刀对准了灵感大王左心的位置,一刀炸了下去,登时一股黑烟从刀口冒了上来,我扎完之后,对着八步打灯罡气罩子大叫一声:我扎完了。 实际上很多人都看到了,见灵感大王尸身上忽然多了一个洞,小洞往外冒着一缕黑烟。 我怕那黑烟有后手,喊完之后,快步跑开,那黑烟越来愈大,俄而,雾气之中,飞下一个人影,又快速消失在雾中,我知道那是林慕蝉。她刮了一镰刀后,不知道后果怎样,这次下来看看情况,并不敢再挂镰,而是如燕子点水一般,看了一眼立即飞走,她是对的,再次俯冲下来,必须小心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术,见灵感大王身首异处,尸身上冒着黑烟,便再次飞走。 此时东边的叮当打斗声不绝于耳,我的人还在和水族们乱斗一气,不过处境并不妙,水族们步步为营,兵将又多,直将暗三门老客们打到了西边来。 我急忙往北跑,一口气跑到沟岸上,哪里雾气要淡的多,我顺着雾气边缘跑,目的是跑到海边,看看那三乘鱼皮轿子还在不在,想着把东海伏波兽给解决掉,要不然此物气力一旦恢复,就能将我玩弄于鼓掌。 我跑到海边之后,果然见到了那三挺鱼皮轿子,因为海风劲头猛,岸边的雾气非常薄,鱼皮轿子在骄阳之下闪着银光,那鱼鳞实在是耀眼。 我记得东海伏波兽坐的是哪一台轿子,但那轿子周围有大片海怪,足有千余只,一半趴在海水之中,一半伏在岸边泥滩上,这些海怪都长的一个样,都有一个黝黑的脊背,脊背上生有霸王三倒戟,有点想鳄鱼,却短而肥,每头兽的头顶上都有三根刺,那刺尖上沾有黄绿色液体,不时滴滴答答流到海滩上,有过往小海蟹从这些海怪之中穿行,不慎被这种汁液滴到,瞬间即化。 我知道那是一种剧毒。而且这千余头海兽没有参与水族们的阵地战,老老实实围绕在东海伏波兽轿子周围,说明这些是东海伏波兽的亲兵,虽然看似蠢笨,但这些东西一定暗含道门,肯定极难对付。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这些海怪旁边,准备从这些海怪中间走过去,接近东海伏波兽的鱼皮小轿。那些海怪所伏不是特别拥挤,相互之间有一定的距离,足可落脚,我正想迈脚,忽然想起自己虽然用着惊雷遁的道门,但不免会在泥板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如果这些海怪们过于通灵,完全可以觉察我的存在。 而且这些海怪看似睡着了一般,实则一触即发,我知道有些海怪并不是以视觉拿人,而是以气味拿人,我行走其间,即便不见我形体,也会因为闻到我的人气而奋起攻击,一旦这些海怪警觉,用头上的刺扎我一下,我就死透了。 如果我一个个偷袭这群海怪,等杀出一条血路,东海伏波兽早就发现我的行踪了。我略一思索,准备先用打兽龙筋试探一下。 我在惊雷遁道门的掩护下,解下打兽龙筋,甩在两头海怪中间,那两头海关竟然闻息而动,一个往前爬了一步,另一个往后退了一步,都在躲避打兽龙筋,最终同时吐着海水泡沫,可能是他们表达愤怒的一种方式,我试探着将右脚踩在打兽龙筋一侧,结果海怪除了口吐泡泡,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如此一来我甩着打兽龙筋,往前探路,虽然走的很艰辛,也很危险,但至少是个办法,我大约用了十分钟终于接近了东海伏波兽的轿子,为了方便行事,我用打兽龙筋轻轻的驱赶轿子周边的海怪,不一会清出一片空地来。 我站在那空地之中,心想这个鱼皮轿子很厉害,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谁的家当,黄河水夔、东海伏波兽和兹为,都有可能有这种东西,这东西可以防住很多手段道门,不知道我鹿骨刀扎的进去扎不进去。 我掐住惊雷遁的口诀,站在轿子后面犹豫了,我计划是用鹿骨刀从轿子背后偷袭东海伏波兽,又担心扎不进去,惊动了东海伏波兽,反而不好。 但让我掀开轿子前面的帘子和东海伏波兽硬干,我又没有十足把握,因为当时的我实在太累了,又加上虫们都不在身边,只有狸力一直跟在我的脚下,如果鹿骨刀扎不透轿子,那么狸力肯定也无法攻入轿子之中。让狸力从轿帘中进去攻击东海伏波兽,无异于明着开打,如果明目张胆的开打,不说东海伏波兽,这千余头海兽就够我受的。所以我决定先用鹿骨刀试一试。 我用右手攥定鹿骨刀,卯足了劲,一刀刺向东海伏波兽的轿子,令我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鹿骨刀竟然像刺纸一样扎进了轿子之中,而且我仿佛扎到了一个东西,这让我很是兴奋,急忙将鹿骨刀抽出来,发现鹿骨刀上沾着一些绿色的汁液,疑似东海伏波兽的血液。 事后我才知道,那鱼皮轿子坚韧无比,一般兵器根本扎不进去,但鹿骨刀能,因为那轿子是鱼皮做的,只要是动物之皮,鹿骨刀都能扎进去。 紧接着前面轿帘之中,栽出一个东西,我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东海伏波兽,只有三尺来长,海马状的物什,我伸出手掌一看,手掌上的印绶纹也消失了。我不禁大喜,东海伏波兽就这么死了?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因为东海伏波兽虽不及灵感大王,但杀它绝非易事。想来林慕蝉古镰买血,已经将它消耗的差不多了,柳树沟一战,东海伏波兽虽然没有完全丧失作战能力,但端坐在轿子中不出来,已然显现出其气力殆尽,此物为海兽,却没有逃回海中疗伤,说明它认为海中并不安全,因为我的老白龙和小青龙就在海中。 东海伏波兽倒出轿子的那一刹那,另一个轿子之中,兹为掀开了轿帘,上面还有灵感大王老妻钉在轿帘上的银针,兹为一见东海伏波兽忽然倒地,大为吃惊。急忙走下鱼皮轿子,几个健步蹿入了浓雾之中,他的鱼皮小轿周边,并没有海怪。 此战之中,兹为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他带来了东鲛国的第一战团。看来东鲛国作战,主将一直是身居幕后的。 东海伏波兽一死,其鱼皮小轿周边,所有的海兽都开始往海中退却,好像感知到自己的主人已死,大家要解散的意思。我站在原地看着东海伏波兽的尸体发呆,忽然间,兹为手里攥着一把东西又从雾中跑了回来。 他手里攥的是鲛人走海珊瑚标,那珊瑚标上插着一面小旗子,形状就像是吃烧烤用的竹签子,当然不是竹子做的,好想某种海物骨头削刻而成。 兹为好像并没有对东海伏波兽之死产生过多疑虑,他此前知道东海伏波兽已经受了重伤,但他在伏波兽与黄河水夔的海战之中,尽力调停,保全了东海伏波兽,是想将来东海伏波兽将养调息好之后,还能牵制一下黄河水夔在浅海中的势力。或许兹为误解了这次突发事件,认为东海伏波兽是内伤崩坏而死也未可知。 我不想杀兹为,因为他的仇是和我师父鲁虾蟆结下的,常言道,少小两兄弟,长大各乡里,同胞兄弟在一村之中,尚且各有立场,哥哥不待见的人,不一定不是弟弟家中坐上宾客,更不用说我们师徒了,我没有理由杀兹为,所以想静静的看看他要干什么。 结果兹为追上一头往海中爬行的海怪,右手从左手上分出一只走海珊瑚标,像投掷飞镖一样,将走海珊瑚标插到了海怪那满是粘液的尾巴上,那头海怪立即停在沙滩上不动了。紧接着兹为开始向第二头海怪投掷,只要插上鲛人走海珊瑚标的海怪便匍匐不动。 兹为乐此不疲,尽力将手中的走海珊瑚标向海怪们投去,所有插上珊瑚标的海怪,竟然不去攻击兹为,我恍然明白,兹为这是在收编东海伏波兽的海兵,那走海珊瑚标还有这种用途,当初我只从鲁虾蟆口中听说过走海珊瑚标,并不知道有何用处,原来有此一用。 不一会功夫,兹为已经收降了几十头海怪,其余的海怪已经都退入海中。 我依然站在原地没动,兹为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收伏的海怪,忽然左手向天,使了一个手段,所有的海怪都朝我围拢过来,当时我并没有解掉惊雷遁,不知道兹为是如何看到我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惊雷解危 我往地下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泥滩上满是自己的脚印,曲曲折折延伸到我所站的位置,我最初认为兹为有些手段,能够看到惊雷遁下的人,结果发现兹为只是运用了一些常识,他在东海伏波兽倒出鱼皮轿子的那一刹那,就知道有人偷袭了东海伏波兽,那个时候他已经看见脚印了,知道有人隐了身形气潜藏在左近,这才跃出轿子,慌慌张张向浓雾之中逃窜,但他想了想,还是放不下东海伏波兽的海怪。 我听鲁虾蟆说过,世间最富,无过于海族,但海族之中守财奴最多,见了家资物用,便拔不动腿,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兹为一想到东海伏波兽已死,剩下许多海怪,没了主人,也是一种浪费,因此快步返回,来收编这些海怪,当然千余只海怪,他也忙活不过来,能弄几只算几只。 兹为给海怪插上鲛人走海珊瑚标,那海怪就听从他的指挥,然后见海泥滩上我的脚印还在,知道我没有走,顺便用刚得的几十头海怪围拢了我。 兹为知道能杀东海伏波兽的人只会是我的人或者灵感大王,但他知道灵感大王不会惊雷遁这种道门,在锁鳌礁上他已经见识了我如何用惊雷遁偷袭魏庆洲,故而已推测出袭杀东海伏波兽的人是我了。 那几十头海怪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身边只有狸力在我脚下,狸力虽勇,但我不知道此虫怕不怕毒,虫书上记载,狸力是山虫,没有记载狸力与海怪对决的事例,狸力为虫之妙,是因为其行于地下,不为陆上之物察觉,其鼻肉触物即死,惯于偷袭。若是钻出地面来硬干,干翻几头海怪也稀松平常,但海怪一多,它能不能应付的来,尚是个未知数。 这些海怪会些手段道门,以我现在的见识来看,也不甚厉害,关键是头顶的三根毒针,寻常海物之中,最毒的莫过于魟针,虫书云:魟针感雷,魟针扎入树干之中,只要雷声一震,立即自动往树干中刺,不需人动手,几声雷过后,魟针便越扎越深,直到将树木毒死,此物草木人畜皆能毒翻。为旧时海盗必备之物,海盗绑了肉票之后,会用稀释过毒性的魟针刺入肉票身体,当时便能麻翻,却不致死亡。海盗金盆洗手之后,所用的兵器被称为罪铁,带到陆上不详,当年剿灭著名海盗蔡牵之后,收缴其兵刃,铸成了秦桧夫妇跪相,被放置在岳王庙门口,不久被义愤填膺的游人给砸碎。海盗洗手上岸之后,只带浮海生涯中的一种东西,那就是魟针,作为海盗生涯的见证。有些海盗归于陇亩之间,种植烟草,发明了一种防止烟草蹿杆的方法,就是用年深日久毒性消减的魟针,对烟草茎秆扎一下,扎深了,能将其毒死,扎的恰到好处,即能防止烟草蹿杆,再也长不高。可见魟针之毒威。 海怪们头顶上的三根毒刺显然不是魟针,但一定比魟针更毒,因为魟针只是寻常海物,并称不起怪,单占一个怪字,就得比魟针毒性大不知多少倍。 我有心罩着惊雷遁,从海怪包围圈中跳出去,又怕不小心被海怪毒针撞上,枉送了性命,只得用打兽龙筋在泥滩上四面横扫,免得海怪们靠的太近,此时如果有雷声就好了,虽然海怪头顶上不是魟针,但水族毒针感应大抵相当,这个虫书上有明确的记载,被拔下来的魟针感雷刺木,是因为这种毒针怕雷,听到雷声之后不得不见缝就钻。所以只要有雷声,这些海怪们不战自退,也是个感克之法。 我当时累的眼都快花了,是真心不想再和这些海怪们纠缠,打死一头海怪,与我无任何益处,徒费力气,但是被海怪来一下,我就一命呜呼,不上算。 可早春之际,春雨极为宝贵,轻易没有春雷,我又不会求雨引雷之术,制造雷声谈何容易,一时陷入无奈之中,好在能仰仗打兽龙筋之威。 我用打兽龙筋扫了几圈,海怪们暂时不敢上前,但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我因为困顿,疏忽了惊雷遁口诀现了形,兹为唱起鲛人迷歌,我就死定了,会不由自主的朝着歌声方向走,往前踏一步,趟在毒针上必死。 原来鲛人迷歌必是目力所及才能感应,也就是一些邪术中常常讲究的,眼中有物才能感动,眼中无物便不能感动,鲛人这个道门和当日豹伏山上的迷歌海螺兵不一样,必然要眼见有物,方能迷心。 所以兹为只是站在泥滩上看着我,一旦发现我的本形,就会立即唱歌,别看在我有准备的时候能和灵感大王拼敢和平手,兹为就战斗力来说,不足以和灵感大王相比。但在我无准备之时,兹为也是个很难缠的对手,我有心动用脚下的狸力将兹为干死,却转念一想,我师父当年已经欠人家家族一条命了,我再杀了兹为,有些赶尽杀绝的意思,很是不地道,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狸力去杀兹为。 正在犹豫无措之间,海边飘来了两张棕榈叶子,竟是梁葫芦那一帮人,他们本来已经从北郊垃圾场登陆,但发现我们绝大部分人都到了柳树沟,只有张舒望在看着石鳞兽的水泡泡,泡泡之中是刘长河。因此一路寻来,见柳树沟海边起了浓雾,海怪云集,知道这边动上手了。饶有兴致的过来观战,但一直在远处,并不想近前,这帮人是我的友邦,但并不意味着能一起作战,梁葫芦只是想让我兑现龙角,这场战事与他无关。 看到海怪们纷纷入海逃窜,泥滩上只剩下几十只海怪和兹为一人,梁葫芦一伙人误以为这场仗已经打完了,想到海滩来收拾一下战场,因此靠岸,暗三门战场很值得收拾,会有许多意外的惊喜,比如蒋宏山就曾打扫紫云山战场,将我的鹿骨刀捡走了。 我一看机不可失,这个时候梁葫芦出现一定能解我困局,如果他想要龙角就得给我帮忙,驱赶海怪。因此冲着梁葫芦大叫一声:小心鲛人迷歌! 我话一出口,因为掐不住惊雷遁的口诀,立即现身,但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立即重新掐住了口诀,踮起脚尖轻轻的往旁边挪动一步,尽量不踩下脚印,以防备兹为偷袭我。 我那一声喊,吓了兹为一跳,他没防备我忽然出现在泥滩之中,喊完一句话后又忽然消失。此时梁葫芦等人都已经弃了棕榈叶子走上岸来,他们出现一般是明三暗四,明着是三个人,暗地里还有个花妖花溅春在梁葫芦怀中的美人瓶中,可这一次,我没看见梁葫芦怀中有美人瓶,想来那花妖不知干什么去了。 兹为一见这些人上岸,而我又喊了那么一句突兀的话,禁不住误会梁葫芦是我的救兵,这也是我的最终目的,我得先让梁葫芦等人和兹为干起来,才好现身说话,因为我一说话必然掐不住惊雷遁的口诀,一旦暴露形体,必被鲛人迷歌所迷。 梁葫芦等三人,一见我忽然出现在泥滩上,喜出望外,终于找到欠债的王得鹿了,但我又突然消失,还给他们扔下一句小心鲛人迷歌的话,令他们摸不着头脑。 梁葫芦大声喊道:王得鹿,你要搞什么? 话音一落,兹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想着先下手为强,果然唱起了鲛人迷歌,旋律还是那个旋律,迷歌的歌词都是现抓的,见到什么唱什么,兹为唱的是,王得鹿纳命来。 我因为掐着惊雷遁的道门,到没有被迷歌所迷,梁葫芦、玄真、李小赞,三人目光呆滞,身体僵硬,开始迷迷瞪瞪的往兹为身边走来,迷歌虽然没有杀招,但听着迷歌走到唱迷歌之人左近,唱迷歌的随便给一刀就能结果其性命,因为被迷之人是不懂得还手的,也没有了自我意识。 我一见那情景,心道坏了,梁葫芦空有一身千奇百怪的手段,见了老鲛人一样被迷住,看来他对敌经验比我还少,不大在江湖中打架,就他的妖术齑来看,不是他不想打架,是打不起,他要淘换的那些东西,不能说个顶个价值连城,也算个顶个罕见,攒出一份妖术齑十分不易。 他的两个哥们好像是没什么本事,三人一起被迷住。 而我虽然没被迷,却跳不出海怪们的包围圈,一时十分气恼,心道:要是实在不行,我就让狸力将兹为杀掉,一了百了,我可不是因私泄愤,我是为了救人,兹为一掏刀子,我就将其干掉。 当下主意已定,只等着兹为下杀手,给我一个杀他的理由。 然而李小赞走在半路忽然停住了脚步,驻足不动,刚才的眼神是呆滞的,停住脚步之后,眼睛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过了几秒钟之后,迷歌忽然停止了,兹为的眼睛也一动不动,好像死人一般。 梁葫芦和玄真也醒了过来,玄真大叫道:好厉害的迷歌。 梁葫芦冲着海怪的包围圈喊话说道:王得鹿,你是不是想赖账。 我趁着迷歌停止的当口,急忙现身说道:没看我被包围了吗?你会引雷吗?给我引几个雷,我才能出去给你锯龙角。 说完话,我继续掐了惊雷遁的口诀,以免兹为随时醒来。 后来我通过和他们谈话得知,原来李小赞会拘魂之术,魂灵能够出窍,将别人魂魄给拘出来,一顿胖揍,兹为目光呆滞,并且停止了唱迷歌,是因为魂灵已经被李小赞拘出,正在挨揍。 梁葫芦一听要引雷,说了句:哎,真麻烦,淘换个龙角容易吗? 说着话从自己的背囊之内,掏出一把妖术齑,往空中一撒,果然在我头顶聚集了一片小黑云,顿时惊雷滚滚,吓得那几十头海怪纷纷往海边逃去。 我这才熄了惊雷遁,刚要上前和梁葫芦说话。 就在这时,付雷慌里慌张从浓雾中钻出来,一看我和梁葫芦等人站在泥滩上,大叫道:王得鹿,你在干嘛呢?快点跟我走,林慕蝉柳向晚和那花溅春打起来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美女混战 我一听付雷所说的话,顿觉不可思议,一时间云里雾里的,林慕蝉、柳向晚怎么和花溅春打起来?这不符合逻辑,付雷为什么会跑回来呢?他现在应该在和水族兵们打得不可开交才对。 刚才我也没注意到付雷在哪,但我肯定他没有站在鸿蒙老道的罡气罩子之中,而是在浓雾里和水族们作战,我问付雷道:怎么回事? 付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别提了,水族兵太多了,而且很猛,特别是东海伏波兽麾下那些,本来咱们的人挡不住,结果忽然之间,东海伏波兽的那群海族兵,纷纷往后撤退,它们原本占据优势,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我来此超他们的后路,寻思着在海边上用我们南鲛的焚鳞网伏击它们,不叫它们退回海里,你看…… 付雷正说着话,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往浓雾中看去,果不其然,呼呼啦啦钻出一队海怪来,我急忙拉着付雷让路,让那群海怪跑进海中,付雷说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把伏击这些海怪的最佳时间都耽误了。 我说道:你伏击这些海怪有什么用处?我已经把东海伏波兽给干掉了,这些海怪们群龙无首,自然会退入海中。 说着话,我给付雷指了指东海伏波兽的尸身,付雷看了一眼,说道:其实我们从南鲛国的角度来看,东海伏波兽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我们所担心的是这些海怪,因为它们生活的疆域在东海,所以早晚会被东鲛国所用,我有责任除掉它们。 付雷如此一说,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的出发点和我不同,此时的我认为杀这些海怪是在浪费时间,而南鲛国的特务肯定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付雷帮了我很大的忙,当然也有自己的目的掺杂其中,我对付雷说:这样吧,你现在下埋伏是来不及了,待会我给邢连长打个电话,看看他们能不能用鱼雷炸炸这些海怪,他们封锁着这片海域呢。 付雷见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点点头,但我手边临时没有电话,须是见了张舒望才能沟通邢连长。 那些海怪们排成一队,纷纷往海中跑去,见了我们也无攻击意图,鱼贯入海。 付雷这才注意到兹为,见他目光停住,好像蜡像一般,问我道:兹为怎么了?着了你的道门吗? 我说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道门,说话间我用眼睛看向梁葫芦,请他来解释,梁葫芦说道:那老鲛人不会死,一会就活过来。 付雷对我说道:我想趁机杀掉兹为,除掉这个东鲛国的大祸害,也为南鲛国的外交减轻压力。 我听后心中衡量道,反正我没杀兹为,兹为冲着妖道梁葫芦一伙用迷歌在先,人家反击在后,他们也不想要兹为性命,只是略略的教训一下兹为,免得再用迷歌勾人,而付雷和兹为处在战争状态,他们世世代代都是仇人,如果不是柳树沟对敌见面,改日换作洋波海底相见,他们一样会拼个你死我活,说起来他们两国交兵,和我半毛钱关系没有,再说付雷数次有恩与我,因此这事我不插手为妙。 于是对付雷说道:你随便,这事我不参与,你自己看着办。 付雷一听,大为高兴,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根海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兹为旁边,用力一刺,兹为脸色马上变绿,栽倒在地上,于此同时李小赞忽然恢复了神识,大叫道:是谁杀了他?我正揍的起劲,你们真不解风情。 梁葫芦这帮人的立场也很简单,人不是他们杀的,他们与此事上也是旁观者态度,是因为兹为先动手唱迷歌,他们才下的手,至于第三方偷袭杀死他,纯属意外,与他们本心无关,因此也没什么负罪感。 兹为就这样倒下了,付雷很是兴奋,也许在南鲛与东鲛之间的战役中,兹为起了很多关键的作用,损伤南鲛国极大的利益,因此才有今日被刺之惨局。 梁葫芦站在我身前说道:王得鹿,你的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跟我的人打架?是不是想赖账不还? 我对此事也是一头雾水,但觉得,她们可能只是在雾中碰上,不小心交上手了,三人极有可能互相试试手段,不会打的太激烈,因此我乍一听付雷说三个美女打起来了,心里也没当一回事。 付雷刺完兹为回来,我问道:你刚才说林慕蝉柳向晚和花溅春打起来了,她们为什么打斗呢? 付雷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东海伏波兽的海兵撤退的时候,我追赶海兵,就见三个女人在浓雾中打的很是激烈,我差点被一口大风刮跑,你们快去看看吧,去晚了估计能出人命了。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心里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柳向晚能和花妖误会,我倒可以理解,因为林慕蝉和花溅春一起控制老白龙的时候,柳向晚还被灵感大王的浑天感应术所迷,可林慕蝉怎么会和花溅春打在一起,难道是因为在沈老三的渔船上,花溅春对林慕蝉轻蔑的举动?按理说林慕蝉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如何就开打了呢? 我当下问梁葫芦道:你们用棕榈叶浮海而来,怎么你的人花溅春会出现在浓雾之中? 梁葫芦说道:实话说了吧,我们早就看你们打的不可开交,还是三方混战,担心你打不过跑了,我们的龙角泡汤,花溅春只是去看看战斗情况,看看我们还有没有机会拿到龙角。因此偷偷的进入你们战斗区域,不想你的人太不地道,竟然和我们打起来了。 梁葫芦说这话的时候还算理智,没有动怒,想来他对花溅春手段十分自信,认为林慕蝉和柳向晚都不是她对手,因此表现的云淡风清,先占住理再说,但他身后那两位显然已经动了肝火,李小赞掳胳膊挽袖子,玄真怒目看着我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我心中暗忖道,没来由和这一帮人树敌,人家当初是帮过我们的,要不是梁葫芦的参商不见术,我如何能在阴差阳错之间废掉灵感大王一条腿?他如果腿没有受伤,我如何能偷袭成功,所以他们对我的帮助很大,不能恩将仇报。 于是我说道:想来是个大误会,咱们别在这站着了,先去劝架再说,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是朋友不是。 梁葫芦说道:按理说,在我们心中咱们已经是朋友了,看你王先生也是个宅心仁厚之辈,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开了打,如果是我的人先动手,我给你们道个歉,如果是你的人先动手,希望你的人也得给我们道个歉。 我一听,这话没毛病,既然大家都认为互相之间是朋友,谁先动的手,给对方道歉,这也无可厚非,我不认为是林慕蝉和柳向晚先动的手。 我们一行人都钻入雾气之中,在雾中喊杀声仍然不绝于耳,因为东海伏波兽的海兵撤走,东鲛国的那帮海明显处于劣势,开始被暗三门江湖老客们围堵厮杀,这是付雷最愿意看到的结局。 鸿蒙老道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我也不知道灵感大王死透了没有,老太婆走了没有,虫母遗卵到底落在了谁的手中,这虽是我最关心的问题,但林慕蝉和柳向晚和人打架的事情比这事要急,只得先去看看,我心中当然希望林慕蝉和柳向晚不要吃亏才好,虽然说是误会,但如果两人受伤,我真的难以抉择,是否会出手和梁葫芦一帮人打起来,心中也没个谱。 因为付雷是鲛人,鲛人能在深海之中迁徙,和林慕蝉一样,并不是根据参照物寻找方位,所以付雷在雾中带路,很快找到了林慕蝉等人打斗现场。 此时的雾气能见度已经很远了,我远远地看见,地上开着三朵很大的奇花,三朵花中只有一朵花里蹲着一个童子,远处站着柳向晚,怀抱吞吐兽,她身边另有两个童子目光呆滞的站着,我惊奇的发现,原来柳向晚动用了狐术,竟然将妖花中的妖童迷住,这对柳向晚来说,是个大胆的举动,也是一个惊喜的发现,原来柳向晚能迷妖异之物。 花溅春就站在三朵奇花中间,手握团扇,目光看向天际,如临大敌,我知道她在预防林慕蝉的空袭。 柳向晚站在远处,柳眉倒立,时刻准备出击的样子,却又有忌惮的神情,一时半会举棋不定。 忽然之间,半空中飞下了林慕蝉,花溅春仅有的一个花童忽然向林慕蝉射出一根钓鱼线,只听铛的一声响,林慕蝉的神农古镰上蹦出一个火花,我急忙叫道:慕蝉你在干什么?快住手,她不是咱们的敌人。 林慕蝉因为花童一击之下,没法俯冲下来,双翼一震,又腾空而去,那花童便收了鱼线,花溅春紧张兮兮的盯着半空。她们三人似乎在彼此消耗着什么,看架势是要拼命了。 梁葫芦见此情景,也急忙喊道:溅春你是怎么了?快住手吧,咱们是来寻龙角的,不是来打架的。 花溅春说道:你别管,我今天非杀了这两个人不可。 我见喊话不管用,急忙跑到柳向晚身边,对他说道:向晚,你疯了,没来由和她这么拼命吧? 柳向晚气呼呼的对我说道:你不用管,我要和慕蝉杀了这个小贱人,今天有她没我们俩,有我们俩,没她! 我急道:你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对灵感大王都没见你这么恨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美女混战2 柳向晚钢牙咬碎,对我说道:女人的事你不懂。 我当时用手一指沙地上的花溅春说道:你确定她是个女人? 柳向晚一副恼怒的神情对我说道:说了不用你管。 我急道:人家在沈老三船上还帮咱们降过老白龙,这些事情你不知道,林慕蝉该知道啊,你听我说…… 柳向晚拧着眉头说道:我知道她俩认识,你不帮忙就别站在这里了,走开! 走开在柳向晚口中说出来,无疑就像别人说出个滚开一样,我一时懵了,难不成她们三人都中了一个奇怪的道门? 我试探的问道:向晚,刚才除了你们仨,没人和你搭过腔吧? 柳向晚不耐烦道:叫你别管就别管,不帮忙还来捣乱,我没工夫和你说话。 柳向晚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种话,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使她如此愤怒,这个时候花溅春边上的梁葫芦冲我招手道:王先生你过来一下。 我以为梁葫芦这是要撕破脸开打了,有些紧张,想着到底要不要动手。 我往中间走的时候,梁葫芦也开始朝我走来,我们两个中间会面,此时林慕蝉又从天而降,冲着花溅春俯冲下来,柳向晚一见林慕蝉俯冲袭来,急忙快步往前冲,我很紧张,想去拦住,发现花溅春的小童又一次拦住了林慕蝉的进攻,神农古镰上蹦出一个火星子,柳向晚又退了回来。 看得出来,花溅春的小童已经十分疲累,她俩在和花溅春打消耗战,只要将最后一个小童消耗到气力殆尽,她俩就算赢了,看现场的形势,我倒不用替她俩担心,毕竟她俩是两个对战一个,如果林慕蝉还有买血钱的话,估计连柳向晚都不用,自己也差不多,花溅春手段也不弱,柳向晚勾引走了她两个小童,她才见颓势。 柳向晚此时在配合林慕蝉,让花溅春感到腹背受敌,她自己也知道不能靠花溅春太近,花溅春那柄团扇也很厉害。 我和梁葫芦一打照面,梁葫芦摊手说道:情况有些不对啊,我们家花溅春那是广寒人家,轻易不会和人动怒的,不是我吹牛显摆,花溅春对一般俗人,真心瞧不上眼,即便有几句口角,在她看来,都是鼠牙雀角,不懂得反驳,搞不懂今天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梁道长这话表面看起来很客气,实际上暗含埋怨,那意思我的人我了解,平时素质都很高,今天怒气喧天,一定是你的人出了毛病。我一听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也不便发怒,说道:先抛开林慕蝉不谈,就柳向晚来说,平时见个小兽受伤,也要相救的,心地最好,人家出身累世豪门,品性雍容,也是不轻易和人动怒的。林慕蝉在我们小渔船上时,你已经见过了,是那种戾气很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人吗?当务之急,咱们不是分析谁对谁错,咱们得先把架劝住,你说对不对?当然了,为了不擦枪走火,咱们先有个君子协议,自己劝自己的人,不能朝对方之人下手,你看这样行吗?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看远处玄真和李小赞已经在那里摩拳擦掌了,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两人是愣头青,手段应该都还不错,但架不住我们人多,我们有二三百号人,真打起来,他们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占不到便宜。 梁葫芦是个理性的人,知道现场形势对他们极其不利,而且他是为了龙角而来,不是为了和我们比比手段,深知不能和我们撕破脸,说道:你说的对,咱们就这么办。你先到花溅春前面,挡住你们那个林慕蝉的飞天挂镰,我看着都瘆的慌,那女人太猛。 我招呼付雷过来,对他说道:你来这里劝着柳向晚,他要往前冲,你什么都不用做,挡在她身前就行,这俩丫头疯了。 付雷点点头,当即挡在了柳向晚身前,还在和柳向晚说着话,别看付雷是异族鲛人,因其族无雌雄,付雷长的十分白净,透着水灵灵的精神,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教养的公子哥,和柳向晨的举止最像。因此柳向晚和付雷虽然见面不多,但一直很谈的来。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花溅春面前,对她说道:这位妹妹,你可别冲我下手啊,我是来给你们劝架的,替你挡住林慕蝉,以免被她攻击到。 花溅春向我看了一眼,那种高傲与清冷,透彻一股子仙气,是我前所未见的,说实话花溅春仙气十足,不能说人见人爱,但大部分男人见了,总会生出许多艳慕的情绪,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艳慕。花溅春冷冷的说道:不要叫我妹妹,我九百多岁了。 一句话噎的我不知道如何接话茬,干脆问道:我就没搞懂,你们打了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花溅春脸上竟然升起一腮霞红,一脸愠怒道:不干你事,别瞎打听,我也不需要你劝架,你替我挡镰刀,我也不领你情,待会还是要杀那个会飞的小贱人。 我一听小贱人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十分突兀,看来是真动了气,要不然这种人物是不会说什么小贱人等语的。我心道,先劝住林慕蝉再说,只要我们的人停住了手,就占了三分理。真打架我也不怕他们几个。 梁葫芦也站在旁边,他站在花童一侧,寻思着挡住花童的鱼钩,问花溅春道:你们非要这样打下去吗?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打,说不出什么血海深仇,这样耗着对咱们不好,咱们是来取龙角的呀? 花溅春对梁葫芦说话,明显温柔了许多,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那眼神中传递出暧昧温暖之色,我看得出来这是恋人或者情人关系,与我和林慕蝉关系差不多。 花溅春话里话外大体意思是,不关你们男人的事,说了你们也不懂。 梁葫芦还在一番苦劝,说什么某年某月某日在什么山什么洞,遇到谁谁谁,那样凶狠对你,都没见你发过这样的怒,如何就对两个女子发起狠来,而且你看看。 梁葫芦说着话,用手一指柳向晚:你看看,还是那种极其漂亮的女孩,你们忍心为敌吗? 梁葫芦这话我认同,三个女孩不论走到哪里,不论是人是妖,看一眼都会生出无边的怜爱,是仇恨值最低的一群人,结果三个女孩能打到我们苦口婆心劝不开架,我也是头一次碰上。 梁葫芦还在和花溅春絮絮叨叨,无非就是,这种行为直接不能理喻。 不一会林慕蝉又飞空下来,急的我大叫:慕蝉,你把我一块劈了吧,能不能说说打架的理由,灵感大王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林慕蝉空中一见我站在花溅春前面,直接将腰间的套绳摘下来,在半空迅速抖了抖,晃成了一个大圈儿,径自向我套来,那意思是要将我套走,免得在花溅春前面碍手碍脚,影响她作战。 我一看绳套飞来,也不敢不躲,心道林慕蝉一定是疯了,她疯可以,我是决计不会和她动手的,一时间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我急忙侧身跳去,躲开了那个绳套,与此同时,花溅春的小童要甩钓鱼竿,梁葫芦也很实在,直接用身体压向了那朵奇花,用身体盖住了小花童,那小花童是十分通灵,知道梁葫芦和自家主人关系不一般,不敢再甩鱼竿,被梁葫芦死死的压在身下。 花溅春见梁葫芦压住了花童,不由得柳眉倒竖,将手中团扇一扇,一股无名罡气泼天而去,林慕蝉好像早就见识过这个团扇之威了,来了个鹞子翻身,顿时压低了飞行高度,擦着花溅春头顶飞去,顺便挂了一镰刀。 花溅春猝不及防,将头往身边一侧,头是过去了,一缕长发飘飘,正从镰刀刃上划过,被林慕蝉斩下一缕青丝。 头发飘飘摇摇的落在地上,我本以为花溅春是花妖,那头发落地应该变成枝叶花朵什么的,不曾想,那实实在在是一缕头发,花溅春已是个人了,尽管这个人的来历与大多数人都不相同。 花溅春气的满面通红,冲着梁葫芦说道:梁葫芦,你不帮忙还给我捣乱?我告诉你,今天我非要这两个小贱人的命不可。 柳向晚那边和付雷也闹在一处,柳向晚想往前冲,但付雷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左右移动步伐,坚定的挡住柳向晚的去路,丝毫不肯让步,柳向晚也有些急躁。 我心中琢磨,用什么办法能让林慕蝉下来呢?只要林慕蝉能下来,我将其抱住,柳向晚就不会贸然冲向花溅春,她俩是在打配合,然后我再让梁葫芦将花溅春拉走,慢慢平息事态,等她们怒气都消的差不多了,再问问为何打架,应该能问的出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刘长河的反击 可林慕蝉就像疯了一样,不肯听我的规劝,我细细想来,在沈老三的渔船之上,花溅春对满身都是垃圾味的林慕蝉面露鄙夷之色,我承认林慕蝉和花溅春之间没什么好感,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也不至于埋下仇恨的种子。怎么就打的如此激烈,实在是想不通。 这个时候雾气散的差不多了,雌吞吐兽还在古柳高地上,由于没人指挥它,它也就不再吐雾气,我隐约能见到西南方向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金刚罩子,距离我足足有五六十米的样子,能够生息相闻。 再看那几百暗三门老客,已经围着东鲛人以及东鲛的海怪一通剿杀,逼迫他们往海边退去,已经形成了压倒性优势,倒不必担心,有十几个暗三门江湖老客受了伤,在正南边,他们早就出了浓雾范围,有几个哀嚎不已,翘首盼望,似是在等待着金雪斋从八步打灯金刚罩子里出来,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开妖方的了。 另外在正南,还躺着两个人,直挺挺的不见动弹,我想那两个人可能是死了,不禁心头一凉,杜家台战役竟然搭进去两条无辜的人命,虽然他们不是因为我的私事而亡,说的堂皇一些,是为了拯救乾坤世界而战死,但总觉得自己有推脱不开的责任,说实话,面对刚才的乱局,我当时已经有了死人的准备,因为刀枪无眼,在战斗之中难免会有人运气不好,撞到枪口上,就东鲛与伏波兽之海兵的战斗力来说,只亡故两个战友,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见那帮暗三门江湖老客打的非常小心了,这两个人我要妥善处理,不能让这些无名英雄们都寒了心。 林慕蝉飞天去后,因为雾气消散,我看的清楚,林慕蝉不敢飞高,也不敢飞远,因为是大白天,她怕破相,只是在头顶巴掌大一块天际,盘飞转圈,伺机下来给花溅春一下,以消耗花童的精力,待到花童用尽了防御之手段,林慕蝉只面对花溅春的团扇,胜率非常大,在加上有柳向晚伺机偷袭花溅春,两人胜出毫无悬念。但是人家花溅春真的不是坏人,我们没来由去打人家。 鸿蒙老道那边好像一直都很平静,似是在观察着什么,八步打灯的罡气罩子尚不曾撤,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看到了山坠子,山坠子也看到了我,一见到我山坠子就从八步打灯罡气罩子旁边呼啦啦的向我跑来。 我见山坠子跑来,顿时有了主意,实在不行就用山坠子的瞪眼迷人之法,先把林慕蝉从空中弄下来再说,可用山坠子迷林慕蝉,容易引起林慕蝉的小情绪,心中肯定埋怨:好啊,王得鹿,你竟然和外人串通一气,来打自己人,到底安的什么心?即便平时我表现的不错的时候,林慕蝉还有可能没事找事,更何况这种剑拔弩张的时节。可委实想不出别的好主意,只能取此下下之策。在实施之前,最好还是再劝劝她,单有一线之光,也不能对自己人动用手段道门,鲁虾蟆当年给我讲,说是暗三门同门、朋友之间有规矩,互相动用手段道门,是为大不敬,有很多人因此断了交情。 我当即对空中林慕蝉大叫道:慕蝉你下来吧?下来之后我和你一起打这花妖。 我说出这话就后悔了,林慕蝉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就站在花溅春前面不远处,花溅春都没冲我动手,她如何能相信我的话?林慕蝉在空中说道:王得鹿,你到底哪一边的?给我闪开。再不闪开,我真生气了。 大体是那么个意思,因为林慕蝉在空中盘飞,又有微风吹过,听来一阵清楚一阵模糊。 这个时候山坠子已经跑了来,山坠子凑近我时,我才看清,山坠子的嘴角在流血,滴滴答答的甚是骇人,我这才知道原来山坠子衔灵感大王首级而走,被灵感大王的头颅毒到了,一直在流血。 我心疼的一把将它抱住,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治疗,虫书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医虫的记载,我还得靠金雪斋,眼下只能让山坠子再委屈一会。 我给山坠子演了个手势,山坠子会意,要迷林慕蝉,此时花溅春的情绪比林慕蝉和柳向晚稳定的多,因为花溅春快要撑不住了,她面对的是两个手段很高的女人。 这时候林慕蝉又要准备俯冲,我大叫一声:慕蝉,你快看,我拿到了什么东西? 其实我胳膊弯抱着山坠子的头颅,向林慕蝉看去,只要林慕蝉和山坠子目光一对,就算齐活,林慕蝉还是很信任我的,没怀疑我会骗她,以为我拿到了北极虫母遗卵,正压着蓝色翅膀飞下来的时候,朝我看了一眼,正与山坠子的目光相对,登时目光呆滞,翅膀不再扇动,直愣愣的滑翔落了下来,我一看不好,林慕蝉就像一架纸飞机一样,一定会一头扎在地上。 想让山坠子熄了瞪眼迷人之虫法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林慕蝉飞行速度过快,我大叫道:快救人! 我也不知道冲着谁喊的,危急时刻有些无措,但我知道林慕蝉身体是适合飞行的,林慕蝉曾经给我说过,她那翅膀并不是单纯依靠扇动带来动力,那翅膀本身就是能在空间之内随意飞翔,要不然林慕蝉身体相对于鸟类来说很重,却比所有鸟类都灵活,单靠肌肉是做不到的,而且林慕蝉的背部本就没有扇动翅膀所需的肌肉,如果有的话,她的背部就像骆驼的驼峰了。她虽然不至于摔死,但脸上肯定会划伤,所以我很担心。 梁葫芦看在眼里,手法很快,往空中撒了一把妖术齑,登时变出一大堆棉花来,那棉花堆跟着林慕蝉飞,林慕蝉头触地的那一刻,棉花堆正好追上她,令她结结实实撞在了棉花堆上。 现场的情况很有喜剧性,女人们打得不可开交,男人们却在想法设法的平息事态。 林慕蝉落地让我长出一口气,我急忙向她坠落地点跑去,跑过去之后,林慕蝉兀自迷瞪,山坠子紧紧的跟着我,我忙在山坠子背上拍了一下,让它熄了虫法,然后上去一把将林慕蝉抱了起来。 林慕蝉转醒之后,第一眼看到我,竟然要将我推开,眼圈通红,好像夺泪欲出侧样子,说道:你竟然帮着那妖精迷我,我…… 我紧紧的抱住林慕蝉,说道:行了行了,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火? 林慕蝉则和我吵吵闹闹,不停的推开我,非要打杀了花溅春方才罢休,花溅春那边也高声说道:贱人你竟敢飞下来,我今天非杀了你。 梁葫芦见状,也上前抱住花溅春。 柳向晚见状直接抱着吞吐兽跑来,因为付雷没有性别,自然对性别之事不甚在意,情急之下,也上前抱住了柳向晚,柳向晚倒没有林慕蝉的过激反应,而是愣在了当场,继而开始推开付雷,向后退去,付雷也知趣的松开了手。 整个场面十分混乱,到最后我用尽平生气力将林慕蝉拖到了古柳高低雌吞吐兽那里,对林慕蝉说:你疯了,是我,是我,王得鹿。 林慕蝉一直在和我挣扎对抗,我知道林慕蝉也晓得今天这般戾气冲天有些失态,见我抱住她,也自先软了三分,要不然即便被我抱住,她照样能把我带到半空中去。 我安抚林慕蝉坐下,胳膊始终钩住林慕蝉肩膀,此前我们也很少有如此亲密的举动,林慕蝉满脸通红外加一副愠怒之象,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慕蝉这才简单说了经过。 其实事情起因真不值得想杀,只因林慕蝉挂了灵感大王首级之后,重新落回雾中寻找柳向晚,因怕柳向晚独自一人在雾中,生出差池。见了柳向晚之后,发现柳向晚面前一朵盛开的鲜花,有脸盆那么大,上面站着一个人,鲜花的附近还开着三朵小花,上面站着三个童子。 柳向晚问了句:你是那边的? 花溅春看了一眼柳向晚,没搭腔也没有动手,那股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柳向晚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种冷眼,当即认为此女不是自己人,因为她俩压根就没有见过面。那时林慕蝉刚落地,听见柳向晚问话,对方没搭理,却待要和柳向晚说知。 结果柳向晚知道那三个小童是花溅春的手段道门,于是当即用起狐术迷人,只把三个小童迷倒了两个,双双向柳向晚跑去,柳向晚当时还算克制,只用了狐术迷人,没用吞吐兽,想再问问情况,但知道要先下手为强,以防不测。 花溅春一看,不干了,说实话,花溅春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也没想要和柳向晚死斗,只说了一句:狐媚宵小,还我小童来。 如果林慕蝉说柳向晚是狐媚宵小,柳向晚也就一笑了之了,因为两人经过了很多生死战阵,可以互相开玩笑,虽然当初她俩初遇之时,也有很多不虞之隙,求全之毁,但时间是味良药,时间一长,林柳二人便互相接受了彼此,嫉妒之情荡然无存。柳向晚初见花溅春这个冰美人,一腔无明业火按耐不住,叫道:花妖精,你说谁狐媚? 两人如此唇枪舌剑,到最后发展到骂了贱人,也分不清是谁先骂的,总之对女人要甚用此词,这是女人能记恨一辈子的字眼,林慕蝉本就看着花溅春不顺眼,于是乎加入骂战,到最后要以性命相博。而且谁劝也不听,归根结底,应了那句话,壮士相杀,文人相轻,美人相忌。人没有完全的,大抵上心中都有些罪恶,若是换了三个男人,这场架不至于劝不开,换作三个平常女子,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僵局,但三个绝世美女,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因此杀红了眼。 我一听,觉得实在是尴尬,其实三人心中都知道没那么大仇恨,就是看着对方不顺眼,女人看对方不顺眼时,是发自灵魂深处的。 我当时真的很无语,正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果我身后走来两人,放眼一看,却是张舒望被刘长河用一根绳子牵着,正迤逦走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解救张舒望1 我回头一看,张舒望一脸迷迷瞪瞪,脸上涂着许多绿色的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双手被一根绳子拴住,刘长河在前面牵着他。 我急忙对林慕蝉说道:先别斗气了,你看看你张大爷做了人家俘虏了,咱们先解救张大爷行不行? 林慕蝉看了看远处的张舒望,将嘴唇一咬说道:好,要不是因为张大爷,我非…… 我急忙打断道:行了行了,救人要紧。 按照我虫书的记载,刘长河不可能从石鳞兽的泡泡中出来,要嘛被憋死,要嘛再被一个泡泡续上,怎么可能从泡泡之中出来呢?令我生疑。 再往他俩身后看去,石鳞兽竟然步履蹒跚的跟在后面,由于石鳞兽有腿短的毛病,即便刘长河和张舒望走的不快,可由于垃圾场上坑坑洼洼,石鳞兽深一脚浅一脚,不时间还跌进坑里,好半天才爬出来,仍不时的吐个泡泡,追刘长河,可那泡泡是个死物,离的距离近了,能够瞄准,离得几十米远,风一吹就跑了,罩不住敌人也还罢了,那泡泡经久不散,万一罩住闲杂人,后果不堪设想。 柳树高坡的南面,梁葫芦好歹也把花溅春劝住了,柳向晚见我拉拉扯扯将林慕蝉拖到柳树高坡上,气不打一处来,一脸愠怒的走了过来,冲着我劈头盖脸来了一句:王得鹿,你和那花妖精什么关系? 林慕蝉不听这话还则罢了,一听这话,眼神立即不对了,从我身旁站起来说道:王得鹿,不是你们从前就认识吧? 我给柳向晚指了指张舒望道:向晚,别捣乱,你看你张大爷! 柳向晚在洼地之中没有看到北郊垃圾场上的情形,顺我手指一看,见张舒望被刘长河拴着向我们走来,才放下刚才的话题,张着大嘴问道:怎么办?王得鹿你的石鳞兽这是罢工了吗? 我没说话,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长河牵着张舒望快走过北郊垃圾场的时候,将手中的绳子收了收,让张舒望靠近自己一些,两人几乎是紧贴着往前走动。刘长河伸手抓着张舒望的后脑勺,我知道那是个杀招,用来威胁我们的,他也知道我们现场人多,极不容易对付。 我轻描淡写的看着刘长河走到切近,他眼睛直勾勾的,我没等他说话,就高声叫道:刘长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咱们有事好商量,我跟你说一下,你身后还跟着我的石鳞兽,它正在吐泡泡,万一不小心吐中了你,你俩还得被封进泡泡中去,我能不能先把石鳞兽收回来? 刘长河回身看了看不远处的石鳞兽,对我说道:王得鹿,这次我不怕你耍花招,你要是敢再用泡泡封我,我就直接掐死这老头。 我点点头说道:瞧你说的,好像我诡计多端一样,我当初只是想和你倾心谈谈,又没别的意思,你也不用挟持我的人质,真没有必要。 说着话我快步迎了上去,刘长河很紧张,一手掐住张舒望的后脖颈,直疼的张舒望哎吆哎吆乱叫,我云淡风轻的说道:长河老弟,你别误会,我是去将石鳞兽收起来。 说完我就与他俩擦身而过,倒不是我不顾及张舒望安危,是因为我知道刘长河还年轻,手段虽然高,江湖历练不足,我越是显得云淡风轻,他越容易相信我,刚才石鳞兽的一个泡泡擦着两人身旁飘过,吐的多了,对远处的人不利。 因此先去解掉石鳞兽背上的虫令,将虫令揭下来之后,石鳞兽便不再吐泡泡了,老老实实的跟着我,我又从刘长河身边而过,在其前面站定,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道:长河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两家日前虽然有些误会,我不该伤你师兄辽东大法师,不过这事也没有前后眼,早知道是阁下你的同门,说什么我们也不好意思动手,拉不下那张脸来啊,我就问你,如何你才能放了我大爷张舒望? 刘长河果然是年轻不谙江湖,我吹捧了这么一番话,刘长河语气也和缓了下来,说道:王得鹿,我说过这趟来,不是和你算我师兄的老账,只要你乖乖交出我师父的四头异兽,外加虫母遗卵,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牙崩舌板儿,说个不字,小爷我只管杀来不管埋。 我急忙用手在胸前压了压,示意刘长河息怒,说道:长河老弟,不瞒你说,你师父那四头异兽,不该管我要,应该着落灵感大王要,那四头异兽都被灵感大王杀死了,现在皮肉还挂在柳树沟的树上呢,不信你就去看,虫母遗卵也是灵感大王抢去了,咱们别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的,不信,你跟我来看看就明白了。 其实我是在拖延时间,我也不知道灵感大王死没死,关键是那四头异兽,我看见已经死了两头,有一头呲铁兽,已经归我所有,临来我将其藏在了一处垃圾堆的下面。说全死了,是因为省的待会惹麻烦,让刘长河死了这条心。关于虫母遗卵我没有说谎话,如果鸿蒙老道拿到了虫母遗卵,此时此刻早就来和我汇合了,不用在南面依旧支着八步打灯的罡气罩子苦苦守候,鸿蒙老道又不是那种嗜杀的人,对赶尽杀绝这种事不感兴趣。 这种情况拖延时间是个常识,这一手无关江湖经验,不论电视中还是广播里,解救人质的事情多了去了,都有两个共同的特征,第一要安抚劫匪的情绪,第二要拖延时间,伺机救人。 刘长河见我说话客气,慢慢的松开了掐在张舒望脖子后头的那一只手,张舒望神智好像刚刚恢复,也许是因为脖子后头掐的生疼所致,一疼之下,全面转醒,张口说道: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有什么事不好商量? 林慕蝉问张舒望道:不是叫您老人家看着那泡泡吗?刘长河是怎么从泡泡中出来的? 我赶紧给林慕蝉使眼色,叫她不要问,这些话张舒望此时也不便说,说出来恐怕引起刘长河不必要的情绪,既然辽东大法师是其师兄,虽然此人年轻,但就其师门传承来看,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万一哪句话不对付,他真动杀手。 林慕蝉不再言语,张舒望也没说,事后我们得知,都是张舒望爱贪小便宜惹的祸,虽说刘长河不谙江湖世事,也只是相对来说。 原来我们走后,刘长河就坐在泡泡之中,拉着张舒望聊闲天儿,一口一个大爷叫着,当然张舒望是江湖老油条,知道那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肯定是想让张舒望将其放出来,张舒望不傻,言辞都给堵死了,但刘长河问及张舒望为什么耄耋之年还不归老林泉,这把年纪还跟着年轻人走南创北之时,张舒望长叹一声,说是为了一副棺材板儿。刘长河来了兴趣,说是他师父扫雪真人,这几年也知道天不假年,山南海北的去找龙穴吉壤,踏遍三山五岳,寻得古木十数株,用以做百年之后的寿材,寻得名山吉穴二十多处,大部分古木和吉穴他师父都瞧不上眼,只相中了一株千年五彩琉璃木,作为寿材,在昆仑祖龙清泉河处寻得一方养尸之穴,以备驾鹤之用,其他的悉数弃了,但这些被弃的古木吉穴,不用说常人没有听说过,即便是江湖高士得之,也要欣喜莫名,因为扫雪真人都是大手笔,高眼光,如果感兴趣,我可以给你说知地点。 张舒望听到此处,乐得鼻子泡都冒出来了。紧接着刘长河说要出泡泡撒泡尿,张舒望想都没想,下意识的一拍石鳞兽,那泡泡就破了,刘长河上前一把将张舒望擒倒在地。 此事我听后,哭笑不得,要说刘长河这种江湖小生压根就骗不了张舒望,可话又说回来,骗人不必伎俩高明,主要是能触到人心的痒点,只要说中心中所需,再高的智商登时化为乌有,坊间曾有新闻说,某人自称是乾隆皇帝,因宝库资金冻结,须资金解冻,骗了某女富豪二百余万,这骗子手段骗个小学生都难,想来能有二百余万巨款的富商也不是什么笨人,主要是触到了此人心中痒点。张舒望即是此类。 当时我不便问这个缘故,只是轻描淡写的对刘长河说:你随我去那边看看异兽尸体吧。 刘长河虽然满腹狐疑,但也知道灵感大王曾去抢虫母遗卵,他自知眼前情势极其复杂,也不好不看现场就盲目下结论,因此说道:好,你们头前带路,确保我身后不能有人。 我将手一招呼,对众人说道:大家随我来。 其实我早就不放心鸿蒙老道那边了,一个小时过去了,那边硬是一点动静没有,也不知道我扎了灵感大王尸身一刀到底管不管用。因此是时候过去看看了,兼之那边高手多,我的虫几乎全在罡气罩子之中,若要硬抢张舒望,非得过去不可。 我们一路行来,刘长河在后面押着张舒望,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跟着。 路过梁葫芦一伙人的时候,我怕三个美女又打起来,远远的对梁葫芦说道:你们先到海边等我,到时候我给你们龙角,我们现在有急事要处理。 梁葫芦一看跟在我身后的刘长河,一脸凶杀气,押着张舒望,知道我们要救人,也怕三个美女再打起来,于是急忙招呼他那一班人马急急往海边去了。 走到鸿蒙老道那班人跟前,发现八步打灯罡气罩子早就撤了,二十多个人围着灵感大王老妻的瓦当叽叽喳喳议论不已。 我走上前去问道:什么情况了?你们在看什么? 第四百二十八章解救张舒望2 鸿蒙老道就在人群之中,听到我问话,急忙回过头来,我往里面一瞅,原来老太婆的瓦当还在,里面却没有什么东西了,就像文氏叔侄的彩字门瓦当一样,可以遮住一切瞬息消失,灵感大王的尸身不见了,鸿蒙老道手中抱着一个大甜瓜样的东西。 我又问了句:灵感大王尸体呢? 鸿蒙老道摊一摊手说道:王得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用灵感大王尸体换回虫母遗卵,人家老太婆说的也没错,落叶归根啊,总不能人被杀了,连个尸首也带不回去,这在中国人看来是不能容忍的…… 我急忙打断道:鸿蒙老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众人七嘴八舌的一番吵嚷,柳向晚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一个一个的说,人一多听不清楚。 我也急道:大家先别急着都说,我问一问,灵感大王死了没有? 鸿蒙老道摇了摇头道:看这样子,是没有死? 我惊道:没有死?为什么没有死?我是听你们说只要心首分离,刺心即死,我才往他心窝里扎了一刀,是用鹿骨刀扎的,如何就不死? 鸿蒙老道说道:心首分离是指心和脑袋都离开躯体,得把心挖出来才行。 我茫然的摇摇头,心道:此战不是灵感大王命大,我当初也想过将灵感大王心挖出来,可实在是下不去手,扎一刀还行,因为灵感大王也不是什么活人,当时是一具无头死尸,要我把心挖出来,还不如让他活着呢,这事办的我不后悔,确实接受不了那副血腥场面,因此说道:好吧,我王得鹿理解错了,可我理解错了之后,你们有人下手也行,为什么没人下手? 其实我犯了一个人间常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下不去手,这帮人就能下得去手?胡解放当年倒是能下的去手,可是人家已经遁入空门,跟着帮忙,致使自己重伤,吐了一口血,毫无怨言,但是要他一个方外之人去给人剖心挖腹,他也觉得别扭。若说何半仙当年杀人不眨眼,可现今已是耄耋之年,一天之中就干三件事,一是缅怀亡妻,二是思量灵魂归处,三是如何保住黄漆树。打听得蜜蜂研究所方面没有动黄漆树,这才可以下山帮我忙。若说石幡等人当年受雇于魏庆洲,做下许多滔天大案,可现今人家十六兄弟渴慕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杀人亡命的勾当也不忍心干了。 我横扫一眼发现,我说的那话纯属给人压包袱,这些人中就慈爱之心来讲,谁能不如我?我又能强似谁?无非是大家经历不同,有的经历了血与火的历练,在恶中挣扎多年,始知人生在世,不只存杀伐。我无非是因为遇到的高人多,点化较深,早早知道了这个道理而已。倘若少年高士,一帆风顺,叱咤暗三门江湖之中,无有阻碍,我也可能最终变成一个嗜血魔头。 众人也不好接我这话,我又问道:灵感大王人头是如何回来的呢?山坠子一直吊着那人头啊?虫母遗卵又是如何丢的呢? 鸿蒙老道说道:是这样,人家老太婆说,自己丈夫被你们杀了,要收全尸,提出用虫母遗卵换首级,咱们能不换吗?架不住人家说的有道理对吧?咱们也不能混不讲理,正好山坠子叼着灵感大王首级在左近转悠,我就用隔山牵牛之法,将它牵了过来,拿过灵感大王首级,向老太婆换虫母遗卵,因为咱们最终目的是拿到虫卵,不能因小失大,拿过来之后,还是人家老太婆先扔出的虫卵,我再扔出的首级。结果老太婆将那瓦当盖住了灵感大王的尸身和首级,动用了一个道门,便不知所踪。 林慕蝉着急问道:那虫卵呢?人家刘长河兄弟等着拿虫卵给其师父复命呢。 林慕蝉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也开始忽悠人,这在此前是断不可想象的,什么担心刘长河兄弟给师父复命,属于睁着眼说瞎话,她也知道我们最终目的是拿到虫卵,尽管不知道那东西怎么用,但还是不想让其落入别人手中。说此番话纯属笑话刘长河。 鸿蒙老道一举手中的大甜瓜说道:这不就是那个虫母遗卵吗?扔到我手里忽然变成了一个大甜瓜,当初也没见老太婆带着甜瓜来啊,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大甜瓜呢? 我一听就知道鸿蒙老道上当了,鸿蒙老道上这种当不稀奇,只是没想到被人骗的这么惨,灵感大王老妻自知还能把灵感大王救活,这才心生一计,这个计策也不高明,不比刘长河的计策强到哪去,结果好使,用了一个障眼之法,将甜瓜幻作遗卵形象,把鸿蒙老道玩转了花儿。 这也不能怪鸿蒙老道,鸿蒙老道本形如此,谁让我让鸿蒙老道坐镇此处呢,本身就是我的失误,要是黄金童在此,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可黄金童追韦绿未回,把大事给耽误了。 我看事已至此,自忖道,鸿蒙老道就这样了,也许在不幸之中我们有万幸之福。只能寄希望于此了,目下最关键的问题还不是纠结于是否杀掉灵感大王,是否拿到了虫母遗卵,最关键的问题是张舒望还在刘长河的辖制之中,南边还有十几个受伤的暗三门老客需要治疗,山坠子的嘴角还在流血,必须请金雪斋医治。 我当即说道:罢了罢了,咱们不讨论灵感大王和虫母遗卵了,金先生你出来,南面有十几个朋友负了伤,赶紧去看看能不能治,还有两位横躺在地上,估计是不行了,你赶紧去看看。 金雪斋一直跟着鸿蒙老道,不知道有人受伤,此时听说有人受了伤,不敢怠慢,毕竟是医者本分,急忙牵着山坠子跑向南面,给众人疗伤。 我一见金雪斋去了,剩下的事就剩下张舒望了。我扭过头来对刘长河说道:你听见了没?虫母遗卵已经被灵感大王老妻诓骗走了,我们也没捞着,关于你师父那四头异兽,你往这边看! 说着我用手指向刚刚发出新芽的柳树,上面挂满了血肉,地上还有荧光肉块,继续说道:它们已经为你师父捐躯了。 刘长河变脸说道:好啊,王得鹿,你竟然杀我师父座前奇兽,我得用你的人命抵偿。 我一听好大的戾气,还要用我的人命抵偿?但是张舒望在其手中,我始终投鼠忌器,暗压怒火说道:长河老弟,这就是你不讲理了,你家四头奇兽明明是灵感大王杀的,怎么着?惹不起灵感大王,只敢拿我泄愤?那你行事可不光棍啊! 这一番话着实管用,刘长河少年高士,年轻气盛,有人说他不敢惹谁谁谁,是伤其自尊之事,刘长河怒道:不就是个灵感大王吗?在我师父眼里,鼠雀之辈,我会怕他? 林慕蝉幽幽说道:你是不怕灵感大王,你只怕我张大爷,要不然胳膊搂的死死的,生怕一松手我张大爷打死你不是?你这种小孩我见的多了,牛皮吹得满天飞,一到正事上就尿裤子…… 一席话说的刘长河满脸通红,怒道:你……你竟敢小瞧我。 柳向晚一看,顿时领悟,这是个激将之法,说道:别逗了,并不是她小看你,在场的所有人都小瞧你,只敢挟持快迈不动腿儿的老头子,算什么本事,还不如回家再多吃几口奶呢,免得出门让风惊着。 我从没想到柳向晚能说出这样的俏皮话,太令我震惊了,几个月来的暗三门江湖生活,直接改变了一个人,我不知道这对柳向晚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这番话听完,我脑海中竟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是时候让柳向晚恢复自家产业了,尽管我不知道这事从何入手,但我知道,这样下去,柳向晚迟早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刘长河一听柳向晚这话,气的差点跳起来,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放开张舒望,虽然此人江湖不深,但脑子够聪明,绝不是那种一冲动就忘乎所以的人。 我佯装对柳向晚和林慕蝉说:怎么和长河老弟说话呢?人家是那种怕事的主儿吗? 林慕蝉和柳向晚互相看了一眼,便没有再说话,我继续冲刘长河道:长河老弟,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也看到了,到底是灵感大王老夫妻将虫母遗卵套弄走了,且兽死不能复生,灵感大王杀了四头异兽,咱们再无回天之力,为了几头异兽伤神也是望秋风而徒悲,倒不如想方设法夺回虫母遗卵是正经,你说呢? 刘长河冷冷一笑道:哼哼哼,王得鹿,你少来这套,你去夺回虫母遗卵来交换这张老头吧?我就在此地等着你。 我哈哈一笑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么多人堪堪能将灵感大王吓走,想来你确实是怕了灵感大王,这个不妨!既然你怕灵感大王,我王得鹿不怕,就依你,我拿虫母遗卵来换张舒望,不过江湖嘴杂,你这行径被知情者说起来,还倒中规中矩,万一有几个不明就里的说你只敢做些草窃事务,劫持老头要死要活要挟王得鹿,王得鹿不屑与你生气,施舍你的虫卵,到时候怕是好说不好听。不如咱们一块去夺虫母遗卵。我名人不说暗话,你抢来算是你的,我王得鹿抢来,算是我的,等杀了灵感大王,咱们两方之间再凭本事抢虫卵如何? 刘长河被我们言语打击一番,早就气愤难平,听我如此一说,一把将张舒望推了出去,叫道:就依你,不怕你孙猴子跑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张舒望被推过来之后,忽然昏死在了地上,一掐人中,半点气息也无。 第四百二十九章方丈山 张舒望躺在地上昏死不醒,我一掐人中没了气息,当时我以为张舒望真的死了,想起张舒望做了我十二年邻居,伴随我度过那些寂寞的岁月,不由得悲从心中起,哇一声哭了出来,大家一看我哭出了声,纷纷靠上前来,都以为张舒望已经死了。 林慕蝉和张舒望关系很好,急忙上前看视张舒望,见张舒望确实没有了气息,也悲痛不已,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其他人顿时气愤难平。 我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走到刘长河面前叫道:好你个刘长河,杀我张大爷,今天我要替他报仇。 刘长河轻蔑一笑说道:王得鹿,实话告诉你吧,那老头子没死,只不过是中了我的通背秋千手,这会正心神荡漾呢,看似死了,实则没死,我再推他一下,他就能活过来。 我一听张舒望没死,如释重负,质问道:刘长河,只因你是高士门徒,我待你客客气气,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还不给我唤醒张舒望? 刘长河冷笑一声,说道:王得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若还给你一个囫囵完整的张舒望,你们现场人这么多?我能走脱走不脱都是问题,不留点后手,你会和我合作?你放心,四头异兽的事,我也不着落你要了,你我只要将虫母遗卵抢回来,交到我手,我在确保能安全离开的情况下,我就把一个活生生的张舒望交给你。 众人听刘长河说张舒望没死之时,还一副不大相信的神情,如今听刘长河谈起条件,大家都信了,知道刘长河用了一手道门,为的是保证自己能拿到虫母遗卵。眼下之际,大家心中都清楚,灵感大王虽然不死,也已然锐气大锉,经不得几番折腾了,只要虫母遗卵没有孵化出来,我们将卵抢到手,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有刘长河在场争抢也当不得我们几百号人物,故而我和刘长河谈合作的时候,大家都是认可的,这是救张舒望不二选择。 只是不曾想到刘长河动了一个心眼,先把张舒望拿住,以此要挟谈条件。 此时不宜激怒刘长河,真将他惹恼了,张舒望命不久矣。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之后,张舒望忽然有了鼻息,肚子起起伏伏,开始呼吸,脸色由白变红,好像睡着了一般。但让他躺在沙土地上是不行的,春日地寒,老人家又上了年纪,即便刘长河治不死他,万一着凉落下病根,也是能要命的,俗话说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本就是个今晚脱下袜子,明早自己还不一定穿上的老人。 于是我一声招呼,让现场的人给张舒望匀出几条毯子。 现场众人士气很高,正是旗开得胜之余,大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架势,余勇可贾,摩拳擦掌要和刘长河比划比划,被我拦住了,我不是怕刘长河,他只是个小老鼠,但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刘长河的师父扫雪真人那是看霞散人一个级别的人物,这次事件最好不要将他牵扯进来,真要是抢来虫母遗卵,我自信能对付刘长河,不算囊中取物,至少能压他一手。再者眼见张舒望没有死,便不急于和刘长河闹翻。 现场暗三门江湖老客有的是毯子被褥,都是些久惯江湖之人,将张舒望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放在柳树下面,老太婆那片瓦当被文若山收走了,我并没有阻止,因为他出来卖命打架,总是想着要收获一些战利品的,再说了那东西别人也不会玩,反正我还欠着他许多钱,这件事,我记在心里,等事态平息之后,我就那这片瓦当说事,抵消一切欠款,但当下正是鼓舞士气的时候,不便讲明。 我对刘长河说:你用这手拿住张舒望,我表示可以理解,因为我实在无意将虫母遗卵纳为己有,虫母遗卵抢回来只是个时间问题,所以咱们现在正式成为合作关系,希望你也别再给我们添乱,为了防止群情激昂,你们擦枪走火,我建议你到古柳高地等我,我还需要处理几件棘手的事务,如何? 刘长河见众人气焰汹汹,早就在现场呆的不耐烦了,这场面他开打也不是,服软也不是,听我如此说来,当下说道:好,我在柳树下等你。 然后摇摇摆摆的去了。 我急忙招呼薛琴跟我来。薛琴知道是为龙角的事,一言不发,跟我走了。 我先去南面找金雪斋,看看那两位暗三门老客还有救没有,到了现场一看,金雪斋已经给两个暗三门老客披上了白布单,说明已经死透了。金雪斋眼见两人救不回来,神色暗淡,见我到来,问道:王得鹿,你看咱们现在葬了这两位,还是等等,举行个仪式呢? 我也很悲痛,说道:一定要举行个仪式,而且还要让邢连长过来看看,让他们给办理个见义勇为的死亡证明,不管他们怎么胡编乱造,总之得让咱的人死得风光,也给家属一个交代,免得家人觉得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我还得筹集些善款,以养这两位兄弟家小。 受伤的那十几位兄弟一听,着实感动,我又问金雪斋道:现场这十几位伤势如何? 金雪斋说道:这十几位兄弟倒是没有大碍,可以治得好。 我说道:还得麻烦你待会去看看张舒望,老张中了刘长河的通背秋千手,现在不省人事,虽然刘长河说他再推一下,张舒望就能醒过来,但我想还是你去看看保险,免得到时候受刘长河辖制。 金雪斋一听,眉头一皱,说道:什么通背秋千手?你是说刘长河动用了一个道门,让张舒望昏迷不醒,再用一下就能转醒? 我点点头。 金雪斋轻哼一声说道:王得鹿,你被那小子骗了,世间本就没有那种道门,所谓手段道门,要嘛将人打至昏迷,不致死的情况下,可以用药将养过来,不可能再打一下,有所好转。刘长河用的是一种毒,他在推张舒望的时候,手指缝里夹着毒针,而解药就在他自己手中,拿这些东西糊弄你,怕咱们知道了毒因,自己求解药解过来。 我一听恍然大悟,对金雪斋说道:雪斋兄,张舒望就仰仗你了,待会你看一下,是不是毒,能不能治,给我一个明确答复。 金雪斋说声没问题。我继续往海边走,那边还有几个债主子等着我呢。 我走到海边,见梁葫芦那一伙人,正在海边给兹为和东海伏波兽刨坑,埋葬他们的尸体,掩埋敌人的尸体是对敌人的一种尊重,死者为大吧,兴许死时那一瞬间,所有的生灵都可以还原为一个完整的灵魂。 他们见我到来,草草的将那沙坑填上土。梁葫芦问我道:忙完了? 我点点头对他说:忙完了,我先交付你们龙角,你们就可以走了。 我对薛琴说道:你锯过龙角吗? 薛琴说道:没有。 薛琴说话非常冰冷,绝对不多说一个字,我一脸尴尬的问:那这龙角到底能不能锯? 薛琴说道:可以试试。 此人是南鲛龙学专业的,说可以试试,就有八九分的把握。关键问题是,我不想让老白龙过于疼痛,毕竟现在老白龙也是我的虫了,而且有功于我们。 当下我将一张虫令烧了,过了一顿饭功夫,随着一阵腥风吹过,海边顿时激起一米多高的浪花来,老白龙身缠小青龙一块涌上岸来,我让老白龙伏在泥滩上,薛琴上前前后后相了一相,攥住老龙白龙龙角上那黏糊糊的海藻,对梁葫芦说道:你们要哪块? 玄真说道:什么哪块?忙活了这么大半天,还不把两只角全部锯下来给我们? 薛琴冷冷的说道:全锯下来,龙就完了。 这个我懂,虫书记载,龙无角则不知上下。说的是龙没了角,就不知道上下之分,也就是失去了正常的行动能力。 梁葫芦说道:这样吧,我们也不打算将你们的龙害死,你们看能给多少给多少吧。这样总行了吧? 薛琴点点头,指着龙角上一个分支小叉说道:只能是这段分叉小角。 梁葫芦无奈的点点头,薛琴从自己包里掏出个大钳子,让我把龙眼蒙了,上去钳了两钳,截下两段小角交给了梁葫芦。然后对我说:老白龙你暂时不能使用了,让他安安静静在海底将角长齐,否则飞行时就像个没头的苍蝇。 我点点头,心想这段时间我不用虫令召唤老白龙就是了,任由它去,但我把小青龙留了下来。 梁葫芦等人得了龙角,踏上他们的棕榈叶,就要离开,我有心招呼他们吃一顿饭,继而一想,林柳二人会不会和花溅春在吃饭时打起来,因此打消了那个念头,分别时大家都觉得挺尴尬,本来我和梁葫芦这一伙人也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不曾想过女人们待不到一处,以致于不欢而别,自此分别之后,大家心里总有个阴影,四海茫茫,我们便再也没有遇到过。 我和薛琴带着小青龙回来之后,见大家都累坏了,正在埋锅做饭,金雪斋已经给邢连长打过电话了,邢连长的船正在靠岸。 暗三门老客之中,有个外号叫通天狸的铁匠,年纪五十岁开外,身体粗壮,一腮花白相间的胡须,好似个杀猪的屠户,他知道灵感大王老妻底细,此人别看长的粗鲁,内心却极其机巧,会做各种机关消息,属于龙甲神章门中的一个分支,据他说二十年前,那老太婆就找过他打了一套紫铜的机关消息,叫作混元锁,说是要装在方丈山自己家里,他费时好几个月才给她交了货。 灵感大王的老妻名叫尉迟玲,又因为其人持有一只铜胎感应铃,江湖人称铃铛婆婆,娘家住在方丈山。 我一听大喜,问道:你既然认识铃当婆婆,为什么不早说? 通天狸回答说:我是刚才才听说灵感大王老妻也来了,一开始我没见着她,我在打海族水兵呢。 我点点头问道:那咱们吃顿饭休息休息,明天去方丈山,你可知道路? 通天狸答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咱们去了也没用,咱们是进不了方丈山的? 我疑惑道:怎么?方丈山高手很多? 通天狸摇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方丈山只有一米来高,一丈来长,所以叫方丈山。 第四百三十章海上浮棺 我一听忍不住想笑,一座山一丈来长,一米多高,那还是山吗?就是一块石头啊。通天狸是个看起来很憨厚的人,不像是喜欢开玩笑的那种,我模糊的认为,通天狸所论,是因为那山很小,山中物件定然也很小,所以他说进不去,但我要纠正一下他的用词,那不是山,那是块石头。 于是对通天狸笑道:你说的哪里是什么山,不就是一块石头吗?和一些企事业单位门口蹲的带字的石头没啥区别,是不是因为很小,所以感觉进不去? 通天狸很认真的说:不不不,那是一座山,王先生你可知道,天下最小的山是那一座?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小的山能有多小?总也得是百十米高,两三里长吧。 通天狸说道:天下最小的山是寿光静山,只有几十公分高,一米来长。 我当时觉得通天狸是在逗我玩,脸上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通天狸也觉察出了尴尬,笑笑说道:王先生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解释,抱朴山经上说,山有两种,一种叫做明山,一种叫做暗山。咱们脚下不一定没有山,只是因为泥沙将山都填平了,冒出地面或者海面的山才叫明山,有的山在地面上看似只有一米高,地下却延绵数千米不为人知。所以有的山,只有一米来高,一丈来长,大部分山体在土壤之下,这种山多见于海滨大河口附近,经年泥沙冲积将海填平,也把海中石山给盖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尖尖峰顶,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山,我这样说,就好理解了吧? 我一听恍然明白,原来他们定义的山是这样的,我估计这个理论黄金童也知道,因为他精通地脉古学,对这些东西有研究。我就不必细细研究了,直截了当的问道:好吧,方丈山我算是明白了,可那山为什么进不去呢? 通天狸脸憋得通红,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有我的混元锁啊。 我觉得通天狸说着话有些自满了,问道:你自己打造的锁具,自己解不开? 通天狸道:王先生你说对了,确实解不开,那东西是个自毁锁,一旦被解掉,山就塌了,所以进去开锁的人都出不来。 原来如此,混元锁是一种可以自毁的锁,其实高端锁都带着自毁功能,不过能够自毁一座山,尽管不知道此山之大小,我也是头一次听说。但是不能因为前山有虎,就到外省打柴,去还是要去的,只不过得确定铃铛婆婆携带灵感大王和虫母遗卵一块去了方丈山才行。于是我问通天狸道:你确定铃当婆婆是回了方丈山吗? 通天狸点点头说道:这个可以确定的,因为刚才我看见了铃铛婆婆使得那片瓦当,那片瓦当是配合一个箱柜使用的,那箱柜就在方丈山中,我给铃当婆婆按锁的时候见过。 石幡在旁边看着通天狸问道:你和铃当婆婆这么熟悉,不会是很有些交情吧? 通天狸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大家怀疑他和铃当婆婆以及灵感大王关系不一般,很有可能是间谍,通天狸理解到这一点之后,说道:当年铃当婆婆订锁的时候,确实比较熟,但是应承下的筹资一分钱没给我,锁装好之后,还把我打伤赶了出来。 说着话,通天狸挽起自己的袖子,只见左胳膊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并说道:看这条疤了吗?被铃当婆婆的铃铛震到石楞上留下的,本来我当初上紫云山是为了看热闹的,当得知灵感大王要来,才决定留下来,一路跟着众人来到山东地界,为的是向灵感大王讨个说法,不想铃当婆婆亲自来了,那就更好了,冤有头债有主,要知道那混元锁一辈子也就能造一把,极其珍贵的,我要讨回劳动成果。 我心中琢磨,如果通天狸是个奸细,要带着我们赶赴早已设好的陷阱,凭着通天狸一人之力完全办不到,必须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亲自出马才行,所以说,不管通天狸是不是奸细,将我们带往何方,只要能见到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就达到我的目的了,而且我有九成把握断定通天狸绝不是奸细,因为灵感大王当时自认为天下通吃,不用在紫云山设下奸细,连自己的黑旗使者他都觉得碍手碍脚的,统统杀了,可见当时之心态。 我对通天狸说:不管怎样,咱们先找到方丈山再说,不过得先休整一天。 通天狸也没说什么,只能如此,尽管混元锁不可破,但总得去一趟看看,点头说道:好,到时候我带路,那山在江苏地界。 我郑重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说开饭,大家都饿坏了,纷纷从自己行囊里掏出吃饭的家伙来,也有瓢也有碗,叮叮当当、琳琅满目,过去盛饭,忽然发现都是夹生饭,即便夹生饭也被瓜分殆尽。 我实在是饿坏了,饭基本上是囫囵咽下去的。吃饱了饭,大家就在柳树沟的骄阳之下,铺开自己行李,睡了起来,绝大多数人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这个时候邢连长的船靠了岸,只下来了他一个人,慢慢从海边向我们走来,我快步迎了上去,和邢连长一打照面,他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伤员吗? 我说:有,不过受伤的都不是很严重,但有两个阵亡的,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邢连长说:官面上的事我都能办妥,这件事缘由,我心中比谁都清楚,他们是为了正义的事而死,至少是为了保护紫云洞口不被打开。应该给人家一个名分。 我激动道: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能不能给他们个见义勇为? 邢连长说道:没问题,但我有个疑问一直想问问你,海中那几波东西到底是谁?这些东西都被我们观测到了,但由于数量太多,再者还有很多骑着飞锚的海怪,我们始终没敢下手,说出来惭愧,你知道在海上我们不占任何优势,这帮东西随时能将我们的船给弄沉了,我也是…… 我打断邢连长说道:你别说了,当初咱们约好了的,你只负责戒严,不让我们破相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些海怪分为两拨,一波是东鲛国的,一波是伏波兽的。 邢连长面露愧疚之色,看得出来,死了人之后他也很自责,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一方平安,阵亡了两个人,他们是要递交内部报告的。当下邢连长拿出手机来,和上面的人沟通了下,将阵亡的两个兄弟定义为勇救落水儿童,但那虚构的儿童最终没有救上来,要求上面配合通知家属,一切都办的井井有条。 我内心深处也有强烈的愧疚感,这帮人一腔热血,跟着我在北郊作战,不幸阵亡,说到底,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一个念头在我心间萌生,此去方丈山,我决定不带这些人去了,免得又有无辜生命陨落,毕竟那边只剩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两个人,去多了人固然是好,但也增加了阵亡概率。关键是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有可能奈何不了我们几个,可现场这些暗三门老客着道的几率很大。所以还是带几个精干的人去比较好,先不论胜败如何,至少心里上的负罪感要少些。 当下自己心中拟定了计划。决意不带绝大部分人去方丈山了,让他们重回紫云山下,作为暗三门一个重要联络基地吧。 我跟邢连长预定了一条船,说要去找逃走的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邢连长当即答应了下来,并承诺给我配两个船员,我疑心邢连长有监察暗三门行动的职责,说道:我这边有沈老三给我开船,不用你留人,事成之后咱们还在柳树沟海面见面,还你的船。 邢连长觉察到我有些不放心他的人,当即说道:好好好,你带自己人上船即可,不过我会在暗中支援你们,灵感大王不除,我的上级也是坐立难安,他们已经得到灵感大王详实的一手资料了,这个人很危险。上面将他定义为甲级异能人士,就是最高威胁级别人物,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剿杀或者擒获,说白了,王得鹿你是在替我干活,所以我一份力也不出,有些过意不去。 我说道:还是今天这个模式,你只负责警戒,我负责干活。 邢连长也只得说道:好吧,我听你的。 他自知没有我,单靠热武器对付灵感大王有些力不从心,当下安排了一艘船给我,停靠在海边。 我急忙去找金雪斋,他已经看视过张舒望了,为了不使对面柳树高坡上的刘长河起疑心,他看视了一会马上离开,我见到金雪斋后问道:张大爷情况怎么样? 金雪斋说道:是一种奇毒,叫作虎豹勾魂散,这毒我能解,但需要时间炼药膏,给我三天时间。 我一听大喜。只要临走时,别让刘长河带着张舒望就行了,这一点我能办得到,留下金雪斋给张舒望配药。 当天实在太累,我们在和煦的春风之下,露宿在柳树沟,我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我们给两位阵亡的弟兄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就葬在了柳树沟鲁虾蟆的坟头一侧。 葬礼举行完,我让柳向晨带着全部暗三门老客,取道回紫云山,让他们热闹去吧,这帮人也不愿走,恼情绪,经过一个下午的劝说工作,才懒懒的起身去了,留下了满地的破鞋烂袜子。 陌生面孔只留下一人——通天狸。 到了晚上,何半仙和我商议赶紧动身去找灵感大王下落,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对灵感大王越有利。我因黄金童迟迟没有回来,有意再等等他。 当夜我们几个人围着篝火,说着黄金童和韦绿的闲话,就见邢连长由海边匆匆跑来,说道:王得鹿,海面上飘来两口棺材,两口棺材里都传出了奇怪的声音,其中一口好像在说,黄金童怎样怎样的,快去看看! 第四百三十一章照骨镜再现 现场篝火烧的噼啪直响,现场只有林慕蝉、柳向晚、鸿蒙老道、文若山、文小吒、何半仙、胡解放、沈老三、通天狸、金雪斋和躺在篝火旁边昏迷的张舒望,其他人悉数被我劝走了,我们的对面是柳树高坡,上面坐着刘长河,他也燃了一堆篝火,独自做在那里烤着食物,眼睛时不时的往我们这边望一望,他对自己的独门毒药十分有自信,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们这边有一个开妖方的大师傅,故而我们两方能够相安无事,刘长河也不过来催促行程,只是默默在一旁守着,他知道我们也想抢到虫卵,所以极其有耐心。 沈老三不敢招呼自己的家人回来,事态虽然平息了,但沈老三始终认为危险无处不在,一定要将灵感大王除灭他才算安心,虽然最近几天,整个三观全被颠覆,但其人毕竟是当年混过社会的人,现今坐在一旁沉默少语,可已经决意给我们开船去找灵感大王,事后我才知道此人有自己的小九九。 邢连长过来说话时,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与我们有牵扯的异人高士,基本都打跑了,邢连长忽然说有两口海上浮棺,竟然还能说话,而且说什么黄金童长黄金童短的。我们都觉得甚是可疑。 我站起身来,对邢连长说道:我当初记得,韦绿是往西走了,黄金童向西追去,怎么会有海上浮棺会说话?是不是有人搞恶作剧,或者灵感大王夫妻两个压根就没走? 邢连长一脸蒙,说道:我哪知道,我要是能分析出来,就直接给你说原因了,这不好几船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嘛,而且那浮棺并不走远,在我们几艘船旁边转了好几圈了。 此前文小吒一直躲在北郊垃圾场沈老三的厂房之中,因为文若山不想让文小吒受到伤害,直到灵感大王跑掉才将她叫回来,文小吒稚嫩的声音在我耳旁一直嘟囔:走走走,快去看看,快去看看,那个韦姐姐说话一直很有意思,我想…… 文小吒就像个假期住姥姥家的孩子一样。我们几人是真的累了,倒不是体力不支,而是心累,真心不想再有事情发生,老老实实的解决完灵感大王的事情,我真的要想一想以后的生活了。 当下我们留下何半仙、胡解放和金雪斋、沈老三看护着张舒望,我主要担心刘长河反悔,认为只有把昏迷不醒的张舒望攥在手中才保险,到时候过来抢张舒望,金雪斋一个人容易吃亏。 我们几人随着邢连长来到海边,海边有一艘橡皮小艇,上面还有两个1193特殊任务连的战士,荷枪实弹的坐在小艇之上,神情非常警惕。 我们众人一起上了小艇之后,由于十分拥挤,大家只能簇拥在一起,因为我们是暗三门中人,邢连长连个救生衣也没给我们穿。小艇驶向大船。 我一上大船才知道,原来1193特殊任务连配置的船,都是鱼雷艇改装的,船型不大,却极其轻便,是单为解决超自然事态而改装的,因为他们大多数时间用不到大船,这类小船更适合跟踪、观察、拦截。 上船之后,邢连长指挥开船,向深海驶去,船行驶了两三分钟,邢连长站在船上,手指着海面上两个漂浮物说道:快看,就是那两个棺材。 我只见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海上慢慢游动,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对邢连长说:再靠近一些,看不清楚。 邢连长将船进一步靠近,果然从浮棺之中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里面说话,细细听起来,又觉得不像。 等到船靠在左近,我看清楚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又摊上大事了,绝不是此前猜想的,有人在搞恶作剧或是灵感大王压根就没走,这是一桩和此前好不牵扯的怪事。 离得近了,浮棺内的声音清晰了许多,我也朦朦胧胧听到有黄金童三个字,但是不似中原之人吐音,听得十分别扭,其他的字句便听不明白了,只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浮棺中的声音,喊出的话语,是押韵的,因为听起来,阴阳顿挫,朗朗上口的样子。 我回头问众人道:你们能听明白浮棺内的声音在说什么吗? 众人都摇头,柳向晚说道:我虽然听不明白,但我觉得这好像是上古语音,像是古韵,还有些广韵的意思,又有点像是礼部韵,总之吧,可能是古语。 柳向晚是正儿八经的历史系学生,不像我和林慕蝉,属于半路出家打酱油的,想来如果没有这一场江湖事,柳向晚一定能顺利毕业,并且研究着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没准能成为一个数一数二的历史学家,可一不留神误入暗三门江湖,牺牲的东西太多太多,我想起来于心不忍,更加坚定了要帮助她复兴家族的信念,我们暗三门人不能留下一个祸害人家家世的恶名。 我之所以排除了是恶作剧或是灵感大王的伎俩,是因为那浮棺上的花纹非常诡异,我敢断定那是上古图案,今人即便是模仿也不可能模仿出那种高古的格调。那些花纹好似是用金漆绘上去的,两口浮棺长短都在两米左右,通体古铜色,好像是包了浆的感觉。 好在那两口浮棺在海上行动不是很迅速,我对船上众人说道,我下船去看看,你们策应我。 邢连长说道:你一个人下去多危险,咱们用橡皮艇划过去看看。 我说道:不用,大家都呆在船上要保险一点,毕竟橡皮艇不稳当,一个大浪就能把大家都翻在海里,还是我自己下去看看比较好。 林慕蝉幽幽的说道:我在空中策应你吧,要小心。 我看了林慕蝉一眼,忽然有种温暖从心中升起。 柳向晚也说道:王得鹿,你把小青龙带上吧,毕竟是在海中。 我又看了一眼柳向晚,她的脸上泛起一层潮红,我心中又是一阵暖洋洋的感觉。其实林柳二人一上船,船上四个战士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看,早把林慕蝉看的不好意思抬头,柳向晚从小习惯了别人艳慕的目光,倒没有什么异样。一时间,我忽然有种强烈的幸福感,两个女孩对我都太好了,唯一令我不安的是,我有时候会迷失在两人中间,不知道如何取舍,当我有理智思维的时候,觉得当初决定和林慕蝉在一起,就要善始善终,但在潜意识之中,我和柳向晚却有画春楼中的一夜,虽然没有发生实质的关系,但灵魂深处却都记得当晚发生了什么,严格来讲,柳向晚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第一个。 我接过柳向晚给我的蛇皮袋子栓束在腰间,有小青龙在侧,总要好一些。 林慕蝉早就习惯了柳向晚对我嘘寒问暖,不屑于看见我和柳向晚说话的样子,可又不好对柳向晚说什么,毕竟两人的友谊也日渐深厚,这有些不符合常理,但两人在出生入死之际,确实非常的默契,有些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偏偏生出许多罅隙,明明是自己的死对头,却每每在一个屋檐下通力合作,互通彼此心腹,人之为人,都不是简单的爱恨情仇,两面分明。 转过头去,忽然弹出那一对蓝色的大翅膀,已然飞上了天空,在两口浮棺上空几米处盘旋一圈,我却笨拙的从船舷扶梯上刚刚走下,仰仗着踏波履行走在海面之上,在海波之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两口浮棺旁边。 走近了一看,那浮棺的质感立即映入眼帘,绝不是凡品,而且材质十分奇特,看似是一种木头,却有不像,因为棺身泛着一种淡淡的红光。看那浮棺的形制,也不似当代或者古代的棺木,因为自古中原地区的棺材是一头大一头小,头枕昆仑,脚蹬东海。这两幅棺木,却是按照人体形状制成,像是用独木按照人体比例镂空而成。 这两个棺木一前一后的浮在海面上,走到近前,棺木里面的声音很大,因为海面上浪声哗哗,在夜深人静之时,潮水声尤其大,棺木中的怪声,能从如此大的潮声中远隔几十米传入我们耳朵,说明棺木怪声也够大。 我离得棺木很近,几乎是在海面上追着棺木走,里面的声音瓮声瓮气,声声震耳,却还是听不出到底是在说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断定,那声音绝对不会出自活生生的生物,因为活人说话,声调总是很平滑,不会像汽车站电脑报站名的声音一样生硬,而那棺木中怪声,虽然我听不明白,但我却听的出,和飞机场火车站电脑音有些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一字一顿。 我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第一口棺木,恍惚间发现那棺木最前面好像挂着个东西,于是我抖擞精神,在海中快跑企图追上那口浮棺。 说是快跑,其实海中行走,远不比陆地迅速,饶是有涉水蜘蛛鞋这种至宝,但踩在海波之上,犹如踩在巨大的棉花堆上,脚下无根无力,走的跌跌撞撞,即便是跑起来,也只比走快一点而已,所以追的很是吃力。 我累的满头是汗,好歹算是追上了第一口浮棺,见棺材前面挂着一个圆形物件,因为当晚月光不是很明,只能模糊可见,我一边跟着浮棺往前跑,一边掏出随身的手电筒来照那面镜子,侧面一看却发现是个古镜,虽然我这辈子没有见过古镜实物,可图片中见过。 我咬咬牙,奋起直追,好不容易超过了浮棺十来米,在海波中驻足停下,正对着飘来的浮棺,用手电筒一照,却发现,古镜之中,海波渺渺,在海波之上有一副白骨森森的骷髅,穿着踏波履正用一个手电筒照着镜子。 我恍然大悟,失声叫道:难道这是黄金童说起过的照骨镜? 第四百三十二章浮棺疑云 想到有可能是黄金童所说的照骨镜,吓得我立即躲开了那镜子,给两口浮棺闪出了一条水路。当日黄金童语焉不详的给我说过照骨镜,我当时深感奇异之余,并没想到此生能见此镜。只是听说被311机构给收走了,也就是蜜蜂研究所的前身,如何会出现在这片海域,还会模糊喊出黄金童的名字,想到这里,我有些恍惚。 林慕蝉就在我头顶盘飞,高声喊道:王得鹿你看到什么了?怎么个情况? 我朝天叫道:是黄金童说过的照骨镜,这两口浮棺有可能就是地脉流棺。 林慕蝉说道:下一步怎么办? 我砸了砸牙花子说道:还能怎么办?你套一口,我套一口,看看能不能拉回船上。 其实我心中很是担心,我怕浮棺底下会不会出现人头鱼之类的东西,往船上拉浮棺,不过是验证一下船底有没有东西。 林慕蝉将身旁的绳套解下来,说道:我追前头那一口,你负责后面这一口。 我叫一声好的,然后我们两人各自行动,林慕蝉做这些事情比我容易,她飞的快,用绳套垂在海面之上等着浮棺撞进去就可以,而我则需要追上另一口浮棺。 好不容易追上后面的那口浮棺,从腰间解下打兽龙筋来,我想用龙筋前面的金刚爪搭住前行的浮棺。那浮棺并不是通体光滑的,棺盖上面有个凸起,好像是个小孔,在上古时期,有些部族认为人死之后,灵魂还是要随时出入棺材的,故留小孔,以通阴阳。 我追上后面那口浮棺之后,和它并行跑在海波之上,瞅准了机会将精钢爪一下扣在棺盖的小孔之中,用龙筋拉住浮棺。 在我的设想中,浮棺运行之力应该很大,会将龙筋拉长,结果扣上精钢爪之后,龙筋并没有被拉长,而是拉着我在海面上划着浪花往前跑,因为涉水蜘蛛鞋在海波世上,始终没有根,使不上力气。 林慕蝉在空中却好的多,她套住前面那一口浮棺之后,双翅用力一震,拉住绳索,那浮棺竟在海波之上停了下来,浮棺内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后面那口浮棺拖着我,咣当一声撞上了前面那口浮棺,但棺盖封的极其结实,没有被撞开,万幸的是,后面的浮棺也停住了。 我急忙抬头问林慕蝉道:你还好吗?是不是非常用力? 林慕蝉在空中说道:还好,还好,不是特别用力,我应该能将这口浮棺拽到船上去。 我之所以担心林慕蝉用力过猛,是因为她那套绳索是拴在腰上的,一旦吃力巨大,对身体会造成损伤,林慕蝉面不红心不跳,说明用力不是很大,浮棺在海面上,也没有根基用力。 林慕蝉在空中抖着绳索,试图让浮棺改变方向,经过一番折腾,最终她做到了,让浮棺前面的照骨镜对着我们来时所坐的船头位置,稍微松一松手,那浮棺又在海面上行进起来。 我则在后面跟着,略微用一用力,确保后面的浮棺不会跑偏。就这样我们两人一上一下,借助浮棺本身的动力往船上靠去。我隐隐觉得,这两口浮棺里并没有通灵之物控制,两口浮棺像是一种机关,只是机械的执行自己的指令,并不会思考。想到此处我稍微放了下心,只是前面的照骨镜十分诡异,我们需要加倍提防。 两口浮棺靠近船头的时候,船上站满了人,用手电筒照那浮棺,我急忙喊道:你们赶紧闪开,不要正对着前面的这个古镜。 众人不知道何意,以为古镜有杀伤作用,故而纷纷躲开,其实我刚才照了照,也没发生什么异样,当年黄金童也照过,现今也活蹦乱跳的无甚影响,但我觉得这种东西,能不照就不照,看见自己枯骨,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两口浮棺在林慕蝉的兜拽之下,轻轻的撞到了船头,和鱼雷艇来了个牛顶角,卡住不动了。林慕蝉轻轻的松开了手中的绳索,小心翼翼的确定那两口浮棺不会把船冲跑,从浮棺前面解下绳套是不可能了,只能将腰下的绳索扣解开,然后飞到了船上。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后面的浮棺,轻轻的摘下精钢爪,现场暂时没有怪异情况发生,我便踏着海波顺着扶梯爬上船去。脚一落地,有些不会走路,海波中软绵绵的环境和脚踏实地的感觉很不一样。 上了船之后,众人纷纷问询,我只说道没什么事,拉过来很顺利。两口浮棺靠上船体之后,棺内的声音都没有了。我对众人说道:咱们把两口浮棺拉上来看看吧。 众人都同意,邢连长也同意,船上有个绞盘,只要浮棺靠近船体,拉上船来就很容易了,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两口浮棺拖上船来,每只浮棺感觉有四五百斤重,相当瓷实。 浮棺的底部也无甚出奇的东西,一溜平,至于为什么能在海中无帆自走,我就不得而知了。邢连长的船本不是很大,两口浮棺上船之后,便更显得拥挤。 众人纷纷围在浮棺周围,啧啧称奇,谁也不知道浮棺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浮棺内为什么会有声音,我们当时也不认为黄金童和这两口浮棺有必然联系。 我入海拖浮棺,直到浮棺上船,众人围绕浮棺看视良久,浮棺都没有异象,大家胆子大了起来,除了第一口浮棺前面照骨镜前没有站人之外,其他侧面都站满了人。 我唯一能给大家讲述的就是照骨镜的来历,至于有什么危害我也说不清楚,关键是黄金童当初就没和我说清楚。大家看了一会之后,邢连长说道:你们看,这棺盖好像是用胶水粘上去的。 我脱口而出道:那东西叫鸾胶,十分厉害,能粘弓弦。 邢连长说道:你知道这种东西?能打开吗? 我说道:酲尿解鸾胶,须是喝醉了酒之后的尿液浇上才能化开此胶。 邢连长点头称奇,说道:果然是奇物,咱们既然拖到船上来了,就打开看看呗? 其实我也是那个意思,不打开看看如何甘心?但我担心棺内的东西十分吓人,于是嘱咐大伙道:可能里面的东西很恶心,大家得有心理准备。 众人纷纷说道,江湖多少年了,什么东西没有见过,还能被两口棺材或者几根白骨吓着?于是乎纷纷怂恿打开。 我问邢连长道:你这船上有酒吗?找个比较喜欢喝酒的人,先去灌一肚子酒,收集尿液,来化鸾胶。 这是当初黄金童误打误撞找到的办法,我一直引以为奇,印象深刻。在场众人其实都比较喜欢喝酒,但这些人,自恃在江湖上有些小名望,谁也不愿意做这种喝酒撒尿的尴尬事,林慕蝉和柳向晚一听就脸色通红,更不能做这种事。 到最后大家推脱来推脱去,谁也不肯去。邢连长只得下令,命令自己船上的机械师去喝酒,那船上带着酒,主要用于招待客人之用,有时候1193特殊任务连会宴请很多高人异士,有的出没于海上,所以船中备酒。 那机械师一听,这是命令,不想喝也得喝,自去船舱中倒酒,还自己开了两个罐头作为下酒菜,一个小时后之后,那机械师醉醺醺的说行了,邢连长走进船舱之中,端出一小塑料盆酲尿来,林慕蝉和柳向晚见此情景笑了一笑,两人结伴向船尾走去,在船尾指点星星,林慕蝉给柳向晚讲解怎么用星辰辨位。 我对邢连长说道:这东西不能用手摸在浮棺上,有些尴尬,有没有喷壶?咱们装在喷壶之中,往上一喷,相信效果更好。 邢连长点点头说道:有道理。 自去找喷壶,喷壶找来之后,灌入酲尿,邢连长亲自操刀,开始在浮棺盖四周喷那酲尿,酲尿喷上去之后,浮棺盖的缝隙之中,有乳黄色浓稠的液体流出,鸾胶开了。 邢连长喷的那一口浮棺,并没有照骨镜,我们先从看似简单的浮棺入手,众人见鸾胶开了,上去七手八脚将浮棺盖子挪开,咣当一声仍在了船的甲板上。 船上的灯光很亮,往管内一看,亦无奇处,棺内有一具人形物,用白布严丝合缝的裹了起来,像是木乃伊,人形物旁边还有一个小动物状的东西,也被白布严丝合缝的裹着。 大家一看,大失所望,也许考古学家看到此景十分兴奋,但对我们来说,丝毫没有意义。我对众人说道:咱们深夜探海,只为这两口浮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声音中有黄金童三个字,现在想来,也许是巧合,棺中怪声也许并不是在叫黄金童,这两口棺材是够怪的,不过我觉得与咱们毫不相干。 邢连长点着一根香烟,站在棺木旁边,抽了一口说道:诸位,我问问大家,这属不属于闹鬼事件?是不是棺中尸体在说话,抑或是千年僵尸之类? 邢连长这话一出,我们站在棺木旁边都笑了,众位暗三门老客心照不宣,都在嘲笑邢连长尽说行外话,我们内中如何半仙等人,一辈子江湖混了下来,也没见过鬼魅之事,有些人会拘鬼,会摄尸手法,都是些道门,真正鬼魅的事情还不曾遇上。 我们在笑的同时,邢连长却手指棺中说道:你们别笑,如果不是僵尸鬼魅,那么就是活人了,你们看,这个人形木乃伊的腹部有起伏。它还在呼吸。 邢连长提醒之下,大家注目看去,果不其然,那东西在呼吸,我说道:拿个小刀来,咱们挑开白布一看便知。 胡解放递给我一只小匕首,我伸向棺内挑开白布一看,当时就叫了起来:怎么会是韦绿? 那正是韦绿,仰面躺在白布之中,如同睡着了一般,我一惊之下,匕首落在了甲板上,胡解放拾起来,挑开那个小动物的白布,正是楚凤楼! 第四百三十三章浮棺疑云2 林慕蝉和柳向晚听到我叫韦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挤到浮棺周围来看,见浮棺内躺着韦绿,不由得花容失色,尽管韦绿不如林柳二人亲密,但毕竟时间长了,大家感情深厚,林慕蝉和柳向晚下手去扶韦绿起来。 我急忙制止,说道:人在船上,咱们不怕人丢了,现在关键是确定她们着了那方面的道门,冒然扶起来不一定是好事。 我当时认为,既然韦绿躺在棺木之中,还有呼吸,就说明没有死,但不代表没有受伤,万一伤筋动骨,一动之下,也麻烦。 令我迷茫的还不止这些,楚凤楼如何出现在这里呢?我最后一次见到楚凤楼,是在宋高卓家中,原本楚凤楼去白鹿观送古狸媳妇,回来之后少言寡语的,也不往人群中凑,我当时还想,由着楚凤楼去吧,毕竟身体有了诸多变化,心里也很成问题,还不如让其逍遥自在,能不卷入我们的争斗,就不要卷入。加上暗三门江湖老客们纷纷涌来,人头嘈杂,也没顾上问问楚凤楼去向,所以任它逍遥,打架也不带着他,此时在棺中看见,怎不惊异,从北郊垃圾场到柳树沟,这两战之中,我一直没有看到楚凤楼。 大家也在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我对邢连长说道:咱们打开另一口浮棺看看。 邢连长便朝另一口浮棺喷了一些酲尿,另一口棺盖松开,大家将棺盖卸掉,其实大伙心中早就有了心里准备,那口浮棺之中,肯定是黄金童。掀开棺盖一看,里面仍是一卷白布缠着一个人,我用小刀挑开白布,果不其然正是黄金童。 鸿蒙老道说道:谁会把黄金童和韦绿装在两口棺木之中? 若是在平时,我肯定会借此事奚落鸿蒙老道,我会说肯定是你,因为人家黄金童吃你老头子的醋了,你才下手恶作剧。但现场显然不是恶作剧,鸿蒙老道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看黄金童和韦绿的脸色,有些发青,能不能活下来,尚且是个未知数,所以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此时此刻,得先将浮棺运回去,让金雪斋看一看,才能下结论,我对众人说道:咱们先把船开回去,让金雪斋上船看一下。 邢连长说道:干嘛叫他上船,咱们把浮棺运到陆地上不行吗? 我摇摇头说:别忘了,现场还有个刘长河,咱们现在不能和他动手,别把扫雪真人给牵出来。 鸿蒙老道最喜欢听不动手的话,一路上都在夸我成熟了,我心中苦涩,那是什么成熟,根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也许人生当中遇到很多不得已的事情,改变了自己的天性,就被叫作成熟吧。 船离着海岸并不远,一会就到了浅水区,邢连长吩咐船上的士兵放下小橡皮艇,让鸿蒙老道去换金雪斋上船,因为张舒望身边没了金雪斋,必须派个高手前去守护。 鸿蒙老道下船去了。 我们坐在甲板上开始分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几个疑点,第一,将黄金童、韦绿、楚凤楼三人装入浮棺之中,却没有谋害其性命,三人都有呼吸,按理说,这不像是一场恶作剧,我们在江湖上也不认识喜欢玩恶作剧的人,如果是仇家,掰着指头细细数来,也没想起几个仇家,想浮来山姥、辽东大法师之流,都是我们手下败将,他们从心底里面扁扁的服,如果是河南教大法师前来寻仇,干嘛要留下两人性命?直接杀了埋掉岂不更干净?这是疑点之一。 其二,浮棺行在海上,还会喊话,模模糊糊叫着黄金童的名字,早先我曾想,也许只是声音相近,我们因邢连长听说是黄金童三字,潜意识里越听越像而已,现今开棺来看,浮棺内的声音,确实是在叫黄金童,而且这声音既不是韦绿楚凤楼的声音,也不似黄金童的嗓音,不是他们在棺中叫唤。 其三,我们拖回浮棺,那声音戛然而止,打开棺木也很顺利,并无遭遇任何东西阻挠,是以十分奇怪,黄金童和韦绿绝对不会和我们开什么玩笑,楚凤楼更是不会,近期他一直寡言少语的。 大家分析来分析去,有说是灵感大王的道门的,也有说是铃铛婆婆之手段的,我听了之后,一直摇头,这些话分析的都不对,我隐隐觉得,这事和黄金童当年做下的事情有关,因为不论是灵感大王还是铃铛婆婆都不会有照骨镜。 追查这事,得顺藤摸瓜,肯定与那面照骨镜有关系,但照骨镜据黄金童当年获得的信息说,那东西早已被311机构收走了,持有方只能是311,也就是现今的蜜蜂研究所。 我们曾经大闹过蜜蜂研究所,黄金童也曾在所长办公室作威作福,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蜜蜂研究所可以肆无忌惮的到处捉江湖高人,但也不至于到了报仇的地步,毕竟这是一家官面上的隐藏机构,他们可以用非常规的手段研究暗三门江湖,可仍是吃皇粮的单位,不会沦落到针对平头百姓使用暗杀手段,对于有些祸患极广的暗三门不肖之徒,他们也会暗杀,但蜜蜂研究所不是执行机构,执行机构是1193特殊任务连,这个组织的头目就坐在我身边的甲板上。 我琢磨到此处,对邢连长说道:邢连长,有句话我不值当讲不当讲,我总觉得此事与蜜蜂研究所的前身311机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当头那一口浮棺上悬挂的照骨镜,当年是被311机构收走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面古镜应该仍在311机构的库房之中,怎么会挂在一口浮棺上,招摇海波之中呢?我也知道你们和蜜蜂研究所有很密切的联系…… 邢连长一听这话,知道我的话外意思,我有些怀疑蜜蜂研究所和1193特殊任务连,尽管我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事。 邢连长听完之后,脸上挂不住了,很认真的说道:我们1193特殊任务连,自从成立以来,不忘本心,我们就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相反,我们一直致力于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再者说了,我们确实是和蜜蜂研究所联系比较密切,但是关系并不十分融洽,你也知道,两个平行部门,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我们是面和心不合,他们做什么事情,我们心中也没数,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说蜜蜂研究所将黄金童和韦绿弄昏迷了,装入浮棺中,就我个人来讲,打死我也不相信,他们敢囚禁你们搞研究,可这种伤筋动骨的事情,他们不敢干,这是原则性问题,相信我。 林慕蝉抄着手说道:那就怪了,照骨镜我也听说过,说是在蜜蜂研究所。 柳向晚也说道:我也听说过那东西,当时王得鹿说的好像是311机构,有面照骨镜,那时候我们才认识不久。 邢连长说道:这样,我打个电话给蜜蜂研究所。 说罢邢连长一个电话打给了蜜蜂研究所负责人,因为他们之间对事件保密等级要求不是很严格,一些小事上可以直接说知,邢连长将海上浮棺前后说了个明白,然后打开外放,手机里面有个声音说道:老邢,你别逗了,我知道你说的那帮人,不就是王得鹿那一伙人吗?我是不敢惹那帮祖宗了,上一次差点把我的办公室给拆了,赖着就是不走,我赔的钱,你知道吗?我赔的钱,自打我们这个研究所成立以来,从来没发生过的事啊,这个所长叫我干的露了脸了,我还敢打他们的主意,你让我多活几年吧!这事你爱找谁找谁,我也不管也不敢问,上一次他们一个电话说让我们在枣花峪戒严,我们就得戒严,这帮爹们,我惹不起躲得起。 说完吧嗒挂了。 当然那负责人不知道我就在电话一旁,再说下去,他就得涕泪滂沱了,我们上一次大闹蜜蜂研究所,确实将这群人给镇住了,我估计他们从中捣鬼的可能性也不大。有些时候,一战可以威人心。 我慌忙向邢连长道歉,说些场面话,免得邢连长心存芥蒂,不利于我们以后的行动,邢连长也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一笑而过。 不一会,橡皮小艇载着金雪斋向鱼雷艇驶来,金雪斋爬上船来之后,见两口浮棺之中,竟然躺着黄金童、楚凤楼和韦绿,也大吃一惊,从怀中掏出一枚绿色的石头来,先放在韦绿的胸前,那块石头有荧光一闪。 金雪斋又拿起那枚绿色的石头来,放在楚凤楼的身前,一只猫咪的绒毛之上,然后那石头也荧光一闪。最后,金雪斋拿着那石头,放在了黄金童的胸口之上,那绿色石头也是荧光一闪。 金雪斋收起那枚石头,说道:你们听说的高士诊断大都是把脉,我从不把脉,这石头的表现就能说个七七八八。三个人都没有死,这个是我可以确定的。但是,这三个人我也救不活! 第四百三十四章照骨镜之祸 金雪斋说他也救不活这三人性命,我有些想不通,按理说,这种事不去试试,如何知道能不能救活呢?一般老中医,对于自己没把握的病症,就会说一句,看医缘吧,如此一来,既能为自己治不好患者的病找到个理由,又能说的冠冕堂皇。 金雪斋所说之言语,大有无能为力的意味,言外之意,就是黄金童等三人已经不可救药了。我心头一紧,但我想知道,他们是如何不可救药的,因问道:雪斋兄,他们到底怎么了? 金雪斋举着手中绿色的石头说道:这块石头,名叫嗅血碧,此石能嗅人血气,将此石试人,如果石头荧光一闪外带有烟气射出,那么就说明此人活着,并且有救,至少是在开妖方之人的能力范围之内,若是只有荧光一闪,没有烟气射出,那么此人虽活着,但开妖方的救不了。 说着话,金雪斋拿那块石头,往我胸前试了试,果然荧光一闪,外带一阵白烟从石头中射出,虽然我大体上是健康的,可身体之中也难免有些小恙,比如鼻炎了什么的,故有白烟射出。 金雪斋一番话让我陷入了绝望之中,我隐隐约约觉得,黄金童夫妻两个外加楚凤楼,这次摊上大事了。连金雪斋都说治不了,那么他们昏迷的原因已经脱离了中毒或者疾病的范畴,一定是中了某种手段。 大家听后都十分失望。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邢连长的电话响了,邢连长接起来,对方可能没说清楚是谁,邢连长有些不耐烦,怀疑是推销或者打错了的电话,说了几声,就挂了。 不一会那电话又打来,因为我们在现场议论纷纷,声音嘈杂,邢连长只得去驾驶舱中接电话,迟迟没有出来,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邢连长一脸兴奋的走出船舱来,对我说道:王得鹿,你猜的没错,这件事还真就和蜜蜂研究所的前身有关系。 我一听邢连长获知了一些蛛丝马迹,慌忙问道:怎么回事? 邢连长详细的说了下他所接电话内容。 原来给邢连长打电话的是个谈吐不清的老者,那老者第一遍给邢连长打电话,邢连长没有听清那老头说的是什么,老邢最初以为老头打错了,第二遍打来时,邢连长才意识到可能真是找自己的,于是走到船舱之内静下心来细听,结果电话中的老头自称是311机构的退休研究员,名叫孟凡礼。 一个小时前,孟凡礼正在参加蜜蜂研究所老同志联谊会,蜜蜂研究所的现任负责人就在联谊会酒桌上接的邢连长电话。这些老头平时很闲,最爱说起旧事,孟凡礼听负责人说刚才所接电话是关于照骨镜重现世间的异事,便一个劲的问负责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负责人被缠得没法脱身,给几个老同志讲了讲我们这边的情况,结果孟凡礼听在了心里,在席间问了邢连长的电话,参加完活动到家后,直接给邢连长打了电话。 孟凡礼先讲了讲照骨镜的来历,说是当年有个研究地脉古学的年轻盲流,盗了暗河流棺墓,那人叫黄金童,这直接牵扯出了一桩上古考古学,但并没有公之于众,黄金童因有别的案子,被判入狱,孟凡礼再也没见过黄金童,但暗河流棺和人头鱼以及照骨镜都被运到了311机构。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孟凡礼也不便给邢连长透露。 孟凡礼只说研究工作开展一个月以后,311机构因为这流棺死了八个人,引起了上面的重视,决定将暗河流棺和人头鱼以及棺内尸体焚毁,只有照骨镜火焚不化,锤打不碎,放到浓硫酸中,竟也没有腐蚀掉,因此将照骨镜用泥巴封起来,烧成了一个陶器,准备埋在一个矿井之中,以免再次死人,相关研究资料永久封存,不再研究这个东西了,代价太大。扔照骨镜的事情是由孟凡礼经办的。 孟凡礼在电话中说,他一生小心谨慎,在311机构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好在日常工作中,没有犯什么致命性的错误,却在仍照骨镜这件事上,自己犯了严重错误,以至于退休后回想起来,仍然惴惴不安,受到良心的谴责。原来孟凡礼没有将那面照骨镜扔到预定地点,那天晚上因为机构内开了个会,拖到了很晚,下班之后,计划和孟凡礼同去的同事家人突发急性阑尾炎,请假离开,孟凡礼独自一人开着机构里的一辆吉普车,往郊外矿山走,那个年月路上车不是很多,夜生活也不如现在丰富,走出城区之后,风声鹤唳,荒草凄凄,孟凡礼一个人在车上看着照骨镜铸成的陶器,十分害怕。因为此物在311机构至少要了三个人性命,那镜子不能照,照完了之后必死。 当时的孟凡礼,正接手了一桩山村死婴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布娃娃,吃了三个小孩的事件,内中细节扑朔迷离,十分骇人,一直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自己一个人走夜路,越想越害怕,加上车子底下突然频频传出怪声,孟凡礼想都没想,开车掉头,准备明天约上人,再去扔照骨镜。行到市区之中,孟凡礼看见一个居民区附近的垃圾箱,动起了歪心思,心想矿井那么远,不如将这东西扔到垃圾箱里,反正谁也不知道,自己回去就说已经完成了任务。而且烧造的那陶器十分拙劣,就像块大砖头,一般人谁也不会认为是件有用的东西,即便捡垃圾的也弃之不顾。 想到此处,孟凡礼就把照骨镜扔进了垃圾箱,此后照骨镜不知所终,多少年来,孟凡礼也没听说过照骨镜重现江湖,渐渐的把这事忘淡了,只是最近几年想起来,内心颇为不安,生怕再害了其他人,结果这一幕终于发生了。于是乎孟凡礼就给邢连长打电话,说知情况,看看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孟凡礼将自己所知照骨镜的一些情况,全都给邢连长说了。照骨镜到了311机构之后,有三个人照过那古镜,这三人同在一间办公室,那天上班之后,三人午饭都没有在食堂吃,大家怀疑三人相约吃街边小馆子去了,便没有在意,直到下午下班,也没见三人出来,众人便以为他们中午在小饭馆喝大了旷工。到第二天还不见三人来上班,同事也没觉得有异,因为311机构向来管理松散,且那三人办公室锁着门,没人进得去。 到第三天早晨,大家都来上班之后,那三人办公室里面,传出了声音,有懂行的,一听就知道是上古古音,同事们这才知道三人可能是出了事。 领导急了,叫人把三人办公室门撞开,傻了眼。只见办公室里横列这三口棺材,像是独木抠成,便是那三口棺木里传出古怪的声音,由于语音高古,听不分明,只有那三人的名字,模模糊糊能听清,众人看那三口棺木时,用胶封着,于是有人慌忙调出黄金童的笔录,才知道这是鸾胶,当时按照笔录如法炮制酲尿,最终他们解开了鸾胶,见办公室三人都躺在棺木之中,其中一口棺木的前面挂着那面照骨镜。 311机构倾全所之力,研究了很长时间,用猴子做实验,发现只要照过照骨镜的人或动物,和照骨镜呆的时间一长,且距离比较近的时候,就会被镜中虚影所迷,迷了之后,那镜中虚影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将照过镜子的人装入棺木之内,棺木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疑似是从古镜中出来的。而且棺木中会有声音,那声音经过录音破译,是在说明死者死亡原因,隶属死者罪状,有些游街示众的意思。 根据311当年的研究发现,那面照骨镜极有可能是某位部族首领的法器,用此镜杀死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或是部族中的罪人,然后让棺木漂流在河道上面,给沿河部族中人言说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起到以儆效尤的目的。 311办公室棺中三人当时都有呼吸,整个311机构倾尽全力想将三人救回来,但三人还是在第七天头上全部死去。 当时311机构有个很厉害的老头,制定了一个救人方案,那就是要将照骨镜毁掉,便能救回三人,但那镜子无论如何没有毁掉。是以311机构开会决定,要将照骨镜远远的封存。 邢连长给我们讲完之后,我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当年黄金童从暗河流棺中,摸出的第一件东西就是照骨镜,自己照了一下,发现镜中是一副枯骨,然后就被照骨镜认下了。而当年311机构因为毁不掉镜子,计划将照骨镜封存于废弃矿井之中,孟凡礼当时偷了懒,随手将照骨镜扔进了垃圾堆,到最后照骨镜被当做垃圾,辗转到了北郊垃圾场,本来照骨镜无法接近黄金童,所以黄金童活了这么多年,前日去追韦绿时,也许两人就坐在照骨镜旁边而不自知,后来巧遇了楚凤楼,三人都在一处,着了照骨镜的道门。大家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吗? 大家听后觉得在理,纷纷点点头,我又说道:可是有两点疑问,第一311机构当年好像在首都吧?距离鲁北有很长的距离,照骨镜怎么能到北郊呢?第二点就是,当年只有黄金童照过镜子,韦绿和楚凤楼并没有照过镜子,韦绿也被照骨镜带入棺木之中还好理解,因为她腹中有黄金童血脉,但楚凤楼没招谁没惹谁?怎么会也进了浮棺之中呢? 林慕蝉在旁听了说道:沈老三好像说过,有很多垃圾最终是要填海的,这并不奇怪,内陆处理不完的垃圾,有些会被运到海边来。至于楚凤楼为什么也进了浮棺内,只有等救醒众人之后再问了,好在咱们找到了救人的办法。 我点点头,311机构当年高人云集,销毁古镜救人这个办法应该是能行的。 就在这时,林慕蝉忽然惊呼道:王得鹿,你也照过那古镜,快跑! 第四百三十五章核桃碎镜 林慕蝉一句话,提醒了我,我确实照过那镜子了,在照骨镜中看见自己的白骨拿着一支手电筒,在镜前晃荡,我因为害怕被浮棺撞到,然后闪开了,幸好浮棺靠船之时,我还记得提醒大家不要去照那镜子,其他人好奇心也不是很重,故而都逃过一劫。 可我照过照骨镜之后,浑然无感,丝毫感觉不到异样,看来照骨镜起作用会有个延时,一时半会不至于将我装棺材里,但我觉得林慕蝉说的对,我得快走,当年黄金童照过照骨镜之后,离着照骨镜距离比较远,照骨镜才鞭长莫及,让黄金童逃过好多年。 我急忙跳上橡皮艇,向岸边靠来,细细想来,这件事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当年是黄金童挖出了照骨镜,最终阴差阳错被照骨镜找上门。 我跳上岸之后,径自向张舒望走去,心中盘算如何能毁掉照骨镜,想了很久,一时也找不到好办法。 我回到张舒望身边时,众人也跟着我下了船,船上只有邢连长看守着那两口浮棺,我召集众人围坐商量,如何将照骨镜碎掉。 大家虽然不敢照那镜子,却得以从侧面看到镜子材质。 我对大伙说道:咱们得先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何半仙年龄大些,见多识广,说道:依我看,那是古铜,这无可争议。 胡解放补充说道:是妖铜,就和生铁孩那一身妖铁性质差不多,本身就是铜,但因有一口妖气,所以火烧不化,捶打不碎。 大家听了胡解放的解释,都纷纷点头,觉得有道理,因为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古镜的侧壁,确实铜锈斑斑,材质是古铜没有任何争议,如果没有那一口妖气,如何能将黄金童等三人装入浮棺之中呢? 鸿蒙老道说道:关键是如何打碎这面镜子,知道材质没什么用。我知道荡鲫山悬石洞有个天石锤,乃天地生成,春分日石锤忽然落地,秋分日石锤再次被吊入洞顶,砸下来的那一刹那,正落在石盘之上,传说曾有人进山炼铁,砸扁一块抱朴子当年未曾炼化的妖铁,要不咱们去荡鲫山看看吧。 我一指几十米开外刘长河的篝火对鸿蒙老道说道:你觉得咱们能摆脱刘长河吗?荡鲫山在哪?好几千里地,打个来回咱们就真耽误了剿杀灵感大王最好时机了。 鸿蒙老道说道:那是救黄金童要紧,还是剿杀灵感大王要紧?灵感大王咱们可以不杀,但黄金童三人不能不救啊。 我说道:当然是救人要紧,但是也得速救,孟凡礼不是说过嘛,这浮棺第三天才会出声,到第七天会死人,黄金童他们已经在浮棺中至少呆了两天了,满打满算还有四五天时间,去荡鲫山不现实。 胡解放说:我老家后山,也就是我跟老白猿学拳的地方,有颗铁木,那木头比钢铁硬的多,能碎刀剑,是不是可以考虑下。 我摇摇头说,太远了太远了。等到了地方,能不能碎那镜子先不好说,单是这路上耽搁,就够要命的。 林慕蝉说道:远不怕,可你们说的这些东西,根本拿不回来,这是最大的障碍。 柳向晚说道:王得鹿,还是你想个主意吧。 其实我心里朦朦胧胧有个主意,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成功,不过这个方法比较简单,试试之后,如果不行,并不耽误再想别的主意。 我说道:大家看那东西都觉得是铜镜吧?我也觉得像是古铜,顶多是青铜,总之那东西应该不会脱离铜的一些属性。这东西必须用物类相感的办法打碎,大家想一想,什么东西能碎铜呢? 柳向晚说道:这个你别问我们,物类相感是你们赶虫人的家底,我们怎么能知道呢? 我说道:胡桃碎铜,凤阳府旧江湖人士,表演嚼铜钱,用的就是胡桃,胡桃和铜钱一起吃,铜钱可以被轻易咬碎,此条目常见于古书。那照骨镜的确有一口妖气守护,不能轻易碎掉,但是它总脱不出物类相感的范畴,是铜它就得怕胡桃,咱们抹上胡桃浆之后,再用重锤敲击,看看能不能碎,如果碎了,最好不过,倘若碎不了,再想别的办法也来得及。 反正大家也没什么正经主意,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任我去试试。 我对林慕蝉说道:还得辛苦你和向晚到城里走一趟,多买核桃。 柳向晚看了看表,当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自忖买回来的几率不大,但此事不能耽搁,因为如果核桃碎镜不成功,那么就的另想办法,可时间非常紧迫,所以最好是当晚就弄来核桃。 十点多钟之后,商场都关门了,农贸市场关门更早,故而也成了难事。 林慕蝉灵机一动说道:向晚,你记得吗?你宿舍床下箱子里有好几斤核桃,咱们何不回去拿来? 柳向晚摇头说道:那都好几个月了,会不会已经被室友吃了呢? 林慕蝉说道:不会,宿舍之中只有四个人,咱俩个出来之后,毛灵芝忙着谈恋爱,不大回去,只有宫彩玉一个人住那,而且这人最不喜欢拿别人东西,也不喜欢别人拿她东西,所以还是回去看看吧。 柳向晚眉头略略一皱说:可我还是个通缉犯呢。 林慕蝉道:现在不是了,蜜蜂研究所当日都答应给你洗白了,如今这么多天过去,应该早已完成了吧,再说咱们遇到警察的几率很小,即便遇到警察,凭着咱们两个的手段,还怕逃不回来? 柳向晚本心不想去,她现在不愿见到任何同学故人,因为觉得难以面对,毕竟当年非常风光,如今自己家族企业一出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实在无颜出现在同学们面前。但柳向晚为了救人,也豁出去了,被林慕蝉背在背上,乘着夜色,飞向鲁北大学。 我能做的只是等待。 过了十几分钟,刘长河从柳树高坡上下来,走到我们篝火旁边说道:王得鹿,你明天出不出发?我师父那边是很急的。 我早就知道刘长河等的不耐烦了,说道:长河老弟,明早我们一准出发,今夜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我没敢跟刘长河说浮棺的事,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刘长河一听,见我说的掷地有声,这才悻悻的回去。 两个小时之后,过了午夜十二点了,我因为黄金童等三人命悬一线,无心睡眠,呆呆的看着夜空,这里的夜空我最熟悉,忽然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西面飞来,我心中知道,那是林慕蝉回来了。 飞近了一看果然是林慕蝉,背着柳向晚,带着风声下来了,落地之后,林慕蝉对柳向晚说:向晚,你别在意,我们以后慢慢会好的,她们都是些势利小人,认钱不认人的。 我见柳向晚神色暗淡,脸上还有泪痕,急忙站起来迎上去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柳向晚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 林慕蝉也没给我解释详细经过,只说了几句:我们回去的早了点,宿舍楼内都没有睡觉,被人看见了,有些个尖酸的话儿被我俩听到了,我还和她们吵了几句。她们骂我是捡垃圾的野学生…… 林慕蝉说到这里之后,摆了摆手,自己气的也说不下去了,很无奈的样子。 我心中清楚,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今番回去,定然有人冷嘲热讽的,言外之意:你当年不是很风光吗?看看现在,看看现在…… 好在柳向晚手中提着一大袋子核桃,虽然那核桃有些日子了,但个个浑圆饱满,皮薄肉厚。 众人都是些江湖老成人物,睡觉十分警觉,一听有声音,纷纷醒来,我对大伙说道:既然大家都醒了,咱们就一起嚼核桃吧。 胡解放说道:这就不对了,这些核桃不是捣烂了用吗?何必要嚼呢? 我解释说:古书上说,核桃与铜钱一起嚼才能被咬碎,所以咱们就得严格按照古书来。 胡解放一听也有些道理,于是大家伙在地上开始砸核桃嚼核桃,当然这个过程多少有些恶心,我用一块九分板盛着那些被嚼碎的核桃,到最后足有一二斤之多。 将嚼过的核桃交给鸿蒙老道,对他说道:老道你去涂在镜子上吧,记得要两面都涂,然后用船上的重物击打镜子,看看能不能碎。 鸿蒙老道说道:好好好,我先去了。 看着鸿蒙老道的背影,我仰天一叹,自语道:黄金童等三人的性命,在此一举。 其实我心里清楚,如果这个办法不行,黄金童韦绿楚凤楼这次可能要躲不过去了,只能是个死,因为虽说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可用,但连金雪斋都治不了的症候,放眼四海,又有几个人能治?而且那镜子是个法器,法器就有法器的规矩,碎不了,任何人都别想解掉那个道门。 而且我洞察出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那就是人不喝水的情况下,只能撑过三天,孟凡礼所说他当年同事撑到七天,是因为他们采取了输液等救治措施,即便没有中道门,三天不喝水,人也要渴死的。所以如果核桃碎镜不成功,我只能让那黄金童和韦绿死在医院中了,楚凤楼则只能死在宠物医院。 鸿蒙老道去后不久,邢连长的船上,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响。 第四百三十六章燕泥 深更半夜,有子弹破空之声,显得格外炸耳,林慕蝉在我身边说道:得鹿啊,坏啦,看来核桃真管用,把镜子里的邪灵给逼出来了,邢连长正在打斗呢,快去看看。 说完之后,林慕蝉弹开翅膀飞走了,我们在地上心急火燎的往船上赶,远处柳树高坡上,刘长河也听到了枪声,但他并没在意,他也知道我们遇到了些困难,正在解决中,与虫母遗卵无关,此时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盖着毯子在篝火边睡觉。 我刚跑到海边,就见林慕蝉飞了回来,站在海边泥滩上说道:王得鹿,你太棒了,果然管用,黄金童韦绿和楚凤楼都活过来了。照骨镜碎了。 原来邢连长刚才开枪是冲着古镜开的枪,鸿蒙老道给镜子涂上核桃泥之后,让邢连长找个重物击打镜子试试,邢连长想了一会,直接将狙击步枪扛了出来,对着古镜开了一枪,没想到在核桃泥的作用下,古镜被子弹射到粉碎,于此同时黄金童在棺中第一个苏醒过来,声音非常虚弱:水……水……水…… 第二个是韦绿,最后醒来的是楚凤楼,韦绿一睁眼也是要水。 我十分担心韦绿,经历这么多劫难,不知道孩子还在不在,一般人的话,这孩子是保不住的。 一艘橡皮艇靠岸,我们迫不及待的上了橡皮艇,纷纷爬上了鱼雷艇,我亲眼看见两口棺木在慢慢融化,就像是一种紫红色的冰在融化,棺木融化的水像极了血水,邢连长和鸿蒙老道正在将黄金童和韦绿扶出棺材,楚凤楼早就被抱了出来。 黄金童被抬出来之后,金雪斋便能使上力气了,调和了一些人参汤,给三人灌下,黄金童不停的要水喝,却不能一次喝太多。 金雪斋最担心的也是韦绿,急忙上手给她把脉,端详良久,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孩子出生后肯定不会生病,孩子胎息还在,这都能活下来,实在是个奇迹。 韦绿至少有两天没吃饭了,身体十分虚弱,我们将她抬到了船舱里,邢连长急忙从别的船上调来军医,给韦绿注射了葡萄糖。 我看这甲板上古镜碎片愣愣的出神,那古镜都被子弹击碎,大部分残片,溅入了海中,只剩下一块还在甲板上,那镜子因为碎裂,已经暗淡无光,无法照人。我在犹豫,要不要将残片收起来,看看日后用的上用不上,最终我决定,将那残片收起来。 我在船上找了一块擦油的面纱,过去将那镜子残片拿起来,那是一段镜子的残柄,外带着小半片镜子,子弹撞击之下,阴差阳错将那残片撞的十分锋利,好像小攮子一般,我用面纱包了,然后用塑料袋裹了起来,外面裹上了报纸,塞进我的百宝囊之中。 过了一个小时,黄金童才算真正的缓醒过来,躺在船舱之中,挂着点滴,说话气若游丝,我到船舱中去看他,黄金童简简单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当初韦绿负气逃走,使了一阵黄风,向西边卷去,黄金童带着生铁孩就追了出去,一个小时后,黄金童发现,韦绿坐在一片荒草之中,呜呜的哭,黄金童就走了过去,好言相劝,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情侣吵架,黄金童伏低做小,说几句道歉的话,也就能和好了。 其实当时,也没有发生多大的波澜,韦绿因为黄金童过分吃醋,最终恼怒,又不是别的性质恶劣之事件,所以几句话说开,韦绿也只是抽抽泣泣,耍耍小性子而已,不一会便同意跟着黄金童回去。 两个人带着生铁孩重新走进垃圾场,却在垃圾场中无意撞见一只小动物正在挖一个垃圾坑,而且挖的很深,黄金童就对韦绿说,咱们弄个网子将这小畜生逮住,回去剥了皮炖汤喝。 韦绿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据经验老道的黄金童说,最有可能是果子狸。 于是乎,两人就在洞口张了一挂破网,也不知是哪里捡来的。就在洞口等着那所谓的果子狸出来,其实黄金童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有果子狸在垃圾场打洞的。 最后洞口跑出一个东西来,洞口拦着网,那东西往外一看,却见网外是黄金童和韦绿,那东西在洞中喊了一句说道:喂,黄金童你要干嘛?抓老子? 黄金童和韦绿往洞中一瞅,才知道是楚凤楼,两人赶紧将网撤去,楚凤楼从垃圾堆底下,拖出一块巨大的砖头来,正是那照骨镜被泥封住之后,烧成的陶砖。 黄金童便问楚凤楼道:老楚,这么多天以来,怎么就没见你呢?前方战斗很激烈,也没见你帮把手啊。 楚凤楼像只小猫一眼坐在那块砖头上,说道:其实我一直跟着你们呢,现场那么多高手,不差我一个,我还是斗斗宝,发发财,是正经。 韦绿笑道:你连身份证都办不出来了,各大银行总不会给只妖猫办张银行卡。你发了财连存钱的地方都没有。 这句话差点激怒了楚凤楼,楚凤楼自从得了猫身以来,心理上极其敏感,便和韦绿吵了起来,韦绿刚刚受了委屈,心情也不好,正要和楚凤楼唇枪舌战一番。黄金童站在旁边劝架,早些时候,黄金童老是欺负楚凤楼,但自从楚凤楼成了猫身之后,黄金童便很少敢和楚凤楼说些玩笑过大的话,黄金童当时主要在劝韦绿别吵了。 当日,楚凤楼用斗宝的法则,在垃圾场深层垃圾下面,寻到了一个宝贝,当然楚凤楼也不知是件什么东西,于是亲自动手,撅着尾巴往垃圾底下挖,却发现是个陶砖,连拖带拽弄了上来。 楚凤楼经过黄金童一劝,便不和韦绿吵了,对黄金童说:我最近新寻了一个探宝的东西,那东西显示这里有个宝器,我就把它挖出来了,也就是我脚下踩的这东西,好像是个陶砖,你知道这东西做什么用吗? 黄金童见楚凤楼岔开话题,不和韦绿吵,生怕话题再回去,努力搜刮自己几十年来的见闻,对楚凤楼说道:我听说砖头中的宝器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阿房宫旧址,其他地方的砖头都不是宝器,可是既然你探宝的东西追到这块砖头,自然不是凡品,也许砖头只是表象,砖头里面藏着东西呢? 被黄金童给说着了,砖头里面确实有东西。 当时楚凤楼就对黄金童说:见了面分一半,我现在是轮不动斧凿了,你帮我砸开砖头看看。 黄金童一直有个发财的心,见楚凤楼说的实在,带着砖头,领着韦绿,跟着楚凤楼进到厂房中去,找了几件趁手的工具,开始一点点的凿,凿了好几个小时,黄金童发现砖头里面的东西自己好像见过,最后凿出完整的古镜,才确定是当年的照骨镜,黄金童慌忙把那镜子扔在地上,对韦绿说:这是当年我摸到的照骨镜,这东西有阴气,还是不要了吧,时隔这么多年,为什么老天爷又让我碰上这镜子? 韦绿拾起来,照了一下,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慌忙将镜子仍在了地上,楚凤楼很好奇,上前也照了一下,见镜子之中是一副猫骨头,惊叫一声跳开,就在此时,三人忽然感觉头晕脑胀,继而昏迷不醒,以后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睁眼,是在邢连长的鱼雷艇上。 我点点头,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差一丁点就死于照骨镜了,幸亏到最后能把镜子砸烂。 三人也唏嘘不已,为自己捏了一把汗,韦绿脸色虽然憔悴,但因为肚中的宝宝还在,露出些许笑容,韦绿不宜再下船了。 三人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我们商议,明天要向江苏出发,方丈山的位置也在海边,所以我们决定走海路,让沈老三开着邢连长借给我们的船,而且1193特殊任务连也要向方丈山进发。 当夜我们睡了一小觉,第二天佛晓起来,刘长河已经不耐烦了,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对刘长河说道:即刻出发。当下收拾行李,找到了紫电绝尘特,直接将驴车拉到了船上,清点我的虫类,只将呲铁兽留在了垃圾场的地穴之中。 通天狸给我们指点海路,前后共用了三艘船,才算把我们的行李都装上,此前的那一艘船根本不够用,邢连长只得将自己的人压缩在其他船只里头。 上午九点来钟,我们正式出发,刘长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坐上我们的船,只是沿着海岸线走,我们双方约定在方丈山见面。 一上船我就睡觉去了,这几天累的我元气大伤。船行驶了一个白天,到了晚间便到了方丈山左近海域。 通天狸率领我们众人摸黑下船,又寻陆路曲曲折折步行了一个小时,终于在一大片枯黄的芦苇地旁边停住了脚步,伸手向芦苇丛中一指,说道:这就是方丈山。 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见到方丈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只是一块几十公分高的石头。 胡解放见了那山更是哈哈大笑,要上前给那山一脚,能将石头崩碎,但胡解放刚一走近,便一脚踏空,陷入山前泥地之中,只留了一抹黑乎乎的头发在泥面上。 第四百三十七章无影兽 别看这山小,机关道门却不少,胡解放第一个着了道,原来小山周围都是软泥,胡解放掉下去的时候,头顶还冒了几个泡泡,而且这种泥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胡解放试着放平手臂,想把头抬上来,喘口气。 这个时候林慕蝉飞天而起,直接扑在泥面上低空盘旋,伸手抓住了胡解放的头发,双翅一震,把胡解放的头提出了泥沼,胡解放深吸一口气,叫道:林丫头,我头发疼。 林慕蝉知道揪着他头发是不可能将这么重一个人从泥沼中提出来的,还得另想办法,林慕蝉将腰下绳索仍在了泥沼之上,对胡解放说道:抓住这个绳套。此时胡解放的双手已经平铺在了泥沼之上,赶紧抓住了那绳索,继而林慕蝉将胡解放的头发松开,重新飞到空中,慢慢升高,将胡解放从泥沼中拉了出来,空中吊起,将他放在岸边。 胡解放双脚一落地,气喘吁吁,别看此人在平地上呼风唤雨,一旦脚下没根,便紧张万分,脸色通红,有晕厥之前的症状,被捞起来之后,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泥人,如雕塑一般。 我见那泥沼向潭水一样,问通天狸道:这方丈山的门是不是就在那泥沼下面? 通天狸正在看视胡解放,因为通天狸觉得胡解放误陷泥沼这件事,自己有责任,本来可以提前告知我们的,但当时通天狸正远远的躲开众人,找地方小便,是以胡解放误打误撞进了泥沼,通天狸此时见我问话,答道:王先生,你说的没错,那泥沼就是方丈山的入口,这种泥叫作燕泥。 楚凤楼因是猫身,三五天不吃不喝,无有大碍,因此恢复的要比黄金童和韦绿快,此时已经跟着下了船,就站在鸿蒙老道的脚下,听说那泥叫作燕泥,不免想打听打听那泥的来路,因为楚凤楼早先是个斗宝的,因为师父半路不知所踪,没有得到完全的师承,故而属于半吊子,要不然像燕泥这种东西,楚凤楼应该比通天狸清楚的多,楚凤楼因问道:这燕泥是一种什么泥? 通天狸说道:顾名思义,燕泥就是燕子筑巢用的泥。 楚凤楼摇头摆尾,表示没有听明白,问道:燕子筑巢用的泥?可燕子巢很结实啊?不会是稀泥! 通天狸说道:是啊,燕子混上自己的唾液含泥筑巢,阴干之后是很结实,但燕子衔泥之前,那泥却很稀。小燕筑巢,并不是所有的泥都衔,而是只衔一种燕泥,这些泥数量都不多,在田野中,星星点点,当然了,作为人我们是看不见的,可作为燕子,它们看得见,燕子啄泥,很少在一个泥坑中反复啄泥的,必是要挑挑拣拣,这种星散于田野的泥巴就叫做燕泥。这种泥数量终究比较稀少,难以聚堆,比如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丝毫看不出异象。倘若像刚才那个泥潭一样,燕泥聚了堆,就不同于常泥了,此泥聚堆则状如蜂蜜,但外表看来,却与陆地无异,人兽踏入此间,初时不往底下掉,等人兽脚足落定,才忽然掉下去,因此最是害人。每年二三月,小燕北归的时候,这里会聚集一大群燕子,叫作方丈山燕子会,小燕们都想在此衔泥,因为有的是初次筑巢,有的则要修补旧巢,面对一大坑燕泥,都会动心。所以铃铛婆婆每年都会在这些芦苇上做很多手脚,有时候芦苇杆会叮叮当当的作响,令小燕子无法立足。 我听完通天狸的解释,心想铃铛婆婆能弄来这么多燕泥,肯定很不容易,问道:这燕泥的底部就是方丈山的入口了吗? 通天狸说道:对,不过这个燕泥潭很深,有几十米深。别看方丈山不大,但几十米的深处,却很庞大,下面有一个洞口,叫作方丈洞,因为那洞一丈见方得名,方丈山一是因为有方丈洞,二则宽高不满一丈,故而得名。方丈洞口就是我的混元锁了。要想进去,得先把这燕泥清走。 我一听,确实麻烦,也难怪铃铛婆婆在对战不利之时,选择回方丈山,先不说那混元锁,就是这一坑燕泥,我们也束手无策,此地易守难攻,而且洞底阴沉,不知道有多少消息埋伏。我又问通天狸道:那铃铛婆婆和灵感大王是如何到洞底的呢? 通天狸听了我的问话,眼睛一亮,说道:王先生,你又问到点上了,这是个好问题,可惜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要是能知道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怎么进去,干嘛在这里跟你们耗着,早就告诉你们办法,咱们直接下去想办法引诱他们出来便是。如何下去那是人家不外传的秘密,只有两口子知道,随随便便就能传给外人,那方丈山就起不到防御作用了不是? 通天狸一通废话说的有板有眼,原来闹了半天,他也不知道。 我和众人商议道:那既然咱们现在束手无策,不如先回船上去,等明天天光大亮,咱们再来研究,这深更半夜的,怕不小心着了道门。 众人本就很疲惫,见我这么说,都同意回去,我们便往回走。好不容易回到船上,我在甲板上铺上被褥,临睡觉之前,去看了一眼张舒望。 张舒望被安置在了船舱之中,和黄金童韦绿呆在一起,被军医输上了葡萄糖,金雪斋已经给张舒望配出了解毒药膏,但还在船尾熬制,大约还要熬整整一夜,明天才能见分晓。 第二天我被众人叫了起来,洗漱完毕,吃了1193特殊任务连的标准兵粮早餐。 这一天天气暴暖,早先的衣服有些穿不住了,大家纷纷换了衣服。因船中实在狭窄,大家伙纷纷下船,在海滩上围了个圈坐下,实际上这种天气更适合春游。 大家下船之后,围坐在沙滩上,商量如何应对那一潭燕泥,文小吒冷不丁说道:用泵把燕泥抽干不就行了。 文若山说道:小丫头片子不要乱说话,哪能用泵,那里没有电。 其实文小吒说的这个笨办法我也想过,正如文若山所言,荒郊野岭的没有电,而且那片芦苇荡距离海边有一公里左右,从船上铺电线,也不现实。关键是燕泥体量巨大,不容易被抽干,但我原本也没想到要抽干,只是给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作势,让她俩知道我们在抽泥浆,最好出门与我们一战。现在我们不担心灵感大王老夫妻从方丈洞内出来,现在担心的是他俩躲在里面不出来。总之,用泵这个办法是不妥当的。 我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狸力下去探探,狸力在土壤中穿行,别说是泥浆,便是岩浆,它也能穿过去,可问题来了,狸力能下到方丈洞门口又能如何呢?洞口还有通天狸亲手打造的机关锁,狸力即便再厉害,也不会比我们几个人还聪明,它不可能打开那个锁的,因为通天狸至不济,也是龙甲神章门中的人,随随便便做一件东西出手,就够暗三门江湖人忙活好几个月的。 狸力都不行,其他的虫就更甭提了,要知道地下的事情还得专业的来搞,专业的都搞不了,业余的只能靠边瞪眼干瞧着。 众人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争辩,始终找不到一个终极解决方案。 我把目光投向了林慕蝉,因为天气暴暖,林慕蝉有些热,正手搭凉棚向天边看去,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又把目光看向柳向晚,自打她从学校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她回宿舍拿东西时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我并不清楚,但我确信这件事在她心中造成了重创。 我问柳向晚道:向晚,你整天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什么好主意吗? 柳向晚被我一问,猛地一下回过神来,说道:我能有什么主意,燕泥成堆比较邪乎,我觉得还得从铃铛婆婆入手,看看她是怎么进去的。咱们如果见不到铃铛婆婆出入,去研究研究铃铛婆婆是如何防止燕子衔泥的也行,慕蝉应该对燕子比较了解吧,现今正是燕子归来的时候。 林慕蝉听了说道:不错,今天天气暴暖,燕子们应该归来了。 我听了之后,对大家说道:咱们别在海边商议了,直接道方丈山旁边商议吧,带上锅碗瓢盆和茶水,咱们得有长期守候的心里准备。 我和众人带上东西,迤逦来到方丈山前,将粗笨东西摆了一地,扎起帐篷来,这个时候远远来了一个人,我手搭凉棚一望,正是刘长河。我叫着自己的名字琢磨道:王得鹿啊王得鹿,你真是个痴人,来抢虫母遗卵,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不有现成的帮手吗,叫刘长河处理燕泥,他虽是个年轻人,不一定懂燕泥的克制之法,但他师父一定明白。 想到此处,我对众人说道:你们在这里扎帐篷,我去和刘长河说几句话。 海边茅草十分茂盛,刘长河走的十分困难,他是如何到达这里的,我不知道,我径自迎了上去,对刘长河说道:长河老弟,我给你说件事情。 刘长河挤眉弄眼的对我说:说什么说?先把我身后的东西给甩掉,我被它缠了一路。 我往刘长河身后望去,他身后空无一物,难道刘长河大白天撞了鬼? 第四百三十八章打苇子妖 看刘长河那架势,三步两回头,不时皱眉挤眼,煞有介是,看样子好像真被一个东西跟踪了,可那个东西在哪呢?他身后丰草绵绵,芦荻瑟瑟,春风一动,那些茅草此起彼伏。 刘长河和我擦肩而过,并不停留,而是直接往前走。他见茅草前头还有我的一班朋友,不想去冲撞,遂折道向西行去,其意的确是在摆脱某种东西的跟踪,甚是着急。 刘长河又往西走了十余步,扭头对我又说了一遍苦处:王得鹿,你要是诚心合作的话,帮我甩掉后面这东西,被它坑苦了。 我这才意识到,刘长河不是骗我,他真的被东西跟踪了,可是何以我看不见呢? 那边众人见我和刘长河说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站起身来,我对众人说道:你们先不用过来,守好燕泥潭,防备铃铛婆婆出来,我跟着刘长河去去就来。 我一路紧跟刘长河往西而行,在芦苇地中穿行,深一脚浅一脚的,极其困难,我身后背着除虫之外所有的包裹,总也有几十斤之重,而刘长河是轻身而行,腰间只拴着一个土布包。 走了十几分钟,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刘长河之计,诓我到僻静无人之处,再和我一对一进行殊死存亡之斗。可转念一想,刘长河完全没有和我死斗的动机,目前他最想得到的是虫母遗卵,不存在其他心思。 我紧追不舍,气喘吁吁的对前面的刘长河说道:长河老弟,你慢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看不见,你给我说下总可以吧? 刘长河没好气的在前面说道:条白铮亮一头大肥猪,你看不见啊? 我无奈道:我是真没看见,你给我指指,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刘长河也走的气喘吁吁,停下脚步往后一指,这次手指方向,有一丛枯黄的蒲苇,只见那蒲苇丛呼啦啦的响,果然有东西在里面穿行。至此我才相信真有东西追着刘长河。他说那东西是头猪,我开始以为是一只野猪,在这几十万亩滩涂苇地之中,有几头野猪,属于正常现象。但刘长河被野猪追的满世界乱跑就十分不正常了,暂且不论刘长河,就是紫云山顶那帮暗三门老客,绝大多数都有伏虎之能,谁会怕个野猪,那玩意如同送上桌面的菜肴一般。 我问刘长河说:一头猪能把你吓成这样?那头猪到底怎么着你了? 刘长河脸上一红,还没止住喘息之声,说道:那头白猪不是普通的猪,那猪身上站着一只绿色的小妖精,老想偷袭我。 说着话刘长河举手抽出身后的斩妖剑,我误以为他要去杀那头所谓的猪,结果刘长河给我看那剑的样子,剑身已经裂开,被撕成两条,然后像麻花一样扭曲在一起,已经不是一柄剑了,倒像有和平主义象征的艺术品。 我指着剑说道:长河老弟,这哪里是什么剑,快扔了吧,还拿着做什么?卖废铁吗? 刘长河心疼的说道:要不是这剑是小美送我的,我早就扔了,这剑对我有特殊意义,因此我得留着。我当初发觉那骑猪的东西跟着我,用剑一指它,却待用个道门,结果剑身噼里啪啦的裂开,两股剑刃绞成了麻花状,把我气得,用了几手看家本事,结果打过去之后,那东西就不见了,找不着了,好几手都打空,可是那家伙不一会就会出现,隔空能把我鞋子给脱了,你看看我的脚。 我一开始还真没注意刘长河的脚,往下一看,一脚污血混着黑泥,那是因为没有鞋穿,在苇地之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路,被芦根茬子给扎的,不能小看芦根茬子,春旱之际,有些芦根宛如苦竹箭头一般。 刘长河一脸苦涩,看那架势被身后不明追兵快整崩溃了,我看得出他眼窝里有晶莹的泪珠,竟然被这东西快给整哭了。刘长河往我身后一指,叫了一声:艹,又追上来了。 说罢急忙转身逃走,我也跟着他继续往前跑,刘长河边跑边对我说:为什么那东西不去追你,老是追着我不放。 我解释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说的是实话,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了蒲苇丛中有东西在里面行走,其他一概未见。 我们俩一前一后,直跑出了好几里地,累的我肺都快喘炸了,何曾跑过五公里?渐渐的我俩跑出了芦苇地,前面是一大片盐池子,盐池子旁边有几间屋宇,那里面住着盐农。屋宇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盐堆,足有五层楼高,几十亩方圆,我虽然在海边长大,却没见过如此惊人的盐堆。 跑到盐池子左近,我问刘长河说:那东西还在追你吗? 刘长河回身看看说道:还在追,我们往盐堆上跑。 我听后,摇摇头,心道,这可不是个明智之举,你脚底板全是血迹,跑到盐池子旁边,不啻于往伤口上撒盐,待会疼死你! 因为我对刘长河没有好感,他用毒迷张舒望,还要和我抢虫母遗卵,因此上是敌人,合作只是不想牵出扫雪真人,作为权宜之计。 果不其然,刘长河跑出几步之后,满是血污的脚踩在盐碱地上,疼的他呲牙咧嘴,可后面那东西追的紧,刘长河不敢怠慢,依旧往盐山方向跑去。 我也跟着刘长河跑去,到最后刘长河的脚直接踩在了盐上,疼的跳了起来,不得已坐在了盐堆上。愤恨的往远处看去,我始终看不见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刘长河一个人能见,即便盐厂中的工人看见我俩跑来,也不会看不到追刘长河的那东西。 刘长河坐的位置有薄薄的一层盐,他还没有爬到到盐山之上,刘长河最初的想法是,猪不能爬高,只要躲在盐山高处,就算彻底摆脱了那猪的追赶。 可坐在薄薄的盐上之后,刘长河发现那猪不追了,对我说道:王得鹿,那东西忽然停住了,不敢过来。 我心道:这说明那隐身之物怕盐,不敢过来,我脑海中想来想去,什么东西是怕盐且又能隐身,而且想让谁看见,谁才可以看见,还能隔空脱人鞋子,能隔空将一柄剑撕开,拧成麻花? 什么东西呢? 我脑海中想到了一种东西,虫书上记载过一种虫,叫作无影兽。符合以上三点,第一,无影兽怕盐,虫书云无影兽遇盐而化。第二,无影兽能隔空取物。第三无影兽能隐遁其形。 但虫书没有记载无影兽能够骑猪,因为虫书中无影兽的案例,只有一个,而且是在六百年前,无影兽这东西太稀少了,虫书没能说明产地,也没有详细的资料,只说六百年前有位祖师爷曾有过一只无影兽。简略的记载了无影兽大概几点特征。 我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忽然想笑话自己,我是不是想虫想疯了,无影兽能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我有些痴心妄想。但我忽然想起了三十六虫图,里面好像记载过一只无影兽的地址。我当时恍惚扫了一眼那图,记不准确了,现在不妨拿出来看看。 想到此处,我将三十六虫图从包中抽了出来,细细的寻找,果然见到无影兽三个字,按照三十六虫图标注的分金换算,果然是江苏地界,而且就在方丈山附近。 我不看则已,一看大惊失色,这里果然有无影兽,真是大造化,无影兽的暗杀效果,又比狸力提高了一个档次,但赶此虫很不容易,这东西不想让我看到它,我就一辈子找不见它。它想捉弄谁,才会让谁看见它。刘长河命大福厚,无影兽压根就没想要取他性命,否则刘长河损失的不止是一柄剑,连项上人头也能被无影兽扭断,这东西比血煞珠要厉害,刘长河面对它,根本不是对手。无影兽只是见刘长河路过,可能实在闲的无聊,捉弄刘长河引为乐趣。但刘长河误打误撞上盐山,无影兽便不敢追来了。 无影兽非常厉害,同时自己身体也非常脆弱,身上抹了盐,自己就化掉,虽然此兽喜欢在海边混迹,但真要是不小心落入海中,也就化在了海里。可无影兽平日里喜欢忽隐忽现,不让人看到它时,任何道门伤不了它,因此保护机制也非常强悍。 我想到此处心中忍不住暗喜,难道我王得鹿有这般造化?赶到此兽,我凭借一人之力,也不惧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 刘长河很疑惑的看着远处,说道: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妖异之物。 说着话,刘长河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割衣服,撕扯下来,去裹自己的伤脚。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刘长河,这哥们虽然是我敌人,但是现在我得好好利用一下此人,赶无影兽全靠他了。一个计划瞬间在我脑海中形成。我已经设计好了赶无影兽的地点,以及如何利用刘长河引诱无影兽。 我对刘长河说:追你那东西还在吗? 刘长河说道:还在,正在猪背上撒欢呢,不知道为什么,那东西现在不来追我了。 话音刚落,盐山一侧,忽然转出四个盐厂工人来,为首的一个四十来岁,十分强壮,看了看正在裹脚的刘长河和我,说道:你们是不是遇上苇子妖追人了?我们这地方时常有苇子妖出没,不过你们别怕,我们有办法把它吓走。 我一听坏了,当地土著有接触无影兽的经验,他们一出现,直接打乱了我的计划。 第四百三十九章赶无影兽 我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这属不属于虫类破相呢?无影兽久居在海边芦苇地,总也熬了几代人,此兽虽通灵,并不能分辨普通人或者暗三门人,捉弄过的人肯定不止刘长河,大家口口相传,将无影兽描述成一种妖怪,因其常在苇地出没,便叫作苇子妖,这种东西专门在苇地中捉弄人,比如走着走着,它就把人的鞋给脱了,人却看不见它,就像农村中传说的鬼打墙,几乎每个村都有一两段真人真事的故事。 这帮盐厂工人都是附近土著,或是渔家之子,或是打席织网之家,从老辈人口中听说过苇子妖,当然若说都遭遇过无影兽那就太夸张了,顶多说起苇子妖事件来有名有姓罢了,比如自己七奶奶的妹妹的小姑子的公公,当年就被苇子妖捉弄过。 四个盐厂工人为首的那一个,对苇子妖的认识应该就是此类。他对刘长河说道:我看你们俩从苇地里跑出来的样子,就觉得不对,这里经常闹苇子妖,抓一把盐扔它,它就跑了。 我听了这话之后,确信此地经常闹苇子妖,要不然这帮人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克法,抓一把盐,这句话说得很专业,确实如此,但我不能让他们把无影兽给我吓走。 因此出面拦住道:这几位大哥,你们说话靠点谱吧,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苇子妖?我们是为了躲一群野蜂。 说话间我冲刘长河挤眉弄眼,刘长河不知道我安的什么心思,面对四个盐厂工人,他十分高傲,一开始并不屑于搭话,低头自顾裹脚。 一个盐厂工人说道:先不管你们是躲野蜂,还是躲苇子妖,你们到这片苇地中干什么? 我和刘长河穿着都很古怪,盐厂工人这番问话也在情理之中。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另一个盐厂工人说道:不是来偷苇子的吧? 我笑道:你们见过春天偷苇子的吗? 刘长河将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站起身来,他脚一落地,兀自从牙缝里吸了一口凉气,脚上依旧生疼,对四个盐厂工人说:你们不用管我们是谁,也不用管什么苇子妖,你们有吃的吗? 四个盐厂工人一听,刘长河这人说话很呛耳朵,人家好心好意来给打苇子妖,非但一个谢字不说,张口冷冰冰的要吃的。因此四个盐厂工人心内不快,几句话交谈下去,竟然吵了起来,工人头目最后直接了当的对我俩说道: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说话吃了火药了,赶紧给我离开盐厂,这里不欢迎你们。 刘长河没有说话,忽然从身体一侧渗出四个黑影,面目狰狞可怖。四个盐厂工人一见,吓傻了,脚已经瘫软如泥,迈不开步。我心头大惊,这是刘长河的黄泉鬼术,这是要冲我下手吗?显然不是,此术一出,必要人命的,因为四个工人都将此术看在了眼里,刘长河这是破相之举。但要取对方性命的关头,就不在乎破相与否了。 果不其然四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四个工人,四人顷刻间毙命,鲜血洒在了雪白的大盐粒子上,刘长河竟吩咐四个鬼影将四人尸体埋入盐中。 那一幕把我吓傻了,久久回不过神来,四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只是因为几句口角,而且四人最初是来帮我们忙的。 我看着刘长河深觉恐怖,想来扫雪真人的徒弟都如此暴虐,扫雪真人更是可想而知。我有心对刘长河下手,但考虑到大事未竟,还不能这么鲁莽,待到时机成熟,我一定给四个盐厂工人报仇,他们死的太委屈了,无非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当下我强忍着怒火和恐惧,对刘长河说道:怎么能随随便便杀人呢? 刘长河说道:他们已经没用了,早就把打苇子妖的方法告诉我了,我留着他们做什么?这四个人还妨碍我去吃饭! 刘长河就地抓了一把盐,攥在手里,径自向盐厂那几间砖房走去,此时他已经不怕无影兽纠缠了。因为手中有盐。 无影兽见他手中攥着盐,定然会主动让开一条路,刘长河杀了四个人,只为去人家屋内吃一顿饭,我听后气的手臂不停的在抖动。直到刘长河走远了,我才逐渐稳住心神,也不知道无影兽现在在哪了。 气的我走出盐堆,愤恨的反复自语:刘长河不除,必成后患…… 我发誓要把刘长河干掉,忽然眼前一阵摩挲,见不远处苇地之中,恍惚有一团白肉,定睛一看,果然见到一头猪,那猪不大,约有百十斤重。我心中由刚才的无比愤怒,转而变成一阵欣喜,我意识到,无影兽眼见刘长河攥着一把盐去了盐厂小屋,知道不能再捉弄刘长河了,见我还在现场,寻思着捉弄起我来。我可不比刘长河,我是个赶虫人,无影兽对我现身,无异于自掘坟墓。无影兽面对两个人时,不让其中一个看见自己,说明它并不想在此人身上使用虫法,一旦使用,定然会被看到。 我隐约能见猪背上有只绿色的青蛙一样的小生物,那东西才是真正的无影兽,我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已经走出了盐山范围,无影兽兴奋在猪背上翻了个跟头。开始捉弄我取乐。 我腰上缠着的打兽龙筋最先中招,打兽龙筋的精钢爪垂在身前,亮晶晶的,可能最先吸引了无影兽,无影兽想把那精钢爪拿过去自己玩玩,动起隔空取物之法,精钢爪被拉扯起来,直将龙筋拉的长长的,可毕竟在我腰间缠着一个扣,感于龙筋之力,我脚下不稳,随着拉长的龙筋被无影兽横拖了过去。 我心想不能离着无影兽太近,无影兽见我离着它很近,而且不怕它,就觉得我不好玩了,一旦觉得我不好玩,将我放弃是最好的结局,万一心情不好,将我杀死也只在一招之间。故而我得佯装逃跑,就和刘长河一样。 我急忙解下打兽龙筋,那龙筋嗖的一下向无影兽飞去,飞的过程中带着电火花,无影兽所骑的猪害怕打兽龙筋,急忙向后退去,无影兽不得已将打兽龙筋悬停在了空中,一旦到手,就显得不好玩了。 我开始往空旷处逃跑,无影兽一见我开始逃跑,来了兴致,骑着猪来追,我的鲛绡大氅最先被无影兽扒掉,因为那大氅在跑起来之后呼啦啦的带风,鼓的和包袱似得,吸引了无影兽的注意力,我只感觉好像有人在后面拽住了我的大氅,将我的鲛绡大氅整个给剥掉了。大氅飘飘摇摇落在了无影兽的猪背上。 继而无影兽又看到我的金玉轻薄衫挺扎眼,使了隔空之力,想把我的轻薄衫给脱下来,但轻薄衫紧束在身,并不容易脱下,无影兽又盯住了我的鹿骨刀,鹿骨刀嗖的一下从鲨鱼皮袋子里被抽出,往后飞去,我一阵胆寒,幸亏是往后飞去,要是往前飞来,打到我一下就挂了。 然后无影兽瞄准了我的百宝囊,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什么都可以让无影兽玩弄,但我的虫符不行,一旦没了赶虫令,我在它面前便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至此灵机一动,既然无影兽你想玩我的东西,我就让你玩个够,于是我立住脚不跑了,无影兽开始脱我的鞋。 左脚鞋松,率先被脱了下来,我也不去管它,赶紧掏出几张虫符,用朱砂笔刷刷点点,我是背着远处无影兽画虫符的,主要是怕它将虫符悉数抢走,我一连画了七张,将剩下的所有虫符都丢弃在了地上,手举着七张虫符,穿着一只鞋子,手舞足蹈。 我的目的是为了凸显手中的虫符,有本事无影兽你就把我手中的虫符夺过去,只要一靠近无影兽身边,我就将那七张虫符全烧了,其实这是一步险棋,主动权仍然是在无影兽手中,如果无影兽将那七张虫符全部引到自己身边引以玩乐,我就将其烧掉,如果无影兽中途变卦,将那符纸引到别的地方,我算白忙活,还有可能丢掉性命,最好的结果就像刘长河一样,狼狈逃跑。 我身上挂的零碎很多,无影兽隔空拿走了不少,大多数都是径直飞行,在无影兽面前晃荡几圈,无影兽看看是个什么东西,判断一下好不好玩,好玩的就多转几圈,不好玩的就地扔掉,如果有人在远处配合一下,它玩的更加兴起,比如从我身上取走一个小物件之后,我气的呲牙咧嘴,那边无影兽就能乐得在猪背上翻跟头。 无影兽不但能御物,还能御兽,像它的坐骑,那头大白猪,便是其所御之兽,这猪中了无影兽的虫法,唯唯听命。 到最后我身上的东西被无影兽玩的差不多了,无影兽终于注意到了我手中的虫符,忽然之间,七张虫符轻飘飘的从我手中脱落,逆风而飞,我开始向身后撤步,因为我离得无影兽实在太近了,不足十米的距离,我怕无影兽会起杀心,它追着我玩,我可以保住性命,真要是我不跑了,靠在它身前去贴虫符,非杀我不可。 我倒退着往后跑了几步,发现那七张已经围绕在无影兽周围转圈,走马灯一样转,无影兽见那虫符花花绿绿的,便多看了一会,我急忙让虫符烧着,一阵火光过后,无影兽竟架着猪,朝我奔来。这与常理不符,一般虫类,被烧了赶虫符,第一时间呆立不动,而不是向我扑来。 第四百四十章杀心 我一时慌了,急忙拔脚就跑,我的目标也是盐山,虽然我一只踏波履也被无影兽给掳了去,但好在我脚上没有伤口,可以踩盐。 虫出异常,我必须要跑。 盐山下面方圆十余米的地面上均有一层浅浅的盐粒子,所以并不需要爬上盐山,因为脚下的盐粒子已经很硌脚了。无影兽一路追来,到了有盐粒子的地方忽然停住,不再往前追了,我长出一口气。 无影兽停下之后,在猪背之上开始不停的翻跟头,此物不会叫,但看那样子很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与之前等待刘长河出盐圈儿的状态完全不同。 我意识到,刚才烧的虫符起到一定作用了,我试着慢慢靠近无影兽,每走一步,无影兽便在猪背上都翻一个跟头。 我觉得无影兽似在和我说话,应该是叫我过去,于是大踏步的走了过去,无影兽还在猪背上翻跟头,我却已经走到了它切近。 无影兽见我走到猪的跟前,驾着猪向后退了数步,直到距离有盐的区域几米开外,悠然停住,此时无影兽不翻跟头了。我不知其意,壮着胆子走出了盐粒子范围。 忽然之间,无影兽从猪背上跳了起来,直扑我而来,我想退回盐圈已经晚了,当即感觉有一阵罡气直扑面门,我下意识的用轻薄衫的袖子遮住面门,然而我的判断有误,无影兽并没有跳到我脸上来,我只觉得左手背忽然一阵剧痛,几乎难忍,竟失声叫了出来。 抬起手看时,只见我的手背上有四个牙齿印,还冒着血珠,无影兽已经跳回了猪背上。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无影兽咬了一口。心中十分害怕,这属不属于攻击行为呢?无影兽这一口是否会结果了我的性命?一时间我狐疑满腹,因为左手太疼,索性坐在了地上,此时的无影兽一动不动的坐在白猪背上,不再翻跟头,也不再扑我咬我,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发现它的头忽然红了,心道:是不是此兽赶成,必然要咬赶虫人一下呢? 想到此处,我有心试探一下无影兽,但我不能走过去,那样太危险,我的包中还有一张虫令,急忙拿起朱砂笔在虫令上写了无影兽的名字,急急烧了,让它过来复命。 结果烧过之后,无影兽竟从猪背上跳下,向我跑来,呆呆的立在我面前,我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好歹没有因为赶无影兽而死,至此我方才明白,要赶无影兽,只烧虫符是不行的,必须要被它咬一口,吸上主人一口血,这口血凝聚在无影兽的顶冠之中,自此方才甘受主人调遣,矢志不渝,这一点和生铁孩有些相似之处。我家虫书没有对此节的记载,想来当年那位赶走无影兽的前辈,年岁距今太久了,很多东西都没有传下来,这一笔我要牢牢的记在虫书之中。 无影兽比老鼠略大一点,通体绿色,有着青蛙一样的绿色皮肤,却比青蛙显得苗条,像一只喜欢蹲伏的缩小版小犬,此兽的后腿和人一样,不反踵,也就是和大象的腿一样,是膝盖在前的。有一条细细的火鳞尾,此兽唯独尾巴上有些细小的鳞片,尾巴根处呈献淡红色,直到尾巴尖的位置,逐渐变成了鲜红色,因此叫火鳞尾。无影兽的脖子有一寸来长,像个缩小版的蛇颈龙,头也不大,滴流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头上有一根冲天冠,即一只肉角,角上顶着一个肉球,无影兽的能耐全都在那肉球之中,我的血液也被灌注在肉球之中,从此与我血脉想通。 无影兽被我赶成之后,它的坐骑也就恢复了常态,不再为其所用,那口猪本就是家常圈养之猪,不知道如何碰到了无影兽,无影兽便将那猪给拐跑了。那猪恢复之后,哼哼有声,摇头摆尾的要走,我心道:不能让这猪走了,我的那一班朋友最近肚子里缺油水,虽然邢连长的船上有脱水蔬菜和罐头,但毕竟不如鲜肉好吃,这猪跟着无影兽没少祸害人,虽不至于置人与死地,可总给附近人家造成了许多伤害,杀之吃肉,并不为过,再者说了,此猪当初在农家,最终命运也不过如此。 想到此处,我追赶那猪,拾起我的打兽龙筋,追到切近,一鞭子给抽晕了过去。然后我一路行来,寻找刚才被无影兽弄丢的物品,整理栓束好行装,我将无影兽装入了十三格龟甲百兽囊里,从此以后,不管别人看得见看不见无影兽,此物在我眼皮子底下是不会消失了。 我收起无影兽之后,来到盐厂小屋门前,因为春日暴暖,那屋子没有关门,我隐约能看见刘长河坐在里面,不由得怒从心中起。 在北郊垃圾场的时候,通过一番交涉,虽然我能看出刘长河绝非善类,但没想到此人手辣至此,实出意料。刘长河当时用毒针刺倒了张舒望,我就很恼火,但考虑的扫雪真人的淫威,我还是忍了,因为我们另有办法让张舒望康复。可到了这片盐厂,刘长河手刃四个无辜的盐厂工人,还用他的黄泉鬼术将尸体埋入盐山之中。 想起刚才刘长河杀人那一幕,我真有心手刃此贼,我手握无影兽,即便面前有十个刘长河也白搭。虽然无影兽怕盐,但到了我手中,可以很好的保护它不被盐伤害到,所以无影兽几乎没有克法。 但我还是忍住了,我还不能早早的背上一个杀人的恶名,尽管是屠戮一个杀人犯,因为灵感大王还没有见着,虫母遗卵还没有抢到手,我杀他只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在解决灵感大王的同时,捎带着把刘长河也解决掉。 因此我强压怒火,进屋去找刘长河。刘长河正在屋中,吃着盐厂工人剩下的一锅菜,咸梭鱼炖豆腐。为了这口吃食,杀了四个想帮助刘长河的热心工人,我从内心深处鄙视刘长河。有些时候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刘长河殆非善类,但我此前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个不通谋略的小伙子而已,可能还有些天性,比如可以和我坦诚聊几句,诓骗张舒望等等,现今看来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此类人遇到和自己水平相当的人物,可能会推心置腹,以诚相待,遇到比自己厉害的,可能会盲目崇拜,好话说尽,但遇到比自己弱小的,必赶尽而杀绝,有些时候的杀戮并不为利益,也不为信仰,只是为了一顿饭,或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一点小情绪,像刘长河这种人,如果不将其灭杀,日后其坐拥江湖重器,定是一代魔王。 我站在屋中,眼见有个工人的床头摆着妻儿的照片,不禁想哭,让我和刘长河合作实在太难了,我真想让无影兽当时就杀死他。刘长河见我进屋,说道:王得鹿,刚才那苇子妖,走了没有? 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骗他说道:走了,那苇子妖被盐给呛走了。 刘长河点点头,又问道:你比我早来一天,在方丈山进展如何? 我说道:来到这里之后并无进展,我们只是在休整。 刘长河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说道:混账,你这个进展速度,我怎么和师父交代?这么点事我至于请他老人家亲自来吗? 我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道:不用! 在此次路途中,刘长河总算是把柳树沟的前后经过想明白了,在途中不知用什么方式向他师父报告。得到了他师父的口谕,内容我大体能猜的出来,无非是告诫刘长河,可以折了四头奇兽,但不能将师门的威风给弄倒,王得鹿欺负你大师兄,你应该还以颜色,但最好是拿到虫母遗卵之后再说,而且不要怕王得鹿,你不敌的话,还有为师,该吃吃该喝喝,该杀的时候杀,一定要把师门威名打出去。 于是乎,刘长河到来之后,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杀人不眨眼,而且对我说话还要拍桌子,实在可恶。 刘长河又阴阳怪气的问道:我问你,你准备多长时间攻下方丈山? 我答道:尽快吧。 刘长河又是一拍桌子,骂道:混账话,什么叫尽快?这是你该对我使用的词语吗?我要的是具体时间。 此时我已气急,说道:刘长河,你别忘了,咱们是合作关系,我不是你的下属。 刘长河看样子比我还生气,又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说道:混账,暗三门大小偏门百二十行,都是我师父的下属,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敢造次? 刘长河说这话时,就好像扫雪真人在身边一样。我听了那话已经气急,心道刘长河啊刘长河,本来你不至于这么早就死,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了,要是如此说话,我就不和他对吵了,能动手就别吵吵,弄死他就完了。 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能杀,因为杀掉刘长河之后,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从盐厂活着走出去的人只有我一个,这如何解释呢?盐山中藏着四具尸体,屋内横死一人,我百口莫辨,最起码得将刘长河带回我们的营地,让邢连长知道我是清白的,然后再杀刘长河。 于是我强忍数落,一直低眉顺眼,甚至低三下四的和刘长河说话,承诺他今天打下方丈山,好歹等他吃完饭,我们一同走回了营地。 只见营地之中,柳向晚拉着一只风箱,吹着一个煤炉子,林慕蝉正在拆一个废旧电机。见我回来后,林慕蝉兴奋的对我说道:我们在铸钱! 此时我万事不关心,愤恨说道:今天我要杀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紫霞丹 林慕蝉正在拆电机中的铜丝,用来铸造买血的铜钱,听我说要杀人,赶紧放下手中拆散的电机,过来扯住我的胳膊,问道:你要杀谁? 我怒火中烧,用手一指刘长河,对邢连长说道:刘长河杀了四个盐厂工人! 刘长河趾高气昂的说道:王得鹿,你给我好好干活,赶紧拿到虫母遗卵,我回去复命之后,也就没你什么事了,届时我还会给你们那个张老头解药,别想着和我闹事,没你好果子吃。 刘长河说完,神情倨傲的环视四周,好像要看看有谁不服。 我当时已经气急,无影兽虽然在囊中,但是运用不熟,因此我想掏出丛芒来先拿他一下,一者在刘长河不讲清楚盐厂杀人之前,不便将他置死,二者我和邢连长聊天时,他曾经说过,针对暗三门有个专门的法庭,内中法官大多是蜜蜂研究所或者1193特殊任务连退下来的人士,而且得通过司法考试,主要审判一些暗三门稀奇古怪的案件,当然这种案子并不多,自从成立该法庭以来,只审了三起案子,大都是以奇法杀人的案子,现任法官正是邢连长的前任。所以最好是拿住刘长河,送去审判。 还是丛芒比较稳妥一些,当时我抓住丛芒藏身的那个核桃,在掏出龟甲百兽囊的那一刹那,刘长河看在眼里,他已经吃过一次丛芒的亏了,不想再来第二次。他忽然之间翻出左手,只见左手的手掌心中有一个明亮的珠子,耀眼夺目,就像是看到电气焊一样。 我下意识的一闭眼,黑暗之中,全是五彩斑斓的幻象,然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身体像是漂浮在虚空之中,完全没有知觉,这种感觉我并不陌生,早先在驼龙山的时候,罗文尚让坐定山河兽使了一个虫法,将我们全部控住时,就是这种感觉。 我发现现场所有人都不能动了,包括林慕蝉,她都没有来得及弹出翅膀。现场众人看见珠光的都被晃了眼睛,但眼皮还能动,没看见那光的,被光照射之后也不能动弹。 刘长河面露得意之色,将手中的宝珠攥了起来,揣进自己的衣服之内,说道:我警告你们,我这次对虫母遗卵势在必得,如果你们给我好好干活,我一高兴,便全饶了你们性命,如果不好好干活,我今天就杀几个,让你们安安心。 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支匕首来,拿着匕首在我眼前比划了比划,那意思,就你王得鹿最不听话,不老实一刀咔嚓了你,刘长河将匕首的开刃部分对准我的鼻尖,说道:告诉我,你如果替我干活,就眨两下眼,如果不愿意,就眨一下眼。 我有恐尖症,急忙眨了两下眼,此时此刻我的命在刘长河手里攥着,我所有的虫都被定住了,包括龟甲百兽囊中的血煞珠,只有新赶的无影兽还在动弹,它为什么能动弹,我也不清楚。两个小时前,刘长河在芦苇地中跑过的时候,手中就有这颗珠子,如果对无影兽有效,他早就用了,手中的珠子对无影兽起不了作用,这才让刘长河慌张起来,以恳求的语气让我帮他甩掉无影兽。 我被定住的那段时间,将刘长河前后事情全部捋明白了,那颗珠子乃是个宝器,至于叫什么,还是后来楚凤楼告诉我的,那珠子名叫紫霞丹,是扫雪真人亲手炼化,凡是有鼻子喘气的气血之物,那珠子金光一闪,也就是传说中的紫霞一闪,都能将其定住,除了眼皮能动,还可以微弱呼吸之外,浑身上下都不得动弹,非常厉害,没有破法。但对忽隐忽现的东西无效,比如无影兽。 紫霞丹比罗文尚的坐定山河兽要好使的多,坐定山河兽使起虫法来,连自己主人也不能动,声音都凝固了。紫霞丹不同,刘长河可以攥着紫霞丹在我们被定住的众人中走来走去,动用自己最拿手的道门杀死我们,在他将紫霞丹装入口袋之后,我们仍然被定住。 刘长河是按照扫雪真人指令办事的,最初他去北郊垃圾场,带着四只奇兽,目的不是参与我们之间的混战,而是悄无声息的将遗落在北郊垃圾场的虫母遗卵偷偷带走,只是刘长河过于心急,等不到我们分出胜负就下手了,结果他搅入我们局中,初次见面,印象平淡,总之不是今天这副德行。 之所以变成这样,只因刘长河在来的路上,见过扫雪真人了,也就是说扫雪真人极有可能就在左近不远处,甚至在北郊垃圾场时扫雪真人也可能埋伏在左近,并且对现场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总之扫雪真人对北郊乱象十分生气,痛斥刘长河并给了他一件重要杀器,就是那枚紫霞丹,然后以师命之威,命令刘长河不能倒了师门威名,该杀人杀人,该放火放火,该让我们干活就让我们干活。 扫雪真人十分清楚,我们这一群人的目的也是为了抢到虫母遗卵。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在扫雪这人面前不算是什么角色,可有句古话叫作:关王刀砍鼠砸脚面子。意思是说让扫雪真人亲自来擒杀灵感大王老夫妻,他不一定做的比我们利索,因为牵扯到方丈山中那个特殊的机关。对扫雪真人而言,杀死灵感大王夫妻俩也许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不能使方丈山塌方,要从里面寻出虫母遗卵。故而扫雪真人还要将这个重要任务交给自己徒弟,并且此事前前后后都是刘长河接手的。 刘长河在途中见到师父后,重新得到的原则命令是:有阻碍此事进程者杀,肯为虫母遗卵出力者可以保全性命,抢出遗卵之后,有垂涎者,杀! 因此刘长河此来,指令和装备都有了质的变化。完全不是北郊垃圾场那样小打小闹了。刘长河只是扫雪真人的晴雨表。他这次是狐假虎威。 令我感到不安的是,凭借我们一众人等的实力,远远敌不过扫雪真人,此人不用出面,单是给徒弟一个紫霞丹就能轻易而居的控制住我们众人。所以抢虫母遗卵这件事,最关键点不在灵感大王夫妻两个,而在于刘长河,想得到虫母遗卵必须先稳住刘长河。稳住之后,相时而动,在剿杀灵感大王夫妻两个最关键的一步之前,先弄走虫卵,然后再组织大家撤退。 刘长河现在很嚣张,他知道师父的紫霞丹是什么概念,也许平时这东西都不让刘长河见到,如今撒开手给了刘长河,令他气焰猛增。刘长河用匕首问遍了所有人,都同意给他效力,这才重新拿出紫霞丹,金光一闪,令我们恢复了行动能力。 恢复之后,大家一阵躁动,林慕蝉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那意思在用眼神咨询我,要不要一起动手,和刘长河干一仗。 我也想和刘长河干一仗,但现实情况不允许,扫雪真人的紫霞丹太过厉害,金光一闪,我们只能任人宰割,尽管林慕蝉会飞,且速度很快,毕竟快不过紫霞丹,那玩意是光速。 因此我给林慕蝉使眼色,轻轻的摇了摇头。 刘长河也怕我们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对他集火,手中攥着那珠子,但没有让它发光,想来这珠子有个运用的窍门,只有用对的时候,才会发光定人。 众人一看我摇头,谁也没把握降住刘长河。 我倒不是怯战,刚才一时冲动想杀掉刘长河,现在幡然醒悟,杀掉他什么用处都没有,只会让结果更糟,因为扫雪真人绝对在附近几公里之内,要不然刘长河不会如此嚣张。不过刘长河有可能是故作嚣张,为了防止被师父看见其行径懦弱,大加斥责。 刘长河见我们都没有要打斗的架势,冲我说道:王得鹿,你答应我的,今天十二点之前,给我攻入方丈山,只要攻破大门,你们可以不用往里冲。 刘长河这话意思很明显,他们师徒就是想让我们几个人打开方丈山的大门,我们冲进去剿杀灵感大王夫妻,他们师徒还真不放心,也担心我们趁机诓走虫母遗卵。 我说道:也罢,刘长河,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挑明了说罢,我看你们师徒对虫母遗卵势在必得,我对遗卵没有非分之想了,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死心塌地的给你出力。 刘长河没有说话,只是用手颠着那枚紫霞丹。 我继续说道:第一,保证打开大门后,我们一群人的生命安全。第二,我攻破大门的过程,你不能在现场,要在二里地之外。 刘长河略一琢磨,说道:王得鹿,第一条我已经答应你了,不必再说,第二条不可能答应你,我不在此看着你干活,怕你闹幺蛾子。 我把眼睛一闭说道:那好,刘长河你把我杀了吧,这活没法干。 刘长河没想到我会闹这么一出,他知道我是一群人中的核心人物,杀了我之后,这群人更难以管理,刘长河十分清楚,开方丈山不是个力气活,凭借的是人多心眼也多,机灵万变才能顺利打开此山。因此缓和了下语气说道:好吧,不过我每隔两个小时得过来看下进度,到了洞口快被打开的时候,我必须在现场。 我点了点头,只好这样了。 按照约定,刘长河讲完话之后离开了,我之所不让他在现场,是因为我不想让它知道无影兽已经在我手中,凭借此兽我才能和他们拼上几个回合。 我确定刘长河走后,悄悄的将无影兽拿了出来,在现场给它使了一个虫令,只见燕泥潭咕咚一声,泥面上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无影兽有隔空取物之能,我让它将潭中之泥用灵力给分开,立时分出一个直上直下的泥壁坑道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开混元锁1 我往泥滩边看时,那泥壁坑道之下,泥浆是逆时针流动的。忽然间,叽喳一声,从坑道深处飞出一个黑色小东西,直冲天际,林慕蝉见状,手疾眼快,弹开翅膀,蓝翼一振,蹬空而去,飞不多远,伸手将那小东西擒住,在此之前,林慕蝉是能徒手抓麻雀的,鸟类在其食谱之中。 不一会林慕蝉飞了下来,手中攥着一只燕子,那燕子因为被林慕蝉攥住,吓得毛都炸起来了,因为是飞羽之物都怕林慕蝉。那燕子与寻常燕子不同,乌黑的脑袋上,竟然有个通红的冠子,像是个鸡冠子,当然那冠子比较小,只是通红的一抹。 这东西我认识,这是燕王,虫书中有记载,意即燕子之王,有这东西在,一般小燕不敢靠前,燕王育子,用的是燕子血,每十二年燕群中会出现一只燕王,燕王是不在人家里住的。 北方燕子,看似是一种,实则有很多种分类,带着一丁点鸡冠的燕王,是燕子中一个小族群的王,这种燕子的学名叫什么我不清楚,虫书叫作关公脸,因为这种燕子脖子下面是红的,此类燕子所筑之巢最是精巧,不用很多泥就可以很舒服,且通风凉爽,呈半个碗的形状。在早,北方以这种燕子居多,解放前北方民居门上多透风,燕子直接在屋内梁上筑巢。如今都换成砖瓦房,兼之天演阴阳,地动盈亏,这种燕子比较少了。反而那种筑巢如布口袋一样的拙燕子越来越多,将巢筑在廊下,就如堡垒一般,看着非常笨拙。 林慕蝉手上的那燕王,就是关公脸的王,虫书记载,燕子为王以河为界,两条大河之间,只有一个燕王,燕子这东西很怪,越往北,比如黑龙江与松花江之间的燕子,往南迁徙时,比黄河流域的燕子更往南迁徙,也就是说,燕子南北迁徙,越是靠北的燕子,迁徙距离越长,越是靠南的燕子迁徙距离越短。 燕群中的王通常不住人家之中,而是在山岩野外,如果想让燕王住在自己家里,要用蝙蝠血涂在廊下才可以。种种迹象表明,这是铃铛婆婆豢养的燕王,目的是为了防止普通燕子在旁边筑巢衔泥,虽然坑中燕泥很多,但也隔不住日久天长,主要是怕引起人们对燕泥坑的注意。 林慕蝉拿住燕王之后,对我说道:这燕子你要不要? 我记得虫书上说,燕王泣血,谓之燕血膏,是一位上品仙药,久服轻身,可是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因此对林慕蝉说道:你把这小燕王放了吧,想办法别让它再回来了,咱们这一去,方丈山能不能保住还说不准。让它别处为王吧。 林慕蝉一听,瞪了燕王一眼,吓得燕王屙出一泡白屎来,林慕蝉一扬手,那燕王远远地飞逃了。 大家伙根本看不见无影兽,当时无影兽就站在我的肩头,众人见燕泥坑突然出现一个泥洞,泥浆像漩涡一样搅动,都过来问我原因,我说你们别管了,只管下去就行,其实我是怕走漏了风声,被刘长河知道我有无影兽之后,他一定会告诉他师父采取措施。 下洞很不容易,需要林慕蝉一个个的吊下去,为了能保证众人顺利回来,我们在营地中栓了一根绳子,由林慕蝉从无影兽打开的燕泥漩涡口处垂下绳子,我第一个下洞而去,先把绳子头上的橛子砸在地上,然后林慕蝉放开绳子,任由绳子搅进燕泥之中,燕泥在底部缓缓流动,因为绳子已经被橛子定住,所以也不担心到时候找不到绳子头。 林慕蝉开始一个个往下送人,我拿起手电筒照着燕泥坑底部。 无影兽一直在我肩头立着,四只小爪死死的扣住我的鲛绡大氅,它在全神贯注的用力,用以支撑整个燕泥洞,那是无影兽用无形罡力硬生生给撑开的,底部直径七八米,直通方丈洞的大门。 我用手电往里一照,发现燕泥坑的底部向西凹进去一块,如同一间暗室一样,那里面并没有燕泥的痕迹,我想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出入此间应该和我用的方法差不多,也是在燕泥潭中打开一个通道,然后下来,进入我前面那个凹室就没有泥浆了,有一定活动空间,可以打开方丈洞的大门。 手电筒映照之下,果然见对面山体垂壁上四四方方一个大洞,内镶一巨大铜门,表面黄橙橙的,全部是精铜,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混元锁这么大。 混元锁的旁边,是一个血红色的燕巢,那是刚才飞出去的燕王所筑之巢,那小燕王平时无法自己出去觅食,在洞中又无其他东西可以吃,只能是被铃铛婆婆豢养着。见我们分开泥浆,见了天光,一高兴飞了出去,不想碰到了林慕蝉。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下来,只是未见鸿蒙老道,在我们大家都下船之时,鸿蒙老道还在船上看视张舒望,这会子不知道在干嘛。 如今灵感大王新败,锐气已折,加上我新赶了无影兽,并不惧怕灵感大王,鸿蒙老道来不来没有关系,我们今天主要的任务就是打开混元锁,当然我不是为了刘长河开混元锁的。 众人全部下来之后,林慕蝉也飞了下来,我招呼大伙都到了混元锁门前,此处从来没有过泥浆,初次使用无影兽,不知道这东西持久力如何,万一一下子收了虫法,我们就被卷入泥浆之中了,站到门前保险。 大家站在凹室之中,还显得绰绰有余,那凹室有个几十平方。胡解放一下来便走到燕巢下面,一跃而起,将燕巢摘了下来,嘴里还嘟囔道:要想不让燕王再次进来,就得把巢给摘了。 说着话自己将巢装入口袋之中。 我看那混元锁时,上面印着河图,是一丈见方的大铜门,单纯打碎这扇铜门不难,生铁孩就好使,可是打碎之后,整个方丈山就塌了。 铜门一侧我能看到方占山黑黝黝的山体,果如通天狸所言,方丈山虽然露出地表的部分不多,但是底下部分极大。 我将通天狸叫道跟前来,对他说道:你这混元锁需要怎么拆除? 通天狸说道:拆除的话这座山就塌了,只能配置一把钥匙。可是这钥匙咱们不好配,所以当时我就说,这锁打不开,要不然就炸塌这座山吧,一了百了。 文若山在我身边说道:炸塌一座山倒是不难,只是不知道里面的虫母遗卵会不会受损,如果说虫母遗卵是个祸胎,被压在山底下,也算是一件大好事,但如果咱们压死了虫母遗卵,北极虫母感应到了,与咱们不相始终,如何是好? 通天狸说道:这好办,感应到了咱们,咱们可以跑,天涯海角虫母还能找上咱们怎地,怕他作甚? 何半仙接茬说道:不然,虽然不知道北极虫母到底是何物,但通灵之物都能认出人之气息,稍微有道行一些的异物,都能杀人于千里之外,压死虫母遗卵不妥。 文小吒说道:关键是外面那位小哥哥急着要虫母遗卵,咱们如果不将囫囵的蛋交给他,看他样子,好像要发怒嗌! 林慕蝉拉了一下文小吒说道:你个小孩子少说话,什么人就叫哥哥?小心你那哥哥将来把你拐卖了去,配了要饭的。 文小吒抬着水汪汪的大眼说道:你和得鹿哥哥不就是要饭的吗? 两人正在互相打趣。柳向晚在旁说道:这钥匙怎么个配法呢?如何说不好配呢? 通天狸见柳向晚这么一问说道:这是我们龙甲神章门中的秘密,本不该给你们说知,但今天既然这种状况,我也不得不说了,想要配这个钥匙得找到锁眼,我这个混元锁,门外是见不到锁眼的,因为被门前这个铜盾封住了。 通天狸在说话间,用手指了指铜门中间的位置,我看了看,果然有一面圆形的铜盾模样的东西扣在上面。 通天狸继续说道:打开这面铜盾,只有将铜磁石放在河图一天六地这个一的位置,盾才能打开,只要打开铜盾,我就能配个临时钥匙打开铜门,毕竟这混元锁是我设计的。如果没有铜磁石,将前面这铜盾打烂之后,整个山就崩了。 林慕蝉问道:铜磁石是什么东西呢? 通天狸说道:就是能吸铜的磁石,普天之下只有两块,其中一块在铃铛婆婆手中,而且这两块磁石不能见面,一见面,磁性全失。 我心中听得明白,当日出发之前通天狸说这混元锁打不开,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手中没有铜磁石,当然通天狸当时也不知道这个洞口被泥浆封的如此严实,燕泥封门是铃铛婆婆装好混元锁后干的事。 我自己心中琢磨,如果将虫母遗卵毁掉,貌似十分不稳妥,第一,是因为我们赶虫人的活动,才让虫母苏醒,那么杀掉虫卵,肯定会让北极虫母进一步强大,这是按照鸿蒙老道的理论推演出来的,暂且不论结果是否如此,现今分析开看,这么做有很大风险。第二,刘长河和扫雪真人要的是虫母遗卵,我将其毁掉,肯定走不出这片苇地,刘长河虽然很气人,但毕竟是个小角色,起不了太大风浪,但他背后的师父不容小觑,当年和看霞散人同看天书之人,手段能为不是我能预估的。如果仅仅是搭上我这一条小命,也不打紧,坑苦了我身边众位兄弟姐妹和1193特殊任务连。 因此我决定完整取出虫卵,虽然我没有什么铜磁石,但我有无影兽,它能隔空移物,可以有磁石的效果。 正思考间,只听得铜门里面哗啦啦一声巨响。 第四百四十三章开混元锁2 听到铜门内的响声之后,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只听得里面铁链声哗啦啦的响,一个苍老的女声隔着铜墙说道:你们还是找上门来了,要赶尽杀绝? 那声音从盾牌处发出,非常清晰,原来通天狸在设计此锁之时,就想到过要通过此处传声,留有特殊设计。 通天狸听闻是铃铛婆婆在说话,因说道:我是通天狸,这次上门是来讨债的,咱们的账这么多年来,该算一算了吧。 铃铛婆婆在门内听见,说道:通天狸,你知道给人修机关消息的最终结局是怎样的吧?你们龙甲神章行里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修机关的师傅有几个能活下来?横死的多,当初我没有杀你,已经是宅心仁厚了,还不知足?别在这狐假虎威。 气的通天狸,脸色通红,叫道:这叫什么道理?合着我们龙甲神章一门就要横死?你们这些花钱请人修机关消息的常常在机关落成之后将匠人害死,本是邪祟之举,用这种不要脸的行径来逃避债务,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来龙甲神章门中匠人中有很多人在为主家修完机关消息之后,主家为了防止走漏玄机,会将匠人置于死地。都是些不肖之徒干的事,为江湖人所不齿。铃铛婆婆以不杀通天狸作为免债理由,实在是让人气愤。 通天狸继续叫道:铃铛婆婆,有本事你出来。 看得出来,通天狸是在引诱铃铛婆婆,只要铃铛婆婆一开混元锁,通天狸就有办法将那锁废掉,而不伤方丈山。 铃铛婆婆在里面笑道:我为什么要出去?你们愿意守在门外就守吧,我这洞里的资用够我们夫妻两人受用终生,你别想砸混元锁毁山,看看你们头顶上吧,只要一砸我铜门,你们立即粉身碎骨,我把你的机关消息给改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见洞顶四周有缝隙,这间凹室上面有一方巨大的石头悬空,石头外围被燕泥包裹。刚才铃铛婆婆在洞中哗啦一声铁链响,是将巨石机关挂上,只要我们一砸铜门,顶上的石块先掉下来砸死我们,即便砸不死,也能堵住铜门,不让外人将其砸坏。 通天狸看了看,脸上露出愠怒,他也没想到铃铛婆婆会将这里彻底改造,实际上很多人请人埋伏机关消息,都是前后请两个人,埋伏下子母两套机关,这两套机关彼此相互牵制,以达到保密的效果,这也是常情。 所谓内行看热闹,外行看门道,通天狸抬头看了看那巨石说道:不妨事,咱们只要不去砸铜门,那石头掉不下来,在这里站着就是了。 邢连长摇了摇头说道:在这里站着不是个办法,要嘛你们想办法开锁,要嘛咱们上去,在这里站着有什么用? 邢连长所言,不无道理,如果不开锁,站在凹室之内一点用处没有,但我下来就是要开锁的。 开锁办法通天狸已经给我讲过了,关键点就是让那盾牌移开,露出锁眼,而且得让盾牌按照混元锁内部机理正常移开,以避免头顶巨石砸下来。 尽管这事还很难,但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此时属于困兽之斗,毕竟他们不敢出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招呼众人在北墙脚坐下,那混元锁铜门虽然厚重,却不能隔音,我怕铃铛婆婆蹲在门内听我们说话,便故意压低声音问通天狸道:如果我能让铜门露出锁眼,你需要什么东西配钥匙? 通天狸也压低声音说道:我需要一锅滚热的铜水,别的不需要了。 我点点头,心想,正好上面林慕蝉要拆电机化铜,她要铸造买血钱,从看霞散人那里要来的钱模子,正要化铜的时候,我和刘长河回来,搅乱了她的计划。是以通天狸这个要求是很容易满足的,上面正要化铜。 我对林慕蝉说道:你带着邢连长上去,该铸钱就铸钱,顺便给通天狸预备下一坩埚铜水。我又嘱咐邢连长道:你上去之后,招呼海上士兵多来几个,多拆些废旧铜器过来,帮忙化铜。 又对文小吒说道:你跟着林姐姐上去,你还小,这里不安全。 于是乎,林慕蝉先上去了,继而将文小吒和邢连长都拖了上去。三人自去化铜。 我们几个在凹室之中,我对何半仙等人说道:你们大声聊天,聊什么都行,只要掩盖我和通天狸说话就行。 于是何半仙、胡解放、文若山就聊了起来,这三个人本来就很能聊。 我小声问通天狸:我现在能隔空取物,也就是隔着很远能控制东西,你刚才说正常开锁,是用铜磁石放在天一地六的位置,是用铜磁石吸引混元锁内的机关,然后移开门上锁眼前的铜盾? 通天狸一听隔空取物,脸上顿露笑容,兴奋说道:你说的不错,如果能隔空取物咱们这事就成了八分了,不过我们龙甲神章这一行,天天研究机关消息,对隔空取物之法极为忌惮,因为这个法则可以轻易的打开各种锁具,可以轻松卸掉各种机关。我听师父说,世间会隔空取物的人,不超过两个人,难道王先生你…… 我也知道隔空取物之法很厉害,如果能隔空控制东西,便是最厉害的杀人手段,试想一下,控制一根飞针,自己用平和的目光看着敌人,正软语说话之间,飞针穿敌人咽喉而过,是一种什么样的打法? 也难怪通天狸不相信我能做到隔空取物,江湖上确实难见此类高人,我对通天狸说道:这个你就甭问了,告诉我铜盾机关的位置,我试试。 通天狸站起身来,在河图四九的位置点了一下,然后回来对我说:就是那个位置,门后有个铜钮,只要将门后铜钮往下拉一格,铜盾就开了,如果有铜磁石,也是在那个位置放磁石,然后吸这铜钮往下拉一格,铜盾就开了。 我便说道:行,我过去试试。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让无影兽熄了虫法,因为无影兽动用虫法撑着燕泥潭中间的漩涡空洞不容易,心思分两头,我也怕无影兽力不从心,因对众人说道:你们先别说话了,张开嘴,捂住耳朵。 之所以让他们做这个动作,是因为一旦泥浆重新封闭凹室的门口,气压会产生变化,弄不好会使耳膜受伤。众人也都有过潜水经历,知道我说这话什么意思,纷纷将照着做了。 我让无影兽熄了虫法,咕咚一声,泥浆合拢,凹室之前鼓出一个大大的泥浆泡来,封住了凹室,可泥浆始终没有渗进半点来。 幸好我们携带的手电筒多,照的里面和白昼一般,我走到铜门面前,找准河图四九的位置,对着无影兽演了个虫令,大家伙看着我神秘兮兮的站在铜门前,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还给左肩膀打着手势,更加不解。 无影兽明白了门后有东西,我的意思是让它控住那东西往下拉,当即使起虫法来,结果吱呀一声,正中心的铜盾轰隆隆移开,露出里面八卦转心锁眼来。 通天狸看到这一幕之后,惊得大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对开锁没有抱很大信心,也就是趁着我们人多势众,过来和铃当婆婆将当年的事情掰扯掰扯,仗着有几个给自己撑腰的,出出当年心中的恶气而已,如果没有我们,通天狸绝不会自己找上门来,他没有那胆子。在他看来,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不出来,我们也攻不进去,大家相安无事的互相骂一骂,就是最好结局,毕竟日后他可以在江湖上吹嘘,虽然铃铛婆婆欠债不还,当年我硬是骂的她不敢出门。 如今见我真的打开了铜盾,通天狸这才意识到,我是认真的。通天狸叫道:原来你真能打开? 我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希声的手势,我不想让铜门里面的铃铛婆婆发现锁眼已经打开,要知道我能从铜门之外将铜钮往下拉,他们就能从铜门之内将铜钮向上拉,所以不能惊动。 我立即让无影兽重新将泥滩的漩涡洞支撑开,这样可以将上面的铜水运下来,撑开之后,我们重见天光,文若山开始给文小吒打电话,嘱咐他们快点融化铜水。 我打开铜盾之后,门内没有任何反应,也无半点声响,我猜想铃铛婆婆知道我们下来,挂上机关铁链和通天狸论了几句口就回去了,并没有守在铜门旁边,而我打开铜盾的时候,声音不是很大,可见方丈洞很深邃,一些声音传不进去。 我给洞底众人做了手势,让大家尽量不发出声音,只等洞顶的铜水下来。 可能文小吒给邢连长转达了洞底的意思,邢连长直接动用的氢气瓶,不一会林慕蝉就吊下一个坩埚来,里面是放着红光的炙热铜水,放在洞底地上。 通天狸一看,对我说道:王先生,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一听,头有些大,心道,不是通天狸这家伙临时变卦吧?难道他所说的都是自夸海口?他实际上并没有开锁的本事?不能啊,这锁就是他自己设计的。 我问道:你想说什么,直说! 通天狸说道:我们龙甲神章门里传下的规矩,干活时,不能叫外人看见,得麻烦诸位回过身去,保证不看。 我一听笑了:这个不妨事,我们绝对不看。 我知道像这种机关门、盗门等草草窃窃的手段,大多有不让外人观看的门规。 大家伙一听,得尊重人家规矩,于是都背转身不看通天狸,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只听得吱呀一声,通天狸小声说道:大家转身。 我回头一看,那铜门洞然大开。 第四百四十四章探方丈洞 通天狸没有吹牛,在达到他工作条件的情况下,他将自己设计的混元锁给打开了,而且头顶上的巨石没有砸下来。 洞口打开以后,里面黑黝黝的,隐隐约约有一阵异香扑鼻,大家都是老江湖了,纷纷用袖口掩住口鼻,不去闻那香气。 幽深的洞内除了异香之外,一点动静也无,洞内也没有灯火,出于警惕,我们把自己手中的手电筒都给关掉了,只留下泥浆洞口处的天光照射进来,隐隐能看见洞口内有一阶阶的台阶下去。 然而那香味好像是室内清洁用的,不像是迷魂香之类,因为大家试探着闻了几口之后,没有什么异样。 我本以为,大门打开之后,铃铛婆婆会冲杀出来,或者灵感大王会冲杀出来,张牙舞爪不可一世,为了防备灵感大王冲出来,我还准备让无影兽将他推入洞中,隔开一定距离。结果等了很久不见洞中出来一人。 其实这比洞中出来人还要让人感到害怕,最恐怖的莫过于这种空城计了,文若山忽然在我身后说道:莫非?灵感大王早就预料到了咱们能打开这座铜门?设了个计?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灵感大王何许人也,我估计不透。 奇门的中的人,普遍比暗三门中的人要厉害,而且为人都有点邪性,一般是自认为世间盛不开自己的才去方外宝境,里面高人确实多,加之比外面人更加邪性,故而难以猜测行至。 但并不是世间所有高人都会去混奇门,世间手段能为最高的两位高人,是看霞散人和扫雪真人这两位师兄弟,天书教化,尤令二人一善一恶,天尚且拿不准人心,我更分析不出来灵感大王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何半仙对胡解放说道:老胡,你觉得这是个什么局? 胡解放道:我看洞里面有的是猫腻,凶多吉少。 文若山也点点头道:刚才刘长河大放厥词,说是只要咱们打开方丈洞口的门就成,剩下的事由他来做,我在暗三门中还没见过那么跋扈的后生呢?要不咱们就放着,让刘长河来吧。 我摇了摇头道:不行,刘长河下来之后,必用手里的珠子定住咱们,那东西临时还没有破法,定住咱们之后,他下去再定住灵感大王,然后拿走了虫母遗卵,灵感大王追上来,咱们还是免不了干一仗。所以还不如咱们自己下去干一仗呢。 胡解放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下去。 我说道:不,先不急,咱们把上面的人叫下来,然后封住燕泥潭,再进门。 如今灵感大王新败,锐气大折,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用太过担心,但刘长河不同,扫雪真人在附近坐镇,刘长河手持紫霞丹招摇不可一世,逐渐上升成为目前我们最大的威胁。 我跑到预先设下的绳索前面,摇了摇了绳子,不一会林慕蝉飞在燕泥潭洞口上方,我对她说:你的钱铸好没有? 林慕蝉说:差不多了。 其实所谓铸钱,无非是烧红了铜之后,用钱模子一压成型即可,简单无脑。 我说道:既然差不多了,就把邢连长放下来,让文小吒回船上去。 因为文小吒还小,不到二十岁,有文若山在洞里就行了,我不想让他叔侄女二人同时置于一种危险境地,但文小吒不高兴了,非要下来看看不可,最后林慕蝉执拗不过,只得将文小吒一起放了下来,最后林慕蝉也飞了下来。 我见众人下来之后,让无影兽熄了虫法,燕泥潭重新璧合,刘长河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进不来。在方丈洞内,我要和灵感大王夫妻两个死斗,然后抢到虫母遗卵,铃铛婆婆不是说洞中的资用够她老两口吃用一辈子吗?我们就在洞中住上一段时间,等刘长河和扫雪真人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离去之后,我们再出去。 尽管我不知道虫母遗卵有多重要,但是我知道一旦长期落入灵感大王或者刘长河手里,准没有好事。他们抢的越疯狂,就越说明虫母遗卵的重要性。 燕泥潭关闭之后,我们重新拿起手电筒,带上邢连长拿下来的头灯,我当先一个走入洞中。 走进去感觉到一阵湿气,那洞中温度只比陆上温度略低,却能常年保持一致,只是那湿气是洞内独有的,感觉一下子到了湿热的江南,浑身不舒服。 我拾阶而下,众人排成一条线,在我后面跟着,因为是下洞来,我没有带其他的虫,手头只有丛芒、血煞珠、惶惶雀和无影兽,大个的都没有带下来,我觉得此战只用无影兽就够了。这次下来和紫云山一战有很大的区别,此前我所有虫加起来,都不一定比的上无影兽好使。 因此我大着胆子下去,走了不几步,便抬头看见,洞顶有字迹,上写着方丈洞三个大字,看那样子也就百十年的光景,也就是说方丈洞是近百十年间被人开凿出来的,只是后来又被经营多年,增加了混元锁和燕泥潭,才使得方丈洞神秘起来,极少有人能够不请自入。 我顺着台阶下去,发现两旁石壁之上,有水滴答,说明洞中有水源,洞中的空气飘着淡淡的香味,还算清新,说明这洞有通风口,地面之上那个一丈来长的小山,有可能就存有一个通风换气的孔洞,只不过极其隐蔽罢了,看这样子,方丈山绝对适合长期守据。储备一些粮食,兼之罐头,脱水蔬菜之类的,然后储备一些常规药品,在这洞中生活个几年,一点问题不大。 那洞中的台阶是螺旋向下的,我知道我所行走的位置还属于方丈山的山顶之处,在山顶处,山峰细长,直径不是很大,所以台阶是螺旋向下的。 开凿这洞也不容易,当年一定很费周章,我们下洞几十米之后,还不见有厅室的样子。 又往下走了几圈,才隐约感觉到下面的亮光,我见到有亮光之后,急忙将自己头上的头灯关掉,把手中的手电也关掉,向后面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都关掉灯光。 我们顺着洞内的螺旋台阶往下走了几十米,并不见灵感大王夫妻两个有所举措,我心中生疑,别中了灵感大王的毒计才好,虽然灵感大王气力大不如前,但毕竟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能小觑,常言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关掉灯光之后,石廊中的灯光显得明亮起来,我轻手轻脚的朝着灯光继续走了下去。 转了半圈石廊,忽然发现,眼前是一道石门,石门半掩着,就是从半掩石门的缝中透出昏黄的光来。 我小心翼翼上前,伸手去推那石门,不敢太过用力,生怕石门后面有什么机关,或者埋伏着什么利器。用手一推,那石门吱呀呀一声响,我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石门后面是一个有篮球场大小的大厅,里面墙壁壁龛之中插满了黄色的蜡烛,那些蜡烛燃烧散发出一阵阵香味,大厅之中香气弥漫,味道更浓,但是却空无一人。 大厅的正中央有一条石桌,石桌旁边是八个石椅,看着十分粗笨,不是江湖高人,想挪动那桌椅也难。石桌之上放着一个石头坛子,上面盖着一个石头盖子。那石坛周身磨得橙光瓦亮,似能照人。 四壁墙上,悬挂着许多古画,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更显古朴高卓。 我已经全然辨不清东南西北,总之大厅的四面墙上分别有四扇石门,包括我推开的这扇石门。 我举步要踏进大厅,林慕蝉一把拉住我说道:得鹿,你小心点,万一那些蜡烛有毒烟呢? 胡解放在旁摇摇头说:如果是毒烟,咱们在入口处早就被迷倒了。 柳向晚也十分担心,问道:会不会是延时的迷香呢?刚开始闻的时候什么事没有,到最后闻的多了,便一头栽倒,或是留下病根。 何半仙听了说道:江湖上倒是有柳姑娘所说的那种迷香,但都不能照明,依我看这些蜡烛,应该是龙涎香蜡烛,虽是名贵稀罕,却不是害人的。 我点点头,说道:灵感大王夫妇两个如果以毒害人,他们也逃不脱的。 说完我大踏步走近了厅中,我故意高声说话,是想让灵感大王夫妻两个快点现身,以打破现场紧张气氛,我当时不知道灵感大王什么时候会窜出来,万一冷不防将我们全部用浑天感应术迷倒,我们就全盘皆输了。所以我时刻准备用无影兽推他,至少先占住大厅的有利地形,灵感大王一旦从厅侧某个石门中蹿出,我立即将他推回去,不能让靠近我们。 因此我快步走到石桌下站定,快速的扫视其他三个石门,并对众人说道:大家盯好这三扇石门,注意灵感大王出没。 大家被我说的紧张万分,不敢怠慢,死死的盯住了那三扇石门。 大厅中灯火通明,除了三扇石门之外,再无可以藏人之处。 大家万分紧张的盯了一会,却丝毫不见动静。 这时,胡解放朗声叫道:灵感大王,快出来受死,今天和你横竖见个高低。 大家纷纷讨敌骂阵,叫嚷一番过后,仍然没有动静。 我越发害怕起来。 林慕蝉见四周都没有异动。用神农古镰的镰头将石桌上石坛的盖子推了下去,掉在石桌之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林慕蝉往石坛之内看去,大叫一声:快看,里面是虫母遗卵。 第四百四十五章失踪的灵感大王 众人一听虫母遗卵四个字,不禁大惊,都慌张要看,我急忙叫道:小心灵感大王有诈。 大家一听,是这么个计较,不能太关注虫母遗卵,有可能是灵感大王设下的圈套,林慕蝉举起神农古镰,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大家紧张万分的盯着三道石门,生怕石门会忽然打开,蹿出灵感大王老夫妻来,胡解放更不放心桌子底下,埋下身子伸出胳膊拉出一副要在石桌底下打套地躺拳的架势。 我也将无影兽擎在了手掌上,大家煞有介事的看了足足十分钟,发现整个石厅非常的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蜡烛炸灯花的声音。 我们逐渐的松懈了下来,文小吒叽喳说道:不对啊,我怎么感觉这里好像没人了呢? 我左手擎着无影兽,右手拉出鹿骨刀,对大家说道:咱们先不管虫母遗卵,有可能这是个陷阱,咱们先去找找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你们看如何? 何半仙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拿出烟袋锅子,点着了火,深吸一口说道:依我看,咱们退回入口处,我总觉得有些别扭。 柳向晚反对说:进都进来了,出去干嘛?咱们进去探一探。 林慕蝉嘱咐说:你的吞吐兽要慎用,这里地方狭窄,吹起大风来,咱们都得死。 林慕蝉素来通晓风云之事,知道风的力量,也能迅速判断出狂风能造成的危害。继而林慕蝉对柳向晚说道:所以你站在后面,保护好文小吒就行了。 我率先走到最左边那道石门旁边,众人都站在我身后,我用脚去蹬那石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里面灯火通明,石门开的一瞬间我们都惊呆了,里面竟然富丽堂皇,完全是明清时代的装修风格,瑶琴几案,药炉经卷,帷帐湘帘,篆香银钩,眼前的情景让我想起了画春楼。 我和柳向晚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我知道这副场景也让她想起了画春楼,柳向晚脸上红的像个大苹果,躲开了我的目光,虽然画春楼是我和柳向晚做的同一个梦,但在我俩心中,第一次都交给对方。 最可疑的是那床,床上被褥翻卷着,好像刚才有人睡过一样,香炉里还燃着篆香,小桌案上还有两杯茶水,用手一摸,还很烫。 林慕蝉看了看,说道:看不出来啊,铃铛婆婆当年也是个有追求的美女啊,瞧把房间布置的,满心要好好在这里生活的,估计是灵感大王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以致于夫妻决裂,到最后,还是靠老妻去救命,怎么不叫人哀叹…… 林慕蝉说着话,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急忙收起看向柳向晚目光,对大家说道:大家看看有没有埋伏,茶水还是热的,肯定埋伏有人。 于是乎众人翻箱倒柜,找了一番,翻的乱七八糟,没有找到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踪迹,林慕蝉见衣柜旁边有个木门很可疑,推门进去一看,确实个厕所,下面直通暗河,还有暗河水接近厕所,设计想当精妙,但也没照见二人。 文若山爬在铃铛婆婆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柜子,大叫起来,我们几个人大惊,以为文若山在床下发现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了,扑到床下一看,见有一个大木箱。 文若山已经将那个巨大的木柜子搬出了床底。木头柜子上盖着一大片瓦当,我一看正是在柳树沟,铃当婆婆盖住的那一片,铃铛婆婆也正是用那一片瓦当,在灵感大王身首异处的时候将他卷走了的。 文若山是彩字门的大师傅,用瓦当是看家的本事,他也喜欢瓦当,指着那柜子和瓦当说道:快看,这是凤阳府彩字门的箱子,用这片瓦当布盖住人之后,能将人运到这个箱子里,不管隔着多远。 我点点头说见识过这瓦当了,我看着那箱子即兴奋有紧张,刚才进屋的时候我就怀疑过床底下有东西,如今抬出这个箱子来,怎么叫人生疑。我见那箱子很大,足够装开两个人,说道:灵感大王极有可能就在这个箱子里。 一句话吓得文若山急忙远离了那箱子,我攥着鹿骨刀,林慕蝉手持神农古镰,我俩小心翼翼的走向那箱子,我用鹿骨刀的刀尖挑开箱子,吱呀一声箱门大开,往里一看也是空空如也,根本就没人。 大家很失望,只有文若山和文小吒,如获至宝,计划着要把箱子抬走。 我们一看没找到灵感大王,紧张的情绪缓和了几分,大家悻悻的出了卧室的门,又从大厅绕出来,推开了中间的那道石门,进门一看,竟是一间厨房,有锅碗瓢盆和一个石灶,厨房也有个套间,推门进去一看,全是吃的东西,单是风干的火腿就有数百斤,怪不得铃铛婆婆说住几年都没有关系。 从厨房出来之后,大家明显放松了,推开第三个门来看,是一个储物间,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很多物品,大部分东西都是些古玩,很是值钱。如果黄金童能进来看到这一幕,肯定兴奋异常。储物间没有套间,空空荡荡一间石室。 大家完全松懈了下来,文若山说道:难道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压根就不在方丈洞里? 我摇头说道:不可能,在开铜门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铃当婆婆的声音。 胡解放问通天狸道:通天狸,你是不是没说实话?这个地方你肯定来过,是不是还有别的暗室? 通天狸摇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骗你们,这里我的确来过,但是只来过大厅,基本上是在门口和隧道楼梯处转悠,因为我的混元锁链接着隧道楼梯,一旦锁坏掉,楼梯就会被炸毁,这里的环境倒不是很熟悉,即便有暗道,我也不知道。 何半仙听完,神色一惊,说道:坏了,铃铛婆婆是不是有别的暗道通到出口位置,咱们下来之后,他们老两口子在上面毁掉混元锁,将我们砸在石室底下? 大家听完都觉得很有道理,我也吃惊不小,叫道:快快快,大家抓进时间上去。 于是我们一行人风也似的往上面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何半仙年龄大了,落在最后面,我拉着他慌不择路的往门口跑,跑到门口见那铜门还开着,门外仍然是鼓鼓囊囊的燕泥,用手电一照跟个大幕布似得。 我们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直到气喘匀了,也没见道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的踪影,大家都十分纳闷,纷纷议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小吒说道:压根就没有人,看把你们吓得。 大家在铜门处坐了有半个多小时,推演各种阴谋假设,随后又都推翻了,如果说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介于新败锐气不足,逃之夭夭,我勉强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把虫母遗卵放在石室之中呢?按理说他们逃走应该携带这虫母遗卵才对,显然逃走这个说法,有些站不住脚。 我见大家伙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于是说道:各位各位,咱们这样,留下几个人守住铜门,其他人再下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阴谋。 何半仙抽着旱烟说道:不妥,万一他们想的是个个击破怎么办?灵感大王新受了伤,对你王得鹿来说,也许能和他走上三百回合,可我们呢?我们单独一个人是无法和他们抗衡的,莫说是灵感大王,就是铃铛婆婆一个人出现,我和胡解放也够呛能敌。文若山老弟,逃跑还可以,全身而退能保住,可是真要是打起来,他放不出杀招。 胡解放很犟,听闻何半仙如此一说,大为不乐意,可没有反驳,因为即便再犟,他也知道何半仙说的是实情。 文若山也点头说道:我们彩字门本就没有什么杀法,有几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通天狸说道:这样吧,我和何半仙老哥守住门口,到时候万一遭遇铃铛婆婆,即便我们不是敌手,我也有办法守住铜门,毕竟这东西是我当初设计的。 何半仙还想说话,我劝道:其实我估计他们在地下的情况居多,这门他们无暇顾及了,你们略守一守,我们再下去找一圈,没有人便上来。 何半仙也只好点点头同意。 于是乎我们众人又重新下去,仔仔细细的搜寻一遍,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到最后成了一个人负责一个石室,分头搜索,也不怕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出现了。 大家又去找了个把小时,角角落落都找遍了,还是不见踪影,又重新回到铜门处和何半仙与通天狸汇合,他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坐在地上抽着旱烟聊着天。 大家坐下来之后,林慕蝉说道:看来,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是真的逃走了!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但提出了一个疑问:我也觉得他们逃走了,可是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呢?石室之中,咱们连鞋子里都找过了,这石室是雕凿而成,又没有缝隙,他们是如何逃走的? 柳向晚说道:咱们学校旁边,就有一个密室逃脱的俱乐部,好像还很火,我听说很多同学进去玩过。他们是不是会密室逃脱之法。 我说道:向晚,你这属于浪漫主义了,密室逃脱是个成人游戏,那里面是有设计的,只要细心的找,总会发现方法的。 胡解放道:当初在柳树沟,铃铛婆婆能将灵感大王卷走,现在就能用别的方法从密室中出去,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别以为找到了铃铛婆婆当初脱身用的瓦当,她就没有别的手段了。 我叹口气道:看来他俩见我们打进来,真的逃走了,可为什么要留下虫母遗卵呢? 第四百四十六章见个高低 胡解放答道:还能为什么?他们逃跑时没来得及把虫母遗卵带走呗。 柳向晚对胡解放说:胡叔,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逃跑时把虫母遗卵抱下来就行,顺手的事,不存在时间来不及。 胡解放很犟,唯一不跟柳向晚犟,大概是从李子豪跟柳向晚交往时养成的习惯吧。 我觉得柳向晚说的对,不存在时间来不及的问题,虫母遗卵是故意放在厅室之中的,我心头有个问题在萦绕,那虫卵我们始终没敢动,是否就是一个陷阱呢?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一致认为,灵感大王若有别的阴谋,此时早就该动手了,因为两个小时过去了,这期间,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有无数好机会下手,但到现在还不见有动静,这不像是一个精心安排的杀局。 我对大伙说道:咱们下去看看虫母遗卵吧。 大家一见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久久不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彼此之间谈话,也不再紧张,开始开玩笑逗乐,大家说说笑笑走到地下大厅石桌旁边,便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石椅上。 一路上,我努力给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找出逃动机,也许灵感大王自从经历了柳树沟身首异处之后,虽然最后活了下来,但身体极度虚弱,或者铃铛婆婆根本就没有救回灵感大王,回到这里之后,灵感大王就死了,铃铛婆婆独自面对我们,力不从心,这才慌张逃走,为了不引火烧身被我们追杀,干脆留下虫母遗卵不顾。仓皇而走。我只能如此解释了。 坐在石椅上,我看着石头坛子中的虫母遗卵,对大家说道:现在这个石坛子,是咱们最后格外小心注意的东西了,只要这东西没有问题,咱们基本可以确定,铃铛婆婆已经逃走,撇下了一片家业不要了,灵感大王生死不明。看这样子躲着不肯与咱们见面,说明已死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咱们小心求证一下这石坛子吧。 林慕蝉站起身来说道:我用镰刀试一试,看看有没有猫腻。 说着话,用神农古镰的镰刀头伸进坛子之中,轻轻的推了推那虫母遗卵,虫母遗卵晃荡了两下,便不动了。林慕蝉这一举动很大胆,万一虫母遗卵底部连着毒或者炸药,我们就全毁了。 林慕蝉又用镰刀杆在坛子中搅了一搅,虫母遗卵在坛子底部滴溜溜转了几圈,慕蝉看着那转动的遗卵,对大家说道:看来遗卵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记得在北郊垃圾场,遗卵最初出现的时候,是放光的,而且自己冉冉飞升,那四头奇兽起了关键作用,将遗卵骗了出来,本来这枚卵是埋藏在垃圾底下的,也许是当初自己来时,钻到垃圾底部的。而今这虫母遗卵显得平白无奇,一者不放光,二来,任由林慕蝉怎么搅动,也没有飞升起来,好似死了一般。 林慕蝉搅了一会,放下镰刀杆,将那遗卵抱了出来,亦无异象发生,大家纷纷传看那虫母遗卵,抱在手中,就像个鸵鸟蛋一样,有两三斤重,真不知道这虫母遗卵到底能孵化出什么来,惹得江湖上的高人都想找到它。 传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手上一阵酸麻,急忙将虫卵放在了石桌上,问众人道:你们抱着虫卵有没有感觉到酸麻? 众人都摇了摇头说:丝毫没有感觉,就是一枚蛋嘛。 我联想到自己是个赶虫人,虫母遗卵此次出来是为了烧绝虫书,它能够感应赶虫人的气息,刚才那一阵酸麻感,说明虫母遗卵认得我,知道是个赶虫人,给我了一丁点儿颜色看看,告诉我,少碰它,离着它远点。 这说明那虫母遗卵还是活的,而且是真的,何半仙曾怀疑过这遗卵的真假,现在看来,不能是假的。 大家盯着桌子上的遗卵,开始商讨下一步怎么办。 因为外面还有个刘长河,其人开始时虽不足惧,但不知道扫雪真人给他说过什么,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大有拿不到遗卵,将我们屠戮殆尽的架势,他凭借着扫雪真人的宝器,可以轻松将我们定住,这一点我们极为被动。如果扫雪真人出面,杀死我们包括1193特殊任务连,是易如反掌的事,他是和看霞散人一个重量级的,这就是我们拿到虫卵之后所面临最棘手的问题。 柳向晚说道:咱们可以找司马仁做个假的,骗过刘长河,然后咱们逃之夭夭,天涯海角,不信他能找上咱们。 我看着柳向晚说道:向晚,这主意不错,可是司马仁在柳树沟的时候,我就将他遣散了,现在哪里去找? 柳向晚说道:咱们可以先上船,找到山坠子,然后将其拘来。 我摇摇头道:刘长河说好的两个小时到方丈山看一次,如今咱们不见了踪影,他便知道所有人都下来了,正在上面守株待兔呢,是不会离开的,哪里能由咱们抱着真的虫母遗卵上船。 林慕蝉出主意说:这样好不好,咱们出洞以后,得鹿你用惊雷遁带着虫母遗卵先上船,我们缠住刘长河。等你拘来司马仁做好假的之后,再抱过来给交给刘长河怎样? 我苦笑道:根本不行,司马仁是做塑像的,不是造假的,当日在紫云山上,是趁着夜黑风高,造个葫芦,不容易被看出来,今儿这青天白日的,司马仁做的东西一看就是假的,色差很明显,刘长河又不是没见过虫母遗卵。再者说了,司马仁造个假的,也得好几个小时,你们能拖刘长河好几个小时吗?不妥不妥。 何半仙听完,抽了一口烟说道:要不然,咱们就把虫母遗卵交给刘长河吧。 我更是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我知道何半仙的意思,他意在保住我性命,何半仙知道,只有保住了我的性命,才有可能重返豹伏山,将豹伏山从蜜蜂研究所手里讨回来,好生栽培黄漆树,这是他的终极目的,也是他跟随我左右,冲锋陷阵在所不辞的原始动力。 我对他说道:真不能将此遗卵给刘长河,虽然我现在说不清到底有什么后果。但我大体了解刘长河师徒。你们不知道刘长河是多么暴虐,无影兽追他盐厂,出来四个盐厂工人要帮他忙,他全给杀了。你们想想这类人,拿到虫母遗卵会干什么事呢?绝对是杀人放火之事。而且这虫母遗卵是平常之物吗?不是!这是惊动了看霞散人和扫雪真人的东西。刘长河越想将这东西抢到手,就说明他们的阴谋越大。所以说,这东西,坚决不能给他们。 何半仙说道:王得鹿,你便是浑身是理,我也的给你道个实情,那小子手上珠子太厉害,咱们敌不过,而且那小子在这前后两天里,神情大变,他师父有可能已经来到方丈山,扫雪真人啊,光这个名字也能把咱们吓死,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拱手让出去,等咱们准备充分了之后,再去抢回来。 我笑道:抢回来?谈何容易! 邢连长自从进洞一来,感慨于洞中精妙,很少说话,听得何半仙如此说,便插言说:我同意王得鹿的意见,这事我在柳树沟外海时,就虫母遗卵的事向上级做了汇报,上级指示我,这卵不能落在不可控的人手中,千万千万。上级十分重视,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完成上级任务,所以如果你们犯难,不想拿着虫卵出洞,我来拿,出去后我们1193特殊任务连单方面和刘长河开战。 我一听邢连长说了一句:这卵不能落在不可控的人手中。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1193特殊任务连的上级领导,也指使邢连长来抢虫母遗卵,要不然邢连长也不会痛痛快快的给我们出战船,全体成员在海上待命,帮助我来做战。 所以说,邢连长也是来抢虫卵的,但他和刘长河不同,如果遗卵最终落在1193特殊任务连手中,我也就认了,大不了就像照骨镜事件一样,1193特殊任务连处理不了了,发生了事故,会遗祸几个人,但决不至于发生大面积流血事件,1193特殊任务连,只存在技术缺憾,不存在道德之忧。 故而给他们也就给他们了,可现在将虫母遗卵给了邢连长,他带不出去不说,白白便宜了在洞口守候的刘长河,一定会被它抢去。 因此我说道:邢连长,不是我跟你抢虫母遗卵,你拿着虫卵上去,一定着了刘长河贼手,不如还是我们拿着吧,等到了船上,如果你需要用虫母遗卵复命,尽管拿去好了。 邢连长说道:好,不管怎样,咱们先有个第一目标,那就是这卵不能落在刘长河或者其他外人手中,只能在你我之间。 我点点头说:好,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咱们在这里躲得时间长了,刘长河必定要去海上找咱们船的麻烦,不如早上去,先看看他说什么。 通天狸说道:可咱们不一定能打过他。 我笑道:有句话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道打不过也得打。 其实我见识过刘长河的紫霞丹了,这次我不让他使出紫霞丹来,倒要和他见个高低。 第四百四十七章残酷的孵化 文小吒早已经饿坏了,提出来要从厨房里做点东西吃,但大家担心铃铛婆婆的东西不干净,还是抓紧时间离开比较好。 大家在铃铛婆婆家中收拾了许多被认为很值钱的东西,尤其是文若山,我偷偷对文若山说:这次带你进来,我不和你抢东西,但以前的账一笔勾销,可行吧? 文若山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铃铛婆婆那片瓦当和那柜子,点点头说道:行,一笔勾销,光是这瓦当和柜子也值了。 林慕蝉进了铃铛婆婆的储藏室,将一些自己觉得值钱的东西尽力席卷,直接脱了上衣去包那些东西,林慕蝉的上衣外套与别人不同,背后是裂开两道口子的,而且内衣也要裂开,并且她不同于其他女孩,可以穿胸照,林慕蝉是没法穿那东西的,好在林慕蝉所穿衣物非止一层,里里外外的衣服口子一错,便也看不见白皙的背部,我是去年秋天认识林慕蝉的,那时天已经凉了许多,开始穿外套了。我自始至终没有见过林慕蝉穿什么衣服度过夏天,如果是单衣的话一定露着白皙的背部,别看林慕蝉头发很蓬乱,皮肤是很白的。 林慕蝉不单自己在拼命的装东西,还嘱咐柳向晚说:向晚,快点把外套脱了,装东西。 柳向晚犹豫了一会,这才开始装东西,按照从前柳向晚的作风,这种打扫战场的事情,她是不屑于做的,林慕蝉也没有那么爱财。林慕蝉如果爱财的话,我见到她时,她不应该是个流浪女,而是天下一等一的飞贼,只有人想不到,没有她飞不到的地方,像如今高楼林立,很多住在高层上的人家,夏天喜欢开窗户,在三十三层开着窗户,大可以安稳睡觉,不必担心贼惦记,但如果碰到一个真正会飞的贼,悬停在空中,悄悄推开纱窗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柳向晚明白林慕蝉的意思,这洞还不一定能再次进来,大家多装一些东西,出去好换钱,让柳向晚尽快回复家族产业。我看了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急忙脱下鲛绡大氅,也去卷一些东西带出去。 早先在瓜州的时候,柳向晚还曾用百余万买过一个瓶子,如今若是转手卖出去,怕十万也卖不到,其实古玩字画,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值钱,有很多人说只要喜欢就是无价的,我真想啐他一口,这个世界上拿钱不当钱的人没几个。高端古玩市场的兴盛,来自于炒作、洗钱、贷款,一个碗动辄好几千万、好几百万,其实内中猫腻不言自明,流转环节每一个人都有一定的利益。即便我们这次真有顶级古玩,转手也不会卖出很高的价钱,这东西没有布局,不参与洗钱、贷款,凭借市场出手,钱少的可怜,大多数情况下有价无市。只有电视鉴宝节目还一片繁荣,低端古玩市场,和保健品一样,都是骗老头的玩意儿。故而尽力拿出些东西去,对柳家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其他人也在收拾,反正铃铛婆婆是死敌,不拿白不拿。 我们收拾好之后,开始背着大小包裹拾阶而上,此时心情都加重了起来,此时此刻的刘长河不比灵感大王,是个更难缠的家伙,若说中了灵感大王的道门,还只是成为灵感大王的傀儡,一般情况下,只要手段稍高的人,灵感大王是不会立即杀死的,但刘长河就不一样了。 我们走到铜门处,门外的燕泥依旧像一张黑幕,我将无影兽擎在手中,令它重新打开了燕泥,瞬间一道光亮射下洞来。 燕泥重新开了一个洞,直径有十数米,林慕蝉率先飞了出去,出去之后,林慕蝉在上面大声说道:我们已经拿到虫母遗卵了,在王得鹿手上,你先等会,我一个个把他们拽上来。 我知道这是林慕蝉和洞外的人说话,听林慕蝉口气,不像是在和自己人说话,那只能是和刘长河说话了,看来刘长河早已在燕泥潭外等候,坐收渔翁之利了。 不一会林慕蝉垂下绳索来,她为了大家免遭刘长河毒手,故意先吊别人,最后再吊我,等到众人上去之后,坑底就剩下我一个人,林慕蝉垂下绳索了,我将绳索缠在腰间,被林慕蝉吊在空中,慢悠悠飞了上去。 飞出洞口的那一刹那,我发现刘长河在我们临时营地中坐着一只小马扎,看着我们一个个出来,并没有站起身来。 我怀中抱着裹有虫母遗卵的鲛绡大氅,和铃铛婆婆家拿出来的物品裹在了一起。出洞口的那一刹那,我十分紧张,心里合计着,要先下手为强,不过要在我落地之后,尽量先和刘长河说几句话,我必须弄清他的紫霞丹在哪里,只要我看见了紫霞丹,就可以用无影兽将紫霞丹夺过来,或者让紫霞丹像子弹一样飞出去。那紫霞丹法力范围很大,但总不能大到超出一公里。 当下计较已定,只等从刘长河口中套出紫霞丹,词句我都想好了,先把虫母遗卵交给他,说一通拍马屁的话,吹嘘吹嘘他那紫霞丹的厉害,让他显摆显摆,只要他拿出来,我就用无影兽给他弄走。 就在林慕蝉快要放下我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光亮,本想扭头去看,结果扭不动了,我的脚根本没有落地,林慕蝉也没有落下去。我忽然意识到林慕蝉已经被钉在了空中。我也被定住不动了。 刚才那一下闪光,正是刘长河用的紫霞丹。我心道,这下完了,没想到刘长河如此迅速,他也懂得先下手为向,我这还没落地呢。 紧接着刘长河快步过来,走到我的身前,伸手解下我胸前的大包袱,七零八碎的抖了一地,我的脚还有十几公分就落在地面上了,因此刘长河解的并不吃力。 那包袱抖落之后,虫母遗卵散落在了芦草之中,刘长河上前将虫母遗卵抱住。哈哈大笑。对我说道:王得鹿,还算你没有食言,不过,我不能留下你们性命,对不住了,我只能暂且饶了这三个女孩,先麻翻了,背回去爽一爽再杀。 我一听坏了,刘长河说不留我们活口,那是真能下的去手,我们几个人一定死的很惨,林慕蝉和柳向晚还有文小吒,暂且不杀,定是要玷污之后再杀。我心中闪过一丝凄凉,此时的我口不能言,目不能转,任人宰割,有奇虫能杀刘长河也使不上劲,更可笑的是,刚才在洞底,竟然卷了那么多疑似值钱的东西,卷上来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早知道的话,连虫母遗卵也不带上来。 其他人和我一样,都被定住了,刚才在何半仙等人上来之际,没有十足把握,谁也没想先和刘长河动手,以免打草惊蛇,包括我也没想到刘长河会这么快动手。 刘长河走到我面前,手中捏着一根针,忽然抬起手来,对着我胳膊扎了一针,我忽然感觉到一针钻心的疼,继而感觉手脚瘫软,四肢垂了下去,我猛然意识到,自己能动了,但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无影兽在我肩头呆呆的站着,此次它已经与我通了心志,没有主动捉弄刘长河,故而刘长河看不见它。我心中暗道:无影兽快点护主吧,否则,我就完了。 但无影兽没有我的命令始终无动于衷。 林慕蝉还被定在空中,我被刘长河扎了一针之后,虽然能动了,却只有说话的力气,其他所有事情我都做不了,我怀疑刘长河扎我的那一针有毒,即能解定身之法,又能让我只会说话,不会动弹。 刘长河扎我一针是有深意的,问我说道: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被你杀了吗?现今尸首在哪里?我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见到灵感大王尸首。 我的舌头很麻,嘴唇几乎无力张开,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没有杀灵感大王,也没有杀铃铛婆婆,我们下去之后,他们两个已经逃走了,只留下了虫母遗卵。 刘长河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想骗我是吧?仔细你的小命,我实话告诉你,方圆一里之内,每隔五十步都被我贴上了追影符,只要是有人走出我追影符的圈,我可能拦不住,但绝对会知道。我来到这里先下的追应符,后遇上的苇子妖,不可能有人从这里逃走,从地下逃走我也能知道,你骗谁呢? 我一听这话,也很奇怪,在方丈洞内的时候,我就对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的行踪产生过怀疑,他们不像是逃走了,更不是那种见到危险就快逃的人,不像两位高人作风。刘长河这么一说,我更加奇怪,走出刘长河的追影圈不难,但不被他觉察,根本不可能,我听说过追影符,那东西毫无杀伤力,但是从符圈中经过,必被下符之人找到。 所以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应该属于凭空消失了,我吃力的对刘长河说道:兄弟,那他们就凭空消失了,我发誓没有看到他们。 刘长河冷冷一笑,抱着虫母遗卵,正要开口和我说话,我忽然看见虫母遗卵上闪过一道荧光,那是一副荧光脸,看那脸正是灵感大王。 我不由心头一惊,终于知道灵感大王去了那,极有可能是被虫母遗卵吞噬了。 刘长河开口道:你的死期到…… 到字一落地,只见虫母遗卵表面又闪过一道荧光,刘长河的头不知怎地,一下子撞进了虫母遗卵里,身体就像一团烟气,嗖的一声被虫母遗卵吸入卵壳之内。 第四百四十八章厌铜 虫母遗卵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于此同时我也吧嗒掉在了地上,林慕蝉也能动了,往下一扑之后,在半空中悬停住。 掉在地上的遗卵上荧光一闪,就像手机屏幕一样,闪过一张脸庞,正是刘长河。 我大惊失色。终于明白了铃铛婆婆和灵感大王去了哪里,他们被虫母遗卵给吸了进去,显然不会活着出来了。 众人都能动弹了,所有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纷纷叫道:原来那蛋能吸人,可为什么没有吸咱们? 这也是我要问的问题,为什么没有吸我们,我在最初接触到虫母遗卵之时,手上曾有酸麻的感觉,吓得我赶紧将虫母遗卵仍在了石桌上,而且我们每个人都传看一遍,每个人都接触过虫母遗卵,然而大家都相安无事,要说虫母遗卵择人而收,我觉得不符合逻辑,因为虫母遗卵这次出来是要烧绝虫书的,看霞散人是不会骗我的,按理说赶虫人是它的首要目标,我当时手掌酸麻时,估计就是因为遗卵要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放弃了。 林慕蝉降落在地上之后,收了翅膀,对着虫母遗卵说道:王得鹿,离得远一点,这东西在孵化,它并不像寻常鸟卵,需要温度孵化,这东西是吸人孵化的。 也不知道林慕蝉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可能是她灵机一动想到的,也可能是她对鸟了解很深,总之,我感觉她说的非常对,那东西在孵化。 于是乎,我们远远的躲开了虫母遗卵,几个人簇拥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枚卵。 邢连长说道:王得鹿,不管怎么样,咱们得先回船上去,因为根据咱们的分析,扫雪真人有可能就在周围,这枚卵吞噬了他的徒弟,咱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点头称是,说道:问题在于,这枚卵咱们是要还是不要? 话音一落,立即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这卵我们应该带走,另一派觉得带着是个祸患,迟早都会被吞噬。我一时间也犹豫不决,林慕蝉一直没说话,我问她道:你觉得咱们是应该留着还是放弃? 林慕蝉道:既然咱们都摸过了,没有吞噬咱们,就带着吧,找一张渔网,远远的拢过来,用绳子栓了,拖在船后面,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我亦觉得费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拿到了虫卵,如此放弃,也不是了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虫卵带上。邢连长急忙吩咐船上的人来给我们送渔网。 我说道:不用了,我能不用靠近虫母遗卵而将它运回船上。 我赶成无影兽的事,没有告诉他们,众人还没看见过无影兽。 大家见我如此说,不再争论,匆匆忙忙的收拾营地里的东西,我远隔十米开外,用无影兽将虫母遗卵托起来,那卵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说一声:大家赶紧走,我在最后面。 大家伙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海边走去。 在路上,邢连长已经打电话,告诉船上的人,赶紧下橡皮艇到海边接我们,行进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海边,路上并没遇到我们设想中的扫雪真人。不知道此人到底在何处,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前面的人上了橡皮艇之后,已经满载,我等下一趟橡皮艇前来,在此期间,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虫母遗卵看,丝毫没看出什么异象,荧光也不再闪烁,好像睡着了一般,幽幽的漂浮在离我十来米的半空之中。 我们走出方丈山范围,触动了刘长河的追影符,但刘长河已经在卵中,生还无望,扫雪真人是不会感应到刘长河追影符的。 不一会海边橡皮艇前来接我,我上了船,顺利到了鱼雷艇之上,这才长出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 鱼雷艇上,邢连长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百米长的挂网,网的一段用绳子栓成了一个兜儿,在船尾放置,示意我将虫母遗卵放在那个网兜之中,我让无影兽照做了,虫母遗卵慢悠悠的飘进网兜之中,之后邢连长下令将挂网抛在海水之中,然后开动鱼雷艇,一百多米长的挂网全线脱开,如此一来,虫母遗卵飘在海中,距离我们的船差不多有一百米,应该是安全的。 且那绳兜非常结实,按照虫母遗卵在垃圾场上的表现,应该挣脱不开那绳兜,此物虽邪祟,但并不是仰仗力量,其力略显孱弱。 船驶进大海的那一刻,我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认为自己安全了,实际上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扫雪真人此时如果知道我们这些事,即便在海上,也拦不住他来取我们性命。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以为自己安全了也就安全了。 到了船上之后,我急忙到后舱看视张舒望、黄金童和韦绿,三个人还在吊着点滴,不过精神头好多了,张舒望已经坐在床上抽着旱烟,黄金童则坐在韦绿床边嘘寒问暖,以弥补前几天的错误。 韦绿恢复的也很好,正在船舱之中吃东西。 张舒望一见到我,问道:见到刘长河了吗? 我说见到了。 张舒望继续说道:对了,他说没说扫雪真人看下的那几株棺材板儿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句话问的我哭笑不得,他还惦记着那棺材板儿呢,气的我不想跟他说话,转而看向韦绿,问道:你好点了没? 韦绿说道:好不好的也就这样吧,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咱们水性杨花的人,又不是人家那些大家闺秀、姽婳淑女,命不值钱! 一句话出口,吓得黄金童紧忙剥了一片橘子往韦绿嘴里送。 韦绿平时大大咧咧的,遇到正事儿,颇有得理不饶人的架势,那话是说给黄金童听得,这属于甩闲嘴,骂野猫。黄金童一语不敢发。 我心中暗道,生活中的夫妻,如胶似漆、举案齐眉那些词纯属扯淡,大部分时间是在向对方表达,自己付出了多少,多么不容易,希望的得到对方理解和疼爱,诸如此类。 我见三人都没事,又都不是话头,于是退出了船舱,来到船尾甲板处,见鸿蒙老道在哪里望海,对其说道:鸿蒙老道,我们在方丈洞差点挂了,你竟然躲在船上独自逍遥。 鸿蒙老道说道:我是为了躲刘长河,我师父嘱咐过,扫雪真人门下的人能不见就不见,我们之间有约定,你知道扫雪真人为什么没有露面吗?是因为我师父,此前我师父和他商定好了,他不出面,我师父就不出面,由着你们折腾,明白没? 我恍然大悟,原来看霞散人一直没走,扫雪真人也一直跟着,两人本是天书师兄弟,不想因此撕破脸,也就相持住了,互相约定不出手,我们才侥幸活着回来。 我将方丈洞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与鸿蒙老道听,并将一点疑窦提了出来,那就是为什么虫母遗卵没有将我们吸收进去。 鸿蒙老道听后,大感吃惊,说道:你等我一会,我问一问师父。 说罢冥神闭目,不再言语。我知道他在用神思与师父沟通, 一顿饭功夫后,鸿蒙老道缓缓睁开双眼,说道:我明白了,林慕蝉说的很对,虫母遗卵确实是在孵化,人畜都能吸收,吸收到一定程度,自会孵化出来,我问师父说,能孵化出个什么东西?师父说他也不知道,世间没人知道虫母会生出个什么东西来,每一次虫母下蛋,都是新虫,千百年间,新虫落地,才成就了你们家的虫书。 这东西吸收人畜,是不问敌友的,因为此物并没有感情,之所以将刘长河、灵感大王、铃铛婆婆一并吸进去,原因有二,第一,是这三人足够厉害,遗卵能觉察出他们身体之威,换作是沈老三,虫母遗卵可能不屑于吸收,当然如果饥不择食,很久没有进账,沈老三这样的,它也不嫌弃。第二,这三人满足了它吸收的条件,虫母遗卵吸收人畜,最厌铜器,此物在孵化之时,尽量不能吸收铜器,与孵化成败有所关碍,故而身上有铜,它便敬而远之。 鸿蒙老道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在柳树沟,铃铛婆婆抱着虫母遗卵很长时间,也没有被吸进去,当时铃铛婆婆身上挂着铜铃铛。当时的灵感大王身上别着铜烟袋锅儿。是以没有被虫母遗卵吸收进去,而回到方丈洞家中,宽衣解带,自然是要穿的轻便一些,将铃铛和烟袋锅都放下了,抚摸虫母遗卵时,便被吸了进去。看来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也只知道虫母遗卵孵化出来的东西很厉害,只想得到,而不知虫母遗卵这套孵化过程。他们想的是先拿到虫母遗卵,然后慢慢再找方法。 鸿蒙老道继续说道:师父还说,此物只是厌铜,但并不是一点不能吸收,如果遇到赶虫人,身上虫气人气混杂,即便身上有点铜它也要吸入的,因为此物与赶虫人不共戴天,凭一丁点铜,它便满不在乎。除非你身上的铜器戾气非常重,它不敢下手!你既然摸过虫卵,手掌酸麻,说明他曾想着收你,但最终没收,可见你身上带着极具戾气之铜。 我的百宝囊上钉着十三太保铜活,指给鸿蒙老道看,鸿蒙老道摇了摇头说:不对,这么点铜,它是不会不好意思收你的,定然还有别的。 我在身上找了找,忽然翻出了当初被砸碎的照骨镜,我因为那残镜很锋利,当初寻思着可以当匕首使,就带在了身上,鸿蒙老道一看,说道:不错,就是这东西了,是这残镜救了你。这东西不只有多少孤魂冤鬼缠绕,戾气是相当的重。 我不禁一阵唏嘘,昔日杀人利器,如今竟成了我的护身符,不免感慨万千。 继而想到,林慕蝉第一个抱起了虫母遗卵,但她身上有刚刚铸好的买血铜钱,足有两斤还多,是以虫母遗卵没有正眼瞧她。柳向晚身上有吞吐兽,她给吞吐兽栓了一个绳套,那套子的活接是一块精铜,当时花了四百块钱买的,我知道。文若山和文小吒身上有许多彩字门的道具,以铜活居多。何半仙手里拿着一个铜烟袋锅子,比灵感大王的还大。胡解放身上带着一张白猿牌,那是为了纪念师父自己铸造的,天天挂在脖子上。邢连长的手枪是柯尔特纪念版,整个手柄都是铜的。通天狸满身的机关铜活,别人扎他一刀,身上的机关能立即触发,万箭齐射,箭如大针,而且全部是燋铜箭,煨有剧毒。 而刘长河身上有金银挂件,玉石吊坠,唯独没有铜器,是以着道。冥冥之中,殆有天助,想到此处,我嗟叹不已。 我望着船尾海波,虫母遗卵在海中时隐时现,真不知道这卵会孵出个什么东西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遗卵丢失 自方丈山拖着虫卵出来之后,我们因感虫母之威胁,扫雪真人之祸构,加上柳向晚的官司还不清不楚,正愁投人不着,无处落脚。邢连长在船上说:让我们到天津近海1193特殊任务连总部暂避一时。 原来1193特殊任务连在天津近海,海面上远远一看,像是个还没有拆完的海上钻井平台,平台上屋舍极多,对外宣称是海上输油巡逻部,专门保卫海上输油管线的,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因为曾有人雇佣中科院的船在海底打眼偷油,如有此机构,偷油何止猖獗若此。只是很少有明眼人在海上晃荡罢了。 我们在邢连长的海上总部荏苒月余,期间杂事繁冗,主要是柳向晚的官司一事,我相托1193特殊任务连给彻底平反此事,当初蜜蜂研究所也运作过这事,但只是让警方不再找柳家的人,要想彻底平冤,还需许多周章。 此案只因涉及方方面面太多,所以天天忙活,无暇他顾。试想一下现今正常审批开发一片住宅项目,至少要四十个大环节,加盖一百六十六个公章,商业活动尤是如此,更何况说不清道不明无法和众多部门解释的贩毒大案呢。 又牵扯李子豪事,其叔父在李子豪命陨紫霞山之后,几近疯狂,发誓报复,发动各路人马在找我们,认定李子豪的死与我王得鹿和柳向晚有关,其族势力颇大,对柳家冤案百般阻挠,饶是邢连长手眼通天,也被弄得步履维艰。 故而煞费周折。好在吉人天相,费事近一月,总算是有了眉目,柳向晚父兄三人算是全面洗白,少不得有无良小报,认为是花钱买通了关节,做了几天宣传。由于李家的掺和,最终没有收回名下固定资产,但此时不重要了。我们催着邢连长硬着头皮把豹伏山那片地保了下来,依然划在柳向晚名下,何半仙这才长出一口气,当夜便拿了柳向晚的委托书,前去豹伏山看山护院,只因黄漆树在豹伏山上。 柳向晚案定当晚,我们在平台上置酒庆贺,林柳二人本身酒量颇大,邢连长又最好饮,一时间喝的肝胆相照。 在平台上许多时日,迟迟没有听得扫雪真人消息,托鸿蒙老道向他师父打听,鸿蒙老道只回复说:师父回山种菜去了。 我误以为是个和平的信号,心想既然看霞散人回山种菜,说明扫雪真人也偃旗息鼓,后来证明我大错特错了,看霞散人种着世间第一奇菜,叫作‘彩名株’。即便出了塌天祸事,那菜一发苗,也得先回去照顾,心无旁骛。 扫雪真人之所以未见动弹,只是因为和看霞散人有约在先,不便毁约,加之手头无人可派,等到有人可用之时,定然会找到我们。 虫母遗卵被邢连长用铜皮给封了起来,装到铅盒子中,激沉海底。此前我们经过一天一晚的商议,决定不让虫母遗卵孵化出来,对我们来说是最好之结局,但愿谁也找不到它。因其藏在1193总部的平台底下,一般暗三门小毛贼得掂量掂量。 日久狎昵,在平台上与1193各色人等相处倒还不错,忽有一日,邢连长酒桌之上劝我说:王得鹿你们有没有心思加入1193特殊任务连? 推敲话外之音,那就是你王得鹿在平台上住了这么久,且无名无分,官面上有所关碍,人家是吃皇粮的单位,我们人吃马喂,虽然有处核销,但经不住天长日久,不是养闲人的地方,是时候该走了,这是逐客令的高级表达方式。倒不是邢连长不好客,公家花钱他也落得送人情,只是上面下了指令,要嘛加入,要嘛离开,久住不走算是什么事? 我深谙其意,当日酒散,第二天我们便整装辞行。邢连长便派了几艘快艇直接将我们送到天津一个渔村码头。 我们的计划是,先回紫云山与柳向晨汇合,再做打算。豹伏山虽好,只因李子豪的叔叔李国运盘踞鲁北,不便与其正面交锋。 上岸之后,行李颇多,我们依旧赶着紫电绝尘特拉的那驴车,文若山、文小吒因为仙草堂子业务不能荒废过久,先回鲁北,此二人不在李国运追找名单上。 鸿蒙老道要去帮师父种菜,据说奇菜‘彩名株’,很是费时费力,一人体力远远跟不上。 通天狸跟着文若山去了鲁北,准备在鲁北开个开锁公司,兼做仙草堂子的传票。 仍是剩下黄金童、张舒望、林慕蝉、柳向晚、韦绿和楚凤楼,一番风雨之后,我们更加亲切,韦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们必须找一个风平浪静的所在。 先到镇上买了几部手机,补出了手机卡,我们依旧驴车前行,黄金童见我和林慕蝉柳向晚当日在方丈洞裹出许多东西来,张罗着要找豪家买主,一定要卖个大价钱。 行不一日,天气暴暖,我们停在路旁树下休息,忽然柳向晚的电话响了,响电话的那一刻,她呆立半晌,并不去接,直到铃声响完扔无动于衷,冲着手机发呆。 我问道:你怎么不接电话! 柳向晚呆呆的说:好像不是我家人打来的,其他人我不想再联系了。 我一听,不免心中悲楚,好端端一个富家千金,因为卷入暗三门纷争,败了家业,向晚曾和林慕蝉回学校一次,备受奚落,故而她精神彩头大不如前,每日神色黯然,若有心事,怎不叫人揪心?因此我对柳向晚说道:你跟我来。 我单独将柳向晚叫走,此时林慕蝉是不会说什么的,她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柳向晚很反常,急需心里辅导。林慕蝉试着和柳向晚沟通了几次,柳向晚直说自己没事不用别人可怜,便难以插言。 我将柳向晚叫到另外一株树下,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了呢? 柳向晚说:我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来打听我。 我试着劝导:这都是暂时的…… 柳向晚呜呜的哭了起来,打断我说:你别说了,连找个男友都要有人抢,还是身边出生入死的朋友,急不得恼不得,家里一团糟,你叫我联系谁? 我一听差点也哭了,柳向晚这事要放在我身上,我也扛不住,家业凋零,恋人还有人惦记,身似孤萍,无依无靠,随风而走,随水而化,一生无凭无据,怎不叫人凄凉袭心。 我总觉得亏欠柳向晚太多,当年多么阳光的一个富家千金,被我连累成这样,于心何忍,当时我便张开双臂将柳向晚抱住,此时此刻,我已经顾不了林慕蝉了,不管她怎么想,我日后慢慢向她解释吧,眼下柳向晚是不得不抱。 柳向晚并没有挣脱,在我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远处林慕蝉看见了,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这个时候她是不敢惹柳向晚的,黄金童看见想过来看看,被韦绿一脚踹了回去,韦绿叫道:下面汤的活儿也是屎壳郎能干的?她那意思,黄金童处理不了的事,别掺和。 柳向晚哭了足足半个小时,梨花带雨,雪颈绕香,湿了我半袖衣衫,那楚楚动人的模样,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此间张舒望等人早已在树荫下用户外煤气炉做饭了。我看柳向晚抽泣有声,再无眼泪,轻轻放开她说道:向晚,给人回个电话吧,不论别人怎么看你,你在我们心中一直都是女神,别耽误了事,行吗? 柳向晚微微点点头,这才拿起手机来,回拨了那个电话,电话接通之后,我因怕涉及柳向晚家庭私事,远远的躲了。不一会柳向晚接完电话,走来对我说道:没用的电话。 我问道:是推销电话还是贷款电话?抑或是骗子? 柳向晚摇摇头说:不相干,是学校打来的,说是快要毕业答辩了,旷课那么久,学分少也就罢了,再不参加毕业答辩,恐怕毕业证也拿不到。可我不想要什么毕业证了,不想回去。 我一听心中更不是滋味,柳向晚因为跟我们出来,失去的东西已然太多,上学四年,连一张小小的毕业证都拿不到,实在堪怜,我心中暗忖,柳向晚这样消沉下去是不行的,必须帮她重新振作起来,就从毕业证开始,不光柳向晚要回去,我们都要回去,谁敢小瞧了柳向晚,我就让他好看。 李国运那老儿,我们并不怕他,只是无事不想招惹,如今有事,别说你李国运在鲁北,就是扫雪真人在鲁北,也得迎刃而上。 我对柳向晚说道:向晚,咱们不去紫云山,你不想要毕业证,我和林慕蝉还想要呢,毕竟当初大宏发花了大价钱的。权当你陪我们去拿个毕业证行吗? 我知道如果劝说柳向晚要振作起来,柳向晚会很伤心,认为我也在可怜她,同情她。适得其反。柳向晚不回到故旧身旁一番振作,心中那个结便一直解不开,会一直认为别人都在嘲笑她,看不起她,柳向晚因此事,心中自卑,因为其他的事导致家业败落倒也罢了,偏偏背个贩毒,还不如行贿入狱好听呢,让人听起来整个家庭成员和街头混混一样。 柳向晚仍执意不肯回去,正相持不下的时候,我的电话也响了,却是邢连长打来的,我一见号码,心想,这才相别两天,邢连长就要电话问候了?接起来一听,不禁骇然。 邢连长说藏在海底的虫母遗卵不知何时杳然无踪,被人盗走了。 第四百五十章重返鲁大 我一听虫母遗卵被人偷走,感到非常意外,要知道我们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月,期间未出现任何风吹草动,那遗卵被铜皮封住之后,1193的潜水队员还在海底挖了个大洞,将其埋入,用一种特殊的探测装置,每隔三天下海探测一回,确保那铅皮箱子还在, 然而,还是丢了,偷窃之人手法精妙,并没有惊动1193特殊任务连,目标明确,做事干净,且惯于在海底行动。 我挂了电话之后,自忖道,1193特殊任务连,虽然比不得暗三门中的高手,但是作为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绝不是白给的,我在其总部生活月余,对其战斗力有深刻的了解,可以说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特种作战部队,其基地光是雷达就能探测千余公里,深波洋底更是海眼密布,能从其平台底下盗走东西而不被发现,说明对方实力相当厉害。最终我脑海中锁定三股势力,第一是东鲛人,第二是南鲛人,第三就是扫雪真人。 因为只有鲛人能在海波之下,悄无生息的避开雷达和各种监控,盗走东西,我听付雷说起过,鲛人之国,水贼曰‘平沙’,那意思是盗物之后,海底沙平如镜,毫无踪迹可循。 这三股势力都有实力盗取虫母遗卵,其中嫌疑最小的就是南鲛人,其国风清明,似乎没有干过什么龌龊事,我对南鲛很有好感,相反东鲛之民老干些不光彩的勾当。嫌疑最大。若说是扫雪真人,我倒觉得不像,虽然没见过扫雪真人,但总感觉不是其行事作风,他应该像看霞散人一样,不屑于去偷,要是盯上了虫母遗卵,就现身去拿,还管你这个那个?他砸明火的可能性最大,草草窃窃去偷,显得不符合身份。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估计真正能知道虫母遗卵用途的人,无外乎扫雪真人和看霞散人,其他的人知道的几率很小很小,倾东鲛一国之力,不一定能搞明白那东西有什么用。但不管虫母遗卵最后有何用处,我能肯定一点,那就是虫母遗卵所孵化之物,是世间新一代奇虫,非常厉害。得到它无非是想用它当杀戮机器,省了自己力气而已。抑或者,像扫雪真人这个级别的人物,已经没有了敌人,就算有,比如像看霞散人,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但如果虫母遗卵孵化成功,将成为二人的噩梦。所以在它孵化之前,要将其干掉。 如果是后者之情况,扫雪真人想着干掉虫母遗卵,那么我就省心了,只要不是拿虫母遗卵来闹事就行了。可是真相如何,现在谁也拿不准。 我将这些心理话,给众人说知,听听大家反映。 张舒望说是自己黄土都埋到眉毛了,眼看行将就木,是该寻一寻棺材板儿了,虫母遗卵可能很厉害,但自有厉害的人去治,咱们该修身养性一段时间了,整日打打杀杀,万一不得善终,如何是好? 黄金童也说道:没听说虫母遗卵能够祸害世界,只是很厉害的一种虫罢了,无须大惊小怪,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将手上的几件古董打包出手,该买套房子买套房子,该置办辆车,置办辆车,都要当爹的人,哪有那些江湖闲心思? 韦绿的说法更绝:我得先把孩子生下来。 林慕蝉的说法是:我很想有一张毕业证,尽管那毕业证来的不是很光彩。 楚凤楼一言不发。 只有柳向晚和我想着回1193特殊任务连总部看看,因为柳向晚实在是不愿回到都市生活中去,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我见大家几个月江湖下来,心生疲态,心想,确实该休整一段时间了,黄金童说的对,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虫母遗卵能祸害世界,此物出世往大里说,无非就是在暗三门江湖上掀起一番血雨腥风,有可能死掉几个暗三门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倒这个霉我就不知道了。即便虫母遗卵不出世,暗三门江湖也从没有消停过,每年总会有几个倒霉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殒命。想想暗三门之广,有些事情我们管的过来,有些事情我们管不过来,此事不如就让1193特殊任务连追踪去吧,能帮上忙就去帮一把,帮不上忙就落得自在。 像扫雪真人这样的人,我伤他徒弟在先,后来又有他徒弟在我眼前不明不白而死,估计已经对我恨之入骨,知道了我的名字,他不来找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再要主动出击和他作对,属于狗不咬用棍戳。正应了那句话,不作不会死。 可事后我才知道,虫母遗卵的祸患比紫云洞那道门还厉害。 我当时想到那些,长叹一声,就这样吧,世间事情多着呢,凭我王得鹿管不过来,在1193特殊任务连总部的一个月,我竟然胖了四斤,说明生活安逸是多么美好。 而且我刚刚决定,要帮助柳向晚重新振作起来,切入点就是毕业答辩,要和她一起面对惨淡的人生,既然打定了主意,也不好临时更改,干脆,听从大家意见,一起进城。 虽然柳向晚很有些不乐意,但架不住我们意见一致,于是,大家取道鲁北,扬鞭而去。 因为我们只在白天走,紫电绝尘特不敢放开蹄子,又是一副游玩心态,走走停停,直到两天以后,我们在走到鲁北地界,当然我们的第一站是要去豹伏山,毕竟那里是我们的据点。 黄昏时分,我们驾着驴车走在鲁北的街道上,几日旅途风尘,大家颇为疲倦,和煦暖风之下,吹的人昏昏欲睡,只有张舒望精神头还挺足,赶着驴车,一路曲折,上得豹伏山来。 进了院子一看,残败不堪,已经很久没有人气,何半仙正带领这几个工人修补院墙,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掏钱为我们修墙,见了我们的面,他大感惊讶,问道:你们不是去了紫云山吗? 我们将事情原本给何半仙一说,何半仙竟然面露不悦,我知道他的小心思,他原本打算我们不再回豹伏山,自己在此看护黄漆树,一来目标小,近年来自己昔日江湖仇家,死的死,隐的隐,知道他名字的人越来越少,本可以与黄漆树善终,我们一来,情况就变了,我们这几个人不敢说是树大招风,总之仇人不少,上山居处,定然又要引起祸端。 重回豹伏山,虽然只是暂别数月,却勾起了我很多回忆,第一次来豹伏山的时候,我曾意气风发,决意要在暗三门江湖闯出些名堂,如今回来,名堂是创出来了,却失去了我原先幻想的生活。 花果阵还在,被蜜蜂研究所破坏掉不少,因为春来抽枝,又添了许多枝叶,勉强还能用。 何半仙见我们到来,虽然不是很乐意,却也推脱不得,因为那片山毕竟是人家柳向晚当年承包的,有主儿的地方。何半仙给柳向晚指指点点,说要在院中再盖几排房子,将花果阵彻底遮起来。 柳向晚只是频频点头,任由何半仙规划。 黄金童对我说道:王得鹿,你得给我一张虫令,抽空我回北郊垃圾场,从沈老三那里将呲铁兽取回,咱们该有个生计之处了,呲铁兽就养在这里。 我说道:这事你得问柳向晚,说白了,这是人家产业。 以前我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只因这段时间柳向晚心思敏感,我必要突出柳向晚在我们中间是多么的重要。 黄金童去问柳向晚,柳向晚只是呆呆的点头,她对重返学校,一点信心都没有,整日心思神游在校园之中,睡梦中都是嘲笑她的同学。自比为一只落毛的凤凰,在柳向晚的一生之中,从没有过自卑心理,这次打击是巨大的。 林慕蝉则不同,因为她从一开始进入学校就承受了很多流言蜚语,大家都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野孩子,为什么可以做鲁北大学的插班生,各种谣言不绝于耳,当然大部分谣言林慕蝉都没听说过,她也不在乎,反正自己从小就这样。林慕蝉大大方方的给自己唯一知道电话的同学打电话,问清了答辩时间,顺便还问了补学分的方法,发现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 柳向晚得知答辩的确切时间之后,对林慕蝉说,咱们等到考试那天再回学校,这段时间就窝在这里吧。 我一听不是个事,反复劝柳向晚要提前回学校。软磨硬泡之下,柳向晚好歹算是同意了。 我们安顿了两天,期间黄金童去北郊垃圾场将呲铁兽取了来,又拿出钱来,买了许多衣物。 到第三天清晨,我带着林慕蝉和柳向晚整装出发,前往学校,说实话,我对答辩这种事,丝毫不感兴趣,林慕蝉虽然意气风发,可她那点水平,还不如我呢,只有柳向晚,人家是真有学识,足可以顺利毕业,此来完全陪同柳向晚。 一进校园,柳向晚就成了焦点人物,在我们混迹暗三门之前,她就很出名,兼之失踪好几个月,报纸电视都报道其家族涉毒,她一出现,整个校园便嚷嚷动了。 不谈柳向晚,我都开始紧张的出汗,总感觉校园中的学生,不论是大一还是大四,都在对我们指指点点,我觉得我们再不堪,也不会闹到全民皆知的地步,这一幕很反常。 更反常的一幕是,副校长包曰奇带领学校几个工作人员站在图书馆门口,见我们远远走来,快步上前,笑容可掬,伸出那温暖的右手,要亲切的和我们握手。 第四百五十一章三十六路草头仙 我一见那架势,有些蒙头蒙脑,包曰奇是我们副校长,当日我和黄金童夜闯女生宿舍时,就是此公出面阻拦。后来被黄金童忽悠,还请黄金童到家看过一次风水。 包曰奇显然不是特意来迎接我们,他带着几个学校工作人员,不知道在图书馆干什么,远远的看见了我们三个,临时起意,降阶相迎。但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就不得而知了,学校那么多人,他没把我忘掉,已经很奇怪了,降阶相迎就更显加奇怪。 柳向晚都不好意思往前走了,林慕蝉将她拉上台阶。 包曰奇在台阶上和我们握手,态度暧昧的令我怀疑很有故事。对柳向晚说道:柳向晚同学,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第一天回校园,就有副校长邀请,令我多少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全校有四万多人,不是每个人都去过副校长办公室的。但柳向晚却说道:包校长,您要开除我们,不用谈话,直接说一声就行,我们这就走。 包曰奇一听愣了一下,笑道:说那里话,我有些话要和你们谈。 说着话,对身边学校中的几位工作人员说道:你们继续消防检查,我有点事回趟办公室。 原来是学校开展春季消防大检查,刚刚检查完图书馆。 包校长招呼我们跟他走。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第一天来会碰上什么事,只得在包校长身后而行。 这种情况下,最怕遇到熟人,其中我是最无足轻重的人,学校里除了沈梦霞可能没人能记住我,尽管柳向晚曾经在鹊玉之毒深沉之际,中秋表白,让我大火了一把,但毕竟是深夜,看清我长什么样的人毕竟不多。林慕蝉要比我惹眼的多,当日很多人注意到一个不修边幅的美女胚子,甚至有人觉得像林慕蝉这种女孩更好追,班中单身狗有此意者不在少数。柳向晚则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生怕遇上熟人,倒不是柳向晚矫情,也不是柳向晚虚荣,实在是世情浇薄如纸。 怕什么偏偏来什么,走着走着,迎面便来了一个熟人,我知道那人名叫袁刚,好像是我们班的,我在学校时间不长,当时又不能进教室,所以同学没有认全,但这个人我有印象。袁刚与包校长擦肩而过,睁大双眼,吃惊的大叫道:柳向晚? 把柳向晚吓得身体一颤,只得迎面尴尬笑道:是我,袁刚啊,一向还好? 袁刚吃惊的表情很是夸张,直言不讳的说道:同学们都以为你被抓进去了,没想到你还能回学校?真是太好了! 说实话,袁刚属于那种心直口快的人,所说之言没什么毛病,直抒胸臆,这本来就是同学们议论的内容,但面对面劈头盖脸质问柳向晚,让柳向晚十分紧张,她现在最避讳谈这些问题。 柳向晚只得答道:袁刚,等会在聊,我先去包校长办公室一趟。 袁刚看了看我们一行人,好像洞察了包校长意图一样,同情柳向晚道:向晚,别怕,学历什么的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就好,现今社会凡是被学校开除的,基本都是人才。 袁刚也认为包校长要开除柳向晚。 说的柳向晚脸上灰一块白一块,若说起袁刚这人,与柳向晚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大学四年相处下来,即便性情格格不入,日久年深,此时也有很浓的同学情,袁刚的态度代表了一部分同学们的态度,说不上嘲讽,说不上轻蔑,那种隐隐的同情心,便让柳向晚受不了。 柳向晚只说:改天再聊。匆匆的跟上了我们的步伐。 袁刚呆立很久,才挪步离去,拨弄着手机,可能是在向同学们说见到柳向晚了。 我们四人迤逦来到包校长的办公室,一进门包校长就张罗着沏茶倒水,很是客气,我们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沏茶之后,包校长说道:站着干什么,随便坐,随便坐。 我们三人端着热热的茶水坐在沙发上之后,包曰奇将办公室门关上,并且上了锁,说道:在外面说话不是很方便,你们不用紧张,启鸿蜜蜂研究所的刁贺荣是我老同学,我们上下铺。 我一听立即有破相的感觉,这个世界太小了,刁贺荣竟然和包曰奇是同学,但我对此关系表示怀疑,问道:包校长,问题是我们不认识什么蜜蜂研所的刁贺荣啊。 林慕蝉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深怪我不说实话,这个节骨眼不是用江湖口吻的时候,人家包校长既然点破了,应该承认,于是对包校长说道:我认识刁贺荣,可是他年龄明显比你大。你们怎么可能会是同学呢? 包校长看了看我,意味深长的笑笑,说道:我们那个年代上学,不比你们现在年轻人,我上大学那会,我们班长都是两个孩子父亲了,一个班年龄悬殊十岁八岁的很常见。 包校长所说倒是实情,他们那个年代确实如此,我暂且不怀疑包校长与刁贺荣的关系,关键是刁贺荣给包曰奇讲过什么,万一把我们的情况全盘托出,就毁了。 柳向晚一听包校长认识刁贺荣,眼睛一亮,好像自己沉冤终于有人知道了一样,也担心包校长知道的过多,问包校长道:包校长,你对我们了解多少? 包校长作为老一届的大学生,智商是很高的,马上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知道的过多,只是前一阵子,刁贺荣来我这里打听过你们三人情况,并对我说,你们都不是一般人,是旧时江湖中很多偏门的传承人,个个身怀异秉,我大体也知道老刁那个部门是干什么的,他能关注的人,都是些高人,这个我懂。上次你们那位叫黄金童的朋友到我家给我看风水,我就觉得不同于一般江湖骗子,有些水平。不过老刁是有职业素养的,不该说的他都没说。 林慕蝉问道:包校长,这么说来,您是要开除我们还是…… 包曰奇笑道:怎么会开除你们,我已经讲过了,只是和你们谈谈。我知道你和这位王得鹿同学都是通过社会关系运作进来的,但这个不妨事,我们每年都有这种名额,这种事是可以放在桌面上谈的。今天学校开展春季消防安全隐患大排查,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落在我身上,我从图书馆一出来,就认出你们三个了,之所以邀请你们过来谈谈,是因为我有些难言之隐…… 我一听道难言之隐,马上联想到了尖锐湿疣什么的,难不成包校长患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病,久不去根,需要找些江湖术士进行治疗?如是这样,我们也无能为力,得找金雪斋。 林慕蝉说道:包校长,什么难言之隐? 包曰奇站起身来,在办公室中踱步,边走边说:知道咱们学校要扩建吗? 我们三人都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我们哪里知道。 包曰奇拉开自己办公室窗帘,往学校后山一指说道:看到那片工地了吗? 我们站起身来,顺着包校长的手看去,果然见一处工地,四下里围挡严严实实,基坑挖了一半,大好天气,不见一个工人,也不见一辆机械作业,很明显停工已久。 我问道:这工地是不是停工了? 包校长点头说道:是的,今年开春就没有开工,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这工地地基挖到一半,就没法继续下去了,因为那基坑里闹鬼…… 我一听就觉得诧异,鬼神之事也属渺茫,一定是有些世人不了解的东西在工地上作祟,大家误以为是闹鬼。柳向晚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包校长说道:你们听说过野鸡杀人吗? 我支支吾吾不好意思的问道:包校长您说的野鸡是指发廊里的,还是野地里的? 林慕蝉和柳向晚同时瞪了我一眼,包校长尴尬笑道:当然是指真野鸡,就是野外灌木丛里的野鸡。学校新建项目是艺术学院,包括两个系的教学楼,美术系和音乐系,所以工程浩大。现在你们也知道,各方面都是专款专用,申请下专项资金来,如果到时间花不了,也是毛病,所以这个项目工期很急,原本打算下一届新生入学就要用上的。但年前开槽的时候,几台挖掘机干的正热闹,忽然铺天盖地飞出很多野鸡来,钻入挖掘机驾驶室内,照着开挖掘机的师傅一通猛啄,当场一死一重伤。要知道工程项目都是咱们正校长李文章一手抓的,你们也是成年人了,我不明说你们也知道,这是个肥差,但是出了事,死了人,就往下推了,在咱们学校,这种烂摊子,一般是我接手…… 说话间,包校长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野鸡杀人事件匪夷所思,我们对外报道是不能直说的,只说是工程事故,承建单位也做过一番调查,最后直接向我摊牌,说是后山原有个禽仙庙,那庙供奉的是原始天鸡,虽然荒废了很多年,但灵威不曾泄,如果要开工,请甲方先给处理完禽仙庙,否则死人事件还会发生。 我平生最讨厌庙宇,司马仁就曾对我说过,凡是弄个塑像拜来拜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禽仙庙,无非是世间异物捣蛋而已,能有多大威灵?欺世盗名而已。 包校长继续说道:你们不要不好意思发表意见,我们内部会议早已没人试图将此事解释为一种自然现象,因为那样解决不了问题,学校高层一致认为要请异人术士来看看,已经来过几个所谓的高人了,现在就住在学校招待所里,个个都是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出场费,而且看似忽悠的成分居多,在图书馆门口,我看见你们三个,忽然想起老同学给我讲过你们几个有些真本事,我那老同学是不会骗我的,你们能不能帮帮忙? 包校长见我们没有立即答复,转身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副木牌来说道:这是工地现场挖出的木牌,说完将木牌放在桌子上,叫我们看,我站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行字:北极虫母麾下,三十六路草头仙,司晨将军永生禄位。 第四百五十二章夜探羽仙庙 我一看那块木牌子,上写着,北极虫母麾下,这几个字令我吃惊不小,看来北极虫母一旦苏醒,它的虾兵蟹将都开始活动了,虽然地隔千里,但能遥远感应,北极虫母远不是我想象中的无人可派,而只是还没到时机,牌子上还写着三十六路草头仙,想来北极虫母的兵马还不止一路,也不知道北极虫母上一次出来,是在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北极虫母当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何在世间行事。 司晨将军永生禄位,看得出来,这东西自号司晨将军,司晨者,古意就是公鸡,我断定此物是鸡中之虫,因为若不是虫类,不能伏北极虫母管辖,包校长所说承建单位做过调查,北山有个小村落,村民声称那地方旧有个羽仙庙,又是司晨又是羽仙,八九不离十就是公鸡。乃鸡中之虫。 此虫在山间为鸡王,就像山坠子是狗王一样,故而能发动群鸡杀人,之所以杀人是因为怕破坏了它的庙宇,我虽然在鲁大时间不长,但鲁大后山我倒还去过那么一两次,并没有见到有什么庙宇,可能是日久风化,地上部分已经找不见了,但地下还有一部分,此虫断不能让人破坏掉其宅庙之地下部分,因此杀人阻止施工。 我自己心中一番分析,自觉大差不差,实际情况应该就是我分析的这样。虫书中也有佐证,鸡虫分两类,一类产鸡宝,一类起刀兵,鲁大后山这只鸡虫当属于后一类,能起刀兵。不过前辈之中,很少有人赶鸡虫为伴,大抵是因为鸡乃玉枢星散,属至阳之物,赶虫人说白了,有些阴气,驾鸡虫不祥。 林慕蝉站起身来看了看那木牌,轻轻一笑,我知道的她的意思,对方别说叫司晨将军,即便叫司晨元帅,说到底也是鸡中异种,林慕蝉祖上传下来的称号可是九万里封天候、白云主人。跟什么司晨差着好几个重量级,凡是带羽毛的东西,敢在林慕蝉面前称雄,困难太大。 不过我不敢轻敌,因为我不知道这块牌子是谁写的,万一是这个司晨将军自己写的,那麻烦就大了,虫不会写字,便是通灵的要死,也不至于会写字,但虫书中记载过一个案例,清末的时候在浙西山中,出了一头无极兽,其洞穴靠近一座荒山古观,那观中了无香火,只住得一个挂单道士,无极兽状类独脚青狐,夜夜去荒山古观吃道士的丹砂,那道士也好事,见是头奇兽,非要教其写字,结果一教三年,那无极兽学会了三个蝌蚪文,分别是天、地、人,此物不能执笔,用独脚在沙盘作字。 写下天地人三个字之后,大发了,有金光护体,祥云缠绕,远远一看,妖气逼人,那道士吓坏了,有段时间断了丹砂,无极兽无法忍受,竟将道士吃的尸骨无存。会写字之后,那虫便不能自已,夜入山村之中,叼走农人家的婴儿,食尽其肉,剥了婴儿襁褓,披挂在自己身上,也学人三分相。一时间祸害极广,各路术士穷尽其能,不能禁。 后来,南七北六一十三行省,纠集十七路赶虫人,勉勉强强将其剿杀,赶虫人死伤过半,虫书专有一讲,叫作十七猛伏杀无极兽,场面蔚为壮观。 如果这司晨将军能书牌写字,那比无极兽要厉害,而且我观其书法,扭扭捏捏,像是六七岁儿童所为,字迹十分稚气,看起来不像是出自人手,因此我心中十分担心,如果这司晨将军会写千余字,不用说我,即便整个暗三门兴师动众,也不见得短时间内能降服住它。 但光是牌位上北极虫母四个字,我也不能袖手不管,此事并不蹊跷,并不是北极虫母知道我王得鹿回学校,它才感应动了老部下,而是这些老部下分布甚广,不经意之间便能碰上一处,看样子,北极虫母灵力非常,将普天下之邪虫都感应动了,这个举动定然和虫母遗卵有关联,虫母遗卵烧书几个月未成,最后被我擒获,这几个月中北极虫母定然有些着急,故而发动灵力,感应麾下诸虫。再有就是,我感觉北极虫母在慢慢变强,一开始只是派虫母遗卵去烧书,现今可以派遣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比如这三十六路草头仙。 所谓草头仙,是一些异物的自况。草头意即不是正儿八经的,是草窃的称谓,仙字不过是吹牛而已,拉大旗作虎皮,吓唬人的字眼,仗着自己有几分手段,办出一些奇事来,骗些名头。 说起来此事起因和我不无关系,要不是我们赶虫人活动过于频繁,北极虫母不至于苏醒,也就不会感应动草头仙们,两个挖掘机司机师傅也就不会一死一重伤,想到此处我内心有些愧疚。 因为还没见过司晨将军手段,故而,话不能说的太满,而且此事存在很大风险。因此我对包校长说道:校长,既然你和刁贺荣是同学,我也不便再和你绕圈子,显得咱们爷们生分,可有一节,既然这个烂摊子你接手了,找到我们,我们不好不管。可常言说的好,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这事不易请人过多,如果校方认为,多请一批人,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么我们就不便下手了。如果单请我们,这事义不容辞,必然倾我们全力而为。 包校长听了这话,满脸堆笑,从抽屉中拿出香烟来,递给我,并且亲手给我点上,对我说道:得鹿同学,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学校一把手,就是认为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不管是僧道两门,阴阳两科,凡是在鲁北民间地面上称得起字号的,都给下了请帖,主要是因为工期催的紧啊。要不你们权变一下,毕竟是自己学校的事情吗,是灰就比土热,怎么说也是你们母校,眼下毕业答辩在即,我知道你们三位这段时间疏于学业,不过答辩这种小事,我还是能打声招呼的,你们就沉心静气的给我处理一下这件事可好?事成之后嘛…… 我问道:事成之后怎样? 包曰奇说道:校方可以拿出二十万来作为酬劳。 我心道,一共二十万,还不知多少人分,能到手几个钱,真心说不准。 我因此问道:这二十万到底多少人分? 包校长说道:校方的意思是,雇佣的异人虽多,但并不一定都能出上力,这份钱,只给能平住这事的那个人。 我说道:那行吧,不过我们也要住学校招待所,校方应该一视同仁。 包曰奇略一沉吟,说道:这个没问题,在我职权范围之内,今天你们把就可以住进去,明天咱们召开一个工地现场疏浚工作会议,这是咱们官方的叫法,你们要来参加,尽量提出些好的意见,我很看好你们,只是有句话说在前头,在咱们机关单位,有时候做的再好,也不如说的好,表面文章要做足,你们最好是拿出个具体文案来,比如工地现场羽仙庙概况,进场方案,平事方案,应急预案,安全措施之类的,如果有这么份东西,我想你们最后拿到报酬的几率会变高。 我一听头就大了,我虽然没有在这些机关衙门里呆过,但对他们的行事作风有所耳闻,干了工作,不能形成工作成果,也就是那堆书面的东西,等于没干。可要我们这些真正的暗三门江湖人去做什么异物打架预案,简直就是乱弹琴。 我们大小几场架打下来,不敢言经验丰富,但比这些蹲在办公室中的人强太多,别说是预案,就是在现场看似有十足把握的事,仍不时有异常发生,这种事情不能纸上谈兵,预案是做不了的,那都是些骗人的勾当。 因此我说道:包校长,预案这东西我们做不来,是骡子是马和他们牵出去遛遛,今晚我们能去工地现场看一看吗? 包校长犯难道:咱们现在就去不行吗?为什么要等到晚上?晚上我还得陪姑娘去练琴。 我说道:那你把工地的钥匙给我们,我们晚上自己去。 包校长拿出电话来拨通一个号码,在电话中说道:是魏经理吗?对对对我是老包,今晚上我又找了几个先生,到工地上看看,你嘱咐好现场看门的,有个王得鹿的到了之后,要给他们开门。最好最好…… 包校长嘱咐完之后挂了电话,对我说道:你们晚上可以去看看。 林慕蝉说道:包校长,我们为这件事耗时耗力的,答辩怎么办,是不是你先给相关老师去个电话。 包校长笑道:不用不用,这事你们放心就好了,答辩就是走个过场,不管你们能不能平这事,冲刁贺荣的面子,这点忙我还是能帮的。 正说着话,忽有个电话打来,叫包校长去参加学校消防隐患排查会议,包校长说声抱歉,我们也只能知趣的离开。 走出办公楼,柳向晚急匆匆的往学校外面走,生怕再遇到熟人。 我们回到豹伏山之后,和张舒望黄金童一商量,要夜探羽仙庙。 第四百五十三章铁羽金鸡 我从豹伏山只带了丛芒和无影兽两头虫,其余的没带,这两个小虫都以快见长,且能隐蔽,不至于破相,毕竟是在学校之中,柳向晚只带了吞吐兽,没敢带小青龙。黄金童给生铁孩换了一身新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在夜色之下,绕着小路从后山走,约在工地门口和我们汇合。我还带了头灯和铁铲,毕竟是去工地,说不定要挖些土什么的。 晚上八点钟出发,穿过校园,迤逦来到后山工地,到门口时,发现黄金童和生铁孩已经到了,我们汇合一看,原来看门人也不敢靠工地太近,在离工地五十米开外的板房之中,我敲开门报了姓名,看工地的老头早已得到了嘱咐,不敢怠慢,慌忙拿着药匙给门开了围挡的大门,然后一道烟也似的溜了,看来他对这工地极为忌惮,这种邪乎事,肯定是越传越神。 老头走后,我观察了一下形势,那工地的正南便是鲁大的第三食堂,这是整个学校的最北端,并没有院墙,因为后山连绵数十公里,没有人烟,只有一个叫大牙口的小村,近几年村中人丁寥落,常住的只剩十几户人家,不成气候,并且据说距离第三食堂还有两公里远。所谓工地的院墙,只是临时围挡,圈了有十数亩见方的山地,地势较为平坦,再往后面便是一座小山,小山的背后山坳里,就是那座山村。 柳向晚说,因为后面荒山连绵,前几年有越狱逃犯藏匿山中,据说当年有中文系的女生在第三食堂吃饭后,独自一人往后山走了一段距离,就被陌生男子强行抗到山中奸杀,后来还有一个地球物理系的女生也被掳走过,不过没有死,被侮辱后自己逃了回来,学校为了安定事态,直接保送了她研究生,离开了鲁大。所以几年来后山一直人迹罕至,即便谈恋爱的学生,也是到学校西南的小树林,这里是不敢来的。 我们六个人站在工地的门口,分别是林慕蝉、柳向晚、黄金童、张舒望、楚凤楼和我,我走在最前面,吱呀呀推开工地的大门,然后又将大门掩上。 工地上靠着南墙堆放着许多钢筋,临时落下了一排板房,作为工人宿舍和现场办公室,但空无一人,钢筋堆放区的对面便是草草开挖的基坑,只挖了有两米来深,大小有两亩见方。据包校长说,这里有三栋楼,并且都不矮,基坑完成后应该要三四米的样子。 我们站在基坑前面往下看,见里面黑洞洞的,我给每个人分了一支头灯,大家戴在头上,但都没有打开,我招呼大家蹲下来,围成一个圈,说道:咱们先找到羽仙庙的,再看情况。 大家点头同意,于是一起打开了自己的头灯,我第一个下到基坑中去,都是山土,结实的很,且修有简易的台阶,因为地方不大,我下去之后大略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异样,只是北侧土壁之上,从自然地坪延伸下来一块石基,那是一个石碑底座,石碑已经找不见了,空有一个底座嵌在土壁之中。 我向众人一指说道:就是这里了,羽仙庙的遗迹在地面上已经找不见了,只能见到残存的石碑,那块写着北极虫母麾下,司晨将军的木牌一定是从这里挖出来的。 黄金童说道:那咱们在这个位置挖挖看,让生铁孩挖。 这是个好主意,生铁孩有的是力气,完全可以胜任挖土的工作,我将铁铲交给生铁孩,它挥铲如飞,就在石碑底座处挖了起来。 刚刚挖了不几铲,只听得北面山林之中,呼啦啦一阵乱响。 我抬头一看,见迎头飞来一群野鸡,本来野鸡这种东西,入夜之后便不会再动了,是夜盲,乡间打野鸡的人常常用强光手电一照,那东西就不会动了,野鸡夜晚能飞,本身就是个奇迹, 野鸡呼啦啦飞过来之后,在工地上站了一地,生铁孩不管那些野鸡,照挖不误,那些野鸡在我们头灯照耀之下,眼睛折射黄光,按理说,鸡眼不反光,然而我们面前的那群鸡眼散微光,我知道这是鸡虫感应所致,已经脱离的寻常野鸡范畴。由于我们在坑底,野鸡们在平地之上,所以需要仰头才见。 那些野鸡并没有飞下来,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林慕蝉。 林慕蝉站在坑底,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群野鸡。 生铁孩依旧挥铲如飞,旁若无人,我问林慕蝉道:这群野鸡是不是怕你不敢飞下来?你能收拾的了吧? 林慕蝉并没有挪动目光,呆呆的看着那群野鸡,说道:按照常理,这群野鸡应该非常怕我,但就现场的情况来看,这群野鸡懂得排兵布阵。 林慕蝉话音刚落,站在那平地上的野鸡忽然扑腾翅膀,在地上呼啦啦乱飞,但就是不飞下来,林慕蝉将神农古镰紧紧攥在手中,目光锐利的看着那群鸡,顺手将自己的头灯给关了,约莫有半只烟的功夫,野鸡群不再动弹,每只眼睛都直愣愣的看着林慕蝉,我略一估算,那些野鸡足有三四百只,很明显这些野鸡不是散布生存在山林之中的,而是早就埋伏在山中某个洞穴之内。 林慕蝉看着那群野鸡说道:你们看,它们排成了凤凰的阵势。 张舒望在一听,后退几步,手扶着头灯往上看去,说道:还别说,真像是个凤凰的架势。 我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往土坑上面看去,果不其然,头灯照耀之下,那三四百只野鸡,有头有尾,确如凤凰之形。 楚凤楼将爪子往地上按了按,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冲我说道:王得鹿,我久不动手,这次我打头阵吧,这些家伙应该不难吃,我在坑底下都闻到鸡味了。 我心中一想,其实不光林慕蝉能克野鸡,狸猫也是野鸡的大克星,因此对楚凤楼说道:你可要小心,逮着一只赶紧下来,主要是试一试这些野物的火力。 楚凤楼说道:这些都是美食,你放心好了。 话音一落,楚凤楼猫腰一弯,噌的一下跳了上去,正落在野鸡凤凰阵的凤头位置,那群野鸡丝毫不乱,黄橙橙的目光没有从林慕蝉身上移开,好像根本就不把楚凤楼放在眼里。 楚凤楼看准当头一直野鸡,闪电一般猛扑了过去,当头那一只鸡忽然将羽毛炸了起来,如同是个受气之后的河豚,圆鼓鼓的,楚凤楼双爪一扑,顿时一声惨叫,赶紧跳出了圈外,我用头灯一照,发现楚凤楼双爪之上,扎了四五根羽毛,那羽毛好似铁签子一般。 我急忙叫道:老楚快下来。 话音未落,楚凤楼几乎是滚落基坑里的,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将其抱起来,才看清不光爪子上扎了羽毛,连嘴上也扎了一根,而且刺穿了楚凤楼的下颚。 我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伸手在楚凤楼爪子上拔出一根羽毛,发现那羽毛如同钢片,用那羽毛在地上一划,立即划出深深一道沟来,我大叫道:这是铁羽。 黄金童和张舒望也赶紧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给楚凤楼摘羽毛,每把一根,楚凤楼都会嚎一声,且嚎的声音不是人声,而是猫叫。 黄金童将铁羽拿在手中,说道:基坑上面那些野鸡已经异化了,羽毛如铁,一定是司晨将军为了怕破相,掩人耳目,将野鸡感应成了铁质。 至此我才知道两位挖掘机师父一死一重伤的原因,按照常理推测,即便普通野鸡被虫感应了,凭着野鸡那点力气,嘴啄腿蹬,想杀死个壮年男子,也是不可能的事,那两位师傅定然是铁羽所伤,看来包校长向我们描述这事时,有所隐瞒,怕说的太邪乎之后,我们不敢接手这个活儿。 我忽然想到虫书中的一段内容,这是炼虫之术,此术赶虫人学不会,只有一些高端虫类能习此术,有些虫类日久年深,得了通灵之后,便回习练此术,此术的可怕之处在于,可以将很多不是虫的小动物,感应成虫,也就是说,某地若有一只炼虫之术的虫,那么可能带来漫山遍野的虫类。 我当时心中十分吃惊,看来这司晨将军,道行比我想象的深的多,不能轻敌,弄不好今晚上是一场恶战。我对众人说道:大家小心,此虫会炼虫之术,很难对付,先不要上手了,它们不攻击咱们,咱们就不攻击它们,只要它们不影响生铁孩挖土。 那群野鸡始终没有在意挖土的生铁孩,而只是看着林慕蝉。 林慕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群野鸡,口中说道:向晚!向晚!你赶紧回头看看,学校宿舍楼中能不能看到这里。 柳向晚回头一看说道:放心他们看不见这里,因为这个工地南面是物理系的教学楼,宿舍还离得很远。 林慕蝉紧张的说道:快,大家把头灯都关了,向晚你过来,只要对面这群野鸡一起飞,赶紧用吞吐兽吹风。 林慕蝉刚说完,那群野鸡忽然集体腾空飞起,柳向晚一看大惊,在地上半蹲着,手使吞吐兽,一口狂风吹去,那群野鸡被狂风卷着,呼啦啦向北吹去。 林慕蝉见柳向晚使了狂风,忽然弹开翅膀,蹬空追击那群野鸡而去,我明白林慕蝉的意思,她让柳向晚吹风,是想将这群野鸡吹走,然后找个荒山野岭和这群野鸡斗一斗,看看野鸡凤凰阵厉害,还是九万里封天候厉害。 林慕蝉飞行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半空中飞回来一个人形物,我叫道:慕蝉你怎么又回来了? 空中飞物一言不答,如同魅影一般轻飘飘落在地上,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林慕蝉,因为那人身披金黄色羽毛,肩膀后面拢着一双巨大的翅膀,而且是个男人,长相奇丑。 那人一落地便开口说道:是谁伤我儿郎?掘我羽仙庙? 第四百五十四章鸡仙术 当时已是晚上九点来钟,那飞人落地之时,我脑子中一阵恍惚,我意识到,来人不是虫,而是个人,情况比我原先之预想要复杂的多,原先我以为司晨将军不过是一头鸡虫,还曾怀疑那鸡虫会不会写字,如今一看,这里不止有鸡虫那么简单,还有个羽人。我不知道他和司晨将军有什么关系。 那人落地的位置,也在基坑之中,他落在了基坑的最西头,我们站在基坑靠东的位置,基坑本就不大,我们相距只有七八米的样子。 我见那人问话,立即将头上的头灯打开,一束光线射向那人,看的更清楚了,原本在夜色之下,我模糊看见那人头角狰狞,状貌丑陋,但灯光一照还是吃了一惊,那人没有穿衣服,浑身光秃,腋下生有细羽,背后的翅羽就像是个大披风,私处也有许多羽毛,遮盖的还算严实。但柳向晚看了,不免满脸通红,一个劲的往我身后躲,女人之性情不比男人,见到男人一丝不挂露着私处,尽管遮盖的比较严实,可还是心中害怕,不论多么彪悍之女人,总会忌惮男人之私物。 我心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我听林慕蝉说过,世间除了夜叉国留下来的残脉,没人会飞,如果有能登天翱翔的,多半是借助机巧器械,也就是说在背部安装一个假翅膀,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像通天狸一类的制作机关高人,能做出短暂飞行的机械来,不过稳定性就不能苛求了,因为时常发生坠亡的事故,所以那东西并没有在江湖中流传开来。我不辨来人属于何种族裔,但看那翅膀却不像是假的,更添一份神秘。 头灯一照之下,那人慌忙用手臂护眼,同时将头往左侧扭去,这一扭头,我发现此人动作与常人迥异,一般人猛回头,直接扭头就可以了,而对面鸡人扭头时,先向下低一下头,就和鸽子一样,凡是羽禽扭头回首,大多要先低一下头,这是虫书中禽类十三篇所载。我心中疑惑,难不成此人是半人半禽? 我问道:你是谁?就是那个司晨将军吗? 那人见我问话,并没有着急回答,好像很怕强光的样子,转身往左侧走了几步,以便躲开我的头灯光束,走路之时,头部随着脚步点颤,这是羽禽走路独有的姿势,比如鸡就是那样走路,那怪人迈步俨然就是鸡的姿势。黄金童站在我身边,见那人走路步伐,惊道:这是只鸡人吗? 我心中也十分疑惑,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柳向晚抱紧吞吐兽在我身旁站立,小声问道:得鹿,是不是你曾经说起过的人虫? 我冲着柳向晚摇了摇头,说声:不是! 因为人虫只有句芒、鲛人、野柯樵,再无其他类属,人虫不同于别虫,世间其他虫类是北极虫母感化而来,当然北极虫母感应力时强时弱,一个甲子中虫类繁多,但到了下一个甲子,也许就少了很多,总之这种感应力大小捉摸不定,是时间变化。可人虫并不受北极虫母感应,人虫的祖先均是夏后氏苗裔,因为进入不同的环境生活,加之为了适应环境长期服食药物,几代之后,身体机能起了变化,被叫作人虫,实际上与传统虫类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历代赶虫人多有与人虫异族之遭遇,是以人虫频频出现在虫书之中,习以为常也就被叫作了人虫,林慕蝉所属的夜叉族,严格来说要归入句芒这个大类,但是句芒其他族裔好像已经灭绝了,虫书上以春神句芒定义会飞的人类族群,句芒专指传说中的羽人各族,不过今天羽人诸族都已见不到了,鲁虾蟆和林慕蝉都曾说过句芒诸族多已绝迹,即便有一两个残存者,举手投足也如常人,因为他们本就是人,只不过较之常人有一项异能而已,绝不会一步一点头,走禽步。所以眼前此人并不是人虫。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不是虫,他为什么要自称北极虫母麾下?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而且禽类之虫,也不可能长成人形,因为虫就是虫,人就是人,两者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没有可以逾越的鸿沟,故而虫是变不成人的,如此一来,眼前这个半人半鸡的东西就越发显得神秘。 我将头顶上头灯摘下来挂在腰间,目的是不轻易刺激他,试着攀谈几句,看看那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无影兽一直站在我的肩膀之上,我取下来之后按住无影兽的头看了一眼鹿骨刀,让无影兽将鹿骨刀用无形之力抽出来,并将鹿骨刀隐形。顺手将无影兽放在了地上,这是我几天来新研究的打法,先用丛芒拿人,然后让无影兽隐鹿骨刀于无形,使用控物搬山之力让鹿骨刀飞空刺杀敌人,这一套战术没有破解办法,因为敌人根本就看不见无影兽和鹿骨刀。 安排好这些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对面那鸡人缓了缓眼睛,对我说道:不错,我就是司晨将军,你们为何在挖我的庙宇,伤我儿郎? 黄金童说道:你的儿郎是指那些铁羽野鸡吗? 鸡人闻言,竟然很有些愤怒,说道: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什么叫野鸡,也叫铁羽金鸡。都是我的孩子。 说着话,那鸡人直勾勾的看着生铁孩,一步步逼近,走近了,我才发现,此人不但是相貌丑陋,而且嘴巴吐出,鼻子塌陷,两边耳际有些五颜六色的鸡毛,越发像一只巨大的鸡,但打眼一看,又是个人,长相十分恐怖,柳向晚下意识的往后腿步,柳向晚倒不是胆子小,而是那鸡人委实太恶心,关键还光着身子。 我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对黄金童说道:咱们先礼后兵,让生铁孩停止挖土。 黄金童冲着生铁孩打了一个响指,生铁孩停止了挖土,站在地上,立住铁铲,它身前土壁上,已经挖进去了一个大坑。 那鸡人见生铁孩停止了挖土,也便停住了脚步,站在我面前两米开外,我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他冲我们说道:还算你们识相,我就暂歇虎狼之威,饶你们不死,但你们挖我羽仙庙,眼睛的给我留下,不过看在你们乖巧的份上,我不会让你们很疼的,一人留一只就够了,剩下一只让你们还能生活。 因为那鸡人说话粗糙不清,而且带着些河南腔调,柳向晚没有听清,问道:要留下什么?你要什么? 鸡人不耐烦的说道:眼睛,你的眼睛,左眼右眼可以让你们自己选。 张舒望笑道:我这老眼昏花的你就别要了吧,你要那么多眼睛有什么用?留着吃吗? 鸡人看了一眼张舒望道: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是留着吃,而且要配成药丸吃,叫作鸡魂人眼丸,我这鸡仙术说了你们也不懂。 我一听鸡仙术,大为吃惊,这个道门我没有听说过,不过很好解释了眼前这个人的出身,他原本是人,却习练了一种左道邪法,让人慢慢变成一只大公鸡,就像当年牛天玲修炼的龙道门一样,他吃人眼,便是为了修成此术,想到此处,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问道:这位……这位鸡……先生,你既然承认自己是司晨将军,敢问你这鸡仙术是谁教的?为什么习练此术?是不是习练此术日子久了,就会背生毛羽双翅?你吃过多少人眼?又为什么要自标为北极虫母麾下?你见过北极虫母? 那鸡人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没有作答,但一听北极虫母四个字,忽然抬起头来,一如家鸡抬头看物,两只眼睛还是斗鸡眼,瞳仁往鼻尖处凑,问我道:你这小子怎么知道北极虫母?你们是些什么人? 我说道: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才回答你的问题,你不告诉我你的信息,我也不能说我们是什么人,我们今天此来,是为了这片工地施工的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将禽仙庙搬家?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门宗,但暗三门不破相的规矩,你应该懂得吧?这里是学校重地,人多眼杂,你羽仙庙如今虽然只在地下,看样子你行踪也很隐秘,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哪天破了相,引了人来,怎么办?不如搬家图个清静。 鸡人怒道:这不用你管,我搬不搬家不是你说了算,一年内我不能走,我看你们好像也是暗三门中的小角色,因此也不怕你们给我破相,前几年有几个暗三门的小毛贼,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发现了我羽仙庙,要下去寻点东西出来,都被我留下了眼睛,我最不待见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暗三门江湖后生,觉得自己会几招手段,就牛鼻子向天,今天让你们知道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你们别跟我废话了,给我留下眼睛,你们就可以走人。 说着话鸡人伸出左臂来,原来那左臂上用绳子拴着一柄小刀,却是挖眼刀,这种刀在旧时江湖帮派中比较常见,大多是刑法之用,若有那帮中子弟,不守帮规,犯错严重,就用这种刀挖眼。 黄金童冷笑道:我说那鸡人,你凭什么就知道能取下我们的眼睛,要是我们不给怎么办? 鸡人听后仰天一笑,笑声却是咯咯的叫,一如鸡声,笑完说道:你们当中最厉害的那个已经被我用调虎离山计给拨支走了,我知道你们中有一个飞天夜叉,我拿你们几个,如砍瓜切菜一样。 我心中暗笑,也许这鸡人只知道飞天夜叉的厉害吧,林慕蝉是很厉害,但在我们之中,并不一定是最厉害的,言语中我知道,他非常忌惮林慕蝉,要不然也不会用那些所谓的铁羽金鸡将林慕蝉引走。 我对他说道:那你放马过来吧。 第四百五十五章另一枚虫母遗卵 鸡人一听,扬手一撒,叫一声:金鸡啄米。 言罢手上银光一闪,洒出四点豪光,直奔我们四人,柳向晚却待用吞吐兽吐风吹那四点豪光,不想我的无影兽忽然用无形之力阻住了四点豪光,这是无影兽的应激反应,倒不是无影兽多么通灵,而是无影兽不知道这四点豪光到底要打谁,以为是要打向它自己。 我见那鸡人手法也蛮快,心想此人以人眼为药引子,已经残害过很多人了,又修炼如此邪术,杀之不算有违天德。当下做了个手势,让无影兽射鹿骨刀。 无影兽将鹿骨刀嗖的一下飞出,只有我能看见,那刀正中鸡人胸口,没曾想那鸡人中刀之后,并没有立即倒地,而是伸手在胸前摸索,因为他看不见鹿骨刀,摸到鹿骨刀之时鹿骨刀显形了,因为无影兽之法,虫书上讲叫作‘欺不知’,你不知道这东西存在就看不见,倘若一旦知道这东西存在,便能看见它。 我觉得不可思议,有什么东西是鹿骨刀杀不死的呢?魏庆洲挨了一刀,死了一半,灵感大王挨过一刀死了一条命,这鸡人挨过一刀竟然能站立不到,还能手摸鹿骨刀,难道鸡仙术这个道门出神入化?我觉得不可能,但一个以人眼为药引子的邪术鸡人,如何能做到鹿骨刀扎透还不死呢? 我心中疑惑,再看鸡人时,胸前鹿骨刀被扎的位置已经凝结成块。 柳向晚也看见了鹿骨刀,鹿骨刀扎透,鸡人还不死,柳向晚也不能理解,对我说道:怎么会这样?我给他一口风吧。 我急忙摆手道:不急不急,我倒看看他是如何不死的。 我料定鸡人手段道门有限,因为这种鸡仙术,有违天演,是不可能长存于世的,如果十分厉害,江湖中早就有人知道这个法门了。这种道门多是一些资质平庸之人,学不会其他道门,只能炼此邪术。 鹿骨刀一扎,鸡人射出的四点豪光也落在了地上,黄金童用头灯一照,说道:原来是四个米粒儿! 虽然是四只米粒儿,但能打出豪光来,杀人还是可以的,这个手法在暗三门江湖中,也足以杀伐一片,出入无挡了,可惜今天他遇到了我。 鸡人中刀之后,不再动弹,张舒望祭起了飞石毒针,说道:要不,我用毒试试吧。 我对张舒望说道:先不急于动手,看看鸡人到底如何抵御鹿骨刀。 张舒望一听只将飞石毒针悬于鸡人头顶,并没有打下来。 鸡人胸前的结块逐渐硬实,竟然结成一枚大鸡蛋,足有橄榄球大小,正好包住扎进去的鹿骨刀。 那蛋忽然自己从鸡人胸前掉了出来,跌落在地上,吧嗒一声,蛋壳裂了,流出一些腥臭难闻的粘液。 我至此方才明白,原来鹿骨刀扎入鸡人体内,伤口周边的肉当时即死,鸡人浑身上下各处之肉都有结蛋之能,那些死肉瞬间结成一枚巨大的鸡蛋,防止周边其他的肉快速死去,并将所结之蛋从身体中掉落,其余组织恢复正常,这是我之前从未想到过的一种手段,有点意思。 初时大鸡蛋掉落,鸡人胸口处空出一个大洞,但没有血迹,继而那洞像糯米粥一样慢慢愈合,直到看不出来伤口,但鸡人身形明显小了一圈。 我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有点意思。 其实要杀眼前的鸡人也不难,只要多扎他几刀就行,那大鸡蛋比橄榄球还大,足有两三斤重的样子,他一身肉百十斤,扎个一二十刀,他就没肉可以结卵,一会就死。 但我忽然不想杀他了,拿住他问问话比较好。 因此对他说道: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我用鹿骨刀一扎他,他才发觉我和那些暗三门愣头青后生不一样,他没有看到刀从哪里射来,也没看见是谁投掷的鹿骨刀,自己死肉结卵之后,掉落地上,鹿骨刀瞬间就不见了,他也意识到鹿骨刀在暗处,再扎他几刀,他就完了。 因此不搭话,忽然展开了自己背后那双大翅膀,我一看翅膀长宽,照着林慕蝉的膜翼差远了,本来鸡就不是善于飞行的禽类,尤其是现代鸡,根本已经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但当年农村土鸡是会飞的,诗经所谓鸡栖于榯,说明古代之鸡是住在树上的,特别是公鸡。所以鸡仙术即便修成,飞行能力也不可能和林慕蝉相提并论,鸡仙术这三个字,取名还是比较谦虚的。 鸡人绕开头顶悬浮的飞石毒针,振动双翅,想要飞起来攻击我们,我见他手脚已经有角质化的爪子了,想来和林慕蝉一样,可以俯冲攻击人。但鸡人起飞却需要助跑。 我笑了,心想不能让他飞起来,毕竟他飞天之后,我不能断定他是否要逃跑,所以掏出丛芒来拿他,我先拿他头疼,丛芒虫法一出,鸡人立即头重脚轻,刚刚助跑两步,便一头栽在了地上,羽翅散落一地。 鸡人抱着自己头部,疼的在地上打滚,我对黄金童说道,让生铁孩上去抱住他,他就跑不了。 我们和很多江湖高人打过架,面对鸡人游刃有余,大家不慌不忙的协同合作,有一种经历过血雨腥风应有的从容。 黄金童招呼生铁孩上来,生铁孩拢了拢鸡人的翅膀,连同手臂带翅膀一块抱得紧紧的。我这才熄了虫法,鸡人在生铁孩铁箍一样的臂膀之中,一丝展动不得,口内惊慌叫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说道:我叫王得鹿,是时候说说你是谁了吧? 鸡人说道:有本事你就弄死我,我是不会向你吐露半个字的。 我笑道:嗯,很好。 扭头对黄金童说:大哥你去工地临时办公室看看,有没有军大衣被褥什么的,拿几件来。 暮春时分,夜晚气温虽然很凉,但也不至于裹军大衣,黄金童问道:怎么?你冷啊? 我对黄金童道:不是,我有用,你快去找。 黄金童自去找军大衣或者被褥。 我走到生铁孩挖的洞口前面,拿起铁锹来,继续挖土,鸡人在旁叫道:你敢挖开我这羽禽庙,吃不了兜着走。 我没有搭理他,心道灵感大王的方丈洞都敢下去,还怕你这渣滓洞? 因为生铁孩已经挖的很深了,我挖不一会,便一铲在坑壁上捅出一个大窟窿,土块坍塌,露出羽仙庙地下部分的空洞,于是又挖了几铲,在土坑之内挖出一个可以进人的大洞。 虽然我心中没拿这座羽仙庙当回事,但我没有立即下去,因为轻敌的结果,最终导致自己受伤害,暗三门中早有牛蹄窝淹死人的故事,不得不防。 我出坑洞之后,张舒望问我道:怎么样,王得鹿,你挖通了吗?里面什么情况,会不会有材质上乘的棺材? 张舒望这段时间净想着棺材板的事,我说道:张大爷你别想瞎了心了,挖通了咱们也暂时不下去,等黄大哥回来再说。 正说话间,黄金童回来了,肩上扛着好几件军大衣,工地上不缺这个。 柳向晚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问道:王得鹿你要这么多军大衣干什么?每人一件穿着下洞吗? 黄金童已经走到了我们跟前,将军大衣全部抛在地上,柳向晚拾起一件来闻了闻,工地上的军大衣基本都有一股臭脚丫子与汗臭混合味道,柳向晚急忙将军大衣仍在地上,对我说道:王得鹿我给你说,不管怎样,我可不穿这衣服。 我知道柳向晚近期虽然疏于打理自己,但毕竟是花容女子,头发可以不整,脸可以不洗,但身上绝没有异味,林慕蝉也是这样,只有在北郊垃圾场被灵感大王迷住之后,不顾垃圾场脏水,两人才弄得满身是味。据我后来了解,当日在柳树沟林柳二人和花溅春大战,起因就是花溅春捏着鼻子和两人说话,大家便大打出手,要拼个你死我活。 我让黄金童去找军大衣并不是想自己穿,而是给鸡人穿。虫书有云,禽惧暑,蜂惧寒。凡是羽禽,没有怕冷的,君不见水面结冰,鹅鸭都能卧冰而眠,鹅掌一层红皮包骨,却可以踩雪来往,没有冻麻冻木之情况,三九寒天,只要有块水面不结冰,羽禽就能下水。没有冻死的羽禽,但寒来暑往,为什么羽禽迁徙最多?只是因为寒冬食物断少,容易被饿死。 鸡之属,寒冬无灾,大面积鸡瘟往往发生在大热夏天,只要暑气如蒸,鸡便张着口喘气,一动不动,有时会毫无征兆的倒地,俗称热晕了,倒地之后便再也起不来。 所以鸡最容易被热死。 既然鸡人修习鸡仙术,那么禽类之通病,也能上身,否则不会暮春之际,大晚上一丝不挂飞出来。要知道这季节光着身子吹风,不一会便能冻得瑟瑟发抖。 我抄起两件军大衣对黄金童和张舒望说道:来来来,咱们把鸡人给裹起来,然后生一堆火,一会他就实话实说了。 我们三人在鸡人身上裹了四件军大衣,然后用工地上废铁丝将鸡人连同生铁孩一起缠住,严严实实。 随后我和黄金童、柳向晚分头去找木头生活,刚刚将木头堆成一堆,还没点火,鸡人便已经受不了了。口中求饶道:别点火,别点火,热死我了,你们想问什么?我说实话。 张舒望问了第一个问题:禽仙庙地下部分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鸡人答道:里面藏着一枚虫母遗卵。 第四百五十六章黄金庙堂 大家一听虫母遗卵四个字,大惊失色,我一开始没有搞懂鸡人是什么意思,我以为鸡人说的是当初在方丈洞内的那枚遗卵,我不相信那枚遗卵会这么巧溜达到鸡人这里,眼见鸡人这一身羽毛,也不像是能下海偷取上一枚遗卵的人。 所以我厉声喝道:你别试图骗我们,你给我们说说虫母遗卵是什么东西? 我的初衷本不相信鸡人会有虫母遗卵,也许我将北郊垃圾场众多暗三门江湖老客遣散之后,他们在江湖上散布了消息,鸡人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听了去,觉得北极虫母可能十分厉害,就自己写了一块牌子挂在羽仙庙底下土壁上,不想被挖掘机挖了出来。 鸡人则误以为我们不知道虫母遗卵是什么东西,他不由得计上心来,因为太热,他气喘吁吁的说:虫母遗卵是一种宝卵,常人抱着卵一两个小时,能轻身明目,治疗一切顽疾,皮肤变白,增加寿命至少十年,而且有助于手段道门的阶段性提升。 柳向晚冷笑,张舒望刚要张口骂鸡人胡说,我忽然一抬手止住大家说话,急忙说道:原来这东西有此功效,那真是太好了,今天说什么也得见见,我们每个人都得摸一摸,等摸完了,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鸡人知道那虫母遗卵碰不得,虫母遗卵为了孵化能将人吸进去,看来鸡人在羽仙庙那块牌子上写着北极虫母麾下,显然是有来历的,并不是鸡人假借虫母之大名吓唬人,而是真和北极虫母有所牵扯。鸡人计划利用我们不懂虫母遗卵的特性,将我们引入羽仙庙地下部分,然后通过触摸虫母遗卵,使我们都被吸收进去。反正鸡人已经看透了,硬干是打不过我们的,只能剑走偏锋,使用些下作伎俩,我们只是看破不说破。因为下到羽仙庙的底部,我们情况不熟,万一遇到些机关消息,事发突然,难以应付,不如将计就计,让鸡人带我们下去。 大家伙也心领神会,在方丈洞内都摸过虫母遗卵了,因为身上有铜器,并没有被吸进去,这次也一样。因为大家的装备还都没变。 鸡人被四层军大衣裹着,已经热的受不了了,对我说道:你要想进去,不用从这里进,赶紧将土给我埋上,我带你们从正门进去。 我一听,竟然还有正门,心中大喜。急忙让黄金童使生铁孩将土坑填埋。 细细一想也觉得此地应该有个正门,这里土层覆盖严密,根本没有洞口可以进去,鸡人平时也是要进出的,肯定另有途径。只不过这片工地,正好压在地下部分的边角上,挖掘机再挖下去,就要挖到了,鸡人才指使铁羽金鸡杀人。 我对鸡人说道:我们可以放开你,由你带路,但是必须用铁丝把你拴住。 鸡人热的实在受不了了,急道:行行行,你们先把军大衣给我揭开。 于是我招呼黄金童和我一起将四层军大衣揭开,鸡人已经浑身湿漉漉,毛羽都被汗湿了,我和黄金童用铁丝在鸡人身上五花大绑,然后牵出一根铁丝来,让生铁孩攥着。 绑好之后,黄金童让生铁孩松开了手,鸡人长出一口气。眼见被绑,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按照他设下的毒计行事,诱骗我们去摸虫母遗卵。 生铁孩走在前面牵着他,鸡人若想挣脱铁丝,得费一番功夫,有那个时间,我们早就将他再次制伏了。所以鸡人也很明智,不声不响的进行着自己的阴谋。 楚凤楼受伤并不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那铁羽金鸡的羽毛并没有毒,如果鸡人再勤快一些,给自己每一只铁羽金鸡的羽毛都上了毒,战斗力将大幅提升,也许他自己觉得上毒不方便吧,因为还要和铁羽金鸡朝夕相处,万一一不留神误伤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楚凤楼的伤势,我开始有些担心林慕蝉,毕竟楚凤楼面对的是一只铁羽金鸡,而林慕蝉面对的是好几百只,不过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林慕蝉即便因为铁羽金鸡数量太多,酣战吃力,自己若想全身而退,逃走的本事还是有的,毕竟她还带着猳道士。她迟迟未归,也许是想将铁羽金鸡斩尽杀绝吧,毕竟我们都不想看到工地上再有人因此死去。 鸡人带着我们一路往北走去,走到工地围挡墙边上,鸡人回头说道:我来时是飞进来的,现在要出去怎么办? 我回头看看工地的大门,从大门口绕出去是不行的,毕竟鸡人太吓人了,万一被看工地的老头看见,没准能一下子将他吓死,所以还真得想个办法。 黄金童大手一挥,叫一声:生铁孩,给我撞过去。 生铁孩得令,肩膀一晃,撞向围挡,围挡倾斜,紧接着生铁孩抬起脚来,只一脚将围挡踩平,鸡人惊骇于生铁孩的神力,正儿八经的看了生铁孩几眼,才发现是个铁孩子,不禁唏嘘不已,他刚才可能以为生铁孩就是一个小驼子,因为生铁孩带着兜帽,裹得严严实实的。 踏平围挡之后,生铁孩牵着鸡人继续在前面带路。 穿过了北面山林,继续往北走,却是一个山头,鸡人爬起山来健步如飞,我注意到,他的脚已经快变成巨大的鸡爪子了,走了二十分钟,爬上的山头之后,发现山头北面是个小悬崖,在鲁北没有很高的悬崖,大部分是土山,这小山头北面的悬崖也就一二十米高,山头上有条牧羊人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条石阶,曲曲折折通往崖下。 鸡人沿着石阶开始往崖下走,生铁孩紧跟其后,然后是我,后面是黄金童,最后是柳向晚搀扶着张舒望,楚凤楼跟在张舒望后面。 下到崖底一看,原来有一条小溪从崖底经过,因为春旱,小溪水早已干枯,长着零星荒草。崖壁上有一个石洞可容一人钻进。鸡人便说道:你们用铁丝绑住我双手,我根本就爬不进去。需要给我松开一只手。 我不怕和鸡人正面动手,松开一只就松开一只,当下和黄金童重新给他绑了绑,干脆松开两只手,只绑住他背部。 鸡人便带着生铁孩钻了进去。 我跟在后面也钻了进去,进去之后,我手握丛芒,肩头放着无影兽,无影兽的小爪子直接抱着我耳朵,如果鸡人敢在狭隘洞中冲我下手,我就直接用鹿骨刀,先扎他二十刀再说。 鸡人往前爬的时候,我在后面开了头灯,照着前面的洞壁,我发现洞壁非常光滑,看来鸡人经常出进这里,可如此狭隘的洞穴,未免有些太过寒颤。不过站在鸡人的角度想想,此地虽然是人迹罕至,但并不是没有人烟,偶尔还是有乡民能够到此的,如果洞口很阔,牧羊人避雨进来歇歇脚,就有可能找到羽仙庙真正所在,鸡人必会杀人灭口吃眼睛,由此必定引来警察和社会关注,羽仙庙也就不能存在这么久了。 实际上周边唯一一个小村大牙口村是知道羽仙庙的存在的,不过他们所知道的羽仙庙,曾是地面上的一栋建筑物,后来倒塌了,村民们也说不清楚何时倒塌,日久年深,残砖碎瓦也都被当地人捡回去垒猪圈了,但绝不能垒鸡窝,这中间还有一个故事,当然是我后来听说的,说大牙口村有人捡了羽仙庙的砖瓦回去盖了鸡窝,结果几十只鸡进去后当时毙命,此人不信邪,又赊了一窝,往鸡舍一放即蹬腿儿,还不信邪,改养鸭子,进去就死,这才知道羽仙庙之威,不能用那砖瓦给禽类盖窝,否则全死。引为一方奇谭,不过大牙口村民始终不知道羽仙庙地下还有一部分。 鸡人爬进去十余米,那洞穴越来越狭窄,几欲钻不过去,到最后,眼见有块巨石堵住了洞口,鸡人用一只手在洞中泥堆里摸索着什么,划拉了三两下,似乎摸到一个东西,用尽全力一扭,眼前的巨石竟然晃动了一下,一声闷响,呼啦啦的提了起来。在提起的过程中,还滴下几滴桐油来,我知道那是润滑油,这石头是一道机关消息。 这和我进来之前预想的一样,如果鸡人有别的洞口进去,那洞口处一定有机关消息的,否则早就被周边居民发现了,要知道人类的活动能力是很强的,陆土之上,几乎不存在人没到过的地方。 石头被拉起来之后,鸡人钻了进去,我和生铁孩也钻了进去,进去之后豁然开朗,是一个十几平方的斗室,石壁很高,我跳起来摸不着顶部。 之后其他人陆续进来,黄金童因怕鸡人将石头门关上,让生铁孩坐在石门底下,关键时刻能力托千金闸,让石门无法关闭,免得洞中再有猫腻,我们跑不了。 鸡人在斗室中说道:我这鸡仙庙里不能带铜器,否则进去后就化为水。 大家都知道鸡人想用计让我们被虫母遗卵吸收,不让我们带铜器进去,所以有此一谎。我对大家说道:把身上的铜器暂放在这里吧。 大家都将身上铜器解下来放在斗室之中,反正也没人想去摸那卵。 斗室的尽头还有一道门,门上有个围棋盘,棋盘下面镶着两个棋罐,分别盛着黑白子,鸡人用手分别拿出四个黑白子,像磁铁一样扣在棋盘上,那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们四支头灯齐齐往里射去,大家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因为那屋子里面的物件全是黄橙橙的金子做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太阳会 鸡人带头进入了羽仙庙地下室。 我们也跟了进去,说实话,这个地下建筑并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平米的样子,而且形制简单,只是一个四四方方房间,但是四壁之上,可谓穷尽奢华,覆盖有一层金皮,内中有简单陈设,一张金桌,上面有个金烛台,一个金柜,上面有个托盘,放着一枚卵。 地下室正中央有个金塌,上面铺着许多草,散发着一股子鸡粪味,我知道,那是平时鸡人睡觉之所在。刚才进来的那间斗室,四壁有许多划痕,也有一股子鸡腥味,看来那是铁羽金鸡们睡觉的地方。 鸡人点着了烛台上的蜡烛,一时间整个地下室都亮了起来,我注意到地下室的东南角处散落了许多土块,东南角上方的护壁金皮被破开一个大口子,大口子中被土块塞的满满的。那是我们刚才在上面挖的那个大洞,不经意间破坏了金皮,因为金皮比较软,所以几铲就给铲开了,然后在临来之前,用大土块封住了那个洞口。 我看了看金皮地下室,心想,还真不能让上面工地上人随意将这间地下室挖开,有暗三门破相的可能,因为金室之中,带有许多原始宗教的元素,比如图案、物品甚至还有一本书。 金柜上的那枚卵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我带着头灯上前看了看,才确定,那卵确实是虫母遗卵,而且不是我们沉于海底的那一枚,而是另外一枚,因为这枚卵上面有一块褐色的斑点,犹如小孩手掌大小。 我非常吃惊,但尽量不让鸡人看出来,是时候了解一下鸡人的前世今生了。 鸡人见我们仔细观瞧虫母遗卵,而又不上手去摸,十分着急,反复对我们说:触摸虫母遗卵后才有效果,我可以将这枚卵送给你们。 鸡人为了让虫母遗卵吸收我们,可谓是煞费苦心,谎称将虫母遗卵送给我们,我们肯定将虫母遗卵带走,只要想挪动遗卵,就难避免以手接触,一旦接触,说不定虫母遗卵就将我们吸收了。 我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鸡人道:这枚蛋是你下的吗? 鸡人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下蛋,我还没修炼道会下蛋的地步,鸡仙术修到会下蛋,也是登峰造极的程度了。 我又问道:这间金室是什么来历? 鸡人说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给你这枚卵,算是给你们赔罪,你们拿上,赶紧离开这里吧,告诉上面企图挖土的那群人,八个月之后再动工,这还不行吗? 我听得出来,鸡人确实服软了,刚才在地面上时,我扎了它一刀,虽然没将他扎死,但是毁了他二三斤肉,即便此人修成邪术,可以割肉救命,可挤出二三斤肉是大伤元气的,此时鸡人可能已经无力和我们动手,还得吃不少人眼睛,恢复元气。他现在盼着我们快点离开,口头上是将虫母遗卵送给我们,实际上等到我们被虫母遗卵吸收之后,他再出来寻回虫母遗卵。 在金室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只金炉,那应该是炼鸡魄人眼丸之所在。 我对鸡人说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和这金室的来历,怎么就敢把这枚蛋拿走?我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鸡人一听我如此说,便给我简单讲了讲这金室的来历。 鸡仙术并不是中土之术,而是来自波斯,宋季元初才由波斯商人传于中土,一开始修成鸡人并没有其他目的,而是为了祭祀,祭祀谁呢?祭祀太阳,用鸡人生祭太阳。在古波斯也是一种邪教,是受打压的,故而此教受众群体十分小,后来和明教一起传入中土,明教一般作为起事之用,而鸡仙术慢慢演化成了一种邪术。不再重视祭祀太阳,而致力于改造人。便极其隐秘的传承了下来。不过一些古宗教仪式没有变,造羽仙庙的初衷是为了祭祀太阳,打造金室也是为了给太阳神打造宫殿,所以历代鸡人都致力于搜集黄金。 鸡人搜集黄金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找一个商旅繁盛不息的地方,劫道儿!他们会飞,呼啸而来,呼啸而去,踪迹难寻,而且手法残忍,每次作案必挖眼睛,杀人灭口,偶尔有所失手,让商旅中一两个人侥幸逃脱,就等于破相了,不过也只是被坊间传说,某某山某某道闹了妖怪,吃的路断人稀。官府也不能禁。后来官家不知被何高人指点,在商旅繁盛的官道附近盖鸡仙庙,商人每到此处,即将些许黄金,投入鸡仙庙的坛口,那坛口通向地下室,只要搜集的黄金够用,鸡人便不出来劫夺财物。这样既保证了商旅队伍能够通行,也让羽仙庙有了固定黄金收入。 鲁大后山这块地方,现今虽然荒凉,但古时候是条官道,正是历代鸡人出没的地方,所以有一座小小的羽仙庙。根据鸡人讲述,那羽仙庙地上部分并不大,只有一人来高,一抱来宽,里面供奉着三足金乌,有一个坛子埋在地上,过往客商往里投金子,也曾有贼财迷心窍,想盗走羽仙庙的坛子,往往死的很惨,曝尸野外,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偷了。 我搞清楚羽仙庙的来历之后,还是搞不明白眼前这个鸡人如何和北极虫母搅在了一起,难不成这个邪人见过北极虫母? 我继续问道:你说这是虫母遗卵,可我还是不知道你和北极虫母是什么关系。你见过北极虫母? 鸡人说道:我当然没见过北极虫母,可我们鸡仙术这一宗门是太阳会的啊。 我一听太阳会,十分诧异,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组织,我扭头看向柳向晚,柳向晚也是一脸茫然,她是搞历史专业的,对历史比较有研究,她都不知道,看来太阳会要嘛是个新生事物,要嘛有着极其隐秘的历史。 柳向晚问道:太阳会是个什么组织? 这一问把鸡人吓坏了,说道:你们不是从太阳会人口中听说的北极虫母? 我说道:我们听一个暗三门江湖老客说过北极虫母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它还会下蛋,叫作虫母遗卵,其他一概不知,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暗三门江湖老客是不是什么太阳会的。 鸡人一听我这解释,忽然放松了下来,说道:太阳会就是负责保护虫卵的,虫母遗卵是很珍贵的东西,你们可以拿走了。 鸡人言语之中,好像只有太阳会的人给我们说知北极虫母才不具有危险性,如果不是太阳会中人,透漏出北极虫母的信息对他来说是极其危险的。我明白他的意思,太阳会中的人描述北极虫母可能有统一的宣传口径,而会外之人独立研究此事,可能会透露出许多真实的信息,比如虫母遗卵为了孵化可以将人吸收之类的真相。如是那样,我们便不会轻易上当了,如果我们不上当,那么鸡人的老底已经被我们知道,我们不死便回流传出去,不用流传别的,光是这一屋子金器,就能让鸡人成为暗三门江湖人发财的目标。 黄金童自打一进金室,便一言不发,犄角旮旯的到处乱摸乱看,鸡人看着生铁孩虎视眈眈的样子,敢怒不敢言,黄金童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金罐子,从里面流出了许多东西,铺展了一地。 柳向晚借着烛光看时,啊呀一声跳了起来,紧紧的从后面抱住了我,我一看流出来的那些东西,正是一个个的人眼睛,足有上百个之多,也就是说这鸡人历年来,至少残害过五十个人。我后脊背发凉,头发差点立起来。本来我还想留鸡人一条性命,继续聊聊关于太阳会的话题,现场一看那些人眼睛,不由的怒从心中气。 我心里琢磨道,再聊下去,鸡人也会很快发现我们不会去碰这一枚虫母遗卵的,早晚是要开打的,不如先下手为强,结果了这厮罪恶的一生。 鸡人一见那罐子被药水泡着的人眼睛被黄金童打翻,也啊呀一声,蹲在地上去拾那些人眼睛,好像是老农在心疼有限的粮种子一般。 杀心已起,我拍了拍肩膀上的无影兽,无影兽嗖的一下将鹿骨刀射出,正中鸡人后背,刚刚还手忙脚乱的鸡人立即僵住不动,不一会从后背结出一枚卵来,掉落在了地上,这次鸡人没有再站起来,而是往后一仰身,倒在了地上。 两刀扎出六斤肉,已经是鸡人的体能极限了,毕竟能被鹿骨刀扎上两刀还不死,实属不易。 鸡人因身体虚弱到了垂死边缘,但最终还呢喃有声,说道:杀了我吧,其实我活着也很痛苦。让这一切结束了吧。 我相信他在做鸡人之前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生活肯定很不如意,遇到了自己前所未见的困难,否则一个正常人是不会想着让自己如何变成一只半人半鸡的动物,也许在他人生最失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会鸡仙术的怪物,拉着他要成为一只鸡,兴许他做人做够了,马上欣喜的答应了。经过多年的毒侵,他修炼有了成果,真正成了一只半人半鸡的动物,这个时候才发现比做人更痛苦,他要不停的杀人取走眼睛,承受着身体之内那种原始的撕裂感,此时他可能确实累了,真的不想活了。 黄金童见状,给生铁孩使了一个眼色,生铁孩上前,咔嚓一声扭断了鸡人的脖子。 黄金童并没有我这番感慨,他认为这个不伦不类的鸡人早就该死了,留着他无非是给世间增添许多祸患,所以黄金童举目看着整个金室,说了一句:不义之财啊不义之财。 第四百五十八章林慕蝉不见了 黄金童自打一进门注意力就没从黄金墙皮上移开,一进门就咧着嘴笑,终于有了发财的机会了,他看着黄金墙皮,好像看到了别墅,看到了豪车,以及韦绿那灿烂的笑容。 生铁孩就在洞内找了个地方挖坑,处理了鸡人的尸体。 鸡人严格来说,已经不算人类了,因为他的形体、思维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痛苦自己也无法排解,只能依靠不停的用药来维持,而用药的结果只能让他越来越像一只鸡,我们看着满地的人眼睛,觉得这件事还是做对了,否则将有更多的人失去双眼甚至性命。 黄金童站在金室之内,绕着四壁转圈,对我说道:得鹿啊,明天一早不是有个关于羽仙庙处理的专题会议吗?你想个办法拖他们一天,我来处理这个金室。 我悄悄将黄金童拉进斗室之中,掏出一支烟来,给他点上对他说道:金童大哥,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金童白眼向天,说道:看来这批黄金你想好用处了是吧? 我知道黄金童反应快,话说前半句,他基本就知道后半句什么意思了,我说道:你看柳向晚现在意志消沉,说到底还是咱们将人家拉下水的,几个月来搞得人家家业凋零,虽然不是咱们的直接原因,但看她这样,于心何忍呢? 黄金童深吸一口烟长叹道:哎,我没什么意见,我等下次发财也行,再说柳向晚重振家业,过几年我兴许能跟着沾点光,只是这一屋子金皮,也是杯水车薪,估计起不了太大作用。 我说道:只能慢慢来了,也算咱们一番心意不是? 黄金童掐灭了烟头说道:行,可以,但是我也得拿几件东西,最近得有点私房钱。 我点点头说道:那你随便。 黄金童贪财,但这种事情上也算痛快,毕竟他也觉得柳向晚比较可怜。 商量完之后,我们走进金室,招呼柳向晚和张舒望出来,柳向晚只从金室之内拿了一本书。因为那洞中机关我们不会用,便留下黄金童和生铁孩连夜处理这座金室,指望黄金童干这活,十天也整不明白,关键是有生铁孩,借其神力,处理这些金器,不费吹灰之力。 柳向晚带出一本书来,给我看了看书名,封面上写着两个字,拜日盟,打开那本书之后,里面全是一些我们从没有见过的符号。我又拿给张舒望看,张舒望看了看,说是不像蝌蚪文,也不像什么女书之类的。这字看不懂。 原本张舒望也不是什么老学究,所以看不懂也属正常,我和柳向晚还年轻,见过的文字肯定不如张舒望多。我嘱咐柳向晚:把那本书收好吧,兴许将来能知道里面的秘密。这东西没准和太阳会有关系,你看看封皮的名字,上面写着拜日盟,也许就是太阳会古老的叫法呢。 我们四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到工地现场。 我们要等林慕蝉回来,林慕蝉去追那几百只铁羽金鸡,去了好长时间,还不见回来。 虽然我们都很担心,但也无能为力,对于林慕蝉,只能等,因为她一直在天上,不便寻找。 我开始和张舒望商量明天的计划,包校长既然告诉我们明天有个羽仙庙拆迁专题会议,说明学校方面已经等不及了,再不开工,估计一把手真的要跟包校长撕破脸了,说是开专题会议,其实就是一次动员大会,让校方用尽各种关系请来的所谓高人都来现场镇着,赶紧破土动工。 黄金童向我要求明天一天的时间来处理金室,不是我们贪婪,这金室真的不能让校方知道,否则鸡人的遗骨,包括整座金室都将成为焦点新闻。我的计划是,先将金室打扫一空,然后交给蜜蜂研究所,让他们来洗地,洗地之后,再告诉包校长让他开工,而且校方承诺的二十万奖金,得落入我们腰包,不能让那帮江湖骗子们得了便宜,面对那些江湖骗子,张舒望深感头疼,那帮人伎俩层出不穷,不要脸的程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只要能拿到钱,亲爹也能卖了。 张舒望曾经混迹于旧社会江湖之中,各色人等都接触过,正所谓日光之下本无新事,不论哪朝哪代的人基本都是一样的,有的人说现今社会信息大爆炸,人人可用手机电脑,这是古人不可想象的,可细细想来,历朝历代之人生活中的感觉都差不多,比如宋代的时候有拉几十吨货物的太平车,是否宋代人也有日新月异的感慨呢。 江湖骗子更是传承有序,今天所能见到的骗局,远的不说,清末民初的时候就都出现过了。柳向晚说融资骗局在古代就没有出现过,张舒望的说法是,在古代融资骗局更多,那时骗子多是些炼丹客,号称能将砖石碎瓦炼成纯银,但需要银母,给十两纹银,待到出炉的时候,还你二十两。这些骗子赁下深宅大院,雇下保姆丫鬟,食山珍海味,出门排场极大,有些财主信以为真,送来少量银母,一开始加倍偿还,待到财主们尝到甜头,送来几千两银母的时候,骗子连丹炉都不要了,卷了银钱就跑。 和现在融资如出一辙,无非是制造一个能赚钱的噱头,让人往里投本钱,等资金池足够大的时候,卷铺盖走人,道理非常简单,只恨很多人财心障目,看不通透,是以日光之下,本无新事。 故而,张舒望认为校方请的那帮江湖虽然没甚手段,但坑杀起人来,丝毫不比灵感大王之流差劲。所以极为难缠,嘱咐我要小心。 我们又等了两个小时,还不见林慕蝉回来,我们四人开始慌张起来,楚凤楼因为嘴巴被扎伤了,很少说话,此时也焦急起来,说道:林慕蝉会不会有事? 柳向晚说道:应该不会有事吧?至不济,林慕蝉也能逃回来吧?那几百只鸡看飞行速度的话,比林慕蝉慢多了。 我也很急,掏出电话来,说道: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 一般情况下,林慕蝉在飞行之际,是无法接电话的,一来风燥声会很大,二来,林慕蝉一飞快了,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可我将电话拨出去之后,林慕蝉的电话显示关机,竟然是关机!自从我们从1193总部上岸后便约定,能不关机就不关机,像林慕蝉独自外出这种情况,她是不会主动关机的,因为知道有人要找她。 一看林慕蝉关机,我有些慌了,站起来如锅上的蚂蚁围着工地乱窜,魂不守舍。 张舒望和柳向晚也觉得此事蹊跷。 我说道:不行,咱们得去找找她。 张舒望说道:她在天山飞,咱们在地上走,如何找的上她。 楚凤楼说道:我能帮上忙,刚才那铁羽金鸡的气味我已经记在心里了,林慕蝉追着那么多铁羽金鸡,不可能一个都不曾击杀,只要有击杀落地的,我想我能找到。 我说道:那最好,咱们走。 我们四人于是朝着林慕蝉追击的方向追去。到半夜时分,我们距离工地大约已经有七八里山路,楚凤楼果然不负众望,找到了一只落地的铁羽金鸡,随后陆陆续续找到百余只。 大部分铁羽金鸡是从中间生生被割断的,除了林慕蝉的神农古镰,没有东西能够做到,看来一路上林慕蝉没少和这些东西作战,我们为了不使铁羽金鸡破相,见到一只烧一只,我用五丁烈火烧毁其行迹。 直到天快亮了,数算一下烧掉的铁羽金鸡,差不多有三百只,我猜想那一群铁羽金鸡,基本上都被林慕蝉干掉了,可林慕蝉现在何处呢? 打了无数遍电话,始终在关机状态,我细细推算,目下谁会绑架林慕蝉呢?我们的对头死的死,藏的藏,只有扫雪真人不动声色,可扫雪真人没有必要用这种下作手段绑架林慕蝉,只要他出来,我们肯定都打不过他,但是他出手的同时,看霞散人是不会袖手旁观的。难道是扫雪真人为了避开看霞散人耳目?可他应该首先来找我,而不是林慕蝉。林慕蝉是我们之中最难绑架的,一不留神她就飞走了,这不符合逻辑。 折腾了一夜,未见林慕蝉踪影,我们认定林慕蝉失踪了。 我心情十分沉重,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东方见白之后,我们还得去学校拖住包校长和那一帮江湖骗子。 我越想越不对劲,赶紧给邢连长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我详细给邢连长讲了下鲁北大学羽仙庙的事情,如何牵扯出第二枚虫母遗卵,林慕蝉如何失踪,如何发现了太阳会。 当我说到太阳会的时候,邢连长在电话中失声叫道:太阳会?你们发现了太阳会的组织? 我说道:对!羽仙庙底下那个鸡人自称是太阳会的。 邢连长在电话中说道:既然你们知道了这个特殊组织的存在,我也不好瞒你们了,不过你们几个人不要将太阳会的事散布到暗三门江湖中去,其实我们1193特殊任务连成立时,起自天津龙女事件,但我们这个特殊组织成立之后,主要针对的敌人就是太阳会,兼顾你们暗三门,虽然暗三门中作奸犯科的大有人在,但和太阳会比起来,差远了。 我接茬问道:他们具体是要干什么呢? 邢连长说道:我说句话,怕你不高兴,但这是事实,你们暗三门人中很多人是行邪术的,太阳会的宗旨,旨在打造一个邪术世界,让懂邪术的生物全面兴盛。 第四百五十九章沈老三献女 原来邢连长对太阳会早有了解,我在电话中对其说道:邢连长,既然你们了解太阳会,听你这么说来,这太阳会也是反人类的组织,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剿灭他们呢,如果你们势单力薄,可以发动更多的人啊,太阳会的势力不会发展到各国都束手无策的地步吧? 邢连长说道:我倒是想剿灭他们,可有个很关键的问题解决不了,就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我们根本无法找到太阳会,他们内部有独特的联系方式,至于是何种方式,至今仍是一个迷,谁也不知道,你们不应该草草结果了鸡人性命,即使他自杀你们也得拦着,从他口中可以获知很多太阳会隐秘消息,甚至能打开一个缺口,一举找到太阳会的大本营,你们做的太急了。 我反驳道:一开始你又没给我讲过什么太阳会,我怎么知道有这么多道道儿?不过羽仙庙的地下室,还有一屋子遗迹,要不你们来找找蛛丝马迹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那一屋子黄金都是我们的。多带些人过来,主要是帮我找一找林慕蝉,她去追铁羽金鸡便没有再回来。 邢连长说道:我们马上出发,你先控制好现场,别让外人发觉有异。关于林慕蝉失踪,咱们可以慢慢寻找。 说完邢连长挂了电话,准备亲率队伍到鲁大来。 我望着天空长长一叹,对空说道:林慕蝉啊林慕蝉,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此时东方冒出红红的日头,我知道站在山里干等,是没有用的,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必须回去了。 四人重新返回学校,黄金童兀自在山崖下洞内忙活着,我们虽然路过山崖,但没有去找他,而是径自走回工地,将生铁孩破坏掉的工地围挡大门,重新竖起来,用铁丝绑好。 然后在学校外面的小市场上吃了顿早饭。 我们三人一猫刚刚围着桌子坐定,却瞥见对面桌子上有一个人,是我和柳向晚都不想遇见的,那人正是沈梦霞,几个月不见,她越发会打扮了,在吃早饭的人群中格外惹眼。 她吃惊的看着我和柳向晚,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惊道:王得鹿、柳向晚? 既然被认出来,我也不好装作看不见了,本来沈梦霞一直很瞧不起我,不过后来他父亲跟我们配合的不错。我和柳向晚一块站起来,我说道:是沈梦霞啊,你还和手术刀在一起吗? 沈梦霞见到我俩显得很紧张,见我问话,急忙摇头说道:不在一起了,他已经被警方抓起来了,我再也不和那种人混迹在一块了。 我点点头,感觉沈梦霞好像成熟了许多,说话也不似从前那么跋扈嚣张。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异样,怯生生的说:关于你们的事,我爸都告诉我了,我爸说没有你们,北郊垃圾场可能就毁了,还说跟你们呆了几天后才发现,以前自己白活了。 我有点急了,沈老三真是什么都敢说,万一给我们破相怎么办?就问沈梦霞道:你爸除了对你说这话外,还对谁说过这话? 沈梦霞慌忙解释道:没告诉别人,就告诉了我,我妈他都没说。还嘱咐我,咬住舌头,这些话不能给外人讲,这不我看见你们俩当事人在这里,才敢说这话吗? 柳向晚因为自己不想进学校,怕遇到很多熟人才在外面吃饭,学校食堂内的早餐花样更多,柳向晚因问道:你这个点不在学校食堂,跑出来干嘛? 沈梦霞说:今天我爸爸要来,所以我在这里等他。 我一听沈老三要来,说道:你都快毕业了,你爸才想起来看你? 沈梦霞说道:不是,是学校方请我爸来的,说是为了什么学校后面工地的事,听说那块地很邪乎。 我一听更纳闷了,问道:学校工地上的事,请你爸来做什么?你爸不是一直开垃圾处理厂吗?怎么这次要承揽土方工程? 沈梦霞说道:不是不是,我爸自从和你们呆了几天,给你们开过几天船之后,回家性情大变,不满足于开垃圾回收厂了,说是在柳树沟大战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开了天眼的江湖人,两个人一起搞了个玄学工作室。前几天两人成功给鲁北某位领导拨支了一道前程,名声大噪,现在找他们的人很多,当然我知道,我爸他们再出名,也不如你们二位。 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沈老三自从跟了我几天之后,眼界大开,在柳树沟大战之际,认识了一个暗三门江湖混子,此人号称开了天眼,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其实忽悠的成分居多,开天眼是暗三门中最瞧不起的一路,基本以坑蒙拐骗为主,这一路只要稍微有点本事,便很容易出名,因为他们习惯在外招摇的。想来开天眼的那位对舆论炒作不熟悉,沈老三对忽悠人那一套不熟悉,两人天作之合,合起伙来出山,专给地产商看楼盘,给官员看前程,兼做些降妖捉怪的事。 细细算来,我们和沈老三相别才一个多月,因为当时柳树沟暗三门老客鱼龙混杂,他结识了那位号称开天眼的,然后在一个月内做下了人生中第一单生意,觉得平邪事将来大有市场,因此决心扎根这一行,这次包校长闻其是阴阳界崭露头角的新人组合,也将他请来了。沈老三只要有钱挣,并不在意自己从事哪个行业。 这只是包校长请的一路人马,应该还有不少这种所谓高人。 我对沈梦霞说:那既然这样,我们也要去包校长那,要不等你爸一块去吧。 沈梦霞说:好好好,等等吧。 于是乎我们小市场上喝着豆浆等着沈老三。 一个小时之后,一台宾利频频鸣着喇叭停在了我们所在的小吃摊前面,沈老三和一个中年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那中年男子看起来很面熟,不是在紫霞山见过,就是在柳树沟见过。那人一下车看到我坐在小吃摊边急忙走上前来握手,说道:我是暗三门里的人,紫云山就知道王得鹿的大名了,只是你一直忙活,我也插不上话,今天终于单独见面了,我叫萧波。 我点点头,沈老三也热情迎上来说:老邻居又见面了。 我对沈老三说:你行啊,什么时候买的宾利? 沈老三呵呵笑道:这车的轱辘我也买不起,这不是为了撑场面,租的嘛!干平邪事这一行,场面得撑足了,大师范儿得抖起来,才有人尿我这一壶。 我笑道:租车也的挑费也不少吧,为了二十万块钱,你还真舍得下本。 沈老三说道:不为赚多少钱,为了的是头几桩事要出名,以后生意才好做。 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空有一身本事,论及忽悠人生财,远不能和沈老三这样的想比,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沈老三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儿说道:我和你妈嘱咐你的事情要记牢,今天表现不错,是一起出来吃的早饭吗? 沈梦霞脸上一红,说道:你们先去学校吧。 这番对话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人家父女总得有些悄悄话,不足为奇。 沈老三招呼我们上车,因为车里太挤,就让沈梦霞自己步行回学校。 我们坐车进去之后,在包校长办公楼前的停车场停住,下车之后众人上楼,沈老三一把将我拉住,说道:王得鹿,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讲。 随后便拉我到了一旁小树林边,递给我一支烟说道:王得鹿,一个多月前的那番经历,深深触动了我,活这么大岁数刚刚知道还有你们这群高人。 我说道:行了行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沈老三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你看咱们住了这么多年邻居,竟然没怎么走动,这事怪我怪我,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你看我女儿也长这么大了,真快啊……对了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如果看的顺眼,我就做主,毕了业把女儿嫁给你。 在沈老三的字典里,没有要脸这个说法,饶是如此,沈老三说这番话时脸也涨的通红。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把我问的非常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老三一旦说破此事,便毫无顾忌,说道:我知道你可能和林慕蝉挺要好,也发现你和柳向晚关系不一般,大丈夫在世嘛,就得这样,早些年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大家都是男人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次给你提出这个事,也不是想着叫梦霞独自霸占你,只是给你做个女人,有场婚礼就行了,婚后别冷落了她,其他的事情,你自己酌情处理,现今这个年头,找个土豪女婿,也难免在外面沾花惹草的,还不如明着来呢,我们不在乎你有别的女人。给你说的这事,你考虑考虑,我那闺女,说实话不丑。 我一听这番话差点吐了,沈老三为人做事,真是毫无下限,看来他在这一个月里伙同萧波赚了一笔大钱,知道暗三门高人给人平邪事是桩一本万利的生意,比他那垃圾厂强太多,但萧波明显是暗三门一个小角色,要想赚大钱还得傍上一个更厉害的人,于是将目标投向了我,他没有别的可以出手勾引我的东西,只能拿女儿献上了,反正让女儿跟了我,他女儿也不吃亏。 我承认沈梦霞虽然不及林慕蝉和柳向晚好看,但也算是比较出众了,毕竟当年我还被其迷得神魂颠倒过,不过我实在受不了沈老三这副老流氓习气。 如今林慕蝉音信皆无,我没闲心思和他嚼舌头,正想随便找个由头拒绝,萧波慌慌张张的从办公楼里跑出来,叫道:王得鹿,不好了,柳向晚和会议室里的人打起来了。 第四百六十章林慕蝉的来电 我一听柳向晚和人打架,心中知道这事不简单,因为柳向晚几乎没和人吵架拌嘴过。来学校领导办公楼上,柳向晚更不会轻易起争端。 一定是遇上麻烦事了。我急忙问萧波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波说道:是个老头,只有一只胳膊。 我一听是个独臂老头,一直想不起是谁来,于是快步跑上楼去,会议室在三楼,我喘着粗气上去推开会议室的门一看,果见柳向晚手中提着一个热水壶,作势要扔向一个独臂老者,并警告他不要过来,此时包校长还没有来,会议室中只有几个所谓的高人,见独臂老人气势汹汹,都不敢上前劝架。 独臂老人背对着我,我叫道:是谁欺负我们家柳向晚? 独臂老人一回头,我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常树万! 正是河南教大法师常树万,被林慕蝉一镰刀劈下一只胳膊的那一个。 常树万一见我进门,也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你们都在,正好,咱们该算一算旧账了。 常树万当日被林慕蝉断臂之后,是哀求我们饶恕,狼狈下山的,如今伤势养好,看样子还很精神,我和刘长河谈话时,说起过常万树,他已经投到扫着真人门下,肯定被扫雪真人传了一套道门,此时的他底气很足。 见到常树万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老害怕被扫雪真人盯上,他徒弟虽然不是我杀的,但虫卵吸人的时候,我就在现场,难免瓜田李下。 我不知道是包校长请他来的,还是他自己来的,结合刘长河在北郊垃圾场的行动,常树万应该是冲着羽仙庙里的那枚虫卵而来。我细细一分析,发现他本可以趁着夜色潜入羽仙庙,不用和校方合作,也不用让校方知道他的踪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包校长邀请了常树万,河南教大法师在遇到我们之前,就是非常有名的一个神棍,常常出没于达官显贵门庭之内。 以包校长的身份,能请到这样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我一见常树万气势汹汹,说道:大法师,即便要打,咱们也不能在这里打,在这里只能轮拳头,你打不过我们,一来我们都有两只手,而且年轻,二来我们人多,你说呢? 常树万肚子气的一鼓一鼓的,他刚才一见到柳向晚,摔了一个茶杯,打翻了两条凳子,把柳向晚逼到了会议室的墙角处,柳向晚当着很多人的面也不敢掏出吞吐兽来,只抢了桌上的一壶热水,警告常树万再靠近,就用热水泼他。这个时候我进来了。 常树万对我说道:王得鹿,我明天挑个地方等你,你敢应战吗? 我说道:没说的,我不去找你,你也会找上我,我当然敢应战,不过明天不行,咱们得后天。 因为我一晚上没睡觉了,白天也无休息时间,实在太累,我得休息一天才能应战,而且,我得腾出时间来找林慕蝉,林慕蝉踪影未见,什么事情也做不来。 常树万说道:好,希望你说话能算数,就在你们豹伏山的院子里就行。 我当场应道:行,我们随时恭候,只是今明两天有事情,不能奉陪。 常树万道:我这个人宽厚,不怕让你们多活两天。 常树万说完,虽然气愤难平,但还是慢慢坐了下来,他的手段道门都很恐怖,真要在学校里使用起来,破相的是必然的,他自己也担心破相,所以学校是不能斗法打架的。 我心想,如果包校长请的人全都是常树万这样的人,那就很难缠了,我所来的目的是阻止这帮人去工地上看,直到黄金童将地下室里的东西全部运走才行。 我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除了常树万,都是些泛泛之辈,说白了是些骗子,而且还不是很高级的那种,内中坐着一个和尚,肥头大耳的,身上袈裟都是冰蚕丝的,手腕上晃着一块金表,少说也有十几万的样子,脖子上还挂着一挂串珠,那东西我虽不懂,也能看的出来,相当珍贵。一看就是来自于那种香火很旺的旅游景区里的寺庙中人物。 还有一个道士,显然没有和尚张扬,想来在经济上,没法和和尚想比,一副穷酸相,用一根竹签子叉这发髻,一副装清高的模样。 还有一个中年妇女,从我一进门就看见她白眼朝天,口中一只念念有词,就像疯人院失火,跑出来的病人一样。 不过这几个人身边都有所谓的工作人员,连道士都带着一个童子,所以会议室中显得人很多。 刚才常树万和柳向晚剑拔弩张之际,没一个人敢上前劝,常树万刚刚坐下,大和尚双掌一合,说道:阿弥陀佛,劝两位少动肝火,冤家宜解不宜结,少造业为要。 我看了大和尚一眼道:嘿!刚才差点打起来你不劝架,这会都停手了,你出来装给谁看? 大和尚道:劝施主少造口业。 萧波看了大和尚一眼,说道:秃驴你还来劲了? 张舒望也狠狠瞪了一眼大和尚,他从小对和尚没有好感,他生活的那个年月讲究:僧道入宅,必定破财。和夜猫子进宅相仿。 这个时候道士说话了:无量寿福,敬仪禅师你何必和这些俗人搅动尘念呢,听说你的坐忘功夫已经进入化境了,阴阳两界,随意来往,可喜可贺。 和尚说道:许道长过奖了,听说你炼的金丹都能治疗癌症了,该给你道喜才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牛拍马屁,听得我一阵阵肉麻,这两个大骗子,只会招摇撞骗,到处寻摸香火钱,什么金丹治癌,无非就是高级卖假药的。通阴阳两届,无非是忽悠某个有钱且脑子不大好使的人,对那个倒霉的冤大头说,你故去的母亲正在阴间受苦呢,我都看见了,在火湖地狱里面,花点钱他就能把冤大头的死鬼母亲从火湖地狱里提出来。自古至今和尚的套路就没有变过,早年间和尚在头顶上擦上盐水,专在放牛的地方转悠,因为头皮上有盐,所以牛喜欢来舔他的头,舔了盐后,牛便流泪,和尚硬说那牛是他父亲转世,求牛主人舍与他,诸如此类。 不过我们没有功夫和这两个闲人较劲。 柳向晚见常树万坐下之后,将水壶放在会议桌上,坐在靠门口的位置,紧挨着我,我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柳向晚眨了一下眼说道:我没事。刚才我以为他真要动手呢,吓了一跳。 我拉了一下柳向晚的手,说道:没事就好。 柳向晚有些不好意思,手没动,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好像是要想事情的样子。 沈老三进来的时候常万树已经安安稳稳坐下了,沈老三一听说打架,怀中藏着一柄利斧,鼓鼓囊囊的,此人虽然年龄比较大了,但江湖气还未脱,真要动手的话,还有一膀子狠劲儿。 沈老三坐在我身边,直言道:刚才我给你说的那番话,你好好考虑考虑。 我说道:我不用考虑,这事不妥,我拒绝了。 沈老三长着大嘴问道: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一个男人面对送上门来的女人能够拒之门外,而且这个女孩的家庭上并没有阻力,只是多一个女人而已,又不影响正常生活,男人会嫌身边女人多吗?这是沈老三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送到嘴边的肥肉有可以不要,实在难以理解。 我不想和沈梦霞不清不楚了,我在林慕蝉和柳向晚身上已经已经够失败了,林柳二人都和我感情很好,我在两人中间早已很难做人了,在加上沈梦霞,我估计柳向晚和林慕蝉的底线都会崩溃,一旦两人觉得我是个花心大萝卜,那么我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林柳二人谁也得不到。 不一会包校长带着几个人进来了,坐在会议桌主持人的位子上,说道:不好意思来晚了,刚刚在校长办公室里开了一个短会。今天请大家来呢,主要是组织大家去现场看看,看看那位先生或者女士能瞧出工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并提出解决办法,尽快予以解决。谁能解决工地野鸡杀人疑云,我们可以支付二十万的酬劳,如果不能解决,校方只给五百块钱的出场费,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话音一落,和尚打断道:贫僧打断包校长一下。 包校长笑呵呵的说道:不妨,大师有什么话请说。 和尚说道:不是贫僧夸口,在座的诸位当中,只有我和许道长有能力解决此事,我需要许道长的九转金丹,许道长需要我出入阴阳两届。因此只要我们二人合作,不需要包校长如此兴师动众,请一些不相干的人来,浪费彼此的时间。 沈老三一听和尚如此嚣张,问道:我说大和尚,你说说这工地上是怎么回事? 和尚不屑的看了一眼沈老三,并不回答,包校长说道:对,大师先给讲讲工地上是怎么回事吧。 和尚说道:羽仙庙旧时确实存在过,供奉着羽仙菩萨,香火断了之后,羽仙菩萨有很大的怨念灵力,所以不让咱们施工,只要我行走阴间,给菩萨说一声,换个地方给他重塑金身,就能动工了。 我一听差点吐出来,还什么羽仙菩萨?什么到阴间给菩萨说一声,果然拜菩萨是拜鬼,我听他十分胡说,反而乐了,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沈老三都没敢这么忽悠人。 那道长也赶紧接话,两人一唱一和,胡说八道,把包校长听得一楞一愣的。 我说道:这样吧,既然几位都是高人,那咱们就比一比,从现在开始,你们谁也出不了这个会议室的门,不信你们就试试,我这辈子就不不怕装叉没够的。 我让无影兽用虚空之力,紧紧顶住了会议室的门锁。这个手法不至于破相,因为谁也看不到异象,但就是打不开门。而且可以有效的阻止这群人去工地上看。 我正为自己的计划洋洋得意,忽然电话响了,手机显示的号码是何半仙,我接起来之后,里面却传来了林慕蝉的声音,林慕蝉在里面说道:王得鹿你快来豹伏山救我。 第四百六十一章逼婚 我一听林慕蝉有了消息,非常激动,急忙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手机关机,现在十分危险吗? 林慕蝉在电话中慌张说道:我只能和你说几句话,时间有限,我现在没事,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你要快回来,这次不是和谁打架,是来和我妈谈判,我手机已经被她没收了,我现在用的是何半仙的手机,再晚一点,我就被她带走了,这一次由不得我挣扎,你来谈判时,要坚定信念娶我,明白吗?否则,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说完之后,林慕蝉不等我说话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我一听紧张的情绪立即好转,毕竟林慕蝉没有遭遇什么生命危险,她只是在昨晚追击铁羽金鸡的时候,被她妈妈侦测到了,几个月前林慕蝉妈妈从豹伏山离开的时候,以为林慕蝉会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豹伏山,所以这次回来,就直扑豹伏山,但在豹伏山中并没有找到林慕蝉的身影,那里只有何半仙一个人生活。并且她肯定从何半仙口中打听到我们就在豹伏山附近活动,于是出门寻找。 如果林慕蝉不飞起来追铁羽金鸡,他妈妈是不能轻易找到她的,林慕蝉一飞暴露了行踪,夜叉族人有独特的寻人方式,于是妈妈追上了她,也许和她并肩杀了许多铁羽金鸡,完事之后,询问林慕蝉这几个月来的情况,顿觉林慕蝉是个被人利用的傻丫头,跟着一个陌生小伙子出生入死,不求半点回报,而且痴心迷离,违背母命,不回雪山,因此这次决定直接将林慕蝉带走,任何理由都显苍白无力。 林慕蝉肯定经过百般辩解,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妈妈信心坚定,丝毫不买账,肯定又提出了许多条件,比如王得鹿要如何如何我才能答应你留下来,要不然你就得跟我回去,而且有时间限定。一个彻夜不归,白天也见不着面的男人如何靠得住?因此林慕蝉在电话中说赶紧回豹伏山去救她。看来她妈妈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毕竟和妈妈不能过分争执,而且林妈妈突然出现在豹伏山,肯定是有事而来,绝不是常规探亲。 如果我回去晚了,有可能让林慕蝉恨我一辈子,这种时刻,没有人拿刀横在我和林慕蝉脖子上,但这件事却是十分危险的,尽管我年龄不算大,这种事情没有经历过,可我听过收音机,那些在柳树沟无聊的夜晚,天天晚上听着收音机入睡,什么感情波折我没有听过?好多男男女女只是一个电话没有接,就断送掉了在一起的机会,很多未来丈母娘只是看了一眼小伙子的某个小动作,就决定不让女儿再同她交往。 所以我必须抽身去看看。然而会议现场也不能不管,我已经说过大话了,谁也别想离开会议室。但要封锁会议室还得和包校长解释一下,免得他以为我非法拘禁。 我对包校长说道:包校长,我有事要离开一下,刚才我说了,他们如果有手段,谁能从门里出去的话,就可以叫他去工地了,给我一个小时时间,我很快回来。 并对柳向晚和张舒望说:你们两个在这里陪陪包校长吧。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常树万,因为逼急了他敢破相,我们不敢,因此我对他说道:常树万,记住咱们的预定,后天豹伏山不见不散,但是在这里咱们最好都安分守己一些。 常树万冷冷的说道:怎么着?你小子还要拘禁我不成? 我说道:没这个想法,你如果走,从窗户里出去就行了,门这边我要和这几位大师打个赌,他们能出去的话,才能算真大师。 常树万轻蔑的冷笑,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也看着这一僧一道极为不顺眼,会议室在三楼,他可以轻松的从窗户中出去,并平安落地,毫发无伤的同时,甚至能躲开楼下行人的视线,而那一僧一道显然会摔死。 那胖和尚冲我说道:你门口落锁,我们是如何也出不去的,这种小儿科不值得一提。 那道长也说道:一个毛头小伙子,乳臭未干,竟然口出狂言,着实可恶。 我因为有事急着走,懒得搭理他们两个,不得不稍微破一点相,反正包校长是刁贺荣的同学,对我们已经有了最基本的了解,于是说道:我开着门,你们也走不出去。 说完我便出了门,将无影兽悄悄从肩头拿下来,让它蹲在正冲门的窗台上,让一股虚空之力封锁住门,然后我就走了,走之前回头一看,柳向晚已经伏在桌子上睡觉了,张舒望则倚在椅子上打盹,常万树也盘腿而坐,看起来常万树好像连夜赶了许多路,并不比我们精神头足,只要这几人睡着了,其他人谁也甭想出去。 包校长还想说点什么,可我急匆匆的走了。 我几乎小跑着从学校中出来,回到豹伏山,一进大门正撞见林妈妈拉着林慕蝉往外走,两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小包裹,我急忙叫了一声:林阿姨。 林妈妈显然对这个称呼感到非常突兀,毕竟是雪山上下来的人,对文明社会还不是那么适应。 林妈妈对林慕蝉说道: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个小伙子吧。 林慕蝉咬着嘴唇点点头,这个时候林慕蝉是不敢说自己执意要留下的,女孩嘛,总怕被人说的轻贱、倒贴什么的,林慕蝉频频给我使眼色,那意思要我去挽留她。 我也深深知道目下该做什么,当即对林妈妈说道:林阿姨,怎么刚来就急着走呢,我还没跟您说会话呢,再者说,林慕蝉为什么要离开,我们这里需要她。 这个时候何半仙也闻声出来,劝道:就是嘛,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坐下来谈嘛,两个孩子这么长时间了,好的不得了,就这么拆散人家,也不是尊年人做事吧。 林妈妈扭头对何半仙说道:我们家的事,似乎不用你管吧? 何半仙遂不言语,转身打开一见屋子的门,里面有沙发和茶几,是何半仙新近打扫出的一间屋子。 我伸手做邀请之状,对林妈妈说道:请屋里坐下说。 林妈妈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虽然脸上一脸愠怒,但还是进屋中坐下,一落座便开口说道:我听说我这疯丫头成天跟着你干些玩命的勾当,据说连扫雪真人也惹下了,我们母女孤苦伶仃的,只求过分小日子,不敢招惹江湖匪类,这次我要将林慕蝉带回雪山嫁人,不能在暗三门江湖上打打杀杀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流浪,蓬头垢面的成何体统。 我心想林慕蝉流浪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年若不是你们夫妇将林慕蝉遗弃在东北,她至于流浪吗? 林慕蝉此时发话道:我不回去嫁人,你说的那人我都不认识,怎么能嫁,跟你回雪山可以,但是让我嫁人,我做不到。 林妈妈说道:为什么做不到,他是咱们同族的人,现在族人已经非常稀少了,能找到个年龄相仿的同族人不容易,为了保证夜叉族的血统纯正,你也必须回去嫁人!这关系到夜叉族能不能延续的问题。 林妈妈话一出口,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原来林妈妈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夜叉族年轻人,血统纯正。 林慕蝉一愣,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要肩负着夜叉族繁衍问题,疑惑道:延续? 林妈妈郑重的说道:对,延续!我们北海夜叉国在历史上不是没有与外族通婚的资料,下一代能有飞行能力的,不足十分之一,几率非常小,所以为了夜叉族能够延续人口,必须和同族人结婚。 其实我幻想过和林慕蝉在一起,但从没想过以后小孩是什么样的,会不会睡着睡着觉,小翅膀不由自主的弹开飞了? 林妈妈所说,好像不无道理,本来夜叉族就快没人了,林慕蝉再不遵林妈妈教导,远嫁外乡,过不几年,夜叉族可能真的要绝后了,况且林慕蝉还是夜叉族名义上的公主,人丁寥落之际,皇室都外嫁,很有些说不过去。上一次林妈妈来豹伏山可能出于对林慕蝉的愧疚,没有提出这么绝的想法,这次来是要势在必得了。 关键老人家的理由听上去非常的伟大光明正确,往大里说,人家是为了一个民族的兴衰,心系夜叉国,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不容否定。 因此我和林慕蝉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林慕蝉虽然不动声色,但内心比我还着急,只是迫于女性的矜持,不便闹将起来而已。 这件事最终还得是我说话,我说道:林阿姨,最最起码你得给慕蝉看看对方照片吧,不能说带走就带走吧?我们两个…… 我这话一出口,自己就后悔了,气的林慕蝉脸都白了,她也没想到我理亏词穷成这样,这哪是挽留,分明是将林慕蝉送出去。 林妈妈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说道:这次我不是自己来的,还带着那个小伙子,他叫追风鹞,就在山下小旅馆中。 夜叉族人的名字果然奇怪。 我一听一下子站起来,拉着林慕蝉的手说道:我们是相爱的,任何人无法拆散我们。 林妈妈也不想扮演老巫婆的角色,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架势,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来,拍在桌子上,说了一声:就是他。我和林慕蝉都看清了,说实话,这个叫追风鹞的小伙子高大帅气,还一脸老实忠厚相。要我是林慕蝉的长辈,选他做女婿我也没什么意见。 林慕蝉看了一眼之后说道:我不管对方是谁,反正我不认识。 我急忙接下话茬说道:我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逼急了,我们明天就结婚。 第四百六十二章破相 林妈妈一听我说明天就结婚,说道:王得鹿,你以为结婚是儿戏啊?最最起码得给我姑娘一个安定的环境吧,现在你差不多已经被扫雪真人盯上了,未来生死不明,我怎么敢将姑娘嫁给你? 林妈妈又对林慕蝉说:你先出去一下,我单独和王得鹿谈一谈。 林慕蝉走出门去,林妈妈对我说道:别看我远在深山,消息却很灵通,紫云山大会传的沸沸扬扬,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个柳向晚,你和柳向晚关系很好,同时和我女儿关系也很好,是不是这样? 我十分尴尬,深知林妈妈远在雪山,腹中全是中原,这些细节掌握的一清二楚,肯定是通过白鹿观观主传的信息。这次下山是风闻而来,一定要让林慕蝉远离我,方才罢手。 我说道:林阿姨,有些事情上我确实可圈可点,但是…… 林妈妈打断我说道:不用说了,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既然林慕蝉还不愿意走,你也不想让她走,我们就在这多住几天,如果你想留住林慕蝉,得答应我三件事。 我说道:甭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也成。 林妈妈不屑的笑了一下,那意思怪我说话不靠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有的人怎么看都顺眼,即便做下一些与时令不相契合之事,都能得到对方的欣赏。而天生犯向,骨子里不合的人,即便做出许多珠玉之事,在对方眼中也是垃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和林妈妈就属于后者。 林妈妈说道:不用三十件,只三件就行,第一,你要摆脱目前所有的威胁,主要是扫雪真人的,要嘛和解,要嘛将其制伏,总之我不能让女儿惶恐不能终日,即使慕蝉以后和你不再来往,你也得解决自己的安危问题不是?第二,不能再满世界瞎溜达了,是该收心有个家业的时候了,不过这一点我不强求,不要因为慕蝉强行改变了你的人生目标。第三,我和慕蝉留下可以,但必须允许追风鹞和林慕蝉接触。只要能答应我这三件事,我可以考虑改变主意。 我点点头说:完全没有问题。 正说着话,林慕蝉忽然敲门进来,对我说道:邢连长来了,你快出来看看吧。 又对自己母亲说道:妈妈,我真有些事,等我处理完了,再走不行吗? 林妈妈忽然一反常态的说道:你可以多住几天了。 母女二人在屋中又谈了很长时间,我急忙出来迎接邢连长,只见他带着四个人走上豹伏山来,都是能兵强将,其中包括邢连长那位准女友。 上山之后,邢连长急忙问道:你们带出来的那本书呢? 我说在柳向晚处,她在学校办公室,那本书上全部是乱码。 邢连长兴奋的说道:那些乱码极有可能是太阳会各处堂口的坐标,就和你们暗三门人用的分金是一个东西,有那本册子,极有可能将太阳会一网打尽。 我想起那册子中的内容,邢连长不提出这个猜测的话,还真没注意,一说起来还真和分金格式很像,只是符号不同而已。 邢连长又说要去现场看看,我想到黄金童这个人干财活是绝对不希望有别人在场的,只推脱说:邢连长你先跟我去学校办公室一趟吧,见见包校长。 我之所以带邢连长去见包校长,纯属因为黄金童没转移完黄金,不想让1193特殊任务连染指黄金。 邢连长自忖自己找不到现场,只得跟我去见包校长。 我安抚住林慕蝉母女二人,这才坐上邢连长的车,驶向学校,忙活的我晕头转向。 到了学校之后,直奔行政办公楼,我带着邢连长一行四人上了三楼。无影兽还蹲在窗台上,我将其拿起来,收了虫法,当然做这些时,邢连长是看不见的。 收了虫法走进会议室,那一幕把我惊呆了,只见柳向晚趴在桌子上,睡得那叫一个香,对左右事情充耳不闻。因为趴在桌子上,她纤细的腰肢后翘的臀部越发显出身材之完美来,能令人忘乎所以。 包校长和他带进会议室的两名校方工作人员,却蜷缩在墙角处,包校长甚至吓的直打哆嗦。 张舒望坐在椅子上仰天睡觉,呼噜震天响,按理说老年人睡觉警觉,但他一夜未睡,此时睡得浑然不知。 常树万守在会议室门口吃惊的看着会议室内那位像是疯人院失火逃出来的中年妇女。 沈老三和萧波搬了两把椅子,远远的躲开了了疯言疯语的女子。 胖和尚和许道长见我进了之后,两人竟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场面混乱到致使邢连长不敢进门,站在门口警觉的察看。 胖和尚跪下之后,冲我说道:原谅小僧有眼不识泰山,刚才的打赌我们输了,会议室们开着,我们却谁也出不去,一出门就像撞着一堵无形的墙一样,大师,我们现在是心服口服,还望恕罪,原谅我刚才的冲撞,不认得高人,这个活我们不接了,能让我们走吗? 胖和尚跪在地上,身体发抖,我不知道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静下心来,细细一听那疯女子言论,方才知道那女子非同小可。 只见她翻着白眼向天,口中还吐着许多白沫,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我听她说道:王得鹿在紫云山之上,见灵感大王乘着羽车从黑云里下来,用血煞珠先下手为强,拼掉灵感大王一条性命,我看见他滚落在草里,昏迷不醒…… 我一听那句话,惊得后脊背发凉,汗毛都竖了起来,原来这疯女子还是很有些本事的,她能知道过往的事,现场所有人的过往她都能看见,然后给大家描绘出来,这个疯女人说话声音,毫无阴阳顿挫,就如同是电脑播报站名一样僵硬,吓得我急忙从口袋中掏出卫生纸来,走了过去,从背后用卫生纸捂住了那女人的嘴,不能再让她说了。 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进门胖和尚和许道长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原来我的历史他俩全听了去了,知道我是个赶虫人,坐下许多大事,所涉及人物,哪个都不好惹,其中就包括眼前的常树万。两人误以为我也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君。 包校长和两名校方工作人员吓得蜷缩在角落里,也是因为听了疯女人的描述。 再加上我在会议室门口设的虚空之力,堵住门口,谁也出不去,所有人都被我威伏了。 柳向晚速来不喜欢熬夜,困得实在是没办法了,也就无心管那疯婆子说什么了,埋头就睡。张舒望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已经破了相,确切的说,我们全部都破了相。 那疯女子有两名同伴,看穿着,土里土气的,像是疯女子乡下的穷亲戚,见我上前捂住女子的嘴,两人站起来用尽量缓和的语气说道:这位王先生,你别憋着我家仙姑,请把手拿开。 我说道:只要她不再说话,我就把手拿开,实在不能说下去了。 其中一个同伴说道:让我来,让我来。 说着话这个同伴上前抱住疯女子的头,软语几句,疯女子忽然不再仰头看天,回过神来,口中也不吐白沫了,白眼也不翻了,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不再说话。 我和疯女人两个同伴简单的交谈了几句,知道疯女子江湖上的名号叫傻仙姑,能前推五百年,后知二百年,有些通灵,一坨牛粪托在手上,她也能知道此粪是什么时候哪头牛在哪座山头吃草之后拉的,放牛人是谁,家里几口人,未来几个孩子,孩子有什么出息,都一清二楚。 胖和尚和许道长见我不再关注他俩,悄悄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想试试这一次能不能从门口出去,被常树万伸开胳膊拦住道:你们想上哪? 我看得出来,常树万之所以一开始就站在门口,就是不想有人出去,因为他已经破相了,疯女子一直在讲我的历史,其中就有河南教大法师常树万的话题。常熟万没有让疯女人住口,是想听听我的全部历史,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代价就是自己也破了相。 破相之后,他是不会让任何人离开的。 胖和尚见常树万问话,知道此人也不好惹,刚才都听疯女人说过了,这人是河南教大法师,会耕死人田。因此哆哆嗦嗦说道:这活我们不接了,回……回去总该可以吧? 常树万一声冷笑:回去?你今天只能回西方极乐世界了! 胖和尚一听不是话茬,知道常树万杀人不眨眼,吓得两腿一软,又跪下了,哀求饶命。 常树万说道:你们天天吃斋念佛,不是盼着早登极乐吗?只是我今天送你们一程而已。 包校长身边两名工作人员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疯女人两个同伴见常树万要杀人,也吓得不轻。 常树万对我说道:王得鹿,既然你我已经破相,咱们就把屋内所有人都杀了吧,然后咱们也别等后天了,杀完这些人,就一决雌雄。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赞成杀人,你若要杀人,我也会阻止你。 常树万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说道:那好,我就先杀你。 第四百六十三章虫全部失踪 我一听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慕蝉,林妈妈多少体察人情,答应留下多住几天之后,林慕蝉因不堪与母亲斗嘴跑了出来,来到办公室找我们。 常树万扭头一看,是林慕蝉,自先吃了一惊,但见林慕蝉并没有背着神农古镰,便稍稍放下心来,对林慕蝉说道:小丫头,又见到你了,这次我饶不了你。 林慕蝉一进门看见常树万,也吃惊不小,继而转身就往外跑,头也不回,常树万却也没追。 我知道林慕蝉为何扭头就跑,她手上没有古镰,室内又不能起飞,最最起码得出了学校才能起飞,所以得跑,如果常树万去追最好,不追的话,林慕蝉拿了古镰就会回来。 常树万一见林慕蝉跑了,好像长出一口气,不禁想起了自己断臂之痛,顿时眉头紧皱,戾气更重,回过头来,身子一晃,顿时身体上有黑烟飘散,这个动作我比较熟悉,刘长河也用过同样的动作,这是黄泉鬼术。 邢连长四人一见常树万要动手,急忙从腰间掏枪。 我急忙叫道:常树万,你等会,你在鲁北附近转悠,是不是为了一枚虫母遗卵而来? 常树万一听虫母遗卵,立即收了周身黑气,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道:我当然知道,如果你是为那东西而来,咱们就坐下谈谈,你如果敢在这里杀人,我敢保证你不会拿到虫母遗卵。 常树万并没有怀疑我话语的真假,因为虫母遗卵四个字本身就能证明我没有说谎,没见过那东西的人,是编造不出来的。 我之所以在关键时刻说出虫母遗卵,完全出于不破相的考虑,我不想在这里和常树万斗得昏天暗地,那样的话我根本无法在鲁北呆住。 常树万看了看现场众人,一个个都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没人敢吱声,特别是包校长,吓得一头一脸的汗。常树万说道:他们不死,咱们破相如何解决? 我也学金雪斋当年骗我们的说辞:我有忘事汤,喝了之后,他们这几天的记忆全都没有了。我有个开妖方的先生。 常树万对我这番话倒没有怀疑,暗三门江湖历史上也确实出现过类似的药。 然后我开始想办法拖延时间,一不能打,二不能跑,只能拖延时间,常树万听了虫母遗卵之后特别激动,我已经确信他就是为了遗卵而来,他说道:王得鹿,你如果知道虫母遗卵下落,只要给我,我便不再找你麻烦。 我说道:给你不难,但我得等电话,确定我的人拿到了虫母遗卵才行。 常树万急道:你的人现在在哪?我要赶过去。 我说道:你知道石头庙吗?他们在一处石头庙中。 常树万一听石头庙三个字,知道自己不可能去现场了,只得在会议室里重新坐下,我也重新回到座位上,常树万说道:让我不杀人可以,但任何人不能离开这间会议室。 我完全同意常树万的这个说法,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谁也别出去,静静的等待黄金童转移完黄金的消息。 如此一来,会议室中安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 我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知道在虫母遗卵出现之前,常树万是不会冲我动手的,而且他看起来比我们还累,常树万将会议室的大门关上,然后自己坐在门口,双腿盘坐,睡着了。 刚刚眯了一小会,就听见门外林慕蝉回来了,在走廊里大叫道:王得鹿你们还在里面吗? 我闻声一下子惊醒,走到门口对林慕蝉说道:慕蝉,你在走廊外面等着就行,我们在等黄金童电话。 林慕蝉一听,不知道我这话什么意思,但是照我说的做了,没有再发出声音,这次回来,她肯定背着神农古镰,当然最起码她知道用编织袋将镰头罩住,毕竟这是利器。 林慕蝉在门外高叫的时候,常树万睁开眼一阵慌张,看得出来,他害怕林慕蝉,不敢和林慕蝉正面冲突,这个时候得知虫母遗卵下落,便不再想和我们死斗了,他眼见林慕蝉在门外并不进来,便仍旧盘腿坐在地上。 我回到会议室的椅子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正适合睡觉。 我是被手机声音吵起来的,掏出来一看,正是黄金童,黄金童在电话中对我说道:一切搞定,剩下的就是忽悠校方那二十万了。 我的电话一响,常树万盘坐在门口打了一个激灵,问道:是不是要把虫母遗卵送来? 我挂了电话对常树万说道:不好意思,咱们得去豹伏山取,虫母遗卵已经拿到山上了,这卵给你可以,不过你得放过这一屋子人,确保他们生命安全。 因为我接电话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显示,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包校长长期被关在会议室中,很容易引起校方的注意。 我赶紧叫醒了柳向晚和张舒望。 常树万看在虫母遗卵的面子上,点头同意让这些人离开,推开门之后,林慕蝉坐在走廊里,这栋办公楼里的人不多,一上午走廊中都没有人。 林慕蝉却待举起神农古镰来,我摆摆手对她说道:咱们回山再说。 出了会议室常树万便一门心思的想着虫母遗卵了,跟着我们一路回到豹伏山。 回山之后,林妈妈并不在山中,我长出一口气,因为待会一定要和常树万撕破脸的,若林妈妈见我们打打杀杀,她肯定更加坚定要将林慕蝉带回去了。 黄金童和生铁孩用紫电绝尘特拉了一车东西在山中,并没有卸车,用帆布盖着。 常树万一见生铁孩,气不打一处来,那生铁孩原本是他的,现在归了黄金童,怎不叫人气愤,但为了虫母遗卵,也顾不上生铁孩的事了。常树万对黄金童说道:是你得了虫母遗卵? 黄金童一见是河南教大法师进门,且张口就问虫母遗卵,着实吓了一跳,见我们跟在常树万身后,更是吃惊,急忙让生铁孩摆好打架的架势。 我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给常树万看一看咱们的虫母遗卵吧。 黄金童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我让看,他掀开帆布从里面取出一个旅行箱来,打开旅行箱的拉链,那没虫母遗卵正在箱子之中。 常树万要上前仔细看下,我一把将其拉住,说道:大法师,你看一眼就行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这枚卵不能给你。 常树万变脸道:你敢反悔? 我说道:我没有反悔,当初我就是为了骗你玩儿。虫母遗卵真在我手中,这个没骗你,但我绝对不会给你的, 常树万非常气愤,奋力挣脱我的手,也不在搭话,直接下杀手,身形一晃,晃出两股黑色烟气,林慕蝉在我身后一见动了手,伸手将古镰上的袋子拿开,买血钱都已经挂在镰刀上了,但林慕蝉并没有冲常树万下手,而是动用古镰开始吸收那些烟气,两个黑烟鬼影瞬间就被神农古镰吸收殆尽。 常树万一见林慕蝉镰刀,心中兀自发憷,又见能挂钱买血,大为惊骇,急忙往后退步。 林慕蝉忽然将自己身后的翅膀弹开,展翅蹬空,挂着镰刀搂头飞向常树万,常树万忽然黑烟一卷,不见了踪影。 等了十分钟,还不见常树万回来,我确定他暂时逃走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常树万被林慕蝉打怕了,将一只胳膊留在了豹伏山上,时隔几个月,又上豹伏山,又看见神农古镰闪着寒光,怎不叫人心惊胆寒。常树万当机立断,赶紧脱身,再作打算。 我知道常树万早晚是要回来的,我之所以让常树万看到虫母遗卵,就是为了让他回来找我。倒不是我想玩弄常树万,而是担心他回学校杀人,如今他得不到虫母遗卵,便没有心思顾及其他,也就不可能再回学校找包校长那一伙人了。而且会议室中的那些人各自散去了,常树万想找齐,不是容易的事。 常树万走后,林慕蝉收了翅膀过来和我说话,无非是她妈妈一天来对她的耳提面命,并说:王得鹿你的想个办法,我妈妈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我点点头。 黄金童掀开帆布乐呵呵的对我们说道:快看,黄金! 我无心看什么黄金,对黄金童说道:咱们这样下去,早晚得把扫雪真人招惹了来,怕是到时候看霞散人也压制不住。 黄金童说道:这个我也想了很久了,没有更好的办法,今天我从羽仙庙出来的时候,突发奇想,咱们应该先把一只虫母遗卵孵化出来。既然这东西大家都在抢,说明孵化出来之后,一定会得到一种奇兽,肯定会很厉害。咱们孵出来吧。 我问道:可问题是咱们怎么孵化呢? 黄金童说道:既然虫母遗卵能吃人孵化,咱们给它喂一头猪试试如何? 柳向晚在一旁说道:不错,好主意,是个办法。 我也点头说道:那明天早上咱们拉一头猪来试试吧。今天太累了。 黄金童也点头同意。 我当即指着那一车金皮对柳向晚说:这一车金皮是你的了,复兴家族产业,这点东西算是杯水车薪,不过咱们一点点的来。 柳向晚听后,大为感动,但还是坚持不要,只分自己那一份就行了,大家苦劝,柳向晚总算是收下了。 何半仙这段时间在山上没有闲着,修建了许多小屋子,见我们拉来许多东西,说道:这些东西都放进仓库,还有王得鹿所有的虫都放进仓库了。 我急忙走到仓库门前看了看,为了保险期间,何半仙没有给仓库修窗户,里面黑咕隆咚的,我所有的虫都被何半仙赶进了仓库,包括在龟甲百兽囊中的血煞珠。 这是个好主意,小虫们可以帮忙看守那一车东西。 我们连驴带车,一块赶进仓库之中,连帆布也没有掀开。 当天下午大家开锅做饭,都吃饱了,有何半仙在院中做警戒,我们睡觉,晚上黄金童起来换班。 当天无事,常树万也没有再来,林妈妈也回了山下小旅馆,打电话给林慕蝉说,明天要她渐渐追风鹞。 等到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我睡得正香,忽听有踹门之声,揉眼一看,却正是黄金童,他大叫一声:王得鹿,不好了,你的虫全都不见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孵化虫母遗卵1 黄金童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迷迷瞪瞪的爬起来,跟着黄金童出了屋子,来到那间仓库看时,发现确如黄金童所言,里面的虫一个都没有了,连紫电绝尘特也没了。只有无影兽和丛芒在我睡觉时,被我放在房间中,以备晚上常树万攻来,防止不测,其他的虫全部放在了仓库里,因为有些虫不便满山遍野的溜达,比如守山猙和狸力,目标大不说,很容易破相。 柳向晚的小青龙不在其列,在她自己的房间之中,彼时小青龙变得和一根铅笔一样粗细,在床底下盘着。 我急忙叫黄金童开灯,才知道那仓库修的十分仓促,只是用轻砌块连夜垒就,根本没有时间安装灯,于是转身回屋拿手电筒,回来后用手电筒一照,发现驴车上的帆布不知道被谁掀开了,盛放虫母遗卵的旅行箱破了一个大洞,虫母遗卵也不见了。 我急忙对黄金童说道:坏了,虫母遗卵也不见了。 黄金童站在车的对面,镇定的说道:虫母遗卵没有丢,就在我的脚下。 我闻言急忙绕过去,往地上一看,虫母遗卵果然静静的躺在地上。黄金童说道:难道是有人偷走了你的虫?还没有来得及拿走虫卵? 我一时间非常惊慌,要知道那些虫是我几个月来的心血,并且还倾注了几个月来的感情,人与虫相处的时间长了,而且出生如此好几次,那种感情是难以描述的。 可是黄金童的推断完全不能成立,没有人会来偷我的虫,因为虫根本偷不走,只有我这一脉才有从别的赶虫人手底下偷走虫的本事,严格来讲,丛芒就是我从诸葛搂异手中“偷”来的。其他赶虫支派断不能偷我的虫,即便赶虫手段和我无异,要想在何半仙眼皮底下悄悄潜入豹伏山,而不被察觉,极其困难。黄金童换班之后,即便能潜入进来,即便会夺虫之术,三个小时内想把我所有小虫夺志易主,是不可能的,并且虫们不会坐以待毙,总会要攻击人的。如果不能感应虫类,进这屋子瞎捣乱无异于作死,小虫们一发而上,能瞬间将其撕碎。 想到此处,我说道:金童大哥,这绝不是来偷虫的。倒像是来偷虫母遗卵的。 黄金童看了看破烂的旅行箱,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虫母遗卵,点点头道:很有可能,贼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偷偷靠近了车子,然后将旅行箱拽了出来,掏破箱子,然后拿出虫母遗卵,这个时候被小虫们发觉了,继而群起而攻之,最后那人逃了,小虫们一起追赶偷卵贼去了,是这么个过程吧?咱们梳理一下这个假设的可能性。 我心里十分清楚,其实这个假设根本说不通,贼可以无路而来,但我的虫不能无路而出,所谓无路,是指贼道上的术语,就是手段甚高的贼入室看不出任何痕迹,门关的严丝合缝,窗户也关的严丝合缝,屋顶子也严丝合缝,依然能进贼,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这叫无路而来,但虫们不能无路而走,就是我的小虫出去追赶蟊贼,不能和贼一样,一点出门的痕迹都没有,要嘛走门,要嘛走窗,要嘛走屋顶,总之能被人觉察。但这一屋子小虫,一点动静痕迹都没有就忽然消失了。 我对黄金童摇了摇头,说道:金童哥,你这个说法根本说不通。我的那些虫中,除了狸力,没有能穿墙遁地的,你看这屋子只有一扇门,连窗户都没有,虫可以出去,但必须有破坏的痕迹。 黄金童想了想道:那你赶紧用赶虫符吧,看看能不能召回几头虫来. 黄金童这话说的靠谱,我赶紧从百宝囊里掏出虫符来,叫着虫的名字一连烧了好几张,结果一个虫也没回来,最后一张虫符烧完的瞬间,躺在地上的那枚虫母遗卵,蛋壳之上闪过一道绿光,那场景让我感到熟悉,我忽然想起了在方丈山内部初见虫卵时,闪过的那一道光线。 我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对黄金童说:金童哥,我突然想起了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他们当初就是这样失踪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黄金童惊讶的看着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虫母遗卵把小虫们都吸收进去了? 黄金童这句话说的我头发差点立起来,尽管我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我始终不想承认,因为如果是那样,让我感觉太残酷了,愧对我的小虫。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不过我转念一想,我这个推论也有问题,好像也站不住脚,首先必须要接触到虫母遗卵,虫母遗卵才会将人吸入其内,我的虫们无缘无故是不可能接触到虫母遗卵的呢?是谁打破了那只旅行箱呢? 我把心中疑窦悉数告诉了黄金童,黄金童说道:王得鹿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依我看,这事不能怪你,也不能怪虫,甚至也不怪虫母遗卵。 我说道:哦?你分析的是什么情况?说说看。 黄金童说道:依我看,这屋子压根就没有进来过人,而是虫们自己将虫母遗卵所在的旅行箱拖出帆布,然后砸烂取出虫卵,众虫围簇期间,一起被吸收进去了。 我瞪着大眼看着黄金童,说道:不可能,虫们都疯了吗?没事招惹虫母遗卵做什么? 黄金童继续说道:真实情况就是这样,虫们没有疯,它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出于自己,也不是出于你的感应,而是来自于虫母遗卵的感应,要知道,不止一个人向我们说知,北极虫母是天下虫的鼻祖,有北极虫母的感应,世间才会有虫,所以北极虫母或者虫母遗卵必须能感应虫,这个道理不匪夷所思吧? 我一听这番话,觉得黄金童分析的很对,虫母遗卵必须能感应了虫,因为那是虫母亲自下的蛋。 我忽然想到一点疑问,因说道:既然虫母遗卵能够感应虫类,为什么咱们上次遇到那枚虫母遗卵从未感应过我的虫呢? 黄金童说道: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我想是这样的,虫母遗卵毕竟不是赶虫人,北极虫母是虫类的祖宗,但不代表它的感应能力要比赶虫人强,如果那样的话,就没有你们赶虫人这种职业了,且虫母遗卵作为北极虫母单独下的蛋,感应能力应该更弱一些。也就是说有赶虫人在场的时候,虫母遗卵的感应能力微乎其微,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但赶虫人不在场,回屋酣睡的过程中,让虫母遗卵和所有虫类独处一室,虫母遗卵有大量时间去感应小虫们,将他们一个个感应动了,然后叫一只虫砸开箱子,将它放置在地上,所有的虫类都不自觉的去触摸虫母遗卵,然后虫母遗卵将它们全部吸收进去。 我一想起山坠子和变天吼被吸进去的那番场景,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黄金童知道我和小虫们相处时间长了有真感情,劝慰我说:王得鹿,你先不用伤心,你怎么知道虫们被吸进去就是死了呢?没准这对虫来说是新生呢。我感觉这虫母遗卵对于虫来说,就好像宗教一般,虫们进入虫卵体内,灵魂才有了归宿,不一定就是坏事。 我忍不住哭了一场,说道:黄大哥,让你这么一说,灵感大王和铃铛婆婆也算没有死,灵魂找到归宿了吗? 黄金童说道:不然不然,人和虫还是有区别的,灵感大王和铃当婆婆是被动被吸进去的,而虫们是被感召,主动进入虫母遗卵体内的,这个本质区别,让两枚虫卵不一样。 我忍不住伤心道:我不管,总之是虫母遗卵杀了我所有的虫,我的虫啊,我要为它们报仇! 说着话,从腰间拔出鹿骨刀来,我要上前用鹿骨刀插透虫母遗卵,替我的虫们报仇。 黄金童一把将我拉住,说道:你扎透虫母遗卵有什么用?你的虫也不可能回来了,面对现实吧,已然这样了,看看到最后能孵化出一个什么东西来,也许比你所有的虫加起来都要厉害。 我摇了摇头,擦干泪眼,对黄金童说道:我不想要什么厉害的东西,只想要回我的虫。 黄金童说道:别傻了,虫们已经被吸进去了,只能面对现实,咱俩先看看箱子上的破坏痕迹,看看到底是不是你的虫们所为,以验证我的说法。 我在黄金童的拉扯下,放弃了虫母遗卵,走到旅行箱跟前,发现那个大洞周围有烧灼痕迹,那旅行箱的材质是塑料的,破洞边缘有融化的黑色塑料球,像是血煞珠的行为,只有血煞珠能将旅行箱烧化,破洞旁边还有变天吼的爪印。 看到这些之后,我越发感觉黄金童分析的很对,半夜时分,在仓库中发生了可怕的一幕,我所有的小虫都被虫母遗卵吸收了进去,对我来说,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是惨痛的损失。 黄金童又说道:我从羽仙庙内部发现了许多铜皮,咱们用铜皮先将虫母遗卵裹起来如何? 我心想,不把虫母遗卵裹起来,睡觉也睡不踏实,万一我们睡着之后,虫母遗卵再把我们吸收了,那就是大灾难了。 我和黄金童费了一番力气,从车中找出一张铜皮来,正要小心翼翼的包裹虫母遗卵的当口,那卵忽然发出一道灿烂的霞光,照耀满室,与之前那枚卵大为不同。 黄金童说道:莫不是这卵今夜要孵化出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孵化虫母遗卵2 起了霞光之后,我和黄金童便不敢再往上裹铜皮了,要知道将一个发着霞光的东西裹起来,会给人一种随时爆炸的感觉,而且霞光映在铜皮上,显得格外耀眼。 我们两个下意识的往后站了站,见那枚卵中,有个东西在游动,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那枚卵破裂,过了一会霞光暗淡了下来,我问黄金童道:这也不像是破壳而出的样子啊。 黄金童点了点头说道:嗯,也许这东西还需要吞噬很多虫类,才能孵化出来。 我带着哭腔说道:为什么非要吞噬虫类? 黄金童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着一根,说道:不是虫类,难道你想用人类? 我答道:为什么不用猪羊呢?从市场卖来让它吸收不就行了吗? 黄金童说道:我是这么想的,虫母遗卵看来有很多枚,有的是吞噬人的,有的是吞噬虫的,这也许跟第一次吃到什么有关,比如方丈山内的虫母遗卵,第一次便吞噬了灵感大王夫妇,那么接下来它就一直专注于人,咱们这个吞噬虫类的虫母遗卵,第一次吞噬东西,就将你的虫小队差点整个拿下,极有可能接下来的孵化时间只想着吞噬虫。给它别的东西,提不起它的兴致。 黄金童言语之中,透露着对生命的漠视,好像刚才消失的虫们跟他毫无关系,我说道:你就一点不伤心吗?我整个虫小队都牺牲了,就没有半点同情心? 黄金童说道:同情心有什么用,已经被吞噬了,谁有办法将它们再救出来,估计刚才闪烁霞光是虫母遗卵在消化东西,再者说了,你的那些虫不一定就是死了,也许只是某种形式的改变。 我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现在想把那虫卵破坏掉,不让它留存世间了,这东西太危险。 黄金童说道:断乎不可,既然你已经损失了一个虫小队,就更不能就此放弃了,要等到虫母遗卵里的东西孵化出来,也许是一只神兽呢,说不准还价值连城。 我依旧处在伤心之中,黄金童见我那副模样,摇了摇头,说道:反正天也快亮了,咱们先将何半仙前几天买的鸡放进仓库,看看这虫卵吃不吃,然后咱俩去赶早市去,买一头猪,一只羊,回来看看效果,现在你的虫小队损失惨重,虫母遗卵上再出不来个头绪,那才叫赔大了呢,到时候再哭不迟。 我听黄金童如此一说,自己也知道别无其他办法,不如跟着黄金童去早市上吧。而且还得去包校长办公室一趟,得给他说知可以开工了,另外问问钱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天色还未大亮,我们两个就出发了,谁也没有惊动。 黄金童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市郊城乡结合部,他所说的早市,实际上是原先农村的大集演变而成的,有现杀活羊的,却没有卖活猪的,只有卖一种小种猪的,三四十斤的样子,专供附近农家买去,喂到小二白斤卖掉,黄金童买了一只活羊,一只小猪,雇了集市附近的小卡车拉着回豹伏山。 回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钟了,我估摸着包校长也快上班了,和黄金童说要去学校里见见包校长,便在岔路口处下了车。 黄金童自去山上送猪羊。 我慢慢踱步到包校长办公楼,沿途见许多晨读的学生,大部分是英语,都在为考级忙碌,整个校园在晨曦之中,显得无比安逸,谁也不曾想到,昨天这里就有一只恶魔,差点要了好几个人的性命。 我走到包校长办公楼的时候,正准备进门,忽然被门口的保安拦住,昨天这里还没有安保措施的,看来昨天的一幕幕将包校长吓坏了,今天便动用了安保措施。 没有办法之下我用电话向黄金童打听了包校长的号码,给包校长打去一个电话,接通后,包校长问是谁,我说我是王得鹿。即使在电话中,我也能感觉出包校长吓得一哆嗦,颤声问道:什么事? 我先安慰了一下包校长,说道:校长,昨天没有吓到你吧。 包校长颤声说道:我到现在还在发烧,今天我是不去上班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考虑过在学校中当个副校长会有什么危险?,即便在很多从政的老同学落马之际,我都觉得清水衙门没什么好担心的,谁能想到今天我竟然为了担心丢了性命,不敢去上班。 常树万昨天确实吓到包校长了,并且此事并没有了结,常树万一定会回来找算我们的,但今天的可能性不大,尽管我小虫们大部分都已经被虫卵吞噬了,但还有丛芒和无影兽,有这两个小虫在身边,别说是常树万,就是灵感大王再来,我也轻松搞定。 因此拍着胸脯对包校长说道:校长,我就在你的楼下,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快来上班吧。 包校长电话中说道:我何尝不想上班,多少事情都火烧眉毛,既然你在办公楼的话,那我过去处理一下急事,你可别走了! 我坐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包校长的车停在草坪上,他先打开车窗四下观望了观望,这才敢打开车门下车,见我坐在门口台阶上,这才放下心,快步走上前来。 包校长带着我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我开门见山的说:其实昨天我们已经将羽仙庙的事情解决了。 包校长眼睛一亮,说道:怎么解决的? 我笑道:这种事情,不便与外人说,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们就可以开工了。 包校长大喜道:那太好了,不过昨天那个叫嚷着杀人的半截老头,会不会阻碍开工呢? 我给包校长吃了一粒定心丸,说道:那人是不会再来找你们的,他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你放心就行了,要找,只会是来找我。 说完话,我给邢连长打了一个电话,我们昨天十分疲累之际,邢连长所带四人并没有休息,而是向黄金童问出了羽仙庙的地址,连夜去探羽仙庙地下室,尽管黄金童将地下室中的金皮收拾一空,但地下室的整体结构并没有被破坏,比如那一套机关系统,还有土层分析之类的,邢连长所带的人,对这些东西极为专业。 我一个电话打过去,果不其然邢连长还在羽仙庙地下室中,并且研究采样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正准备回豹伏山,看看黄金童撕扯下的金皮。 于是我对包校长说道:校长,现在可以施工了,你答应的二十万什么时候给? 包校长说道:你给我留下一个账号,只要能破土动工,当天就能给你转上,我告诉财务,要特事特办。 我满意的点点头。 包校长补充说道:你们毕业答辩的事情,我已经给相关老师打好招呼了,学分也想办法给你们填满了。你知道这个事就行。 包校长那意思,好像巴不得我们能够顺利毕业,再也别和学校扯上关系,毕竟这年头领导们都在追求稳定,而我们这几个人便是极不稳定因素,万一闹出事来,就是大事,不是出人命那么简单,有可能直接将鲁北大学推到全国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现今从政,最忌讳的就是出名,一旦出名,项上乌纱帽保不住的居多。 最后包校长还试探着问我道:我现在在办公室里没有危险吧?昨天那几个人邪乎的要命,我真的受了不小的惊吓。 我心道就昨天那几个人,在暗三门江湖上都排不上字号,也就常树万有些名头,真要是暗三门来一场大战,还不得把包校长给吓死。 我劝慰的说道:包校长,毕竟你是我的师长,所谓天地君亲师嘛,我不会骗你的,安稳的在这里处理工作就行,有事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 包校长这才略微稳住心神,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开始安排工作。 我则步行回到豹伏山,当时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日上三竿。 来到豹伏山之后,并没有看见林慕蝉,据说是被她妈妈叫走了。邢连长一行四人已经回来了,正在一间小屋内整理样品。 柳向晚死死攥住编织袋,往仓库里面瞅,仓库里面传出猪撕心裂肺的吼声,和羊无助的哀嚎。黄金童站在柳向晚身旁,连比划带说,我知道他肯定是在给柳向晚讲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张舒望和何半仙也在屋子门口议论这件事。 黄金童见我回来,便伸手招呼我道:你快过来。 我走到仓库门口,黄金童掀开一点门缝让我往里面看,原来那猪被捆的结结实实,那羊也被捆住四蹄,猪和羊又捆在了一起,虫母遗卵就放置在猪羊躯体之上,与猪羊有肌肤之触。 黄金童在门边说道:看到没,放进去两个小时了,虫母遗卵就是不吞噬,说明它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柳向晚紧紧攥着编织袋子,我知道她袋子里提的是小青龙,生怕被虫母遗卵吞噬了一样。黄金童对柳向晚说道:向晚,快把你的小青龙扔进去试试,我保证虫母遗卵能将它吞掉。 柳向晚惊讶的看着黄金童,摇着头往后腿步,她并不同意那样做。 黄金童说道:得!你们都不同意,看来只有让呲铁兽进去了。 我和柳向晚百般劝阻,黄金童对我说道:王得鹿,呲铁兽当初是不是你送给我的?怎样处置应该是我说了算。 言罢,黄金童去另外一间小黑屋内,将呲铁兽赶进了仓库之中,原本黄金童是要用呲铁兽来赚钱的,因为那东西可以产生许多神铁。 呲铁兽一进仓库之中,便被虫母遗卵所吸引,径自走了过去,踩在猪羊身上,瞬间就结果了猪羊的性命,呲铁兽目光呆滞的看着虫母遗卵,忽然之间,白光一闪,将整个呲铁兽吸了进去。 这次吸完,虫母遗卵霞光大盛,将整个仓库照耀的如同炼钢炉内一般。 只听得蛋壳有碎裂之声,咔咔作响。 黄金童惊呼道:快看,那虫卵要孵化出壳了,咱们辛苦没白费! 第四百六十六章小天牛 那蛋壳咔嚓咔嚓乱响,霞光满室,非常耀眼,刺的人几乎睁不开双眼,我一边后退一边对黄金童和柳向晚说:你俩别太靠前了,往后退往后退。 我们三人齐齐的往后腿步。 何半仙和张舒望见室生霞光,也纷纷跑出来看。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热浪从仓库中涌出来。 忽然一声巨响,咣当一声,将我们三人震了出去,我看到最后的景象是飞出来的仓库门,脑子中下意识的知道这是爆炸了,从仓库中涌出一股粉红色的烟气。 那扇门板擦着我和黄金童中间的空隙飞了过去,我们三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就地滚了两滚,好在没有伤着。 起身去看黄金童时,他坐在地上直喊哎吆,看起来也没有受伤,再看柳向晚摔在地上,也滚了几下,没有受伤。 我急忙将柳向晚拉起来,柳向晚说道:快进去看看,没想到这东西孵化出来还要爆炸。 我们三人一起跑向仓库门口,里面卷着滚滚的浓烟,都是粉红色的,我站在门口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别进去,我先进去看看。 这个时候,张舒望和何半仙听闻爆炸声音,也到了门口。张舒望嘱咐我要小心。 我走到门口向里面看去,粉红色的烟雾还很浓,我站在门口等雾稍稍散去,见仓库之内,非常凌乱,东西被炸的横七竖八,好在金皮没有炸动,只是将我们的驴车炸翻了。 仓库的角落里散落着蛋壳残片,仓库的中间却空无一物,我惊道:咦?怎么没有东西? 其他人也一起涌进来看,确实空无一物。 黄金童说道:难道咱们损失了这么多,到头来是个空蛋? 柳向晚说道:先别急,找找再说。 我疑惑道:难道这东西想无影兽一样? 张舒望看了看说道:那蛋是炸了,还是孵出来了?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忽然看见地排子车底下走出一个小东西来。众人惊呼,我定睛看时,却是个黑黝黝的小东西,越有十五厘米高,像一只巨大的天牛,但却是直立行走的,身上全是甲壳,甲壳上生有刺和角,虽然小,却显得十分威武。 那东西走起路来一点生息也没有,因为我站在最前面,它就朝我走来,我下意识的往后腿步,不想过分惊动它。 但那小东西走的很快,一眨眼就到了我的脚下,吱吱两声,像个不足月的小狗一样。 离的我近了,我看的更清楚,它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头上长着一只冲天角,嘴巴上有两个横着排布的巨牙。 柳向晚想来对可爱的小东西没有防备心,上前蹲下身去,试探着抚摸那小东西。 我急忙拦住柳向晚说:小心,你不能…… 我话没说完,柳向晚微笑这蹲下身子,轻轻的去摸了一下那个小东西,小东西竟然像害羞一样往后躲了躲,柳向晚笑嘻嘻的去追它,那小东西竟像小狗一样撒腿跑开,跑开之后还回头看看柳向晚追没追上来,就像三两岁的小孩沉浸在大人追赶自己的兴奋与刺激之中。 我一看这个情景,悬着的一颗心放松了下来,这小东西,可能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危险。 柳向晚便笑呵呵的追了上去,那小东西吱吱叫着,钻进了地排子车底下,柳向晚也知道不能完全没有防范,索性停住了脚步,转身准备回来,那小东西便从地排子车底下钻出来,吱吱叫着去逗柳向晚。 柳向晚听到身后有声音,怕出变故,急忙回身,小东西吱呀一声,又逃到地排子车底下。像极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柳向晚便如此逗引它玩。 黄金童捋着自己的下巴在沉思,片刻之后,说道:王得鹿,咱们的给它起个名字。 张舒望说道:看着样子,好像一只天牛,又像个小人。 我接茬说道:不妨就叫它小天牛吧。 黄金童说道:就不能起一个好听些的名字? 何半仙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什么无所谓,只要顺口就行,姑且先叫小天牛吧,你们准备怎样处理这个小天牛。 其实何半仙所问的,正是我心中所想的,这东西临时看起来,好像无害,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发起飙来,关键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会什么手段,厉不厉害,这都是问题。如果十分厉害,我们收禁不住它,也是个麻烦事,如果不厉害,那我损失就大了去了。话又说回来,即便这小东西十分厉害,也难以治疗我失去众虫的创伤,毕竟那些小虫们陪伴我好些日子了,我们出生入死,亲如兄弟,所以我从骨子里就对小天牛有些厌烦情绪,尽管在这东西看起来,威武中透着可爱。 黄金童说道:王得鹿,要不你赶赶试试吧,没准能赶成功。 黄金童的话语里透着怯意,没准能赶成功的背后,其实极有可能赶不成功,毕竟这是北极虫母亲自生的,而且吞噬了许多小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说道:万一赶不成功怎么办? 张舒望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寒意,说道:如果赶不成功,就想办法杀死它。 何半仙点头说道:老张说的没错,如果赶不成功,只能将其杀死,否则遗祸无穷。 我苦笑道:怕是赶也赶不成,杀也杀不死。 黄金童说道:你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柳向晚正在前面逗着小天牛玩,说道:依我看,这东西没什么大本事,赶不成也不用杀了它,我觉得这东西应该很好赶。 我说道:那也只好先试试了。 我从百宝囊里取出七张赶虫符来,就在拿出赶虫符的那一瞬间,小天牛仿佛嗅到了赶虫符的气味一样,吱呀一声跳到地排子车后面,任由柳向晚逗引,只是怯怯的不出来。就这一个举动,我就知道,这东西比一般的虫通灵太多,竟然能够感应到赶虫符的力量。 小天牛貌似害怕了,这种害怕实则更让我担心它强大的力量。 我索性将赶虫符按照北斗七星的样子,贴在了地排子车周围,这个时候小天牛在地排子车底下骨节咔嚓作响,我急忙叫道:柳向晚你赶紧闪开。 柳向晚急忙闪开,我不敢再做停留,一举鹿骨刀,将七张虫符全烧了。 烧完之后,地排子车下面生息全无,骨节咔嚓之声戛然而止,我急忙趴下来往车底下看视,发现小天牛呆呆的站在车底下。 我试着给它演了一个虫令,小天牛竟然走了出来,往我身边走来,不再和柳向晚嬉闹,少了一分活泼,多了一分呆滞。 一切顺利的出人意料,这小天牛竟然比一般的虫还好赶。我怀疑是否将其赶成功了,继续给它演了个虫令,让它去搬运一块砖头,那砖头原本是黄金童用来压盖排子车上的帆布的,刚才爆炸之际,被炸到了仓库角落里。 小天牛吧嗒吧嗒的过去,伸出两个前爪,好像很吃力的样子,但那砖头文丝未动。 我们发现小天牛硬是搬不动一块砖头,大家看了之后,唏嘘不已。 黄金童说道:难道这小东西就这么弱?连块砖头也搬不动? 张舒望说道:这小东西这么好赶,很有可能强不到哪去。 何半仙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它还小,还没有长大? 柳向晚一听何半仙这句话,惊道:它以后会不会还要吸收很多虫? 柳向晚这句话提醒了我,我说道:向晚,你这几天看好你的小青龙和吞吐兽,也嘱咐林慕蝉看好猳道士,不要靠近它,免得它在吞噬东西。 小天牛用尽全力去搬那块砖头,砖头也只是挪动了几厘米,最终没有搬起来。 大家都非常失望,原本以为它很强大,却发现连砖头也奈何不了。 黄金童掏出随身带的小刀子来,走到仓库的墙角处,那只羊已经被炸烂了,黄金童捡着好肉割下一块,走到小天牛跟前,扔给它。 小天牛看了看那肉,趴在地上闻了闻,继而夹起来,一通猛嚼。 黄金童看着小天牛的吃相,对我说道:王得鹿,合该你破财,这东西可能就是一个吃货,我估计它不会再吸收别的小虫了,这东西是吃肉的。 我也很失望,对大家说道:反正赶成功了,由它自己在仓库里玩吧,不会跑远的,我在门口封一张虫符,咱们先吃饭去吧。 当时已经接近中午,我们几人张罗着做了饭,说了许多闲话,无非是讨论小天牛到底有何用处,谁也没有分析出个令人信服的结论。 连日来比较累,吃完饭之后,大家休息了一下,下午时分,林慕蝉回山来,心情十分不好,愁眉苦脸的,我问她是否见了那个什么追风鹞,她只是摇头,不想说话,我便没有再问。 下午时分,我们几个人围坐在仓库门口,观察小天牛的一举一动,我给它演了许多虫令,试了各种动作,都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我心中十分疑惑,难道连灵感大王都能吞噬的虫母遗卵,最终孵化出了一个废物?白白吃了我那么多虫,我心中十分恼恨。 就在懊恼之际,忽见眼前空地上一根黑烟降落,出现了一个独臂老头,正是常树万。 第四百六十七章鬼尸 常树万早晚会来的,这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来了,没有趁半夜熟睡偷袭我们,而是直接现身,有些诡异。 按理说,常树万这种人,惯会玩阴招才对,这次忽然出现,来者不善。 我虽然损失了大部分虫,但是还有无影兽和丛芒,常树万一出现,我下意识的将丛芒攥在了手里。 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来,黑烟散尽,常树万现了身,说了句:王得鹿,给我虫母遗卵,我便下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常树万简单直接,说话之间,看着林慕蝉,他最忌惮的便是林慕蝉了,毕竟有断臂之痛,记忆犹新。 我说道:常树万,你别做梦了,那枚虫卵再也不会有了,因为已经炸了,孵化出了一个天牛状的甲壳生物,已经归我了,你想都不要想。 之所以实话实说,是因为我不想再受到常树万的打扰,希望他就此下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常树万一听虫母遗卵炸了,满脸惊讶,说道:什么?孵化出来了?你杀了多少人才把虫母遗卵孵化出来的? 黄金童在一旁说道:谁说孵化虫母遗卵就要杀人? 常树万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那东西要孵化出来,势必要让它吞噬很多人,你们根本就是在撒谎,我也是刚刚知道了这些的。 听起来,常树万没有撒谎,因为在包校长的办公室的时候,常树万好像还不知道虫母遗卵能吞噬人,他和刘长河一样。也许此时的常树万刚刚得知刘长河真正的死因,是被虫母遗卵吞噬了。 张舒望说道:我说常老弟,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好好想想吧,你跟着扫雪真人,是跟错了人,他连虫母遗卵最基本的知识都不告诉你们这些徒弟,以至于刘长河触摸虫母遗卵而被吞噬,你跟着这样的人,不觉得寒心吗? 常树万说道:满口胡说,我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如果没有我师父,当年我断臂失血,差点就死了,都是拜你们所赐,我真正的敌人是你们,你以为你的离间计很高明吗?小孩子都听得明白。 我说道:反正虫母遗卵已经孵化出来了,都给你言明了,你想怎样? 常树万说道:我不想怎样,你们给我看看那东西,如果真孵化出来了,真的归了你,我就下山如何? 我知道常树万是在诈我们,无非想试探一下我们说的是否可信,别说常树万这样的人,即便是我们行走江湖,还经常兵不厌诈。但是我想让常树万见见那小天牛,主要是看看常树万的反应如何。从而推断一下小天牛的价值。 于是我对常树万说道:可以给你看看,但你怎么保证靠近我们之后,不偷袭我们? 常树万不屑道:我还怕你们偷袭我呢,既然要让我看,你们就闪开,我自己去看。 我心想,小天牛已经赶到手了,不怕常树万使手段将小天牛掳了去,让他自己看,就自己看吧。 我点头同意,用手一指没有门的仓库说道:就在这间仓库里,你过去看吧。 常树万也不敢大意,说道:你们靠墙站成一排,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何半仙喃喃对我说道:咱们至于对他言听计从吗? 我小声说道:让他看看不妨事。 我带着几个人站在仓库门口的东边,排成一排贴在墙上站住,面朝常树万。 常树万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一边看看我们,一边朝里面张望,我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听得常树万咦了一声,应该是看到里面小天牛在胡溜达了。 常树万看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个小机关球了。 黄金童当即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就站在黄金童身边,伸手拉了黄金童一把,小声说道:别管他。 我知道常树万的意图,他在怀疑那是不是虫母遗卵所孵化出来的东西,他知道我是个赶虫人,极有可能淘换到一只谁也没有见过的动物,对眼前的小东西,他也分不出真假,毕竟谁也没见过虫母遗卵孵化出东西。而且他的心理和我一样,都认为虫母遗卵孵化出来的东西,一定很厉害。所以他想试探一下那东西的火力,于是掏出一个机关球,那东西肯定带有攻击性,常树万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连生铁孩都能淘换到,这机关球应该和生铁孩是一个级别的。 我对小天牛没有什么好感,如果它很厉害,不会连一块砖都搬不动,如果是个草包,那么让常树万杀了,正好替我报失去虫小队之仇,并且我还落下把柄,是常树万将虫母遗卵所生的东西杀死的,不干我事,如果扫雪真人哪一天真的出山了,找到我后,我也有话说,你徒弟刘天河是自己触摸另一枚虫母遗卵而被吞噬的,常树万又杀死了这一只虫母遗卵所孵化出来的小天牛,这事你找不到我,都是你自己人造成的。 常熟往看了我们一眼,见我们大家都没有什么反应,咕噜噜将机关球扔进了仓库里。 那机关球滚进去之后,咔嚓咔嚓一通乱响,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个球,既然是机关模样,总会有所变化,变成个小杀器,有刀有刺的,去吓唬小天牛。 常树万扭头看了看站在墙边的我们,没有说话,又看了看仓库中的情形,轻蔑一笑,扔出去了一个铁钩子,不一会像钓鱼一样,将机关球拖了回来,那机关球也变成了小人模样,手拿刀剑,被常树万拖回来之后,兀自手舞刀剑,常树万轻轻扣了一下机关小人的后背,那小人霹雳咔嚓又重新变成了一个机关球。 常树万将那机关球揣进怀里,往后退了几步,说道:你们也别拿我当三岁孩子哄了,屋里头那东西是假的。 我说道:你何以认定就是假的呢? 常树万说道:一来,你们肯叫我看,就说明不上心,而且我扔铜麒麟的时候,你们连往里看一眼都懒得看,根本就不在意里面那东西死活。二来,我扔进铜麒麟之后,那东西见到铜麒麟没命的跑,那小东西脚下有钩,顺着墙壁爬了上去,我这铜麒麟不会爬墙,这才躲过一命,要不然早就被我这个铜麒麟杀了。我师父费劲千辛万苦想要找的虫母遗卵绝不是这种没用的东西。 常树万这套说辞,我听起来都像那么一回事,我心中何尝没有这种怀疑,我都开始怀疑这枚虫母遗卵是不是太阳会的阴谋了,谁能想象一枚卵孵化出来时会爆炸? 常树万继续说道:所以…… 黄金童问道:所以你要怎样? 常树万道:所以我要你们交出真的虫母遗卵。 我说道:我们不交。 林慕蝉自打回来之后,心情一直不好,见和常树万聊崩了,准备开打,呼啦一下弹开了自己的翅膀,常树万见状,一阵黑烟卷身,没了。 黄金童笑道:就这么点道行,被林慕蝉一吓就跑,还拜了扫雪真人为师呢,丢人! 我也觉得奇怪,常树万就这么走了?林慕蝉一吓唬真管用? 大家一边讥笑着常树万,一边重新回到仓库门口的座位上,张舒望说道:我怎么觉得常树万还要回来呢? 正说话间,只见地面之上黑烟缭绕,一个土包拱地而起,这个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是了,在驼龙山见过这架势,这是耕死人田。 一个土包拱起的同时,空地之上,密密麻麻拱起了许多个土包,就如莲蓬子一样,林慕蝉有些密集恐惧症,一见密密麻麻的土包拱起来,马上扭脸不去看。 这些土包内都藏着许多尸体,大部分都死去若干年,处于半腐烂或风干状态,足有百余个。 我这才明白常树万的意图,这老头学精了,不再和我们面对面的对抗,而是学会一些放风筝的法门,自己先跑掉,然后留下死尸来作战,与之前必须自己在场才能施法的情况相比,有了很大的改进。常树万不是白跟扫雪真人一场,这个手段,只许他打别人,不许别人打他。 而且那些死尸与之前在驼龙山上的不同,在驼龙山上,那些死尸周身并没有黑烟,此时的死尸却有周身黑烟缭绕,这是黄泉鬼术与耕死人田的结合体,看样子很难对付。 林慕蝉收了翅膀挂起镰刀来,我对她说道:你不用浪费买血钱了,这些东西本没有血,吸出黑烟来,也污了你的镰刀。 林慕蝉也觉得对付死尸,好像买血不大靠谱。 柳向晚说道:让我先来一下。 我却待阻止柳向晚,因为她的吞吐兽一口大风,很容易将死尸吹出山外,万一掉落在市井闹市区,死尸的头再摔断了,尸身兀自行走,那就出大麻烦了。 但已经晚了,柳向晚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吞吐兽没有掏出来,就开始吹风了,连装吞吐兽的袋子一并吹跑了。 一阵狂风刮过,飞沙走石,对面还有何半仙连日来盖的速成轻砌块小房子,门窗被吹落好几处,何半仙大为心疼,那本是他自己出钱盖的,为的是围住黄漆树。 大风过后,地面上的死尸却一个也没减少,脚下仿佛生根了一般,要知道如果是普通死尸,即便脚下生根,吞吐兽的狂风之下,也能将死尸扯断,然而那些死尸依旧站立,就说明它们的已经经过邪法锻炼了。 柳向晚一口狂风吹过之后,见没有凑效,准备再来一下,我说道:向晚,不管用的。 说话间,死尸们迅速向我们扑来,行动极为敏捷,远不是驼龙山上的样子。 第四百六十八章无敌小天牛 黄金童见死尸们扑来,急忙以哨声招呼生铁孩,生铁孩就在旁边,得令之后,立即扑了上去,两只死尸挡住了生铁孩,缠斗在一起,其他的死尸倒也不关心生铁孩,仍是向我们扑来。 生铁孩堵住两头死尸,竟然堪堪战平,也就是说这一百多号死尸,战斗力相当于五十个生铁孩,这下就麻烦了。毕竟生铁孩是很厉害的。 我用无影兽射出一道无形罡气,暂时挡住了围攻的死尸,如此一大片鬼尸,一发围上来,非常难对付,主要是身后不长眼,万一有个闪失,容易有人受伤,乃至阵亡。 因此我叫道:大家快进仓库,咱们守住门口,一批一批的在里面干掉这些鬼尸。 大家纷纷退入仓库之中,仓库的门虽然在虫母遗卵孵化的时候给炸飞了,但仓库的门洞很小,一次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过去,如此我们只要一次性放进去两个僵尸,并将其在里面干掉就可以守住仓库,慢慢将这些僵尸全部消灭掉,这样做的好处是不用四面受敌,火力可以集中在两个僵尸身上。 何半仙退进仓库中的时候,说道:这是鬼尸,是经过炼化的,十分难缠,王得鹿你负责挡住他们,每次放两只僵尸进来,剩下的交给我们。 我心中也是这么个意思,我用无影兽负责堵门放鬼尸,他们负责杀,反正我的鹿骨刀也杀不死他们,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活物,就如同常树万的铜麒麟一样。我也听说过,河南教大法师基本不使用活的东西,也不能与活的东西为伴,没听说赶尸人赶尸的时候可以带狗。 大家都进去之后,我便让无影兽熄了无影罡力,大面积的鬼尸扑面而来,我转身跳进仓库之中,有两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尸挤了进来,我急忙闪在一旁,抓住无影兽,让它瞬间用无影罡力封住门口。 两只死尸进来之后,先是被何半仙的金光射字罩住,那金光直冲屋顶,红灿灿的看不见里面状况。 两只鬼尸在里面动弹不得,何半仙说道:暂时控制住了,我给你们说,杀这玩意得用蛮力,林慕蝉你得用镰刀砍,砍了头也无济于事,必须将腿和手都砍断,原则上,先砍腿,再砍手臂。 林慕蝉环顾四下,说道:这里只有几十个平方,我飞不起来,力道不大,怕是……怕是砍不下来。 林慕蝉其实很娇弱,之所以能用古镰产生极大的力道是借飞空之力,真要是站在地上举镰刀砍物,还不如黄金童呢。 黄金童也是这样想的,当即对林慕蝉说道:把古镰给我,我砍。 林慕蝉将神农古镰递给了黄金童,黄金童举着镰刀对何半仙说道:你先熄掉一个金光射字,我一个个的砍,两只我忙活不过来。 何半仙会意,熄掉了左边的一个,金光一灭,大家惊呼连连,看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原来那金光罩子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堆灰色粉末,约有好几十斤的样子。 黄金童举着镰刀愣住了,口中叫道:鬼尸呢?那东西不会是钻地而去了吧? 何半仙一边支撑着另一道金光射字,一边说道:笑话,不可能,我这法门,是可以封住地底的,绝不会钻地而走,这个你放心。 林慕蝉眼睛比常人好使很多,指着那一堆齑粉说道:快看,灰里面有一块手表。 林慕蝉用手一指,黄金童也看清了,用神农古镰将那块手表扒拉了出来,竟是一块老上海手表,极其老旧的那种。 我忽然想到,在驼龙山的时候,常树万就曾召唤过尸体,那些尸体大多数是下葬多年,还有胳膊有退的,而且来自附近的坟地,要知道近几年来的墓葬都是火化了的,有些地方已经完完全全取缔了土葬的陋俗。所以在鲁北地区新近几年的尸体是没有的,所能找到的土葬尸体,都是八十年代之前的,有些尸体随身带着生前物件,比如手表钢笔什么的。在土壤干燥,密封环境较好,水蚁不侵的地区,有些尸体葬后六七十年还不曾完全腐烂,故而这种墓穴能拘来尸身。 常树万所谓的炼化,并不是将尸体放入某种炉内锻炼,而是用黑烟炼化,所以鬼尸身上的物件常树万是不屑于动的,我离着门口最近,两只鬼尸进来的时候,我亲眼见到一只鬼尸身穿传统的寿衣,那肯定是八十年代后土葬的产物,而另一具却穿着中山装,手腕上戴着一只手表,典型的八十年代之前入土装束。 一定是那具戴表的鬼尸在金光罩之内,变成了粉末,粉身碎骨之后再也不能行僵尸之威。想到此处,我误以为是何半仙开了一个玩笑,他有本事让鬼尸在金光射字之内碎尸万段,但偏偏要制造紧张气氛,让我们捏一把汗,因说道:行啊,老何,你还会这一手?我下一波给你多放几只进来。 何半仙没有说话,熄掉了另一个金光射字,定睛一看,里面也是一堆粉末。何半仙大惊,叫道:王得鹿,你先别放鬼尸进来,我感觉此事有蹊跷。 张舒望见了大喜,也以为何半仙在和我们开玩笑,问道:别装神弄鬼了,有什么蹊跷? 何半仙苦笑道:咱们又不是没交过手,我要是能在金光射字之内让鬼尸变成粉末,你们还能活到今天吗? 这句话提醒了我们,当日我们交手之际,也中了何半仙的金光射字,除了控住了我们的行动能力,没有任何异常。 黄金童沉思片刻说道:这难道就是王得鹿所说的物类感克之法?这些鬼尸见不得金光,一见金光就会变成粉末? 柳向晚说道:有道理,也不是不可能的。 何半仙沉吟片刻,说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金光射字能杀僵尸呢?王得鹿你再放进两只来,咱们做下实验便知,我用金光射字罩住一个,黄金童你砍一个。 我叫一声,大家准备好了,我放了。 然后让无影兽暂息虫法,呼啦又挤进两只鬼尸来,我急忙闪在一侧,就在我躲闪的同时,何半仙已经用金光射字罩住了一只,另一只直扑黄金童,黄金童紧紧握住神农古镰,拉开架势,全神贯注,准备一镰刀先截断鬼尸的双腿,就在要挥动镰刀的时候,那鬼尸悄无生息的塌落在地上。 之所以叫塌落,是因为它瞬间变成了一堆粉末,一如前两堆粉末。大家几乎失口同声的惊呼。黄金童攥住古镰说道:奇怪了,我这镰刀还没砍呢,这鬼尸就变成粉末了。 林慕蝉盯着三堆粉末说道:不是有别的诈吧?这粉末会不会有毒?待会一阵怪风吹起来,打在咱们身上,能令咱们皮肤中毒而死? 林慕蝉话语一出,大家深以为然,纷纷躲开那三堆齑粉。 我一边用无影兽堵住抢入门的鬼尸,一边对何半仙说道:老何,你别愣着了,赶紧熄了另一道金光射字,看看里面情况。 何半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熄掉另一道金光射字,大家齐刷刷一看,果然也成了齑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个当口,门口旁边的墙壁忽然咔嚓有声,出现了许多像扫帚一样的裂纹,我预感到墙壁要倒,急忙叫何半仙道:你这屋子是怎么盖的?这么不结实? 何半仙说道:这些房间都是一夜之间盖起来的,说起来,咱们这些房子属于违章建筑,又没有手续,不一夜之间上顶,第二天人家有关部门发现之后,就给咱们拆了,你赶紧想办法堵住那危墙。 莫说是轻砌块垒就的简易房屋,便是真材实料的砖墙,也难以挡住这么多鬼尸,两个鬼尸能将生铁孩缠住,可见其勇,生铁孩铁拳一挥,就能将三七砖墙砸塌了,两个鬼尸一撞,这房子就挡不住。 正思量间,门口两侧的墙壁,轰隆一声倒塌,顶子上哗啦啦的往下掉砖头,好在有无影兽的罡气给我挡着,否则就要砸到我的头了。 无影兽因为要给我挡住上面掉落的砖头,便顾不上鬼尸了,门口两侧墙壁坍塌,鬼尸们蜂拥而入,涌进来之后,刚站住脚,却都悄无生息的化为粉末,进来一批化掉一批,后面的趟着前面鬼尸化掉的粉末进来,扬起许多粉尘,继而自己也化为粉尘。 因为柳向晚所言粉末有毒的猜疑在先,加上死尸化成的粉尘,大家都觉得恶心,于是都往墙角处躲避,但粉尘是躲不开的,总有些许飘落身上。 柳向晚大呼小叫的抖落自己身上的粉尘,但丝毫没有受伤,其他人的反应虽然没有柳向晚那么大,但也对粉尘避之不及,唯恐粘身,却都躲不开,不过始终没有一个人受伤。 说明那粉尘压根就没毒,只是那些鬼尸完全破碎的产物。 我在无影兽的罡气罩子里,看着鬼尸前赴后继的涌进来,一批批变成齑粉,直到所有的鬼尸都进来化成齑粉,地上的粉末有两尺多厚,只有外面还剩下两个鬼尸在和生铁孩缠斗。 大家见所有的鬼尸就这样戏剧性的变成粉末,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粉尘。 我心中暗忖,其实这百十号鬼尸,凭我们几个人,配合的好了,能将他们全部干掉,但如果出现失误,我们中绝对有人会受伤,乃至阵亡,所以还是非常难缠的,没有想到如此轻易的解除了危险。 忽然,柳向晚指着地排子车说道:大家快看,是它,是小天牛! 大家齐刷刷的扭脸看去,只见小天牛趾高气昂的站在地排子车上,头顶上的角,闪着绿色的微光。 至此我们方才明白,是小天牛将闯进仓库的鬼尸全部变成了齑粉。 黄金童摇头道:既然这小东西如此厉害,为什么在常树万放进机关球的时候,它吓得往墙上跑呢? 柳向晚说道:还用问,它以为那机关球和它逗着玩呢! 张舒望也疑惑道:可它连一块砖都搬不动啊! 林慕蝉说道:我还不如黄金童力气大呢!暗三门打架全靠力气,早就死了。 何半仙说道:可为什么它不杀外面的两只鬼尸呢? 我说道:因为我有一张虫符贴在门口,不让它出门。 大家这才大喜过望,确信是小天牛干掉的鬼尸。 我收了无影兽,准备去摸摸小天牛,往前走时,屋顶处掉下一块砖来,正砸在一堆鬼尸粉末中,顿时烟尘四起,呛的我打了一个喷嚏,随口骂道:该死的常树万! 我话音一落,小天牛站在地排子车上,头顶的角忽然大发绿光,仓库之中,瞬间凝聚出了一团黑烟,黑烟一散,里面正是常树万。 常树万一睁眼看见是我们,比我们还吃惊,脸都扭曲了,叫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法把我拘来的? 大家惊呆了,本以为是常树万又杀回来了,可见他比我们还懵懂,一时间手足无措。 就在这个当口,只见常树万毫无征兆的一口鲜血喷向屋顶,当时蹬腿儿死在了地上。 我忽然意识到,因为我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小天牛硬生生将常树万拘来,将其干掉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太阳会的暗杀 见常树万横死在地上,众人大惊。 谁都不能理解小天牛到底要干什么,我无心咒骂一句话,小天牛竟然将其变成了现实,这太可怕了。小天牛竟然能听懂人言,这在虫类之中是不可想象的。 更不可想象的是,小天牛能认准常树万,并且能知道他的位置分金,在关键时刻不用瀛图,可以千里拘人,把那常树万拘回来,不动声响的杀掉他,常树万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怀疑小天牛继承了山坠子所有的虫法,而且比山坠子更迅猛,常树万所吐的那一口血,肯定是继承了血煞珠的威气,小天牛之力,乃吞噬我众虫之合力。 我不是骇于常树万之死,此人一生手沾鲜血无数,做下人命不知凡几,活人炼蛊,死人炼尸,罄竹难书,故而死有余辜,只因是扫雪真人徒弟,我不想招惹而已。我只是骇于小天牛之决绝,我一句闲话就能惹下一条人命的话,万一以后说话,流血之事频发怎么办?这是我所惊骇的。 如果哪一天我不小心说出一句,黄金童你去死,谁让你又偷我牙膏用了?小天牛呼啦一声将黄金童拘过来,咔嚓杀了,我怎么办? 然而为人日常,难免爆几句粗口,发几句牢骚,惹几句嘴官司,如果每一句话都要兑现,我将天天生活在血光之中,如果有一天我和林慕蝉吵架,气呼呼的说句我去死,林慕蝉倒是拦住我了,小天牛一听不干,使我我言出必行了,杀掉主人,亦未可知。 所以这是可怕之处,此物力不能搬砖,却能杀人于千里之外,其厉害之处,远超我的想象,但不虞之处,也远超我的想象。 小天牛集合了我所有虫的虫法,且融而合之,较之之前单虫之虫法,又厉害很多。 为了验证我这个想法,我用手一指地上一块砖头,对小天牛说:你图个泡泡圈住那块砖头。 小天牛当即头角绿光一闪,从那头角之上,顿生一个泡泡,泡泡疾如闪电,嗖的一下落在了砖头之上,将砖头团团圈住。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小天牛是我之前虫小队的集合体,所以非常轻松就能赶到手。因为小天牛在蛋中之时,就和我有心志感应了。 而且有一点我很欣慰,我之前的虫小队中所有的虫,心志好像都融入了小天牛之中,因为虫志混杂,所以小天牛看起来比较呆,又因为三虫成一灵,小天牛呆气之中又很有些通灵,故而能知人言。 我想到此处,再看小天牛的时候就舒服多了,不是因为其厉害才高看一眼,而是想到它是我所有虫合成的。 我又对小天牛说道:去把我门外那两个鬼尸给我变成粉末。 小天牛连门都没出,就在仓库之内,头角绿光一闪,外头和生铁孩缠斗的两个鬼尸瞬间化作齑粉。 黄金童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这小东西竟有如此异能,王得鹿咱们没有赔。 我说道:这不是赔与赚的问题,至少我还能看到虫小队的影子,知道我的小虫们心志尚存,我就知足了。以后我说话要注意一些了。 张舒望说道:得了此物,确实是件幸事,但是不幸的事,估计也会接踵而至,此次常树万殒命,扫雪真人再也坐不住了,势必要出山了,咱们今后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柳向晚说道:扫雪真人倒也罢了,北极虫母会作什么感想?它的一枚虫卵都如此厉害,自身肯定是极难对付的,王得鹿,你作为一个赶虫人,将来要嘛把北极虫母给干掉,要嘛就要被北极虫母…… 我知道柳向晚的意思,柳向晚是担心我以后被北极虫母干掉,因为我已赶了人家孩子,这梁子结结实实落下了,为了保命只能杀掉北极虫母,可是如果我干掉北极虫母,天下便再也不会有虫了,还要我们赶虫人做什么?这是个悖论。想起此事来,我颇感头疼。 黄金童对北极虫母不感兴趣,他所感兴趣的是太阳会,因为我们发掘了太阳会一个秘密地点就得了一车黄金皮,这要是将整个太阳会全部据点都拿下来,会有多少黄金?不能估算,是个发财至好的机会。黄金童因说道:王得鹿,还有太阳会呢,咱们这两天开了羽仙庙,会不会和太阳会结下梁子呢?既然邢连长说太阳会有独特的联络方式,我估计咱们清洗人家羽仙庙的时候,另外据点早已知道消息了。 何半仙则说道:目下之际,你们应该主动出击,而不是窝曲在这山上,你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比较被动。 我理解何半仙的意思,他哪里是叫我们主动出击,只是想让我们早点离开豹伏山,让豹伏山不再招人耳目,让他的黄漆树,悄无生息的在此生长,逐渐淡出暗三门江湖人的视野,让他这一脉道门得以传承下去。话语中说到你们怎样,就已经言明,他这辈子不会离开豹伏山了。 我倒有心怂恿柳向晚将这山头卖给何半仙,何半仙很有钱,一生积蓄虽然比不得全盛时期的柳家,却也比一般土豪钱多,当然如果想卖个大价钱,是急躁不得的。 只有林慕蝉不想说话,我知道她有心事,在林妈妈那里不知又受了什么委屈,没有被劝走雪山,已经做了很大努力,如今半路又杀出一个追风鹞来,心乱如麻。 我心中也为此事焦急,所有外部事情都可以缓一缓,萧蔷之内不能生出事端,因此林慕蝉的事才是当务之急,但我不好在人前谈论,因此对大家说道:咱们还需从长计议,既然得了这么个小天牛,也算是有恃无恐。先安顿几天再说。 众人开始七手八脚的打扫战场,那些鬼尸齑粉极为恶心,我们挖了一个大坑连同常树万统统埋了。何半仙又打电话约人上山修葺损坏的门扇和窗户。 我打电话向文若山询问常树万的有关情况,得到的回复是,此人当年连环斩杀十四个无辜性命,其中包括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早已被通缉,只不过警方想抓住此人比登天还难,案子一直悬着,如今他殒命豹伏山,这宗悬案今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还嘱咐我,心理上不用有压力,十四人的案件只是常树万在暗三门之外做下的命案,在暗三门之内做下的,就没法统计了,留此人在世,也无非是多让无辜人殒命,而且近段时间他跟了扫雪真人,手段大增,更是不可一世,在文若山的仙草堂子,追杀常树万的票子有一大叠。只是很少有人能将其杀死罢了。 韦绿因为进城采买食物,所以不在山上,没有见到打斗场面,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山中还有邢连长等人,小天牛在孵化之前,邢连长一行四人在一个房间内整理他们发现的东西,小天牛孵化之时有爆裂声,撼动屋宇,后来我们烧锅做饭,见他们屋子之内没有丝毫动静,以为他们连夜整理东西,都累坏了,也就没去打扰,再后来常树万追来,柳向晚的吞吐兽狂风破窗,正是邢连长所居那一排小屋,不过没有正冲风向,所以门窗无损。最后,常树万自己跑掉,拘了鬼尸百余只,打了一个热闹。邢连长即便睡得再死,也该出来看看,但始终不见他们的人出来看一眼,这就非常奇怪了,1193特殊任务连,一项以警惕著称,闹出这么多波大动静,他们没有窝在里面不出来看的道理。 我对众人说道:你们说邢连长他们这是怎么了?难道累成了这样?一觉睡到现在,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出来? 何半仙早就想赶邢连长一行人下山,因为他知道,邢连长在暗三门上的名头一点都不比我小,他这一上山,江湖上估计早就传开了,邢连长所行之事,大多是为了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我们都举手支持,但江湖匪类就不这么想了,1193成立这么多年,在暗三门江湖中结下的梁子不可胜记,当然他们不得已也会和匪类合作。因此1193特殊任务连的每次行动,都会牵扯到暗三门眼线,别人不说,就文若山这样的,或多或少也会将一些人的行踪高价卖出去,刚才通电话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文若山话里话外向我打听过邢连长的情况。 黄金童说道:还别说,邢连长他们四个人大白天的不出门,确实有些蹊跷,咱们进去看看。 我说道:他们兴许真的是累了,熟睡到现在,咱们过去看看吧。 于是我们一行人来到邢连长所居住的那间小屋门口,窗上挂着帘子,看不清内里,敲了敲门,并无人回应,初时真以为他们还在熟睡,后来却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黄金童大大咧咧的说道:邢连长,不用着急藏东西,我们又不偷看你们整理的资料,保密等级至于这么高吗?好好好,你先藏,你藏好了保密资料之后,赶紧过来开门。 里面仍然没有回应,还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慕蝉觉得事情有异,在门外叫道:邢连长,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邢连长是我,林慕蝉! 我们在邢连长海上平台住了一个月的时间,彼此已经非常熟悉了,不会因为保守什么秘密到了不和我们说话的地步。 柳向晚说道:坏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咱们推门进去看看。说罢,就用自己纤细的香肩去撞那门。 黄金童笑道:用你撞,一天你也撞不开,这事得交给生铁孩。 黄金童招呼生铁孩过来之后,生铁孩铁肩一撞,那门咣当一声开了,我们往里一看,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原来室内四个人全部躺在了血泊里,其中三人一死,只有邢连长气若游丝,手中攥着一张纸,划着地面,这就是我们听到的悉索之声。 我急忙上前扶起邢连长,邢连长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三个字:太阳会! 我听后十分震惊,因为暗三门几乎没有人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悄无生息的进入邢连长的房间,然后杀死四个久经沙场荷枪实弹的战士。 第四百七十章追风鹞上山 就在我们被常树万吸引,与其纠缠之际,太阳会竟能派人悄无生息的进入邢连长的房间,屠戮四人,对此我非常震惊。 我看邢连长的身体时,满身都是抓痕和烫痕,最致命的是一道口子,在腹部,咕咕的往外冒着血。我们众人都缺乏救助经验,都不知道腹部该如何止血。 我扶着邢连长的脖颈,已经满手是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急忙招呼众人道:快点快点,都来搭把手,咱们将邢连长送医院。 话音一落,邢连长虚弱的说道:不……不用……了,晚了,我有……有句话……要说。 我看邢连长脸色发白,已经血尽了,如果身边没有专业抢救人员,怕是也要死在豹伏山了,顿时眼睛一湿,急忙将耳朵伏在邢连长的嘴边,说道:你说吧。 我本以为邢连长有遗言,虽然隶属于高级机密单位,但只要是个人就得有割舍不下的亲人,临终之际,肯定有不放心的事,但最终邢连长却说道:王……王得鹿,你们把……把所有……从……从羽仙庙里弄出来的东西,统统……深埋,否则……否则……都得死…… 话还没说清楚,邢连长一口鲜血呛鼻,径自呜殒命。 林慕蝉和柳向晚看着满地的血泊,想起当日在1193钻井平台上的光景,前脚还是活蹦乱跳的汉子,如今阴阳两隔,怎么叫人悲怆,两人眼泪夺眶而出,不忍再看,出门去了。 我拾起邢连长浸在血泊中的手机,发现了邢连长生前发出的最后一条短信,内容是:我在豹伏山,遭遇太阳会三爪魔王,命不久,此事与王得鹿等人无关。 看了短信之后,我大为感动,邢连长在重伤之际,还不忘给我们洗脱罪责,他深深知道暗三门中很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一个不起眼的巧合,就可能让我们百口莫辩,邢连长最后还有时间替我们澄清一下,实在让人感动,要知道邢连长的手机和普通人的不一样,只有本人能向上级部门发送短信,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发。 黄金童、张舒望、何半仙三人也悲怆莫名,正要默默的收拾几人的尸体,我急忙说道:先不要动现场,1193特殊任务连的上级,肯定会派人来调查,咱们尽量保证原貌,他们应该能多查出一些信息来吧。 众人一琢磨也对,毕竟人家还会来人安葬。 邢连长等人的死,对我触动很大,好端端四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多少年来,一直战斗在第一线,贡献出多少功绩暂且不论,风里来雨里去,整天和些不正常的人在一起打交道,还要高度保密,连个家都不曾成,刚刚要和自己属下暗送秋波,却不幸殒命豹伏山,怎不叫人唏嘘。 黄金童注意到邢连长手中的那张染上血迹的白纸,轻轻从邢连长的手中抽了出来,展开一看,那是一张封皮,上面写着几个字:太阳会羽仙庙据点调查报告。 黄金童看着那张沾满血迹的封面说道:原来太阳会此次来,是为了这份调查报告? 我说道:不应该,刚才邢连长说了句什么三爪魔王,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个人,你觉得这东西识字吗?不识字的话抢调查报告有什么用?再者说了,它们是靠调查报告找来的吗? 黄金童想了想说道:显然不是,他们肯定不是因为邢连长写了调查报告找来,一定是根据某件东西找了来,而这件东西肯定出自羽仙庙地下室,我收拾羽仙庙的时候,只对值钱的东西下手,别的东西都没动,他们可能找到了些很有研究价值的东西,然后那个什么三抓魔王,便根据那东西的气息找了来,然后将这间屋子洗劫一空。 说着话黄金童用手一指房间靠窗户的桌子,那上面堆放着邢连长一行人所带的行李,其中包括一台打印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印进已经被毁坏变形了,我上前仔细看时,打印进是被高温融化的,变成了一个窝头的模样,笔记本电脑的形状更夸张,像是两片大巧克力饼被融化在了桌上,笔记本上面还留下了一个印章形状的东西,呈原形,里面印着一个类似鸟类的东西,但模糊不清。进屋的那三爪魔王显然掌握着高温融化的手段。再看其他三人的尸身,身上也有烫伤的痕迹。 那张桌子是何半仙从旧货市场买来的,像是某个乡村小企业经理办公室的办公桌,只是非常破旧,所有的抽屉都打开着,里面能拿走的东西全部席卷一空,这桌子的抽屉里,存放着1193特殊任务连得到的样品,那个三爪魔王肯定是因为样品而来。 张舒望说道:这个什么三爪魔王,是怎么进来的呢?你们看看四围窗户全部封闭,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何半仙说道:江湖上很多人都可以做到此举,这个不足为奇,还是想想善后处理吧。 大家一听,是这么个意思,管它是怎么做到的,现今最棘手的是善后处理,如何应对1193上级派下的人,邢连长虽然已经通过自己机构内部沟通的手机替我们洗脱了嫌疑,但毕竟人是在豹伏山遭的难,我们有一定的责任。 细细一想,我忽然有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邢连长他们四人是因为我而死的,如果我不打电话给他,他也就不知道什么羽仙庙,也就不来调查什么太阳会,如此也就不会遭难,尽管在羽仙庙前后事都是邢连长的业务范围,但总觉得业务可以不做,人命不能丢,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让邢连长上山。可是追悔晚矣。逝者已逝,伤心弹泪也是徒劳,只能暗里较劲,给邢连长报仇。 黄金童忽然仰头说一声不好,便急急往外走。 我问道:怎么了你? 黄金童边走边说:仓库!仓库!没听邢连长说嘛,咱们留着那些东西会惹出杀身之祸,离开好一会了,赶紧过去看看吧,这三爪魔王看样子神出鬼没的。咱们的黄金啊,那可是说好给柳向晚的。 黄金童一句话提醒了我,不光是为了黄金,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三爪魔王在豹伏山上,始终是一块心病。 黄金童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到了仓库一看,发现里面平静如初,只是地上还有没打扫干净的鬼尸粉尘,小天牛傲然站在已经翻倒的地排子车上。 我们几人围着仓库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放下心来,张舒望说道:这里今晚也得打扫干净,咱们都得在这间屋子睡觉,有这小天牛在这里,估计三爪魔王不敢进来。 大家都觉得张舒望所说,极有道理,有小天牛守护是极为安全的。 至于邢连长临死之前所说的三爪魔王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我们只能猜测是羽仙庙地下室某个物品引它上山的,当然也不排除有别的可能,我忽然想起给文若山打电话的时候,他别有用意的问了一下邢连长的行踪。因此我心中起疑,会不会是文若山将邢连长的行踪泄露了出去呢? 想到此处,我重新给文若山打电话,在电话中我质问文若山,刚才为什么要打听邢连长的行踪? 文若山反问道:没什么,我做一票业务,有个人在打听邢连长下落。 我一听怒气冲天,给文若山讲述了邢连长的死亡经过。文若山大惊:在电话中反复说道,怎么就能被暗杀了呢?太遗憾了,天地良心,我打听他可不是因为有人要杀他,而是渤海上有一伙惯匪,打听邢连长在不在海上平台,如果不在他们要去偷海王爷瓜,1193特殊任务连的平台底下镇着一只海王爷,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东西每年会产一个瓜,去年就是这伙人偷了,本来海王爷瓜是人家这帮人先发现的,后来被1193特殊任务连给占了,说是收归国有,这才有了每年盗瓜的角逐,和什么三爪魔王完全是两码事。 文若山如此解释,我放下心来,文若山本不是个邪佞之人,邢连长在对于文若山来说,怎么也算是个朋友,邢连长一度想从文若山那里获得暗三门最新消息,如遇不疼不痒的事情,文若山也有两边通吃的习惯,但大是大非面前,文若山是不会丧失良知的。 总之,我不能错怪于他。 邢连长四人命陨,大家都沉浸在悲怆的气氛之中,本无心他事。草草的做了饭,围坐在仓库之中,却没人愿意动筷子。 大家面面相觑,长吁短叹,哀江湖之险,都心有余悸。 就在大家互相宽慰,勉强动筷吃饭之际,山口处又上来两个人,我紧张兮兮的站起来一看,却是林妈妈带着一个长相俊朗的年轻人。 我越发觉得心烦,倒不是烦林妈妈上山,而是我隐隐感觉到,林妈妈身边那人就是所说的追风鹞,即便我再有涵养,面对情敌也舒服不起来,更甭说山上刚刚还有朋友殒命。 林慕蝉也紧张的站起来,远远的就对妈妈说道: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有事你找我,我就下山,没事你不要上山来。 林妈妈说道:我想应该让你山上的朋友都见见追风鹞。 追风鹞在旁边使劲的挠着头皮,尽显憨厚之相,脸色憋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因为追风鹞是林妈妈给林慕蝉选定的男朋友,就要对其大打出手,将他赶下山去,这样不好。 我一看追风鹞的举止,心中一凉,心道坏了,怪不得林慕蝉回来之后愁容满面,如果追风鹞是个不靠谱的人,就没有什么愁容了,但事实情况是,追风鹞面相帅气,而且举止憨厚,远远一看,正人君子范儿,丝毫看不出不靠谱的意思。 黄金童七窍玲珑,站起身来说道:来来来,快一起坐吧,我们刚动筷子。 林妈妈带着追风鹞径自走了进来,我明白她老人家的意思,这是主动来山上给我一个下马威,要让追风鹞将我比下去,让我断了对林慕蝉的念想,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如果你真爱一个人,就让她找个比你还好的。 林妈妈也不客气,坐在了饭桌旁边,还给追风鹞搬了个凳子,追风鹞腼腆的坐下,不善言辞,好像很老实的样子。 大家并没有说起邢连长的事,说着些客气闲话,忽然之间,黄金童对我说道:得鹿,你跟我去厨房端菜去。 厨房哪还有菜,我一听就知道黄金童有话要对我说,连忙起身跟着黄金童去了厨房,所谓厨房是何半仙修葺的一个简易棚子,里面有两口土灶,但距离仓库较远,到了棚子中之后,黄金童对我说道:得鹿,我知道三爪魔王是谁了。 我顿觉黄金童前言不搭后语,问道:是谁? 黄金童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刚才落座的那个追风鹞。 我笑道:黄大哥,你疯了?咱们不能为了我的恋情,凭空污人清白。 第四百七十一章三足金乌标记 黄金童说道:我没有疯,我现在怀疑那个追风鹞压根就不是什么夜叉族,而是和羽仙庙地下室的鸡人一样,是修鸡仙术一类邪术的,但他要比鸡人成功,他成功伪装成了北海夜叉,从而招摇撞骗,实际上他就是太阳会的人。 我被黄金童搞得头晕脑胀,说道:黄大哥,我知道你脑洞奇大,但咱们论断一件事是不是要讲究证据呢,不能因为他来抢林慕蝉就给他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黄金童说道:我是那种没有根据就乱说的人吗?你在邢连长的房间中,发没发现他们四人身上都有烫伤,而且桌上的电脑和打印机都烫化了? 我说道:当然看见了,怎么了? 黄金童说道:那烫伤中都有一个模糊的印章样痕迹,就是一个圈,中间有一只三足鸟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来了,在那张破桌子上,邢连长的电脑融化成了巧克力样,就在笔记本的一侧,留有一个印章样的东西,就是一个圈,中间有个鸟的样子,但是模糊不清。 黄金童继续说道:我断定这是一个太阳会的标志印章,因为那个三足鸟,就是太阳中的三足乌,也就是邢连长口中声称的三爪魔王,这全都对上号了,你怎么还不信? 黄金童一番话说的我一头雾水,我问道:黄大哥,即便你说的都对,可这事和追风鹞有什么关系?完全联系不上啊? 黄金童一拍自己的脑袋瓜,说道:差点忘了给你说,刚才我就坐在追风鹞的旁边,他身形晃动之下,我看见他脖领子里带着一个圆形的牌子,那上面的图案正是三足乌,和邢连长那间屋子里留下的烫痕一模一样,不是他会是谁? 黄金童如此一说,我才将他说的前后话联系起来,刚才在邢连长遇害的房间中,不光我和黄金童看见了带有三足金乌烫伤的痕迹,大家都看到了,只是模糊不清而已,毕竟不是用印泥印在上面的,而是烫上去的。而刚刚黄金童在从仓库中出来之前,在追风鹞的脖领子里看到了一枚带有三足金乌标志的牌子,以此黄金童联想到追风鹞就是三爪魔王。 我摇了摇头说道:黄大哥,你这么联想恐怕有些牵强,也许三足金乌的标志在暗三门中很流行呢?佩戴的人很多呢?再者说了,即便三足金乌的标志确实是太阳会的会标,那也只能证明追风鹞撒了谎,他并不是飞天夜叉一族,是太阳会的人罢了,甚至还有可能证明不了其族裔出身,人家就是飞天夜叉族,就是加入了太阳会,你能怎么着他?虽然太阳会的人杀了邢连长四人,但是咱们不能将太阳会全部杀净不是,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追风鹞的脸上又没写着是三爪魔王。 黄金童说道:王得鹿,你知道前几年混混中纹身的讲究吗?我年轻那会,不是你想在身上纹什么就能纹什么的,如果你在身上纹了个龙,出门见了其他混混,人家觉得你不配纹龙,上来就要一顿暴揍的,三足金乌的标志也是同样的道理。你知道邢连长遇害现场为什么会留下三足金乌的标志吗?那是一种拔份,是一种地位和手段的象征。所以如果一般人和太阳会没有关系的话,是不会戴上三足金乌标志的,容易被人砍。我以此断定追风鹞就是太阳会的人。而且并不是飞天夜叉,还有个细节你不曾注意到,那就是追风鹞穿着一件衬衫,背后并没有裂开一道口子。而林慕蝉和林妈妈的后背都有一道口子,他们母女二人是几个月前在豹伏山相认的,此前二十几年,生活习惯并没有彼此交集,为什么背后都有口子呢?那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生活习惯,只有那样他们飞行起来才方便,而追风鹞的衬衫后面是完整的。 我一听确实是这样,刚才我还看见林妈妈穿着的上衣背后也有两道口子,但她因为年龄大了,对衣服进行了改装,背后那道口子缝隙里,封着一只布条,不管怎样扭身转身,绝不会露出肉来,而林慕蝉则不然,她一般在单衣之下套一个小背心,两道衣服口子是错开的,平时是露不出白皙的背部的,但一旦活动剧烈就有可能露出背部淡蓝色的月牙来,不知道的可能误以为是纹身。但是凭借这一点细节,推断追风鹞是三爪魔王还是很捕风捉影,完全没有说服力。 因此我说道:黄大哥,追风鹞早就知道林妈妈的意思,是要让他做上门女婿的,你想想在这种场合,他能不穿的体面一些吗?后背裂开两道口子,到时候风一吹,鼓鼓囊囊和个驼背一样,有损形象。再说了,我看那人极为憨厚,不像是个歹人。 没想到黄金童因为我这句话竟然气的跺脚,说道:王得鹿你就是个脑残,气死我了,哪有你这样为情敌说话的?你也不想想,林慕蝉和咱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白天一起打架,晚上一起睡觉,你什么见过她上衣那道口子能灌进风去,他们飞天夜叉对风最敏感,你注意到没?咱们露宿野外的时候,每天清晨醒来,柳向晚的头发能被夜风吹的花里胡哨,什么时候见林慕蝉的头发乱过?她和羽禽一样,睡觉的方向都是迎风而眠,到最后我都发现这一点了,林慕蝉朝那个方向睡,我就朝那个方向水,在头顶竖一个挡风的东西,一夜不被风侵。她走路都会注意风的方向,灌进风去?直接不可能!还有就是,但凡好人都是像你我张舒望这样的,看着蝇营狗苟的,唯利是图,一肚子坏主意,这才是真正的人,看着道貌岸然必有心机。 黄金童所说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说道:这样吧,我再去邢连长的房间看看,然后坐在追风鹞身边观察一下他的牌子。再作打算。 黄金童说道:你傻啊,这会不能再去邢连长房间了,会打草惊蛇的,你所反驳的也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现在你记住我这些话,随时留心,你找机会和林慕蝉商量一下,尽量将林妈妈和追风鹞都留下来,只要追风鹞在咱们身边,时间长了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黄金童话虽然说得在理,但在追风鹞去留问题上,我很是踌躇,留他住下来可能不容易,但我和林慕蝉躲开追风鹞和林妈妈却很容易,我不想让追风鹞和林慕蝉接触太久,万一在林妈妈的怂恿之下,两人生出感情怎么办?毕竟我和林慕蝉在一起也无非几个月的时间。到头来,一方面发现追风鹞确实是无辜的,另一方面发现追风鹞成功的捕获了林慕蝉芳心,如何是好? 我说道:我还是想等忙完了这一阵,带着林慕蝉远走高飞,躲开林妈妈和追风鹞。 黄金童道:糊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听我的就行。 我虽然默默的点点头,但是心中老是犯嘀咕,别到最后狼是套住了,孩子就不知道有没有了。可黄金童说的斩钉截铁,这个事情又不能扩大化商量,我也就勉强同意了。 黄金童从厨房里拿出几个西红柿,洗都没洗,抄起菜刀来三下五除二剁碎,招呼我说,快拿白糖,咱们得弄出一个菜来端过去。 随后,我端着西红柿拌白糖跟在黄金童后面重新回到了仓库之中,只见张舒望一本正经的在和林妈妈聊天,无非是身体怎样,这疼那不疼的,就好像在村里,准亲家上门,家族中长辈陪着聊那些索然无味的话题。 我端着西红柿拌白糖进来之后,一落座,就听林妈妈对张舒望说: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我会让慕蝉常回来看看您老人家的。 林妈妈始终希望带林慕蝉回雪山,刚才张舒望肯定唾沫横飞的讲述林慕蝉是多么多么的好,他作为老人家是多么的爱不释手,将不想让林慕蝉回雪山的想法表述无疑。 林慕蝉瞥了一眼追风鹞,对妈妈说道:我说了,我不回去。 林妈妈冲追风鹞笑一笑说道:你别在意,慕蝉自小没有在我身边,难免有一些世俗的小脾气。 我心道如果林慕蝉的爸爸还活着就好了,要是父亲在的话,肯定会嘱咐林妈妈要好好考察一下追风鹞再做决定,也不知道林妈妈是怎么认识的追风鹞,但从两人说话来看,一定认识时间不长,林妈妈就对追风鹞的身世信以为真,连暗三门中的老太太都如此短视,怪不得现在卖假药的和诈骗的专门针对退休老太太下手呢。 我的处境很尴尬,林慕蝉频频拿眼神冲我示意,那意思我此时此刻应该站出来,向林妈妈阐述我和林慕蝉是多么的相爱,此时的林慕蝉自己的抵抗力量是有限的。 而柳向晚则表现的十分殷勤,不停的给林妈妈换茶水、端果盘,气的林慕蝉频频瞪柳向晚,那意思虽然知道你也喜欢王得鹿,但毕竟出生入死的姐妹,别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啊。 我却不想说话,因为我正细致入微的观察着追风鹞的一举一动,就在这个时候,仓库外的半空中,有一架直升飞机,嗡嗡响着,冲着豹伏山顶的大烟囱飞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失踪的尸体 对于直升飞机我是很陌生的,柳向晚当年坐过,说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舒服,还就说噪音很大。 直升飞机只能认豹伏山顶的大烟囱,在空中盘旋一圈,找了块空地,降落了下来,从中走出三个人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背包,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五十岁上下,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后面两人五大三粗,身后也都背着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当先那个老者径自带着两人朝仓库走来。 三人走到仓库门口,我们迎了出去,那老者向我们问道:谁是王得鹿? 我心中猜测,能坐直升机上山的,不是蜜蜂研究所的,就是1193特殊任务连的上级,一定是为了邢连长的事来的,换作其他人,即便很有钱,直升机也不是随随便便开着上天的。 我当即回答道:我就是王得鹿。 那老者伸出手来,要同我握手,我虽然很警惕,但处于礼貌,没有拒绝和他握手,握手之际,老者将我往他身前拉了一拉,小声说道:我代号叫孟叔,你可以直呼我孟叔。 我一听孟叔二字,听音不能辨字,小声问道:是哪两个字? 老者回答的倒也干脆利索,说道:孟子的孟,叔叔的叔。 我的手被老者紧紧攥着,别看是个干巴老头,手劲奇大,攥的我有些疼,想抽回手来,又不好意思,一听他这代号就有些占人便宜,尽管这个老头年龄不小了,叫他一声叔也不算损我,但是明打明的欺人一头,总会让人不舒服。 孟叔拉着我继续说道:你别害怕,你们这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叫柳向晚,她的案宗是我在幕后给摆平的。 我一听,心中的厌烦感减轻了许多,毕竟这是一个幕后恩人,当日邢连长亲自给柳向晚张罗此事,到最后还是求了这位孟叔。而且距离邢连长遇害,满打满算也就是四个小时的时间,此人肯定不住鲁北,能用直升机从异地直接飞来,说明来头不小。 我因他说起柳向晚那件事,点头称谢,孟叔摇头道:你不用谢我,我是看在邢连长的面子才出手摆布的,和你关系不大。 这个孟叔说话着实不客气。 孟叔继续说道:你跟我上直升机上谈。 说完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 我这辈子还没有上过直升飞机,去便去。大家都站在仓库门口,见我们握起手来不松开,最后老头拉着我就走,林慕蝉说道:你们去哪?不能在这谈吗? 只听得那两个五大三粗的随从回身说道:你们不能靠近直升机,必须站在这里,否则我们不客气。 黄金童一听就火了,说道:嗨,我说你说话放尊重点。 因为邢连长的死,我有深深的负罪感,还没有和这些人详谈,冒然翻脸显然不妥,于是我回头对众人说道:你们先在仓库里等我,我详细和他们谈谈。 黄金童和林慕蝉还要发作,被张舒望极力劝回,毕竟这是官面上的人,邢连长命陨豹伏山,人家说几句难听的,我们必须得接着,要考虑人家的心情和感受,张舒望最通人情世故。 孟叔极为不友好,一手拉着我进了直升机,里面极为狭窄,孟叔厉声喝道:给我老老实实坐下别动。说完猛一下将我按在座位上,自己也坐在我旁边。 这个时候两个五大三粗的随从堵住直升机的舱门,将手提的背包横着拿在手里,我知道里面极有可能是武器,他们没有将武器拿出来暴露在外,而是直接将手伸进背包之内,然后用背包顶着我的胸口,厉声说道:别动啊,你要是敢乱动,我们可以直接射杀你。 我心中有了三分恼恨,但还是碍于这是邢连长上级,正处在失去干将的悲愤之中,我忍耐了下来。 孟叔厉声问道:我问你话,你要实话实说,有半句假话,你会死的很惨。 我点点头,孟叔说道:邢连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将羽仙庙前前后后的事,包括常树万如何上山,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孟叔听完之后,略一沉吟,问道:也就是说,你没有亲眼看见三爪魔王进屋杀邢连长是吗? 我点点头说是。 孟叔又道:胡说八道,我现在怀疑是你杀了邢连长,在他死之前,你逼迫邢连长给我发了一条开脱你罪责的短信。 这个时候我有五分恼了,说道:孟叔,你一来豹伏山,连现场都不看,就认定我是杀人凶手,这是什么道理?我只承认常树万是被虫母遗卵孵化物干掉的,我和邢连长关系很好,并没有动机要杀他。 孟叔说道:常树万的事我不管,他早就该死了,只是我们找不到他而已,我只问邢连长的死因。 我摊了摊手道:我都给你说清楚了。你先去看看现场还不好? 孟叔看了看我,说道:好,可以去看一下现场,你去指认。 我一听指认二字,有七分恼了,什么叫指认?只有犯罪嫌疑人才会去指认现场,我这种情况怎么可以称为指认,我越发觉得这老头不靠谱,这是来调查邢连长死因的吗?简直就是来构陷我的。而且这三人做事毫无章法,别说和邢连长想比,就是和刁贺荣那帮人比起来,都显得生涩。放着邢连长真正死因暂且不论,即便这个孟叔要怀疑我,也不是这种办事方法,以他们三个人想平我豹伏山吗?差的太远了。 这老者好像是个久坐办公室的草包,而且并没有多少才干,和江湖上的人和事距离太远,带来的两个随从,也是愣头青,不是1193特殊任务连中的战士的,我在1193特殊任务连住过一个月,人家那些人比这俩人靠谱的多。 我心中一琢磨,不对!这三人来到豹伏山,现场都没看,就认定邢连长已经死了,这事透着蹊跷,邢连长的短信原文是:我在豹伏山,遭遇太阳会三爪魔王,命不久,此事与王得鹿等人无关。 短信上只是说,命不久,并没有说自己死亡,哪有自己发短信报告自己死因的?邢连长的死,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但我不能着急发作,在去邢连长的遇害房间的路上,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这三个人来的太尴尬,绝对心怀鬼胎。 因此我得做好作战准备。 我带着三人走到遇害房间,伸手推开门,就在门开的一刹那,我心中一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屋内除了一滩血迹之外,一个尸身也没见到。尸体去哪了呢?常树万已经死了,没人拘的了尸体,是谁又在我们眼皮底下将邢连长等四人的尸体偷走了呢? 我长着大嘴,说不出话,心中暗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在玩我们?是眼前的孟叔还是邢连长口中的三爪魔王搞的鬼?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让我最惊讶的是,房间内烫坏的笔记本和打印机以及遇害四人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搬走了,而我们就在四十多米外的仓库中吃饭,竟然浑然不觉。 孟叔略略扫了一眼房间,对我说道:王得鹿,你想毁尸灭迹? 这个时候,我彻底恼了,反问道:姓孟的,你所说的尸体是指谁的? 孟叔拧着三角眼看着我道: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当然是说邢连长的尸体。 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这里只有血迹,没有尸体,你是怎么知道邢连长已经死了的呢?他短信上只是说命不久,可没说自己死了,从来没人能自己给自己报死讯。 孟叔见我说出这番话,并没有感到意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和邢连长一模一样的电话,熟练的打开,在屏幕上翻找了一个页面,将电话递给我,我一看,那页面上写着:邢连长已无生命体征,心跳0…… 后面还坠着很多医学指标,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1193特殊任务连每个战士身体之中都有植入芯片,这手机可以随时随地的监控每个人的生命体征。看来是我猜度错了,他们在来之前,确实已经知道邢连长四人遇难。 孟叔见我看的呆滞,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对我说道:你说实话,尸体呢? 这个时候我懵了,我哪知道尸体去了哪里,这一天来,发生的事实在太邪乎了,我也开始糊涂了。 孟叔给身边两个壮汉说道:他不说实话,带他跟咱们走,有他说实话的那一天。 我冷笑道:我说姓孟的,邢连长生前没有和你说起过暗三门里的事吗?你觉得就你们三个人,能拿的住我吗?我客客气气的待你们,是因为邢连长因我的电话而来,并且命陨豹伏山,我心中十分愧疚,你以为我是怕你们? 孟叔身后的随从从背包中露出一个木仓托,故意叫我看见,说道:你老实点,不怕我们,你也得怕这个! 我早就知道他们有热武器,这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威慑,但对我来说,这也太小儿科了,我确信邢连长这位上级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暗三门,所带的人也都不精干。 我伸手摸出丛芒来,先将两个壮汉拿倒了,拿的是头,疼的两个人扔了手中的背包,抱着满地打滚。 吓得孟叔往后一退,要从自己腰间掏东西,我知道肯定是手木仓,攥着丛芒看着他道:你掏,我看看是你掏的快,还是我快! 孟叔压根就不知道两个随从为何头疼,不敢掏枪,呆立在现场。我低声喝道:姓孟的,你凭什么一上山就污蔑我杀了邢连长? 这老头一见我出手诡异,不敢造次,端着手机又翻了几页,递给我说道:你自己看,邢连长等四人的尸体一直在做直线运动,离豹伏山坐标快四十公里了,我们用直升机追过尸体,却丝毫没有斩获,所以我一上山就知道尸体不在山上,不是你搞得鬼是谁搞的鬼? 第四百七十三章谜团 怪不得孟叔一来到豹伏山态度就不好,原来他们通过特殊的手机追踪四人身体内的芯片,早已经知道尸体在移动,可按照坐标用直升机追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得先来豹伏山,来了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如此一来,我勉强原谅了他们,怪不得三个人上山,还吆五喝六的,原来早存着一腔愤怒,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单位的人忽然出现意外,叫谁也不能和颜悦色的。 当下我对他说道:我让你这两个小弟起来,你得保证他们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否则我下次拿住,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孟叔见识了我的手段,眼睁睁看到我什么都没做,就让两个壮汉瘫倒在地上,心里十分清楚不是我的对手,点点头说道:你快让他们起来吧,看样子快要疼死了。 我伸手道口袋里,让丛芒熄了虫法,这个时候,仓库里的人看见有人倒地,急忙跑出来看,张舒望因为怕林妈妈看到小屋内的血腥现场,急忙拦住林妈妈和追风鹞。 黄金童、林慕蝉、柳向晚跑了过来,两名壮汉正好捂着头起身,孟叔急忙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别动手。 两名壮汉早已知道了我的厉害,这个时候叫他们动手他们也不动。 林慕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黄金童一言不发,径自往房间中看去,发现里面的尸体都不见了,大惊失色,柳向晚也试着往里看了一眼,惊呼道:怎么回事? 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黄金童早就觉得孟叔说话带刺,这个时候火冒三丈,一把将孟叔的衣领子抓住,说道:老头,别耍什么花招,否则死的很难看,我问你,为什么悄无生息的盗走尸体? 这次孟叔也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说道:我还想问你们呢,我不过是来看看现场,什么时候盗走过尸体?我也在找破坏现场的那帮人。 我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你放开他,咱们现在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到房间内掩上门说话。 黄金童让生铁孩站在门口,一手抓起一个壮汉的胳膊,直接将两人扔进房间,重重的摔在地上,被摔的喘不上起来,半天没爬起来。 孟叔看着生铁孩的背影,不知道一个小孩为什么有如此神力,等到生铁孩一回头,孟叔一见那张布满铁锈的脸,吓得一缩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态度是多么危险,我只是不想为难他,想要为难他,他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黄金童对孟叔说道:你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用我扔你? 孟叔一听黄金童话茬不对,赶紧抬脚进屋。这种在机关上混了一辈子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对上级可以百般献媚,对下级可以无法无天,一旦知道你比他厉害,立即俯首称臣,软的和个老鼠一样。不过我无意和这个老头斗气,他是什么人品和我没有关系,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查出到底是谁盗走了四具尸体,将屋内有价值的线索打扫一空,以及找到杀害邢连长的真凶,并绳之以法。即便1193特殊任务连的领导层不管报仇这事,我也得管,毕竟人是在我山头没得,脱不开的责任。 关好门之后,我劈头盖脸地问孟叔:姓孟的,我问你,你和邢连长是什么关系?要实话实说,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如今我们说话的口吻掉了个个,我完全按照孟叔问话的语气说话,孟叔刚才张牙舞爪的气息荡然无存,看了看摔在地上的两名保镖,看着都替他们疼,用极为客气的语气说道: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但严格来说也不算,只是我负责正支工作,他负责具体行动,说起来就像政委和司令员的分工,不过呢,在我们部门,政委的职责相对来说要高一些。我一直在陆上办公,他们总部在海里。 黄金童说道:听你这番话,你们是1193特殊任务连的一二把手了?一二把手之间的关系必然不合,这是一定的,你有杀害邢连长他们的嫌疑。 孟叔一听这话脸色很难看,但始终不敢发作,说道:要说工作中,哪有锅勺不碰锅沿的,磕磕拌拌的事情总是会有的,各部门之间推脱责任,吵嘴闹意见的事情时常发生,但从大面上来说,我和邢连长的关系还不错,别说是泄愤杀人,就是给他穿小鞋的事情,我也没做过,我们是同事,不是杀父仇人。 孟叔这番话倒说的不差,我完全相信孟叔所说的是真的,他丝毫没有理由去雇凶杀邢连长,然后盗走尸体,自导自演的来豹伏山溜达一圈,再者说他一身机关单位喝茶看报的气息,人家最关心的是在退休之前能熬到什么级别,杀人放火的事,这帮人是不屑于干的,没来由。 黄金童也知道他没有什么嫌疑,只是报复一下他刚才的说话态度。 我一摆手说道:行了,互相猜忌的话题,就此打住,咱们现在一起研究一下,到底是谁杀了邢连长又是谁盗走了尸体。姓孟的,你提供数据线索,密切注意尸体动向,尸体最后肯定会停在一个位置。将那个位置告诉我们。 黄金童说道:此事不用想,杀人和盗尸体的是同一个人。 我看着黄金童说道:那你此前的推断是不是就全推翻了,我就说嘛,你说的也太邪乎了。 刚才黄金童推断追风鹞就是凶手,说的言辞凿凿,现在追风鹞好端端的坐在仓库之中,完全没有作案的时间,黄金童应该推翻自己判断了,这事不能让林慕蝉知道,因为黄金童的推断连我都半信半疑的,给林慕蝉说了,绝对会让我和黄金童,做下因情构陷之恶名。 黄金童当然明白我问的什么意思,也隐晦说道:不不不,得鹿,现在我更加坚定了就是他,待会和你密谈。 柳向晚在一旁听见我和黄金童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谈话,知道我俩有些猫腻,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我急忙换了一副笑脸转向柳向晚,说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过后再和你谈,这里只留下我和黄金童就行了,你和慕蝉回仓库吧。 林慕蝉这个时候心里很烦躁,她到没有细想我和黄金童瞒着她什么,只是说道:行,我俩先回去,你们在这里赶紧锁定凶手,咱们赶紧离开,我急需外出冷静一下。别让我和妈妈一起呆在山上了。 林慕蝉已经受够了妈妈的辖制,决定借给邢连长报仇的事情,赶紧脱身,但黄金童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对林慕蝉说道:要走也是一起走。 林慕蝉对黄金童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妈妈这是要逼我…… 我急忙打断道:慕蝉你先回去,我们先解开谜团再说。 柳向晚陪着林慕蝉走了。 房间之内,黄金童对孟叔说道:姓孟的,现在我有一个怀疑的目标,也就是杀人盗尸的第一嫌疑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人就在我们仓库之中。 孟叔听后大为惊恐,说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将他控制起来? 我说道:你要嘛听我们说,要嘛我送你们下山,自己选。别对我们的计划指手画脚。 孟叔知道我话茬不对,连忙说道:你说你说。 我却待要说,黄金童说道:且慢,姓孟的,你先把工作证拿出来,我看一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1193特殊任务连的? 孟叔没有办法只得从身上掏出证件来递给黄金童。 黄金童一接过证件吓了一跳,急忙合上交给孟叔,我知道1193特殊任务连作为一个机密组织是不可能有证件的,那证件肯定是一个非常牛的常规部门领导,这样有利于处理一些事情。 黄金童递给他证件之后,对我说道:可以给他讲了,没事,这种证件没人敢造假。 我将黄金童之前对追风鹞的猜测,全部告诉了孟叔,他一本正经的听着,到最后说道:原来如此,即便这个人没有嫌疑,也极有可能是太阳会的人,那么你们所说的林慕蝉的妈妈会不会也是太阳会的人呢? 孟叔这句话再次惹到了我,我叫道:怎么可能呢?林慕蝉的妈妈怎么可能是太阳会的?你别乱猜测,否则我真对你不客气。 黄金童挠了挠头皮,对我说道:得鹿,你先别激动,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通过我刚才的观察,林慕蝉的妈妈也带着一块三足金乌的牌子,现实情况是,她老人家也误入太阳会了。 我瞪着大眼望着黄金童说道:这事咱们可开不得玩笑,弄不好可不利于咱们内部团结。 黄金童说道:这种事,我敢开玩笑吗?你从仓库里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在观察,林妈妈确实也带着一块太阳会的标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呢?林妈妈如何成为太阳会的人? 黄金童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得鹿,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这事要是和林慕蝉说起,怕她比你的反应还大,但咱们理智的分析一下,太阳会作为一个暗三门组织,就像老龙团一样,你说老龙团的人一定都是坏人吗?金雪斋就不是,对吧,你还是老龙团的团头呢,至今那帮人都没有散尽,还听你招呼不是?所以说呢,是太阳会的人也不要紧,我敢确定林妈妈没有参与谋杀,只是一时糊涂,不知道被谁忽悠了进去而已。 第四百七十四章一神两体 我对黄金童说道:咱们一开始只是猜测那三足金乌的标志是太阳会的会标,如今怎么就十分确定是太阳会的标志了呢? 黄金童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块金牌来,在我眼前晃了晃,说道:得鹿,你看看这块牌子。 我接过来一看,正是邢连长被烫化了的电脑的模糊标志,问道:这是你偷来的? 黄金童说道:不是,这是我从地排子车中寻摸到的,你从仓库里出来之后,追风鹞的眼睛就没有从那地排子车上离开过,但张舒望倚着车坐着,而且小金牛就站在上面,他丝毫没有机会接近,说白了吧,他此次来,是为了不让那一车东西落入咱们手中,里面可能有太阳会的秘密。 我恍然大悟说道:是柳向晚拿到的那本书,那是太阳会各据点的分金图。他们绝对是为了那本册子,黄金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一定是为了那本册子。 黄金童说道:你和我想一块去了。 我说道:赶紧把册子从柳向晚哪里拿回来,否则…… 我着实担心柳向晚被追风鹞忽悠,尤其是林妈妈在旁边帮衬说话,她几乎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黄金童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个我也想到了,已经被我要过来了。 孟叔问道:那是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黄金童下意识的将那本册子往怀中一藏,我说道:给他看看吧,没事。 黄金童说道:你疯了?他们什么态度你不知道吗? 我心中十分清楚,态度好坏并不能代表人之好坏,这三人上山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有同事死在山上,谁的情绪都好不到哪去,孟叔发怒,虽然惹毛了我,但可从一侧面看出,邢连长的死确实触动了他的神经,至少他发怒了,说明他和邢连长的关系还不错。 再者说了,查太阳会,本就是1193特殊任务连正办,即便我们不去查,他们也会偷偷的去查,调查结果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像我们这样,确定对社会没有什么危害,自己比较自觉,不去做些犯法的事情,那就交给蜜蜂研究所,他们愿意研究就去研究,不愿意研究就罢手。另一种像灵感大王那样,一出手就要反人类,这种的二话不说,直接开战。所以交给他们,是比较靠谱的。 黄金童将那本写满乱码的册子交给了孟叔,孟叔拿起来一看,说道:这是坐标,是太阳会的密码文,你们破解的话应该相当费劲,不如拿回去让我们去破解。 黄金童说道:如果邢连长还在,你们拿回去也就拿回去了,这次不行,万一你们反馈给我们的时候,隐藏了东西怎么办? 孟叔一听愣愣的看着黄金童,不知道如何作答,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太阳会我们听说过的,只是资料很少,调查方面比较欠缺,以我们这个部门多年来的经验,越是隐秘的组织越是邪恶,太阳会浮出水面,还是近两年前搞了一次事,死了十八个无辜的群众,我们介入的时候,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所有遇难的人都被大火烧焚了,所以早已将他们定性为打击的目标,如果你们能将这个册子给我们,我们破译了之后,不但能将这些坐标地址原封不动的和你们共享,还可以任由你们在暗三门传播,让更多的人知道太阳会邪恶的一面,当然了,这么做有打草惊蛇之嫌,但是要好过他们隐藏在暗处。至少能对他们起到警示作用。 我对黄金童说道:他们是1193特殊任务连,最最起码他们不会和太阳会一伙,放心交给他们。 黄金童极不情愿的把小册子交给了孟叔,我对孟叔说道:姓孟的,待会咱们出门之后,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也别问,任何人都不能搭理,直接带着这本册子回海上平台,不能在陆上耽搁,你不是有直升机吗?直接飞到目的地,中途不要停留。万一将这本册子丢了,咱们怕是再也找不到太阳会的据点了。 通过一番谈话,孟叔早已知道我们和邢连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也知道我们和这次暗杀事件没有关系,因此郑重的点点头。 我对黄金童说道:现在你继续说说你的分析,为什么认定追风鹞就是凶手。 黄金童说道:我认定追风鹞是凶手的分析此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因为太阳会的三足金乌章,你们可能会说,太阳会的人肯定很多,比如林妈妈都有可能误入太阳会,所以不能以印痕推断出追风鹞就是凶手。但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一个很庞大的组织,想在暗三门江湖上神龙藏首,许多年来,江湖上不闻风迹,非常困难,太阳会之所以隐秘,是因为人少,其组织一定不足百人,以老龙团为例子,千余人口,在江湖上便传闻甚广,因为人一多,总有那把不住口风的。太阳会既然是一个人数较少的组织,那么人手肯定不大够用,而且既然是组织,就有其共同的目标,咱们打掉羽仙庙的时候虽然没有苦战,但并代表羽仙庙这个地方无足轻重,打掉羽仙庙肯定阻碍了太阳会的某种进程,泄露了太阳会的很多机密,所以他们着急忙慌的派人来暗杀,如果你们1193特殊任务连人手不大够用,且在全国各地都有分支机构,得到了杀害邢连长的仇人出现的情报,你们会怎么做?你们肯定是第一时间调派离仇人出现地点最近的分支机构赶紧行动。太阳会也是这样,既然林妈妈和追风鹞在鲁北,太阳会总部一定是要先通知他们过来,所以追风鹞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当然他们来鲁北的最初目的,我不甚了解,有可能只是林妈妈要给林慕蝉介绍一个靠谱的对象这么简单。不过介绍对象这种事看似简单,实际上大有玄机,林慕蝉第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妈妈并没有说起雪山有适婚的夜叉族男青年,如今突然冒出一个,说明林妈妈被追风鹞蒙蔽了,一定是追风鹞骗林妈妈入的太阳会。 我点点头道:那你说说追风鹞如何有作案时间呢? 黄金童说道:这个很简单,咱们和魏庆洲大战之时,因为惧怕毒,换了万艳花炉给咱们身体出去战斗,你忘了?这手段在暗三门中算个事吗?不算个事,会的人不少。我可不是凭空臆断。刚才追风鹞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了,他只能眨一只眼,眨的是右眼,左眼始终一眨不眨,而且左眼目光呆滞,起初我以为此人只有一只眼睛,左眼是假的,可后来仔细观瞧才知道,左眼是真的,因为左眼中能映出人来,凡是眼盲的人,如果睁眼,是不会照出人来的。追风鹞这只左眼一眨不眨也不会迎风流泪,林慕蝉也能做到不迎风流泪,但做不到长时间不眨眼睛,因为她是个人,追风鹞就不一定了。既然左眼是真的,这个人又不眨眼,而且目光呆滞,我怀疑这个人有两套身体,这一副人形身体是主体,另外一幅身体靠自己另一半的元神驱使。所以说这个人是一神两体,他在仓库中坐着,一样能用另一套身体进这屋子杀人盗尸。等他的另一半元神回来之后,他的左眼也就能动了,这就是我的分析。为了验证这一点,咱们盯着姓孟的手机,只要尸体的运动轨迹一旦停住,再去看追风鹞,他左眼也就会动了。 我听完之后,心中只打鼓,会不会是黄金童脑洞太大了点。不光我有这种感觉,孟叔听后直摇头,说道:如果你们没有见过暗三门中有人使用过两套身体,这一推理我觉得牵强。 我对黄金童说道:眼睛不能眨,有很多种情况,不一定就是一半元神出体,这种情况你之前也没见过啊,如何就能做出这样的猜测呢? 黄金童把脖子一横说道:谁说我没见过?当年你扎了魏庆洲一刀,他死了一半你还记得吗?我再次见魏庆洲的时候,看到的眼神就是这样的。我看追风鹞眼神的时候,根本就没想着要分析什么,而是直接联想到了魏庆洲。我当时就感觉追风鹞肯定还有一半元神在外,如果没有一半元神在外,那就是死掉了另一半,如果死掉了一半元神,说明他和魏庆洲一样,修炼邪术日久,肯定不是飞天夜叉族的,又证明了我最初的推论。 孟叔说道: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没毛病,不过总感觉缺点证据。 我说道:这样,咱们现在分析来分析去,是得不出什么结果的,咱们等邢连长四人尸身运行轨迹停住了,找出地点,用这个地点诈一诈追风鹞,看他有什么反应。 黄金童一拍大腿,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察言观色的活,不光黄金童内行,我也是个内行。 大家商定之后,就在房间内等着,等那道轨迹停住,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孟叔的手机,那道轨迹有一个光标,光标上密密麻麻罗列着邢连长和其他三人的代号,说明他们的遗躯都在一起,那道轨迹一直按着直线运动,我对孟叔说道:姓孟的,这东西好像在飞,追风鹞假称是飞天夜叉看来是有些资本的。我估计你们最初开直升机追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是因为直升机和这东西不在一个高度,它比你们飞的高。 大约等了有十来分钟,那道光标忽然停住了,又等了十几分钟,一直没动,我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差不多了,应该是在这里停住了。 孟叔用手机将地图放大,我看那地名是,赫然写着徐家庙。 黄金童看着停稳了,对我说道:咱俩先送姓孟的离开,然后去诈追风鹞。 第四百七十五章另一套身体 孟叔小心翼翼的将册子揣在怀中,我喝道:姓孟的,你是今天才入江湖吗?揣怀里很容易被偷,你直接攥手里就成。 孟叔怯怯的说道:攥手里万一被抢了怎么办? 黄金童道:不怕抢,只要追风鹞敢来抢,那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吗?他只有一半元神在体内,不敢抢。 孟叔只得将册子攥在手中,跟在我们后面出得门来,黄金童径自带着孟叔三人走向直升机,我则在侧面护卫,因为暗三门中神偷显赫,苦于不知道追风鹞来路,他能悄无生息的入室杀人盗尸,偷个册子,也是手到擒来,所以不得不防。 虽然只有几十米的路,但我们走的提心吊胆,皆因黄金童之前的假设猜测所致,终于将孟叔他们送到直升机上,关了舱门,飞去了。 我和黄金童回到仓库,重新在饭桌旁边坐下,此时饭菜碟子都撤了,张舒望摆了一个大茶盘,和林妈妈喝着茶,林妈妈早已聊的没话说了,她无非就是聊聊林慕蝉,没话之后她也不急着走,好像在等追风鹞一样。 林慕蝉愁眉苦脸的坐在桌子旁边。 黄金童没说出追风鹞左眼情况之前,我还没怎么在意,听了黄金童的分析之后,越看追风鹞的眼睛越像是假的,看着眼神真有些魏庆洲当日的神态。而且越看越是那么回事。 他的左眼始终处于无神的状态,左部面容也很是生硬。 我得拖住时间,为的是证明黄金童一个看似不靠谱的推断。 拖住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聊天。而聊天最好的对象就是追风鹞。 一开始林妈妈问及刚才开直升机来的是什么人,生怕女儿和一些超自然研究机构的人有接触,夜叉族从来都是躲着那些部门的。我和黄金童只是含糊的说是朋友。 在讨论直升机的时候,追风鹞一直在侧耳倾听,企图从我们的话语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我主动和追风鹞攀谈道:追风鹞先生,您的真名就叫追风鹞吗? 追风鹞憨厚的一笑,笑容十分别扭,好像面瘫一样,但那副憨厚的样子,直令我觉得此人并不像坏人,此时来看,只能说明他伪装的好。又兼之此人长相极其俊朗,即便左边面容舒展不开,也不影响整体之帅气,追风鹞一笑过后,尽量不张嘴唇发声说道:我们飞天夜叉族本无姓氏,都是指物为名,或者是记事为名。我的名字就叫鹞,江湖上称呼为追风鹞。 这番话说的倒像是真的,林妈妈的名字就只有一个字,叫凡。之前我们一直叫她凡阿姨。 黄金童十分健谈,也开始和追风鹞聊天,东扯葫芦西扯瓢,最后实在是聊没了话题,黄金童干脆对林妈妈说道;不瞒你老人家,林慕蝉和王得鹿两人已经谈恋爱了,不过我见你给林慕蝉引荐的这位哥们也是一表人才,不如这样,我们这里还有位柳向晚单着,你看我给你们介绍开怎样? 黄金童要给追风鹞介绍柳向晚,这句话出口,场面立即尴尬了,由着我想,也没想法到黄金童会说出这么一番不着调的话来,柳向晚张着大嘴看着黄金童,她知道平时黄金童脑洞就大,说话时经常天上一脚,地下一脚,也习以为常了,但在平时,黄金童对原则性问题的把握还是很到位的,一般不会去触动一些尴尬的问题。如今没话找话说,便顾不了那么多了。柳向晚仿佛忽然发现了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原来朋友们是想让自己离开王得鹿吗?不免心中一阵凄凉。 林慕蝉也尴尬的低下了头。 张舒望说道:徒弟,你说啥呢?这个时候可不是咱们开玩笑的时候。 林妈妈看着黄金童,想笑,又不好意思,一副又气又恼的模样,只有追风鹞,看了柳向晚一眼,憨厚的一点头,再无声色。 忽然之间谈话冷场,黄金童本想挑起一个能议论很长时间的话题,却不想适得其反,就在这个时候,追风鹞身体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追风鹞,才察觉到这个细微动作,其他人都没有看见。 颤抖过后,追风鹞忽然抬起头来,我一看,心知黄金童猜测不谬,追风鹞的左眼忽然能动了,左脸也开始有了表情,整个面部神采奕奕起来,我只能按照黄金童的推论,断定这是他另一半元神回来了。追风鹞接着黄金童刚才的话题说道:这位黄大哥,我们飞天夜叉族,人已经很少了,适婚的人也很少,凡阿姨一片苦心完全是为了我们这一支族裔,当然了,感情这种事,还要尊重对方的选择。 追风鹞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即表达出了本意,又不失风度,可谓是回答的相当好,但是,他压根就不是什么飞天夜叉族裔,是什么怪物我们现在还不好定论,目前黄金童的推论已经验证了一半了。接下来我要亲自验证他是否就是凶手。 追风鹞说完那几句话后,林慕蝉忽然抬头看了看他,这套不卑不亢又直抒胸臆的做法,很容易得到林慕蝉的赏识,林慕蝉就喜欢那种简单直白且干脆利落的人,黄金童干脆利落,却不简单直白,所以林慕蝉一直不待见黄金童。 我赶紧对追风鹞说道:哥们,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追风鹞原本知道我和林慕蝉的关系,以为我要向他摊牌,说明林慕蝉现今有主了,你要知难而退,于是他说道:王先生,希望你能体谅我们夜叉族的情感,如果我不这样做,有可能在二十年后,世上就没有纯种的夜叉族了。 林慕蝉闻言之后,也颇为动容,低下头不言语,一方面是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另一方面也为族裔之生存揪心。 我说道:和感情什么的没有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你,徐家庙那地方好玩不? 追风鹞本来稳稳的坐着小马扎,一听徐家庙三个字,咣当一声从小马扎滚落到了地上,小马扎直接被摔了出去,追风鹞的脸煞白煞白的,眼神十分慌乱,最后坐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说道:你…… 我知道他的本意是想想我,你是怎么知道徐家庙的,但他话锋一转说道:你说的什么,我有些听不明白。 这个时候,林妈妈坐在旁边忽然笑道:鹞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马扎有问题。 其他的人也都附和着笑,没人在意我刚才的问话,倒是被追风鹞的囧态所吸引了。 我害怕他的元神再次出去,急忙说道:哥们你这次别走,那边可有我们的埋伏。 林慕蝉小声对我说道:王得鹿,你是不是有些语无伦次了,都说的些什么?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个时候别乱说话。 实际上徐家庙那里没有任何埋伏,我只是不想让追风鹞的元神再次出去,二次搬运尸体。 追风鹞听了我的话,非常惊慌,但看得出此人身经百战,并没有因为惊慌而失策,说道:王先生,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黄金童和我会意的交换了下眼神,我们俩心中都已清楚了,黄金童所有推论都没错。 林妈妈回头看看天色将晚,说道: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黄金童频频给我使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能让他们走,一旦走了,可就看不住追风鹞了。 我急忙说道:凡阿姨,豹伏山有的是房间,您就在山上住下吧,我也想明白了,不能因为一己私情,而坏了夜叉族瓜瓞延续的大义,但是诚如刚才鹞先生所言,感情是需要相处磨合的,不在山中相处一段时间,如何能知道彼此合不合适呢?所以还是在山上小住几天吧。 追风鹞急忙对林妈妈说道:凡阿姨,初次来就住下,是不是不大合适,咱们回山下旅馆吧,白天上山来和几位新朋友相聚就十分好了,况且咱们的行李还在旅馆里。 林妈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追风鹞,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们两个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本我是不希望追风鹞出现的,更甭说邀请他住在山上,我这个举动等于将林慕蝉拱手让人。 而追风鹞本来十分看好林慕蝉,私下里没少和林妈妈表达对林慕蝉的倾慕,本是想找任何能找到的机会接近,如今有人拱手让给他机会,他却往外推辞。 林慕蝉也奇怪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愤怒,那意思,王得鹿你个负心汉,这是不要我了吗? 我为了留住追风鹞,不得不牺牲一下林慕蝉,当中说道:慕蝉,你们夜叉族凋零若此,每个夜叉族人都应该肩负责任,你也不例外,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柳向晚更适合我。 柳向晚见我如此说,脸上一红,说道:切,你想谁就是谁啊? 说完扭动纤腰站了起来,往门外就走,我知道柳向晚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其实她心里是甜滋滋的。 林慕蝉一听我这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追风鹞又说道:我们还得回去拿行李。 林慕蝉不由分说的对追风鹞说道:你留下! 我知道林慕蝉这是和我赌气。 林妈妈一看我开窍了,林慕蝉也开始峰回路转,喜不自胜,一天的愁云全部消散,对追风鹞说道:取行李的事,不用你操心了,我去就行。 林妈妈又冲我说道:王得鹿,也难为你了,那我们就在山上小住几天吧。 林慕蝉气道:住一辈子也没人说什么,尽管住吧。 言罢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夺门而出,柳向晚就站在门口,招呼林慕蝉,林慕蝉没有搭理柳向晚气呼呼的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这是两人认识以来,唯一的一次斗气儿。 林妈妈一头雾水,也出门去了林慕蝉房间,想探一探女儿的心思。 这个时候柳向晚忽然进门对我说道:得鹿,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我以为柳向晚要质问我是否真心。结果出门之时,被柳向晚拽着袖子拖出老远站定,柳向晚说道:王得鹿,刚才我站在门外,楚凤楼过来了,对我说,它在后山打食,发现一个东西在挖洞,挖完之后,将自己埋了起来,楚凤楼觉得不对劲,刨坑将那东西挖出来了,发现是一只有着三只利爪的飞兽,但那飞兽沉睡不醒,它怕对咱们不利,急忙上山来报告。 我一听大惊,心道:那一定是追风鹞的另一套身体。 第四百七十六章后山激战1 我对柳向晚说道:你先别声张,我让黄金童缠住追风鹞,咱们两个先去找到那三爪魔王,给它收拾了。 柳向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她不知道追风鹞的底细,问道:看住追风鹞干什么?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小声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到路上和你细说。 我急忙转身走进仓库,佯装闲散无事的样子,用身体挡住了小天牛,背着手将它取下,偷偷塞进龟甲百兽囊,冲里面端坐的黄金童说道:我先去烧锅热水,你陪着追风鹞好好聊聊。 此时的追风鹞,还不知道黄金童也了解他的底细,加上张舒望和何半仙在场,还想继续装下去,他也看出来了,张舒望和何半仙有些手段,不比邢连长等人,邢连长的1193特殊任务连战斗力不弱,但必须得是各兵种协同作战,只有四个人的话战斗力是很弱的,但暗三门中人物习惯单打独斗,战斗力不容小觑。所以追风鹞知道能不硬来,就不硬来。 追风鹞杀人盗尸之后,却还不愿意离开豹伏山,我想不只是对林慕蝉垂青所致,他想得到林慕蝉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跟着林妈妈来到豹伏山,杀掉邢连长只是顺便执行太阳会的命令,而得到一个年轻的飞天夜叉族女子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也许这也是他当初忽悠林妈妈加入太阳会的初衷。 黄金童自然知道我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烧什么热水,肯定是另有图谋,对我点点头。 追风鹞已经被我一句话吓住了,警惕心十足,但他最终不确定羽仙庙的那个地下室就是我们盗的,也不知道我们和邢连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现在还一脑门子糊涂。由于没有清晰的思路,追风鹞一脸慌张,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一方面并没有接到太阳会的指令,另一方面,他还要顾及林慕蝉和林妈妈的感受,眼见我们和林慕蝉关系非同一般,这个时候不敢冒然撕破脸,那样的话,林慕蝉就在他手中打水漂了。所以他现在不敢妄动,还得继续装下去。但对我已经非常忌惮了。 黄金童和张舒望以及何半仙三个人守着追风鹞,料也无事。 我和柳向晚急急忙忙的往厨房跑去,因为要做个样子给追风鹞看,因为厨房是个棚子,转弯抹角的再从棚子里转出去,走向后山。 后山是一片松林,楚凤楼就蹲在一块石头上,眼巴巴的望着我们。 我一见楚凤楼就问道:从羽仙庙回来你去哪了? 楚凤楼说道:我进山去养伤了。 楚凤楼在和铁羽金鸡战斗的时候被羽毛扎伤了身体,故而要养伤。 我嗔怪说:养伤你不在山上好好的养,去后山干什么? 楚凤楼小声说道:你们人类理解不了,我们猫受了伤之后,都会找个没人的草丛,安静的养伤,不能见外人。 楚凤楼说的这番话倒是没错,虫书上有句话叫作,天下无猫骨。猫死了之后,是找不见骨头的,你永远不知道它死在哪里,除非是亲手掐死它,即便自家养的猫,在垂暮之年时,也会在某一天不知所踪,当然了现今楼房中豢养的宠物猫由于生活环境封闭,可能会死在家中。 我发现楚凤楼越来越像猫了,很长时间以来,楚凤楼总是神出鬼没,基本上不和我们在一起,偶尔凑一凑,有事的时候也知道帮忙,但总觉得有些隔阂,倒不是出于我们,而是因为他自己越来越认同是一只猫了,连说话中都能带出了,说什么你们人类如何如何,这是楚凤楼近段时间显著的变化。 我说道:老楚啊,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心中有什么想法可以给我们说。 楚凤楼说道:先不谈这个,咱们处理那个怪物要紧。 在路上我给楚凤楼讲了讲豹伏山上发生的事,当他知道邢连长等四人命陨豹伏山,不禁的猫躯一震,说道:邢连长死了?前两天还见到他了,今天就死了? 说话时,他身上的毛炸了起来,我知道他听后也很愤怒,我继续给他讲了讲追风鹞的情况,当知道他发现的那三爪魔王就是杀人凶手追风鹞的另一套身体,不禁说道:那快点,万一那怪物又有元神上身,恐怕就不好对付了。 我一边小跑,一边将追风鹞的事情着重讲柳向晚听,柳向晚听完也大惊失色,说道:不是吧,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猜到的?王得鹿你不是因为追风鹞来抢林慕蝉,强行给人扣下的帽子吧? 我郑重的对柳向晚说:真的不是,这是黄金童分析出来的,一开始我还不信,后来我一问徐家庙好玩吗?追风鹞直接从马扎上摔了下去,你又不是没发现,我这才断定追风鹞就是黄金童所分析的那样,一神两体,且杀害了邢连长,并且为了不被1193特殊任务连和咱们追查,将尸体盗走了,就埋在徐家庙。 柳向晚听得目瞪口呆,又说道:王得鹿,那你刚才在仓库中说的那番话,不是出自真心了? 我疑惑道:那句话? 柳向晚红着脸说:就是说和林慕蝉不大合适的话。 我不想让柳向晚伤心,自从柳向晚和我认识以来,够倒霉的了,不能再让她雪上加霜。本来我是想和林慕蝉度过一生的,不想半路冒出了个柳向晚,如果没有鹊玉,也不可能和她生出一段感情,总之我大多数时候,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柳向晚问到面上,只得含糊其辞说道:向晚,这个话题咱们以后再说。 柳向晚嘟囔说道:我就知道你又骗人。 我也小声说道:我也不是完全骗人。 柳向晚才露出了些许笑容。 楚凤楼急急的在前面带路,我们和柳向晚吃力的在后面跟着。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在一个下坡处,怪石嶙峋,楚凤楼忽然跳上一块大石,抬起猫爪子,指着前面说道:你们看,就是那个坑。 我和柳向晚借着初上的月色一看,果然有个大坑,就在一堆乱石的下面,那处地形上面是石块,下面是松土,正好挖洞。 我对柳向晚说一声:咱们快点过去看看。 我们两人一猫急忙下到坑洞旁边,发现有一堆散发着青草气味的湿土堵着洞口,显然是新挖的,湿土上有个很小的洞,约有盘口大小,楚凤楼指着那洞说道:这个洞是我挖的,挖进去之后发现了那怪物,但它在里面睡得死沉死沉的,并没有发觉我,好像弄不醒似得。 我往那洞里望了望,见里面黑乎乎的,就问楚凤楼道:这洞有多深? 楚凤楼说道:足有一米多。 柳向晚说道:王得鹿,咱们赶紧挖开看看,如果真如你所言,咱们得在第一时间杀死它。 我说道:不用挖开了,找一根树枝,帮上我的鹿骨刀,直接伸进洞中,结结实实扎它一刀就齐活。然后咱们再挖出来看看。小天牛在我身上,我本可以一句话就让那怪物死掉,但苦于不知道那怪物确切的名字。所以用鹿骨刀靠谱。 楚凤楼说道:就这么办,如果一个人有两套身体,到最后阴谋会越来越多,很难办。 我在旁边找了根树枝,却发现没有绳子,柳向晚急了,直接将自己的裤带抽了出来,她穿着灯笼裤,腰围上有一根绳儿,因为比较合身,抽出来之后也不会掉下来,递给我说道:快绑上鹿骨刀吧。 我着急忙慌的绑上鹿骨刀,拿着树枝走到土堆前面,正要将树枝从洞口中插进去,忽然之间闻听有一声雷鸣似的叫声,紧接着坑洞前面的湿土忽然扬起,朝我扑面打来,我措手不及,一闭眼之下,急忙叫道:后退。 楚凤楼自是不必说,他是猫身,行动最为敏捷,在湿土扬起之时,早已跳开了。 柳向晚站在洞口一侧,往旁边一闪,也躲开了飞起的湿土,我却站在正中,被湿土打了个正着,再一睁眼,忽然发现,我面前立着一头怪物。 我心中十分清楚,这是追风鹞的一半元神回来了,我和柳向晚说去烧水,鬼鬼祟祟的离开很久,引起了追风鹞的警觉。在追风鹞的意识里,我连徐家庙都知道,便极有可能知道他另一套身体的所在,又见迟迟不归,心中产生猜忌,因他自己知道另一套尸体就在左近山中,怕我寻来,元神便回来看看,只听我们在土洞外面说,要用鹿骨刀扎它,便一下子拱出洞来,让飞起的湿土落了我一身。 我看那怪物时,个头比人要高,我一米八的个头,它要比我高半头,怪物的头像是翼龙,有个长长的喙。头上生有一只冲天角,全身都是鳞片,上面布满了粘液,闻起来有一股禽腥味。有两只巨大的翅膀,也是膜翼,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不过没有林慕蝉的膜翼那么好看,林慕蝉的膜翼是淡蓝色的,伸展出来之后,给人一种灵动平和的美,且不失力度,而眼前这个怪物的膜翼一看就像是妖异之物,十分骇人。它有三只脚,就像太阳会标志上那个三足金乌。每只脚上又有三只利爪,利爪寒光闪闪。 我说道:追风鹞,这才是你的本体吧? 那怪物并不说话,而是双翅一震,腾空而起,伸开利爪向我扑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后山激战2 三爪魔王的速度极快,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扑过来的一刹那,我没有时间去躲,单论肉体搏击能力,我还不如邢连长他们四个,毕竟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体能要比一般人强很多,我只觉的一阵腥风扑面,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下子我完了,没想到这东西会这么快。 但腥风吹过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抬眼一看,三爪魔王被一阵无形的罡气逼住,根本没能接近。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无影兽的自主防御,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它首先不干了,主人想死也难,一张罡气罩子将三爪魔王挡住。 这个时候林慕蝉已经怀抱吞吐兽在手,想吹又不敢,因为我和那三足魔王离得实在太近了,一口风指定能将我们一起吹走。 这时候我掏出了小天牛,用手一指三足魔王,对它说道:把它给我捉住。 我之所以说捉住,而不是杀死,是因为还想验证一下黄金童分析的到底对不对,万一中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猫腻,不打听清楚了,怕后续有变。 三爪魔王撞在罡气罩上,因为力道大,身体紧紧的贴在了罡气罩子上,头撞得有些蒙,有两三秒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我掏出小天牛的时候,三足魔王的双翼忽然展开,一阵砂石斗乱,三足魔王飞天而起。 小天牛站在我臂上,不慌不忙,就在三足魔王飞起的当口,口吐一个小泡泡,那泡泡也就玻璃球大小,此时无影兽的先天罡气尚不曾泄,泡泡正好撞到罡气罩上。贴在罡气罩上嗡嗡作响。那是因为泡泡和罡气罩在较着劲。 我一看坏了,这么小一个泡泡,偏偏碰上了无影兽的罡气罩,如何撞的过去,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个泡泡好像是石鳞兽的那种泡泡,尽管小了些,可说明石鳞兽没有消失,至少没有彻底消亡,而融入到了小天牛身体之中。 只可惜小天牛的气泡照着石鳞兽的气泡差远了,太小!完全不足以控制住三足魔王,而且三足魔王已经升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追上三足魔王的架势。 可是忽然之间,无影兽的罡气轰隆一声爆炸了,震的我往后一退。那个玻璃球一般大小的气泡箭一样穿破罡气罩子,嗖的一下,射向了三足魔王。 在空中状如玻璃球的小气泡迎风变大,追着三足魔王跑去,就在离地几十米的半空,气泡早已变作面包车大小,以极快的飞速罩住了三足魔王。 三足魔王的膜翼本也有六七米长短,结果一发给收入气泡之中。因为被气泡包裹,无法展翅,三足魔王径自从半空坠落了下来,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震起许多尘土。 我急忙走到三爪魔王坠落的地方看视,那东西从几十米的高空摔下来,跌的不轻,但没有摔死,呼吸尚存,这种飞物轻易摔不死,兼之其元神能走,更不容易杀死。 我走到三爪魔王旁边,它兀自在气泡中喘着粗气,我对它说道:别给我装死,你是不是有追风鹞一半元神? 那东西没有说话,我知道它是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追风鹞的,于是将丛芒掏了出来,准备用丛芒拿它。 楚凤楼说道:王得鹿咱们在这等着用气泡憋死它算了,你拿丛芒那虫子做什么? 我说道:不给它点厉害瞧瞧,它是不会说实话的。 正要动手,柳向晚急忙拦住,将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别!让我试试。你用丛芒拿的它疼了,它元神就走了,你的泡泡能控制住它的身体,可是控不住它的元神。 我一听也有道理,追风鹞舍去这套身体,兀自还有个人形身体,元神一走,还是活的,杀不死他。 言罢柳向晚走到气泡跟前,正对着三爪魔王的头,动起狐术来。这次柳向晚冥神注目,十分费力,要知道,柳向晚的狐术对异物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但这次有所不同,三爪魔王虽然是异物之形,但内里却是追风鹞元神。 柳向晚第一次没有成功,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成功,因为是人之灵在异物体内,稍微别扭一点,柳向晚的狐术就不好使,两次未成,我本不抱有希望了,结果第三次柳向晚紧皱眉头盯着三爪魔王。 那三爪魔王竟然睁开了眼,虽是异物之眼,却作迷离之状,色眯眯的盯着柳向晚。第三次竟然成功了。柳向晚也不知道这狐术能支撑多久,赶紧快刀斩乱麻问道:你是不是追风鹞? 三爪魔王点了点头,依旧眼神迷离的看着柳向晚,被柳向晚的狐术迷倒之后,等于是个测谎仪,对方完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问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走心。 柳向晚又问道:你会不会说话? 三爪魔王在气泡之中摇了摇头。 原来这东西不会说话,只能听懂人言,大概声带异于人类,故而无法吐语。 柳向晚又问道:那我问你,你和林慕蝉的妈妈是什么关系,是朋友就点点头,想害林妈妈就摇摇头。 结果三爪魔王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柳向晚实在想不出该怎么问下去,目光不敢从三爪魔王身上移开,只是开口说道:王得鹿,下面咱们该怎么问? 我说道:你问问他,是不是他杀了邢连长,是不是它将尸体盗走了。摇头不算点头算。 林慕蝉问了一遍,三爪魔王均是点头,其实不用问,这两个问题我们也基本可以断定了,但是还是要确认一番比较稳妥。 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对柳向晚说:你问问它,它是真想和林慕蝉在一起,还是别有图谋,摇头不算点头算。 柳向晚按照我的原话问了一遍,三爪魔王点了点头。这个回答令我很吃惊,难道追风鹞真心想追林慕蝉?然而此前他俩并不认识,也不可能荒唐到因为认识林妈妈就兴冲冲的来找林慕蝉。他一定是为了林慕蝉的特殊身份——夜叉族人而费尽心机,布了一个大局。天下美女多了去了,不用在暗三门中苦苦寻觅,没来由狂追一个没有谋面的女孩。 我又对柳向晚说:你问问他和林妈妈认识,是偶然,还是蓄谋已久。摇头不算点头算。 柳向晚又按我原话问了一番,那三爪魔王摇了摇头,亦即是蓄谋已久,也就是说认识林妈妈是他处心积虑的一项计划,目的是为了林慕蝉,至于如何知道林慕蝉这号人物的,我不得而知,不过很显然追风鹞去过雪山,打听过飞天夜叉族群的底细,打听来打听去,适合结婚生育的人,也许只有林慕蝉一人。 可他是如何成功冒充成飞天夜叉族人的呢?此前林妈妈一直认为他是夜叉族人,难道追风鹞那一套人形身体会飞?我感觉不像,因为林慕蝉比较纤细,要比一般人轻的多,我观察追风鹞行动有些笨拙,完全不像是会飞的样子。如果说追风鹞用三爪魔王这套身体蒙混林妈妈的话,肯定穿帮,任何人一见这套身体,都知道是异物,林妈妈又不傻,内中原因我不甚明了。不过既然林妈妈能将其带来,要林慕蝉回雪山,说明追风鹞已经迷惑了林妈妈。 当我想要再问的时候,柳向晚一个不小心,自己神智一恍惚,没有将三爪魔王迷住,追风鹞的那一半元神瞬间跑了,三爪魔王立即耷拉了脑袋,昏睡在泡泡之中。 柳向晚说了声对不起,一不留神,让他给跑了。 我急忙说道:没关系,三爪魔王不会说话,问起来也麻烦,咱们回到豹伏山直接问追风鹞去。 楚凤楼说道:先不急,咱们先把这套身体给处理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处理完这套身体,追风鹞的元神也就分不出来了,也算是大功一件。 我当即手持小天牛对它说道,将气泡中的东西杀死,话音一落,那三爪魔王瞬间七窍流血而亡,我觉得这一招是小天牛继承狸力的手段,狸力触物即死,小天牛将这手段精进了,不碰也得死。 杀了三爪魔王之后,气泡自己就破了,因泡泡内无有生气之故。 我用五丁烈火符焚烧了三爪魔王的尸体,以免被牧羊人看到。 烧完之后,我们三人急匆匆的往回赶,在路上我越想越不对劲,对柳向晚和楚凤楼说道:不对,不对,追风鹞如此轻易的舍弃这一套身体,说明这套身体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值钱,他一定还有其他的身体,一定有。 柳向晚说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我看林妈妈也是半辈子江湖下来了,不可能被一个嘴甜如蜜的小伙子哄骗,追风鹞两片嘴唇一碰说自己是夜叉族,林妈妈一定不能相信,追风鹞一定有一套模仿夜叉族的身体,并且向林妈妈展示过那套身体。 我说道:完全正确,追风鹞一定有一套和自己模样完全相同的身体,并且那套身体有淡蓝色的膜翼,会飞。 楚凤楼说道:你们说的好像是有道理,可忽略了一点,追风鹞为什么不用他那套夜叉族的身体上山呢?用这三爪魔王的身体是什么意思?万一咱们叫他飞一个看看,他岂不露馅? 我点点头道:老楚你分析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也很好解释,因为他那套模仿夜叉族人的身体只是个花架子,偶尔飞一下,迷惑人可以,不足以战斗,要知道模仿出来的东西,徒有其表,没有实质。 楚凤楼一边蹦蹦跳跳的走路,一边说道:不错,一定是这个原因了。 柳向晚又道:那咱们回山之后,第一时间让追风鹞给咱们弹出夜叉族标志性的蓝翼看看,如果弹不出来,咱们当场拆穿他。 我兴奋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第四百七十八章又一个邢连长 楚凤楼在路上问道:要不要先给林慕蝉说明情况? 我点点头对楚凤楼说:老楚,你去给林慕蝉说明情况吧。 楚凤楼又问道:为什么是我?你俩为什么不去? 柳向晚接茬说:老楚,你不知道,我们三人中间有些微妙的小矛盾,你去说可信度要高一些,我和王得鹿现在去说,容易让林慕蝉想多了。 楚凤楼不理解柳向晚的这套说辞,但也不深究,柳向晚是个聪明人,知道林慕蝉现在正在恨我,我说过的一句违心话,直令林慕蝉恼怒于我,顺便迁怒于柳向晚,所以我们两个人去揭穿追风鹞,可能适得其反。 楚凤楼当日还是人身的时候,行为举止有些猥琐,但和林慕蝉却是最早认识的,当日他许给林慕蝉一份工作,骗了林慕蝉很久,但林慕蝉一直认为他是好人。两人关系不错。 到了豹伏山顶荒厂,我给楚凤楼说道:林慕蝉在她的房间中,还有林妈妈也在,你将知道的情况告知他们吧,记住,说话一定要前思后想,因为咱们这件事不容易给人讲清楚,别说是林氏母女本来就不大信任黄金童,就是我当初第一个听黄金童分析的时候,也觉得匪夷所思,你尽力而为吧,毕竟都是咱们自己人,说的通说不通的,都有个缓和。 我和柳向晚则直接走进了仓库,一到门口就见门外有个金光射字,直冲牛斗,我知道,这边肯定交上手了,由于林氏母女不在仓库之内,也没有个劝架之人。 黄金童早已洞悉了追风鹞底细,刚才一见他元神走了,肯定要威胁他收回元神,追风鹞不从,定是想着逃出仓库,要到林氏母女房间躲避,被何半仙一道金光射字拦在仓库里,正如我和柳向晚分析的那样,追风鹞这套人畜无害的身体并不十分厉害,他的厉害之处在于,不知道能控制多少身体,让人防不胜防。 我往里一看,见何半仙和张舒望一左一右,堵住了门口,黄金童在里面和追风鹞说话,生铁孩就站在黄金童的身边,黄金童问道:追风鹞,你刚才去哪了?是不是又去杀人了,杀王得鹿?没杀成? 我在门外问何半仙道:你和老张都知道追风鹞底细了吧? 何半仙愣愣的摇摇头说:你可回来了,快进来吧。 说罢熄了金光射字之法,我和柳向晚急忙堵住门口,何半仙在旁说道:你俩回来,快给劝劝吧,黄金童这也太没礼貌了,对着追风鹞拳打脚踢的,还不让人出去,叫我封住门口,我初时不听,黄金童吼得呲牙咧嘴,说是黄漆树保不住什么的,我才勉强堵住门口。 张舒望在一旁说道:老何你不要见怪,我徒弟自有一番道理。 我嘱咐何半仙仍然守住门口,不能让追风鹞跑了,何半仙不解的看着我,那意思今晚上人们都疯了,黄金童不让追风鹞走,连王得鹿也不让追风鹞走,看起来是为了感情的事。 我和柳向晚走到追风鹞身边,我说道:追风鹞,没想到你溜得还挺快,三爪魔王被我做掉了,你还有几套身体在这边? 追风鹞坐在马扎上,好像睡着了一般,头耷拉在怀中,故意不让我们看到他的眼睛,我伸手去揪他的头发,揪起脸来一看,我顿时明白了,此时的他,只有一半元神在身上,从三爪魔王身体里逃出去的那一半元神并没有归入这个身体。 而追风鹞体内的这一半元神,懒得和我们说话,大有一副爱怎地就怎地的架势。说实话,追风鹞的这两套身体,并不十分厉害,我眼前这一套人形身体,虽然个子高大威猛,但是力量不如我,我摆弄之下,他的脖颈显得软弱无力,刚刚被我烧掉的异物身体——三爪魔王,虽然杀人极为利索,盗尸也做的魅影扑朔,算是杀法高超,但是面对我的无影兽和小天牛,只能是个死,并不是特别出彩,其战斗力,也就差不多等同于生铁孩,但是追风鹞最难对付的一点就是,要杀他时,他元神就跑了,杀不死他。只有一个办法能将其杀死,那就是先将他的元神迷住,然后将他杀死,这样才能做到元神和那套身体灵肉俱灭。但是现在还不能杀了他,他找邢连长的动机我们都知道了,但为什么来纠缠林慕蝉,这个动机尚不明确,必须留他一条性命,直到问出一些猫腻。 我揪着追风鹞头发,对柳向晚说道:向晚,快点,过来迷住他。 倘若柳向晚迷住他之后,他能说实话,这套身体可不比三爪魔王,是会言语表达的。只要柳向晚套出他的话来,现场张舒望和何半仙听得明白,我们多人达成共识,就不难给林慕蝉解释了。 但就在柳向晚过来的当口,忽听门外一声喊:王得鹿你想干什么? 我抬头一看,正是林慕蝉,身后跟着她妈妈,楚凤楼走在林慕蝉前面,老楚开口说话道:王得鹿,该说的我都说了,林姑娘说你是挟私报复,我也只能跟着她来。 我向门口望去,见林慕蝉满脸怒容,走进门来。对于林慕蝉认为我是挟私报复,我早就有心里准备,就这件事情前后始末来看,要我是林慕蝉的话,我也会有和林慕蝉一样的想法。整个事件,没有追风鹞半毛钱关系。我们夜剿羽仙庙,有铁羽金鸡,柳向晚大风御敌,林慕蝉飞空缠斗,再后来林慕蝉忽然遇到了妈妈,只因林妈妈在豹伏山附近寻找林慕蝉,然后林妈妈诉说来意,要给林慕蝉安排一个对象,这人是飞天夜叉同族,上升到民族大义,林慕蝉该无条件服从才对,但林慕蝉态度坚决,林妈妈久劝不下,这时候常树万来攻,邢连长命陨豹伏山,再后来追风鹞上山,我因为要稳住追风鹞,对林慕蝉说我俩不合适,林慕蝉伤了个透心凉。这会我凭空指着追风鹞说是杀害邢连长的凶手,林慕蝉会怎么想?无非是我王得鹿了无君子之风,心中不坦荡,爱一个人就要站出来捍卫这段感情,而不是装作无所谓,再从背地里下套使阴招,毒害无辜。 所以我理解林慕蝉的心情。 林慕蝉进门之后对我说道:王得鹿,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何去何从,对于你来说,不是无所谓的吗?为什么说追风鹞是杀害邢连长的凶手,这么荒唐的事亏你也想的出来。还说什么我妈妈和追风鹞都是太阳会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林妈妈也帮衬说道:王得鹿,我初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这孩子还不错,挺憨厚的,怎么如今做事如此没有底线?我何曾加入过太阳会? 我心中暗道,面对这两个人我不能把话说的太顶,毕竟都是自己人,只是一时难以给她们解释,我寻找了一个突破口,对林妈妈说道:凡阿姨,您加入了太阳会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您脖子上是不是有一块金牌,上面画着三足金乌?那块牌子是不是追风鹞给你的? 我在问话之时,始终揪住追风鹞的头发,追风鹞一脸委屈相,一语不发。 林妈妈说道:不错,是有那么块金牌子。 说着话,林妈妈将自己的金牌子摘了下来,朝大伙展示,并说道:王得鹿,你还真说对了,上面确实是三足金乌,也正是追风鹞给我的,可这是我们飞天夜叉族的族徽,失传很多年了,追风鹞这个家庭一直保存这铸造族徽的沙模,这才然族徽得以流传。 我心道,林妈妈自小也没见过夜叉族族徽,全凭追风鹞一肚子谎话忽悠,编出了这么个族徽,骗林妈妈戴在身上,实际上就是太阳会标志无疑,对于这个问题,我可以百分之一万的确定。 我看了一眼黄金童,黄金童说道:不对,那不是你们夜叉族族徽,因为我也有一块,是从羽仙庙中得来的,那是太阳会的标志无疑。我敢拿韦绿肚子里的孩子发誓。 说着话黄金童也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个金牌子,和林妈妈的牌子一模一样。 由于羽仙庙地下室里东西繁多,我们没有认真一件件梳理,除了黄金童,谁也没有注意过这枚三足金乌的标牌。 林慕蝉和凡阿姨见黄金童脖子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面露惊讶,急忙审视自己手中的牌子,如果不出意外,黄金童这一句话,极有可能引起林氏母女对追风鹞的怀疑。 可是这个时候追风鹞说话了,他拉开自己的领口,对众人说道:凡阿姨,黄金童手中拿的那一块金牌是我脖子上那块,刚才被他抢走了,我知道自己上山来,引起了某个人的嫉妒,但是不能如此陷害人。 我一看追风鹞脖子上确实什么都没有,这厮三爪魔王身体一死,他就知道我肯定会回来拆穿他,故而将自己的金牌隐藏了起来,肯定没有在身上,黑灯瞎火,也无处寻找。我揪着他头发说道:行,你小子是真毒啊。 黄金童知道此时不能斗气,一旦气愤不过,动手打人,就显得理亏了。 我对林慕蝉说道:慕蝉你记不记得,邢连长遇害的时候,笔记本电脑、打印机以及尸身的烫痕都模糊显示一个标记,正是三足金乌。大家有没有印象? 黄金童说道:对,邢连长遇害的房间大家都去过,都说说吧。 林慕蝉说道:王得鹿,你这是要构陷我妈妈就是杀人凶手咯?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想构陷谁,只是让你想想那图案。 林慕蝉说道:确实有很多圆形的印记,不过都很模糊,我当时没有注意。 林慕蝉这句话不是为自己母亲和追风鹞开脱,当时她确实没有注意,因为她正因为追风鹞的事情心烦如麻,无暇他顾,在现场看了几眼,因为过于血腥,便和柳向晚退出房间了。 黄金童问张舒望道:师父你看清了没有? 张舒望看了看林氏母女,又看了看我和黄金童,说道:现场到是有印记,但我老眼昏花,看不真灼。 气的黄金童瞪了张舒望一眼,少不得心中暗道张舒望是老油条,谁也不惹。 我问何半仙道:你呢,看清了没? 何半仙道:我的眼神还不如张舒望呢。言罢便垂立一边,再无言语。 只有柳向晚说道:我也没看清凶杀案现场印记中的图形,但我坚决站在王得鹿和黄金童这边,因为刚才我们将追风鹞的另一套…… 柳向晚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外一声怒喝:王得鹿! 我向仓库门外一看,头皮嗡的一声,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林慕蝉和柳向晚朝门外看了一眼,惊得尖叫连连,张舒望和何半仙也倒退好几步。黄金童骂了句脏话:艹,见鬼了! 我定睛一瞧,正是邢连长! 邢连长一脚踏进门口,说道:王得鹿,你做下的好事,为什么平白无故杀我的战友,幸亏我活了下来,要不然以你的歹毒,肯定用杀人凶手的罪名构陷别人!真正的凶手是你! 第四百七十九章被诬陷 邢连长是死在我跟前的,别的事情上我可以印象不深,有人死在我怀中,我还能印象不深吗?邢连长千真万确是死了,登天仙去,了却凡尘,这一点毋庸置疑。在暗三门江湖这么长时间,人之生死我还是能分清楚的。当时邢连长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人死之后也绝对不可能借尸还魂,所谓人死如灯灭,那么门口的邢连长会是谁呢?乍一看,就是生前的邢连长,连衣袖上的血迹都带着,然而身上的伤口,一道也不见了,当初我见到邢连长的时候,他奄奄一息,最大伤口的在腹部,咕嘟嘟的冒血,眼前这个邢连长,腹部衣服被撕了口子,染得殷红一片,但伤口已经愈合了。 邢连长的再次出现,把我们唬的不轻,要是常树万此时死而复生出来,我们反而没有那么害怕,熟人死而复生,让人格外瘆的慌。 我不相信那就是邢连长,就在众人惊呼之际,我指着邢连长问道:你先别忙,你给我说说1193特殊任务连的总部在哪里?知道这个位置,才是真正的邢连长,否则,你就是个假的。是来构陷我的。 邢连长站在门口说道:我如果回答正确,你一抬手就将我杀死,我话说完了,现在得保命,先走一步。 话音一落,噌的一下,跑出屋外,消失在了山口夜色之中,黄金童见他跑了,急忙招呼生铁孩去追,我怕中了追风鹞的调虎离山之际,没让自己的虫去追,仓库里抽调并力太多,可就不能随随便便揪着追风鹞的头发了,谁知道他还有什么身体前来。 我认定刚才来的邢连长是追风鹞的另一套身体,追风鹞不但可以分出元神来操控他的身体,甚至能够制造身体。刚才来到仓库意图陷害我的那个邢连长就是他刚刚加工改造成的身体,我怀疑徐家庙就是追风鹞的身体制造基地。 生铁孩出去追了一阵,结果无功而返,追风鹞的那套行尸走肉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我发现追风鹞众多的身体都有一项能力,那就是可以悠忽而来,又可以悠忽而去,徐家庙离着豹伏山很远,如果迈开双腿走的话,来到此地需要很长时间,但是籍着某个道门,他所有的身体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三爪魔王为什么可以突然出现在邢连长的房间。 生铁孩回来之后,追风鹞僵硬那一半脸立即有了生气,眼珠子也会转动了。足以说明邢连长的尸身已经被追风鹞炼化成了自己的身体,刚才是用自己的一半元神操控着邢连长的尸身,如今完活上身。 林妈妈愤怒的指着我说道:你放开追风鹞,原来你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徒! 林慕蝉对妈妈说道:妈,这倒不至于,王得鹿是不会杀邢连长的,刚才那个邢连长绝对有问题,我是亲眼看着邢连长死去的。 林妈妈说道:丫头,你别被人骗了? 林慕蝉说道:我和王得鹿之间不是因为这个吵,您别乱掺和。 我知道林慕蝉只是对我憋着火,我不该关键时刻假意将林慕蝉推给追风鹞,这让林慕蝉十分伤心,又见我和柳向晚双出双入的,就更火上添油。 我对众人说道:大家别听信刚才那个邢连长的话,邢连长已经死了,刚才是邢连长的尸体,早已被眼前这个追风鹞给炼化了,他能…… 林慕蝉说道:别说了,王得鹿,你不是说追风鹞不是飞天夜叉吗?你放开他,咱们验证一下。 林慕蝉这句话是说给她妈妈听得,看来林慕蝉也觉得追风鹞有些蹊跷了,但是得让大伙验证出他的谎言才行,于是主动说出要验证一下追风鹞的飞天夜叉身份。 我断定追风鹞这下子没招了,虽然我不懂制作身体这种手段是什么道门儿,但暗三门中原理我还是知道的,有特定功能的东西一定不实用,实用的东西一定不花哨,追风鹞不是飞天夜叉族,想要打造个飞天夜叉族的身体却不是难事,但如果特定打造,肯定战斗力不强,只是个花架子,自己的元神驾着一个花架子深入敌阵,危险可想而知,所以我断定追风鹞这套人形身体,绝不是假冒夜叉族的那套。 我听了林慕蝉的话之后,不再揪住追风鹞的头发,对追风鹞说道:你要是真的夜叉族人,就展翅飞空给我们看看。 追风鹞站起身来说道:跟我到屋外。 我们跟着他走到屋外,追风鹞见众人都站定了,说道:看好了。 话音一落,自己背部的衬衫忽然被撑裂了,竟赫然弹出了一对淡蓝色的翅膀,也有六七米长,双翅呼呼的拍打起来,震起地面上许多尘土,追风鹞往前助跑几步,才算勉强起飞。 飞行时,离地也就三两米的距离,确切的说是滑翔,比起林慕蝉那种弹出翅膀就蹬空的节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林慕蝉看了之后眉头紧皱,不光是真正的飞天夜叉族看了之后,觉得追风鹞不专业,就连我这非夜叉族人,也看的出来,这也太假了。看来我猜错了,追风鹞还真就用了一套战斗力不高的身体上山。 追风鹞滑翔了一圈回来,立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别看滑翔了一圈,这个运动量还是很大的。 我对大家说道:大伙可看到了,这是飞吗?这是放风筝,完全不是飞天夜叉的手段,还需要林慕蝉飞一个比较一下看看吗? 大伙摇了摇头,都觉得追风鹞的飞行太过笨拙了,和林慕蝉根本没有可比性。 我重点盯着林妈妈,忽然发现林妈妈眼中黄光一闪,说道:你们知道什么!追风鹞受了重伤,能飞起来就不错了,而且他这伤,必须娶一个夜叉族女人才能够好。 我心想,这么低级的谎言,林妈妈是如何相信的呢?联想到刚才她眼中闪过的黄光,我断定林妈妈已经被追风鹞用手段迷住了。刚才她眼中的黄光,闪过的速度极快,若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没法注意到这个细节。 此前和林妈妈在豹伏山初次谋面,没发现林妈妈是个糊涂人,虽然有些中老年人的呆板,却不傻。此次千方百计的想将自己的闺女拱手送人,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张舒望忽然说道:咱们暂且不论追风鹞的飞行技术,关键是刚才邢连长跑来,却又忽然悠忽不见,这是闹了鬼了吗?有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追风鹞忽然张口说道:我不认识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生死,这件事与我无关。 我心中骂道,小兔崽子,真不要脸,人就是你杀的,却说得如此不疼不痒。 黄金童说道:刚才那个邢连长就是追风鹞的另一具身体。 黄金童的这个看法和我一致。 张舒望和何半仙都看了我一眼,两个老头犹豫不决,不敢表态,显然被现场的乱象给弄糊涂了。柳向晚要比其他人清醒的多,因为之前我们问过三爪魔王,是三爪魔王亲口承认了的,柳向晚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她没有联想到追风鹞可以再短时间内将邢连长的尸体炼化成自己的一套身体,所以也十分迷惑。 如果死去的邢连长不出现,大家还能好些,可他跑来构陷我一句话之后,又快速逃走,惹得众人狐疑满腹。 追风鹞面部表情的很多细节众人都不曾发现,柳向晚也只是听我的说辞,所以认定追风鹞是个坏人,大家一时间有些恍惚,普遍的态度就是,王得鹿绝不是凶手,但目前认定追风鹞就是凶手,尚缺证据,而且追风鹞本有许多机会逃走,但一直留在豹伏山,说明心中无鬼,此事极有可能是因情而争,大家不能太过认真。 至于邢连长‘复活’诬告王得鹿是怎么回事,只能观察观察再说。 忽然之间黄金童话锋一转,说道:也许邢连长还活着,刚才来的那个真的是邢连长,咱们都是一群善良的人,不能因为相处的时间长就可以完全包庇罪责,既然邢连长亲自过来指出王得鹿就是凶手,咱们还是小心求证为上。 我一听黄金童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愣住了,怎么说?别人怀疑我可以,难道你黄金童也要怀疑我?追风鹞的猫腻还都是你发现的,这会子倒打一耙,怀疑起我王得鹿了? 因问黄金童道:你什么意思? 林慕蝉听黄金童的话,也一反常态的说道:对!邢连长的死,王得鹿你脱不开干系,还要污蔑好人,你安的是什么心。林慕蝉一边说着话一边指着追风鹞说道:你看看人家是多么老实忠厚的人啊,第一天上山就被你这样污蔑,我当初看你真是走了眼。 林妈妈说道:对,咱们先把王得鹿绑了再说。 张舒望和何半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楚凤楼早就不知跑哪去了,此时柳向晚站出来说道:我相信王得鹿是无辜的,咱们在调查清楚事实之前,不能先下结论。 我面对现场的情况,感觉非常诧异震惊,难道我出生入死的朋友们都开始背叛我吗? 黄金童说道:对,应该把王得鹿绑上,而且要没收他的龟甲百兽囊。 我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们…… 林慕蝉说道:怎么?王得鹿你要和我们开打吗?来啊! 说着话掏出了神农古镰,我当然不肯和林慕蝉打架,将龟甲百兽囊自己解下来,仍在地上,说道: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总之清者自清。 黄金童拿了一条细绳来,让我别动,三下五除二将我捆了个结实,我心中在滴泪,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尤其是黄金童和林慕蝉,他俩犯顶,平时意见很少有一致的时候,但在今天如此明显的是非问题上,反应竟然出奇的一致。难道也被追风鹞迷了不成? 第四百八十章林慕蝉的纸条 我之所以任由他们将我绑住,是因为我不想和朋友们动手,他们肯定有难言之隐。 我甚至以为黄金童怀疑我是在开玩笑,但他将我绑的和个粽子一样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黄金童将我捆的手腕生疼,当时我有一丝后悔,忽然觉得身边的朋友们都疯了。 之前我们遇到过道门迷心的事情,我和柳向晚还都中过鹊玉之毒,记忆犹新。可我看黄金童和林慕蝉的时候,丝毫没看出来有被迷心的可能,黄金童头一句还在为我说话,接下来一句话就开始质疑我。 我承认追风鹞做事很隐秘,整个事件过程中,丝毫没有破绽,但也不得不服黄金童敏锐的观察力,将谜底敲开之后,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一目了然,并不存在值得怀疑之处,为什么黄金童忽然话锋一转呢?林慕蝉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即便我真做出谋害邢连长的事,最最起码林慕蝉应该找我单独谈一谈,而不是稀里糊涂的给我扣帽子,饶是我们两个感情不和,已经分手,林慕蝉和追风鹞坠入情网,她也得问明是非曲直,因为我了解她的为人。 再说柳向晚,她也不至于痴痴傻傻的站着不动声色,任由黄金童将我捆住。 倒是张舒望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是非曲直早晚会浮出水面,王得鹿又不跑,捆他做什么?放开放开。 何半仙也说道:就是嘛,大家这是要翻脸吗?这多事都经历了下来,不能坐下好好谈谈吗? 张舒望和何半仙并不知道追风鹞的猫腻,只是觉得发生的事情太过奇怪,一时转不过弯来。 追风鹞见捆了我,黄金童又拿走了我的龟甲百兽囊,面露得意,佯装无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之中发生了什么,但做事还是要理智,要理智。 林慕蝉说道:我觉得十有八九王得鹿杀了人,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找到邢连长,当面质对清楚,咱们就撅个坑把王得鹿活埋了吧。 活埋!这两字从林慕蝉口中说出来,差点让我吐一口老血,别人是不是被迷我不知道,总之林慕蝉是疯了。 柳向晚说道:慕蝉,你这是怎么了? 林慕蝉没好气的对柳向晚说:待会再和你算账! 柳向晚辩驳道:我怎么了?再说人真的不是王得鹿杀的。刚才在后山…… 我知道柳向晚要把后山的事情说出来,后山三爪魔王的事情一曝光,大家应该能清醒一下吧,至少张舒望和何半仙应该能站在我这一边。 可柳向晚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打住话头,话锋一转说道:刚才在后山,王得鹿亲自告诉过我,是他杀了邢连长,然后用无影兽运走了尸体,但是邢连长死不死他拿不准。 我张着大嘴看着柳向晚,说道:向晚,你是不是疯了? 柳向晚转过头去,再不和我说话。 我心道,追风鹞一定会迷人之术,柳向晚和黄金童的状态一模一样,头一句还在为我辩解,后一句立即调转矛头,开始诬陷我。但他们两个人的眼神,丝毫看不出被迷心的情况。 张舒望和何半仙一头雾水,两个老头瞪着眼睛看着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林慕蝉说道:现在大家说什么也没用,咱们去找邢连长吧,找到他之后,对质完了,将王得鹿活埋,就这么定了。 张舒望见林慕蝉说话时,生气而又认真,惊道:林丫头,我是看着邢连长断气伸腿的…… 张舒望说道断气伸腿,话锋一转又道:也有可能是我看走眼了,邢连长压根就没死。 我盯着张舒望,见张舒望神色自若,不像是被迷住了,但和黄金童柳向晚一样,头一句话还在陈述实情,后一句便开始违心说话,难道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可看表情,一个个都不是很慌张,也无惊恐之色。 何半仙见状,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见大家的说辞都不利于我,何半仙知道自己相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外人,这个时候不便多言,只是问林慕蝉道:既然邢连长还活着,那么咱们怎么去找他呢?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林慕蝉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早就知道邢连长在哪了!邢连长刚才来的时候,在见你们之前,给我留了个字条,你们看。 说话间,林慕蝉伸手拿出一张字条来,因为仓库中的灯光照射出来,我又离林慕蝉比较近,看得清字条上的内容,上面草草写着几个字:我在徐家庙,捉住王得鹿速来。 黄金童一字一句的读完,说道:好好好,咱们这就去徐家庙。 那字迹明明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很像是林慕蝉的笔迹,但自打我和林慕蝉认识以来,也没见她写过几行字,加上灯光昏暗,一时也无法确定。 这张字条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徐家庙是一个地名,有可能是个乡,即便是个村,不说明具体地址很难找到所谓的‘邢连长’。这张字条根本就没有用,至少的有分金才行,用孟叔的探测设备才靠谱。林慕蝉平时不至于愚钝若此。 徐家庙这三个字一出口,追风鹞猛然一惊,手捋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林慕蝉,似在思索,疑虑重重的样子,好像在分析林慕蝉意欲何为。口中说道:我可不去徐家庙。 林慕蝉忽然莞尔一笑,对追风鹞说道:不去就不去,只是在山中很无聊,现在春暖花开的,人家想出去走走。再说了,我之前和邢连长关系很好,这次一定要为他死的三个部下讨个说法。 话语间那种娇媚之态直令我愤怒,林慕蝉分明是在向追风鹞撒娇,把我恶心到了,我心中暗暗叫苦,林慕蝉啊林慕蝉,你这是怎么了?想着把我活埋也就算了,总不是认识一两天之后,就对追风鹞有了感情?这样太让人瞠目了! 追风鹞一见林慕蝉那副媚态,立即换了副笑脸道:那咱们去江南玩一玩吧。 林妈妈这个时候插话说:对对对,我看最好是你们两个人单独去。 我一听林妈妈的话,差点没气死,这是一个当妈妈该有的表现吗?即便是要高攀门第,作为女方家长,也应该矜持一些,如此着急将林慕蝉送给追风鹞,是为那般?不过转而一想,林妈妈眼中时常闪过一丝黄光,我知道她可能是被追风鹞迷住了。 关键是追风鹞这迷人的手段太过于隐秘,根本就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林慕蝉那一番恶心的举动之下,追风鹞竟然大为动心,说道:好好好,那就去徐家庙找邢连长。 林慕蝉说道:黄金童你明天去租一辆车,咱们去徐家庙。今晚上咱们大家好好休息,把王得鹿绑在树上,大家轮流看守。 追风鹞说道:我今晚就住在仓库里吧。 林慕蝉笑嘻嘻的说道:不行不行,你……要不……你来……你来我房间住吧。 我闻言后大惊,心道完了完了,我和林慕蝉的感情今夜就这么断送了,全完了。林慕蝉一定是被迷了心窍。 话音一落,追风鹞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喜形于色,我看他表情,断定林慕蝉这句话是他意料之外的,如此一分析,他又不像是用道门迷住了林慕蝉,林慕蝉到底是怎么了?我心中十分痛苦,张口说道:林慕蝉,你也太…… 林慕蝉没等我话出口,上前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打的我眼前冒出两个小星星,耳边嗡嗡直响。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不是因为林慕蝉打我耳光疼的,我是心伤,我和林慕蝉就此完了,林慕蝉变了,变得邪恶了。 我还想说点什么,林慕蝉又扬起了另一只手,准备再打,这个时候柳向晚赶紧过来劝住,林慕蝉甩开柳向晚的手说道:你还好意思来劝,要不是你这个狐狸精,我至于这样吗? 柳向晚一脸惊愕,完全没有想到林慕蝉会说出这样的话,狐狸精这个词,应该是女人骂女人最厉害的字眼了,柳向晚觉得十分委屈,眼中含着泪水,欲夺眶而出,念在和林慕蝉相处这么长时间,没有撕破脸皮,默默不语,往后退去,随即扭头哭泣。 林慕蝉又对我说道:王得鹿你以为你是谁?其实我一直很讨厌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和柳向晚赌一口气,我就不信她比我魅力还大。你朝三暮四,以为我不知道?就你这种人渣,我早就想杀你了。 林慕蝉一边数落,一边动手又打了我几个耳光,我都被打蒙了。张舒望和何半仙要上前说两句话,结果被林慕蝉一瞪眼,说道:干你俩啥事? 张舒望和何半仙遂不言语。 林慕蝉好歹住了手,又对柳向晚说道:骚狐狸精你,我今天也饶不了你。 黄金童看着林慕蝉说道:小林,差不多了吧,毕竟咱们出生入死这么久了。 林慕蝉怒不可遏,说道:不行。 上前伸手揪住了柳向晚的头发,两个女人顿时厮打起来,最后柳向晚被林慕蝉绊倒在地,林慕蝉对着地上的柳向晚拳打脚踢,口中痛骂,柳向晚明明可以还击,却抱着脑袋不说话,林慕蝉打完了,柳向晚一个机灵爬起来,哭着就往仓库后面跑去。 林慕蝉心满意足的说道:今天才总算是出了口气,等活埋了王得鹿,才削我心头之恨。 这个时候,山口处有人在唱歌,唱的是:八月十五庙门儿开,各种蜡烛摆上来。红蜡烛红,白蜡烛白,小妹我一把攥不过来…… 我一听就知道是韦绿,今天她进城买东西去了,这个点刚回来。我急忙冲着山口叫道:韦绿你别过来,这里所有人都疯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反目成仇 韦绿在山口就听到了我的喊声,先是一愣,结果黄金童喊了一句:没事,你过来就行,不要紧。 黄金童一喊话,韦绿便大着胆子走了过来,追风鹞不知道韦绿是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韦绿走过来之后,见我被绑在仓库门外唯一一颗树上,并且绑的结结实实,便说道:这是怎么了? 黄金童道:没什么,我们怀疑王得鹿杀了邢连长的三个战士。 韦绿吃惊的张着大口说道:什么邢连长的人?是误杀吗?你们想把王得鹿送给警察吗? 林慕蝉说道:不不不,我们准备确认此事之后,把王得鹿活埋掉。 韦绿直接说道:林慕蝉你疯了? 我紧接着道:韦绿你别过来。 韦绿便停住了脚步,远远的站立看着我们,说道:黄金童,你平时和王得鹿最好,即便王得鹿杀了人,我想应该由警察来定吧?你怎么看着王得鹿被绑不管。 黄金童道:你懂个皮,王得鹿就是我绑的,暗三门中的事情怎么交给警察处理,还是咱们自己清理门户吧,总之杀人是不对的。 我眼泪哗哗往下流,心道黄金童啊黄金童,追风鹞杀人的事情还是你分析出来的,这会全部推在了我身上,只因一个行尸走肉的‘邢连长’说过一句话吗? 韦绿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不对。王得鹿你到底杀没杀过人? 我直接嚷道:他们疯了你为什么不信,快走,快走。 韦绿并没有听从我的建议,因为她担心黄金童的安危,原本手里提着进城买回来的东西,此时丢在了地上,径自朝我们走了过来,忽然看见了追风鹞,问道:这是谁? 黄金童对于韦绿说道:他叫追风鹞,也是个夜叉族人。 韦绿见黄金童语气平和,不像是被迷心,便点了点头,朝我走过来说道: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杀人。 我说道:我没有杀人。 此时我不想解释太多,因为我所解释的话,一定会淹没在众人的反驳声中,一时半会和韦绿也说不清楚。 我只是继续劝道:韦绿,你听我一句话,赶紧下山,到哪都行。 黄金童却对韦绿说道:你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下山,王得鹿有可能暗杀你,这个时候不要落了单。你想啊,邢连长他都能杀,就不能杀你吗? 韦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黄金童,表情非常吃惊,我所说的话,韦绿虽然不解意思,但毕竟是中规中矩的话语。黄金童说我要杀韦绿,让韦绿感到非常意外,她上前拉住黄金童的胳膊,说道:金童,你怎么了? 我长出一口气,好在韦绿没有和黄金童、林慕蝉一样,她至今没有说过胡话。 黄金童对韦绿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这里的事情你别管,站着看看热闹就行。 韦绿发觉气氛异常,可能觉得我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便不言语,偷偷走到张舒望身边问道:张大爷,这是怎么了?真要活埋王得鹿? 张舒望说道:活埋我不赞成,但是没准王得鹿真的杀人了。 韦绿吃惊的叫道:啊! 林慕蝉招呼众人说道:行了行了,大家都回屋休息吧,前半夜黄金童看着王得鹿,后半夜谁看? 张舒望说道:我觉少,下半夜我看着吧。 林慕蝉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俩可得看好,我半夜会来巡查的。 黄金童说道:放心,只要藏好了龟甲百兽囊,不怕王得鹿闹出幺蛾子。我这还有生铁孩呢。 黄金童话音未落,只听得仓库后面狂风忽起,一声巨响传来,眼前烟尘斗乱,那仓库在轰隆声中坍塌了,瓦片飞向天际。 大家纷纷用袖子捂住眼睛。 原来是一阵狂风将仓库给吹倒了,这风我熟悉,正是雄吞吐兽吹的狂风。那是柳向晚搞的鬼,她刚才被林慕蝉打跑了,可为什么又回来吹倒了仓库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果然都失心疯了。 待大风过后,林慕蝉骂道:这个骚货,临走还要搞破坏,气死我了。 我本以为柳向晚会跳出来解救我,结果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柳向晚出现。吹塌了房子就走了。 林慕蝉转而对黄金童和张舒望说:你们两个值班的时候,如果发现柳向晚,及时通知我,我非宰了这个浪蹄子不可。 韦绿站在现场,听了林慕蝉的话,惊得合不拢嘴,问道:慕蝉你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你还说我俩是你的好姐妹,这一生一世都不分开的,这会怎么…… 林慕蝉白了韦绿一眼说道:关你什么事,老老实实的回屋睡觉去,别乱说话! 黄金童便拉着韦绿回房间,韦绿还想说点什么,拗不过黄金童臂力,只得跟随黄金童回到房间,黄金童安置好了韦绿,出的房间门,用一把锁顺手将门锁上了。 在林慕蝉的驱散之下,众人都各自回去,林慕蝉果然和追风鹞一起回到了她的房间。 豹伏山经过何半仙的重新修整,形成了一个大四合院,包围着残败的花果阵,只是仓库的位置还有几间房没有盖好,有三四间房的缺口,因为修盖之时,有城管给停工了。 林慕蝉上山的时候自己选的房间在最东南角,她领着追风鹞若无旁人的去了。我什么话都没说,两眼只顾流泪。伤心已极。 众人也各自散去,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林慕蝉和黄金童情绪反常,但毕竟需要休息,只得明天继续观察看看。 到最后只剩下了我和黄金童还有生铁孩,黄金童前半夜值班看着我。 我足足哭了二十多分钟,那时黄金童一言不发,默默的在地上铺了一条毯子,嘱咐生铁孩说:如果我要逃跑,要第一时间把我捉回来。 我哭的眼泪都流尽了,抽泣着问黄金童道:黄金童,你是不是被迷了心窍? 黄金童看了看我道:别哭了,我真不是被人迷了心窍,现在想想,王得鹿你杀人的嫌疑最大,虽然咱们两个是好哥们,但是天行有道啊,做错了事就要被惩罚啊,这个我也救不了你的,不过明天邢连长那边真要是把你杀人罪名做实了,我不赞成把你活埋,我会让你死的没有痛苦,也算是兄弟一场吧。 说着话,黄金童的眼圈发红,竟然也留下几滴眼泪,看来他是真的动了情,又说道:得鹿啊,可惜了,你为什么要杀1193特殊任务连的人呢? 我急道:黄大哥,现在就咱俩在场,能拍着胸脯摸着良心说话吗?我什么时候杀过邢连长的人,杀人的是追风鹞,这还是你推理出来的,百般提醒我,最后我得到了印证,这会怎么成了我杀人? 黄金童说道:哎,人都会烦错误的,我也有推理错了的时候,你就别当真了。得鹿啊,杀人得偿命啊,你不该一时糊涂…… 我说道:我不该一时糊涂,没有和你们动手,才让你们给绑了,我只道是你的计策,我以为你开玩笑迷惑追风鹞呢,原来你是当真的。 黄金童道:本来就是当真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我闭上了双眼,仔细分析着眼前的黄金童,看他状态不是被迷心,因为被追风鹞迷心之后,眼中应该偶尔闪烁黄光,就像林妈妈一样,但黄金童等众人没有,他心智很正常,还拿我当兄弟,刚才那几滴泪也流出了兄弟感情,他不想我死,但却认准了我是杀人凶手,道义上说不过去。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情上,他并没有异常,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黄金童和林慕蝉不一样,林慕蝉直接心智失衡,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如果他俩真的中了追风鹞的手段道门,那么她两个中的绝对不是同一个道门。 张舒望的表现也很奇怪,只是在邢连长死活问题上有异议,他明明看见邢连长已经死了,最后却又矢口否认,如果说大家都中了道门,那么张舒望所中的要比黄金童和林慕蝉清淡的多。 柳向晚和张舒望的情况最像,可我不知道她在和林慕蝉厮打之后,为什么选择跑掉,难道和我一样伤心欲绝?如果单纯伤心,干嘛走后又折返回来,把仓库给吹倒了?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何半仙压根就没大说话,看似十分正常,根本不像被迷之人。韦绿也很正常,却被黄金童强行锁在屋中,楚凤楼在大家猜忌我的时候,早已不知所踪,此时不知道在哪里。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个天大的谜团,大家都怎么了呢? 黄金童还在和我絮絮叨叨说着些兄弟感情的话,我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最后黄金童自言自语的睡着了。 我被绑着,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根本没有睡意,等到午夜十二点,林慕蝉来了,将黄金童推醒,说道:换班了,你起来,我去叫张大爷。 黄金童迷迷瞪瞪的起来,睡意正浓,裹着毯子打着哈欠往自己房间走去。 这个时候现场只剩了我和林慕蝉两个人,我带着哭腔说道:慕蝉,你是怎么了?你今夜真跟追风鹞同处一室? 林慕蝉拎着一瓶矿泉水,冷笑道:不干你事,我又不是轻浮的人。 以此同时,林慕蝉把矿泉水瓶盖拧开,对我说道:口渴了吧,张嘴。说着话,将矿泉水瓶凑到我嘴边,说实话我渴的嗓子快冒烟了,不过此时的林慕蝉有可能毒死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林慕蝉恨我,死在她手上也值了。我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水,说道:慕蝉,你告诉我,你真和追风鹞一个房间睡吗? 这是我最关心的事。 第四百八十二章林慕蝉活埋追风鹞1 林慕蝉却并没有做正面回答,扭头就走了。 林慕蝉去了张舒望的房间,她刚一进门,我的面前忽然人影一闪,追风鹞竟然闪现在我的面前,我忽然明白,他所有的身体都会识地急现之法,所谓识地急现,就是元神到过的地方,便能闭目凝神而至,他仰仗此法得以用三爪魔王忽入邢连长室内,后续得以盗尸,再后来元神驾驭邢连长尸身,得以突然出现在豹伏山。 追风鹞的出现令我一惊,没等我说话,追风鹞说道:王得鹿,我手段如何?实话告诉你,你所分析的都是真的,我不是什么夜叉族人,而且杀了邢连长,可是你就是掰不过这个理来。 我当即问道:追风鹞,让我死个明白吧,你今晚真和林慕蝉同居一室吗?你为什么千里迢迢要来找林慕蝉?为什么我就掰不过这个理来? 追风鹞两下望了一望,他是趁林慕蝉不在的空当才过来的,还要躲着林慕蝉。 追风鹞说道:反正你也要死了,我告诉你无妨,我今晚确实和林慕蝉同处一室了,不过这丫头还认生,只是坐在椅子上和我谈心,我们聊得很开心,我来找林慕蝉是因为我需要找个飞天夜叉做媳妇,那样我就能有个完美的身体了,你掰不过理来是因为我会念不犟法,所有的人都不会跟我犟。不过林慕蝉说要活埋你,我看还是算了,我现在就提前结果了你吧,免得你遭罪,这帮人我会一个个都杀尽的,只留下林慕蝉。不过我并没有对林慕蝉用什么手段,是她自己恼了你的。 我一听不犟法,顿时所有的疑虑迎刃而解,这个手段,我倒是听鲁虾蟆说过,所谓不犟法是蛮夷邪术,又名雁南术,取北雁南征遗粪,掺上海燕血存于竹筒之内,与生金同烧四十昼夜,得雁南粉,口吞此粉,发语之后,旁人不能犟,故曰不犟法。此术不是迷心之术,却能令人改口,而心不自知。鲁虾蟆之所以得知此术,无关于暗三门江湖,旧时讼师即会配此药,公堂之上口吐讼词,县主亦不能辩驳,故而旧时常有讼棍獐头鼠目,胸无点墨,言语荒唐,然而所讼之官司,往往一堂而定,过不去二堂,即是用此法,不过此药只能用于邻里鸡豚之争,涉及人命大案,断不敢用此法,因为旧时秋诀名录都是要皇帝朱批的,一旦送呈宫禁,听不见讼师言语,此法即失效,案子打回州府,细细盘查起来,终要展露马脚。 此法不能用于孕妇,只因孕妇腹中胎儿,仰先天之气,不受此术辖制,是以韦绿自始至终没有胡言乱语。我也没受此术辖制,原因在于我是当事人,为的是构陷于我,故而术不及我。柳向晚症状最轻,只因曾被鹊玉迷心,又身怀狐术,故而有抵御之力。张舒望和何半仙本来就不知追风鹞所作所为,也就不存在相犟之语,只是轻描淡写的跟从追风鹞的说辞。黄金童受此术辖制最为厉害,因为他心中最为明了。林妈妈眼睛闪过黄光,是因为天天听追风鹞说话,听得久了,便被此术迷住,眼闪黄光。 细细想来,林慕蝉从一开始就对我耿耿于怀,因此追风鹞对林慕蝉下了此术也没有用,也就是说,林慕蝉从一开始就站在追风鹞的立场上说话办事,此术便不能辖制林慕蝉。可林慕蝉为什么一开始就要站在追风鹞一边呢?难道真的是因情而恼?我不得而知。 不过我听到了一个令我心安的消息,那就是林慕蝉虽与追风鹞同处一室,但深更半夜却一直在聊天,美其名曰互相了解吧。难道林慕蝉真的要听从妈妈的话,回山嫁给这个邪恶的追风鹞? 这些事情由不得我细想,因为追风鹞已经从腰间捏出了一根银针,针头是红色的,我知道那一定是剧毒,无色无味,我也将要死的毫无征兆。 追风鹞说道:我送你上路吧。 我急忙说道:追风鹞,你先等会,你今夜杀了我,林慕蝉可能会起疑心,知道林慕蝉为什么恼了我吗?就是因为相信我杀了自己的朋友邢连长,即便她认为我该死,但也不能和邢连长一样死的不明不白,你偷偷摸摸将我杀掉,林慕蝉知道了一定会迁怒与你,还是光明正大的,当着大伙的面将我活埋比较好,你说呢? 追风鹞捏住银针,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不能让你跑了,只要你逃不走,不怕活埋不了你。 说话间,追风鹞将银针插入自己的腰间,又从另一侧腰间掏出一个牌子来,正是太阳会的标记,三足金乌牌。 追风鹞拿着牌子拨开我的袖子,在我手臂上使劲一按,我先是感觉一阵冰凉,继而感觉灼烫难当,只听吱啦一声,追风鹞在我手臂上烫了一个印记,一如他所杀邢连长四人身上那模糊的三足金乌印记,这印记有什么用,我并不知道,但从追风鹞的意图来看,这东西应该能阻止我逃跑,至少能够知道我逃向了哪里。 我负痛之后,咬着后槽牙问道:追风鹞,你不怕我将这个印记给别人看吗? 追风鹞说道:不怕,你给谁看都没有用,我这不犟法,不是什么高明的迷心术,却简单好用,而且我用了十多年了,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熟,我一向喜欢杀人于无形无迹。实话告诉你吧,即使我们不杀你,你也活不久的,因为你用虫孵化了虫母遗卵,北极虫母也饶不了你,我们太阳会奉北极虫母为二王,整个太阳会都不会饶过你。还有那个叫柳向晚的,我也必杀之,这个丫头竟然能够抵抗一些不犟法,临走还给我推到了这间仓库,我知道你们洗劫了羽仙庙,不过里面的东西我都得收回去。你不用妄想游说你的朋友们,他们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一听,终于明白了柳向晚为什么临走吹倒了仓库,原来是为了保护那些黄金,当时柳向晚的意图肯定不是守住钱财,而是守住太阳会的一些细节。仓库塌了之后,碎砖乱瓦,压住了黄金童从羽仙庙地下室捣鼓出来的东西,一时不好寻找。 这个时候,张舒望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追风鹞听见动静,身影忽闪一下,不见了。 张舒望披上衣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根本就没看见追风鹞。 张舒望出来之后,林慕蝉才出门来,双翅一展,竟然飞向了夜空之中,我不明白林慕蝉为什么忽然飞走了,但这个举动让我庆幸,至少林慕蝉不会再和追风鹞同居一室了。 张舒望走过来之后,我并没有给他讲追风鹞来过的事情,因为我知道讲了也没用,张舒望和我一打照面说道:得鹿啊,我是看你长大的,你怎么就把人家邢连长的人给杀了呢?千不该万不该啊,你不是那种人啊。 我没有说话。 张数万继续说道:得鹿,这个点他们还有没睡的,再等两个小时,我就放你走,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活埋啊,也不知小林是怎么想的,看着平时你们俩好好的,这关键时候,小林怎么像疯了一样?知道我为什么主动要求后半夜看住你吗?就是想后半夜把你放走,他们不能拿我怎样,毕竟我这么大年纪了。 我听了张舒望的话后非常感动,虽然他中了不犟法,但依然惦记着我的安危,还试图半夜将我放走,我说道:张大爷,我不想走,我要是走了,这辈子的名声也就毁了。 张舒望道:我说你还年轻吧,名声值几个钱?我卖了一辈子角先生,人人唾弃的行当,不也这么过来了吗,你走之后,别回来了,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待几年,等这件事被大家忘淡了,你就回老家去,别混暗三门了。 我说道:大爷,真不行,我宁愿被他们杀了。过段时间,发现我是冤枉的,让他们后悔死。 张舒望说道:我说你这孩子…… 我对张舒望道:张大爷,我和你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如果想救我,今夜就把我手上的绳子改成一个活口儿,然后将我的龟甲百兽囊拿到手,你放在身边,如果我用的到,你就扔给我不行吗? 张舒望说道:你还要杀谁? 我实话实说道:我只想干掉追风鹞。 张舒望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人家是个老实后生,杀不得杀不得。 我知道张舒望这话是中了不犟法,没有办法,就是脑子拐不过这个弯儿来。 我又道:好吧,我答应你,不杀追风鹞,可我日后得有个生存之计啊,还是要把龟甲百兽囊还我。 张舒望点点头道:如果你不杀追风鹞,我可以将龟甲百兽囊还给你。 当时商议定了,张舒望重新给我绑了绑,栓了个活扣儿。 我站柴火堆睡觉习惯了,后半夜勉强眯了两个小时。 清晨一大早,黄金童便下山租了一辆大面包,又将我从树上解下来,塞进大面包车。众人都上了车,昨夜也不知林慕蝉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路寻徐家庙而来。 在路上,林慕蝉指挥道路,黄金童开车,我则是一言不发,我不明白林慕蝉要将大伙带到哪里,总之是徐家庙方向,追风鹞坐在副驾驶上,频频回脸看林慕蝉,也是一腹狐疑的样子。 最后林慕蝉指挥黄金童在一座小山上面找到一处破庙,林慕蝉叫停车,并说道:邢连长给我的地址就在这里。 众人下车后,林慕蝉转到破庙残墙后头指着一个坑对黄金童说道:就在这里活埋王得鹿吧。 黄金童也是一脸狐疑,说道:不是来找邢连长吗? 林慕蝉道:不用,先活埋王得鹿! 众人都愣住了,木呆呆的看着林慕蝉,林慕蝉从车里将我揪了出来,推到坑边,问道:王得鹿,你有什么遗言快点说吧。 我哪还有什么遗言,我都惊呆了,林慕蝉完全疯了。 众人都来到坑边看着那坑,有一米多深,两米来长,坑底是一块石板,坑两侧全是浮土,好像是昨夜新挖的。追风鹞也站在坑边上,就站在我的左侧。 林慕蝉见我不说话,说道:既然你没有遗言,那就请…… 请字刚一出口,林慕蝉在我身后,冷不丁抬起右脚,一脚将追风鹞踹进了坑里,掉落在石板上,只见追风鹞趴在石板上像触电一样,身体不停的抽搐。 第四百八十三章林慕蝉活埋追风鹞2 众人一见那情景,都惊呆了,追风鹞落坑之际,林妈妈忽然眼中黄光一闪,晕倒在了地上,林慕蝉并没有顾及她妈妈,而是从坑旁边的草丛里,呼啦啦扔出几把铁铲,叫道:快点往里埋土。 大家都呆立不动,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林慕蝉急了,又重复一遍:快点埋土。 说完,自己抄起铁锹,先往坑中扔土,一边扔一边对张舒望说:给王得鹿解开绳索,给他把铁锹,要快! 张舒望闻言,急忙抽动我手上的活扣儿,递给我一把铁锹,我攥着铁锹愣愣的看着林慕蝉,林慕蝉见我愣神,说道:别傻愣着了,我舍得埋你吗?要不是将追风鹞骗到这里,我妈妈就得死。 我一听才明白,敢情前前后后,都是林慕蝉设的局。急忙抄起铁锹往里面埋土,众人也七手八脚的忙活了起来。 不一会功夫就将一个大土坑填平了,林慕蝉还觉得刚填的土不结实,用脚上去跺,众人也跟着上去踩,踩的结实了,又填了一层土,又上去跺。 正跺着呢,忽然从破庙里闪出一个人来,对着太阳光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正是柳向晚,柳向晚见到我们在填土,说道:事情还顺利吗,林慕蝉你也不叫叫我,我都没看见你是怎么活埋追风鹞的。 林慕蝉道:你竟然还能睡着觉,不是让你在这里待命的吗? 柳向晚笑道:我太困了。 因为众人冤枉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昨夜还见林柳二人谩骂厮打,此时见林柳二人又开起了玩笑,知道这里面有故事,于是我问道:你们两个昨天晚上还对骂来着,今天…… 柳向晚笑道:那都是假的。 林慕蝉说道:不,有一句是真的,狐狸精那句是真的。 柳向晚听了,笑着下到土坑上面来追打林慕蝉,笑道:你才是狐狸精呢,你全家都是狐狸精。这话一出口,柳向晚见晕倒在草丛里的林妈妈,自觉失语,不再追打林慕蝉。 林慕蝉见土坑已经填平了,忽然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我,说道:得鹿,让你受委屈了,昨天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被林慕蝉抱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旁边柳向晚见林慕蝉这个举动,叹口气道:哎! 林慕蝉回头看了一眼柳向晚,对她说道:过来,我一块抱抱你们两个,算是给你俩道歉了。 柳向晚倒也痛快,上来一下子抱住了我俩,我们三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让我多少有些尴尬。 我推开他们两个,说道:林慕蝉你先别道歉,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你的给我讲清楚,否则我不原谅你。 张舒望、何半仙、黄金童、韦绿也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慕蝉看了看自己妈妈,招呼众人先将妈妈抬到了车里,在车外坐下,给我们讲述了事情原委。 早在我们夜探羽仙庙,斗铁羽金鸡的时候,林慕蝉遇到了自己妈妈,当时林慕蝉将铁羽金鸡已经杀的差不多了,追着仅剩的几十只铁羽金鸡在空中飞驰,忽然之间凡阿姨在空中出现了,将林慕蝉拦了下来,并对林慕蝉说:为什么要追铁羽金鸡? 林慕蝉觉得很诧异,好几个月不见,妈妈寻上山来,第一句话问她这个。林慕蝉说是铁羽金鸡扎伤了自己的朋友。凡阿姨就说道:铁羽金鸡是我们太阳会的,我也已经入了太阳会。 这句话把林慕蝉吓到了。 后来又听妈妈说起太阳会的得力干将追风鹞,并说要将追风鹞介绍给林慕蝉,林慕蝉就已经发觉了凡阿姨极为不正常。当时就觉得凡阿姨被追风鹞迷倒了。 林慕蝉那两天整日愁眉不展,不是担心妈妈逼她嫁给追风鹞,而是因为早已知道追风鹞将自己妈妈骗入了太阳会,但林慕蝉不敢声张,连最信任的人也没说,因为她知道,在摸清楚追风鹞底细之前,说出来,有可能害了自己妈妈。 林慕蝉很聪明,他知道追风鹞能挟持妈妈来豹伏山找自己,已经是将凡阿姨当做人质了。因此对追风鹞始终客客气气。 但林慕蝉一时间也无法摸清追风鹞是如何绑架了自己妈妈。好在后来孟叔上山,林慕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我们将羽仙庙的乱码天书交给孟叔之后,林慕蝉给孟叔留了个电话,并对孟叔说,一旦破译出来,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1193特殊任务连工作能力不是吹出来的,只用了大半天时间就将乱码天书给破译了出来,里面的内容超出了我们想象。 一开始我们只是认为那本书是太阳会各分会的坐标,孟叔一破译,才发现那本书简直就是太阳会的说明书。里面有太阳会主要成员的简历,其中详细记载了太阳会的追风鹞。 追风鹞此人无形无体,一生一世都在借身而活,其法是太阳会的亲传绝学,叫作元神术,明代时候,由一个西域高僧传入中土,被太阳会习得。 元神术用起来很简单,只要给人盖上太阳会三足金乌的印章,那人不论是死是活,都能作为施法人的一具身体,若是死人还好说,如果是活人,此术能将该活人本有的元神挤出体外。也就是说,我身上被烫上三足金乌印章后,追风鹞可以随时将我元神挤出体外,那时我就死了。而且凡阿姨手臂上也被烫了一个,所以林慕蝉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她妈妈瞬间即死。 追风鹞的元神已经活了七十多岁,他当年曾经成功的侵入到了一个女飞天夜叉族人的身体之中,感受到了九天翱翔之快乐,可惜那具身体不久死去,他却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打造会飞的身体,包括现用的这具只能滑翔的身体和三爪魔王,可惜这两具身体不堪大用,比飞天夜叉差远了。于是一直在苦苦寻找女夜叉,可是要侵入女夜叉身体,盖三足金乌章是不行的,必须要与其行房,才能将元神注入其体内。 到最后,追风鹞在雪山上找到了凡阿姨,但凡阿姨已经老了,追风鹞看不上眼,得知凡阿姨还有个女儿,追风鹞就用不犟术迷倒凡阿姨,来到豹伏山。 这个时候,正赶上我们洗劫了羽仙庙,太阳会总部得知乱码天书丢了,于是吩咐豹伏山左近的太阳会成员,赶紧去找这本乱码天书,以免信息泄露。 追风鹞正好在左近,就接了命令,见豹伏山顶我们正和常树万赌斗,便没有进仓库寻找,而是用三爪魔王这具身体潜入了邢连长的房间,发现他们正在研究太阳会相关资料,于是全杀了,但没找到乱码天书。 直到凡阿姨带着他进仓库里做客,他才发现,原来仓库里还有一车金皮,但看见小天牛站在地排子车上,便没敢动手。他能感觉出那是虫母遗卵所孵化出来的。 我当时忽然对追风鹞说起徐家庙,追风鹞吓了一个趔趄,林慕蝉早已看在了心里,那时林慕蝉已经接过孟叔电话了,孟叔告诉她,追风鹞会不犟术,千万要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便不会被迷。于是林慕蝉口风始终站在追风鹞一边。 后来,追风鹞用不犟术,迷了黄金童等人,林慕蝉只得顺着追风鹞的意思说话。再后来追风鹞用一半元神驾起邢连长的尸身用识地急现之法来到豹伏山,污蔑我杀了邢连长,众人便不和他犟。 孟叔在1193特殊任务连总部查阅了许多资料,联系了暗三门中许多人物,发现追风鹞这东西,杀不死,比风生之兽还难缠,一旦杀他,他元神就飞了,飞了之后可以瞬间挤入盖有三足金乌印章的活人体内,也就是可以瞬间占据凡阿姨的身体,这是林慕蝉最忌惮的。只有一种办法能将其杀死,那就是寻找一块七星通背石板,此石能将追风鹞元神牢牢定住,埋土三日即死。并且孟叔亲自给林慕蝉借了这么一方石板,虽可以杀追风鹞,但强取肯定不能成功,一不小心,他元神就走了,必须得骗。 因此林慕蝉借着追风鹞不犟术诬陷我之际,口口声声说要活埋王得鹿。 林慕蝉发现现场唯有柳向晚对不犟术反应最迟钝,知道她中法不深,于是假意吃醋和柳向晚谩骂,最后厮打开来,厮打的时候,林慕蝉断断续续在柳向晚耳朵说道:你让我揍一顿,然后跑到仓库后面,待会用吞吐兽吹倒仓库,就在北面松林等我。 吹到仓库的目的是为了不让追风鹞发现太阳会的乱码天书已经转移,追风鹞一直惦记着到仓库那一车金皮中寻找那本书,吹塌了房屋找起来自然麻烦,没有发现乱码天书转移也就不会怀疑林慕蝉。 柳向晚听了之后,就让林慕蝉揍了一顿,依计而行。 然后林慕蝉假装和追风鹞彻夜谈天,林慕蝉谎称自己有奇怪的生活习惯,说是初一十五必须要到云端里浮空而睡,否则老的快,昨夜正是十五月圆之夜,林慕蝉后半夜要去云里睡觉,追风鹞自然不肯,准备对林慕蝉动手动脚,林慕蝉就借机说要出来看看我捆的是否还结实,摆脱了追风鹞纠缠,还担心我口渴,出来给我喂了几口水,又去叫醒张舒望,这才自己飞空而去,实际上是和松林内潜伏柳向晚交代一番,自己去1193总部搬运石板去了。两人约定了在徐家庙附近这个破庙处见面。 运来石板,两人就挖了一个大坑,后将石板放入坑中,谎称是要埋王得鹿。 林慕蝉料定活埋王得鹿的时候,追风鹞是一定要看的,两人最初商议的是:届时由柳向晚抱着吞吐兽,爬到破庙后墙上,对准众人吹风,将所有人都吹进坑里,其他人受些轻伤也就无所谓了,只要能让追风鹞进坑就行了。结果柳向晚太累,在破庙中睡着了,没赶上,林慕蝉没有办法,当机立断,直接一脚将追风鹞揣进了坑里。 我一听大惊。原来如此。 林慕蝉忧伤说道:不过我妈妈还不乐观,需要找金雪斋医治。 第四百八十四章深山老妖物1 我一听林慕蝉这句话,便问道:凡阿姨情况如何? 林慕蝉说道:被不犟术迷的时间长了,一时半会调整不过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后果,只能等金雪斋来,不过孟叔给我说的是,用七星通背石板处理追风鹞,能保住妈妈性命。 我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胳膊,给林慕蝉看了看我手臂上的三足金乌印章,林慕蝉看了吃了一惊,说道:果不其然,你也中了这个印痕,这个印痕很危险,即使追风鹞死了都很危险,所以得等金雪斋来给你们两个看看。 黄金童等被不犟术所迷之人都有些头疼,但症状轻微,不足以成疾。而且纷纷向我道歉,说是昨夜也不知怎么就相信了追风鹞,我给他们说起是不犟术,众人唏嘘不已。 林慕蝉说道:眼下之际,咱们得找到邢连长等人的尸体,然后交给1193特殊任务连,这也是孟叔的要求。毕竟在追风鹞这件事上,没有1193特殊任务连的支持,咱们就全完了。 我感慨万千,原来林慕蝉并不是恼了我,这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我说道:那我先联系金雪斋,然后去找尸体,慕蝉你知道尸体在哪吧? 林慕蝉说道:孟叔知道,一个电话就能锁定地点。 一通电话之后,果然锁定了尸体的地点,我们留下何半仙看守活埋追风鹞的土坑,在一个小时后,1193特殊任务连就会派人过来一同守三天,其余人全部上车,前往徐家庙乡一个叫仙人桥的地方,途中路过徐家庙乡镇医院,林慕蝉要把妈妈先送进医院,我早已通知了金雪斋,但他来到还得有段时间。 大伙陪着到了医院,林妈妈呼吸平稳,各项生命指标均正常,医生一时半会不明白为什么昏迷,林慕蝉知道妈妈没有大碍,央着韦绿留下来陪着妈妈,便和我们一块出发了。金雪斋不来,任何人都束手无策。 徐家庙仙人桥是个小地方,若不是有孟叔发来的坐标,几乎找不到有这么一个小桥,那是一条蜿蜒的乡间公路,路边都是山地,连一块像样的农田都没有,杂草丛生,这条小路通往一个叫草桥的村子,这个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就连徐家庙乡的人,都很少有人知道。那地方距离豹伏山有两个小时车程。 我们顺着前往草桥村的乡间公路迤逦行来,沿途景物也无甚异样,不知不觉间就沿着山路狂奔上来,赫然见到一个村坊隐在半山腰里,有个村碑立在道旁,上面写着草桥二字,远远往山坡一望,屋舍俨然,大多是些石头房子,看这村子样子,一定是个古村落,若不是现今政策要求村村通公路,像如此荒凉的古村是不可能轻易上来的。 林慕蝉见进了村,说道:不对,我们似乎走过了。孟叔说仙人桥就在去草桥村的路上,离着草桥村还有二里地呢。 黄金童疑惑道:我们沿途过来,没见过什么桥啊? 林慕蝉说道:你调转回头,咱们留心再看看。 黄金童调转回头,又往回跑,反方向又跑出一里多地,发现一个老头坐在路牙石上。 时值傍午,大家都心急如焚,都想着早点找到邢连长的尸体,我们早点回医院,再者说我和凡阿姨胳膊上还有个印记没有处理。所以耽搁不得。 我下车走到老头面前,递了一支烟问道:大爷,您知道这附近有个仙人桥吗? 那老头抽了一口香烟,眯缝着眼冲我笑道:嘿嘿,你们也是探宝的吧? 说话之间,向我伸出手来,好像是要钱的意思。 我稀里糊涂的问道:您这是? 老头说道:来我们村打听事的人很多,来得多了,就耽误我们干农活,所以得要钱。 我说道:那得多少钱才能打听事儿? 老头说:一般得五十块钱。 我身上没有钱,回头对车里的人喊:谁有五十块钱? 黄金童下来递给我一张五十的票,我交给老头,老头说道:跟我来吧,带你们去仙人桥。 我请老头上车,老头一上车我便闻到一股子腥气味,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大家找尸体心切,也就没人在意,落下车窗通风了事。 老头指引我们沿路往前走,约莫从遇到老头的位置又往前走出一里多地,见到有条溪水从不远处山上下来,横冲到乡间小路,路下面便有个过水涵,老头叫停住车,招呼我们众人下车,并说道:仙人桥到了,就是这里。 我们下车一看,明明是柏油路面下面一个过水涵,那个涵洞宽不及三米,怎么能叫仙人桥呢?仙人桥一听就是个古色古香的名字,应该是一座斑驳的石桥才对,而且上面应该蹲着几个小狮子,有走水蛟雕文,流云抱鼓,或者桥面上应该有深深的车辙印,如何会是一个柏油路过水涵呢? 我觉得老头一定是耍我们,便问道:老大爷,是不是您记错了,这是个涵洞,不是仙人桥吧? 老头说道:你有所不知,这里修路之前本就有座桥,叫作仙人桥,修路的时候,见旧桥很结实,就在上面铺了柏油路面,就成了过水涵了,实际上底下就是原来的仙人桥。 我心中暗忖:好吧,姑且相信老头所说的是真的。我看了看所谓仙人桥,这桥是东西向的,那条小溪南北穿桥而过,水质清冽,流速甚急,在北方,如此大的溪水很难得。兼之周边风景怡人,本该是很好的旅游区,不知为什么人迹罕至。 桥北侧几百米处,是一座小山,那溪水就是从山上潺潺流下来,桥的南面是一片河滩,蜿蜒向东流去。河床正南二百多米,仍是起伏连山,都不甚高。 老头将我半信半疑,手指南面一片河滩说道:看这片河滩,有许多古物件被冲出来,什么铜钱了,玉佩了,青铜器之类的,探宝的都在这片河滩上寻找,你们穿上水鞋就可以下去了。来这里探宝的人很多。 说话间老头冲我笑了笑,我忽然感觉老头的笑容有些怪异,但怪在哪里我说不上来。 众人早已都下了车,看着蜿蜒的小溪,都有些迷茫,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其实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追风鹞要将邢连长的尸体藏在这里,明明只有一道溪水,一座桥,尸体往哪里藏呢? 林慕蝉心里也犯嘀咕,掏出电话来,躲在一边,给孟叔打电话。言说我们到了仙人桥,下一步该找什么。 草桥村距离鲁北城虽然很远,却还是鲁北地界,在鲁北城呆了很长时间,我对鲁北方言还是很熟悉的,但眼前的老头却不是一口鲁北方言,虽然各地方言都有十里不同音的说法,但老头的口音相差也太大了,倒有些胶东味道。 一般在风景极好的地方,又没开发旅游区,倒是有些土著导游,给点小钱就带着出去转转,都是当地村民揽这种活儿,从没见有外地人做土导游。 我走上马路牙子,向下望去,果然见涵洞底下有一柱桥墩,桥墩上还有两条铁链子,有胳膊粗细,铁链子垂在水里。 我指着铁链子问那老头道:这两条铁链子是干什么用的? 老头见我问铁链子,面露不悦,脸色很难看,憋得两腮通红,说道:谁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你们不是来探宝的吧?别的探宝人一来,都是急匆匆的拿着探宝的东西下到河滩里去,哪有你们这么观望的? 黄金童、张舒望、柳向晚都在伸着脖子往桥底下看那铁链子。就在这个时候,从我们来时方向出现一个老太婆,挎着一个竹篮子,拄着一根拐棍,蹒跚走来。 我们都没有注意她是何时出现的,等到看见,已经距离我们几十米了,我只当是过路的村民,等到老太婆走到切近,冲着给我们引路的老头说道:老头子,眼看就要傍晌午了,你淘换到吃的没?我这饿的眼都花了。 老头说道:你再等等,再等等。 他俩对话的时候,黄金童正和张舒望站在桥上朝南面山坡指指点点,柳向晚正在用手机查看地图,生铁孩头戴兜帽,嘴上捂着口罩,还带着一个茶色的眼镜,站在黄金童身边。没人注意这个农人打扮的老太太。 但我觉得老头老太太说话有些蹊跷,难道老头出门是为了淘换吃的?老头赚了我五十块钱,老两口吃顿饭是没有问题的。目下中原大地,虽然有些地方还很穷,但吃饭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没听说谁家因为揭不开锅,饿的眼都花了的情况,这情形早已不复存在。 而且我看着两个老人,腿脚都还健硕,不能瞪着眼挨饿。 我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是时候试探一下老头了,因此我对老头说道:大爷,跟您打听一个人,听说家就是附近村里的,看看您认识不? 老头说道: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后生们我都不大熟悉。 说完,老头掏出我的五十块钱,竟然若无旁人的放进了自己嘴里,强行咽了下去。我吃了一惊,越发觉得老头不是个正常人,竟然吃钱。 我因问道:不不不,这个人很有名,外号叫作追风鹞。 追风鹞三个字一出口,老头打了一个冷战,冲我尴尬的笑笑,说道:不认识,不认识。 说话间老头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到生铁孩身后,猛然间用肩膀撞向了生铁孩,口中叫道:你给我下去吧。 生铁孩有六七百斤,竟然在老头肩膀一撞之时,跌落桥下,老头也顺势滚落溪水中,打了个水花就不见了,生铁孩也不见了。 我猛一回头,见老太婆就在柳向晚身后,下意识大叫一声:柳向晚闪开。 第四百八十五章深山老妖物2 柳向晚闻听我喊叫,猛一回头,见老太婆向她撞来,急忙一闪身,老太婆一个趔趄跌落桥底,扑通打了个水花也不见了。 黄金童大惊,大叫道:艹,这是大白天见了鬼了吗?我的生铁孩跳河自杀了? 敢情黄金童和张舒望聊得正热闹,刚才只听扑通一声,不见了生铁孩。 柳向晚惊魂稳定,兀自捂住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老太婆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我说道:这两个老人来的很尴尬,一定是追风鹞的人。 林慕蝉刚才还在打电话,见有人落水,慌忙跑过来看。 发现只有生铁孩跟着老头老太太落水,这才长出一口气,毕竟生铁孩不怕被淹死,一身是铁,谅那老头也奈何不了生铁孩。 我忙对林慕蝉说道:刚才的老头老太太是两个异物,邢连长的尸体一定在这个地方,你问问孟叔,这里到底有什么机关,咱们好去夺回尸体,抢回生铁孩。 林慕蝉摇了摇头说道:孟叔也不知道这里具体有什么机关,太阳会那本乱码册子虽然记载的够详细,却没有提到仙人桥半个字。我刚才把咱们的位置发给了孟叔,他回答说,就在这个位置,让咱们找一找看,一定有可疑的东西。 我说道:倒是有可疑的东西,咱们还给了可疑的老头五十块钱呢,搭上了一个生铁孩。 黄金童因为生铁孩落水,十分焦急,说道:诸位别站在桥上愣神了,赶紧下去看看吧。 于是乎,我们几人从桥边的山坡拽着草下去,走到溪水边。 那溪水在桥洞中,也就两米来宽,流出桥外,水波一散,不超三米宽,流到河滩上,才勉强铺开水面。林慕蝉用镰刀砍了一根树枝,伸向水里探了探,桥洞处也就一米多深的水,且水流清澈,隐约可见水下的鹅卵石,甭说是藏生铁孩,就是个水罐子也藏不住。 我的注意力在两条铁链上,我从林慕蝉手里拿过神农古镰来,用那镰刀头去钩铁链子,钩住之后使劲往外拽,结果铁链子的底部好像被固定在了河里,不论如何拽,都纹丝不动。 林慕蝉走过来也拉住镰刀的柄,我们两个一起拽,铁链依旧纹丝不动。林慕蝉招呼所有人道:都来帮忙啊。 黄金童说道:你们两个拉不动,就说明铁链被固定在了河中,还有什么好拽的。 林慕蝉说道:这铁链子不同寻常,如果是平常铁制品,估计王得鹿自己一个人就能用镰刀将其割断,我要看看这铁链子有多硬。 黄金童见如此说,便凑上前来,抱住我往后拉,柳向晚则抱住了林慕蝉,张舒望插不进脚来,便在旁边看着。 神农古镰不是一般的锋利,正如林慕蝉所言,真要是平常铁链,如胳膊一般粗细,早就割断了,这铁链材质不俗。 我见割不断,对众人说道:算了算了,再看看别的东西吧,这铁链割不动。 生铁孩丢失,黄金童虽是十分着急,但却有比找回生铁孩更着急的事情,黄金童五脏庙打鼓,肚子里咕咕直叫,说道:常言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饱,今天早上没吃饭,我饿的眼都花了。 黄金童这一句话出口,我忽然想到了刚才那老太婆所说的话,饿的眼都花了,接下来便要将柳向晚撞到水中。难道这是河水迷心的道门?是不是黄金童也着了道儿?要将我们一个个推到水里。 想到此处,我往后退了一步,大叫道:大家赶紧离黄金童远一点,他很可能要把咱们推到水里。 柳向晚刚才差一点被老婆婆推到水中,心有余悸,赶紧躲到我身边来,林慕蝉也拿着神农古镰离开溪边。 黄金童一脸无辜道:我说王得鹿,我不就是昨天因为中了追风鹞的不犟术,冤枉了你一次吗?要是在平时我会混淆是非吗?你别成了惊弓之鸟行不行,你这叫挟私报复。我是真饿了。 林慕蝉说道:其实我也饿了。 柳向晚也说道:要不,咱们先去草桥村吃午饭吧。 张舒望说道:走走走,先到草桥村,找几个正常人,问问这个桥的来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黄金童说道:对对对,反正生铁孩是一堆铁疙瘩,我就不信那对老夫妻能把生铁孩给吃了,咱们先吃饭去。 众人拉着手爬上柏油路,黄金童开上车,我们开始讨论那神秘的老头老太太是什么东西。黄金童猜测说,有可能是河童,而且是老河童。 柳向晚猜测说,有可能是水鬼。当我问到水鬼是什么东西?柳向晚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总听人说水鬼水鬼的。 林慕蝉说道:我觉得像是太阳会里的人,也是暗三门中人物,像你们说的什么河童啊,水鬼啊,感觉不靠谱,想来那些异物有大白天坐在马路边给人做探宝导游的吗? 张舒望说道:小林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这对老夫妻不像是暗三门中人物,如果是太阳会的人,一定有些手段,不能笨到只想把我们推到水里,而且落水之后,咱们就站在水边,他们竟然没有后续动作,暗三门中人物,行事大多一环套一环,没有如此简单粗笨的。 我说道:我倒觉得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刚才我和那老头聊天的时候,我问他认不认识追风鹞,那老头的反应很是奇怪,他一定是认识追风鹞的,可又如张大爷所说的,这对老夫妻行事不像暗三门套路,感觉有些戏谑玩闹的意思在里头,再有就是,你们记不记得,那老头一上车的时候,一股腥味。说明那老头一定是个水物。 大家各持己见,讨论了一路,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偏僻的乡间公路,一般都是一条道儿走到黑,就能见到村庄。我们一路跑到草桥村,进村处有一个铁质的牌坊,上面写着草桥村欢迎您六个斑驳的大字。 进村之后,发现横竖两条石街,曲曲折折,几十户人家,皆以砌石为房,村子在半山腰处,村民用石块围了许多山田,大块地界不盈亩,小块地比澡盆大不了多少,见缝插针的种地,一看就是个贫瘠山村。 村中根本就没有小饭馆,只有一间不死不活的小商店,上面有白漆写着供销两个字样,说明已经很有些年头了,眼下正是农忙的时节,村里的闲人不多,当然年轻人在村中生活的已经很少了。 村中有一个小学校,有三间石头房,一座荒废的大院,竖着一根旗杆,已经没有小孩在村中上学了。黄金童将车停在小学院门。我们几个人下车,朝着小商店走去。 推开小商店的们,立即闻到了一股子霉味,叫了两声老板无人答应,看看货架子上的货物基本山就是城里所说的垃圾食品,火腿肠上商标的名字从没听说过,就连方便面的名字也闻所未闻,有两排罐头,上面布满了灰尘,所售香烟不带过滤嘴儿…… 商店有一个后门,通向后院,黄金童说道:得鹿,你去里面叫叫老板,我们先吃几根火腿肠,待会拿着肠衣给他算钱。叫他在后面烧壶热水,泡点面吃。 我推开后门一看,果见一个小院,是座小四合院,南边临街的三间屋面改成了商店,小院子中间有一把竹制的躺椅,躺椅上睡着一个壮年男子,鼾声呼呼,正睡着午觉。 看那样子,也就是三十岁上下,比我大不了几岁,按理说,这种荒凉村庄,这个年龄段的人,是不会在家守穷的,一般都在大城市里闯荡世界,守着这个小商店,难以养活自己。 我走到躺椅前面,推了推商店老板说道:醒醒醒醒,来顾客了,来顾客了。 那男子猛然间惊醒,看了我一眼,上下打量着我,见我像是个流浪汉,便没好气的问道:我这里不卖电池,也不给手机充电。 我笑道:谁要买电池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男子说:你们这些喜欢徒步走中国的人,我见的多了,一般就是买电池和咸菜。 我说道:不不不,我不是徒步客,我们买你点吃的。 那男子眼睛一亮,说道:那你肯定是来探宝的了。 我一听探宝二字,就觉得异样,难不成这里的人都指望着探宝的人来,然后推到水里抢劫不成? 但眼见商店老板并无异样,应该是个普通村民。 这个时候黄金童张舒望林慕蝉柳向晚每人端着一碗方便面,到后院来要热水,商店老板一看林慕蝉和柳向晚,顿时呆住了,山村人少,哪见过这等美女,急忙上去献殷勤。 我一看他那副色狼样,心中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此人是个正常村民,只有正常人才会色眯眯的看人,也许这个草桥村不论年轻人还是妖异之物,都是靠着探宝驴友吃饭的。 商店老板给众人泡上面,林慕蝉问道:老板,我们想打听一下仙人桥。 老板色眯眯的答道:妹妹,是来探宝的吧,你算是问对人了,要是没有我带你们去,你们早晚要被妖精给掳了去。 老板郑重其事的补充说道:我们这里常闹妖精! 第四百八十六章双耳铁鱼匣1 老板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这个地方经常闹妖精,我想应该是老板谎骗探宝旅游的一套说辞,好让那些探宝的驴友都请他做导游,我断定这家伙没有见过神秘的老夫妻,见过之后,此人一定卷铺盖进城,再也不回山村住了。 于是我对商店老板说道: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妖精? 商店老板说道:不是我财迷心,我们这个村不同于别的村,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听见老人们说,村前有个仙人桥,据老人们讲,那桥是仙人建的,镇住了桥底下两个妖物,用铁链子拴着。以前一到下雨或者路上没人的时候,就有人能见到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在路边和你说话,最后诱骗你到仙人桥处,一肩膀将人撞下桥去,打个水花就不见了,而且桥下的水不深,人再下去找,根本找不到。仙人桥这个地方邪乎事还不止这一桩,这个地方流水中,经常冲出一些古代的物件,饰品首饰铜钱铜鼎,层出不穷,这不是吸引了你们这些喜欢户外探宝的人来嘛。 最后商店老板用貌似很有人生哲理的一句话结尾,说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回报越是丰厚。 商店老板言辞还算中肯,确实是那么回事,他所描述的诸般细节,我们都已经遇上了。但这老板只是听村中老人口口相传,他自己肯定没有遇到过,我相信那两个妖异之物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不是暗三门中人过往,他们一般也不出来。 柳向晚笑道:我说老板,你聊的天花乱坠,既然有那么多古物被冲出来,你完全可以探宝为生,为什么要开这么个不死不活的商店? 商店老板挠挠头皮说道:不瞒你们说,我们村从老辈里传下来的规矩,那片河滩的东西不能拿,拿了要有血光之灾,只有外地人才敢拿,至于那些外地探宝人到最后有没有血光之灾,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村中有一户人家经常去探东西卖掉,后来家户死绝了。我们村的人可以给你们做导游,但是绝对不敢拿里面的东西。 柳向晚点点头,深知异物的强大,能从那桥下浅浅的水中冲出古物珍宝来,一定与那对老夫妻有关,异物有可能悄无生息的杀人,这就是草桥村血光祖训的由来。 黄金童道:我们请你做导游,你要多少钱? 老板说道:一千块钱带你们去,给你们说个窍门,然后我就回来。 黄金童笑道: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地方,一千块钱还用你带着去? 商店老板道:找地方是不难,可是你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防止妖精出来,我们村老人们传下来一个窍门。这个窍门就值一千块钱。 我终于明白商店老板为什么不进城打工了,原来生财有道,不过也不是歪门邪道,人家先把此地村中的禁忌讲给你听,你非要去探宝,人家也不拦着,酌情开价带你去。 我对老板说道:这样吧,你就把那个窍门教给我们,一千块钱照样给你。 老板一听,便回到自己屋中,从内取出一包晒干的植物来,都搓成了一个个的小球,我一看那植物是晒干的菖蒲,老板说道:将这种小球塞进耳朵里,再去仙人桥,就不会遇到妖精。 我倒不怕遇见所谓的妖精,而是怕妖精光天化日的出现,一时打起来,容易破相。 老板所说的用菖蒲塞住耳朵,很有道理,因为这是杀风生兽的办法,虫书也有明确记载,凡是风生兽,其生气不死,肉身就不死,菖蒲塞住耳朵,即闭住了生气,风生兽即死。人不是风生兽,但人用菖蒲塞住耳朵,可以做到泯灭生气,故而异物难以察觉。此法绝不是商店老板杜撰出来的,是传习的古法。 林慕蝉拿起装满菖蒲的塑料袋,对黄金童说了声:老黄,你赶紧给人家钱。说完提着塑料袋子就往外走。 黄金童不想给钱,嘟嘟囔囔的说既然方法都已经知道了,还给他什么钱?商店老板不依不饶,堵着门不让出去,说是从没见过像我们这么坏的探宝人,不给钱到了河滩一个个横死当场。在我的劝说下,黄金童没有办法,为了图个吉利,只得数了一千块钱点给商店老板。 我们吃饱喝足出了商店门,在面包车上小睡了一个小时,这才再次赶往河滩,寻找下落不明的生铁孩。 商店老板所说的探宝人,我曾在柳树沟见过,因为柳树沟古代遗迹也颇为丰富,就有很多人拿着当年日本鬼子扫雷的那种东西,在空旷的地上探测,一旦机器发出声音,就用小工兵铲开挖,一般会挖出些铜钱,甚至是银元,还有些铜印、铜镜之类的。也有水中探宝的,一般是在浅水中,像仙人桥下面的河滩,最适合水中寻宝了。 黄金童在仙人桥停住车以后,我们将商店老板给的菖蒲小球塞住了耳朵,拽着岸边的草下到河滩中,我忽然发现,从桥洞中冲出来的水流比先时小了很多,这股水好像与潮汐相关,有涨潮有落潮,可是撩起一把河水尝了尝,却是甜水。 晚春时节,水已经不像早春时候那么冰冷,完全可以卷起裤腿下到河中,还有种清爽的感觉。 黄金童一听说有宝,早早就挽起裤腿下了河,在河滩上东摸一把,西摸一把的。好像生铁孩不是自己的一样。 林慕蝉和柳向晚则站在水中,看着水中的小鱼小虾指指点点:你看这个鱼好小,这个虾有两只钳子,抓住它抓住它。 整的和春游相仿,我急忙对众人说道:大家专业一点好不好,咱们是来救生铁孩寻找邢连长尸体的,县医院里还有个病人呢,能不能先不玩。 林慕蝉被我说的不好意思,说道:可是河滩这么大,咱们从哪里下手呢? 我一指从河桥上垂下来的铁链子说道:很明显嘛,就从这两根铁链子入手。 柳向晚说道:那两条链子又割不断,怎么下手。 我说道:咱们挖一挖铁链子下面是什么东西,我怀疑一定拴着东西。 张舒望在我旁边言道:不错,王得鹿说的有道理,古人造桥,如果桥上垂下铁链子,一般是锁蛟桥,那桥下锁着蛟龙呢。 黄金童讪笑道:你俩快得了吧,这水流还锁蛟,就是锁个虾也锁不住,就是一茶杯深浅的水,你俩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黄金童嘴上说归说,还是围拢了过来。 我当先一个,带着众人往桥底下走去,走到桥下仔细观察,才发现仙人桥有不同寻常之处,桥面石板十分坚硬,好像是刚玉,古迹斑斑,上面有勾画了了的图案,但是大部分图案由于年久风侵雨淋,已经看不清楚了。 但在桥底部正中央,却有一副图案赫然映目,而且那图案让我们触目惊心,正是三足金乌标。而且那标志是新刻的。 看了标志之后,黄金童说道:没错,邢连长的尸体就在这里了。 我推测说道:这个地方本可能在古代就有个异物,这异物并无不属于太阳会,是追风鹞后来占领了这里,然后新刻了一个太阳会的图标。咱们先挖挖铁链下面是什么。 大家分成两组,我和林柳二人一组,张舒望和黄金童一组,我和林柳二人负责挖河床,黄金童和张舒望负责在上游筑一个小坝,暂时阻住水流。 那两根铁链深深的插入河床当中,说是挖河床有些不贴切,应该是搬河床,因为河床底部全是鹅卵石,用铁锹根本挖不动,只能用手去采出鹅卵石,然后远远扔掉,露出泥沙的河底,才好挖掘。 好在水不是很深,一个小时我们将鹅卵石全部清理干净,于此同时,在桥的北边,黄金童和张舒望也用树枝烂泥卵石筑了一个小坝,因为河水本身流量已经很小了,所以暂时阻住了溪流。 铁链垂处的鹅卵石下面,已见河床泥沙,两根铁链一左一右,深深的插进泥沙之中,我和黄金童一人一支铁锹,开始挖那泥沙。 挖到两铲深的时候,忽然有硬物碰到了铁铲,我和黄金童挥汗如雨,不一会功夫挖出了两个铸铁鱼。 那鱼是铁质的,呈现鲤鱼模样。虽然年代久远却没有生锈,栩栩如生,约有五十公分长,两条铁链结结实实拴在鲤鱼背上。 两条鱼都张着大口,一条朝南一条朝北。 鱼口比拳头还大,我怀疑鱼嘴中有机关,可以打开类似羽仙苗地下室之类的空间。 于是我将手伸进一条鱼嘴中。 众人都嘱咐我小心,并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我用手伸进鱼嘴之中,发现鱼腹是空的,里面黏糊糊的,好像有一张硬纸,我掏出来一见,竟然是五十块钱。 黄金童见了那五十块钱大惊失色,说道:这就是我给那桥边老头的五十块钱。 柳向晚说道:你确定是你那五十块钱? 黄金童道:废话,别的东西我能看走眼,钱这种东西我能看走眼吗?没错这张钱就是我们桥上老头的那张。 张舒望在旁说道:嗯,刚才桥面上那个老头和老太太,就是这两条铁鱼。 我说道:怪不得,那老头一上车的时候,有一股腥气味。 第四百八十七章灶王经 黄金童见我从铸铁鱼嘴里掏出了钱,说道:你们说如果这一公一母两条鱼能变成老头老太太,王得鹿刚才伸手掏钱的时候,这鱼怎么没有表示呢?最起码得咬王得鹿一口吧。 我说道:黄大哥你就不想点好事,我要是断了只手与你有什么好处? 黄金童嘿嘿一笑。张舒望说道:很简单,咱们耳朵眼里塞了菖蒲,这两条铁鱼感应不到人的生气而已,咱们才能如此为所欲为。 柳向晚说道:可这两条鱼和储存尸体以及隐藏生铁孩的地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邢连长他们的尸体和生铁孩都被这两条鱼吞进了肚子里?显然不可能。 林慕蝉说道:先不管那么多了,咱们先将这两条铁鱼刨出来,我妈妈还在医院里呢。 我听了林慕蝉的话,将铁锹的杆伸进鱼嘴里,想把鱼从泥沙中撬出来,猛然间使劲往上一抬铁锹杆,差点闪着腰,我说道:不行不行,这铁鱼太沉了,我自己一个人根本撬不动,黄大哥过来搭把手。 黄金童闻言上前,和我一块搬动铁锹杆,我们两个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结果那铁锹杆咔嚓一声折断了。 黄金童摇摇头说:这铁鱼即便有千斤重,咱俩这么用力,虽然不至于抬起来,怎么也得见它在泥沙中动弹一下,现在纹丝不动,说明这东西极沉。 张舒望在旁边相了相那铁鱼,说道:你们别撬了,这东西地下连的何止千斤,露在地上的不过九牛一毛,咱们还是往下挖挖看吧。 林慕蝉急忙飞跑着又去车上拿了几把铁锹,我们又开始掏鹅卵石,继续挖鹅卵石底下的泥沙,忙活了一阵,忽然发现,铁鱼底下连着一块铁板,起初我们以为那铁板面积不大,于是鼓足干劲往旁边挖,当挖出两个平方的时候,累的我直喘粗气。我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挖了不挖了,这不是个办法,谁知道这铁板到底有多大。 张舒望下到泥沙坑中,用脚跺了跺,那铁板连声闷响都没有,说明那铁板极大,要想挖出来,别说我们五个人,就是五十个人怕一两天内也无法挖出,即便终有挖出来的那一天,也是工程浩大,势必要惊动附近村民,到时候嘴嘴舌舌,是是非非,不得安宁。 我说道:咱们得另想个折,挖不是办法。 黄金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咱们到这里来两眼一抹黑,对太阳会的了解还不如那个姓孟的多,要不咱们再问问那个姓孟的? 我摆摆手说道:找孟叔没有用,咱们得另寻高人,不知道这生铁双鱼的底细,咱们很被动,挖开又能怎样?谁知道这铁板多重?强攻不入也是枉然。 林慕蝉说道:王得鹿你快想个办法啊! 我说道:你们记得咱们在紫霞山下小旅馆遇到的那个于半仙吗? 柳向晚说道:就是那个博物先生,怎么不记得。 我道:就找他,向晚,你赶紧给你哥哥打电话,我估计博物先生现在应该就在紫霞山下,抓紧时间让你哥哥找找他。 柳向晚道:我哥哥找到他又有什么用,于半仙来到这里还不得用三天,三天以后邢连长他们的尸体开始变坏不说,林慕蝉的妈妈怎么办? 我道:咱们不用他过来,给他拍图片,他能认出来的话,不用过来一样能识得,如果不认得,到现场来也没什么用。 柳向晚道: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完,柳向晚急忙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大意就是让哥哥赶紧找一找于半仙,有事相求。 据说柳向晨在紫云山发展的不错,蜜蜂研究所派了大量人力物力前去调研,这次因为暗三门老客集中聚集,他们并不敢抓人去研究,只是佯装交朋友。柳向晨接到妹妹的电话,不敢怠慢,急忙去找于半仙,过不几分钟于半仙就回了电话过来。 柳向晚将电话递给我,我在电话中对于半仙说道:早先就知道你是个博物先生,如今我们在徐家庙乡草桥村仙人桥碰到个异物,不知道是什么,想求你给鉴别鉴别。 于半仙说道:别说的那么客气,什么求不求的,我知道的就应当告诉,我最近听说,你和北极虫母干上了,这边老弟兄们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在跟着你干一票大的呢。 我说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拍几张图片发给柳向晨,麻烦你给我看看。 于半仙当即应诺。 我用柳向晚的手机仔仔细细的拍了许多照片,一股脑发给了柳向晨、 过了几分钟,于半仙打回电话来说道:这东西我目前还不确定,你再给我拍一拍周围的山水,我综合看看。 我依照于半仙的吩咐,将周围山川地理之形拍了四十多张照片,又发给了柳向晨。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于半仙再次回电,说道:已经搞清楚了,在秦朝时,这个地方叫千乘,秦王嬴政一统霸业,封禅泰山,路过千乘,使望气士望了望,说是千乘有天子气,秦始皇就问,当何以克之。望气士就说,当用铁匣盛宝器埋入千乘,以克天子气,秦始皇依言布置。埋了一个双鱼耳铁匣,里面盛满宝器,你发现的铸铁双鱼耳铁匣正是当日秦始皇所埋。 我笑道:于半仙,你搞错了吧,双鱼耳铁匣?一个铁匣才有多大?你应该看得出来,照片上的铁鱼身量很大,足有五十多公分,比你说的铁匣子还大,你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于半仙说道:王得鹿,你听我把话说完。 于半仙继续向我讲述了那铁匣的历史。 原来秦始皇使人埋下的铁匣本不是很大,就是一般匣子,因为秦始皇王气大,双鱼耳铁匣埋入地下头几年还老老实实,可等到刘邦引军占了了咸阳,秦始皇王气尽失,铁匣也在地下受了了许多通灵,于是做起怪来,喜欢游地而走,铁匣上双鱼经常脱匣而游,从地下钻到湖泊水域,铁鱼以尾击船,渔船常常不明沉没,偶有鱼人网到铁鱼,则破网而走,有见之者,谓之铁鳞鱼。为祸千有余年。这铁匣日渐妖气浓重,在土中生长,逐年变大,至今两千余年,少不得要变作屋子一般大小。所以现在看来,那双鱼长到了五十多公分。初时只有手指大小。 直到宋代,有位术士得见铁鳞鱼,知是先时秦始皇双鱼耳铁匣所幻化,为了避免这个铁匣祸及广大,这名术士用龙甲神章打造了龙鳞铁链,施展灶王法,锁住了双鱼,这才使得铁匣固定在了一个地方,不再游走,但是那一对铸铁双鱼耳还是能幻化人形,游走在附近,骗人下水,生吃其心,吞其财物。只不过其活动范围不超铁匣百丈,只能附近转悠,并且保持人形的时间不长久。 龙甲神章是暗三门中的一个偏道门,其从业者,专门打造各种神兵利器,十分厉害,灶王法传说源自灶王爷亲传法术,为暗三门秘中之秘,罕有人习得,乃千年来第一秘术。 我所拍摄的桥下两根铁链正是龙鳞铁链,现今这铁链满是锈迹,村坊之民粗苯,无人识得至宝,这铁链浇以狗血除锈,则见铁链环上龙鳞宛然,此链能大能小,能短能长,可以根植人肉之中,如同人之手臂,临风乱舞,力道无穷,中人即死,如龙尾击人,厉害非常。 这双鱼匣虽然逐年长大,但内盛之珍器却不变大,日久天长,受不了铁匣妖气,常常化影而出,所以溪流之中经常会有古玩珍珍器流出。 正是这个原因,吸引了很多探宝人前来,但是铸铁双鱼依然守护铁匣内珍器,得知宝器被人拿走,必要幻化人形,勾取人之性命,索回宝器方罢。所以草桥村老辈有传言,拿走溪中宝器必死。只是以菖蒲塞住耳朵,可以令铸铁双鱼不知。 我一听大惊,如果不是认识博物先生,这些个东西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打听不明白。既然双鱼耳铁匣现今十分巨大,想必就是追风鹞藏匿身体之处,里面空间应该极为宽敞,并且追风鹞知道进出铁匣之法。 当下我问道:于半仙,你这些知识太重要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进到铁匣之中,又如何将铁匣中的东西运出来呢? 于半仙说道:此事不难,只需要站在双鱼耳铁匣上方,念动灶王经即可出入。 我问道:灶王经?灶王经是什么东西? 于半仙道:就是灶王念的经,别小看灶王法,据传说天下灶王一人万相,只有一个灶王,却分神住在千家万户,当然灶王这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并不是民间传说的那样,过年时,三更上天言好事,五更下届带银钱,这东西是邪佞之物,凡是有人家供它,他就侵入人家心神之中,不得安宁,天下奇人异士很多,懂灶王的却不多,有那供奉灶王的奇人,其手段道门难免就被灶王学去,学的多了,百法相杂,也就有了灶王法,一般通过灶王经来施法,我对灶王经不是很熟悉,但是其化影出入之法,我倒是懂两句。 我急忙在电话中问道:那两句呢? 于半仙说道:你只需念‘莫力哈、莫力发’即可。 第四百八十八章龙鳞铁链 我在电话中问于半仙道:灶王经就这么简单? 于半仙说:就这么简单!只要管用就行,你管他简单复杂作甚?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嘱咐你,不能站在溪流之中念动灶王经,否则溪水会灌入铁匣之中,我之所以让你拍很多照片才确定那是双鱼耳铁匣,是因为我要看看周围水源山势,才好最终断定是不是铁匣所在,那道水是传说中的溺水,鹅毛漂不起,只是因为太浅,并且那水硬,不好喝,所以千百年来无人发现这道水的秘密,那水是能感应潮汐的,一旦站在溪水之中念动灶王经,溪水也会灌入铁匣,人进去之后,便会溺亡,所以千万要先止住溪水,而后才能念动灶王经。切记切记。 我说一声明白了,便挂了电话。溪流早就被张舒望和黄金童堵住了。 时近薄暮,天色已晚,事不宜迟,我赶紧领着众人站在了已经被挖出来的铁板上,手挽着手,我问了一声,准备好了吗? 大家都已准备好,我念了一句魔力哈魔力发,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软,目不能视物,原来我们已经一同掉入了铁匣之中,漆黑一片。 好在黄金童揣有手电,推开电门,一道光束照射之下,总算看清了铁匣内部。 那铁匣内部足有二十多个平方,我们脚下是几床被褥,所以刚才感觉到脚下绵软。在铁匣一侧墙壁之下,放着四具尸体,用白色的被单盖着,我急忙上前撩起来一看,正是邢连长等四人。 原来追风鹞很早就发现了双鱼耳铁匣,并且会念灶王经,能够出入此匣,因此将此匣用作小据点的仓库,藏着自己的傀儡身体并一些救急之物。我相信追风鹞一定和鸡人一样,有自己的总部据点,这个铁匣只是一个偏远的备用据点。 面对四具尸体,我不禁哀叹,死后还遭人猥琐践踏,我这朋友做的实在有些失职。我当即对众人说道:尸体找到了,咱们运出去吧。 黄金童却在一个角落中连连跺足,叫道: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我的生铁孩! 大家循声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生铁孩已经嵌入了铁匣之中,一半在铁匣内部,另一半在铁匣外面,好像是要穿铁出去,但被铁匣壁卡住了一般,一丝展动不得。 上午时,铁鱼幻化的老头一肩膀将生铁孩撞入桥下,紧接着动用法门,将生铁孩收入匣中,因此扎进水中就不见了。可为什么生铁孩被嵌入墙中,我们就无法推测了。 黄金童急得用尽全力去拽生铁孩的胳膊,结果如蜻蜓撼树一般。根本拽不动。 林慕蝉惊道:怎么会这样?生铁孩是怎么融进铁壁中去的呢? 黄金童一边拽一边说: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嵌进了墙里,可能生铁孩本身就是妖铁,这铁盒也是妖铁的缘故吧,同性相溶。 黄金童这个解释看似胡扯,却也能说明几分道理,我们根本无法得知两块妖铁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看那样子,生铁孩是想逃出铁匣。但是铁匣只让它逃出去了一半。 张舒望见黄金童拽的很吃力,说道:徒弟你是不是心痴了,拽不动就别拽了,两铁相别,你那肉胳膊怎么能分的开,得另想办法。 黄金童却说:你们不来帮忙,还说风凉话,赶紧一起来拽。 大家见如此说,纷纷上前拽住生铁孩的胳膊,喊着一二三,往后便拽,结果仍然无济于事。 只见生铁孩一半脸在铁匣内,一把脸在铁匣外,只有红眼珠子嘀哩咕噜乱转,手脚一动不动。 我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咱们也别白费力气了,干脆问问于半仙这种情况如何处理,他既然了解双鱼耳铁匣,想必知道这妖铁之性,兴许有解决的办法。 黄金童说道:好好好,那你赶紧问。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却发现在铁匣之中,并没有信号,得出了铁匣才成,当下念动灶王经,眼前又是一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双鱼耳侧的铁板上,急忙拨通电话,向于半仙说清情况之后,于半仙说道:生铁孩是妖铁,这双鱼耳铁匣也是妖铁,妖铁见面,十分亲昵,而且妖铁不打妖铁,亲密的最好表现,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铁匣将生铁孩含在其中,也不足为奇,如果想让两方妖铁分开,很简单,用醋一泼就可以了。你们去淘换醋的时候,顺便找点狗血,用狗血泡了醋,浇在龙鳞铁链上,能将铁链取下,那东西是神兵,一定要弄到手。 我闻言大喜,急忙念动灶王经,重新回到铁匣之内,对众人说知。 黄金童便道:那咱们事不宜迟,大家都出铁匣,回村找商店老板,买他们村一腔狗,杀了再来。 大家手挽着手又出了铁匣,爬上乡间公路,重新回到车中,黄金童发动车驶向村里。 商店老板见我们重新回来,略有些意外,听说我们要买醋,大为不解,但还是将店中唯一的一桶醋全部卖给了我们。 黄金童还要向老板买狗,老板说是自家得狗是爱犬,舍不得杀,坚决不卖,我们没有办法,在村中敲门打户的问谁家可以卖狗。当年鲁虾蟆教给我一套偷狗的方法,我一次都没用过,这个时候想在村中偷一只狗,手生不说,而且容易引起村民们的情绪,一路跟了去仙人桥,不便我们行事,所以狗是偷不得的。 一番询问之下,得知村中可巧就有个收狗的屠户,每日向附近几个村中无赖少年收狗,这些个少年夏秋两季一般拦河挂网,下地笼,网龙虾河鱼往饭店里送,春冬则偷狗。 打听得村中有屠狗之人,我们急忙赶去,一进门说明来意,只要狗血,屠夫说家里倒是有现成的狗,但是原定是明天一早杀了送饭店,如果我们要狗血,提前杀了,得多付一些钱。 这个时候不是我们考虑钱的时候,当即付了大价钱,买了狗血出门,上车回到了仙人桥。 将所用之物,一发运到了双鱼耳匣里面。黄金童迫不及待的将醋倒在生铁孩和铁匣镶嵌处,只见生铁孩遇醋之后,浑身抽搐,关节处咔嚓咔嚓直响,看得出来,生铁孩遇到醋后极其痛苦,直到今天我们才知道铁妖的克星,原来就是我们日常用的醋。 之前生铁孩从没有接触过醋,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这一弱点。 在生铁孩抽搐之际,兀自从铁匣壁上剥离,跌落在铁匣之内,轰隆一声闷响。 铁匣壁就像是水泡一样,在生铁孩跌出来得时候,瞬间愈合,完全看不出生铁孩被嵌入的痕迹,这就是妖铁厉害之处。 生铁孩被救了回来,大家七手八脚,开始抬起邢连长等四人的尸身,纷纷念动灶王经的口诀,将尸体运出铁匣。 只有黄金童迟迟没有出去,因为在铁匣之内,还有很多先秦珍宝,双鱼耳铁匣本就是个盛宝匣,虽然匣子本身逐年增大,但里面的宝器并没有增大,追风鹞当日对这些宝器也不感兴趣,任其凌乱的分散在铁匣各处,黄金童见众人将尸体运了出去,解开自己的衣服,装了满满一包宝器,这才手扶着生铁孩出去,我殿后,最后一个出了铁匣。 大家因为怕路人看见尸体而慌乱报警,以致我们不好脱身,急急忙忙将尸体运到面包车上,关上车门,准备和和尸体挤一挤,离开仙人桥。 我说道: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辛辛苦苦弄到的狗血不能浪费了,咱们把那龙鳞铁链取下来吧,那可是至宝。 大家跟着我重新来到桥下面,我用矿泉水瓶盛了狗血,混合许多醋,浇在两根铁链嵌入铁鱼背部的位置,那两根铁链剧烈抖动了一下,便从铁鱼背处断开了,顺着风就像垂柳枝一样摆动。 大家都很惊异,知道这两根铁链不是俗铁。 我小心翼翼的将狗血浇在桥下铁链连接处,桥底部石板发出咚咚两声,掉落了许多粉末,那两根铁链忽然断裂,掉落在河床之上。 两根铁链竟然向像两条无头的蛇,兀自在满是泥水的河床上蜿蜒,张舒望惊道:这铁链原来竟是活的,这是龙甲神章打造的妖铁,不俗啊。 我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大家小心,这东西也许能攻击人。 话音刚落,那两条铁链忽然慢慢那变小,最后变作筷子粗细,一尺来长。 铁链变小之后,竟然朝着柳向晚爬去,柳向晚一脸不解,下意识的往后退,林慕蝉在柳向晚旁边说道:小心,你快往后跑,我在这里挡住它。 说话间林慕蝉便举起手中的神农古镰,砍向了那两条铁链,镰刀头正中其中一条铁链,蹦出了许多火花,当然神农古镰没有受损,铁链也没有受损。 但那条铁链在受到林慕蝉镰刀重击之后,径自将镰刀头卷住,搜的一声,将神农古镰从林慕蝉手中夺了出来,凌空一甩,镰刀带着风声,飞向了岸边一颗柳树,镰头正中柳树,当时就将盆口粗细的柳树拦腰斩断。 林慕蝉被铁链震的双手发麻,大叫一声不好。 我急忙掏出小天牛来,对小天牛说道:赶紧弄断铁链。 结果小天牛无动于衷,又用丛芒来拿,结果铁链无血气,拿不住。 那两条铁链忽然双双跳起,凌空飞舞,并不找寻别人,直直冲着柳向晚而来,柳向晚见状,转身就跑,两条铁链向子弹一样射进了柳向晚的肩头。 柳向晚扑地而倒,不省人事。 第四百八十九章神兵利器 众人一见柳向晚晕倒了,急忙去扶,扶起一看,见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大家伙大惊失色,摸脉的摸脉,掐人中的掐人中,林幕蝉跑去寻了些凉水来,扑一口喷在了柳向晚的面门上,结果柳向晚也不见苏醒。 一时大家都慌了。 正七手八脚的想将柳向晚抬到马路上时,柳向晚然睁开了双眼,说道:黄金童,回家摸你媳妇去,你往哪摸? 柳向晚一睁眼,吓了我们一跳,差点把柳向晚摔在地上,原来黄金童为了抬柳向晚,托住柳向晚腰肢下面,抓的结结实实的。 黄金童脸上一红,说道:你醒了?醒了就好,我这不是急的嘛。 柳向晚转醒,大家长出一口气,把柳向晚放了下来。 我正站在柳向晚的身后,眼见她穿的衬衫两个肩膀处,有两个小洞,比烟头烫的还要小一些,好像弹烟灰不经意弹上的一样。 我说道:柳向晚,你的肩头怎么了?被铁链攻击之后,铁链不见了,你的衬衫上烧了两个小洞,我看看怎么样了。 众人一听,也不管柳向晚愿不愿意,上去三下五除二,将柳向晚的衣领子解开,衬衫略略往下一按,露出雪藕一般的香肩来,只见柳向晚后背肩头处耷拉着两条小铁链。小铁链也就和耳机线一般粗细,各有约十厘米长,就像是断开的女士金项链一样。 柳向晚脸羞得通红,因为身上只有一件内衣罩着,说道:你们看什么看,我这不没事嘛,行了行了。 我伸手拉了拉那跟小铁链问道:疼吗? 柳向晚说道:不疼,但能感觉的到,改天喝点酒狠狠心,拔出来就行了,应该不会留下疤吧。 林幕蝉说道:你心真大,这会还惦记着疤不疤的,你就不担心这两条小链子能杀死你? 柳向晚摇摇头说:不会的,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要我死的话,刚才就让我死掉了。 林幕蝉道:有时候做别人的傀儡比死还难受,万一这两条铁链子能控制你怎么办? 柳向晚穿好自己的衬衫笑笑说道:我现在看着你依然亲切,说明我心里没什么变化啊,今晚上我就把铁链子拔掉。 张舒望意味深长的说道:为什么咱们这么多人都在场,那两条铁链不追别人,偏偏追你柳向晚呢? 柳向晚一脸无辜状,说道:这个我怎么知道?也许看我好欺负吧。 张舒望默默不语,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的,刚才站在河床上,柳向晚离着两条铁链距离最远,那两条铁链被我从桥上弄下来之后,却直扑柳向晚,根本就不顾及旁人。 我对柳向晚说道:你也别急着将铁链拔下来,既然现在没事,不妨观察观察看看。 柳向晚却道:我是一定要拔下来的,一个姑娘家,肩膀头上有两根小铁链长在肉中,成何体统? 黄金童一本正经的说道:还别说,我倒是觉得挺酷的,一点不难看。 柳向晚白了一眼黄金童,没有再说话。 我们一行人来到面包车上,决定兵分两路,张舒望陪着黄金童开着面包车去海边小港和孟叔接头,将邢连长的尸体交给孟叔,以国礼安葬,我还想着,如果我有时间,一定要去参加邢连长的葬礼。 我和林刘二人,赶往医院去看视林幕蝉妈妈。 分工明确之后,黄金童和张舒望开着面包车就走了。 我们三人沿着乡间小路往大道上走,少不得还得搭一辆顺风车。 本来张舒望不适合去海边的,因为路太远了,林幕蝉是要回医院看妈妈的,只有柳向晚和黄金童去送尸体最合适,但我已经请金雪斋前往医院了,还想着让金雪斋顺便给柳向晚看看,到底那两条铁链对柳向晚有什么干碍。 我们步行十余里地,最后走的腿脚酸麻,还没有遇到一辆出租车,眼看快到晚上九点钟了,也不知凡阿姨现在什么状况,金雪斋的电话貌似没电了,根本打不通,韦绿关键时刻欠费停机,林幕蝉十分焦急,于是我对她说道:趁着天晚,你直接飞过去吧,我和柳向晚慢慢想办法,前半夜一定到达。 林幕蝉说道:也只好这样了。 林幕蝉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展翅登空而去。 我和柳向晚沿着马路,继续往前走,天色越晚,打着出租车的几率就越小,只能寄希望于找到一个市镇。 在路上我问柳向晚说: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柳向晚反问说:什么感觉? 我指了指肩头道:就是你的肩膀。 柳向晚摇摇头说:完全没有感觉,可能这两条铁链只是个恶作剧,于半仙不是说这两条铁链是什么神兵利器吗?等我把铁链子拔下来之后,在遇到他的时候,就把铁链子交给他,看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还神兵利器,就是两条寄生在肉中的铁项链。 我俩一边说这话一边往前走,好不容易遇到一辆轰轰隆隆的三轮车,车斗上拉着满满一车树苗,春季正是各地狂栽树苗的时节,病急乱投医,招手之际,三轮车竟然停了下来,车主一听说我们要搭顺风车,把头摇的和个拨浪鼓一样说:我不能拉你们,前年我们村的一辆时风农用车拉了两个过路的,出了车祸,一死一伤,差点没赔死,拉了一屁股两肋条的饥荒,还管我借了两万块钱,现在也还不上,你们要是问路我就给你们说说,坐车我不能帮你们。 我一听车主言语,细细一想也是,拉着一车树苗,上面再坐上两个人,一个急刹车,我们就有可能被甩下来,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来由找这个风险。 我当即说道:那我们问问路,离着这条路最近的市镇在哪里?要有出租车的那种。 车主给我们指明一条小路,说是沿着小路再走十几里,就是盐河镇,烧烤摊附近能找到出租车。 我一听又是十几里,心里有些犯嘀咕,但乡间村路实在是找不到车,不得已只能慢慢往镇上走,即便打上出租车,离着徐家庙县医院也有个几十公里,前半夜到达还是很吃力的。 柳向晚倒没犯愁,对车主说:谢谢你。迈开大步朝小路走去。 我急急忙忙的跟上,柳向晚幽幽的说道:还记得咱俩去赶吞吐兽的那晚上吗?我们走了那么多路,你也没觉得累。 说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俩一路聊着闲话,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出了五六里路,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互相鼓励着继续往前走。 那条小路虽是柏油路面,却坑坑洼洼,路两边都是沟渠,沟渠之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偶尔能见到村子,只见灯火闪烁,距离很远的样子。路上漆黑一片,天空中垂着几颗星星,所谓的星垂平野阔,大概如此吧,春风拂面,也别有一番滋味,一时间暂时忘却了疲惫。 正往前走的起劲,忽然从两边沟渠之中蹿出三个人来,我看见人影的那一刻,还以为是田间耕作的农人,虽然很晚了,但春季的田间会有看泵抽水浇地的人们,常常彻夜不睡,浇完自家的地,还有三叔二姑之类的地要浇。 所以我并没在意,准备和那些人擦身而过。 却见那三个人横在路中间,当头一个一声断喝道:站住,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我心中计较道:这三个人不是看地的,就是浇水的。我和柳向晚大晚上跌跌撞撞的走在荒村野路上,被人盘问几句也属正常,想到此处我客客气气的说道:我们是过路的,从草桥村出来,一直打不到车。 那三人闻听,便一起向我俩围拢过来,走到切近我才看清,原来是三个毛头小伙子,当先一个年龄最大,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另外两个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深夜忙碌的农人。 柳向晚警惕道:你们这是…… 当先一个小伙子嘴里叼着一支烟,撇着嘴一副狠相,指着自己脚下的路面说道:这条路,是我高哥罩着的,想从这里过,你们不得意思意思? 说话之间,他身后的两个毛头小孩从腰里掏出了刀子,晃动之时,偶然能闪过一丝寒光。 我笑道:你们是要劫道呗! 自称高哥的人说:还算你识相。 他用手一指身边两个小伙子又道:我养小弟也不容易,乖乖交钱,什么事没有,不交钱的话,我能答应,两个弟兄手里的刀子不答应。 我觉得好笑,如此野路,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想起在此劫道,最最起码得在城郊有厂子的地方,等着女工人下班,骑着电动车回家,埋伏在黑影里,夺个包什么的。在农田附近抢劫,让我很诧异,别是暗三门的人在这里下迷魂阵要赚我吧?于是我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劫道?这里有人吗?不是劫鬼要纸钱的吧? 自称高哥的人一听劫鬼,脸上好像有些害怕,倒是他身边的小弟为了壮胆说道:我们只劫人,你也不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农校高哥。 我一听农校二字,恍然大悟,原来这附近镇上有个中专学校,学校的农业实验田可能就在此处,这三位都是农校的学生,可能没钱去网吧,或是在游戏机厅输了钱,出来碰碰运气,总之不是惯匪,也无城府江湖可言。我寻思着用丛芒拿倒了过去也就完了。 不曾想,站在我身边的柳向晚忽然目运红光,只听哗啦一声响,柳向晚肩头忽然长出两根粗铁链,足有成.人胳膊粗细,十几米长,扶扶摇摇只捅天际,如同两根触手。 柳向晚狠狠地说道:刚才谁说要抢劫的? 那三个毛头小伙子哪里见过这个,直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柳向晚左肩头的铁链忽然砸向路面,只听得轰隆一声,如同一根牛皮鞭子抽在豆腐上,铁链砸进地面半米多深,锅盖大小的柏油马路碎块被砸起一人多高,飞溅到道旁沟中。别说那三个劫道的,就是我也看呆了。 与此同时,柳向晚右肩膀的上的铁链猛然向为首的高哥砸下来,这一下若是砸中,那少年肯定被拍成肉饼,柳向晚平时绝不是这种人,此时心中戾气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急忙喊道:向晚,不能杀人! 第四百九十章美女狂战士 柳向晚眼睛通红,哪里肯听,眼见那铁链就要砸下来,我不能看着三个少年被砸成肉饼,尽管他们一时犯错,却也罪不至死,但是阻止柳向晚已经来不及了,铁链迅雷不及掩耳,没有使用虫类的时间,我下意识里往柳向晚铁链底下一站,企图挡住铁链,顿觉一股劲风向我脑门袭来,我才意识到完了,有可能死在柳向晚的铁链之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铁链忽然停在半空,嗡嗡直响,似乎是在和什么东西较着劲,我忽然想到龟甲百兽囊中还有无影兽,无影兽感觉到了危险,用一股无形之力将铁链架住了,但是那条铁链明显占优势,虽然没有搂头将无影兽先天罡气砸开,但却慢慢的往下压着无形之力,无影兽在力量方面并不是最优秀的,龙鳞铁链却看起来简单粗暴,力大无穷,关键是柳向晚还有条铁链没有用,这个时候如果请出小天牛来,兴许能要了柳向晚的命,但我肯定不能那样做。可如果柳向晚的另一条铁链向我砸下来,我必死无疑,无影兽怕是防不住。 我只能试图去唤醒柳向晚的神志,当下叫道:柳向晚是我,是我,你忍心把我杀死吗? 柳向晚的眼睛初时泛着红光,继而有两团燃烧的火焰飘在眼前,火苗子有蜡烛头那么大,但却烧不着自己的头发,柳向晚听见我说话,注目看了我一眼,两团火苗颤抖了一下,明显小了很多,缩减到只有黄豆大小,但是没有熄灭。 我见打爱情牌有效果,继续说道:向晚,你还记得画春楼吗?我是王得鹿。 柳向晚一听画春楼,眼中的火苗直接熄灭了,说明她认出了我是谁,柳向晚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肩头有两条胳膊粗细十余米长的铁链,惊道:我这是怎么了? 我急忙说道:你差点把我杀了。 柳向晚看见我身后还有三个毛头小伙子,忽然想起来了,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三个人要打劫咱们,我很生气。 话音刚落,柳向晚眼中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我急忙叫道:向晚,向晚,我是画春楼中的王得鹿,你醒醒,你醒醒。 柳向晚眼中的火苗便再次熄灭,我急忙回身看那三个少年,其中一个小一点的已经吓尿裤子了,我说道:你们会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吗? 为首的那个自称高哥的少年,吓得嘴唇直打哆嗦,根本说不出话来,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又问道:你们还打劫吗? 那少年将头摇的更厉害。 他们今夜见了柳向晚龙鳞铁链,估计这辈子不敢为非作歹了,其实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信,就和乡村之中,盛传谁谁谁遇到过无头老鬼之类,一般只作茶余饭后的消遣,当真的人也不多,你越是苦口婆心给人解释,别人约觉得这个人疯了,因此大面积破相的几率微乎其微。 于是我说道:那你们还不快滚! 三个少年一听我滚字出口,叽里咕噜的站起来,互相搀扶着踉跄往黑影里逃去。吓得腿都软了,跑几步便跌倒在地,爬起来又跑。 柳向晚见三个人消失在黑影之中,眼中再没有出现火苗。 我急忙上前将柳向晚抱住,柳向晚一时也愣了,我在她耳边说道:向晚,你别再发怒,你别再发怒,平静一下平静一下,我是王得鹿,我是王得鹿。 柳向晚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只是觉得心中一团怒火无法排解,看见那三个少年,就像锤死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肝火这么盛。 我说道:向晚,这完全是因为两条龙鳞铁链做的梗,这东西现在成了你两条加长的手臂,而且力道奇大,只是你现在驾驭不了,心志由铁链摆布,不是肝火旺盛的问题,是你在生气的时候,眼睛里真的冒着火苗。 柳向晚惊道:冒着火苗?那我的眉毛岂不是烧没了? 说这话柳向晚伸手去摸了摸眉毛,好在眉毛还在,否则柳向晚动起肝火来,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当下我心中盘算,两条龙鳞铁链确实厉害,无影兽勉勉强强能防住第一波进攻,无影兽是三十六虫之一,世间极品,龙鳞铁链差点破防无影兽先天罡气无形之力实属难得,这东西诚如于半仙所言,当得起神兵利器的名头。 可惜这东西有副作用,上得人身,人并不能完全将其驾驭,戾气太重,原本柳向晚是那种极其随和的人,铁链上身尚且变作杀人魔妹,万一是戾气很重之人,比如胡解放,用了这两条铁链情景不敢想象。 我急忙打电话给于半仙,在电话中嗔怪道:于半仙,你推荐的好神兵利器啊,差点要了我和劫匪的命。 我将事情前前后后讲给于半仙听,于半仙答话的语气中也充满了惊愕,他也没有想到这东西还有副作用,直说自己从业以来,遍寻古书,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并不知道其戾气如此之重。现在这东西既然找到了柳向晚,只能慢慢寻求消磨戾气的方法,再无他途。 我问于半仙说:为什么这铁链会找上柳向晚呢? 于半仙恍惚说道:这个我只能根据自己掌握的知识去推理,根据古书记载,龙甲神章的师傅们打造这两条铁链煞费苦心,众所周知,所谓铁血是因为血中含铁,这一点古人也早就知道,这龙鳞铁链是用龙血中的铁成分打造而成,因为几十条龙也不一定能凑出二两铁,所以铁链本身并不是很大,应该像是两条项链,可是龙类能大能小,龙血所铸之物,更是能大能小,这两条铁链子,最粗能有冬瓜粗细,百米来长,舞动起来,便是泰山也要消去半截。因其是龙血所造,这铁链自然是寻找身上有龙气之人,柳向晚身后的背包之内常年带着小青龙,所以龙气旺盛,便被铁链认做了主人。而且是龙血之铁,内含龙类怨灵,故而十分暴虐,一旦动起怒来,势不可挡,也是情理之中。 我点了点头,觉得于半仙分析的太对了。虽然他和何半仙都被江湖人称为半仙,不过手段大不相同,看似于半仙没有十分厉害的技术,但是知识本身就是力量,有时候能够帮上大忙。 今夜我初次见识这两条龙鳞铁链,可谓是惊心动魄,此时的柳向晚远非往日可比,这两条铁链厉害还倒其次,关键是柳向晚动怒时的戾气太过危险。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打架有的时候纯粹是一口气,就看谁戾气重,且狠。柳向晚目前的状态,就是一台杀手机器,分分钟之内能拍扁生铁孩。 我发现唯一能让柳向晚安静下来的办法,就是勾出她的爱意,让她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反正我勉勉强强能止住其怒气,她的家人应该也能做到,至于其他朋友,还得进一步观察。 柳向晚回身看了看被她砸坏的马路,记得是自己所为,当时也吃了一惊,说道:我没想到自己可以搞拆迁,这破坏力也太大了。 我说道:向晚,咱俩快走吧,要是被人看见是咱们破坏的马路,怕是说不清楚。 柳向晚问道:被人看见?被谁看见? 说话之间两只眼睛外又冒出连个黄豆大的火苗,厉声问我道:快说,看见咱们的人在哪?我去拍扁他们。谁敢怪我拍碎马路? 我急忙上前又将柳向晚抱住,说道:向晚是我,画春楼王得鹿,没人敢惹咱们,没人敢看见咱们,你息怒息怒。 我看到柳向晚眼中的怒火逐渐平息,这才松开双手,也不敢多说话,只说:咱们两个继续赶路吧。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知龙鳞铁链对于柳向晚来说是福是祸,柳向晚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狂躁美女战士,到了几乎无人敢惹的境界。 我们走到午夜才算找到市镇,好在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只有一辆轿车从我们身旁驶过,柳向晚倒没有主动招惹任何东西,这是我所欣慰的。 到了镇上一看,在主街上果然有一街烧烤摊儿。稀稀拉拉坐着七八桌醉酒胡吆喝的人。我不敢带着柳向晚前去,万一某个喝大了的短命鬼,见柳向晚长得漂亮,冲着她吹口哨,一定被柳向晚砸出肠子来。而且冲着女孩吹口哨这种事在满是醉汉的烧烤摊上,发生几率很高。 我将柳向晚劝在路边石上坐下,自己一个人去找出租车,果然有几辆出租车在烧烤摊处停着,这些师傅虽然在拉酒客,却更愿意接没喝醉的单,毕竟我能清晰的说明自己往哪里去。 出租车师傅听说我去徐家庙人民医院,觉得是大单,更为高兴,当下谈妥。 就在此时我却发现街尽头路灯下,摇摇晃晃朝着柳向晚走来几个光着膀子纹着身的醉汉,吓得其急忙跳上车,对司机师傅说,赶快接上那个女孩。 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那是你女朋友吗?怎么让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那几个流氓可不是省油的灯,在我们镇上横行,没人敢惹。 其实我的心里是替流氓捏着一把汗,一个举动不对,待会脑浆喷一地。 好在司机师傅还算利索,在醉酒的流氓靠近柳向晚之前,我就把她拖上了车。 刚一上车,我的手机响了,显示何半仙的号码,何半仙在电话中急急说道:速来救我,我被太阳会重重包围了。 此前何半仙一直看守着活埋追风鹞的土坑,要看守三天,太阳会却不声不响的闻讯而至。 我急忙挂断了电话,为的是不让柳向晚听见,听见之后,这辆出租车连人带车算是废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莲花刀组 好在活埋追风鹞的那座破庙,与徐家庙县人民医院在一条路上,徐家庙人民医院内众人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只得要亲身去汇合,顺便看看林妈妈情况。再去救何半仙。 打上出租车之后,我们行进速度快了很多,一路上我不敢多说一句话,司机也乐得沉默,故而没有激怒柳向晚。 到医院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护送着柳向晚前往病房,生怕中途有谁斜了柳向晚一眼,惨遭柳向晚铁链砸楼。 好不容易进了病房,发现大伙都在,林妈妈已经转醒,坐在病床之上,气定神闲,除了胳膊上还有一个太阳会三足金乌的标志,倒也没什么别的症状。 金雪斋连夜赶来,也在病房之中,见我和柳向晚进来,急忙拉住我的胳膊,撸起我的袖子一看,见三足金乌的标志也赫然印在我胳膊上,金雪斋先自一惊,继而煞有介事的指着烫伤印记说道:王得鹿,你这个烫伤很麻烦,再见了太阳会中的人,你会有生命危险,人家根本就不用和你正面冲突,只要你进入敌方施法范围,人家念个咒,你就是一个死。这东西也叫三足金乌咒,能被主人元神占据身体,挤走魂灵,也能被咒死。 我问道:那这烫伤的印痕有没有个破法? 金雪斋说道:破法倒是有,不过得先找到太阳会的三足金乌,此物被太阳会奉为神鸟,是个实实在在存在的虫鸟,就是一只长有三条长腿,且浑身冒火焰的鸟。 虫书中,关于虫鸟的记载很多,但还真没有记载过三足金乌,至少我家虫书不曾记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得而知,我少不得要见识见识,日后补充到自家虫书之内。 我对大伙说道:如果林妈妈暂时无碍的话,大家伙还得重回活埋追风鹞的那座小破庙。何半仙在哪里遭遇到了太阳会的围攻,听他那语气,怕是坚持不住了,咱们得尽快过去看看。 柳向晚一听太阳会的围攻何半仙,顿时大怒,眼睛前头呼呼跳出两团小火苗,众人大惊,不知道柳向晚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急忙上前拉住柳向晚的手,软语相劝,好歹劝灭了眼前头两盏明火。所赖病房的门是关着的,没有被走廊中来来往往的人看到。 然后我原原本本给众人讲述了柳向晚的遭遇,如何失控吓退了三个劫匪少年,并明确强调,柳向晚现在不能动怒,一旦动怒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这话的时候,柳向晚就在一旁听着,时而抬头看看天花板,时而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好像说的不是她一样,丝毫不介意。看来柳向晚动怒也是分人的,至少我们几个可以随便和她谈话,不会触怒龙鳞铁链。 林幕蝉、金雪斋还有韦绿听完之后,亦不知是福是祸,从柳向晚那副悠哉的样子可以看出,柳向晚本人并不反感龙鳞铁链。 林幕蝉对妈妈说道:追风鹞如果不能彻底除尽,势必要兴起祸端,你和王得鹿都得遭殃,我们去去就来。 依然留下韦绿和金雪斋照顾林妈妈,林幕蝉跟我出发。 我、林幕蝉还有柳向晚,三人出来医院,林幕蝉说道:王得鹿,你身上有钱吗? 我摸一摸口袋只剩下几块钱,坐乡间客运怕是不够,只得装运气拦顺风车。 林幕蝉摊摊手道:我一分钱也没有,柳向晚身上有钱吗? 虽然现在柳向晚动不动眼睛着火,戾气冲天,但若没有激怒她的事情,她一切正常,也摊摊手道:我哪里有钱,你们竟然跟一个破产的千金小姐要钱? 林幕蝉对我说道:你身上的几块钱,也只够你自己拦住个客运车,讲讲价顺着国道到达破庙,我们两个是不好办了,再者说,即使咱们坐上长途汽车,等晃悠到那座破庙的位置,不是何半仙被人杀了,就是那帮人被何半仙杀了,或者何半仙为了保命,落荒而逃,追风鹞被解救出来。还不如我先带着你去那破庙看看,让柳向晚用你的钱坐车自己去。 我慌忙摆手说道:不妥不妥,极为不妥,还是你俩先去,我慢慢坐车去破庙找你们吧。 诚如林幕蝉所言,我们三个人磨磨蹭蹭,等到了活埋追风鹞的地点,他们也打完了。 就柳向晚目前情况来看,单独让她一个人与人间交集,势必要惹出意想不到的祸端,还是她两个飞去比较好。林幕蝉一次带两个人飞行,非常吃力,而且所携带的两个人会因为风向等诸多原因,两条绳索缠在一起,或者互相碰撞,高空之中,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林幕蝉见我如此说,就道:好吧,那我们两个先去一步,你抓紧时间。 说话间,林幕蝉招呼柳向晚走进路边的树林之中,将柳向晚栓束停当,趁着天还未亮,展翅登空而去。 我急急忙忙在马路上拦车,天可怜见,因为大路车多,刚一招手,便拦下一辆贩运蔬菜的车,司机师傅是个好心人,答应免费捎我一段路途。 到了距离活埋追风鹞不远的路段,我道谢下车,急急忙忙往山上赶去。 迤逦来到小破庙跟前。 之前在医院中,金雪斋嘱咐过我,不能太靠近太阳会的人,指不定谁会念个咒,就能通过我身上的三足金乌烫痕杀死我。 因此我借着高矮错落的灌木丛掩映前行,来到庙前的时候,眼见斗局,吃了一惊。 只见破庙后面,我们日前活埋追风要的地方,有七道光柱直冲天际,正是何半仙的金光射字,地面上是七个口字,每个字都非常巨大,七道光柱连成一个大圆圈,护卫着活埋追风鹞的那块墓地。 墓地外围是七个黑衣人,人手一口雁翎窄刃刀,这七个人并不去触碰何半仙的金光射字,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触碰了口字金光射字,便能被吸入字诀之中,再也出不来。 何半仙在打给我的电话中,说是重重包围,让我误以为太阳会来了很多人,实际上却只有七个,不过这七人手段非常,他们并不动用手段道门,而是以江湖刀术,刀刀紧逼。 七人分散站在何半仙金光射字防护圈的缝隙处,虽然那缝隙不足以挤进一个人去,但可以将刀刃递进去,七人手中刀速度非常快,而且刀刀带着罡气,一刀劈入之后,虽然刀身够不着何半仙,但刀头的罡气飞出,却能打在何半仙身上,或者被何半仙腾挪躲过,斩断旁边的树木。 何半仙已经身中许多刀头罡气,之所以不死,是因为他自己身上也写满了金字,射着金光。 事后我才得知,这七个人是太阳会的莲花刀组,其在太阳会中的地位比追风鹞要高得多,手段也高的多,这七人手中的刀其貌不扬,但速度极快,而且只会三招,劈、刺、隔,就这三招在暗三门中的战斗力也属于金字塔的顶峰,几乎独步天下,据说风力相国见过一次莲花刀组,还有些矛盾,但权衡再三,风力相国没敢一战。 论及器械格斗,如果动作极其好看,将手中兵器舞的天花乱坠,精彩纷呈,基本可以上去吊打他,因为那些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真正的江湖刀术,就那么两三招,图的就是快、出其不意,没等敌人反应过来,一刀削了对方手指,这才是高手,讲究稳、准、狠,偷、巧、快,真正的刀术高手一般都精通于暗杀,刀术中的暗杀不是指偷袭,是说刀客带着刀,与暗杀对象擦肩而过,没见刀客抽刀,被暗杀者脖子已经咕咕冒血了,这一手叫作捕风刀,十分厉害。 能让劈出去的刀头产生罡气却只有暗三门中的人会,也就是说,正统江湖刀术,传到了暗三门,辅之以罡气,常常杀人于无形。在加上七个人组成一个刀组,那就更难对付了。 何半仙站在金光射字阵中,自己身上也罩了一身金光,衣服上写满了防守字迹,暂时挡住了莲花刀组所发之罡气。 但是何半仙周身金光字,已经支撑了很长时间,眼见金光暗淡,怕是支撑不住了,于是何半仙在阵中左右腾挪,企图躲过周围莲花刀组射进来的刀头罡气,但效果甚微。 莲花刀组沉着围歼,并不着急,以观战的角度来看,这属于一场围猎,莲花刀组破防何半仙的金光射字只是时间问题,对战结局完全没有悬念,一定是何半仙败落。 说实话何半仙在此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已属难得。 我有心放出小天牛和无影兽,先干掉两个刀组成员,却踌躇不能下手,因为他们七人可能都会太阳会的法咒,我身上有三组金乌标,如果不能瞬间把七人通杀,我则极其危险,如果林柳二人在侧,我便后顾无忧。 可林柳二人竟然还没有来到,林幕蝉和柳向晚飞空而来,此时早就该到了,林幕蝉就是一个翅膀飞,也比我坐车来的快,然而现场看不到两人踪迹。 我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最可怕的就是在路途之中,林幕蝉一句话将柳向晚惹恼了,空中打起来。 这个时候的柳向晚被龙鳞铁链蛊惑,远非昔日性情,如果林幕蝉哄不了柳向晚,那么她两个打起来,至少得死一个。 第四百九十二章柳向晚的手段 我正在踌躇的时候,忽然见西北天空烟尘滚滚,此时晨光微明,能见很远,我抬头一望,看见了林幕蝉的蓝翼,知道是林幕蝉来了,看来她们两个并没有缠斗。 一般情况下,林幕蝉带人飞行,是用索扣拴住,飞行速度不会很快。 但这一次,林幕蝉是抱着柳向晚飞过来的,以林幕蝉纤弱的双臂,本抱不动柳向晚,她是靠向前飞的冲力,推着柳向晚。之所以烟尘滚滚,是因为柳向晚那两条铁链处在作战状态,有二三十米长,碗口粗细,垂在地上,于山土中拖行,因此搅动烟尘。那铁链看似很重,可林幕蝉飞起来的推力也不可小觑,两力相合,便能轻松抱推着柳向晚前行。 我埋伏在一小簇灌木丛中,林幕蝉从我头顶飞过,迅速降落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发现我没有。 林幕蝉一落地,莲花刀组立即停止了对何半仙的攻击。 何半仙有了喘息机会,在金光射字的阵中不停的往自己衣服上画字,那是他坚持到现在还不死的唯一保障,凭一己之力,想杀出去也是枉然。 何半仙也看见了林幕蝉和柳向晚,大声叫道:先打那个穿红衣服的,我快撑不住了。 林幕蝉落地之后仍然死死的抱住柳向晚,说道:你等会,我先安抚安抚柳向晚。 我一看柳向晚的眼前头飘着火苗,心知不好,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引动了龙鳞铁链的怒气,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柳向晚并没有和林幕蝉大打出手,林幕蝉想方设法将柳向晚抱住,飞空而来,柳向晚在空中并没有挣扎,看来在柳向晚心中,对林幕蝉的感情很深厚,当龙鳞铁链戾气暴怒之时,柳向晚也没有和林幕蝉撕破脸,也就是说,我们这一群人之中,目前已知的能够劝住戾气中烧时的柳向晚的只有两人,便是我和林幕蝉。 我不便从灌木丛中出来,如果是公平的对决,我并不惧莲花刀组,小天牛是杀人利器,应声见血,我不愁打不了莲花刀组,可如今他们掌握着三足金乌咒,我不敢掉以轻心。 莲花刀组之中,为首那人果然穿着红上衣,那人见林柳二人飞空落地,很是好奇,当先一个站了出来,往前走了两步,眼见林幕蝉一双蓝色的膜翼,柳向晚的眼前头飘着两团小火焰,背后是两条长长的大粗链子,一看就知道这是暗三门中人物。而且来路不俗。别看莲花刀组是为了抢追风鹞而来,他们不知道追风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可能不知道追风鹞是谁,只不过追风鹞被通背石板黏住之后,不知用什么方法向太阳回总部求救,太阳会这才派人前来搭救。一来到此地,莲花刀组就见到了何半仙,三言两语说不对付,这就动了手。 面对林柳二人的突然出现,莲花刀组自然知道是何半仙请来的救兵,因为何半仙已经嘱咐过林幕蝉要先打红衣人,但莲花刀组久历江湖,此次来也只是执行任务,以行事简要为宗旨,必要先盘问几句,为首那个红衣人便向林幕蝉拱一拱手,假装没听见何半仙的话,开口问道:你们二位是路过?还是有所公干?不知是哪路的朋友,还请报个腕儿,日后也有个牵挂。 林幕蝉想了想,反问道: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那红衣人倒也不避讳,说道:莲花刀组在此有些公干,还望两位姑娘提供个方便。 这个时候柳向晚想要挣脱林幕蝉双手,口中叫道:慕蝉你放开我,那条草花蛇呢? 林幕蝉说道:向晚,向晚,你先冷静,先冷静。 我蹲在灌木丛中,听到草花蛇三个字,不知道她两个说的是什么,可能是沿路所发生的事情。 继而林幕蝉又对红衣说道:你们是什么公干我不管,反正那个金光射字阵中的老头是我朋友,我不许你们伤害他。 红衣人呵呵一笑说道:最好最好,既然是朋友,咱们就好说话了,谁也没想对这位老前辈怎么样,大家萍水相逢,何必大动干戈呢,只要这位老前辈肯让我们撅坑挖土,我们保证不难为他,大家都是江湖人,正所谓人不亲,江湖亲,有朋友从中调停一二,再好不过,大家都方便不是? 我一听莲花刀组这几句话说的还像那么回事,是冲州撞府江湖人的本分,本来嘛,他们只是为了救走追风鹞,没来由在此大动刀兵,他们也看得出何半仙是个高手,比较难缠,虽然合七人之力,再坚持一会,完全可以将何半仙置于死地,可素未平生,谁肯平白无故结下这么个仇人? 而且大凡是杀手组织,做事都比较讲究,能不杀的就不杀,这点在十六海刺和梅花六卫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倒是那些未入流的小角色,喜欢咋咋呼呼,没完没了。 柳向晚一直在林幕蝉手臂怀抱之中扭动,一心想挣脱出去,林幕蝉一面抱紧柳向晚,一面说道:我见你们说话还中规中矩,明说了吧,那块土壤下面,埋着追风鹞,我们务必要将其杀死,你们肯定是太阳会派来的,如果你们不救追风鹞,各自散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非要开坟救人,咱们没得谈。 红衣人说道:两位姑娘你们可想好了,咱们真要刀兵相见?我们奉行的原则是一旦抽刀无父子,不杀出个高低是不会收手的。 柳向晚一听这句话,眼前头的火苗子更旺了,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红衣人看了看柳向晚,说道:我是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刀剑无眼,到时候你俩在黄泉路上做了横死鬼,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 柳向晚对林幕蝉叫道:你放开我,我来收拾这帮人。 林幕蝉见柳向晚成功转移了目标,一脸欣慰,刚才柳向晚还哭着喊着要杀草花蛇,如今便要冲着红衣人下手了,反正早晚是一战,索性放开了柳向晚。 就在松手的那一刹那,柳向晚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两条铁链如同巨蟒一般,向莲花刀组七人打来,所触及的树木,全部拦腰打断,飞出几十米远,所碰到的山石,当时崩碎,小石子四溅开来,先不说手段高不高明,单就气势来讲,直接将莲花刀组镇住了。 柳向晚的两条龙鳞铁链,来了个二龙抢珠,从左右两翼横扫围拢来,将莲花刀组所有成员,抄抱在自己的劲风之下。 红衣人见来势凶猛,大家一声:躲! 七个人不约而同向空中跳去,这些人单论身手,个个不在胡解放之下,跳起约有一丈来高,躲过横扫过来的铁链,柳向晚的铁链扫空,两根巨铁凭空相撞,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铁链相撞之后,柳向晚怒火中烧,眼前的火苗忽然又长了一截儿。柳向晚冥神注目,两条铁链又来了个平分秋月,从中间向两边分开,追打跳散的莲花刀组成员。 莲花刀组成员也不是省油的灯,辗转腾挪之间,纷纷躲过柳向晚的第二击。 柳向晚两条铁链借着横扫之余力,甩向了身后的林幕蝉,林幕蝉一见铁链飞来,十分震惊,她完全没有想到柳向晚是这么个打法,尽是些不要命的手段,连自己人也不顾及。 林幕蝉当即展翅腾空,躲过柳向晚的铁链。 柳向晚借着两条铁链的余力,把铁链甩向空中,林幕蝉误以为柳向晚这个举动是在追打自己,口中叫道:向晚你疯了吗?话音未落,林幕蝉抖翅飞向空中。在半空之上持定神农古镰,在镰头上挂了一串买血铜钱,准备帮助柳向晚一臂之力,却没在第一时间动手,想来她和我一样,倒要看看柳向晚这两根铁链有多大道行。 何半仙兀自坐在金光射字的阵中,此时无暇他顾,奋力修补自己衣服上的金光射字咒。 柳向晚的铁链举的高高的,几乎是笔直竖向天空,随即来了个力劈华山,两条铁链猛然朝着莲花刀组几个成员砸下,唬的那几个人,鬼哭狼嚎,四散躲开,铁链重重砸在地上,竟砸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烟尘四起。 莲花刀组借着铁链砸下不及收起的空当儿,纷纷抽刀向柳向晚扑去,当先一个正是红衣人,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魅影,柳向晚淡定一笑,将身边口袋一拉,露出雄吞吐兽来,那吞吐兽竟然感应主人神志,两眼也飘着豆大的火焰。 吞吐兽一露面,便有一阵狂风,将红衣人呼啦一下吹走了。 其余六个见自己的头儿被风吹走,大惊失色,但看得出来,他们见过大场面,大战阵,迅速组织起了有效战术,其中两人以自杀的精神吸引着柳向晚的两条铁链,另外两人伺机砍杀吞吐兽,余下两人,想尽办法接近柳向晚,企图以刀斩之。 但十几个回合斗下来,柳向晚还是占着上风。林幕蝉在空中呆呆的看着,没想到柳向晚变得如此生猛,后来林幕蝉告诉我,她和柳向晚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在飞行途中,林幕蝉因为锁扣有问题,落地修整,正好看见一条草花蛇正盘着一只山兔,惹得柳向晚大怒,非要杀了草花蛇不可,结果冲过去时,草花蛇当不得柳向晚袋子中的青龙灵威,钻地穴逃走,柳向晚就开始挖那地穴,林幕蝉赶紧去劝,柳向晚起了戾气,死也不从,因此耽搁了时间。 我当时看到柳向晚占上风,有心将那六人用小天牛的气泡收住。正要站起身来,忽然有人在我身后派我肩膀,说道:别站起来,起来就死! 第四百九十三章虫母家庭 我听见身后有人说站起来就死,还以为太阳会埋伏着人,我心里还想,这一手够黑,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猛然回头一看,竟然是鸿蒙老道,出乎我意料。 我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白瞎老头,咒我干什么? 鸿蒙老道将手指头堵在自己嘴唇上,示意我希声。然后自己低声说道:我都打听清楚了,太阳会莲花刀组这次出来行动,第一是要救土坑里的人,第二是要杀你。 我也小声道: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鸿蒙老道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太阳会三足金乌的标志,底下写着密密麻麻几行字,还有个人物肖像。 我接过那张纸一看,那个人物肖像竟然是我,而且画的很像,上面写的那几行字更是搞笑,说什么王得鹿已经是太阳会的人,太阳会对我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更搞笑的是纸张上方,写着江湖通告的字样。 这些也就罢了,在纸张的下方,有圆珠笔的字迹,写着许多闲话,笔迹不尽相同,诸如:不知道私发传单是违法的吗?好,很好,这个恶作剧传单装x装的好……。弱弱问一句,王得鹿是个伪娘还是搞直播的…… 种种迹象说明,在追风鹞与我接触之后,我的信息早已被太阳会了解,身上被追风鹞烫上三足金乌标记之后,我就被太阳会认作了内部傀儡,因为我可能是追风鹞的下一具身体。不要脸的地方在于他们竟然在一日一夜之内,在所谓的暗三门江湖中发了传单,而发现这些传单的人显然都不是暗三门里人,以为这一场装x的恶作剧。 幸运的是,鸿蒙老道也发现了传单,并且给正在运送尸体途中的张舒望打了电话,张舒望告诉他我们活埋了太阳会的追风鹞,他不放心急急赶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了眼前一幕。 鸿蒙老道说道:你们给柳向晚这姑娘吃了什么?感觉她好像是补品补过了的架势,那两条链子也太霸道了点。 我低声说道:你先别管柳向晚,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一站起来就得死? 鸿蒙老道说:太阳会能发出有关你的传单,就说明你身上有三足金乌标,身负这个标志的人,是个太阳会的人只要喊一声,该人就得死,所以你站起来一露头,就没活路了,千万不能让他们看见你,你跟我来,咱们两个躲远了观战,我看柳向晚自己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收拾掉。 鸿蒙老道将我们之前的猜测和金雪斋的说法给做实了,果然他们一句话我就得死。 他们杀我,和我杀他们一个样,都是一句话的事,但是人家人多,我这边虽也有朋友,但不足以将这六个人一瞬间都置于死地,他们的刀术还是相当诡异的。 我跟着鸿蒙老道在灌木丛中穿行,柳向晚的铁链呼呼生风,犹如两条巨龙,柳向晚没有放小青龙,如果放出来,再用吞吐兽吹几口,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完败六人。 可柳向晚并没有那么做,只是用两条铁链,便将六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我和鸿蒙老道在灌木丛中矮着身子穿梭许久,爬出去很远才停下,坐在一块石头上掩在灌木丛中,看着远处的战事。 莲花刀组是不可能取胜的,只要我不露面,他们杀不了我,这场战斗,柳向晚赢定了,林幕蝉在半空之中压根就没下来。 我问鸿蒙老道说: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解掉手臂上三足金乌的标志,林幕蝉妈妈身上也有。 鸿蒙老道说:这种事你最好找金雪斋。 我说道:我已经见过金雪斋了,他没说自己能治这种标志。 鸿蒙老道说道:那是他的方子十分麻烦,用到许多不好找的材料,你想啊,你这三足金乌标说白了是烫伤,难道一个开妖方的师傅连烫伤也抹不平吗? 我点点头,觉得鸿蒙老道说的有道理,金雪斋不是不能治,只是很麻烦。 就在这时,只听柳向晚的铁链轰隆一声,砸开了一块巨石,石块如同炸弹般崩开,声势骇人,莲花刀组仅剩的六个人,迅速逃开。 我说道:柳向晚自从有了这两套铁链,平时没人惹她倒还好说,一旦发怒,性情大变,也需要金雪斋想办法调理,这样下去不行。 鸿蒙老道点点头道:有些妖方是不可以随便开的,金雪斋要承受天谴。 我好像也听说过类似传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问金雪斋。 我见鸿蒙老道目不转睛的盯着五六十米开外作战的柳向晚,煞有戒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说道:老道,你不必过分担心向晚,没看她处在上风吗? 鸿蒙老道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从师父那里回来就径直上了紫霞山,我从那看到了太阳会的传单,就急急赶来了,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吗?单纯为了这莲花刀组,我会着急? 我呆呆的看着鸿蒙老道,老道又说道:你知道三足金乌和北极虫母是什么关系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鸿蒙老道说道:听我师父讲,三足金乌就是世上第二枚虫母遗卵,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它久历人世,有些通灵,便影占了原本已经建立的太阳会,成为真正的幕后老大,以改造人类为宗旨,所以太阳会个个据点都有北极虫母的封号。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羽仙庙有北极虫母封号的牌子呢,而且鸡人确实是在不遗余力的改造自己,致使自个成为半鸡半人的怪物。心思五迷三道的。 三足金乌是个活体,我不是很吃惊,三足金乌是虫母遗卵我也不算太惊讶,令我十分纳闷的是,既然三足金乌是历史上第二枚虫母遗卵,那么第一枚虫母遗卵现在在哪?另外,我的小天牛是第几枚?见了三足金乌谁大谁小?谁能打败谁呢?万一我的小天牛见了虫母遗卵不起作用了怎么办?既然是有名有号的早期遗卵,凭我的丛芒和无影兽是难以对付的,如果把三十六虫图上另外三十四头虫都赶到手,兴许还能拼一拼。不过耗时太长,只能另寻他途。 我将这些疑问竹筒倒豆子,问及鸿蒙老道。 鸿蒙老道说道:你这些问题我也问过我师父的,他说第一枚虫母遗卵压根就没有孵化出来,至今还是一枚卵,因为没人找到孵化的方法,北极虫母当日生下它来就丢弃了,这一说,可能要追溯到天地初开之时,据我师父说,那个时候还有巨人族,那枚遗卵一直是那巨人族的图腾宝器,巨人族后来消失了,那枚遗卵也就没了下落,当然了,发动暗三门真心想找,找到可能也不是很难,但大多数人不知道那枚遗卵的存在。 我点了点头。 鸿蒙老道说道:虫母遗卵见了虫母遗卵谁更厉害我说不上来,但是我觉得他们不会互相打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听张舒望说,你的虫小队已经被你们另外发现的一枚虫母遗卵所吸收,生了一个天牛状奇虫,十分厉害,关于这头虫,我想说的是,手段道门上可能有所升级,但是你面对北极虫母这一系列的势力,这东西不大好使,因为他们本是同根,不好对敌的。还是我那句话,没有赶虫人,就没有虫母遗卵,你们…… 我接过鸿蒙老道的话茬说道:我们赶虫人都得自杀以谢天下吗?还是我先把罗文尚、诸葛楼异等人杀了,再自我了断呢? 我这句话呛的鸿蒙老道说不出话来。 再看柳向晚的时候,两根铁链如同蟒蛇一般蜷缩起来,忽然直射出去,精准的对着两个刀客,有一个躲闪不及,被铁链擦伤手臂,当时骨头就断了,手臂之连着一层津皮,好在他身边的同伴将其救下,六人一看,柳向晚太过凶悍,高叫一声,向南逃去。 柳向晚因为发泄了一番,眼前的火苗变小了,倒也没追,与此同时,林幕蝉从空中下来,安慰柳向晚,让她先息掉眼前怒火。 我乐呵呵的对鸿蒙老道说:我说什么来,柳向晚一定能行。今非昔比了。 鸿蒙老道说:我从没说过她不行,但还是我那句话,仗只会越打越大,太阳会的势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们一直在为虫母遗卵服务,踏足江湖的事比较少,所以造成声名不闻的假象,其实是个非常厉害的组织,你知道你和扫雪真人作对那么久,扫雪真人为什么没找上你吗? 我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的,你曾说过,是因为和看霞散人达成了协议,看霞散人不出手帮我,扫雪真人也不出手害我。 鸿蒙老道说:对,那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那就是在前几天,扫雪真人终于找到了北极虫母,因为扫雪真人携带着一枚虫母遗卵,也就是你们埋在1193特殊任务连钻井平台下面的那枚,当日是扫雪真人亲自偷走的,所以的踪迹难寻,北极虫母一见遗卵被扫雪真人绑架,便与扫雪真人动了手,扫雪真人吃了亏,逃走了,你知道北极虫母的厉害了吧?据说北极虫母现在就在东海之中。 我惊道:难道世上还有比扫足真人和看霞散人还厉害的东西? 鸿蒙老道说道:当然有,人越厉害,异物就越厉害。 鸿蒙老道见我惊的合不拢嘴,又道:你先别考虑这些,先想想在此如何对敌吧,莲花刀组只是太阳会的斥候,大部队应该马上就到,太阳会是不会看着自己人被人活埋的。会泄露许多信息。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黄金童打来的。黄金童在电话中痛哭失声:王得鹿!我们来送邢连长尸体的时候,发现1193特殊任务连八百多人,全部被失窃的那枚虫母遗卵吸收!只活了孟叔这一个人渣! 第四百九十四章三足金乌旗 我一听这个消息,跌坐在了地上,鸿蒙老道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边流泪,一边说道:1193特殊任务连全军覆没,被虫母遗卵给吸收了。 鸿蒙老道听闻之后,也跌坐在了地上,不为别的,1193特殊任务连近一千人马,全体被虫母遗卵吸收,不单是暗三门几百年来发生过的最大惨案,也是当局多少年来出过的最大事故,不论是民间和官方,势必对这件事高度重视。 然而黄金童的电话中,说是活了一个人渣孟叔,我忙问道:为什么那个孟叔活了下来,难道他是太阳会或者北极虫母的奸细? 黄金童在电话中哭着说道:倒不是奸细。我和师父张舒望是今天早上四点来到海上平台的,昨晚坐了一夜的船,登上平台一看,一个人影也没有,最后我们在库房一堆炮弹里面找出了孟叔,这老东西正吓得瑟瑟发抖,据孟叔说,本来前半夜还挺正常的,1193特殊任务连都知道今天早上我们送邢连长的尸体过来,准备举办一场隆重的国葬,昨晚还选举了1193特殊任务连新的连长,一切按部就班,因为干这种特殊工作,有人牺牲是常有的事情,大家士气没有太过低落。结果到了半夜,有艘船靠近平台,1193特殊任务连以为我和张舒望提前到了,就招呼小船停靠,结果船上只站着一个人,几十米高的平台,只轻轻一跃,脚下一阵小旋风,便飞上平台来,平台上有站岗放哨的卫兵,拿枪指着他问是谁,那人将手中一枚蛋一举,便将周围士兵的枪弹全部打落,将人吸收进遗卵,吸收掉站岗的之后,那人便去兵营宿舍,大家还没起床就被吸收的差不多了,最后有几十人发觉不对,起来抵抗,但是手持遗卵的人太厉害,见人就将枪弹打落掉,吸收进卵,抵抗效果不大,孟叔就在这几十人里面,眼见抵抗不住,他逃进了库房,钻进一堆炮弹的缝隙之中,得以活命,这人贪生怕死,临阵逃脱,不是人渣是什么? 我听完黄金童一番描述,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人渣是这个意思,无非大家全死了,唯独活了孟叔而已,求生之本能,是人之先天,真到了生死攸关之际,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唱高调再好听也没有用,人性就是人性,我倒不觉得孟叔做法有什么不妥,毕竟能有一个活口要比全部阵亡好些。 孟叔也是天意不绝他,虫母遗卵不吸收身上有铜的人,这一点1193特殊任务连应该也知道,邢连长当日是下过方丈洞的。而且枪械之中,或多或少都有点铜,至少子弹是铜壳的,此次有人手举虫母遗卵突袭1193特殊任务连,并不是那枚虫卵变得多厉害,可以吸收铜,而是那手举虫母遗卵的人厉害,将所有铜器都从哨兵身上扒拉掉了。干掉哨兵之后,进宿舍就更容易了,然后惊醒发觉有异的几十人,在睡梦初醒的时候迷迷糊糊,也没有组织出像样的抵抗力量。只有孟叔歪打正着,藏在炮弹堆中,虫母遗卵面对一仓库铜壳子,一点兴趣也没有,是以孟叔苟活下来。 黄金童在电话中继续说道:那枚虫母遗卵吞掉很多人之后,在钻井平台上孵化了,孟叔透过库房中窗户亲眼看见的,那蛋冒着很强的霞光,最后孵化出来一个紫红色肉球,然后那人下平台就走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孟叔得以存活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那枚虫母遗卵吸收的人够数了,孟叔就相当于那块补天遗石,没有多少价值。 我不禁骇然,孵化羽仙庙地下室里的那枚虫卵,我牺牲了一个虫小队,而这枚虫卵却吸收了八百多人,仔细推算一下,虫母遗卵的孵化机制,我也琢磨透了,它们并不在乎自己吸收什么东西,关键的问题是凑够力量,我的虫小队力量与1193特殊任务连八百多人力量大致相当,因此我用虫小队腐化了一枚遗卵,那个神秘人士用1193特殊任务连八百多人孵化了另一枚虫母遗卵。 我在电话中问道:黄大哥,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黄金童直截了当的说道:还能有谁?这枚虫母遗卵就是咱们在钻井平台下面沉海埋藏的一颗,能悄无声息的偷走遗卵的人也不是别人,只能是扫雪真人,上平台来,手举遗卵,能扫荡整个1193特殊任务连,是暗三门中至高人物才能做到,我问你王得鹿,你能做到用一枚遗卵吸收掉荷枪实弹八百多人吗?只能是扫雪真人这样的人物,他一直想孵化遗卵,那遗卵之中还有他一个徒弟和灵感大王夫妇。 黄金童这个推测,我也早已想到了,环视四海,除了扫雪真人之外,真没人能够做到举着虫母遗卵横扫1193特殊任务连,虽然是半夜之中猝不及防,可1193特殊任务连在暗三门中也是久经战阵的。还有一个人有手段做成这件事,那就是看霞散人,但人家是年高长者,这种一次杀掉八百多人,毫无人性的事情,看霞散人是做不出来的。 我对黄金童说道:你现在还在平台上? 黄金童回答说:是。 我急道:你们赶紧回来,带上孟叔,千万要小心。还待在那做什么?我们在活埋追风鹞的地方等你们。 我和黄金童挂掉电话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以前死人的情况也见过,可没有这么多,一下子八百多鲜活的生命没了,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没有成家的男青年,这一场大仇,即便一开始我们不认识1193特殊任务连的人,听说此事,也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我心中非常自责,虽然暗三门中的事情都归1193管,但是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也许他们现在还不会死,可能扫雪真人会去另外寻找八百多倒霉蛋。 当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将黄金童电话中的内容一字一句的讲给鸿蒙老道听后,鸿蒙老道先是老泪纵横,平静了一会说道:一定是扫雪真人干的,我比较了解这个师叔,他与北极虫母交锋受挫,深知虫母遗卵的厉害,决心孵化出来,想到自己的徒弟被遗卵吸收了,与1193特殊任务连脱不开干系,也怀疑你们还在平台上,就去了,一夜之间,孵化了虫母遗卵,极有可能是用来对付北极虫母。 我问道:你不是说,北极虫母生下的东西,不会自相残杀吗? 鸿蒙老道说道:理论上是不会,但是经过邪法锻炼,也没准,谁知道扫雪真人会干出什么。 我说道:看来虫母遗卵根据吸收的东西不同,所孵化出来的东西也不同,我找到的遗卵吸收了虫小队,孵化出一只小天牛,严格来讲也算是个虫。而扫雪真人孵化出来的虫卵却是个肉球。感觉很不一样。 鸿蒙老道说道:是很不一样,不过我觉得那肉球不是最终形体,只是一个胎,凡是胎就容易锻炼成邪物。 原来还有此一说,我默默的将鸿蒙老道这句话记在心中。 远处,林幕蝉已经将柳向晚劝好了。 我和鸿蒙老道起身向她二人走去。 走到切近,我让鸿蒙老道带着柳向晚别处转悠转悠,柳向晚走后,我向林幕蝉讲述了黄金童的所见所闻,林幕蝉一听就哭了,哭了许久之后,对我说道: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柳向晚知道,以她现在这个状态,她会疯掉的,咱们得想办法将她身上的铁链子取下来。 我何尝不知道现在的柳向晚不能动气。因说道:还有你妈妈和我身上的三足金乌标,都得治疗,而活埋追风鹞的地方又不能不守,咱们是不是请金雪斋带你妈妈一起过来? 林幕蝉点点头说道:恩恩,虽然这里危险点,但也只好如此了。 当下,我们给韦绿打电话,招呼韦绿带着金雪斋以及林妈妈与我们汇合。 我们几人则簇拥的一起,靠着破庙的残墙休息,看守着活埋追风鹞的地方,到了日中时分,韦绿带着林妈妈和金雪斋到了。 我一见金雪斋的面就问道:雪斋兄,你有没有办法将我和林妈妈手臂上的三足金乌标去掉。 金雪斋踌躇半晌,说道:能是能,不过药引子很难找。 我说道:难找也得找,要不然我和凡阿姨,根本就不敢见太阳会的面。 金雪斋一摊手说道:干嘛要见太阳会的人,不见不就完了嘛。太阳会很少在江湖上活动。 我叹一口气,仔细的给金雪斋讲了讲1193特殊任务连的覆灭经过以及北极虫母和太阳会的关系。 金雪斋听后大惊失色,继而也痛苦失声,他在紫云山上和1193特殊任务连的军医有过较深接触,后来成为好友,如今听闻八百多人就这么没了,怎不伤心。 我继续说道:太阳会就是北极虫母的一支亲兵,负责守护孵化虫母遗卵,咱们活埋了太阳会的追风鹞,太阳会不会罢手的,一定要找来,必有一战。 金雪斋说道:好吧,我尽力而为,平这种伤疤,要用獾异胎盘。 林妈妈问道:獾异是什么东西? 金雪斋道:说白了,就是獾中妖异之物了,这东西本身很难见到,更别说寻找它们的胎盘了。 我微微一笑道:不就是獾中之虫吗?我能找到。 我的话音一落,不及金雪斋答复,只觉脚下的土地猛烈晃动了一下,将所有站着的人都震到了,我左侧十几米处山地之中,赫然冒出一杆浑铁旗杆,上面挑着一面三足金乌旗。 第四百九十五章五脚蛤蟆 那旗杆顶出土层的时候,轰轰隆隆,犹如地震,直到旗杆从地里长到七八米高,三足金乌旗迎风飘飘,铁旗杆便没了动静。 我一见情况有变,忙对林妈妈说:你先把金雪斋带走。 此时林妈妈和金雪斋格外脆弱,金雪斋本就以妖方行世,打架手段本不甚高,在现场只能是个拖累。这次铁旗杆竖起三足金乌旗,正如鸿蒙老道所说,太阳会一旦失去追风鹞的生命信息,肯定会派大兵前来,太阳会这种组织中的内部成员,互相之间不可能太有爱,之所以行动如此迅速,救援如此急切,人员前赴后继,只能说明太阳会中有制度,会中有人受害,必须第一时间救援,当日我们袭击了羽仙庙,第二天追风鹞领着杀人任务就来了。 太阳会的旗帜一出,我和凡阿姨极度危险,因为他们可以张口杀人,故而先让凡阿姨和金雪斋走,其实凡阿姨本心并不十分讨厌我,只是不太放心自己女儿随便嫁人而已,听见我让她带着金雪斋快走,便对林幕蝉说道:你带着金雪斋走,我留下看看。 林幕蝉急道:妈,你快走,你身上有三组金乌标,在这里很危险。 林妈妈头一次关心到我,说道:王得鹿身上也有,怎么就留下了呢? 林幕蝉道:太阳会的人主要是找他,他跑了,太阳会的人也会追,和你不一样,你快走。 到底还是金雪斋识时务,劝说着林妈妈走了。 那旗杆一直没有动静,任由三足金乌旗迎风飘飘,我心中知道,这是太阳会要来人,可为什么要竖一面铁旗,我不得而知。 鸿蒙老道捋着胡须盯着那面铁旗说道:王得鹿,你能把这旗杆砍断吗? 我看着鸿蒙老道问道:你说什么?那是铁的。砍断有什么用处?费那么大劲。 鸿蒙老道说道:我觉得这旗杆,是太阳会在运兵,砍晚了,太阳会兵丁可就全部运过来了。 鸿蒙老道如此一说,我也觉得像那么回事,就像老龙团用水运兵一样,他们总需要有个道门儿将人员运来,不可能和我们一样,有时候打车,有时候坐长途汽车。 轰轰隆隆地动山摇的从地里冒出一根旗杆,石头块子都顶破了,然而钻出来之后,只是让旗帜迎风飘飘,没有任何举措,这明显是在等待着什么,鸿蒙老道的运兵之说,八九不离十。 林幕蝉一听说道:要不我试试。 林幕蝉想用神农古镰砍断铁旗杆,当然不是站在平地上举起镰刀就砍,而是要飞空去砍,林幕蝉借着飞起来的速度挂上镰刀,狠命砍一下,寻常铁器便是再粗一些也能砍断,危险之处在于,拿旗杆不一定是寻常铁器,由于飞行速度过快,镰刀挂在铁旗杆上,容易将虎口震裂。 我对林幕蝉说道:你可要小心,握镰刀的手得虚着,千万别死磕。 林幕蝉点点头道:这还用你教? 随即退后几步,展翅登空,先飞远了,眨眼之间便飞了回来,冲着那根铁旗杆一镰刀挂了上去,顿时火星四溅,神农古镰咣当一声,被震出了几十米远,林幕蝉则贴着铁旗杆飞过,不一会飞回来落在了我和鸿蒙老道跟前,只见林幕蝉的右手直打哆嗦,那是被震的,林幕蝉落地说道:我尽力了。 我抬眼一看旗杆,虽然砍了个大豁口,但是没有断。 我慌忙去给林幕蝉捡镰刀,路过旗杆的时候,发现铁旗杆上有一个深深的刀痕,几乎砍断了铁杆的一半。神农古镰本就是神兵,倘若是俗铁,早就断了,可谓是削铁如泥。然而这根铁旗杆没有断说明这铁不是凡铁。 我将镰刀带回交给林幕蝉,柳向晚在旁边看了说道:要不我试试吧。 我见柳向晚的眼前,没有飘着火苗,知道她并没有动怒,这个时候神情很正常,我回答道:要不你试试吧,你准备用大铁链子将铁旗杆打断? 柳向晚点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但是你得让那铁旗杆激怒我。 我看着柳向晚俊俏的面孔,一时愣神,我之前担心柳向晚发火,现在却要想办法激怒她发火。 我想了想对柳向晚说道:你就想想,这根旗杆待会会运过许多太阳会的人来,到时候太阳会的人念一声咒,我就得死,然后这帮人就把鸿蒙老道大卸八块,把你和林幕蝉捉走,关到小黑屋里,然后…… 话说到这里,柳向晚的眼前忽然烧了两支小火苗,肩膀头上的铁链哗啦啦暴涨,足有碗口粗细,像两条长龙,柳向晚往前走了几步,还不忘叫一声:都给我闪开。 我们急忙往后退,柳向晚先将铁链甩了起来,最后两条铁链带着风声齐齐向铁旗杆扫去,就在扫过去的同时,旗杆底下钻出来一个物什,没等仔细辨认,柳向晚的两条铁链便打在了铁旗杆上,正好打在林幕蝉镰刀砍的位置,打的铁旗杆咣当一声巨响,瞬间折断了,三足金乌旗落地。 半截铁旗杆倒下,差点砸着从旗杆底下爬出来的东西,那东西见旗杆砸下来,怪叫一声,往旁边一跳,铁旗杆是躲过去了,柳向晚横扫过来的铁链却打个正着。 只听吱的一声惨叫,那东西被铁链打飞了,几乎和吞吐兽的狂风一样,飞出老远。 鸿蒙老道走到铁旗杆跟前,眼见那铁旗杆断口处,有黑烟冒出来,鸿蒙老道说道:太阳会暂时不能运兵了。 我也走到旗杆处,问鸿蒙老道说:刚才从旗杆底下爬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鸿蒙老道说道:还用问,刚才那东西是太阳会先头部队第一个贡土上来的小怪物,他们是通过土遁运兵。如果待会再冒出一根旗杆,还是这个办法,将它打断。另外,你们打算在这里守几天? 我回答道:再守一天半就可以了。 鸿蒙老道点点头。 由于刚才那小怪物出现的时间很短,我几乎没有看清那东西长得什么样。 过不一会,只听得南面山林中,有叫声。 我们注目观瞧,发现刚才从铁旗杆底部爬出来的小东西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这个时候我才看清它的模样。 那东西极其丑陋。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多米的样子。 不是虫,不是兽,也不像是什么异物,更像是个没有被发现过的新物种,它全身长满了了紅疮一样的疙瘩,每个疙瘩有红枣那么大,身体像一头巨大的癞蛤蟆,脚下生有利爪,有五条腿,在两条后退中间还有一条小腿。 我心中琢磨,铁旗杆运兵耗时很长,是太阳会一大弊端,他们做不到短时间内调集大规模杀伤力量,能够瞬息即至的可能只有追风鹞,然而他已经被我们活埋了。太阳会刚刚开始土遁运兵,就被我们砍断了旗杆,运兵戛然而止。只冒出一个小东西来,应该不难收拾。 想当初,在豹伏山上,魏庆洲运来那么多海族兵丁,能打的也就那么一小簇,想来太阳会运兵,也是同样道理,能打的应该都在最后,最初冒出来的,一定是个小角色。 最让我欣慰的是,这东西应该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不会念咒,我就不怕身上的三足金乌标发作,因此我对鸿蒙老道说:咱们先把这个小怪物解决掉,一了百了。 鸿蒙老道说道:且慢,敌不动,我不动。 这个时候柳向晚眼前的火苗还没有消失,正要上前和那个小怪物拼命,林幕蝉张开双臂将其抱住,百般劝说,不让柳向晚上前。 不让柳向晚上前是因为怕柳向晚打起来没完没了,而且她此时即便遇到比自己厉害的东西,暴怒中也会义无反顾,根本就不知道逃跑,所以面对未知的敌人还是我来比较好。 我对鸿蒙老道说道:是不是人老了都和你一样,做什么都畏头畏尾的,不就是太阳会的一只小喽啰嘛?至于如临大敌吗?你没看见莲花刀组是怎么抱头鼠窜的吗? 鸿蒙老道摇摇头说道:不然不然,我所了解的太阳会,在天下有一百零八处据点,你们所说的羽仙庙只是其中一处小据点,论起级别来,估计在太阳会中也就排在一百多位,这种小据点都保存有虫母遗卵,你想想另外那一百多处,是不是每处都有个虫母遗卵呢?而且太阳会除了据点之外,总部的人并不是很多,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再江湖中默默无闻。不过你记住我一句话,在暗三门江湖中,越是不出名的道门堂口,就越不能小觑,因为暗三门嘛,本就在乎一个暗字。 我笑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和我眼前这个小怪物有关系吗? 鸿蒙老道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怀疑咱们眼前这头小怪物也是被虫母遗卵孵化出来的成虫。 这一句话说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如果鸿蒙老道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今天可就是一场血战了,尽管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个被巨大蚊子叮咬起大包的巨大蛤蟆。 我急忙从自己的龟甲百兽囊中掏出小小天牛来,对小天牛说道:去把对面那个怪物给我干掉。 小天牛竟然无动于衷,我心中暗道坏了坏了,对面果然也是个虫母遗卵孵化出来的成虫,因为小天牛不会攻击它一母同胞的,这两只成虫,形态迥异,手段个别,但确确实实是亲兄弟,只是孵化时吸收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根本无法使用小天牛。 为了防止小天牛被对方拐跑了,我急急把小天牛收入囊中。 另外掏出无影兽和丛芒来。 对面那只五脚蛤蟆足有脸盆大小,有四五十公分高,两只鱼眼一直死死的盯着我们,好像在判断哪个人是王得鹿一样。伏在灌木丛边上一动不动。 我听信了鸿蒙老道的话,站在原地,也一动不动,和那五脚蛤蟆对视。 忽然之间,五脚蛤蟆的口中射出一条猩红的舌头,箭一样想我胸口射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蛤蟆不能打 五脚蛤蟆的舌头快的如同一道闪电,人若躲避,是反应不过来的,我只能依靠无影兽的自主防御,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我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耳边风起,继而晕头转向,眼前冒金星,不辨南北。 随后只觉得身后一阵酸麻,舌根处有些发甜,我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受到了重击,不过万幸之下,我还活着。 再次睁开眼睛一看,我在一颗松树下面,鸿蒙老道还在原地,清风满袖,好像已经和五脚蛤蟆战在一处了。 林幕蝉则抱着柳向晚,柳向晚见五脚蛤蟆痛下杀招,早已怒不可遏,眼前头的小火苗焰腾腾的,林幕蝉不是不想打五脚蛤蟆,而是担心柳向晚会自杀式拼命。 林幕蝉一个不留神之下,柳向晚挣脱开来,肩头的两根长链子如同蚂蚱腿一样支撑在地上,忽然弹起,从林幕蝉怀中跳了出来,林幕蝉完全没有想到柳向晚还会这一招,那铁链能当腿用,十分惊骇。 鸿蒙老道与五脚蛤蟆正缠斗,忽然之间鸿蒙老道被击飞了起来,甩出十几米远。 柳向晚便冲着五脚蛤蟆扑了上去,林幕蝉也不敢怠慢,用古镰挂钱买血。 鸿蒙老道爬起来也继续冲了上去。 我在树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有些划伤,但没有大碍,我是被五脚蛤蟆的舌头一击之下震飞的,如果没有无影兽,我可能当时穿胸而死,无影兽的罡气罩子救了我,它虽然是一头奇虫,却不是北极虫母亲生,任何虫类在虫母遗卵所生的虫面前有着天生劣势。无影兽已经算很不错了,至少没有让五脚蛤蟆的舌头将自己罡气罩子穿透。 我跌的浑身疼痛,勉强站起身来,想着赶紧凑近看看,战况如何焦灼。 我扶着腰跨,往前走了几步,见鸿蒙老道用八步打灯罩住了五脚蛤蟆,但那五脚蛤蟆总是能够破防,鸿蒙老道不停的在给它施放八步打灯,同时不忘了给自己身上也加上八步打灯,总之鸿蒙老道是想控制住五脚蛤蟆,但是打的太过艰辛,刚才一不留神,被五脚蛤蟆的舌头射出,正中自己的八步打灯罡气罩,直接将鸿蒙老道给击飞了出去。 柳向晚将自己的铁链舞的滴水不漏,却噼里啪啦打在了鸿蒙老道施加给五脚蛤蟆的八步打灯之上,急的柳向晚大喊大叫:老道!你把这个道门给我收了! 鸿蒙老道哪里敢收,怕解了八步打灯之后,五脚蛤蟆放出杀手锏,害了柳向晚。林幕蝉的镰刀头直冲着五脚蛤蟆,从蛤蟆身上抽出一股细细的血线,却是绿色的,林幕蝉不断的往镰刀上挂钱,那钱烧的特别快。 然而五脚蛤蟆对那血线丝毫不在意,那意思好像自己的血不值钱,你随便吸就可以,林幕蝉也在纳闷,已经买过不少人的血了,可这次完全没有以往那么多血量。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鸿蒙老道和柳向晚都在五脚蛤蟆切近。但五脚蛤蟆却只关注于鸿蒙老道,不关注柳向晚。林幕蝉站在最远处,五脚蛤蟆自然也没有关注,甚至连血线飘向哪里都懒得看。只是盯着鸿蒙老道。 我心中琢磨,难道五脚蛤蟆是嫌林幕蝉和柳向晚的道行不够,根本没放在眼里,以为不足一战?林幕蝉倒也罢了,柳向晚站在五脚蛤蟆跟前舞动双链,那股子跋扈劲儿,我见了都生气,五脚蛤蟆竟然不为所动。 几个月前的柳向晚和林幕蝉联手可能干不过鸿蒙老道,如今两人联手,鸿蒙老道已经不是对手了,五脚蛤蟆肯定不是因为谁厉害才关注谁,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腰背生疼,缓缓走入战阵。 鸿蒙老道虽然有八步打灯罩着自己,却也非常狼狈。 我走上前去,掏出丛芒来,这次我不想用从忙拿住五脚蛤蟆,而是要灭五脚蛤蟆的虫法,只要灭了五脚蛤蟆的虫法,一切都好说。 掏出丛芒来之后,给丛芒演了个虫法,丛芒非常卖力,急忙钻出核桃来,站在我的手上,一番冥神聚目之后,施放了虫法,我本没对丛芒抱有多大希望,结果发现,丛芒施放完虫法之后,五脚蛤蟆竟然在八步打灯的罡气罩子里转了圈。 我一见大喜过望,急忙对鸿蒙老道喊话:老道,赶紧把八步打灯的罡气罩子给解掉,丛芒灭了它虫法了。 鸿蒙老道晃悠一下脑袋,知道我素来还算是靠谱,答应一声:额! 袍袖一抖,收了施加在五脚蛤蟆身上的八步打灯罡气罩子,柳向晚见罡气罩子没了,第一个扑了上去,那两条铁链,一上一下,疯狂的抽在五脚蛤蟆身上,那蛤蟆皮竟然无比坚硬,蹦出许多火花,就像放的烟花一样,柳向晚越发疯狂,用两条铁鞭抽的周围尘土飞扬,因为铁链乱甩,把旁边的碎石树木全部打碎,场面极其震撼。 只有林幕蝉神农古镰吸出来的那一条细细的血线,尚不曾断。 我抽出鹿骨刀来,冲着五脚蛤蟆走去,对鸿蒙老道说道:你给我打掩护,一旦五脚蛤蟆得了机会翻身攻击我,你就用八步打灯把我罩住。 我身上虽然有无影兽,也能生成应急罡气,但我怕无影兽不保险,如果有罡气罩子加无影兽,我应该可以确保安全了。 面对小天牛回避的东西,我还真有些力不从心,这要是暗三门江湖上的高手,早就被我擒住了,逼得我用鹿骨刀亲自上手,也是无奈之计。不过我隐约感觉到同样是虫母遗卵孵化出来的成虫,这五脚蛤蟆好像比小天牛弱很多,如果是小天牛对战我们,一打照面战斗就解决了,不用这么麻烦。所以我得出个结论,虫母遗卵孵化过程之中,吸收什么东西很重要,我的虫小队本身战斗力很强,都是身怀绝技的,所以孵化出小天牛来本身就不弱。而太阳会中的虫母遗卵都在各个据点,守住这些据点的也都良莠不齐,有的手段很诡异,比如追风鹞,他肯定也有自己的据点,有的则手段平平,比如羽仙庙下面的鸡人。虫卵藏在据点之中,并不只是守护那么简单,据点主人肯定肩负着孵化的任务,像鸡人这样资质平庸的,只能在山间捉一些活物让其吸收,所以孵化出来的成虫肯定不如吸收虫小队的厉害。可话有说回来,虫母遗卵毕竟是北极虫母所生,只要是能生出来,就比一般的虫厉害太多,至少比无影兽和丛芒要厉害。因此这五脚蛤蟆极其难杀。 鸿蒙老道见我手持鹿骨刀直接冲了上去,喊道:王得鹿王得鹿,你听我说,杀了不妥,杀了不妥,真要是杀了,北极虫母来找算咱,吃不了兜着走。 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鸿蒙老道会说这套词儿。 这个时候,我不杀五脚蛤蟆,五脚蛤蟆万一把柳向晚杀了怎么办? 因为柳向晚的双链舞动太疯狂,我跑到进前,就感觉到一阵罡风扑面,我急忙对柳向晚说道:向晚,你先停手,我来扎它一刀。 柳向晚本就杀红了眼,哪里肯听,逮着蛤蟆攥出尿来,只顾用两条铁链狂抽,地面上火星四射。 柳向晚正冲这五脚蛤蟆,两条铁链从肩头甩向五脚蛤蟆,从柳向晚后面靠近她是安全的,我从后面抱住柳向晚的腰,说道:向晚,你听我说,这蛤蟆不怕打,你暂停一下让我来给它一刀。 初时,柳向晚根本就听不进去,我苦劝一番,柳向晚眼前的火苗终于变小了,收住了铁链。 我见机不可失,从柳向晚身后闪出来,几个箭步蹿到五脚蛤蟆跟前,正眼看时,我吃了一惊。 那五脚蛤蟆在柳向晚一顿爆锤之下,竟然发生了变化,变得比刚才大了整整一倍,其中四条腿已经被膨胀的身体吸入体内,只剩下那第五条腿,独自支撑着身体,浑身圆滚滚的,活像一只长着一条腿的大木瓜。 我心知有异,但此时已经冲出来了,再回头怕被这蛤蟆偷袭,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那蛤蟆见我冲来,忽然肚子一鼓,咕的叫了一声,我只觉得胸口憋闷,双脚离地,耳边风声又起。呼啦一下,我就被那声波给震飞了。 也不知道在空中飘了多长时间,我结结实实的跌落在一簇灌木丛中,这次因有灌木丛,比上一次摔的要轻些,我从灌木丛中爬起来一看,发现鸿蒙老道也被震飞了过来,他没有我那么幸运,跌落的地方没有灌木丛,一口老血喷来出来,也仗着鸿蒙老道修持多年,如果是一般老头,这一口老血,能要了老命。 林幕蝉也被震飞了,不过她本就会飞,在空中双翅一展,悬停半空,不过买血的血线断了,因为刚才那蛤蟆鼓气之时,震动太猛烈,神农古镰上的买血钱,全都震飞了,一时间不好寻找。 我忽然明白了,当年鲁蛤蟆也曾告诉过我,蛤蟆不能打,日后凡是遇到蛤蟆状的东西,千万不能硬打,这东西气性大,比如乡间小儿,在田间溪头,偶然逮到蛤蟆,用小木板轻轻的敲,不一会功夫蛤蟆就会鼓起肚子,拍的时间长了,会气炸了肚子。 眼前这五脚蛤蟆就是这样,柳向晚一番暴击之下,不但没死,反而让这东西变了身。虫书中有类似记载,蛤蟆之虫名曰月客,其腹鼓声如雷,谓之蛤蟆念经,可当万千军马…… 刚才那蛤蟆稍微鼓了一下肚子,就把大家都震飞了,而且它不曾使用全力。 但有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柳向晚始终站在那蛤蟆跟前,压根没有被震飞。 第四百九十七章定踪妖铁 我正在疑惑柳向晚何以魏然不动之际,那只蛤蟆又鼓起了肚子,我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的鸿蒙老道大叫一声:王得鹿,赶紧抱住脑袋找个土坑趴进去。 我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刚才五脚蛤蟆肚子小鼓了一下,就产生了一阵强烈的冲击波,如今鼓这么大,还不得等同于爆炸?防范爆炸所造成的冲击波就得找个坑趴进去,那蛤蟆再次鼓起肚子,来者不善。 正好我眼前头有个坑,还挺深。听人劝吃饱饭,我抱着脑袋扑了进去,扑进去之后,远远的望见那蛤蟆仍在鼓肚子,比之前至少大了三圈。 鸿蒙老道虽然提醒我找个坑趴进去,自己站的地方却没有土坑,我们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我急忙招呼道:老道,快到我这里来。 鸿蒙老道慌乱之中,别无选择,只得跌跌撞撞向我跑来,可惜已经晚了,刚跑了三五步,只听得蛤蟆处一声巨响,轰隆之声如同炸雷,紧接着,滚滚烟尘向土坑吹来。瞬间迷了我的双眼,我将头紧紧抱住,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砂石俱下,石块打在我背部生疼,但几下之后就不疼了,因为黄土和砂石已经把我埋住了,我的眼前一黑,用袖子捂住鼻孔,不让沙尘进去,艰难的呼吸。 我心中暗想,果然这五脚蛤蟆将肚子鼓大之后相当于一场大爆炸,刚才我提着鹿骨刀接近它的时候,它肚子鼓的并不是很大,只是见有人提刀向前,为了应急,仓促之间鼓了一下,所产生的冲击波将我震出很远,因为其手段用的仓促,故而没能伤着我们。这第二次不一样,五脚蛤蟆借着上次清场之后,有了充足的时间,将肚子鼓的圆滚滚的,一叫之下地动山摇,比吞吐兽的威力大了许多,这种冲击波完全可以杀人。 我第一个想到了柳向晚,柳向晚傻兮兮的站在五脚蛤蟆跟前,是受冲击最大的,虽然第一次遭遇五脚蛤蟆鼓气的时候,柳向晚纹丝未动,但并不代表第二次也能纹丝不动。我为她捏着一把汗,但她有两条铁链护身,想来也摔不着她,在落地之时,两条铁链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能当长腿用,卸掉大部分冲力。 还有鸿蒙老道,他虽然离着五脚蛤蟆比较远,但就我身上浮土之重量推断,鸿蒙老道情况好不到哪去,最起码我还趴在了坑中,他两腿直立,一定会被冲击波给吹跑,即便他有八步打灯罡气罩子,我也担心这冲击波有别的道门暗含其中,杀人无形。 最不担心的就是林幕蝉,毕竟她会飞,而且飞行速度,应该可以超过冲击波的速度。 轰隆之声持续了几秒钟,我因为呼吸困难,使劲抬头,结果身上浮土太厚,竟然顶不动,我心中一番慌乱,难不成我已经被埋很深,要憋死在土坑之内?活埋了追风鹞之后,不想今日自己也惨遭此事。 我开始在土中努力挣扎,结果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无法动弹,上面浮土如有千斤之重,我开始感觉胸口憋闷,心想可能要完了。上面的柳向晚这个时候如果无恙,应该和五脚蛤蟆斗在了一处,柳向晚自从铁链上身之后,虽然自己控制不住怒气,但是她并不傻,她知道不能让五脚蛤蟆再次鼓气,再鼓一次,我们即使不死,也得全部被吹走,弄不好一天回不来,追风鹞也就被那蛤蟆解救出去了。 林幕蝉在空中遭遇冲击波少说也得避开几十公里,等到冲击波散尽回来,我差不多也憋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倒腹部有个东西在蠕动,细细想来,应该是无影兽,它从龟甲百兽囊中爬了出来,心中不禁狂喜,只能依靠无影兽了。如果无影兽能够觉察我的困境,这堆浮土对它来说并不难办,它能控制任何东西。 因此我挣扎着用腹肌一松一弛去感应无影兽,好在这东西通灵,终于中明白了我的意思,忽然一下子将我身上的浮土全部掀开,我猛然抬起头来,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心中无比的满足。 我急忙将脸上的土抖了抖,抬头一看,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我看到了一束小型的蘑菇云,正在天际翻滚着蘑菇头,那蘑菇云是由黄沙组成的,蘑菇云下面,是一大片空旷的场地,像极了月亮上的陨石坑,直径足有二三百米。没想到五脚蛤蟆的威力如此巨大,虫母遗卵所化,非同一般。 我环视一眼,发现林幕蝉和张舒望都不见了,只有柳向晚依然在五脚蛤蟆身边,她竟然在如此强大的冲击波之中活了下来,看似没有受伤,正在和五脚蛤蟆缠斗,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一条条的了,只有贴身衣服还在,柳向晚恼羞成怒,这次她改变了策略,用两条粗铁链紧紧缠着五脚蛤蟆,柳向晚的目的非常明确,不让五脚蛤蟆再鼓起肚子。 五脚蛤蟆被困得结结实实,一丝展动不得,而且柳向晚似乎是在和五脚蛤蟆较着劲,努力的让铁链子收紧,蛤蟆则想着重新鼓起肚子,翻着白眼直勾勾的盯着柳向晚,样貌十分吓人。 我急忙往前跑去,跑到切近,准备手持鹿骨刀冲上去,想了想要吸取上一次教训,这次让无影兽操控鹿骨刀去扎五脚蛤蟆。 于是我站在柳向晚身后十几米处,稳住心神,掏出无影兽,让它操控鹿骨刀嗖的一下向五脚蛤蟆射去。 鹿骨刀像箭一样扎在五脚蛤蟆身上,却发出一声闷响,刀尖竟然没有扎进去,原来那五脚蛤蟆全身盔甲,柳向晚刚才用碗口粗的铁链子对它一顿狂抽,都不见半点伤痕,这东西极其耐打,鹿骨刀也扎不透。 飞过去的鹿骨刀引起了柳向晚的注意,急忙回头看到是我,眼前飘着小火苗惊呼道:王得鹿,你别过来,我衣服被吹掉了。 我对柳向晚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衣服,咱们先解决掉这只蛤蟆再说。 柳向晚羞红了脸,对我说道:好吧,我快坚持不住了,这蛤蟆力气很大。 我这才注意到,五脚蛤蟆身上的铁链咔嚓作响,正和柳向晚较着劲,果然是力大无穷,大凡肚皮贴着地面的东西,力气都大,虫书上讲,这叫力能生根,柳向晚的铁链力量本不是来自柳向晚本身,而是来自铁链,凭借柳向晚自身那四两力气,不够五脚蛤蟆吹一口气的。柳向晚之所以没有被吹跑,与那铁链有直接关系。 我见鹿骨刀扎不进去,对柳向晚说道:这东西皮太厚了,我用打兽龙筋试试。 说话之间,我收回了鹿骨刀,解下打兽龙筋来,柳向晚吃力的说道:不行,得鹿你不能靠近,五脚蛤蟆是勉强锁住了,可是它的嘴没锁住,你靠近之后,万一用舌头射穿了你,就完了。 柳向晚这一句话提醒了我,五脚蛤蟆最初攻击我的时候,就是用舌头,其力道之大,足以贯穿山石。我发现柳向晚用铁链捆住五脚蛤蟆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这蛤蟆嘴巴朝南,柳向晚朝北站立,以避免五脚蛤蟆射出舌头,虽然是如今的柳向晚怒气冲天,却不失聪明和羞涩,这很让我欣慰。 我问柳向晚道:你还能支撑多久? 柳向晚脸已经涨的通红,说道:大概也就几分钟,我这铁链子已经在给我告急了,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 我心道,只能在两分钟之内解决掉五脚蛤蟆,否则我和柳向晚都要完蛋。 这五脚蛤蟆看似手段平平,也不懂暗三门打架那些套路,比如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之类的,它全然不动,打架也毫无章法,想到什么用什么,每个手段也不是特别出彩,比如舌击,没有特别之处,只有鼓气之后那冲击波还算罕见,却也不是致人于死地,但是它综合实力非常强,不怕打,越打它就变得越大,力气奇大,有这两点作保障,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慢慢能将人磨死,现在看来,它的手段不亚于小天牛,只是风格不同而已,毕竟是北极虫母所生,不同凡响。 我有对柳向晚说道:你先坚持一会,要不我用五丁烈火符烧它一把魔火试试。 柳向晚汗珠子往地下掉,说道:那你可快点。 我急忙掏出五丁烈火符,点着了让无影兽用虚空之力飞贴到五脚蛤蟆身上,结果五丁烈火符一碰到五脚蛤蟆身体,吧嗒一声灭了。惊的我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五丁烈火符烧东西,向来扑不灭,只是碰到一种东西才会灭,那就是风生之体,我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五脚蛤蟆是风生之体。打不死的。 这下麻烦大了,就在这个时候,天际飞来一团黑影,飘忽落地,我一看正是林幕蝉拴着鸿蒙老道。一落地我急忙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样? 林幕蝉说道:刚才太险了,如果没有猳道士把鸿蒙老道拘在空中,老道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 我恍然大悟,刚才蛤蟆鼓气之时,林幕蝉用猳道士将鸿蒙老道拘在空中带走了,救了他一命。 林幕蝉和老道一看现场情况,也没有主意,听我说那蛤蟆是风生之兽,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铁链子响声更加大了,柳向晚叫道:我快坚持不住了。 这个时候一只狸猫从远处蹿了出来,却是楚凤楼,他近期行踪不定,但始终没有离开我们太远,楚凤楼跑到切近,看见柳向晚肩头的铁链说道:乖乖,这铁链是定踪妖铁,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我急道:老楚,你这段时间去哪了?还关心什么定踪妖铁,没见我们遇到大敌了吗?待会你也得跟着没命。 楚凤楼说道:不就是一只五脚蛤蟆吗?我说刚才怎么弄得动静那么大呢,这东西交给我了,好收拾! 第四百九十八章蟾宝 楚凤楼在变成猫之前,虽是个蹩脚的斗宝先生,但是一些名燥的宝物还是知道一些的,因此认得定踪妖铁,就是柳向晚那两条铁链,楚凤楼说的是材质,不是物名,柳向晚身上的铁链被锻炼成品之后,有龙鳞细纹,故而叫龙鳞铁链,但材质却是定踪妖铁,此铁源出于昆吾山风光岭,有绿石一方,状类女郎,博物志书中,名之曰绿女石,此石属阴,每隔二十八天,有红浆从绿女石中流出,与妇人月事相仿,博物先生以及斗宝的大师傅,将其称为,石经血。采此经血曝晒,得红粉若干,将这红粉炼化,便能的到定踪妖铁。此铁生于石经血,成铁之后却是至阳至刚之物,十分焦躁,正是天地变化物极必反之志。此物能定一切行动之物,因此叫作定踪妖铁,五脚蛤蟆鼓出刚猛的冲击波来,无法吹动柳向晚,就是这个原因。柳向晚最初并不知道这铁链可以捆束行动之物,不得其法,只能使用这双铁链的蛮力与五脚蛤蟆抗衡,焉能伏之? 这铁链本是栓束铁鱼宝匣之用,因那宝匣行踪不定,年年见长,所以术士们用定踪妖铁将其栓束,也在情理之中。此铁成为铁链,日久年深,自有一番通灵在里头,因为千余年来垂在水底,故能感应水中灵物,水中之主莫大于蛟龙,与龙鳞铁链相感,龙鳞铁链因柳向晚怀揣小青龙而自认主人,附在柳向晚身上,可以说柳向晚占了小青龙的光,得了一双天地至宝。 当然这些话,都是楚凤楼后来交待的,当时情况紧急,并不曾说的这么详细。 楚凤楼只说自己能够办的了五脚蛤蟆,不光我觉得他吹牛皮,连鸿蒙老道也不相信其语。楚凤楼自从变作猫身以来,与我们聚散随意,我们也不敢太过约束于他,毕竟易体之事,需要极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几个月来楚凤楼一直跟着我们,却往往不在左近,有大的战事,他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便随处溜达,没人敢说闲话。 他性情聚变,偶然说出一些大话,我们也可以理解。 但楚凤楼这次好像要动真格的。冲着五脚蛤蟆猫起身子,那意思要扑向五脚蛤蟆,鸿蒙老道急道:老楚,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也急道:楚凤楼,你别太冒进了,忘了羽仙庙那晚上的事了?扑上去就受了伤。 楚凤楼回头说道:我说你们怎么小瞧人?我打不了铁羽金鸡,还打不了五脚蛤蟆? 这话越发奇怪了,铁羽金鸡林幕蝉一个人便收拾了,如今面对五脚蛤蟆,连鸿蒙老道算在内,我们一家人都不是对手,当然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小天牛拒绝出手。 我继续说道:老楚你别闹了,这东西是风生之体,打不死的。 楚凤楼说道:谁说要打死它?我也没说要打死它,实话告诉你们吧,别的东西我都不敢打保票儿能降服,就这蛤蟆蟾蜍一类的,我可以降服。 我说道:这话就越发怪了,作为赶虫人,我都不敢说能百分之百降服蛤蟆状异物,你…… 楚凤楼说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跟师傅学了好几年,不是一无是处的,你看见这五脚蛤蟆头顶上的红石头了吗?那叫蟾宝,一般蟾蜍状的异物都有,这个东西要是取下来戴在身上,力能生根,有撼山搅海之气力,只要我窜上去,一口咬住这石头,这五脚蛤蟆就瘫了,软的和泥一样。 楚凤楼不说的话,我们还真看不出来,我看那蛤蟆头顶的时候,果然顶着一块红石头,因为五脚蛤蟆全身都是红疙瘩,和红石头混迹在一起,很难辨认,不过一旦有人说知,留心查看之后,一眼就能发现是一块石头。看来斗宝也有赶虫人不了解的秘诀。 柳向晚听到这里,眼前头的火苗越来越小,吃力的说道:既然……既然你们商量定了,那就快点,我……我坚持不住了。 再看柳向晚的两条铁链,咔嚓声越发大了起来,环扣之间竟然也蹦出了火花,我一看柳向晚确实坚持不住了,柳向晚的铁链一旦放开,我们谁也进不了五脚蛤蟆的身。 我只得催促楚凤楼道:要不,你就试试吧。 楚凤楼并不急于跳跃上去,因为那蛤蟆头顶上的石头好像陷入头顶肉中了,但凡是五脚蛤蟆使劲的到时候,那块石头都会陷入头顶,楚凤楼要等石头冒出头顶的那一刻。 柳向晚自从铁链上身,眼前飘火的时候,季度焦躁,一旦她自己说支持不住了,那真就是极限了。 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她两条铁链擦着火花迸射开来,原本在五脚蛤蟆身上卷了好几个圈,此时被五脚蛤蟆猛然用力,全部挣脱开来。本来用这两条铁链使蛮力,属于暴殄天物,这铁链有妙用,只是柳向晚现在戾气旺盛,不懂得运用而已。 一条铁链的头甩开之后,以极快的速度甩向鸿蒙老道,惊得鸿蒙老道满袖清风,使了个罡气抵住,被震得后退七八步。另一条铁链的头甩向地面,扑啦一声,砸出一个坑来,震得柳向晚摔倒在地上。 我和林幕蝉急忙去扶柳向晚,扶起来的时候发现柳向晚已经累的晕了过去,眼前的火苗彻底消失,柳向晚硬生生将两条龙鳞铁链的戾气换成了蛮力给耗尽了,恢复起来,尚需时间。 就在龙鳞铁链被五脚蛤蟆崩开的那一刹那,五脚蛤蟆开始鼓肚子,与此同时楚凤楼猱进鸷击,噌的一跃,正好跳上五脚蛤蟆的脑袋,上去一口咬住了五脚蛤蟆脑门上的红石头。 五脚蛤蟆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瘪了,小了三圈,恢复到原来大小,但并没有像楚凤楼预料的那样,在被咬住头顶红石头之后,能令其浑身瘫软。 楚凤楼死死的咬住五脚蛤蟆之后,五脚蛤蟆另外四条腿也显露出来,竟然用五条腿齐齐一蹬,若无旁人的蹦跳而去,我看得出来,五脚蛤蟆想甩掉头顶的楚凤楼,但由于被咬住了红石头,气力变小,如同一只小绵羊一样,堪堪只有行动能力,已经无法使出巨大的力量了。 五脚蛤蟆带着楚凤楼朝远处跑去,我急忙对林幕蝉说道:慕蝉你先盯住楚凤楼,别让他跑远了,我们先看看追风鹞的情况,是否被五脚蛤蟆的冲击波给吹出来。 林幕蝉急忙展开双翅在空中跟定了楚凤楼。 因为五脚蛤蟆剧烈的冲击波,原先标志建筑物——那个小破庙,已经荡然无存,只有地基还在,我让鸿蒙老道留下来看守柳向晚,我自己寻找小庙地基的蛛丝马迹,好不容易找到了原来的小庙残墙地基,据此推断活埋追风鹞的地方,一场冲击波将地表吹得面目全非,我心中十分担心将活埋的追风鹞给吹出来,找到活埋地点之后,我用鹿骨刀在土层上面铲了几下,发现下面是新土,正是我们前日所埋,冲击波不曾波及,这才放下心来。 坐在土坑旁边开始分析如何能将五脚蛤蟆一劳永逸的制伏,今番楚凤楼咬住蟾宝,踉跄遁走,虽然一时解了危局,但我们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时候,五脚蛤蟆这东西,说它厉害吧,它还没有一招致众人于死地,说它不厉害吧,太过难缠。它可以追着我们打,但我们却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从北面山路上远远跑来一个人,胆怯的观察着现场,因为离的很远,我看不清楚来人模样,生怕破了相,因此喊道:是谁? 那人好像能听出我的声音,一路小跑而来,边跑边说:是我是我,刁贺荣,老刁! 我心中疑虑,难道刚才五脚蛤蟆的冲击波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他们打电话报警说,森林中发生爆炸了,有关部门便报了上去,蜜蜂研究所第一时间赶到?那不就破相了吗?不过感觉刁贺荣来的也太快了,事情才发生十几分钟,他们就能赶到,很反常。 我等到刁贺荣跑到切近,问道:你怎么会这么快赶来? 刁贺荣喘着粗气说道:别提了,1193特殊任务连全军覆没,我们正在调查此事,孟叔说让我们和你王得鹿汇合,他一会就到,这不我们一路找你们而来,刚刚接近了你们,就听见巨大的爆炸声,我没敢上前,一直等到尘埃落尽,这不才过来嘛。 我点点头,虽然当初我对刁贺荣没有一丝好感,但现在正是大家群策群力用人之际,前嫌也就顾不得翻了。 刁贺荣看了看晕倒在地的柳向晚,问道:这丫头没事吧?我们有医生随后就能赶到。 我答道:没事,她只是太虚弱了,你告诫你的人,任谁不能惹柳向晚,开玩笑也不行,否则死了白死。 刁贺荣看着柳向晚肩头甩出的粗铁链子,维诺点了点头,说道:王得鹿,我们来找你,是有要事商量,刚刚得到线报,暗三门中有人在东海沙嘴岛看到了北极虫母! 我一听北极虫母现世,大为惊讶,问道:那东西长什么样? 刁贺荣摇摇头说:看见北极虫母的那人伤势过重,简单交代了几句自己看见的经过,就死了。 我正要再问,只听远处跑来一辆越野车,车上下来四个人,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一路哭泣。我一看正是黄金童张舒望孟叔和生铁孩。 黄金童边走边哭诉:1193太惨了。 大家互相安慰几句,我给众人讲了讲五脚蛤蟆手段,正愁没办法制伏,黄金童听后说道:有办法,王得鹿你把它赶了吧! 第四百九十九章收五脚金蟾 黄金童说的有些理想化,虫书记载如何赶的虫,有些我尚且赶不了,更甭说虫书从未记载过的虫了,说起来我的祖师爷们都是北极虫母赏的饭碗,没有北极虫母感应出世间奇虫,焉有赶虫人这个行当。只可惜我的祖师爷们生不逢时,没有熬到罡风扫世,三清末劫,自然都不知道还有北极虫母这一号东西存世,他们一生可能经历的奇虫无数,比我多得多,但都没有寻到虫类源头——北极虫母。 刁贺荣说有暗三门小人物见过北极虫母了,我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见到,这对于一个赶虫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有更深层次的意味在里头,如果北极虫母真如鸿蒙老道所言,此次出山是因为赶虫人的活动严重破坏了世间生物之平衡,北极虫母出山终极目标是为了改造世间生物,将它们全部改造为虫,包括人。那么作为人类中一份子,我有责任有义务阻止北极虫母的计划,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要杀死北极虫母,如果能杀死的话。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杀死了北极虫母,赶虫人这个职业将来只能成为一个传说,天下再无赶虫人,因为无虫可赶,我便对不住祖师爷了。 当然这些念头也只是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心中也没有答案。 北极虫母在世间一定有个代理人,就像蒋宏山之于黄河水夔,这个代理人一定就是太阳会的一把手,我原先小觑了太阳会,以为都是像鸡人那样一帮变态的乌合之众,殊不知他们有一只强大的虫类亲军,都是北极虫母亲生的虫类,按照太阳会一百零八个据点,假设他们已经孵化出一半来算,也有五十多个像五脚蛤蟆这样的怪兽,而我只有一个小天牛,还不能和他的兄弟们对战,以此我觉得不但我不是太阳会的对手,连扫雪真人也够呛,鸿蒙老道曾经对我说,江湖上传言扫雪真人已经和北极虫母交过手了,不敌,这才狠下心去孵化了自己手中的虫卵,也便酿成了1193特殊任务连惨案。不过扫雪真人跟着瞎掺和什么呢?他的动机何在?他本是一个遗世高人,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为什么不能和看霞散人一样,清心寡欲,以待天年呢?这也是个谜团。 黄金童见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副沉思状,问道:王得鹿,你还好吧,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鸿蒙老道也看着我说道:王得鹿,我赞成黄金童的意见。要不你就查一查你家虫书,看看能不能将五脚蛤蟆这类虫赶了,咱们也好省心,这次好在是柳向晚打断了三足金乌运兵旗,要不然在冒出几个这样的东西,你我都收拾不了。 我说道:我只能试试,也不是我说赶就能赶成功的。 黄金童说道:你当时赶小天牛的时候是怎么赶的? 我说道:那不一样,小天牛是落草见光之际,我赶的,那个时候一股先天之气无主,是最好赶的时候,太阳会既然会孵化虫卵,并且使用成虫,且能用三足金乌旗运兵,一定对这些虫做了手脚,现在赶这五脚蛤蟆等同于夺志。只能试一试。 鸿蒙老道向来不急不躁,这次破天荒急道:你赶快试一试,我怕三足金乌运兵旗还会出来。 我说道:张大爷留下来看护柳向晚,刁贺荣和孟叔等你们的人来了,封锁现场,金童哥和老道跟我来。 张舒望留下来照顾柳向晚,并时刻观察有没有三足金乌旗再冒出来。 我们三人急急的去寻找楚凤楼。 楚凤楼和五脚蛤蟆是往北跑的,我们三人急急往北追去,徐家庙这片山地广阔,找起来还真有些麻烦,到处都是灌木丛,极其难找。 我们找寻了一番之后,鸿蒙老道说道: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五脚蛤蟆个头虽然不小,可比咱们身量小多了,往灌木丛里一钻,咱们根本找不到,你们赶虫人赶蛤蟆怎么个赶法? 蛤蟆之中,有虫名作月客,此虫多在地下,赶虫人为了能将月客吸引出来,有一种金蛾粉,此粉是月客最爱,三五里之内,必来相寻。金蛾者,产西域戈壁,普通蛾子是蠕虫所化,此类蛾子是骸骨所化,亦即虫书骸骨化蛾,十分难得,比月客都稀少,因此赶虫人极少能赶到月客,不是蟾中之虫少,相反蟾中之虫世间最多,只因金蛾粉不好淘换,因此弥足珍贵。 鲁虾蟆赶虫一生,侥幸得了一些金蛾粉,约有一钱二分,封在一个蜡块之中,传给了我,相对于涉水蜘蛛鞋,金玉轻薄衫等东西,此物不足道也,我对其毫不在意,因为体量微小,我便将其收入在时迁百宝囊之中。和些零碎东西装在一起,我行走江湖,南来北往,里面东西互相碰撞之下,那小蜡块有些磨损,日久天长怕也保不住,我还曾想着再遇到罗文尚的时候,就把这些闲散东西便宜卖给他,或者换些别的东西来用,当初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蟾中之虫。 金蛾粉虽又,但有个关键的环节我拿捏不准,那五脚蟾蜍虽然状类蟾虫,我却不知道其性是否与蟾中之虫相感。北极虫母下了许多蛋,如今不知其孵化机理,为什么我孵化出来的东西状类天牛,而太阳会能孵化出一个巨蟾来呢?自有其玄妙之机,参不透的情况下,只能苟且试他一试。 当下我将藏有金蛾粉的蜡块从百宝囊中掏了出来,对黄金童和鸿蒙老道说知就里,黄金童便说道:既然有东西,就赶紧下手,找个空旷的地方。 我让黄金童用小刀将金蛾粉的蜡块割开,小心翼翼的拿着,摸出一个小空瓶子来,将金蛾粉全部倒入其中,盖上了盖子,放在一块平坦的青石之上。然后在周围布置了七星虫符,作为赶虫人,七星虫符并不是唯一的赶虫方式,有相当一部分虫是靠物类相感赶成功的,而且效果比七星虫符要好,但七星虫符是通用的赶虫方法,如果不知道该如何赶一头从没听闻过的虫,七星虫符将是不二选择。 说实话我对赶成五脚蛤蟆根本没有信心,但是总比不作为强,毕竟楚凤楼还在五脚蛤蟆头顶之上,总不能咬住那蟾宝跟着五脚蛤蟆溜达一辈子,五脚蛤蟆可以饮风食气,饿不死,楚凤楼不出三天就饿晕了,而且既然咬住了五脚蛤蟆的蟾宝,就不能松口,一旦松口,五脚蛤蟆吐舌如箭,饶是楚凤楼作为一只人化狸猫身手了得,也不是五脚蛤蟆对手。 所以楚凤楼在五脚蛤蟆背部,有个很形象的比喻,就是骑虎难下,下来就是死,作为出生入死的朋友,我和楚凤楼的关系没有其他几位亲密,但也不能坐视不管,人家也是为了救我们才骑虎难下的,所以我就权当破点财,先把金蛾粉都用了,也算尽了朋友之谊,如果没有效果,我的下一个方案早就计划好了,让鸿蒙老道请他师父看霞散人前来,就说是人命关天,如果不来,死一片。这些高人们知道自己救不了普天下所有危急之人,乐得顺其自然,但既然有过一面之缘,算是认识了,该耍无赖的时候就得耍耍无赖。 由于是白天,我看不到北斗七星的位置,只能根据时间来推算星图,耗费了许多时间,最后终于将北斗七星虫符与天上北斗七星一致,因为越是难赶的虫,越需要地上的虫符与北斗七星相符,分位越接近效果越好。 然后我将小瓶的盖子打开,仔细一闻,里面的味道臭臭的,鲁虾蟆当年教我赶虫的时候,说过,这种气味叫作尸香。据鲁虾蟆说,他当年捕捉的那只金蛾来自于一具骆驼的骸骨。 虽然人闻起来很臭,但作为蟾蜍之类,闻起来很香,根本无法抵挡。 在开瓶一个小时之后,我赫然发现,五脚蛤蟆虽然没有来,但有数百只山蟾围拢而来,可能来自于山间水草丰盈之地,眼下正是暮春,蟾蛙活跃。 我让黄金童和鸿蒙老道驱赶山蟾。以防坏我大事。 大家正手忙脚乱的忙活着,远远的望见五脚蛤蟆从北面深山里跑了出来,楚凤楼依然死死的咬住五脚蛤蟆头顶的蟾宝。 五脚蛤蟆没有力量将楚凤楼摔下来,便默认了他的存在,那蛤蟆毕竟没有人之灵性,它对自己忽然失去力量有些迷茫,闻到金蛾粉的味道,就认为吃点东西,也许能够恢复体力。于是便跑了来。 数百只山蟾一见五脚蛤蟆笨拙的跑来,吓得刮刮乱叫,拼命往回跑,五脚蛤蟆虽然气力大减,却也比一般小蟾蜍跑的快,所到之处,有些逃跑不及的蟾蜍毫无征兆的眼眶流血而死。 我心中一阵狂喜,这说明了一个跟关键的问题,五脚蟾蜍乃是蟾王,蟾中臣子不避王家道路,双目射血而亡,这在虫书中是有出处的。 五脚蛤蟆冲着北斗七星符阵跑去的时候,我们伏在草丛之中,屏住了呼吸,就在这个时候,黄金童的电话响了,黄金童怕被五脚蛤蟆听到,赶紧接起来,只听电话中张舒望说道:你们快回,我这里地上又冒出一根铁旗杆。 第五百章当地城隍 黄金童并不知道那铁旗杆是做什么用的,在电话问张舒望道:什么旗杆? 我掐了黄金童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眼见那五脚蛤蟆跑入七星虫符阵之中,能不能除灭五脚蛤蟆祸患在此一举,功败垂成之际,不容任何大意。 黄金童不知道铁旗杆厉害,自然挂掉了电话,只有鸿蒙老道紧张万分。 那五脚蛤蟆进入七星虫符阵之后,我不失事宜的一举鹿骨刀,七星虫符阵一圈火光,烧完之后,楚凤楼并没有松开嘴,仍在死死的咬住五脚蛤蟆头顶的蟾宝,楚凤楼如此敬业,令我十分欣慰。 但是欣慰之外,却发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现象,就在虫符烧完之际,五脚蛤蟆竟然溜达出了七星虫符圈儿,我一见这个情形,心内成灰,后面张舒望那里大敌临近,这边赶虫似乎不成功。 按照以往我的赶虫经验,烧完七星虫符之后,目标虫应该呆滞不动,眼神恍惚,只因七星虫符夺了其心志,往后就要听从赶虫人驱使了,自己能走出七星虫符圈,说明七星虫符阵并没有圆满完成使命。 鸿蒙老道见多识广,黄金童通灵非常,两人一见此情,心中也忐忑不安,知道此次力量不济,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黄金童说道:得鹿,什么情况?不行的话,咱们趁着这五脚蛤蟆现在还有点恍惚,想办法将其控制住也行。 鸿蒙老道破天荒主战,说道:想要控制的话很难,王得鹿,咱一次赶不成,再来第二次,毕竟这东西是北极虫母亲生,不比其他虫类,可能就是很难赶,当初你赶血煞珠的时候,不也勉强赶了一半吗?咱们今天能将这五脚蛤蟆赶一半就算成功,只要它不攻击咱们,余出时间去收拾三足金乌运兵旗就行。 鸿蒙老道这一番话鼓励了我,是这么个道理,眼见那五脚蛤蟆走路跌跌撞撞,可见七星虫符阵也不是一点作用没起。 当下我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对他两个说道:金童大哥,你叫生铁孩去取金蛾粉药瓶,拿着药瓶去追五脚蛤蟆逗引它,我再摆一道七星虫符阵。 黄金童说道:好来。 这个时候天空之中忽然划过一道黑影,却没有降落了下来,我定睛一望,竟然是林幕蝉,本来林幕蝉在空中跟定了五脚蛤蟆,我们找寻不见五脚蛤蟆的时候,也联系不上林幕蝉,此次她凌空飞过,并没有下来,令我颇感意外,当时我想,也许她也接到了张舒望的电话,要赶回小破庙位置,打掉三足金乌运兵旗。 我又对鸿蒙老道说:老道,你也先回破庙附近,想办法打断三足金乌运兵旗。 鸿蒙老道说了声:你要小心,便匆忙走了。 生铁孩拿了盛有金蛾粉的药瓶,迈开铁步,几个箭步追上了五脚蛤蟆,一双铁手忽然拽住了五脚蛤蟆,拿药瓶往五脚蛤蟆鼻子上凑,五脚蛤蟆闻到金蛾粉之后,身体有些酥软,眼神迷离的跟着生铁孩走。 我因为已经计算过一次北斗七星,所以这次很快就布置好了七星虫符阵,布好之后,黄金童口哨一声,生铁孩举着药瓶便往七星虫符阵中跑,不一会五脚蛤蟆跟了进去,我又一次举刀烧了七星虫符阵,这一次,五脚蛤蟆在阵中不动了。 我和黄金童急忙跑去一看,我大喜过望,这比血煞珠好赶多了,赶了两次竟然成功了。 黄金童也知道赶虫成功,说道:我先回小破庙位置看看,你待会带着五脚蛤蟆过去。 我点点头,盯着五脚蛤蟆看了又看,心想,太阳会难道就没考虑过我是个赶虫人,在降服五脚蛤蟆之后,能将其收入自己麾下吗?我越来越觉得太阳会有些奇怪,一方面,太阳会拥有大量像五脚蛤蟆一样的战斗力量,另一方面,太阳会中的成员,并不是一些很厉害的角色,就追风鹞来说,虽然手段十分诡异,可以轻松取了邢连长等四人性命,却并不是暗三门江湖拔尖人物,就在紫霞山下比他强的人多了去了。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原本太阳会不是一个十分厉害的组织,更像是一群企图改变人类形体的发烧友集团,直到近几年北极虫母现世,为了找到一帮志同道合的人,无奈之下选择了太阳会,让太阳会成了自己麾下爪牙,只可惜这帮人水平都不高,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否则也不会再用三足金乌旗运兵了,那玩意运的太慢。 我见五脚蛤蟆匍匐在地上不动,走过去一看,楚凤楼的牙已经咬酸了,哈喇子流了五脚蛤蟆一头顶,我对出楚凤楼说道:老楚,你可以松开嘴了。 楚凤楼这才松开嘴巴,说道:这次我也是拼了老命了。 我感激不尽,待到五脚蛤蟆能走路了,我给它演了个虫令,五脚蛤蟆便跟着我和楚凤楼回到小破庙位置。 回来一看,柳向晚刚刚转醒,坐在地上,萎靡不振,一副使尽力气虚脱的样子,我顾不上照看柳向晚,直奔铁旗杆而去。 环视一圈之后,心中有些骇然,倒不是因为三足金乌运兵旗,而是我并没有发现林幕蝉,向众人询问之后,也都说没见林幕蝉回来。我心头有中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眼前头砍旗杆的事情比较急,不容我多想。 柳向晚坐在地上,已无力气使用两条铁链,那铁链便的很小很小,像两条项链一般,柳向晚t恤肩头只有两个透明的窟窿,那是刚才铁链变粗之后撑开的。林幕蝉也不在,所以现场没人能把铁旗杆给弄断。 好在这铁旗杆竖起来之后,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运兵过来,我之前分析的比较靠谱,太阳会这帮人,水平有限,运个兵也磨磨蹭蹭的,只是运过来的东西都是重量级的,这才是我们忌惮的。 我对众人说道:大家赶紧撤离现场,咱们用五脚蛤蟆处理这铁旗杆。 大家都觉得在理,纷纷撤离现场,远远的躲开了。 我初得五脚蛤蟆,正好发市,给它演了一套虫令,让它在我走后,自行鼓肚子,炸掉铁旗杆。随后我也急匆匆的撤开,就在我和众人汇合之后,只听五脚蛤蟆处一声巨响,轰隆隆震得人心口发颤,一阵黄腾腾的蘑菇云卷空而起,那根乌黑的铁旗杆嗖的一声被炸飞,从我头顶飞过。 烟尘直到二十多分钟以后才散的能见人,威力之大,苟非现场亲临不能体会。 大家重新回到现场,见五脚蛤蟆伏在原地,那就是爆炸中心。黄金童喜道,原来在这东西如此厉害,就用这东西守着活埋追风鹞的土坑万无一失。 正说着话,孟叔对我说道:王得鹿,刚才我和刁贺荣沟通了一下,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得咱俩单独谈。 我说道:行。 孟叔带着我走出几十米,远离众人站立,递给我一支烟说道:王得鹿,我听说你在暗三门江湖很有名,威望很高,很多暗三门江湖老客都给你三分面子。 我尴尬笑笑,说道:紫云山一战,是露了个脸,但威望谈不上,在暗三门中脸熟点也就是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说,高帽子就别给我戴了。 孟叔说道:1193惨案之后,我给上级做了汇报,上级高度重视,这八百多青年,不能白死,上级准备成立一个特别战斗队,缉拿凶犯,一来呢,肯定要给1193特殊任务连报仇,给家属们一个交代,二来通过组建特别战斗队,历练一下队伍,1193全团覆灭,总的有人接替他们的工作,上级指示让蜜蜂研究所配合我物色合适的队长,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我一听明白了孟叔的意思,他们想重新组建1193特殊任务连,但我自知不是当官的料,连连摆手说道:我和邢连长私交甚好,他的仇我一定要帮忙报,这个不用吩咐,我闲云野鹤惯了,不受管束,特别行动队队长还是另选贤才吧。 孟叔一听急了,说道:别介呀,我已经将你的材料报给上头了,上面的说法是,1193创建的时候,官方对暗三门江湖人士不大了解,故而挑选特种兵组建1193,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应该让暗三门中江湖老客组建一个异常事件特别行动队,他们更专业。领导也看好你王得鹿,只是碍于保密需要,不方便见你而已。 我一听还是摇头,真的不想干。 孟叔更急了,说道:王得鹿,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别的我不敢保障,钱应该没问题,你要多少,只管开个价。 我一听钱字,眼睛一亮,说道:既然你话说道这个份上,我不干队长,也辜负了你一番抬举,队长我可以干,但我的要求稍微的高了一点。 孟叔说道:知道我的上级是谁吗?不能说,说出来吓死你,只管开口就行,没我们办不成的事儿! 我说道:柳向晚你认识吧?我想把有关部门查封的柳家产业都还给柳向晚,并注入资金盘活,恢复到五个月前的水平。 孟叔说道:这个,你难为我了。 我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就算了吧。 孟叔慌忙说:别别别,我和上面沟通沟通。 因为此事体大,不是我们两人能够预测的,当时就这么口头说定了。 蜜蜂研究所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将山外封锁。 我们几人则坐在地上休息,中午时分,林幕蝉悄无声息的回来了,身边带着一个青年男子,我慌忙站起来问林幕蝉道:你这半天去哪了? 林幕蝉一脸疲态,指着我对身后的年轻男子说道:这就是王得鹿,你和他谈吧。 我一指那年轻人问林幕蝉道:这人是谁? 林幕蝉说道:这人是当地城隍! 第五百零一章浑天布大王 我新赶的五脚蛤蟆一阵冲击波将三足金乌运兵旗连根拔起,吹走之后,我精神有些放松,我当头听见林幕蝉介绍来人说:这人是当地城隍。我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金童也捂着嘴巴笑,在此之前林幕蝉不善于开玩笑,更少见林幕蝉拿个陌生人开玩笑。 不光我俩,张舒望看到这一幕,也扭回头去偷着笑了一下。孟叔和刁贺荣看看林幕蝉又看看林幕蝉身后的年轻人,听说是城隍,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怪物相。 那年轻人长得非常帅气,属于很吸引人的那种,不但是女人看了舒服,即便男人看了,也觉得顺眼,而且穿着朴素,举动儒雅,林幕蝉和和气气的将他带来,我猜他不应该是找我们麻烦的。 结果我错了,那年轻人往前走了两步,对我说道:你就是头儿了? 我心里说,什么头不头的,有什么黑锅都是我来背,我当即点点头,年轻人说道:刚才那爆炸是你们搞得了? 林幕蝉在旁边说道:我都给你说了,刚才那爆炸是太阳会里的五脚蛤蟆搞得。 那年轻人指着我脚下五脚蛤蟆说道:想必就这个东西了? 我开口道:是,就是它,现在归我所有了。 那年轻人说道:我不管什么太阳会什么五脚蛤蟆,也不管到底归谁所有,总之你们不能在我地盘上闹事,现在你们得配合我调查,如果情节不严重,都给我离开这里。 孟叔说道:小伙子,你的地盘?现在可不兴搞黑社会那一套,你还敢吃地盘?我们一报警,警察几分钟之内就把你给取缔了。 孟叔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如今法治社会,一般常规案件,他说话也没啥用,但涉及到超自然事件的案宗,警察们都得听他的,一声招呼之下,真的能呼风唤雨。 那年轻人说道:老头,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当地城隍爷,官面上能管的事我不管,官面上管不了的事,我都管,大家都是保一方平安,只不过他们管阳,我管阴而已,看你们几位这样子,想必也是官面上管不了的人了,你们要是不听我招呼,胆敢在我地盘上闹事,我绝不客气,我这府衙虽然小,倒还有几个土兵,当然了,见人三分礼,我也是先礼后兵。 黄金童听了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拍着大腿笑弯了腰。 那年轻人只当没看见他,黄金童笑道:我说兄弟,你也是暗三门中人物吧?你这套玩笑开得有点低俗,现在哪还有城隍爷? 那年轻人倒也不恼,说道:你们不信有城隍爷,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你们没有接触过,我实话告诉你们,各地都有城隍,只是一些城隍工作不认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稀里糊涂的过日子罢了,我年轻,立志要在本片区干出一些成绩。 说着话,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利索的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枚乌黑油亮的珠子,我初时以为他要掏法宝作战,紧张的掏出小天牛来。 鸿蒙老道一只手拦住了我,脸上一副惊容,对那人说道:年轻人你这珠子可是保定府独眼妖王的眼珠子? 年轻人看了张舒望一眼说道:你还算有些见识,正是保定府独眼妖王的眼珠子,前段时间,也不知为什么那独眼妖王来我这山中烧炼妖丹,我去劝它离开,它还敢跟我动手,这就是下场。 鸿蒙老道说道:失敬失敬,我听说保定府独眼妖王为祸已经百有余年,传说是中土妖王,名头响亮,手段着实厉害,坊间术士们死在它手下的,少说也得有几十口了吧。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作为,令人佩服,不过恕我老头见识少,这世间真有城隍爷? 年轻人见鸿蒙老道说话客气,自己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说道:老先生见识不俗,城隍爷自然是有,但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坐庙吃香火,历来都是要考的,职责就是保一方水土。 刁贺荣久不开言,听到此处,插话说道:年轻人,恕我冒昧,城隍爷也都是些术士吧? 那年轻人点点头道:差不多吧。 刁贺荣又问道:历朝历代的城隍爷都是术士? 年轻人说道:差不多。 这个时候林幕蝉对我说道:王得鹿,这个城隍爷要挖开土看一看追风鹞,否则,就不让咱们守到第三天。 黄金童说道:凭什么? 城隍爷道:职责所在,我不能允许你们在我地盘上行邪术,杀好人。 黄金童说道:我们若不同意,你能怎么着啊? 林幕蝉站到黄金童面前说道:黄金童,我妈妈和金雪斋被他收在了城隍府中,现在已经是人质了,你要是敢动手,先打我。 我们一听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这城隍爷绑架了金雪斋和凡阿姨,想是林幕蝉追踪五脚蛤蟆之际,在空中发现了远远躲开的金雪斋和凡阿姨,他俩正被城隍爷摄走,林幕蝉这才弃了五脚蛤蟆,去追踪这个自称城隍爷的人,据林幕蝉后来说,她追上城隍爷之后,本来准备开打,不过城隍爷说话很客气,说是只要对我们详加了解,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林幕蝉便带这个自称城隍爷的年轻人来找我。 虽然我对现代城隍到底是干什么的没有完全搞清楚,但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来头不俗,不像是暗三门中人物,其实暗三门只是整个阴阳界江湖中一个部分,相对其他暗组织来讲,体量稍微大一些,但不能完全涵盖整个阴阳界江湖,对方的城隍身份可能是真的,他们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千百年来一直有序运营着,至于是否和解放前的城隍庙以及城隍神崇拜有关系,我就说不准了,不过以我现在的江湖阅历推测,这种城隍爷与城隍庙的关系不大,与邪神崇拜关系也不大,人家自己也说不是坐庙吃香火的,只是借了城隍爷这么个名头,对某一地方行使管辖权,这种管辖权并不是管理百姓,而是管理界内的异物,相当于超自然现象管理员,职能上,和1193特殊任务连有相近之处。 不过城隍爷和1193特殊任务连的本质区别在于,1193是官方的,而城隍系统是民间的。 我心中盘算,我为了复兴柳向晚家族企业,已然答应了孟叔,要挑头重新组建暗三门特别行动队,有被孟叔诏安的意思,以后我也端官家的饭碗了,免不了与这些民间划山头而治的江湖术士互相交集,撕破脸不是明智之举,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冰山一角,管窥不出他身后的体系有多大,如果真如他所言,每个地方几乎都有城隍爷,那么他们势力应该不小,而且这帮人不屑于和暗三门交集,一见面就给我们看了保定府独眼妖王的眼珠子,说明手段极高,而且我们还有人质在他手中。所以我决定,让这个城隍爷了解一下自己,没准能成为朋友。 于是我问这年轻人道:敢问这位城隍如何称呼? 年轻人道:我叫任天画。 我点点头,和任天画一番长谈,将追风鹞前前后后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拉过孟叔和刁贺荣,详详细细的给他介绍了一下,当任天画听说有1193特殊任务连和蜜蜂研究所的存在,大为震惊,看来我们信息不对称非常严重,我们不知道世间有城隍,他也不知道世间有超自然研究和干预机构。 我一番长谈之后,任天画语气客气了很多,直言:知道我们的难处,如果追风鹞真如你们所言,我可以让你们在辖区随便逗留。 不过他还是提出来要看看追风鹞,其实我们也想挖开看看追风鹞怎么样了,便点头同意。 因为现场已被五脚蛤蟆炸过,所以确定位置相当困难,最终好不容易找到了活埋追风鹞的那坑,挖开几铲土一看,追风鹞兀自在通背石上乱颤。我们都是老江湖了,防备着任天画解救追风鹞,结果此人只是老老实实观看,并无异动,我这才确信,他就是本地城隍,只是要保一方清净,没有别的意思。 看完之后,黄金童将土重新填埋,任天画也了解了我们为何活埋追风鹞,知道我们不是歹人,不得已而为之,且没有祸害世间的意思,他心下也就释然了。 林幕蝉对任天画说道:这下你可以将我妈妈和金雪斋放回来了吧? 任天画道:没问题,我这就放回来。 说话间,他前行几步,从腰中掏出一张黄纸来,将黄纸在手中折来折去,最后折出一个苍蝇罐子,亦即儿童们折纸游戏中的那种苍蝇罐子,折完之后,任天画对着苍蝇罐子吹了一口气,那罐子迎风见长,到最后大到任天画一手托不住,仍在地上,最后长到了小房子大小。 任天画摇头晃脑嘴中不知道念叨什么,念完之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根火柴来,将火柴划着之后,扔向了巨大的黄纸苍蝇罐子,刺啦一阵火光,黄纸苍蝇罐子瞬间化为乌有,火光一闪之下,两个人出现在了火光之中,正是金雪斋和凡阿姨。 我急忙上前对两人说道:你们没事吧? 金雪斋道:没事没事,我们走着走着,就被一阵风迷了眼睛,再一睁眼出现在了一个房间之中。 原来任天画和金雪斋及凡阿姨并没直接接触,只是发现凡阿姨能飞,以为爆炸就是她鼓捣的,这才施法将他两个拘在自己府衙之中。至于府衙是什么规格,具体在哪,我就不得而知了。 任天画已经知道我们事出有因,也是为了除灭邪祟,没有歹心,便来给金雪斋和凡阿姨道歉,说他们所去的房间就是自己的房间。 金雪斋也满不在乎,开口问道:我见你房间之中,有块獾异胎盘,能不能卖给我们? 我一听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管什么价我都可以接受,大不了让孟叔给我出钱。 还没等任天画作答,忽见天空一黑,有块帷幕一样的东西铺天盖地下来,将我们严严实实的罩住,伸手不见五指。 第五百零二章黄金力士 黄金童第一反应,认为被任天画骗了,这小子设了一个局,将我们一网打尽,至于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干,谁也来不及考虑,黄金童叫道:好啊,姓任的小子,你竟敢暗算我们? 我本以为在漆黑之中,任天画早已无影无踪了,黄金童叫喧也没有用,没想到任天画在我旁边说道:我冤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还怀疑是你们坑我呢。 鸿蒙老道也急道:我说任天画,你要是相和我们撕破脸,咱就明打明的来,不要用这种下作手段,你说实话,这块幕布和你有关系没有? 任天画急道:天地良心,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团微弱的亮光照亮了整个帷幕,我一看,原来柳向晚怒气中烧,眼前的小火苗又飘出来了,林幕蝉见状,顾不得其他,先去劝慰柳向晚。 我借着柳向晚眼前的火苗,看了看那帷幕,如同一个极大的蒙古包,直径差不多有二十米,顶部是一种月白色的布,那布曼妙非常,很有些轻柔婆娑之趣。但布好看,并不代表没有危险。 这个时候,安抚好柳向晚十分重要,因为空间狭小,柳向晚发起戾气来,双链狂舞,我们一不留神就完。 好在柳向晚不似最初铁链刚刚上身时那么焦躁,现在比较好劝了,林幕蝉三言两语便将其劝住,以手相牵,柳向晚情绪勉强稳定。 黄金童急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应急手灯来,竖在地上,照着那帷幕穹顶,竟然泛出五彩光芒来。 我沉吟片刻,觉得任天画没有撒谎,这道幕布也不是他所为,因为这不符合逻辑,刚刚任天画拘了我们两个人,调查我们来意之后,又先把人放回来,再用幕布统统罩住,更搞笑的是自己还在幕布其中,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而且任天画毕竟年轻,站在地上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副惶恐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黄金童竖好手灯之后,便招呼生铁孩去撞那帷幕,生铁孩得了指令,迈开铁腿,朝着帷幕撞去。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生铁孩,倒要看看生铁孩撞到帷幕会是一番怎样的情景。 结果生铁孩接近帷幕边陲的时候,我眼前一恍惚,帷幕竟然自己大了一圈儿,生铁孩也十分诧异,站在原地,看着帷幕边缘往远处走了一块,不知道如何应对。 黄金童口哨声又起,让生铁孩往前撞去,生铁孩往前跑出几十米,速度奇快,竟然没有碰到帷幕的边缘,它这一跑,让帷幕变大很多,瞬间敞亮了。 鸿蒙老道见不是事,对黄金童说道:快叫生铁孩回来,这么跑下去,容易走丢了,看来咱们摸不到帷幕的边。 黄金童也反应了过来,长哨一声,生铁孩咔嚓咔嚓往回跑,帷幕的面积也随之缩小。 生铁孩跑回来之后,林幕蝉说道:要不我试试,这帷幕还能高过云彩去?只要我摸到帷幕的边,就一镰刀撕开它。 我急忙上去拉住柳向晚,对林幕蝉说:要不你就试试吧。 林幕蝉腾出手来,展翅飞空直奔帷幕的顶端,随着林幕蝉高飞而去,帷幕迅速变大,大到一时看不见边际,左右一望,茫茫中透着黝黑,十分诡异。 林幕蝉情知自己够不着上面的穹顶,便飞来下来,帷幕也随着她的降落,开始慢慢回收。 众人见状,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最终张舒望说道:你们先别吵了,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听说过的一个故事,这东西应该叫作魔障。我小时候听老人说,魔障是种怪,遇到魔障之后,人怎么走,都像是在蚊帐里。 张舒望话刚说完,忽然帐幕上泛出了荧光,照亮了角角落落,荧光还算柔和,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是谁说我是魔障,你才是魔障呢!我是浑天布大王。 众人不辨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仰头一看,帐幕顶部竟然出现了一个人脸,一如广场上的大屏幕一样,那人长相奇丑,嘴巴一张一合,正说着话:我再重复一遍,我是浑天布大王。 我一听明白了,这是个异物,和梁君子物态相仿。 黄金童抬头张口问道:你是太阳会的吗? 帷幕上那张人脸说道:我还是月亮营的呢,什么太阳会,我不知道。 我问道:那你罩住我们,意欲何为? 浑天布大王说道:意欲何为?我只想杀死诸位。 鸿蒙老道一定杀死二字,立即使了个八步打灯将我们全部罩住,在罩中说道:平白无故,杀我们干嘛? 浑天布大王在上面说道:我是追着城隍爷来的,主要是取他性命,既然他的朋友也在,索性一块解决了,省的以后有人找我麻烦? 任天画却也敢作敢当,说道:我就是本地城隍,有什么事冲我来,我和你今日无怨,他日无仇,你杀我干嘛? 穹顶那浑天布大王的表情十分愤恨,说道:自己做的好事还用我提醒吗?你把我的八拜之交保定府独眼妖王给杀了,他可曾招惹你? 我心道,人果然不能太自满,任天画刚刚拿出保定府独眼妖王的眼珠子炫耀,人家故旧便寻上门来了,天演之道,盈则亏,满则溢,多则少,穷则富,不会让一个人穷困潦倒一生,也不会让一个人平安富贵几十年。 任天画一听是保定府独眼妖王的八拜之交,知道对方是个异物,开始有些震惊,继而对浑天布大王细数独眼妖王的不是,言说自己是为了保一方太平云云,其实我觉得没必要说这些,任天画虽然担任城隍要职,但对江湖不是很熟悉,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有用。 这个时候黄金童忽然开口说道:找那个任天画是吧,我们和他没有关系,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有些小摩擦,既然冤有头债有主,先放我们出去,我们还有急事。 黄金童说出这种话,我一点也不吃惊,他平时就是这么个人,虽然也讲义气重感情,那得分谁,须是他自己圈子内的人才可以,对外向来是上房抽梯。要说他人品不行,也有失偏颇,他很有几分真性情,本来嘛,我们和任天画萍水相逢,确实有些小摩擦,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拘了凡阿姨和金雪斋,虽然最后和解,毕竟心里有些芥蒂。 可话又说回来,既然大家一起落难,又怎好袖手不管,任天画说破大天,也只是例行盘查,看他那样子,是个忠厚之辈,反正其他人不好意思说出黄金童那话。 浑天布大王听黄金童如此说话,穹顶上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平生最讨厌卖友求荣的人,你这样的我先杀之而后快。 黄金童冷哼一声道:我比你注重朋友,你这个假惺惺的异物,毫无人性,还敢说我,有本事开打吧。 我一见黄金童和这布大王谈崩了,急忙掏出小天牛来,这个时候能指望的也只有小天牛了,一来这布大王不是头虫,丛芒恐怕拿不住,二来无影兽暗祭鹿骨刀也不靠谱,因为找不到这帷幕的边缘,扎不着它。五脚蛤蟆虽然在脚底下,却不敢用,在这封闭环境中让五脚蛤蟆鼓肚子,无异于自杀。 浑天布大王战斗力如何,我不知道,想来此物就叫浑天布,顾名思义是一种布,日久通灵,出来作乱,大凡异物作乱,本就没有人形,都是幻化出来的人形,让普通人感觉到异物是个人形体,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一种幻觉。 我猜想这浑天布本不是很大,目前它只是将我们罩住,任何举动都没有,因为挺好奇,我想先用让小天牛用泡泡将其控制住,看看究竟,苟若能控住的话。 于是给小天牛演了个虫法,结果小天牛并舞反应,只是冲我摇了摇头,那意思它根本就没有目标,原来小天牛看不到浑天布,我往脚下看去,发现五脚蛤蟆也无异样,完全没有看到浑天布。 又掏出无影兽来看了看,发现无影兽连点应激反应都没有,根本就当浑天布不存在,我这才意识到虫们根本感觉不到浑天布的存在,也就是说在他们眼中,一切正常。 原来这浑天布只能让人产生诸多幻觉,让人走不出它所造成的帐子。想到此处,我暗暗惊叹,江湖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任天画还算宅心仁厚,此时说道:各位,对不住,原来这是找我来寻仇的,拖累了诸位,如果此战不死,我定将獾异的胎衣拱手奉送给各位。 我一听任天画很会说话,做事也轩昂,就说道:哪里话,既然一起罩住了,咱们就一起破这块布吧。 浑天布在穹顶上表情忽然狞笑起来,说道:破我的浑天布?哈哈,笑话,这种人还没出生呢。 黄金童自恃有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罩顶,说道:你别竟吹牛皮,你罩住我们大半天了,你倒是出个招看看啊? 浑天布在穹顶的表情凌然一怒,说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今天就叫你们好看。 话音一落,穹顶的表情忽然消失了,但整个帷幕的荧光没有消失,在荧光的照耀下,帷幕之上忽然飞下来许多黄金力士,各持刀斧,狰狞异常。 第五百零三章浑天布来历 这些黄巾力士,长得极为凶恶,大多呈现半腐烂状态,有的面部肉都烂没了,有的手臂完全就是枯骨,和僵尸一样,十分吓人。 那些黄巾力士向我们冲来,碰到了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子,便都停了下来,无法突破罡气罩子。 只是贴在罩子之外,做各种狰狞的表情。我猜测这些黄巾力士是些虚幻之物,他们出现在一块布底下,不是虚幻之物是什么呢?可这些黄巾力士的细节实在让我震惊,他们非常有质感,让人觉得异常真实。 我们在罩子之中都还好,因为大家不易动怒,但这些举动却把柳向晚给气坏了,一时怒气中烧,我就过去劝住,刚刚好点,便又有黄巾力士隔着罩子挑衅柳向晚,最后柳向晚怒不可遏,愤怒的挣脱了我的手,冲出了罩子,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有个毛病,防外不防里,从里面不难冲出去。 柳向晚冲出去之后,肩头两条铁链迅速变粗变长,卷风舞动,一时间黄巾力士悠忽不见。一个都没了,也没见柳向晚打碎一个,总之柳向晚一出去整个帷幕之中变得静悄悄的。 柳向晚因为铁链的戾气大,兀自在八步打灯罩子之外舞动铁链,大家见她没受到任何攻击,也便没人出去帮忙,且怕被柳向晚误伤,柳向晚自己一个人使气,帷幕四壁的光亮彻底暗淡了下来。到最后帷幕中一片黑暗。 只有柳向晚眼前头的两束小火苗还在忽闪,借着这么点微光,勉强能视物,柳向晚将铁链狂舞一气,累的满身大汗,眼前火苗愈来愈小,直到最后熄灭。 她怒气消散之后,也没有进入八步打灯罡气罩子,而是坐在地上休息,这个时候帷幕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帷幕穹顶之处再无任何异动,正应了那句话,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被柳向晚铁链一通搅和,那些质感真实的黄巾力士纷纷退却。 我恍然明白,这块浑天布大王,压根就是个只会吓唬人的东西,他的黄巾力士全是假的,吓唬人可以,等到柳向晚打了出去,便全部溃散了。 这块布久得通灵,我估计它自己也觉得尴尬,说的牛皮轰轰,口口声声要我们的命,黄巾力士也个个凶恶异常,结果都是些虚影,穹顶也不好意思出现嘴脸说话了。 在黑暗之中,大家议论纷纷,对黄巾力士的认识和我的见解差不多,都认为这浑天布大王徒有其表,不堪一击。只有林幕蝉说道:不堪一击又怎样?都是虚影又如何?咱们还不是被它控制在了一片布中?是人家罩住了咱们,不是咱们罩住了人家,你们要搞清楚是咱们被动。另外这块布罩住我们,需要杀招吗?人家只要静静的等待咱们饿死就可以了。 黄金童说道:哪就那么容易饿死了,咱们可以找点吃的。 林幕蝉说道:你去找就可以,你走走看,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无限大的空间,这就是浑天布的厉害之处,刚才的黄巾力士的确是假的,虚惊一场,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块布心情好的时候就逗逗咱们,心情不好,直接关灯,让咱们饿死在黑暗之中。你有辙吗? 黄金童笑道:没事,据说女人比男人耐饿,我饿死了,你就把我吃了吧。 林幕蝉说道:我宁愿饿死。 大家听了林幕蝉的话,深以为是,正如她所言,这块浑天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打不到它,它可能也打不死你,但会死死的罩住你,时不时造点恐怖的虚影调节一下气氛。然而被罩之人纵有通天本事,毫无办法。 这是我见过的最赖皮的一块布。 我问任天画道:你有没有什么高见? 任天画捋着下巴说道:这东西绝天地之计,控人但不会杀人,且摸不到这布的边缘,以至柔之力行至刚之实,这个大帷幕,看似毫无危险,其实非常阴险,咱们作困兽之斗,无计可施,一点招都用不上,只能寄希望于外面的人。 我一听任天画分析的有理。反正所有的小虫都没有意识到被一块布给罩住了。我们在里面碰不到边缘,确实无计可施。 我对大家说道:大家看一看自己手机有没有信号。 大家掏出手机来一看,除了能当手电筒照明之外,毫无作用,都没有信号。 这浑天布不简单,手机信号也能屏蔽掉,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我对鸿蒙老道说:老道,你不是会千里传音之法吗?赶紧联系个人。 鸿蒙老道说道:我只能联系自己师父,别人谁也联系不到,因为必须是两个人都会千里传音才可以沟通交流。 黄金通道:那你赶快联系你师父吧。 鸿蒙老道说:不妥不妥,现在咱们情况稳定,不好劳烦师父出手的。 黄金童应声道:嗯,也好,等到快饿死的时候再联系你师父吧。 鸿蒙老道支吾不能答,想来他也有自己的难处,看霞散人不是什么事都管的,也不是暗三门救援队。 任天画说道:要说手机没信号,我倒是可以做个东西和人说几句话,不过你们想联系谁?需要确定此人位置方可。 黄金童说道:我媳妇在外面,可以联系韦绿。 韦绿就在山中,并没有和凡阿姨以及金雪斋一路走。 但我摇了摇头说道:临时联系韦绿没有用,咱们得先搞清楚这浑天布是个什么东西,研究出个破解方法来,再找韦绿不迟。 黄金童道:你觉得问谁比较靠谱? 我说道:目前来看,自然是博物先生于半仙比较靠谱。 众人都点头赞成,如果博物先生都不知道这浑天布来历,那我们就真的危险了,这其貌不扬的东西,真能将我们困死。 任天画说道:只是不知道此人在哪里,你们可知道此人的确切位置? 我对他说道:我有陀螺定妖针,可以知道他的位置。 任天画一听从腰间掏出一个皮袋子来,里面竟然盛着一袋子泥巴,任天画三下五除二,将泥巴做成一个壶形,把壶嘴拉的细长细长的,又取出一个簧片来,安放在壶嘴里,往里吹了一口气,有啸啸的哨声。 任天画又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一支铁笔,在地上画图案。 大家见铁笔能在地面上刻画,情知地面不曾被浑天布包裹,黄金童灵机一动说道:咱们可以土遁而走。 林幕蝉摇了摇头说:飞都飞不出去,何况土遁。 于是大家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任天画在地上画画,他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图案,主体是个六芒星,六芒星每个角上都对应一个特别的图案,复杂到如果不去下苦功记住这图案,看几个小时,根本记不住。 任天画将图案画好之后,将刚才捏好的泥壶放在图案的最中央,然后扭头对我说道:行了,你确定要联系的人位置分金,但愿他不会走动,将分金条给我就行。 我在地上动用起陀螺定妖针,定好于半仙的分金位置,抄出来递给任天画。 任天画将分金誊在一张黄纸上,将那黄纸塞到泥壶口处,掏出引火之物,咔嚓点着了。黄纸烧完之后,任天画对我说道:你可以对着壶口说话了。话音一落,只听见泥壶口的簧片嗡嗡作响,里面有个声音说道:是谁?是谁在我房间里说话? 我一听,是于半仙的声音,刚才任天画那就话已经被他听到了,赶紧说道:是我,王得鹿,我们不得已用了个道门和你说话,不要紧张。 于半仙说道:吓死我了,我正在睡午觉,忽然听见有人说话,还以为是进贼了呢,睁眼一看房间里连个鬼影也没有,吓了一跳。 我简短的将不明不白遇到浑天布的事情给于半仙一讲,问他知不知道这东西来历? 于半仙说道:浑天布?!真的有浑天布?以前我还以为只是一个传说。 我一听有门,不管传说与否,看来于半仙是知道的。 于半仙通过地上的泥壶,娓娓道来。 保定府白石山,旧有个村庄,叫作神仙塘,因守着一方水塘吃水儿得名,后山深处有个猿神庙,那庙并无香火,清代乾隆年间,村中横遭瘟疫,死了许多人,村中原本只有千余口人,横死几十人便是大事。因有人来猿神庙上香,忽听庙中有人说话,说是献祭一名少女给猿神,可保人口平安。 于是乎,每三年便要向猿神庙献祭一名少女,神仙塘本就是个小村,十几年后,送出去五六个姑娘,便有人陆续离开村子外面讨生活,只有一户姓程的因为自家山地土产很多,搬不得家,这年轮到他家出个女儿,程老汉打起了主意,程老汉觉得真要是神灵,是不会向人索要女儿的。一定有妖异。 这老汉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都跟着自己练六合枪,箭法也都是一流的,在庙祭前三天晚上,老汉带着两个儿子埋伏在猿神庙旁边,听墙根儿。 果不其然庙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只听一个口音奇特的男声说道:今年的姑娘三天后就来了,无有闪失才好。 内中一个婆婆说道:只要这个村庄不知道顺平中郎将就不要紧。 程老汉连夜派自己的儿子去顺平县打听,问问顺平中郎将是谁,结果打听出来,顺平中郎将是一户财主家养的一头恶犬,站起来,小驴一般大小。 第五百零四章三山打城隍 程老汉便亲自上门求告,那财主也是个仗义人,牵了那头恶犬就来到了神仙塘。 神仙塘的旧例,献祭女孩的时候,直接用樟木箱子盛起来,一路吹打,送到庙中了事。其后箱子和女孩便不知所踪。 这一次,程老汉一改旧例,用了两口箱子,其中一口装了自己儿子,另一口装了那恶犬,便吹吹打打上山进庙,献完之后便佯装下山而去,后又组织村中精壮上山,埋伏在庙外。 是夜,月黑风高,半夜时分,有两个白乎乎的东西从山上下来,进了小庙,扛起里面两个箱子就走,埋伏下的人紧跟其后,山路极其难走,然而两个白毛怪物健步如飞。 就在半路上,其中一个白毛怪物感觉不对,卸下自己身上的箱子,打开一看,一头驴一样大的恶犬迎面扑来,白毛怪瞬间被恶犬咬断了喉咙。 另一头白毛怪,见箱子里装的是恶犬,情知不对,转身要跑,被埋伏下的村中精壮堵住,以鸟铳击之,铅子着肉而落,不能伤。 后面箱子中埋伏有程老汉大儿子,出箱引弓射了一只开花箭,正中白毛怪后脑,但不能伤其命,众人举着猎叉一拥而上,那白毛怪带箭逃走,众人循着血迹追踪,发现了一处隐秘洞穴,白毛怪物逃入其中,洞深数里许,尽头是一竖洞,直通地底,白毛怪纵身跃下,众人乃止。 举火巡视洞中,发现洞内有石室,以铜门掩蔽,众人耗费一夜,才齐力撬开,里面是历年来掳走的少女,眉发皆白,洞内有豹骨织布机一台,纺车若干,被掳少女全遭强迫纺一种妖线,然后用线织造成布,叫作浑天布。 那线产自一种地蚕,就在洞尽头深渊底部,那两头白毛怪物,是两头老白猿,一公一母,能学人说话,洞底深渊只有两头老白猿能自由上下,其他人不知其法,多年以来,也有人上门索要蚕丝,被两头老白猿坑入深渊,再也不见出来。也就是被追赶的那头白猿纵身跳下的那竖洞。 村民将织机上的布取下来,见那布还没有织完,便草草卷着布匹下了山,一把火烧了那妖窟。那只被打死的白猿运至山下,轰动坊间,县父母知道此事,还专门写了个文记录此事,后来制成石碑,埋镇白石山。 再后来白猿被烧化埋掉,只剩下一快头皮和那未完成的浑天布被程家收藏。那头皮至今仍有人曾见到。 尔后五十余年,程老汉最小的儿子也已作古,孙辈不成家业,沦落到卖房卖地,最后将未完成的浑天布出手,当时有道士看过那布,说那布不能砸边儿,一旦将那匹布收尾砸边,那布就活了,不祥。原本老猿织布,是要做成仙衣的,穿着仙衣可以渡劫。因为两头老猿在世间有天敌,就是百岁巨犬,方圆几百里都没有这种百岁巨犬出现,只有顺平县有那么一只,两头老猿极为忌惮,在庙中巡视采贡品之际,不经意间说了出来,被程老汉听到,这才得以将其降服。 半成品的布最后被当地一个郎中买去,不听道士好言相劝,那郎中硬是将那布砸了边收了尾,完工当天晚上,这郎中家里就起了一阵妖风,什么东西都不吹,只飘飘摇摇的托着那匹布上天,家里老少齐齐出来追赶,哪里追的上! 原来这块布被保定府独眼妖王收了去,叫作妖风收布。说起独眼妖王,频频在河北保定一带破相,保定府人屡受其害,故而称之为保定府独眼妖王,当然了虽说是屡受其害,可这种异物是不可能几个月出来溜达一圈的,顶多是隔个十年八年的,出来祸害一次,每次不过一两个目击者,异物不可能天天破相,饶是出来的次数少,也被当地百姓穿的沸沸扬扬,甚至有淫祀出现,以求安稳。当初独眼妖王也是为了作仙衣,但收回去一看浑天布已然砸了边收了尾,得了通灵,也便朋友相处了。 于半仙话说到这里,我明白了这东西来历,是被两头老猿织出来的,之所以和独眼妖王是把兄弟,主要因为当初独眼妖王慧眼识英才,将这浑天布掳了去,尔后两个异物便惺惺相惜了。 任天画因驱赶独眼妖王,失手把它干掉了,浑天布便前来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我当即问道:于半仙,那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呢? 泥壶之中的簧片发声说道:传说这东西怕…… 怕字还没出口,整个帷幕瞬间射出强光来,忽然传出了一阵山崩地裂之声,轰隆作响,振聋发聩,我急忙张开口,用手堵住耳朵,众人听了之后也急忙堵住耳朵。 故而泥壶中的声音谁也没有听到,原来这浑天布还算通灵的,知道我们在说关于它的感克之法,虽然不能用手段直接攻击我们,却可以用声音进行干扰,让我们听不到于半仙最关键的一句话。于半仙在自己房间中肯定也听到了这振聋发聩的声音,这声音时间一长,势必让于半仙所在房间轰隆直响,引起外人的注意,于半仙是不希望破相的,于半仙的话我们也必须要搞明白。 情急之下,我趴在地上,凑到泥壶旁边,扯着嗓子喊道:于半仙,我刚才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然后我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放开耳朵,只听到泥壶之中模糊的传出两个字:豹血,豹血。 我一听心下澄明,人家于半仙刚才说的明白,这浑天布是豹骨织机织成的,以豹骨为母,因此豹血可以感克。 因为帷幕之中声音太响,我用手使劲推拉任天画,示意他赶紧收了泥壶,因为只要不收泥壶,这声音是不会停的。太过烦人,柳向晚早已暴怒起来,在旁边舞动双链,却没有目标,更加焦躁。 任天画将泥壶拿起来,用脚将地上的图案擦去,不一会帷幕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浑天布可以在自己的帷幕之中制造声音,但也耗时耗力,并不是个省心的活,能不用还是不用。 我吸取浑天布可以声音干扰的教训,直接掏出纸笔,用写的方式和大家交流,谁要发言,就凑过来在纸上写一句话。 我先写道:任天画你待会还得再画一个,咱们还得联系一个人。我刚才听清了,要用豹血克制浑天布,难点在于,豹血不好寻找。 任天画看到自己之后,立即拿笔写道:豹血我城隍府里有一瓶子,可以拿来直接用。 我一看大喜,心想,这任天画东西不少,看来管理的地方不小,至少徐家庙附近起伏连山都归他管,这片山区死了什么东西,他都知道,城隍嘛,昼管阳,夜管阴,生死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因为山间走兽也伏他管辖,因此积攒了很多好东西,比如獾异之紫河车,这些东西可能也不是一代城隍攒下的,有可能是代代积攒,传承下来的。 我继续写道:我们在山间还有个朋友,因为身怀有孕,不便在第一线冒险,现在事情紧急,只得联系她了,只是咱们一说到关键节点,浑天布的噪音十分烦人。 黄金童看了之后,在纸上写道:任天画,冒昧问你一句,你在干城隍之前是做什么的? 任天画道也坦诚,在纸上写道:我在做城隍之前是个学生,还在读大学。 黄金童继续写道:想来英语很不错吧? 任天画写道:还行,怎么了? 黄金童写道:待会联系上我老婆,我用英语和她沟通,你负责用英语告诉她你的府衙位置,以及进入方式,如何找到那瓶子豹血。 黄金童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含金量相当高,加上他过目不忘,当年学的英语词汇大都没有忘记,别看韦绿有时候说话不着调,且癫狂无状,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名校毕业,只是支教的时候感情受挫,才落下的病根儿。 黄金童这个办法十分高明,他料定了浑天布不懂英语,这浑天布之所以能听懂人言,会模仿人声,是在织造过程之中,听织布姑娘们谈话学来的,在清朝中期,她们肯定不会英语。 任天画一看这个办法,也微笑点头,他重新审视着黄金童,没曾想到,看似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竟然很有创造力,行事不按常规出牌。 任天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地上写写画画,我则在旁边定了韦绿的分金,交给任天画,任天画重新将泥壶放在地上,和上一次一样,任由我们放置泥壶,浑天布并没有异动。 这次黄金童亲自上马,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头一句就告诉韦绿,要用英语交流,我们情况紧急,被一块布罩住了,经过打听,这块布怕豹血,正好被困之人中有个叫任天画的,他的住处有豹血,住处的具体位置以及进入方式,由任天画对你说。 任天画听到这里,叽里咕噜的向韦绿说了一番,韦绿心领神会,用英文答应了。 然后我们在苦苦等待韦绿,等了大约三个多小时,不见任何动静,急的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我在纸上写道:要不再联系韦绿一下。 我又定了韦绿分金,这次分金位置变化明显,说明韦绿已经行动了,联系上之后,黄金童用英文问道:情况怎么样? 韦绿说道:你们所说的布我找到了,像个帆布帐篷,就在活埋追风鹞的土坑不远处,豹血我也拿到了。 黄金童就问:你为什么不把豹血浇在帐篷顶上? 韦绿说道:我倒是想啊,只是现场人太多了,太阳会来了不少人,还有一群不明来历的人,正在和太阳会的人争执,追风鹞已经被太阳会的救兵挖出来了,可惜死透了,那群来历不明的人,举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三山打城隍。不知道什么意思。 第五百零五章降服浑天布 韦绿一着急,也顾不得中文英文了,一番话说出,我急忙扭头问任天画:嗨,我说城隍哥们,太阳会的人是我招来的,这个我承认,三山打城隍是怎么一回事? 任天画脸色有些红,说道:哎,早知道当个城隍这么麻烦,说什么我也不当,其实现代城隍的地盘是靠自己打出来的,我没有多大抱负,就打了下这片山区,不过这片连山之中,还有三个山头没打下来。 我见此时浑天布并无异动,索性问道:这三个山头是干什么的? 任天画说道:这三个山头,分别是牛骨岭,老雀窑和箭头山,就这三个山头老找事。 黄金童问道:你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要这三个山头不行吗? 任天画说道:我一开始就不想要,无奈他们老打我。不是我找人家事,是人家找我事。 我对黄金童说道:黄大哥,你先让人家把话说完。 任天画继续道:牛骨岭上住着一户人家,荒山四十里,只有这一户人家,是个养骨的暗三门中人,五十来岁,这个人还不算特别邪性,不养人骨,而是养六畜之骨,早年间那岭上有一头大犍牛的骨头,与众不同,那骨头是嵌在一块大石头里的,只模糊露着一个牛头,远近山村都知道这一异象,因此叫那山头作牛骨岭,十来年前才被这个养骨人发现,于是就在那山上住了下来,开始养牛骨,最后硬是让那牛骨从石头缝里蹦了出来,得了一头白骨大犍牛,很是厉害,后来这老头也知道不能光天化日牵着白骨牛满山溜达,给那牛缝了张牛皮,远远一见还像是只活牛,走近了就不行了。 老雀窑是西北山顶的一个土穴,里面住着一只火雀,那火雀每天晚上在土穴之中休息,因为通身火焰,烧的土穴和个窑一样,因此叫老雀窑,这窑在山顶之上,人根本就上不去,我当初尝试过捣毁它巢穴,没成功。 箭头山是个小土包,却是个古战场,每年一到暴雨季节,都会冲刷出很多箭簇兵器,很多年前来了一个江湖老客,是鸠毒门的,在山上住下来,专炼燋毒。 我听到这里点点头,火雀我是知道的,虫书有记载,前辈们赶这种雀,不是为了役使奇虫,而是为了杀虫取宝,这种雀之所以身上着火,是因为此雀活着就是为了烧结体内一种丹,叫作赤火丹,吃了这种丹的人,一辈子感觉不到寒冷,三九寒天,鹅毛大雪,一身单衣,夜卧冰河之上,也能鼾声如雷。不要小看这个功用,一般人行走野外,兴许一个高山帐篷,几件棉衣就对付过去了,但暗三门人不一样,有时候出入一些人间绝境,比如虫书中就记载过奇寒洞,进了那洞的活物,瞬间就能被冻僵,和冰雕一样,不论穿多少棉衣,但洞中有奇寒冰铁,取出来锻炼成刀,碰一下就能将人冻住。所以这些东西都是行走江湖加分项,平时看似没用,到了关键时刻大有作为。 养骨人我零零星星听说过,但了解不深,我的印象里面,这帮人会淘换各种稀奇古怪的骨头,最后能让这些骨头站起来吱吱呀呀的走路,甚至帮着自己打架,但毕竟在暗三门中他们也属于小门,江湖上罕见崭露头角。 箭头山的鸠毒门,我压根就没听说过,这很正常,因为暗三门中用毒的统称为一个大类,至于他们内部,支支脉脉谁也说不清楚,因为凡是用毒的人都独,而且毒类繁多,真要仔仔细细的详细记载出来,比虫书浩繁不知多少倍,某个人自己研究出一种非常好用的毒药,就要开山立派,收徒弟,自立门户,而每年暗三门江湖上新毒药的产生速度,比暗三门的人口增长速度还快,比如金雪斋,他本不屑于与毒门为伍,如果甘心堕落,他随随便便可以开出十几个门宗来,然后敛徒弟收钱供养自己。当日鲁虾蟆曾经告诉过我,唯有毒门是徒弟养师父,这是有客观原因的,只因毒门是暗三门中最简单的行当,入行门槛极低,是个人就能学会,只要知道药的配方,练习一下使药的手法,再就是个人悟性问题了,悟性高的,稍微厉害点,悟性低的也能将就闯荡江湖。毒门中有句话,叫作毒无少壮。说的是毒门之中,尽管你是多少年的老毒手,不一定不着了后生们的道儿,因为下毒的心都歹,拼的就是个阴险,人老了,反而心中狠劲浇薄,干不过后生们。表面上毒门之中,最为尊师重道,实际上,这一行当里的人最乱,给师父下个慢药什么的,最正常不过,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人凑一块,天天阴险猜忌。 也就是说,这三山,是两个人一只鸟,听韦绿说三山打城隍有一帮子人,只能说明两个老头还带着几个徒弟,那只火雀是不可能有人类徒弟的,只是半傻不傻的跟着邻居山头的老头们出来打城隍而已。 黄金童就问:任天画,你是怎么招惹上这两个人的呢? 任天画说道:谈不上招惹,我得例行巡视吧,他们就看不惯,再就是我不让走兽上他们的山头,可能断了他们饭辙了。这帮人吃肉也就是打打山中兔子。别指望他们有多少钱,快穷疯了。就这么点小矛盾,硬扯一面大旗要三山打城隍,我哪里说理去。 我听得明白,人心就这样,本没什么矛盾,平白无故的欺生,凭什么你个毛头小伙子,一来就称起城隍来,冠冕堂皇的,而看看自己,混迹一辈子,还是个养骨的,或是个玩毒的,走到哪都灰头土脸的,然后心里就不平衡。鲁虾蟆当年阅尽人间沧桑,给我语重心长的讲过,大多数矛盾来自与人心的不平衡。就是这么个道理。 了解的差不多之后,我拍拍任天画的肩膀说道:兄弟没事,这事小哥给你解决了。 任天画说道:不是大家想的这么简单,我这口口声声要保一方平安,怎么能和境内的暗三门人做流血冲突呢?刀枪无眼,万一伤着谁都不合适。 我哈哈一笑,觉得任天画这人宅心仁厚,是个好人,说道:你放心好了,除了那只火雀,我不会让任何人流血。 当下我伏下身子,对着泥壶里喊道:韦绿,你别管那么多,驾起一阵黄风,把豹血浇在那顶布帐篷上,然后,你跑你的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虽然我如此鼓励韦绿,其实我心中没底,不是因为面对三山打城隍没有底,而是太阳会,太阳会两次运兵不成,果然还是派了人过来,他们的人我倒是不怕,就怕带着五脚蛤蟆一类的奇虫,不用多了,有那么两只我就受不了。 可是早晚一战,先出去再说。 我的话说完之后,浑天布听得明白,顿时噪音四起,吵闹之声不绝于耳,帷幕上面大亮了起来,穹顶之上各种幻影,张牙舞爪,作噬人之状,就是不敢下来,这浑天布知道我们不怕这个。 忽然之间,只觉得一阵狂风扫过,伴随着穹顶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随即睁开双眼,眼前头只见一块席面一样大小的布,呈月白色,上面洒了许多血迹,那一定是豹血,那布在不住的颤抖,就像一个得了风寒的病人一样。 我一见那布心中知道一定是浑天布了,那布虽说通灵,毕竟不是个人,手段虽高,终究不解人事,让我们在它腹内商量好对策,成功降服。 不远处,更是混乱,有两帮人撕斗在一起,我抬头举目观瞧,非常欣慰,因为现场没有虫,一头虫都没有。至此我算是明白了,太阳会的人和虫是分开调遣的,可能不归同一个人管,当初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像追风鹞和鸡人这样的,让他们使虫他们也使不了,太阳会用视这些人就如同虫一样,甚至在太阳会中人的地位还没有虫高。 太阳会的幕后指使者,用三足金乌铁旗杆运送虫兵,一次也就运送一两个吧,而人不是靠运兵旗运来的,他们和追风鹞一样,都在附近有据点,上头一声召唤,立即赶来。 太阳会这次来了十数个人,个个奇形怪状,长得和鸡人有一拼,着实吓人,但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牛骨岭上下来的老头,一胸白髯,长得人畜无害的样子,然而他带来的白骨战牛非常厉害,几个回合打下来,牛皮都破了,露出森森的白骨,摇头摆尾之际,咔嚓作响,行动极其灵活,动如脱兔,好似狸猫,头前两只白骨角,三尺多长,上面沾满了斑斑血迹,如刀剑一般锋利。老头还带着三四个徒弟,如饿狼一般,手持大刀片子,光着脊背,仰头一声震天吼,闭着眼睛提刀就往前冲。 还有一只着火的飞鸟,正是火雀,飞起来烟火滚滚,烧着了两个太阳会的人,正满地打滚,那火却扑不灭。 箭头山的人最多,因为那个鸠毒老头徒弟最多,人手一只毒药瓶,将太阳会的人围拢了往里投毒,不一会功夫,太阳会的八九个人都倒地了,只有一个头上长着鹿角的人还在顽强挨揍,那人似乎不是很怕毒。 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我不确定他们双方打起来的原因,但大体情况我能猜得到,无非就是言语不对付,双方都想装一把,想把对方赶走,干了起来。 太阳会已经被三山打残了,只要不运来虫兵,他们可以忽略不计,三山的手段倒是不俗,早晚得打。我往前走了几步,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第五百零六章太阳会总部 我喊大家住手,却已经晚了,三山的白骨战牛一犄角将太阳会最后一个人挑了起来,飞出十几米远,是死是活,我不知道。 三山这两个老头手段可以,竟然将太阳会的人基本灭掉了,但太阳会 不会把账全算到这两个老头身上,一定也算给我王得鹿一部分,我已经确信,太阳会的力量来自于虫母遗卵所孵化的那些虫,他们会中的人物都是些草包,只适合去干一些虫们不便去的工作,另外肩负着孵化虫母遗卵的重任,别无它用,派他们出来打架,基本上等于丢人。 太阳会的这些人已经将通背石板挖了出来,看来是挖坑的过程中和三山的人马起了冲突,三山的人本来就是因为反感城隍到来,才出来找茬,偶然发现一群比城隍还跋扈的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起冲突的几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三山的两个老头听到我说话,转过头来,一眼看见了任天画,养骨的老头指着任天画说道:找得你好苦,浑天布罩住你还能侥幸逃脱?我还小看你了,你小子叫了救兵也没用,我还是那句话,你收了城隍的字号,滚出这片山区,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要是不听,今天别怪我们老哥俩欺负晚辈。 任天画一语不发,他好像不善于对骂,任由两个老头骂。 我开口说道:本来你们帮我干掉了太阳会的人,我不想和你们动气,这位任天画是我的朋友,你们不找他麻烦,他可以答应保住你们的山头,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如果执意要找事,我只能帮忙奉陪到底了。 那老头说道:你是谁?这么张狂?报个名。 我说我叫王得鹿。 养骨的老头一听愣住了,和鸠毒老头耳语几句,鸠毒老头问道:王得鹿?哪个王得鹿?紫云山大战灵感大王的王得鹿吗? 黄金童在我身边说道:对了,你们这两个老头还算有些见识。 养骨老头看着我一脸震惊,鸠毒老者也惊的张着大嘴,他两个互相对望一眼,最终养骨老头牵着自己大战牛的缰绳开口道:你既然是王得鹿,为什么要和城隍搅和在一起,你不知道城隍是反暗三门的吗? 反暗三门?这对我来说倒是一个新词,还有城隍反暗三门这么个说法,果然新奇,我当即扭脸问任天画说:你是反暗三门的吗? 任天画支吾道:谈不上反不反,我们不是一路倒是真的,我们隶属于天梯系统,和你们不一样。 林幕蝉问道:天梯系统,是什么概念? 任天画道:就好比你们暗三门自成一套系统,我们不属于你们那套系统,不过天梯系统只是我们自己对这个系统的最新认知,至于这套系统到底是什么,其实我也说不很清楚,这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 我听任天画这么说,虽然含糊,但给我传递出一个信息,任天画所谓的城隍来自于暗三门之外的一个系统,古人有系统概念,但没有系统这个词汇,所以任天画说这是他给起的名,目下连他自己也不能一句话概括天梯系统。但我知道,顾名思义,既然是天梯,就是高人一等,管理人间的意味,可能到最后还能升天什么的。 养骨老头对我说道:王得鹿你也是暗三门中的名望所归,紫云山一战,威伏整个暗三门。可任天画的城隍是辖制咱们暗三门的。你可要想清楚。 我回头问任天画道:他这样说你,你如何辩驳? 任天画说道:他说的有一部分事实,天梯系统确实不希望异能人士过多,但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任天画倒还真诚,看来天梯系统中,却是有很多地方要和暗三门作对,不知其就里,任天画自己现在也很懵懂,我心中也没有谱,只清楚一点,那就是临时必须和睦相处,没来由为没有发生的猜测大动干戈。 因此我对养骨老头说道:既然你们认得我王得鹿,那就给我王得鹿一个面子,今天这事咱们就算了吧,握手言和。日后大家相安无事,你们仍旧经营自己的山头,人家自去做他的城隍。 养骨的老头说道:我不服,凭什么他要对我们颐指气使,指手画脚的。 任天画轻轻摇摇头道:这句话说的有失偏颇。我可没有颐指气使。 就在养骨的老头说话的时候,鸠毒门的徒弟们站在远处,顺着风扬起一个布口袋。 我看的很清楚,这是就毒门已经下手了,虽然知道我的大名,但眼见我为任天画说话,便大打出手,毒门一支,打架是不择手段的,他们习惯于偷袭,背后捅刀子,毫无原则可循,要不然也不会乐于用毒,往往趁对手不注意便痛下杀手。 那布袋之中,是些黄色的粉末,我一见大惊:叫道有毒。 随即金雪斋说道:大家赶紧跑。 我还以为面对这毒粉,只要捂住口鼻就行了,金雪斋了解毒性,他让我们赶紧跑,就说明这毒粉不能粘在身上,粘上就得完,鸠毒门好歹是个门宗,肯定不能用那些俗品毒药。 金雪斋话音一落,林幕蝉弹开翅膀就飞了。 就在这个时候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将我们全部罩了起来,那些黄色的粉末飘在罩子上时,被无形之力挡住了。 与此同时,养骨老头的大战牛,咔嚓咔嚓的朝着鸿蒙老道的罩子奔来,白色的骨角像一双利剑,硬生生撞在理无形之力上。 火雀见林幕蝉飞空而起,吓得掉头就跑,即便火雀是虫类,很厉害,但也是羽禽,是羽禽就得怕林幕蝉。 我见白骨战牛撞到了罡气罩上,示意鸿蒙老道给我开个口,我用小天牛口吐一个大泡泡,不费吹灰之力将白骨战牛圈禁其中,白骨战牛是一头蛮牛,在气泡之中还想撞,结果脚下无根,老是摔跤,四仰八叉,不论如何站不起身来。 黄金童在罡气罩子之中,放出生铁孩,让生铁孩去打鸠毒门那些人,生铁孩迈开铁腿,挥动铁拳,打入人群之中,那些鸠毒门人哪里见过这个,各种毒门暗器纷纷往生铁孩身上射毒,生铁孩凌然不顾,三五下就将鸠毒门众打散了。 林幕蝉从天上俯冲回来,准备收拾鸠毒门那些人,见被生铁孩冲散了,调转镰头,追火雀去了。 养骨老汉一见自己白骨战牛被我控住,鸠毒门人被打散,哭爹喊娘的四散而去,本也想逃走。我从罡气罩子中出来,叫住他道:你等等,你的白骨牛不要了? 养骨老汉这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我不说话。我开口道: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不会和你们性命相博的,你们也不是我对手,这个你承认吧? 养骨老汉满脸羞愧,说道:你要倚强凌弱? 我心中阵替这老头悲哀,打不过你就承认打不过,还要占据道德高地压我,不论他说什么都是他占理,我打的过他,就属于恃强凌弱,他打的过我,就是要替暗三门消灭异己。 我说道:你把你的牛牵回去,今后人家任天画不招惹你,你也别去招惹人家,我实话告诉你,你们不一定打的过他。 养骨老汉说道:怎么还要我向他道歉,没门,士可杀不可辱。 我十分想笑,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好像我弱我有理,这明显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并没有说过让他道歉的话,于是说道:没人让你道歉! 养骨老汉仿佛忽然胜利的了一般,一脸得意状,说道:量你们也不敢,还我牛来。 我让小天牛熄了虫法,白骨战牛从泡泡中奔了出来,我心中很有些不快,倘若养骨老汉不知趣,这个时候让白骨战牛冲撞我,我就使无影兽将这白骨战牛拆散了架。 养骨老汉只是色厉内荏而已,他并没敢让白骨战牛冲我而来,而是气呼呼的牵着牛走了。我知道他回去有资本向鸠毒门主吹嘘,词儿估计都想好了:别看王得鹿牛皮哄哄,我只一句你敢持枪凌弱吗?他就怂了,乖乖把战牛还给了我,我拒不道歉,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生铁孩追着鸠毒门的人跑了很远才回来,一场打闹就这样平息了下来,我们在现场掩埋了太阳会留下的尸体,此次来的人中,只跑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头生鹿角的人,此人不怕毒,也没被白骨战牛打死,就在刚才我们交手之际,逃得残生,这个人逃出去不要紧,养骨老汉和鸠毒门可就惨了,太阳会一定会会找上他们,下场也许很凄惨。 任天画回到自己住处,给我取来獾异的紫河车,金雪斋现场研磨成粉,用那粉将我和凡阿姨手臂上的烫痕给抹平了。 林幕蝉也飞了回来,镰刀上挂着一团火,正是火雀。林幕蝉问我:这火雀怎么处理?我说杀虫取宝。 当天傍晚我用鹿骨刀从火雀体内取出赤火丹,大家分着吃了,此后严寒便离我们而去。 此战我们收获了浑天布,涂上豹血,收在背囊之中,因为都不很了解浑天布,需要一个持重之人使用,我们便将布给了张舒望。 大家担心太阳会还会派人来,于是连夜赶回豹伏山。 回豹伏山的第三天,正赶上毕业答辩,在包校长的运作下,让我们稀里糊涂通过了,期间二十万的款项也给结了。 孟叔也得到了上面的答复:不惜血本重新组建一个暗三门特别行动队,也就是说,他答应运作相关方面,让柳家的企业重归柳向晚,这事越早越好,须趁银行处置之前运作。 我们在豹伏山过了三五天安稳日子,直到文若山传来消息,说是多人已经确实,太阳会的总部其实就在沙嘴岛,也就是有人发现过北极虫母的地方。 大家一致同意,与其老被太阳会暗算,还不如找上门去。 第五百零七章沙嘴岛1 此去沙嘴岛,不能大张旗鼓,更不能正面冲突,因为谁也不知道沙嘴岛是什么状况,万一像五脚蛤蟆这样的虫兵太多,不是战斗胜败的问题,而是不等靠近就死了。 这件事是大事,须得找几个好手一同去才可以。我首先想到的是罗文尚和诸葛楼异,毕竟北极虫母是我们赶虫人引出来的,至少鸿蒙老道和看霞散人都这么认为。 罗文尚倒是好说,我和诸葛楼异有过摩擦,我夺了他的丛芒,他一定记恨在心,但是面对北极虫母大敌当前,我也只好做低姿态,准备托人给他赔不是,希望海内几个有名望的赶虫人联合起来,共同控制住北极虫母。 是的,我的心中是想控制北极虫母,如果杀死,赶虫人这个职业也就随之消失了,我觉得北极虫母是不能赶到手的,这种东西,应该是天地之灵韵,人力难及吧。 孟叔也在催促我重新组建一支特别行动队,正好两件事一起办。他则负责通过一些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手段,复活柳家的产业。 我忙托柳向晚请柳向晨上豹伏山,经过一段时间的辛苦经营,柳向晨在紫云山下,规划了暗三门一些规章制度,有些当初没有上紫云山的暗三门江湖人士,听说暗三门有这么个据点,也都纷纷来投。蜜蜂研究所早就看上了紫云山,通过运动上面关系,在紫云山弄了个野蜂驯化养殖基地,在山上了盖了许多板房,免费提供给暗三门人士住,而且提供相关的配套服务,他们改变了以往的策略,不再雇佣暗三门高手去网罗暗三门异士,而是面对一个暗三门群落,开始交朋友,让暗三门人自愿的配合调查,方法一改变,研究资料瞬间多了起来,多到最近蜜蜂研究所不停的在招人,当然他们招人条件十分苛刻,还从紫云山暗三门人中挑选了许多文化水平较高的人,百般劝说,充实到了自己队伍之中。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柳向晨,他已经被蜜蜂研究所聘用,一手托两家,一方面要照顾蜜蜂研究所的课题,另一方面要让暗三门江湖老客们过得舒服。 总之在我们大闹蜜蜂研究所之后,他们领导吓坏了,在我们来说,那次不算是特别激烈之战斗,但对一个在体制中坐办公室几十年的人来说,无异于人生中的一个劫数,自然十分惊骇,立志改变思路,重新定位,将以前的管理者思路换为服务者思路,因为他十分清楚,他们管不了暗三门。 一方面得力于柳向晨的有效管理,另一方面有蜜蜂研究所的人力物力大规模参与,紫云山已经成了暗三门中的圣地,里面高人无数,只在紫云山方圆几十里地的范围内活动。 我请柳向晨来,是要解决两件事,一是解冻柳家资产还得柳向晨出面,在这方面柳向晚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二来,要组建特殊行动队,还得柳向晨给我物色人选。 两天以后,柳向晨上山,见到柳向晚之后,听说她最近易怒,常常怒气冲天,颇为伤神,大有等自家资产解冻后,让柳向晚退出江湖的意思。 柳向晚不动怒时,情绪很正常,见哥哥上山,非常优雅的做了顿西餐,单独招待哥哥,谁也不让进门,两人在房中密谈多时,我们都不知道谈话内容。富家子弟即便再坦诚,也有家族秘密,因为柳氏集团股份不是来自一个家庭。 自从柳向晨上山之后,柳向晚心情大为改观,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我发现柳向晚发怒的界限,越来越高,这反映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在和龙鳞铁链渐渐相合,互相适应,最终达到一种平衡,柳向晚心情好转之后,身后的两条铁链小到牛毛大小。 用饭过后,柳向晨找到我说:王得鹿,十分感谢你为我们家族做的一切。 我摇摇头道:你说这话,我就惭愧了,如果当初不是我将柳向晚带入暗三门江湖,你们家族怎么会遭此横祸? 柳向晨笑道:那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咱们也不能作蛮牛之恨,我赞成你和柳向晚在一起,只是有句话嘱咐一句,以后得了东西,还是少给柳向晚为妙,当然了,作为暗三门人,一生之中,总想得到几件宝贝,但最好是先让蜜蜂研究所检测一下,贸然装备在身上,唯恐生出蹊跷。 我听得出来,柳向晨和柳向晚兄妹情深,作为哥哥是不会希望妹妹有多厉害的,只希望妹妹能够平平安安。从话语中可以听得出来,柳向晨一语双关,不但表达了对我的感谢,而且透露了一句,我赞成你和柳向晚在一起,这句话很暧昧,怎么理解都成,可以理解成柳向晨将我视作未来的妹夫,也可以理解成他赞成柳向晚跟着我闯荡江湖,这句话,进可攻,退可守。说出来无非是探一下我的态度,显然在吃饭的时候柳向晚和柳向晨密谈过此事。 我只得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柳向晨点点头,说道:你要组织一支特别行动队,需要多少人,具体什么要求,给我说一下,我好从系统中查找。 柳向晨已经将紫云山暗三门老客信息全部纳入了暗三门系统,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 我说道:我不需要太多的人,但需要他们手法另类,不需要多么厉害,一定要手法新颖,最好是江湖上闻所未闻的那种。 我主要考虑到这只特别行动队,不光是跟着我去沙嘴岛,以后还要面对各种事态,免不了和各色人等交手,手法另类,占很大便宜。 柳向晨听完之后,心领神会,随后孟叔也找到他,商谈如何盘活柳氏集团,总之柳向晨在豹伏山上,忙的焦头烂额。 林幕蝉几天之内将妈妈劝回了雪山,并嘱咐她说,没事不要再踏入暗三门,里面人心险恶,人老了,容易上当,我会定时上山看你的。 凡阿姨因为追风鹞的事情,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便听从了林幕蝉的建议,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独自一人回雪山去了。 我通过文若山联系上了诸葛楼异,文若山说诸葛楼异最近不在东海之中,而是在陆上,我可以给你个电话号码,你们联系。 于是我拨打通了诸葛楼异的电话,我在电话中说道:诸葛先生,是我,王得鹿。 诸葛楼异一听王得鹿三个字,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我快要挂掉的时候,诸葛楼异说道:你小子给我打电话做什么?还想来抢我几头虫? 我慌忙说道:诸葛先生,上次事情紧急,我也没有办法,再说愿赌服输,对不对,咱们又不是输死相博。 诸葛楼异厉声道:少放狗屁,我就问你一句,你给我打电话,到底憋着什么坏呢? 我说道:当前北极虫母现世,我得到的消息是,它在大量繁殖虫母遗卵,繁生出来的虫,都非常厉害,而且它的感应力很强,极有可能在全胜时期,通过自身的感应,将天下的物种变异,极其危险,我们作为赶虫人,是不是当仁不让,解决掉这个问题呢? 诸葛楼异听了这番话,又是半晌没有言语,最后说道:你想把北极虫母干掉? 我说道:一来我干不掉北极虫母,二来干掉之后,天下可能就没有虫了,所以我想控制住北极虫母。 诸葛楼异说道:难不成你王得鹿还会赶虫母? 我慌忙说道:不敢不敢,我没那本事,所以才想联系今方四海赶虫人同去,人多力量大,希望诸葛先生不计前嫌,咱们通力合作,以成大事。 诸葛楼异又是沉默半晌,忽然说道:不计前嫌?我是那种计较前嫌的人吗?笑话,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向来大度,你说的这番话,也是为了暗三门江湖着想,我作为一个尊年人,觉悟能比你低吗?我答应你了,并且我还认识几位赶虫前辈,可以一起先去你那商讨,不过你作为晚辈,怎敢在我们面前装大? 说完莫名其妙的就挂了,我总觉得诸葛楼异在和我通话的时候,好像捂住电话在和别人商量着什么,其实北极虫母现世这么大的事,作为赶虫人,他不会不关注,一定是知道的,我在柳树沟折腾的动静那么大,他一定埋伏了眼线的,我的一举一动他不一定都能掌握,但是大体脉络应该都知道。而且貌似他有一支赶虫人团队,隐约之中,我觉得诸葛楼异对于此事的目的,和我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里,我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也就是传说中的第六感。而且诸葛楼异如此轻易的不计前嫌,让我很是意外,这人可不是个大度之人。 虽然猜不透,但我有的是时间琢磨,毕竟诸葛楼异已经答应上山了。 紧接着我又给罗文尚打了电话,罗文尚在电话中支支吾吾,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说道:行……行……可以的……可以的,我会……尽快吧,尽快上山。 诸葛楼异和罗文尚都很反常。这还不算,在通完电话之后第二天早上,我忽然被黄金童叫醒,黄金童说道:蒋宏山上山来找你。 话音一落,蒋宏山风风火火的闯进我房间,对黄金童说道:黄老弟,我要和王得鹿密谈几句,希望成全。 黄金童一听,立即离开。 蒋宏山第一句话就是:王得鹿,你现在得跟着我干,容不得你推辞。 我奇怪道:为什么? 蒋宏山将一张照片递给我,说道:这是你家人吧? 我一看那照片,正是我父母和我十岁离家之后才出生的妹妹。 蒋宏山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可他是为什么呢? 第五百零八章沙嘴岛2——月亮营地 我见了照片之后,知道是新拍的,这老不死的,究竟想要干什么,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厉声质问道:你这是要威胁我?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蒋宏山说道:我来给你看这张照片,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来的,你不受我们控制,你的家人一定横遭不测。我说的是一定。 气的我头皮发炸,说道:蒋宏山,你是不是有病,我记得咱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突如其来,就跟我说这个,你是不是快老死了,回光返照? 蒋宏山并不生气,说道:事情紧急,上支下派,我的主人黄河水夔就是这么吩咐的,我提着脑袋也得来,它想要北极虫母的尸体,只有这么一个条件。需要你帮助我们将北极虫母杀死。 我不屑的说:我说姓蒋的,上次在柳树沟,我没杀你主子,它就应该感恩戴德,它有什么资本跟我叫板? 蒋宏山老迈龙钟,却说出一句颇为年少轻狂的话:黄河水夔,有钱、够狠,就这两样就能和你叫板。 说的我一时语塞,这句话说的很难听,但说出了世俗中的利害,确实如此,一个人世界级拳王,极有可能被经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人家凭的就是有钱、够狠。 我生气的说:蒋宏山,你我并肩作战多次,即便灵感大王现世,咱们都没有撕破脸,你怎么厚着脸皮来和我说这话? 蒋宏山叹口气道:江湖就是这样,各为其主,有什么脸皮可言,需要的时候,舔着脸我也和你合作,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蹬开,变脸比翻书都快的你没见过吗?我还算是比较讲情义的。 蒋宏山大言不惭,直令我作呕,他是老牌江湖了,这种话我就多余问,他什么事做不出来。我不惧他,说让他走不出豹伏山,他就走不出豹伏山,但是蒋宏山扔给我的那张照片吓到了我,人都有弱点,我也是,很长时间不回家了,看到家人照片,竟然是这种方式。 我一拍桌子,对蒋宏山说道:你敢对我家人下毒手,你就不怕过后我杀了你? 蒋宏山摇摇头道:不怕,我若不这样做,黄河水夔会先杀了我,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今天脱下袜子,明天还不知道穿的上穿不上,我怕啥? 我反问道:既然不怕死,为何怕黄河水夔杀你? 蒋宏山道:你杀我只杀我一个,黄河水夔就不一定了。 我隐约觉得蒋宏山根本就没有说实话,黄河水夔早就知道我的手段了,当日吓得和猫一样,就没敢和我打过照面,为何现在性情大变?里面一定有猫腻。 我真想用小天牛干掉蒋宏山,但理智告诉我,不行。他既然敢单人上山用照片威胁我,就说明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没准我的家人早就被人盯上了,一旦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沉了沉气,心想既然蒋宏山翻脸比翻书还快,我为什么不能,先答应他又能怎样,到时候反戈一击,岂不两便,于是佯装很担心家人的样子,对蒋宏山说:我答应你,其实你不拿照片上山威胁我,兴许我答应的更爽快,本来我都打算要去沙嘴岛了,这事还用的着刀架在我脖子上吗? 蒋宏山听了我这话,略一愣神,很严肃的打量了我一下,郑重说道:王得鹿,你可听明白了,我说的是干掉北极虫母,我要拿它的尸体,我若拿不到,你的家人一样会遭不测。 我点点头道:我听得很明白。 蒋宏山面露惊讶之色,我对北极虫母的尸体不感兴趣,令他很吃惊。 我问道:出发日期是哪天,有什么特别要求? 蒋宏山道:七天以后,我在东海岸边,小龙湾等你,到时候不见不散,把你的人全带上。其他没了。 我说道:一定一定,不过,你得保证我家人安全。 蒋宏山说道:放心,只要你没有二心,我不会对你家人怎样的。 说完,蒋宏山风风火火的走了,没和山上任何人打招呼。 我叫来黄金童和张舒望,三人商议蒋宏山意图。 张舒望听完后,沉默半晌,首先开口道:蒋宏山何许人也?他是老江湖了,不会出如此笨拙下三滥的计策,王得鹿如果你现在回家守护家人,带几个好手,不用多了,我和徒弟,再加上林幕蝉柳向晚韦绿,他就干瞪眼,挑河采江底帮在咱们初入江湖的时候,看着他们很厉害,现在来看,也就那么回事,咱们完全可以保护你家人。蒋宏山来威胁你,可不是为了和你合作,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为了牵制你,让你守护在家人身边不能外出,最好能阻止你去沙嘴岛,我觉得他所约定的地点,大有猫腻,那个小龙湾一定是个陷阱。 黄金童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说道:我觉得师父说的很对,蒋宏山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那北极虫母的尸体,这东西肯定有大用处,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 我摇摇头说:你们俩所说,在逻辑上没有问题,可有一点有所疏忽,北极虫母的战斗力士很恐怖的,江湖上不是盛传扫雪真人都败走了吗?他们谁有扫雪真人一半的本事?想杀死北极虫母?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们一辈子江湖,就这么不自量力? 黄金童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正如你刚才所说,扫雪真人已经与北极虫母有过一战,扫雪真人虽然败走,不过肯定找到北极虫母的弱点,然后将这些个弱点,告知了暗三门江湖中几个有头脸的人物,然后这帮人就天真的以为找到了杀死北极虫母的法门了。当然了,我这个推论你们肯定要问,既然扫雪真人知道了北极虫母的弱点,何不自己将北极虫母杀死?我想说的是,即便是扫雪真人知道了北极虫母的弱点,自己一个人也杀不了它,而是鼓动暗三门头脸人物一起去,到时候诛灭北极虫母,天下也无人与他争锋,北极虫母自然是他的。像蒋宏山这些人要嘛就是被扫雪真人忽悠了,要嘛就是些机会主义者,投机取巧,看看能不能从中获利。 我想了想说道:嗯,这么一说,事实应该大差不差,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咱们等诸葛楼异和罗文尚上山,从他们口中应该能旁敲侧击一点东西。 黄金童说道:对,罗文尚可能还憨厚一些,诸葛楼异绝对有猫腻。 当下商议定了。 又等了两天,诸葛楼异竟然和罗文尚一同上山,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两个人。我听说四个人上山,慌忙迎了出去,诸葛楼异虽然如约上山而来,但仍然带着一脸愠怒,对丛芒之赌依然不能释怀。 罗文尚站在诸葛楼异身后,眼神躲躲闪闪,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打照面,诸葛楼异表现的十分不悦,罗文尚只得上前和我寒暄几句,指着一个中年陌生人说道:这位是赶虫师齐天明,手法相当了得。 我顺势看了齐天明一眼,见那人身上衣物装束,都十分罕见,一点都不比我这身行头弱,一看就是传承了赶虫大支脉,但我不好意思问他是那个支脉,以免诸葛楼异想起我夺虫之恨。 齐天明高傲的很,基本上白眼朝天,我说了句幸会幸会之后,他只是冲我略一点头,说道:你就是王得鹿? 我急忙回答:对对对,赶虫晚生。 齐天明高傲的说道:你有点浮名。 这句话相当不客气,什么叫有点浮名?我不比你齐天明名头响?齐天明这名字我头一次听说。平生初次见面,为了最起码的礼貌也得说句幸会之类的话,或者直接说听说过,何以用浮名二字,诋毁之情溢于言表。 我便不再和他说话,转而看向另一个陌生人,罗文尚说道:这位也是赶虫师,叫候乃先。 此人我也没听说过,五十上下年纪,穿着极为朴素,背着一个大蜘蛛肚,留着八字胡须,一脸威相,亦不苟言笑,但比齐天明好点,好歹说了一句:幸会幸会。 诸葛楼异说道:王得鹿,我们都是你的前辈,这次上你的山头来,就在这里站着待客吗? 他这一番话也属于没事找事,我早就准备好一桌瓜果,两壶好茶,因为是清晨,还没有到吃饭的点,这属于上门怪人。 但为了大事,这些小细节我都忍了,我身边的人早已经看不服了,但都没有表现出来,幸亏已经将柳向晚藏好了,她要见到这场景,一定暴怒非常,眼前定然飘起小火苗。 我让四个赶虫人进屋坐下,诸葛楼异见跟进来的人多,说了一句:今天咱们五个赶虫人齐聚一堂,外人就不要跟着掺和了吧。 黄金童和林幕蝉有些火气,我急忙说道:也罢也罢,人多了以后,屋里头太热,我们五个先谈谈。 黄金童知道我要套他们话,便拉着林幕蝉出了屋子。 他们走后,屋内只有我们五个人,大家却一言不发, 还是我首先开口,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大家还是毫无反应,一言不发。 现场十分尴尬,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诸葛楼异放下茶杯,对我说道:王得鹿,其实咱们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你听我吩咐就可以了,明天一早动身,大家先去小龙湾的月亮营地。 我听到是小龙湾,有些吃惊,正是蒋宏山约定的地点。 不一会罗文尚频频给我使眼色,要起身上厕所,我知道他有话要给我说,佯装去提热水跟了出去,罗文尚在个僻静处,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要想活命,就别去小龙湾月亮营地。 第五百零九章沙嘴岛3——献祭人 我急忙小声问道:为什么不能去?月亮营地又是什么? 罗文尚忽然剧烈的咳嗽一声,随即抱住胸口咳嗽,我将其扶住,挪转之间,一抬头,看见从我那屋出来一个人,正是候乃先,目光锐利的盯着罗文尚,见我扶住罗文尚,候乃先用手将我支开,自己动手扶住罗文尚,手抚其背摸索几下,罗文尚逐渐就不咳嗽了。 我忽然意识到,罗文尚可能被这几个人下了药或者使了手法,要不然不会突然剧烈咳嗽,又突然止住咳嗽。而且这个候乃先出门来就是专门为了盯住罗文尚。怪不得罗文尚初上山时眼神躲闪,在电话中支支吾吾,原来有人胁迫着他。 联想到蒋宏山胁迫我,我突然觉得罗文尚和我的处境差不多。如果明天一早就出发,我应该还有时间跟罗文尚了解一些情况。 我到厨房提了热水,将罗文尚的原话向张舒望黄金童一说,又把罗文尚种种异象和他俩说明,黄金童就说:如果他们在屋中不和你多说话,你就出来,我在你屋里安装了一个窃.听.器。 我吃惊道:黄大哥你偷听我说话!你什么时候安装的窃听器? 黄金童说道:不是偷听你说话,是要偷听他们说话,我昨天才安装的。 我点点头道:好好好,下次你要先通知我一声。 我提着热水再次回屋,四个人便扯些闲篇儿,说着些江湖逸闻,再不提正事,我说道:诸位远道而来,眼看就要晌午了,你们聊着,我去置办些菜来。 说完我就起身出了房间,重新回到厨房,黄金童正用一副耳机听着动静,招手示意我近前,我凑过去之后,黄金童摘了一个耳机塞进我的耳朵。 声音还算清晰,我听到候乃先质问罗文尚道:刚才在外面你给王得鹿说什么了? 罗文尚道: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齐天明厉声说道:姓罗的,本来这次去月亮营地是要把你献祭的,王得鹿忽然打来电话,想自投罗网,跟着我们一块去沙嘴岛,你又苦苦哀求,说王得鹿比你虫气大,我们才用王得鹿把你替换下来,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你要是配合我们,我们就用王得鹿献祭,若是不配合我们,那你还得去献祭,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罗文尚说道:我当然知晓其中利害,怎么能轻易向王得鹿说明真相呢,现在他两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咱们要办什么事,此事关乎我的性命,我是绝不可能给他说知的。 诸葛楼异说道:你晓得厉害就好,若是有半点差池,我让你把肺咳出来。 罗文尚维诺连连,说道:知道知道! 紧接着,候乃先说道:齐先生,我看王得鹿一身行头不错,想必有些手段,咱们是不是先暗算了他,以防临阵出现闪失? 齐天明说道:不用,动武都是下策,他现在和太阳会的干上了。如果控不住虫母,他一辈子都得被追杀,自愿和咱们一块去再好不过,只要骗他往祭坛上一站,一把火烧着,他就算献祭了,很简单,不用费辛苦先把他制住。 诸葛楼异说道:此人极为狡猾,骗上祭坛恐怕不易。 齐天明说道:无妨,那祭坛埋在地下浮土之中,表面看起来,什么东西都没有,不会被发现的。 诸葛楼异夸赞说:齐先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上智不战而能屈人之兵。 继而他们互相吹捧,肉麻的很,再别不提此事。 我让黄金童继续听下去,自己则摘下耳机来,坐在小板凳上沉思,看来蒋宏山威胁我一定要跟着他干,也是憋着要将我献祭,罗文尚话语中提到虫气二字,说我的虫气比他要深,看来献祭的物品必须是个赶虫人,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虫气,可天下的赶虫人尚在江湖上晃荡的,也就屋内这几个人了,如果要献祭一个赶虫人,就得从我们五个人中找出一个来,可是要献祭给谁呢?献祭的对象和北极虫母有什么关系?抑或是直接献祭给北极虫母?这些问题不是靠自己思考能想出来的,只能铤而走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得冒着生命危险去一趟小龙湾。 本来他们三个最初是要拿罗文尚当祭品的,我无从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总之罗文尚被他们控制住了,他们也准备好将罗文尚拉到小龙湾。恰恰在这个时候,我给诸葛楼异打去电话,诸葛楼异在和我通话时沉默中断数次,正是和众人商量对策,罗文尚不失时机的说我比他虫气大,既然王得鹿执意邀请大家与北极虫母一战,为什么不能用王得鹿作为祭品,这在诸葛楼异看来,最好不过,正好消他心头之恨,几个人一合计,改变计划,决定骗王得鹿做祭品,罗文尚暂时作为祭品备胎,也被带上山来,如果骗我不成,或者罗文尚告知我这个秘密,他们仍然可以献祭掉罗文尚。 但是罗文尚良心上忐忑不安,并不想真心害我,只是迫于一时危急,不得已而献策,来到豹伏山之后,提醒我不要去小龙湾,这是冒生命危险的。总之罗文尚很矛盾,一方面不敢得罪诸葛楼异等人,另一方面,也不忍心昧着良心加害于我。 幸亏黄金童安装了一个窃.听.器,要不然我极有可能命丧小龙湾。黄金童是因为那日我和蒋宏山密谈,他们在外面听不到谈话内容,恐怕发生意外,这才萌生了安装窃.听.器的念头。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了解一下月亮营地。 我给文若山打去电话,他也不知道月亮营地指的是什么,让柳向晨去问几个有头脸的暗三门老客,他们一概不知。 我心里有些没底。 中午十分,张舒望忙活了许多菜品,我一一端入屋中,诸葛楼异、齐天明和候乃先各自有试毒的东西,公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试毒,三人试完之后,招呼我一起坐下来吃,我知道,每个菜我动不著他们绝不会动一筷。刚才喝茶的时候他们也暗中试过毒了,只是我没瞧见而已。 我便坐下来,每个盘子都吃了一点,他们这才动筷子,晚饭也一样,整整一天,罗文尚都在候乃先的视线之中,我不得机会接近罗文尚。 但金雪斋在罗文尚出屋之时,仔细观察过罗文尚,他说罗文尚中了妖毒,那毒很蹊跷,叫作近身散,被毒之人不能远离施毒者,一旦距离远了就会剧烈咳嗽,直到咳死,金雪斋有解药,苦于没法给罗文尚说。 黄金童带着耳机坐在厨房里听了一天,再也没有听到有价值的信息。那四个赶虫人不再谈论小龙湾相关情况。 吃过晚饭,四人依旧在屋中喝茶,他们料定了我一定会跟着他们走,故而对我的行动不是很关注。我在厨房中对黄金童说:此次去小龙湾,你和韦绿就不要去了,这次扑朔迷离,可能极其危险。 黄金童说道:韦绿就不让她去了,我得去,正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咱们这次去,并不急于和任何人撕破脸,原则上咱们做小伏低,先打探出月亮营地是干什么的再说。 我对张舒望说道:张大爷,这次去,我估计咱们能用上浑天布,你得找个地方研究研究,多少豹血能让浑天布听咱们的,且能罩住人,试的时候小心,别让浑天布跑了。 张舒望说道:行,我试试。 我又走到柳向晨的屋中,对柳向晨说道:大哥,你给我物色人选了吗? 柳向晨正在忙着和孟叔谈论解冻资金的事,见我进来,说道:目前就选了一个,符合你的要求,路子够偏,是个透地眼,以前专寻古墓,是倒斗界的一线工作人员。很有钱,也很有趣。 我问道:你就说他叫什么名字吧。 柳向晨说道:他叫穆子西。 我心道:只要知道名字,我今晚就能将其拘来。 回到厨房之后,我用陀螺定妖针定出了穆子西的分金,然后将瀛图铺开,林幕蝉很惊讶,问道:王得鹿你疯了吗?你的山坠子没了,铺瀛图干什么? 我对她说道:我相信我的小天牛能当山坠子使。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小天牛会我所有虫的技能,那么一定包括山坠子的。 果不其然,瀛图上一阵白烟四起,小天牛钻图而入,眨眼之间又一阵白烟四起,散尽之后,小天牛用自己的小钳子夹着一个身穿大裤衩子的中年男人,秃头光着脊背,一腮胡子茬,一见到我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说道:阎王爷饶命,我这辈子虽然捣鼓土下的玩意,可一次也没见过尸,白骨喧天的勾当我可没干! 黄金童在旁说道:嗨嗨嗨,你没死,今天拘你来,是想让你加入我们新成立的特别行动队。 穆子西站起身来,说道:吓死我了,我正吃着火锅,喝着小酒,眼前一黑,就看见了你们,还以为是死了呢。特别行动队的事,柳向晨给我说过,我答应加入的,不过战利品我得分点。 林幕蝉上前一一给他介绍我们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鸿蒙老道风风火火的从屋外跑了进来,说道:扫雪真人派人来了,就在山口处,说是想见你。 第五百一十章沙嘴岛4——大力金镯 我一听扫雪真人派来的人,心头一紧,我和扫雪真人虽然未曾谋面,但是过节不少,他完全有理由杀掉我,而且他向来不在乎杀人,要不然也不会酿成1193惨案,不过他这次差遣人来,而不是亲自过来,应该没有杀机,饶是如此,我也得万分小心。 我急忙出了屋子赶往山口的位置,豹伏山的山口有两块巨石,犬牙相错,把一条直直的上山道路硬生生挤成s形,所以叫做山口,来人正在s山口的下面。 我转过山口处,往外望了一眼,发现在路边站着一个人,三十岁上下,长得人畜无害的样子,比刘长河要显得老成。看那器宇,应该是扫雪真人的另一个徒弟。 我走到他面前,问了一声:请问有什么指教? 那人说道:指教不敢当,我叫陈令东,刘长河是我的师弟。 他一提刘长河,我心头又是一紧,将左手伸进了龟甲百兽囊,陈令东看出我有些紧张,又见我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忙说道:你先别紧张,我问你,我的师弟是否是你害死的? 我说道:和我没有关系,他是被虫母遗卵吞噬掉的。 我刻意没有提起1193惨案,因为我憋着要报仇,一个真心想报仇的人,是不会让别人看见刀子的。 陈令东说道:我不管是不是被虫母遗卵吞掉,总之和你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却待和他辩论几句,他抬起手来,闭着眼睛摆摆手,说道: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师父也是这么认为的,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心道,天下还有这样的逻辑,你们认为怎样就怎样?细细一想也是,一个为了孵化虫母遗卵,视八百多条人命如草芥的人,有如此思维,一点也不让人吃惊,有如此跋扈的徒弟也在情理之中。 我直接了当的说道:你今天来,想怎么样,你直说吧,少磨磨唧唧的。 陈令东说道:此次来就是为了杀你。 不知道为什么,陈令东说出这句话,我心情放松了,好像终于看到狐狸露出尾巴来,原来只是来杀我,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此人水平和刘长河常树万之流差不多少,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陈令东稍微一停顿,说道:当然,我杀你有些困难,不过我师父杀你,就简单多了,他就在山下你信吗? 我不知道陈令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话着三不着两,既然要杀我,那就速战速决,扫雪真人大可不用让徒弟先给我通风报信,再者说了我信不信的早晚有一战,当然我是打不过扫雪真人的,但是我有后台,当初看霞散人和扫雪真人有约定,扫雪真人不出手动我,看霞散人就不出手帮我,倘若扫雪真人要杀我,我只需要争取多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自有看霞散人救援。 我没好气的回答道:我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 陈令东说道:王得鹿,你给我说实话,你希望现在和我师父一战吗? 陈令东说完满眼傲气的望着我。 那眼神就好像我如果敢装叉,立即叫他师父上山一样,我说道:我这人不好装叉,我当然不希望和你师父一战。 陈令东说道:好,知道害怕就好办,我师父想和你和解,但有个条件,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我心道,和解是万万不能的,扫雪真人不来杀我,我早晚也得杀他。我本来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扫雪真人的事,是他徒弟自己死在虫母遗卵之下,但他对不起我,对不起邢连长以及他八百多号兄弟,这么多人命,不是一句和解就完了的。但陈令东上山来不是和我打架的,他有另外猫腻要说,为了让他说出自己来的真正目的,我说道:我当然希望和解,什么条件呢? 陈令东说道:很简单,东海之滨,有个小龙湾,那边有个月亮营地,我师父想雇你去看守几天,就几天,如果答应了,咱们前账一笔勾销,如果不答应,立即杀上山来。 我一听这话,心中恍然大悟,绕这么多圈子,原来扫雪真人也缺赶虫人当祭品,这是找我做祭品来了,什么看守月亮营地,我若没遇到罗文尚,也许就信了,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只要我一去月亮营地,就被扫雪真人祭祀掉,我知道他们的目的,看人撒谎撒的很认真是一件比较开心的事情。这种事情我得先答应下来,要不然扫雪真人可就真的上山来了,我即想见到他真人,又害怕见到,不过此时此刻最好不要见。 我佯装不知就里,说道:没问题,别说是看守几天,就是让我看一年,能和扫雪真人和解,我也愿意。 陈令东见我很上路,心中欢喜,伸出手掌来要同我握手,暗三门中可没有这个礼节,很少有暗三门老客会握手,倒不是抵制西方礼节,也不是不随潮流,而是与暗三门中人握手是件很危险的事,对方能在一瞬间要了你的性命,所以当代暗三门江湖中,有人伸出手来握手,是件很意外的事情。 我料定了他藏着后手,但不至于杀我,因说道:握手就算了。 陈令东轻蔑的看着我,说道:怎么?害怕了? 那副贱贱的表情,恨得我牙根痒痒,什么就害怕了?我会怕你,我被他一激,上前抓住他的手狠命攥了一下,就在我攥他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手腕一凉,一个镯子一样的东西滑到了我的手腕上,我急忙将手撤回来,抬手一看,手腕上黄橙橙一个镯子,镯子周边刻着许多符号,我并不认识。 我急忙去摘那镯子,结果摘不下来,那镯子大小能收缩,越脱越紧,直到切骨之痛,我才住手,陈令东哈哈一笑,下山去了,我也没去追。 我一点都没后悔跟他握手,因为我知道,有了这个镯子在我身上,扫雪真人才会真正放心,要不然我虽然答应去小龙湾,却也空口无凭,这个镯子我虽不知其作用,但我知道,这是约束我去小龙湾的。带上镯子,省的和扫雪真人见面。 回到豹伏山顶,我进了厨房,除了柳向晚兄妹其他朋友们都在,我说明情况后,黄金童说道:这下子小龙湾热闹了,加上咱们一共是四拨人马。 张舒望道:已经知道的是四拨人马,还有不知道的呢,是够热闹的。 林慕蝉比较担心我安慰,捋起我胳膊,端详着手镯,问我疼不疼,我只是摇了摇头。林慕蝉问道:这次去,咱们得有个大方针吧? 张舒望说道:大方针就是能挑起他们争斗就挑,咱们先别讲打,先挑事儿。 大家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在这方面,张舒望和黄金童是行家,黄金童在监狱里的时候,就经常挑事,人家那是专业的。 计议已定,我给诸葛搂异等四人找了四间屋子,因为何半仙的筹建,山上房子很多,但诸葛搂异坚持四人同住一间。我知道诸葛搂异他们不能让罗文尚独处,便出了房间。 因为我的房间被四个赶虫人占据,暂且回到厨房,吃了点东西,介于明天一早出发,大家早早散去了,只有林慕蝉还在厨房,我准备在厨房过夜,林慕蝉说道:地上潮湿,要不,你就来我房间吧。 我一愣神,林慕蝉这是怎么了,想通了?要在柳向晚之前占有我?还是怕我一去小龙湾真当了祭品,要给感情留点纪念? 我脸上飞红,想起这种事作为男的不能推脱,也不能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我立即翻身收拾毯子,默默的跟着林慕蝉进了房间。 林慕蝉虽然喜欢灰头土脸,但屋子里收拾的极其干净,林慕蝉是个非常喜欢干净的女孩,蓬头垢面对她来说,只是一种保护措施。 我说道:慕蝉,你为什么选择今天晚上?我太激动了。 林慕蝉淡淡的说道:你激动什么? 我兴奋的道:第一次啊。 林慕蝉立即羞红了脸,小拳头一下子打在我肩膀上,说道:你想什么?我只是觉得厨房地上太潮湿,你竟然…… 一开始我以为林慕蝉不好意思,没想到我确实想多了,林慕蝉把我安排在她的床上,自己就要出门而去,我说道:你去哪? 林慕蝉说道:我今夜就去小龙湾,咱们现在对月亮营地一无所知,这样很危险,我得先去看看,明天走的时候,你别让他们大惊小怪的,不要让四个赶虫人注意到我走了就成。 我点点头,说了句:你小心,晚上在哪睡觉? 林慕蝉道:你放心好了,我两个小时之内就能到,随便找个地方睡了。 送走了林慕蝉,我盖着散发着她体香的毛毯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大家整装出发,忙活了一个早晨。 诸葛楼异内心深处并不想让我带很多人去,又怕让我起疑,所以没有言语,等到我们收拾利索,诸葛楼异说道:大家同行,目标太大,不妨咱们五个赶虫人一起走,你的朋友们一起走怎样? 我正想和罗文尚接近一些,便不顾朋友们反对,欣然同意了。 我们五个人坐着侯乃贤的一辆大面包车,直奔小龙湾。 第五百一十一章天虫之种 四个赶虫师没有注意到我手上的镯子,我的鲛绡大氅盖住了手腕,扫雪真人派人找过我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目前已知的三股势力都想拿我做祭品,我王得鹿是应该深感荣幸,还是应该赶到悲哀?自己心中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可能是我平时为人不大行,为什么大家都热衷于找我呢,相对来说,虽然诸葛搂异等人对我态度不大好,但是好歹人家最初相用罗文尚当祭品,是罗文尚怕死,才将我抬出来,蒋宏山和扫雪真人却直接了当的找到我,而且还想着骗我,他俩更危险。 车行之中,没人说话,好像大家约好了似得,气氛沉闷,大半天的颠簸,终于到了海滨,其他人的行踪我就不知道了。 面包车驶过一处地方,我非常熟悉,忽然想起,这正是黄鱼口儿,孟淑天的家就在这个小港口,当初去锁鳌礁就是从这里下的水,仗着孟淑天家的鲸皮快船才到的锁鳌礁,想必小龙湾和黄鱼口距离不远。 面包车转过黄鱼口,往南行去,这一带,本就是靠山临海,几座小山沿着海岸蜿蜒向南,错落出几个小海湾,黄鱼口就是其中一个,我猜测小龙湾也是其中一个。 果不其然,面包车沿着滨海公路往南,前行四五里,有处不起眼的海湾,周围都是荒山野地,因为此地风浪甚大,连养海参的池子都没有,虽然是沿海地界,但因为海岸线犬牙参差,没有穿山隧道相通的话,距离中心城区太远,故而风物凄凄,加之又是禁渔期,显得有些寂寥。 面包车行驶到柏油路的尽头,转而行驶到砂石路上,疙疙瘩瘩的又往前走了二三里地,顺着山坡向大海驶去。 到最后车子在海边一处沙滩处停住,并没有可疑的人在那停留。 我下了车,看了看周边环境,这处地方很僻静,用风水上的讲究来说,这是一处结穴之地,一条缓缓的小山脉延伸到海中,在海滩上分成两个叉,像手臂一样环抱着一处沙滩,在风水上这叫龙虎砂抄抱。 那处海滩面积不小,成月牙形,足有几十亩的样子,正是退潮的时候,海浪打在沙滩上,一波不如一波远。 我心中疑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月亮营地?这是谁的营地的呢?表面看不出一点异样。 诸葛搂异等人也下了车,并没有和我说话,径自从车后备箱里往外搬行李,他们竟然带了帐篷,我才意识到,可能要在这里呆几天,即便用我献祭,可能也不是今天,要等一个合适的时候,既然叫月亮营地的话,应该和月亮有关,不是满月的时候,就是缺月的时候,我掐指算了算,三天后正是月圆之夜,后天正是和蒋宏山约定的汇合日期,蒋宏山应该是卡着月圆之夜的点来的,我们可能是来早了。 我也没看见林慕蝉的踪影,黄金童等人也不在现场,可能还没有到来,面对四个各怀心事的赶虫人,我十分不舒服,因此我对他们四个说道:我忽然想起这里还有个朋友,我想先去看看朋友。 诸葛楼异脸上立即浮现出了微笑,这让我深感意外,诸葛搂异笑着说:看什么朋友啊,说起来,咱们也是朋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齐天明也笑着说道:就是就是,大家都是赶虫人,平时没有相聚的机会,今天凑得这么齐,又面朝大海,今晚怎么也得弄一顿海鲜,喝点小酒。 侯乃贤也说道:就是就是,咱们从这里出发去沙嘴岛,海上不比陆地,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再说咱们得拟个作战计划吧?还是在守在这里吧,我们已经约好了船的。 罗文尚呆呆的看着我,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我心中好笑:毕竟赶虫人在暗三门中属于技术活,赶虫人的江湖伎俩远不如一些简单粗暴的门宗,这三个赶虫人一上山时就没有转过弯来,既然要骗我当祭品,应该客客气气的不让我生疑才对,天天绷着个脸,时间长了,我就觉察有异了。现在他们脑子转过弯来了,可能昨天晚上就商量好了,到了月亮营地之后,不能在对王得鹿甩脸色,不利于开展工作,应该和和气气的温水煮青蛙,但是由于这几个人的情商十分有限,在路上也找不出什么话茬来,老怕自己说多了,其实我理解他们的心境,大家同为赶虫人,并且在以往的岁月中,都不是很熟悉,顶多有个一面之缘,或相互之间打过一架,或共同打过别人,就这么点交情,因此人人自危,前几天能把罗文尚当做祭品,现在又换成是我,他们自己搞不好说多了话,让人起疑后,将我换下来成为新的祭品,正所谓人心难测,这些道理他们比我懂,临时来看,他们三人是铁三角,指不定发生件什么事情大家撕破脸,所以还是少说话为要。 我心道:今天我就试试你们的火力,看看你们的底线,我执意去找孟淑天,看你们能怎样,大不了,大家出手小试牛刀,我心中也有个底,反正在我被祭掉之前,他们不能杀我,总不能将一个死的赶虫人祭祀上去,因为淫祀大多都是活人,这方面我是有一定了解的。 我说道:不行不行,这个朋友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了,要说离得远,也就算了,他家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小海港。 诸葛搂异试探着问:要不,咱们一块去见见? 我心中暗忖:一块去是不行的,诸葛楼异见过孟淑天,一见面不方便说话。 因此推脱道:我这朋友性情古怪,向来不喜欢见外客,我还是自己去吧。 说完我就要走。 刚走几步,诸葛搂异、齐天明和候乃先齐刷刷的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佯装惊讶道:你们这是…… 诸葛搂异说道:王得鹿,咱们都是同行,这次聚会不容易,我看你还是不要走了。 我说道:难道你们还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不是心里头憋着坏吧? 诸葛楼异见我这般说,又瞅瞅坐在沙滩上的罗文尚,一副立即跃起的样子,背包之中的坐定山河兽鼓鼓囊囊的,像是要出来,我的手也伸进了龟甲百兽囊,故意叫他们看见。 对战一触即发,诸葛楼异心中很清楚,一旦开打,罗文尚是个定时炸弹,十有八九就站在我这一边,诸葛楼异和罗文尚在之前有过合作,但脾气性格始终不是很想合,要不然也不会用他当祭品。 这个时候侯乃贤出来打圆场,说道:诸葛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呢,咱们只是觉得与王先生相见恨晚,也用不着用这种粗暴的态度嘛,让他先去会会朋友,晚上咱们敞开胸襟,好好的喝一场,不一样吗? 诸葛楼异顺坡下驴,说道:对对对,我也是老糊涂了,见了年轻后辈就想和人家套近乎,有些失态…… 齐天明也说道:不说了不说了,赶紧让人家王先生去会朋友,王先生几时回来? 我见他们三个都假惺惺的,也假惺惺的笑道:嗨,喝酒什么时候不行,我傍晚之前就回来,记得给我淘换点海肠子,我喜欢吃那个,晚上咱们好好喝一喝。 说完我径自走了,看着沙滩上的影子,知道他们并没有追来,这帮人情商不高,但手段不一定不高,一般情商不高的人,都喜欢研究点东西,都有一手绝活。侯乃贤最会审时度势,知道开打后,对谁都不好,如果他们三人联手占了上风,刀枪无眼,很可能会将我和罗文尚干掉,那个时候他们三人之中又得重选出个祭品,如果落败,我和罗文尚逃走,那么也得从他们三人之中重选一个作祭品,两难抉择,所以不敢打。 一路上我表现的十分坦诚,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他们也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我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之后,回身望望,也没有人跟踪而来,有用丛芒灭了几遍虫法,让无影兽观察了观察,以防他们暗中派出虫来跟踪我。 孟淑天是本地人,离他家不远的地方有个月亮营地,他应该知道,虽然他手段平平,但毕竟是暗三门中的江湖人,家乡异事,总比我了解的清楚。 走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到了黄鱼口,径自走到孟淑天家,发现大门敞开着。 我走进院中,听到堂屋之中有个女声说道:别炖咸鱼了,我要吃螃蟹,咸鱼齁死了。 那声音我非常熟悉,正是林慕蝉。 我疾步闯入屋中,见林慕蝉端坐在孟淑天家的堂屋之内,吩咐孟淑天爷俩做菜做饭,林慕蝉一见我,也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快你就到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只是想来看看孟淑天。 孟淑天一见我进门,一脸愁容,叫苦不迭,说道:该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我再也不想和你们做事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林慕蝉喜滋滋的说道:我把月亮营地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咱们孟大爷门清。 我急道:快给我说说。 林慕蝉说道:北极虫母天地之灵,无人能降,唯有天虫能与之抗衡。 我惊道:天虫? 林慕蝉说:对,宣统元年夏天,有天晚上,正是月圆之夜,闷热异常,忽然狂风大作,下起了冰雹,都有鸡子大小,但是那晚乌云盖不住月亮,月亮地明晃晃的下着冰雹,天现异象,原来是月降异种,有个天虫之种从月中降下,在小龙湾那片沙滩上埋下了一个虫种,这就是天虫。因此那地方就隐晦的叫作月亮营地。 第五百一十二章献祭之法 孟淑天在旁边频频点头,补充说道:月亮营地这个地方,虽然古已有之,但其内情却是近几年才被发现的,几年前有一拨人,在沙滩上开挖沙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里面修筑了祭坛,结果不知道是因为操作失误,还是这帮人本就不是很懂,全死在了沙滩上,还是我担心破相,用鲸皮快船将他们的尸身运送到了海中,并且把那祭坛重新掩埋了。 林慕蝉点点头继续说道:江湖之中也不知是谁传出消息来,说这天虫异种,需要祭祀一个赶虫人才能孵化出来,因为赶虫人身上虫气大,如果祭祀其他人则完全不行,不过这件事流传不广,暗三门江湖之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因为赶虫人实在不好找,原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因为在祭坛完工的时候,全部死光了,后来北极虫母现世,才有人打这天虫的主意,在暗三门几个高端人物之中,流传着一段秘技,就是如何祭祀赶虫人。 我听后大体知道了梗概,问道:那么祭祀赶虫人需要什么程序呢?会不会随时被祭掉? 林慕蝉说道:不会的,你放心吧,他们得等到月圆之夜。至于祭祀的程序,孟大爷肯定不知道。 孟淑天在旁边补充说道:月圆之夜,只要站在祭坛之上的人是赶虫人就很容易被祭掉,所以你最好不要站在祭坛的位置。 我又问道:祭坛在什么位置呢? 孟淑天说道:大体位置在月亮营地的东南角上。 我点点头。 林慕蝉又说道:天虫很厉害,大抵能和北极虫母相当。谁祭掉赶虫人,让它孵化出来,它就听谁的,如果这东西能与北极虫母打成平手,再加上人的力量,降服北极虫母的几率将大幅度提升。 我说道:天虫这么厉害吗?也就是说得到天虫,就是一种超越扫雪真人的存在? 林慕蝉点点头,说道:对,就是这么回事。但是,得到天虫是有代价的,比如你王得鹿想得到这只天虫,就得祭掉一个赶虫人,如果让你站在诸葛楼异的位置,你觉得祭掉谁合适? 我摇了摇头说:祭掉谁也不合适,月亮营地这几个赶虫人虽然可圈可点,但也不是那种恶贯满盈的人。 林慕蝉叹口气说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依我看,谁憋着把你祭掉,你就把谁祭掉,竟然有人憋着害我男朋友,我十分生气,你不生气吗? 被林慕蝉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生气。不过到底要祭掉谁,还是个未知数,搞不好我就被其他人祭掉了,所以要小心行事。 过后,孟淑天摆出饭来,我和林慕蝉先吃了个饱,林慕蝉说道:我先不到月亮营地上去,不过我会于晚间在你们头顶盘飞,必要的时候我就会冲下来,作为后援,反正你只在晚上才有可能被祭掉,同时我也联系了张大爷和黄金童,让他们坐着孟大爷的鲸皮快船,埋伏在海上,尽量不在月亮营地与他们接触,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让他们放松警惕,二来便于你在其中寻找契机。等到蒋宏山和扫雪真人到了,再让黄金童上岸,挑拨离间,让他们先自相残杀,你从中便宜行事,怎么样? 我夸赞道:很好很好,慕蝉你什么时候成了战略专家? 林慕蝉幽幽的说道:我不是什么战略专家,只是怕你出事,再笨的脑子也被你逼出来了。 我内心深处十分感动,林慕蝉为我的安危着想,不得已绞尽脑汁,我却待说几句暖心的话,孟淑天在一旁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我再也不和你们一起做事了,年龄大了,我还想过几年安稳日子。 林慕蝉说道:孟大爷,我实话告诉你,挑河采江底的蒋宏山正带着人在来的路上,扫雪真人也要来,他们都不是一个人来,带着许多人,来了之后,势必会查看海情,黄鱼口离着月亮营地这么近,他们肯定会过来看看,你的鲸皮快船就停在海面上,普通人见了,也许以为你搞怪,造一艘蒙皮的船,暗三门的人见了,都懂,一定会有人找上门来的,他们不为别的,就因为你熟悉海情,少不得要坐你的船去沙嘴岛,到时候你不同意,他们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跟他们干,你一样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还不如跟着我们干,至少咱们是朋友,我们不会拿刀逼你,你自己琢磨琢磨。 我补充说道:像蒋宏山和扫雪真人那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知道1193特殊任务连吧,扫雪真人为了孵化自己手中的虫卵,硬是把1193特殊任务连八百多人全部吞噬,你们爷俩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孟淑天一听这话,说道:扫雪真人也要来吗? 我和林慕蝉不约而同的使劲点点头。 孟淑天说道:好吧好吧,我这把老骨头就再跟着你们干一场,至少……至少你们不会拿刀逼我。 我笑道:这就对了嘛。 因为林慕蝉已经跟黄金童和张舒望打过招呼了,所以黄金童带着其他人直接到了孟淑天家中,我一见他们到了,很激动,出门迎接,柳向晚见我也在孟淑天家中,悄悄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到小院的角落里,对我说道:得鹿,我哥哥进展顺利,大部分资金已经解冻了,盘活家族企业只是时间问题,我该怎么感谢你? 我笑了笑,开玩笑说道:你以身相许吧。 没想到柳向晚竟然一脸正经的答道:好啊! 我听了这句话一愣神,眼神呆呆的看着柳向晚清丽的面容,果冻一样的皮肤上,泛起微微的潮红,细细的脖颈上还带着远路奔波细细的汗珠儿,身上发出脉脉的香气,让我一时迷离,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对柳向晚嘱咐道:向晚,答应我,别随便发火,好吗? 柳向晚娇滴滴的答道:嗯。 我和柳向晚进屋之后,正听到黄金童在屋中高谈阔论,夸赞林慕蝉的计划很好,和他自己想的一样,黄金童很少夸赞林慕蝉,几乎是头一次。 我看了看时间,天不早了,等我走到月亮营地差不多天黑了,于是辞别众人,嘱咐他们万事小心,出了黄鱼口,奔月亮营地而来。 回到月亮营地,诸葛楼异等人果然淘换了好多海鲜,正在沙滩上炖煮,诸葛楼异久居海上,最会烹饪海鲜,这东西不用过分的调理,只用一锅白水,不论各色海鲜,全部倒进去烹煮,然后蘸着辣根香醋,就是世间一等美味了。这是沿海渔民最原始的吃法,叫作吊锅子。 四个人围坐在一架吊锅子面前,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海鲜,盘坐一周颇像那么一回事,旁边堆满了啤酒,这个场景在外界看来非常的惬意,但在我看来显得十分搞笑,我从没想过四个赶虫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海鲜喝着啤酒。 众人见我到来,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包括罗文尚,罗文尚见我到来时,眼神中充满了感激,那意思如果我不来,他必将重新作为祭品, 诸葛楼异、齐天明和候乃先,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我总算是说到做到,没有逃跑,于是他们确认了最有价值的一点信息,那就是,我王得鹿完全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危险将近,任由他们摆布。 四个人热情的招呼我落座,那种热情在我看来,非常的夸张,太过做作,我落座之后,便有人不停的给我递螃蟹,开牡蛎,好像和我关系很铁的样子,只有罗文尚低垂着眼皮,默不作声,我知道罗文尚是这四人之中最有良知的。一方面他埋怨我,不该来月亮营地,另一方面,我不来他就得死,他还期盼这我来,这就是人性,一方面有爱人的良知,另一方面又必须自利,不但罗文尚,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我和他们喝酒到深夜,他们由一开始的客气,到最后喝到默不作声,我想他们一定都不好意思再和我喝下去了。 当夜就这样睡去,因为担心我起疑心,他们四人给我支了一顶帐篷,海边的夜晚有些凉,但我吃了赤火丹之后,冰凉的感觉再也体会不到了,只要不热就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我在月亮营地溜达一圈,大体知道了祭坛的位置,那天虫想必就在祭坛之上,只等有人在月圆之夜献祭,天虫破壳而出,我很好奇天虫的样子,会不会和小天牛一样,像个甲壳虫呢?我不得而知。 其他人兀自未醒,我在思考林幕蝉说起的问题,诸葛楼异、齐天明和候乃先三人之中挑选一个人代替我作为祭品。但我始终做不了选择,似乎太过残酷,我还真不忍心看着他们一命呜呼于月圆之夜,我心下暗自告诫自己,我要遵循林幕蝉那句话,谁将我献祭我就将谁献祭掉。 但我们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到底怎样才能将一个赶虫人献祭掉,这是我最需要搞清楚的事情。 第五百一十三章齐聚月亮营地 我想在蒋宏山和扫雪真人来到之前,务必搞清楚如何献祭,这是一个关乎生死的大问题,诸葛搂异、侯乃贤和齐天明三人中间,必有一个人会祭祀之法,我怀疑是齐天明,此人看起来手段最高。 但我不能通过旁敲侧击,打听这个道门儿,很容易引起他们的警觉,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得继续当好我的小白鼠角色,慢慢观察了。 他们四人起床之后,侯乃先见我在海边溜达,对我说道:咱们的船正在采办补给,不日就到,王先生请你耐心等候。 我点点头,经过昨晚一起喝酒,他们对我的戒心大大降低,罗文尚也不似先前那么忧郁,反正他该告诉我的,都已经告诉了我,来这里就是死路一条,你王得鹿非来不可,那就没有我罗文尚的责任了,因此也就坦然了。 不过罗文尚仍然是被欺负的对象,齐天明、侯乃先安排他去做早饭,然后两人继续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息,只有诸葛搂异年龄大了,觉少,清晨起来在海边溜达,背着望着东海的方向,若有所思。此人常年生活在海岛上,对海洋生活极其熟悉,我不知道他是否遥望自己的家,但这给我提供了一个和罗文尚单独说话的机会。 我凑到煮海鲜粥的罗文尚跟前,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怎样祭掉赶虫人? 罗文尚一听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他完全不知道我已经了解全部真相,也小声说道:齐天明手中有个牌子,最初我是见过的,那块牌子叫作月令牌,用那块牌子和赶虫人一起放在祭坛上,就能将赶虫人祭掉,你是怎么知道血祭赶虫人这件事的? 我小声说道:你别管了,那块牌子什么样?什么材质? 罗文尚说道:那牌子非金非木非石,是月白色的,王得鹿我不管你搞什么,总之我想活命,能不能救我一救? 我忽然听道身后有脚踩沙子的声音,索性头也不回,直接对罗文尚说道:什么一点酒?一点酒也不能放,海鲜这种东西,隔夜经了露水之后就不能吃了,反正我怕吃了闹肚子。 罗文尚见状说道:昨天晚上剩下的,这才几个小时,哪有那么娇气?行走江湖就是要苦一些的。 我之所以忽然左顾而言他,正是发觉诸葛搂异在我身后,他见我们两个在说话,心中起疑,立即走了过来,我们只得立即改口讨论吃饭问题。 诸葛搂异走过来看了罗文尚一眼,说道:多煮一会,海鲜隔夜确实不好。 罗文尚赶紧维诺的点点头,往锅底狠命填了一把柴。 我便不再和罗文尚说话,我已经知道齐天明才是关键人物。另外还发现了一个问题,扫雪真人和蒋宏山都要赶来,说明他们手中可能也有这种月令牌,我不禁疑窦丛生,这种东西道底有多少块呢?如果我能在短时间内弄到一块,就不用冒着当贼的危险去偷齐天明,如果那月亮牌很难淘换,我只得祭出梁君子,让它帮我这个忙。 目下之际,要搞清楚这些问题,必须先偷到月令牌研究一下,所以不论如何都要偷一场了,我早已在肚内打好了腹稿,只等吃完早饭动手。 罗文尚的海鲜粥煮的不错,吃完之后,我略略坐了一会,听他们几个山南海北的吹牛一番,我忽然佯装一捂肚子,大骂罗文尚一声:姓罗的,我说海鲜经了露水不能吃吧,你还说做海鲜粥,疼死我了,快借我一点卫生纸。 罗文尚也不知我有诈,说道:我吃了怎么就没事呢?这个和个人体质有关,你不能怨我做海鲜粥啊。 说着话罗文尚去拿卫生纸,直接递给我一卷,我抱着卫生纸,钻到海滩的尽头,躲在一块礁石后面,佯装上厕所。 蹲下之后,我将流云瓦拿出来,没敢祭成人形,小声吩咐说道:我说梁君子,这次哥们得拜托你一件大事,幻化一个公园管理员模样的人,我不要古装,再次强调一句,我不要古装,能办到吗? 流云瓦竟然无动于衷,我知道它原先听我的话,是摄于石鳞兽的淫威,如今石鳞兽被小天牛吞噬了,流云瓦便不再听我招呼。 我掏出小天牛来,将小天牛放在流云瓦上,流云瓦才嗡嗡的震动,像是被小天牛淫威所制服,因为小天牛身体里本就有石鳞兽的基因。 流云瓦好歹服从了我的命令,幻化出一个老头来,蹲在大礁石后面,腿在海水中,幻化的结果我不是很满意,我轻声说道:你把中山装换换,也不要在中山装口袋里插一支钢笔,这打扮是五十年前的,你最好换一身迷彩装,扮作一个公园管理员的样子,公园管理员你见过没?就是那种唠唠叨叨的,朴朴素素,什么事都管的那种老头。 说了半天,流云瓦才算反应过来,好歹幻化出一个公园管理员的形象,虽然和我心目中的要求有出入,但也还大差不差。 我对蹲在海水中的梁君子说道:沙滩上四个人,其中左二就是齐天明,你的目的就是靠近他,然后从他身上偷一块月白色的牌子,我知道你的眼睛和我们人不一样,你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哪,那东西的材质不是石头,不是金属,不是木材,你一下就能感觉出来,将那东西悄无生息的偷来,然后你就往东北黄鱼口的方向走,我会在半路追上你的,听明白了么? 梁君子点点头,我用手给他指了指,梁君子绕到海滩边松林之内,从里面出来,接近四个赶虫人。 我则在礁石旁边窥探,梁君子胳膊上戴着红袖章,它是个通天贼物,虽然有时候伪装的过于粗糙,但只要让他进入情境,它还是很通灵的。 梁君子一张口就质问四人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侯乃贤马上回答说:我们是驴友,驴友,野营来的。 梁君子指着满地的酒瓶子螃蟹壳鱼骨头说道:你们来玩不要紧,把垃圾都给我捡起来带走,再让我看见你们乱扔垃圾,我就不让你们在这露营了。 说着话梁君子躬下身子,开始捡啤酒罐,正从齐天明身边走过,就擦身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梁君子已然得手了。 梁君子捡了许多空啤酒罐儿,装在一个红色塑料袋里,蹒跚而去。 四个人里面只有侯乃先情商还算可以,这种事情一般也都是侯乃先挡在前面,侯乃贤听见梁君子不疼不痒的警告,只得维诺应承。梁君子自然也不当真,只是为了让齐天明没有防备而已。 我急忙走巨大的礁石后面跑出来,往砂石小路上跑,月亮营地周边石崖都比较高耸,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去,穿过松林想抄半路截住梁君子,可没想到梁君子忒实在,让它往黄鱼口方向走,它几乎是用竞走的速度。 我紧跑一阵才追的上,梁君子伸手递给我一个牌子,说道:果然如你所言,这个牌子是异物,最容易感觉到的物品,这东西妖气很大。 我拿到那牌子很激动,梁君子又说道:王得鹿,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正端详着月令牌,随口说道:你说你说。 梁君子说道:今后能不能放我在外面,我可以一直跟着你,给你偷东西,但我也想要自由,你看…… 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梁君子确实被我困的太久了,着实有些对不住人家,因此我点头说:你确实被我封印的时间太长了,行吧,这段时间你自由了,但是不能离开我一公里,你能做到吗? 梁君子承诺说:没问题,你用小天牛可以感应我前来,只要让它口吐一个泡泡然后收回去,我就能感应的到,立即前来相见,如何? 我说道:最好不过,最好不过。 我和梁君子各奔东西,这段时间我先不管它了,异物也得有自由的时间,不能老呆在我的包里。 我躲在松林之内,拿着月令牌仔细观察,那牌子有空调遥控板那么大,厚度和手机差不多,本是个不大的物件。 此物的背面刻画着我从没见过的符号,我怀疑那是文字,因为那些符号勾画高古,好像藏有奥义,并且这月令牌有三面边缘光滑无比,就像天然长出的象牙一样,无棱无角,但有一面是断裂的,裂痕非常明显,断裂处有很强的颗粒感。 可这东西如何具体操作祭掉赶虫人?我仍然不得而知。 我将月令牌贴身插在腰间,用腰带紧了紧,他们不把我衣服全部脱光,搜不出月亮牌来。 我面不红心不跳的回到大礁石后面,假装整理腰带慢慢走了出来,走到月亮营地中,继续听他们吹牛皮。 等月圆之夜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们势必很无聊,所有人都会时不时的站起来溜达溜达,月亮营地的东南角埋着一个祭坛,不过诸葛搂异和侯乃贤腿累了溜达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溜达到东南角,而齐天明不会走到东南角,好像刻意避讳一样。 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带着月令牌,站在祭坛上有被祭掉的危险。 我心中琢磨:祭赶虫人应该很简单,就是怀揣月令牌站在祭坛的上方,他们骗我的手法想来也简单粗暴,一个人把我诓骗到祭坛的上方,随后齐天明将月令牌扔进祭坛的圈里就行了,我就白光一闪,没了,然后祭坛将月种孵化出来,大功告成。 我心中有了点底,坐到下午时分,忽然远远的看见海边飘来一艘船,上面有一杆旗,画着正反两条鱼,这图案我熟悉,是挑河采江底的旗,有近百年历史了,我知道,蒋宏山到了。 海面的更远处,飘来一个椭圆形的东西,直径差不多有二十米,我手搭凉棚一看,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龟壳,翻过来像碗一样飘在海上,这种另类的航海方式,必然是扫雪真人到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天虫之争 自从见过看霞散人之后,我才知道高人自有高人那一套,扫雪真人能够和看霞散人比肩,一定有副旷世的模样。 一想到是扫雪真人到来,心中即害怕,又想快点见到他,毕竟早晚要见面的,彼此之间一场血战是避免不了的,只是什么时候暴发的问题。 蒋宏山见我和四个赶虫人一起站在沙滩上,也觉惊异,他站在船头上就开始捋下巴,那是他思考时标志性的动作,蒋宏山一船之上人很多,除了梅花六卫之外,还有十几个采河的高手,这都是黄河水夔的精锐,千锤百炼,血海滔滔杀出来的老手,不可小觑,虽然在人数上不如当年老龙团多,但是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当年魏庆洲那么仇视蒋宏山,手握重兵都没有轻易和蒋宏山撕破脸,足见蒋宏山家底的实力。 蒋宏山的船在岸边搁浅了,是一艘木质古船,龙头鳌尾,一看那样子就知道那是艘惯走水道的老船,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古老黑科技。 搁浅之后,木船之上,有人扛着地毯卷一样的东西下船,径自铺到了水上,那毯子竟然漂浮在海面上,船上的人下来之后,踩在毯子上,竟然沉不到水底,那毯子就像是铺在马路上。和婚礼上铺的那种红毯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是黄的。 其实这种毯子完全可以不用,初夏时节,海水虽然凉点,行走江湖踩点海水却不是什么大事,蒋宏山这一帮人也没有矫情到这种程度,但在海面上,铺上一种可以站人的毯子,完全是讲究排场的需要。 江湖老大嘛,出个门不能素汤寡水的,得有些镇住人的东西才行,就跟社会上名来利往三千客一样,出门得有辆好车,最好有人从副驾驶下来,给自己拉开后面的车门,手搭凉棚一遮,恭请下车,起的就是这么个范儿。 蒋宏山也不能免俗。 采河底的数十人,从水毯上往下搬东西,并不和沙滩上的人的打招呼,蒋宏山也没有直接下船,而是单独扔了一块水毯在海上,自己站了上去,远远望着扫血真人飘来的那块巨大的龟壳,呆呆站立。 那个巨大的龟壳碗船,慢慢飘来,在距离海滩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那船忽然停住不动了,紧接着一道冰凌子从龟壳底部冻住,向海岸上延伸。形成一条小小的冰路,那冰路有两尺来宽,朝北缓慢冻结。最后那条冰路冻到了海滩上,整条冰路高出海水半尺多高,冰路两边的海水好像很很听话,一点没有溅到冰路上,而且那冰路一点都不滑,好像杂质很多的样子。 龟壳之中只下来一个人,他白发苍苍,拄着一根藤杖,远处看不清来人面孔,但我站在沙滩之上,都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那老者一身黑衣,在冰路上慢慢走来,一步一个脚印的样子,随着他慢慢走向海滩,一股十分压抑的感觉袭向我的胸口。当日看霞散人上我们船之际,我内心一片祥和安乐,如今内心之中先是一股压抑,紧接着有寒意,剩下的就是酝酿发酵的烦躁与戾气了。 我能明确的知道这就是扫雪真人,谁也比不了他的气场,和看霞散人的气场截然相反,正邪不两立。 扫雪真人一步步走在冰路上,走了十数步,头顶竟然逐渐聚起一片黑云,就在头顶之上数米高,那黑云在扫雪真人头顶盘旋,一如银河系星云旋转的模样,黑云在转动之中,飘起了雪花,鹅毛大雪纷落下来,如梨树被风一般。 我终于知道扫雪真人何以叫作扫雪,原来此老出门,果真是要下雪的,初夏时节,每天热浪滚滚,衣服上一片盐渍,而扫雪真人一出现,却飘着雪花,可见其阴寒之气是多么的强盛。 扫雪真人走的近了,我才发现,他满头白发,脸色漆黑,仿佛一脸痛苦,他的左脚还有点跛,拖拖拉拉的样子,就像当日林慕蝉的腿一样。 扫雪真人头顶一小片黑云,沿着他浮海冰路慢慢走向海滩来,他上岸的阵势震撼到我了,我从没有感觉到如此压抑和恐惧,随着他脚步的靠近,我竟然不自觉得往后腿步,我扭头看了几眼其他人,诸葛搂异、齐天明和侯乃先也都吓坏了,比我往后退的速度还快。 罗文尚都快退出月亮营地了。 再看蒋宏山时,在扫雪真人下船之际,他脚下的水毯迅速往反方向撤离,避开扫雪真人,远远的观望,但蒋宏山带来的人却都上了岸,本来他们这些人觉得在海中铺上水毯是一件十分炫技的事情,白眼向天,洋洋得意,可扫雪真人一来,吓得蒋宏山的人快速往岸上奔逃,因为匆忙狼狈,好多东西都掉入海中。 蒋宏山的梅花六卫和我关系不错,在此遇到,也没有时间打招呼,他们六个人远望扫雪真人,双腿不由得打颤,也纷纷向后退去。 刚上岸的那十几个挑河的高手,都听说过扫雪真人的大名,急忙往往后躲避。 诸葛搂异惊道:这是谁?莫不是扫雪真人? 齐天明也惊讶莫名:怎么会是他?不是说二号牌子在常树万手中吗? 侯乃先也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得到的信息不是说常树万和蒋宏山要来吗?怎么来了个扫雪真人? 我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常树万早就拜了扫雪真人为师了,别告诉我,你们现在才知道。 诸葛搂异一脸惊慌,额头上渗着黄豆大小的汗珠,问我道:王得鹿,你说实话,常树万当真拜了扫雪真人为师? 我点点头道:千真万确,那还有假?前段时间我和常树万有一次交手。 暗三门江湖中往往有这种灯下黑的情况出现,一些貌似人尽皆知的信息,反而在江湖上流传不广,一些鸡毛蒜皮,谁睡了谁谁老婆的事情,却闹的四海皆闻,1193特殊任务连那么大的惨案,暗三门中罕有人知道,常树万拜扫雪真人为师也是这样,不是接触过常树万或者刘长河之流的不清楚他最近的情况。 我从诸葛楼异的口中听得出来,被我绑在腰间的那块月令牌实际上有好几块,诸葛搂异等人多方打探消息,得知常树万有一块,满心以为这次月圆之夜,常树万会来月亮营地,却不曾想到来的人是扫雪真人,看那表情,属于做梦都没有想到,实出意外。 诸葛搂异、齐天明和侯乃先,三个人不傻,他们三人是有周祥计划的,计划之中,他们料到常树万和蒋宏山要来,并且为此做好了应对措施,可万万没想到,来的人是扫雪真人。就连蒋宏山也在意料之外,他踩在水毯之上,远远的躲开扫雪真人,说明扫雪真人的出现也在蒋宏山的意料之外,完全将现场的局势搅乱了。 只有我知道扫雪真人要来,我手上还带着他徒弟给我套上的金镯子,扫雪真人也憋着要将我祭掉。 我一步步往后退,最后退到了沙滩的最东北端,蒋宏山的人退到了最西头,因为扫雪真人的冰路延伸到了沙滩东南角上,扫雪真人脚步沉稳,衣袖生风,最后站在沙滩东南角埋有祭坛得位置。 只来了他一个人。 我们成三足鼎立之势。 我佯装什么事都不明白,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咱们在这沙滩上休整一下,等雇的船采办完补给品,就出发去沙嘴岛吗?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其实我估计扫雪真人早就来了,他那乌龟壳一直漂浮在大海之上,今天看见蒋宏山的船上岸,他才追着来到了岸边。 齐天明对我说道:王先生,我有很多事没有和你说清楚,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如今之计,咱们各司其职,今天要办一件大事,如果你想降服北极虫母,就必须听我的安排,能行吗?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点点头说道:可以的,没问题,你安排吧。 齐天明说道:你先到东南角那边站定,就是扫雪真人那里,放心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待会我递给你三张牌子,你把三张牌子拿好就行了,我也可能先给你一个牌子,你就先收好,等到凑足两个之后,我还有话对你说,你在那站一会才能出来,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懂了吗? 我心道:和我猜测的一样,月亮牌是三个,蒋宏山持有一个,扫雪真人持有一个,另一个其实在我身上了,这三个月令牌,如果我都拿到了,并且站在祭坛的上方,那么我就算祭掉了,再也回不来了。齐天明懂得这场祭祀之法。 齐天明倒没撒谎,原原本本给我讲了祭掉赶虫人的梗概过程,这三方的人都曾给我打过招呼,让我务必来到月亮营地,此时我若不答应齐天明,是要露馅的,三方的人都希望我能站在祭坛上,看来月圆之夜祭掉我,只是效果更好一些,月亮稍微缺一点,可能对天虫的影响不是很大,我看他们的架势,完全是要祭掉我的样子。 我壮着胆子向扫雪真人走去,此时我心中反而能平静一些,因为此去不用我打架,我即便开打,也不是扫雪真人的对手,先过去和他谈谈,这个时候他也憋着祭我呢,肯定不会杀我。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三伙人给我凑出一个完整的月令牌,那到底算谁祭的赶虫师呢?孵化出天虫来之后,天虫又会听谁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海中有条橡皮艇,划船的人正是黄金童。 第五百一十五章长生 黄金童不紧不慢的划着船,好像没事人一样,随着海浪上下浮沉。 虽然就来了他一个人,但我还是深感欣慰,毕竟看见了自己人,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慢慢走向了扫雪真人,心中的压抑与恐惧越来越强,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走路的时候双脚不由自主的打晃。 那一段路程不过百十米的距离,我竟感觉走了一个世纪。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位置是祭坛,随便往沙滩上一站,和扫雪真人面对面,相距大约十来米的样子,我不敢走的太靠近,受不了他的气场。 近距离观察之后,我发现扫雪真人的脸上布满了松树皮一样的皱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生厌的黑,只有双眸还是亮的,只不过亮的有些邪乎。 我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扫雪真人先发话道:你就是王得鹿咯? 我说道:正是,我久仰你的大名。 扫雪真人裂开满是皱纹的脸说道:都是些虚名,我还是听师兄说起过你,后生可畏啊,我那徒弟刘长河,就是栽在你手上的吧? 我解释道:老先生,这话有些冤枉我了,那是虫母遗卵将其吞噬了,怪不到我头上。 扫雪真人点点头道:这么说也对,都是我没有嘱咐到他,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心里不是很介意,这个世间每天都在死人,死个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句话说的我心中打寒颤,尽管刘长河不是我杀的,我还难受过一小段世间,毕竟他和我年纪差不了几岁,大好的生命就让前前后后这些破事给断送了,正常人都应该感到惋惜才对,更何况是师徒关系,不管怎样是有感情的吧?没曾想到扫雪真人是如此之薄情,视生命如同草芥。 扫雪真人又说道:常树万的断臂是你们造成的吧? 看来扫雪真人是非要找出我的一个茬口,不就是想把我祭掉吗,还用找理由?我因说道:不错,我们之前是有过矛盾,并且动了手,虽然我们也是在保命,但毕竟有不对的地方,这件事上我们有罪过。 我说的不是客气话,是心里话,不排除当时有别的解决方案,尽管大家都在拼命,以死相博,可毕竟我们重伤了常树万,林幕蝉难辞其咎。 扫雪真人说道:既然你也承认自己有罪过,我这次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帮我做件事吧。 我心知他是要将我祭掉,但还不敢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因为假装不知道,更容易行事。因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问你一件事,1193特殊任务连八百多人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扫雪真人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不妨告诉你,他们被我孵化了虫母遗卵,也算是死得其所,死的很有价值,你不用太过纠结。 我没想到扫扫雪真人会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什么叫死得其所?什么叫很有价值?八百多人就这样死掉,他竟然能让我不用纠结,我承认自己在误打误撞之间也孵化出了虫母遗卵,但那不是我本心所为,是阴差阳错之间造成的,并且一开始我失去了那些虫类伙伴,伤心了好久,可话说回来,和虫类感情再深,也不能代替人,就如同喜欢宠物狗一样,不能将这种感情超越人之生死,如果路遇一个块饿死的人,自己只有一条狗,可以杀狗救人,毕竟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饲养者鸡鸭,吃着牛羊,虽然也珍爱其生命,但大抵要排在人之后,死了人这种事,和死了虫完全是两个概念,扫雪真人真的是杀人不眨眼,我不由得十分愤恨,情绪异常激动,可能和扫雪真人给我内心中的压抑感也有关,我带着哭腔说道:八百多条人命在你眼中只是一种孵化的饲料吗? 扫雪真人笑道:呵呵,年轻人,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能用的上他们的命,是他们的福分,我如果用不上他们,他们连饲料也做不了,我说他们死的很值,已经是抬举他们的。 我听了这句话之后,气愤难平,两手拳头紧握,心中发狠道: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手刃此贼,不能让他再祸害人了。 有的人也杀人,也做错事,比如胡解放,但这位老哥心中,有残存的良知,到最后幡然醒悟,这种人在神灵面前,应该也可以自我救赎,但扫雪真人这种人,是不可能认罪的。 又比如何半仙,当年也在暗三门江湖中做下许多可圈可点的坏事,但到最后,他望峰息心,不再去打打杀杀,只不过心中有一段自己的信念,那就是将金光射字的奥义传承下去,这是晚年唯一的寄托,也是为了不辜负亡妻,不失为浪子回头。 再说辽东大法师,虽然他罄竹难书,但如今毕竟有了敬畏,不管是来自于人的武力威胁,还是来自天意的斗巧,总之他现在罕有劣迹,也是一种救赎。 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扫雪真人这种一切以自己为中心,不知敬畏悔改的人,气的我浑身发抖。但我知道生气是没有用的,和他打斗也不一定斗得过他,我望了望还在划船的黄金童,心想此时的我应该多套一些话,不能感情用事。 想到此处,我说道:老先生,我也曾见过你的师兄看霞散人,极有长者风范,与世无争,沉心静气,给人脱俗之感,料想您老修持这么多年,应该也到了东篱采菊,悠然南山的境界了,为什么还要在江湖中掀起血雨腥风呢?莫不是你老担心北极虫母将全天下的生物都异化掉? 如果扫雪真人回答我,确是为了防止北极虫母,我可以将心中的戾气熄灭,将八百多人的惨案压在心头,正如鸿蒙老道常常念叨的那样,仗只会越打越大,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北极虫母太过厉害,实在没办法解决,必须牺牲一个赶虫人的话,咬咬牙我也认了,大不了我用自己的性命,博一个天下太平,那才真是死得其所,不过这种人都是被老天祝福的,估计一般人也排不上号,满打满算我身后有四个赶虫人,全天下可能也就找出这么多赶虫人了,不是我的情怀胸襟比他们高,是因为我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我不牺牲,他们也不牺牲,到最后大家都得牺牲,与其全死,还不如以一人之命,换天下太平。到最后博一个暗三门千古流芳的名声,不算太吃亏。 扫雪真人轻声说道:小子我愿意多和你说几句话,其实你有我当年的样子,我当年也是少年高士,也有一腔救世的热血,听了很多不平之事,也气的浑身发抖。所以我大可给你讲讲,首先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既然没有公平,那么大家就要为自己而活,北极虫母出世确实能改变天下活物,但我并不担心这个,那虫母再厉害,想要感应动天下圣灵,也需要时间,快则几十年,慢则百年,你看看我这把年纪,还能活几年啊?饶是手段再高,终究脱不了黄泉一死。所以我不担心那东西感应生灵。 我说道:那就更奇怪了,既然你不担心北极虫母,为什么兴冲冲的要去和它打架呢?没来由啊? 扫雪真人笑笑说:正是因为不想死,我才打北极虫母的主意。 说话之间,扫雪真人用手环扫一周,指了指整个月亮营地的上的人,又道:你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是和我一样?都是为了得到北极虫母的遗体?因为那东西吃了可以长生,可以不死,你现在明白了吧? 我一听大惊失色,原来有这种传闻,吃了北极虫母可以长生?我觉得这事很渺茫,毕竟长生之论,自古站不住脚,历史上多少帝王将相,耗尽金山银海,谁得到过长生?都成了浩瀚历史烟云中的一幕幕笑话,鸿蒙老道就很明白这个道理,为何扫雪真人这么大的修为,想不明白生死之事呢? 其实心中有所持的人,就不怕死亡,他们心中有爱,有公义,便不在乎生死小事了,正因为心中无主,看待一切问题都用丛林法则,占不到便宜便是失败,所以才畏惧死亡,这也是天下人的通病,我虽然能想到这个层面,但也不能免俗。 怪不得北极虫母如此之厉害,可还是吸引了这么多亡命之徒,冒着生命危险和北极虫母周旋,原来他们为的是人类亘古不变的梦想——长生! 扫雪真人继续说道:几十年前,我和你差不多,但是命运是不公的,我辛苦几十年,都没能超过我师兄看霞散人,你说哪里说理去?所以我就要长生,眼睁睁看着师兄死去的那天,到最后还是我胜了。 原来如此,扫雪真人在年轻时,一定没有这么邪恶,之所以堕落到现在这样,一定是心中魔障所为,这个魔障就是相比之心,他一辈子都在和看霞散人较劲,最后戾气蒙心,再也无法回头了。 正思量间,黄金童的小船已经靠岸了。 忽然我手上的金镯子黄光一闪,竟然萌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我的手臂往前拖行,我终于知道了这金镯子的作用,扫雪真人给我讲完这些话,就用金镯子将我祭坛上拉。那东西可以控制我的手臂。 第五百一十六章惊现北极虫母 金镯子上的力道奇大无比,我被金镯子拽着手臂,脚下不由自主,踉踉跄跄,却没有摔倒,因为手臂被金镯子拉着,无法跌倒。 我踉跄几步之后,被拖到一处位置,就是祭坛的中心了,我能感觉的出来,因为我身上有块月令牌,月令牌微微有些颤动,颤了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它能感应到祭坛。 看来残缺的月令牌起不了祭祀作用,我还好端端的站在祭坛上,只是收被金镯子控住,动不了。 扫雪真人将我拉到祭坛的位置之后,对站在北边的四个赶虫人朗声说道:谁是齐天明?站出来。 齐天明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初时哆哆嗦嗦不敢应声。 扫雪真人说道: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把月令主牌交出来。 我一听心下明白,原来我扎在腰间的那块月令牌是主牌,虽没人告诉我主牌有什么具体用处,不过我大体可以判断,谁持有这块主牌,并按照相应的程序操作,谁就能最终俘获天虫,让它听命于自己,也就是体现主人是谁的那块月令牌,要不然现场这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我被祭掉的过程,天虫出来之后,听谁的指令呢?这就需要一块主牌,也就是月令牌最大的残片,作为正主之用。 扫雪真人手中的月令牌,来自于常树万,不是主牌,但扫雪真人并不担心,对他来说,只要关于齐天明手中有月令主牌的消息准确、来源确凿就行了,其他的月令牌残片,他可以抢,这个世间除了看霞散人、北极虫母之外,谁也奈何不了扫雪真人。起初大家都憋着劲来月亮营地祭掉一个赶虫人,扫雪真人也正是利用这个契机,迷魂阵一般广为散布常树万要来的消息,因为常树万手段有限,大家都以为自己能从他手中抢过残片来,都被诱骗到了现场,来了就不好走了。 齐天明见扫雪真人点了名,虽然心中胆怯,但毕竟不能当场认怂,连答应都不敢的话,惹身边人笑话,于是往前走了一步,拱一拱手说道:我正是齐天明,久闻您老大名,今天一见…… 扫雪真人一摆手打断道:行了行了,客气话不用说了,把月令主牌给我交出来。 说话之间扫雪真人头顶的雪花越发大了,被海风一吹,有几片雪花还打在了我的脸上,凉丝丝的。 齐天明说道:我……我不知道您老在说什么,真不知道。 话音未落,扫雪真人忽然扬起自己的手,袖子之中呼啦飞出一张黄符,齐天明眼见不对,急忙掏出一头牛角貂来,这种虫我见过图片,可以吞噬任何飞过它眼前的东西。此物是貂形,却生有一支牛角。 那牛角貂见黄符向主人急速飞来,张开大嘴,本来二十厘米的一只小虫,张开大嘴却有脸盆那么大,不单嘴大,且能收东西,昨夜散落在营地上的蟹壳鱼骨头,被那兽张口起风,吹起来涌进口内,那黄符就夹杂在蟹壳鱼骨头之中,但是最后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吸入牛角貂口中,只有那张黄符直愣愣的飞了出来,很显然,牛角貂这点虫力,当不得扫雪真人的邪力。 齐天明一见不好,掏出一只小虫往自己腿上一贴,拔腿就跑,那速度根本不是人类所及,那是一种奇虫,叫作千里行虫,有蚂蟥大小,贴在腿上,可以健步如飞,不避沟壑。 但还是晚了,黄符的速度比千里行虫还快,箭一样贴在了齐天明的左腿上,齐天明应声倒地,紧接着杀猪一般惨叫,他横躺在沙滩上,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扫雪真人又一抬手,袖中忽然闪出一柄小巧的镰刀,小镰刀后面拴着明晃晃的小铁链子,嗖的一声射向了齐天明,镰刀勾住齐天明的右腿,深深插入肉中,呼啦一下将齐天明从远处拖了过来。 拖到扫雪真人的脚底下我才看清,齐天明中符的左腿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奇怪的是,左腿根部,一点血迹也无,这就是暗三门江湖上闻风丧胆的白骨黄符,一张符贴上,血肉全无,这还是扫雪真人有意要留齐天明一条性命,否则整个人将是一堆白骨。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手法也太残忍了,我用左手直接掏出了小天牛,看了齐天明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道,顾不了许多了,扫雪真人手段残忍程度突破了我的心理极限,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和扫雪真人拼了。 我动用小天牛取扫雪真人性命,小天牛可以隔空取命,小天牛动用虫法,只见扫雪真人身体猛然抖动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地上,头顶上的浓云瞬间散去,但是他没有死。 不是小天牛不给力,是扫雪真人实在太厉害,他身体里有某种抵抗虫法的力量,虽然被激了一个趔趄,却没能取他性命。不过我估计暗三门之中,能把扫雪真人打个趔趄的,不超过三个人。 扫雪真人回过头来,变了脸色对我说道:王得鹿,你竟然敢暗算我? 我一看不成功,心道,今天可能死在扫雪真人手上了,一切计划安排都算白费,我可能比齐天明还惨,弄不好,我将只剩下一副骨架。但是既然撕破脸动了手,我就该骨头硬点,便说道:不错,我看你手段残忍,加上1193惨案,一时动了气,想取你性命,只可惜手段不如你,没说的,杀我吧。 扫雪真人说道:想的美,你还不到死的时候。 说完扭过脸去不再看我,而是盯着沙滩上哀嚎如杀猪的齐天明,问道:齐天明,你还不肯将那牌子交出来? 齐天明哀嚎道:我给你,我都给你。 齐天明看着自己左腿森森的白骨,精神彻底崩溃了,手臂颤抖着将身上的包卸下李打开,零七八碎的东西在沙滩上抖了一地,结果还是找不到那块月令牌,齐天明一来焦急,二来疼痛难忍,只是哇哇大叫。 刚才黄金童见我动手不成,赶紧凑了过来,小声问道:王得鹿你没事吧。 我低声对黄金童说道:没事,不过扫雪真人要找的月令牌,已经被我用梁君子偷过来了,那东西很关键。我如果不承认自己偷了月令牌,齐天明脱不了一死。我承认,怕也要坏事。 我不喜欢齐天明,甚至很讨厌他,他还惦记着要把我祭祀掉,可是当他白骨森森的死在我的面前,我很是不忍,想到因我偷了他保命的月令牌,他才死的,会更加内疚。若交出月令牌,他很可能得以残存性命,可是交出去之后,我真的要随时被祭掉了。有块月令牌在手我还有个缓和。 黄金童十分聪明,三言两语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看我的。 齐天明哀嚎的声音太大,我和黄金童说话声音就显得微乎其微,扫雪真人旷世奇才,但并不代表他听力能有过人之处,故而不知。 扫雪真人眼见齐天明磨磨蹭蹭,还没找到月令牌,上前一脚跺在齐天明的白森森的腿骨上,只听咔嚓一声,那腿骨断了,齐天明哎呀一声,昏死了过去。 我一看齐天明昏死了过去,心中长输一口气,昏过去之后,扫雪真人就问不出什么了,也不好将他直接干掉。 果不其然扫雪真人一脸惊诧,自语道:真不经打。 这个时候黄金童拿着烟盒凑了上去,那样子就像在村中遇到一个老汉,要问路的架势,黄金童掏出一支烟来,径自给扫雪真人递了过去,说道:老大爷,消消气,消消气,何必发这么大火,有什么事好好说。 凑到扫雪真人跟前,硬往他手里塞烟,不但我看愣了,连扫雪真人也蒙了,黄金童胆子太肥了,扫雪真人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想来也没见过黄金童这么淡定的人,直接看傻了眼,江湖之中,谁不知道他扫雪真人,见了面不被吓得浑身哆嗦已经算是高人了,何曾见过黄金童这样的愣头青,搞得扫雪真人竟然往后退了一步,正是老虎遇上黔之驴。 扫雪真人问道:你谁?敢跟我这么放肆? 黄金童竟然和遇到熟人一般,高声说道:嗨,我黄金童啊! 扫雪真人觉得自己被耍了,忽然变了脸,黄金童赶紧说道:我有个哥们叫金雪斋,是开妖方的,我能请他来救一救地上这人,死人嘴里问不出东西来不是? 扫雪真人看了看黄金童道:我问你是谁? 黄金童道:我是王得鹿的朋友。 扫雪真人看了看地上的齐天明,略摇一摇头,他也知道如果齐天明一死,就是把月亮营地上的人全杀了也无济于事,因说道:小子你胆气很豪啊,冲你这份胆气,我可以让你的朋友来试试。 黄金童一听,大模大样的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说道:好来,保管给你救活,我们帮您老这个小忙,只是想让您老大人大量,给王得鹿一条生路。 扫雪真人虽是旷世奇人,却只会杀人之法,不会疗伤之学,这个时候还真需要金雪斋这样的人物,于是说道:你先给我把这人弄醒再说。 黄金童立即给金雪斋打去电话,我也不知道金雪斋现在在哪,黄金童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现在的情况十分紧张,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蒋宏山的人都吓得躲在角落里,蒋宏山刚才还浮在海上观察沙滩形势,忽然之间脚下水毯激起一大片水花,朝着岸边快速驶来,神色极为慌张,蒋宏山身后海面上,涌着一个高高的浪头,以至于我站在远处,都看得见。 蒋宏山慌慌张张上岸,径自向扫雪真人走来,怀揣一块月令牌,走到扫雪真人面前,将月令牌仍在沙滩上说道:我是蒋宏山,见过真人,早知道您老要这牌子,我怎敢不奉送,先将月令牌残片给您。不过现在海上涌出一个不明的浪头,如果我们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北极虫母在作祟,它要上岸来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琉璃妖冰 我一听心间一阵狂喜,仿佛遇到了救命稻草,虽然北极虫母和赶虫人不共戴天,可总算是来了一个能与扫雪真人抗衡的东西,毕竟江湖传言之中,上次扫雪真人败于北极虫母。至于我们的安危则影响不大,因为一个扫雪真人就够危险了,再添一个更厉害的也无所谓。 本来我们打算去沙嘴岛,就是为了找北极虫母,如今沙嘴岛未见,北极虫母先坐不住了。 料想一下,北极虫母连赶虫人的虫气都能感应的到,更别说是天虫了,它一定能感应到天虫的气息,加上我们五个赶虫人齐聚月亮营地,虫气之强,史无前例,北极虫母一定预感到了要发生点什么,便主动来截胡了。一来沙嘴岛距此不远,二来北极虫母的速度极快,刚才那个浪头就是有力证明,一般速度顶不起那么高的浪头。 现场能听到蒋宏山说话声音的也就我们几个,其他人离的太远,蒋宏山说话声音不高,隔得远的便都没有听见。黄金童凝望着海上,颇有惊惧之色,别看他见了扫雪真人大大咧咧,那是因为人的性情好琢磨,北极虫母异类之物,不好应付。 蒋宏山佯装镇静,实则也吓坏了,要不然不会从海上跑到沙滩上来,扫雪真人的计划是先抢月令主牌,蒋宏山手中的牌子和扫雪真人手中的一样,故而扫雪真人没把蒋宏山作为第一目标,任由其飘在海上,想必有的是手段将蒋宏山弄到岸上来,实在不行将海面全部冻住,不怕蒋宏山跑了。蒋宏山人老眼贼,知道扫雪这人亲自来月亮营地,大为不妙,他想借天虫杀掉北极虫母的梦想也就打了水漂,眼见齐天明下场如此之惨,连我王得鹿也被扫雪真人控住了,他连斗一斗的勇气都没有,为了长生而来,结果反丢了性命,不值当的。 因此主动跟扫雪真人示好,将他手中的月令牌给了扫雪真人。 此刻扫雪真人也急的直皱眉头,看看天色,日头浮在海平面上,还有一竿子高,他恨不得马上天黑,才能行此淫祀,没有满月也就算了,月缺一点点也能行,但直接没有月亮断不能行事。 没有月亮是目前一项硬伤,另一项硬伤是,还缺一块主牌,齐天明已经昏厥,问不出主牌下落,扫雪真人只得听信黄金童之言,等金雪斋来,这方面他毫无办法,一筹莫展。 我趁机对扫雪真人说道:你快放开我,没看见北极虫母的浪头已经很近了吗?你这样拴着我,它一上来,我就得死,我是个赶虫人,虫母和我不共戴天。 扫雪真人当然不希望我死,在他看来我身上的虫气最大,是祭祀的不二人选,其他人他还看不上眼。扫雪真人见我呼救,说的有理,一挥手,感动金镯将我拖行开来,我几乎脚不沾地,他企图将我拖到月亮营地的北面,我大喊道:扫雪真人,你觉得自己是北极虫母对手吗?你放开我,我和你一起抵抗北极虫母怎么样? 扫雪真人的手臂停住,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没资格和我联手。 我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想想,你放开我又能怎样?里里外外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是赶虫人,是了解虫性的,比你硬抗要好很多。 我话音一落,扫雪真人当真就不让金手镯再拖着我的手臂了,虽然还在我手腕上带着,但已经恢复到自由行动的状态,我说的那话很有道理,扫雪真人可以随时控住我,不在这一时一会。放开我,兴许我可以帮上忙,面对虫母,大家要同仇敌忾,要不然全得玩完。 扫雪真人明白这个道理。 我行动自由之后,先和黄金童站在了一起,到危急时刻我们好有个照应。 海面上的浪头更像是个大馒头,小山丘一样压来,扫雪真人慌忙拾起沙滩上的月领牌,严阵以待。 蒋宏山向他手底下人一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往北面跑,那帮人不傻,早就看出了哪里不对付,撒开脚丫子就往我们北面聚集。黄金童对我说道:王得鹿,先和我抬齐天明,这么大的浪头打来,待会就把这地方全淹了。 我脱下大氅来,我俩将齐天明兜住,抬起来就往后跑,其他人一见我俩跑,也跟着往后撤,只有扫雪真人压得主阵脚,佯装镇静的在后面慢慢踱步。 我们跑到月亮营地的最北面,候乃先早就见齐天明受了伤,不知哪里找来一块木门板,让我们将齐天明放在了木板上。 这个时候天空中略过一道黑影,我抬头一看,知道是林幕蝉,不过她飞的很高,可能是担心天光尚亮,怕被人看见。黄金童悄悄对我说:大家伙都埋伏在海中不远处,在孟淑天的鲸皮舟里,目前潜在海底,海中涌来不明大浪,他们派林幕蝉出来看看,你放心,大家随时准备上岸帮忙。 我点了点头。问道:金雪斋现在真的能来吗? 黄金童说道:金雪斋已经到了孟淑天的家里,原本在他家中待命,怕咱们有人受伤,刚才我打了电话,他正往这赶。 金雪斋能来,最好不过,这场恶战,指不定谁会受伤。 海面上的浪头来的很快,临到海滩之前,我才看清,原来浪头比远望要大得多,真如山丘一样,轰隆一声,巨浪打在了沙滩上,顿时碎玉飞琼,龙王摔了玻璃盏,大水瞬间漫上了整个沙滩,颇有浩浩荡荡的架势,海水直接漫过了我的膝盖,我很担心破相,这样下去,会不会水漫金山,淹了小龙湾不要紧,若是淹了黄鱼口,可就麻烦了,那里有渔民村。 不过大水漫到山坡一样齐,便停住了,晃晃荡荡不再涨水,水中蹿来一物,如同棺材一样,呈现紫红色,在漫漫大水中忽隐忽现。 扫雪真人因为在后面慢慢踱步,水已经漫到了扫雪真人的腰际,扫雪真人浑然不觉,也不知道是他装的,还是真的深沉,他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略略侧一侧头,看了看挂在海平面上的夕阳,他也知道自己不敌北极虫母,但只要夕阳落山,月出东海,事情就好办了。 那具紫红色的棺材状东西并不像潮头一样迅猛,而是飘飘摇摇缓缓浮来,扫雪真人早就知道身后有一具红色棺材,等到那紫红色棺材离着扫雪真人只有十几米了,扫雪真人忽然从水中跃出,脚底下一阵小旋风,纵上海面来,紧接着海水波涛瞬间冻结成冰,扫雪真人的脚一落地,便踩在了海冰上,整个月亮营地全被那个大浪淹了,都结了冰。 我也站在海水中,水能到我膝盖的位置,忽然结冰便将我冻住了,奇怪的是,腿部一点冷的感觉都没有,只是不能展动,用尽全力也拔不出脚来。 不单是我,所有人都被结结实实的冻住,只有扫雪真人慢慢的在冰上踱步。那口紫红色棺状物结冰之时,正好沉在水下,被海冰严丝合缝的冻在下面。 扫雪真人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走到我们跟前,问黄金童道:你说的那个妖大夫,几时能来?来不了我先卸你一条腿。 黄金童深知扫雪真人不好惹,说到做到,刚才大大咧咧是因为没有耍扫雪真人,真要耍他,后果很严重,黄金童连忙说道:我再打电话催一催,应该快了。 说着黄金童掏出电话来,急忙给金雪斋打过去,百般催促。 我问扫雪真人道:你这是用冰将北极虫母冻住了吗? 扫雪真人看了看我说道:我这一手叫琉璃妖冰,上一次我和北极虫母斗过一次,输它半手,得亏我这一手琉璃妖冰,没有吃亏,冻住它我就走了。今天再战,这蠢物未必占着便宜,上次有过教训,这次它还中我这一手,不长记性。 我心道,扫雪真人真的很无耻,好歹自己承认输给北极虫母半手,今天还好意思吹牛,如果真的不怕北极虫母,干嘛口口声声要黄金童赶紧找妖大夫,我估计扫雪真人撑不了多久,北极虫母先天之灵,不是好惹的。 像北极虫母和扫雪真人这一级别的,不像我们打架一样,讲究先下手为强,双方对战都不是很着急,就跟下象棋一样,刚学的新手,运子最犀利,三下两下,就炮架当头,单车过河,真正的高手下棋,都是根据对方棋局,先在自己这边摆弄,摆弄老半天,然后相杀,那叫一个惨烈,彼此环环相套,暗三门高手对决也是如此。 那口紫红色的棺状物被老老实实封在海中,也无甚反应,不知道是真出不来,还是不急着出来。 扫雪真人只是在看齐天明的伤势,齐天明若死掉,扫雪真人就真不知道月令主牌下落了,他可能后悔自己下手有些重了,扫雪真人开始翻找齐天明的包裹,结果一无所获,几头小虫被抖落出来,碍于扫雪真人气场,惊吓四散。 金雪斋赶来的时候,海上的日头已经沉了一半,霞染碧海,好一番景致,但是没人有心思欣赏。金雪斋一见这个架势,说话都打哆嗦。 不过扫雪真人对金雪斋还算客气,嘱咐他赶紧给齐天明治伤,金雪斋说需要时间,大概一个钟头。扫雪真人道:你最好快点,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 就在扫雪真人说话之时,轰隆一声,整个月亮营地的海冰全碎了,紫红色棺状物忽然浮出水面。 第五百一十八章天祭齐天明 冰碎之后,扫雪真人跌落在海水之中。 那紫红色棺浮出水面之后,我才看清,虽然是个棺材形状,却不是口棺材,是一个近似长方体的紫红色容器,不过边边角角都是浑圆的,像块放大了的肥皂一样,这方棺肯定是北极虫母存身之所,相当于一个小房子,并不是北极虫母真身,那方棺的前端,有个宝石一样的物件,闪着晶光,露头的那一刻,宝石上一道紫红色煞气喷涌而出,像光柱一样朝扫雪真人射来,扫雪真人慌忙双手相扣,往前一推,一股绿色煞气喷涌相抵,顶住了紫红色煞气,两气相撞,瞬间怼起一个巨大的煞气球,球中两股煞气交杂游走,那球有间房子大小。 扫雪真人和北极虫母,彼此用煞气互相顶住,那方棺在水中本无借力之处,却能悬停在海面之上,纹丝不动,也许是怕扫雪真人再将海面冻结吧。 倒是扫雪真人脚下不稳,在海水中往后退了两步,才又重新扎稳脚跟,双方相持住了。 我混迹暗三门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相斗之法,大多数暗三门人,斗机巧,比诡诈,拼手段,像这种简单粗暴的对决,是我所没有料到的,高手之间不需要太多花哨的东西,简简单单硬碰硬,拼的是实力。 两方相持住之后,那煞气球逐渐变大,里面两股煞气,时而绿煞气占了上风,时而紫煞气占了上风,总之左右焦灼。 不一会,那紫红色的方棺悬浮在海上,仍然纹丝不动,扫雪真人却又往后退了一步,输北极虫母半手,是显而易见的。其实看的出来北极虫母也十分忌惮扫雪真人,所以一上岸,先选择扫雪真人下手,我们这些赶虫人在北极虫母的眼中不算是很大的威胁,只不过虫母还惦记着要焚毁虫书,所以它也不急着要我们性命。 现场所有人一见着场景,都纷纷往岸上退,方棺推着巨浪打上来之后,按理说巨浪拍岸应该退去,可那些海水一丝都没有退,此时所谓的岸其实就是原先的小山梁,大家纷纷往梁上跑,以免再被扫雪真人冻住。 所有人都站上山梁以后,才发现盛放齐天明的那块木板,还飘在水中,金雪斋一见扫雪真人和北极虫母上了手,煞气嗡嗡作响,便弃了齐天明快速往岸上跑,毕竟和齐天明非亲非故,他也顾不得许多,若是我们自己人在水中躺于木板之上,金雪斋或许还救一救,毕竟是朋友,换做别人,先顾自己命要紧。 月亮营地中的大水虽然不散,但多多少少还是往海里去,打在山梁处的浪头是回卷浪,齐天明躺在木板上越飘越远,飘到了扫雪真人和北极虫母相抵的煞气球边上,这下没人敢下去将他拖回来了,任由齐天明在海上飘着。 这个时候在月亮营地东边礁石上,呼啦啦爬上来许多人,正是林幕蝉、柳向晚、张舒望等人,齐刷刷的站在东边礁石之上,我一见大喜。形势对我非常有利,今天算是死不了了。 这个时候夕阳沉入海平面以下,早就能看见淡淡的月色了,虽然不是很圆,却也可以称之为满月。 扫雪真人站在水中连连后退,我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必须要冷静,我有一块月令主牌,他有两块副牌,而且他被北极虫母缠住,根本脱不了身,这是个绝佳机会。 扫雪真人一边动用自己煞气对抗北极虫母,一边想知道齐天明活过来没有,忽然瞥见水面上飘着张木板,上面躺着齐天明,扫雪真人大叫道:黄金童,你个骗子,不是说能给我救活吗?我要你狗命。 扫雪真人嗔怪黄金童说话不算数,我急忙喊道:老真人,主牌我们已经拿到了,所以就没注意齐天明。 扫雪真人一听拿到了月令主牌,十分兴奋,抖擞精神,拼尽全力,往前走了两步,双方怼出的煞气球中,绿色游丝又增添了不少。他抬头看看天,见东方月亮已经淡淡挂在天际,喊道:王得鹿,你把主牌交给黄金童,让他过来! 这个时候扫雪真人还是比较忌惮我的,认为黄金童没什么本事,所以叫他过去。 扫雪真人并没有看到我是怎样拿到的月令主牌,所以不会生疑。此刻他完全腾不出手来,不用担心会对黄金童怎样。扫雪真人此来失策,完全没有料到北极虫母会突然出现,否则不会一个人只身前来,这个时候他没有帮手,如果有一个徒弟在场,后果不堪设想,天虫很可能就要落入扫雪真人之手。 我对黄金童说道:你且过去,听听他说什么。 我话音一落,蒋宏山在山梁上大叫道:徒弟们,跟我动手,抢月令牌。 我一听,原来蒋宏山还有这一手,大叫道:鸿蒙老道,上八步打灯。 鸿蒙老道站在礁石之上给我和黄金童罩了一个八步打灯,诸葛楼异和候乃先早就站在了最后面,坐山观虎斗,希望我们能两败俱伤,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下手,罗文尚一见张舒望等人出现,立即跑到了礁石旁边,和我们站成一队。 柳向晚见开打了,二话没说,肩头铁链横射而出,双手抱着吞吐兽,纵身从四五米高的礁石上跃下,两条铁链如同巨型蜘蛛腿一样,插在海中,柳向晚则在七八米高的半空,用两条铁链做腿,威风凛凛,蒋宏山的人大都知道柳向晚有个吞吐兽,他们人多,刚刚要围拢八步打灯,不是谁厉声叫道:小心吞吐兽,呼啦一下又散开,与此同时柳向晚怀中吞吐兽,呼啦一口大风吹去,饶是采江底帮的早有准备,还是被吹走了不少,我们在八步打灯金刚罩子里,安然无恙。 柳向晚吞吐兽这一口狂风吹跑不少人,同时也吹动了月亮营地上的海水,风道两侧海面上起了两个好大的浪头,浪涌之下,齐天明所在的木板飘到了扫雪真人身后,正卡在他腰间, 扫雪真人说道:蒋宏山,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此刻林幕蝉也登空飞起,我的人全部下了手,如今我的人不比从前,战斗力那是相当的强,采江底帮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蒋宏山眼见不是事,把我和扫雪真人全都得罪了,口风一转对我喊道:王得鹿,咱们先把扫雪这老贼给杀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我心道,蒋宏山这人性也真够可以的,以前再怎么说也算半个朋友,临到关键时刻,说翻脸就翻脸,说抢东西就抢东西,一看抢的难度太大,立即调转矛头,要把扫雪真人干掉,我也想干掉扫雪真人,可不是现在,现在干掉他也许很容易,他无法分心应付,可干掉之后,北极虫母便没人抵挡的住了,蒋宏山不是赶虫人,自然能够逃之夭夭,我们赶虫人不行,一定会死翘翘,这个时候正是我取得扫雪真人信任的最佳时机,要不然我无法获知祭掉赶虫人的方法,蒋宏山这种江湖老狐狸是不会和我说的,诸葛楼异和候乃先知不知道方法还两说着,反正目前最简单的获知方法就是扫雪真人,他需要人给他操作,即便蒋宏山没有和扫雪撕破脸,扫雪真人也不放心用这种老狐狸精做帮手,只能找我们。 因此我喊道:老真人,你尽管抵住北极虫母,我来保护你,给你挡住蒋宏山,黄金童马上过去。 黄金童有的是主意,用生铁孩拿着月令主牌,他跟在后面,让鸿蒙老道单独给他开了个八步打灯,现场打的很混乱,但人都在山梁上,蒋宏山想下水攻击扫雪真人,被林幕蝉和柳向晚两人就堵死了,我用丛芒拿住蒋宏山,蒋宏山用了个金蝉脱壳之法,正是焦灼之际,我不想杀蒋宏山,要不然他早死了。 岸上刀枪无暇,海水里面并没有人。 黄金童拿着月令主牌趟到扫雪真人面前,扫雪真人嘀嘀咕咕和他说着什么。黄金童频频点头,到最后黄金童伸手从扫雪真人的衣服里摸出两样东西,一样是那两张月令副牌,另一样是一张黄表,黄金童拿到东西之后,将两张副牌都放在了扫雪真人身后齐天明所躺的木板上,手里只拿着主牌,将那张黄表贴在主牌上,掏出朱砂笔来在那黄表上刷刷点点画了点东西,一并放在那木板上,用手一推,将那木板推进了深水里。 扫雪真人渐渐气力不支,又往后退了两步,见黄金童将那木板一推了事,拔腿往岸上走去,扫雪真人嚷道:黄金童你什么意思? 黄金童说道:没什么意思,让那木板自己飘吧,如果能飘到祭坛上,就是天意,不是我黄金童害死的齐天明,如果飘不到,大家就听天由命吧。 扫雪真人叫道:小兔崽子,我因为你们表现不错,饶了王得鹿性命,让你祭掉齐天明,你竟然敢耍我?不要命了吗? 黄金童便不答话,很快回到我身边说道:王得鹿,扫雪真人让我在黄表上写上他的名字,可我却写了你的名字,他让我无故祭掉齐天明,我可不干,我把月令主副牌全都放在了齐天明身上,让他顺水飘,能飘到祭坛位置,怨不得我,都是天意,到时候天虫就是你的了。如果齐天明飘不到祭坛位置,等扫雪真人抵挡不住的时候,让我师父放出浑天布,将他们一盖,咱们就逃,爱怎地怎地…… 我不得不说黄金童这个做法十分聪明,但是他忽略一点,我手上还带着金镯子。 黄金童话还没说完,我就被金镯子扯下了水,我被拖着,朝齐天明的木板而去,扫雪真人分心感应金镯,一口老血在嘴角溢出,但他好像决定拼了老命,也得弄死我。 第五百一十九章虫母合体 我被金镯子硬生生扯进海水中,黄金童立即派生铁孩来救,生铁孩其实最忌海水,在水中力量大减,脚下是细沙,更显吃力。而且对它来说,水很深,行走在水中,只露着一个脑袋,再者,生铁孩即便拽到我,摸不着金镯子,也算白瞎,总不能把一条腿拉住,和金镯子较劲,搞不好硬生生扯下来。 林幕蝉飞到我头顶,企图将我用绳套套住,我大喊一声:千万别套我,你拽不过这金镯子。 柳向晚用两根大链子做脚正想冲我过来,我急忙对林幕蝉说道:别让柳向晚过来,千万别,她那链子能拽死我。 我看到柳向晚的眼前飘着两团火苗,正是怒气中烧的时候,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我怕大家因为忙着救我,耽误了战局,于是大喊一声:你们不要管我,阻止蒋宏山的人下水,比什么都重要! 目下我最担心被扫雪真人按到水中呛死,右手从包中取出几片老桨鳞,当日在豹伏山后面的通海地穴中碰到的那支老桨,已经长满了鳞,吃一片不至于溺水身亡。 扫雪真人最终将我拖到了齐天明的木板旁边,用我的身体推着齐天明走,我心中大叫不好,万一将我和齐天明全部祭掉,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场景。 扫雪真人还在勉强抵住北极虫母,抬眼看看我的位置,不时用金镯子控住我走几步,好像是在找祭坛的位置,眼下大水茫茫,沙滩礁石已经全部淹没,当初扫雪真人来的时候,肯定认准了一块礁石,以作参照物,现在礁石找不见了,他也找不到祭坛的位置。 另外我还有一只手能够活动,伸手将齐天明那张木板往远处水里推,扫雪真人便再次感应手镯,拉着我往木板处靠拢,一开始力道还非常强劲,慢慢的力道越来越小,到最后,我往后使劲一拽,手臂竟然能顿一顿,过不两分钟,我几乎能和那手镯抗衡了,我用眼一扫扫雪真人,他嘴角的血迹已经流到了脖颈处,煞气球中的绿色游丝,已经越来越少,而且他还连连后退。 这是要支撑不住了,北极虫母已经明显占据上风,在这样下去,扫雪真人不死也没有能力杀我了,此时此刻我忽然不想让扫雪真人死掉,毕竟暗三门江湖之中也就是他和看霞散人能抵抗一下北极虫母。 到最后我轻松收回了手臂,扫雪真人已经没有力量控住我了,他自己也知道已成强弩之末,再要分心控住我,自己生死不保,琉璃妖冰,他也使不出来了。 我一把推开齐天明那张木板,任由他飘去,我认同黄金童的想法,不把天虫弄到手,我们不可能和北极虫母争锋,想要弄到天虫,必定要祭一个赶虫人,反正我是不去的,让天意为之吧。 我知道扫雪真人撑不住之后,海水之中便不能久留,十分危险,拼了命的往山梁上走去,我的人已经把蒋宏山和诸葛楼异等人打到了山梁北侧,虽然我们人少,却大有包围之势。 诸葛楼异一见我们来势凶猛,连虫都没敢放,自在一边袖手老实呆着,尽管他没动手,心中也十分虚怯,他眼睁睁看着我掏出了月令主牌,明白我早就做了手脚,我知道他想用我来做祭品,怕我不能轻饶他,眼见我这边高手又多,一时盘算着三十六计走为上。 诸葛楼异不顾旁人,往北便跑,柳向晚火气正盛,哪里容他,上去一根铁链拴住他,往后便甩,说实话,柳向晚比最初铁链上身之时好的太多了,若是放在早先,肯定是一条铁链搂头盖脑的砸下,诸葛楼异难免脑浆一地,此刻只是卷着诸葛楼异甩飞,已经够克制的了。 诸葛楼异飘飘忽忽,被柳向晚扔进了海中,恰巧落在北极虫母旁边。 这个时候,扫雪真人实在支撑不住了,只听得那个煞气球轰隆一声炸开,与此同时北极虫母所放出的紫红色煞气冲着扫雪真人扑来,直打在扫雪真人身上,扫雪真人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的雪花,漫天飞舞,如同爆米花一般。 我知道扫雪真人没那么容易死,这是个道门,是金蝉脱壳之法,别说是扫雪真人,就是蒋宏山也会那么几手保命的伎俩,扫雪真人逃走了,饶是如此,他受的伤也不轻。 我一见扫雪真人撂挑子走人,而齐天明兀自还在水面上飘着,顿觉大事不好,扯着嗓子叫道:张舒望,浑天布呢? 其实张舒望一直站在东边一块高高的岩石上,他并没有参与战斗,而是专门伺候着给北极虫母盖浑天布,管用不管用暂且两说着,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唯一方法,要不然任谁也不能在北极虫母手底下走下一个照面儿。 山梁上蒋宏山的人一见扫雪真人蹿了,立即做了鸟兽散,林幕蝉拉住了柳向晚的铁链,不让她去追,任由他们逃走。 张舒望早就做好了准备,浑天布上,布满了豹血,那血都干掉了,形成一张血片,如同人受伤之后,先是出血,继而伤口长好厚,那块血皮自动脱落,张舒望一下子将浑天布上的豹血皮撕了下来,虽然在那布里面乾坤巨大,但外表却是一块床单大小的圆布,当时东风正盛,张舒望往水中一扔,浑天布借着风势扑向海中。 张舒望扔的根本就不准,但那布好像一天不盖住个人就不舒服似得,在半空之中仿佛长了翅膀,冲着被北极虫母和诸葛楼异就盖了下去。 本来北极虫母打跑了扫雪真人,暂时没了动静,别看它胜过扫雪真人,但是经过刚才对垒,自己也累坏了,需要喘息一下。所以浑天布下来的时候,它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诸葛楼异眼见一块月白色的布盖下来,情知不好,知道这是我们的杀手锏,拼了命的拍打水,想逃离现场,但是那布往下落的时候,越落越大,将诸葛楼异和北极虫母严丝合缝的盖住。 我们所有的人都站在山梁上观看,这个时候,月亮营地上的大水哗啦一下散去,那是因为北极虫母被浑天布盖住之后,熄了虫法,那潮水便不听它指挥,退了下去,露出原来的沙滩。齐天明身下的那块木板也搁浅在了沙滩上。 浑天布端端正正盖在沙滩上,像个小小的蒙古包。 我第一个走下去,绕着浑天布转了几圈,暗暗赞叹张舒望有办法,豹血就等同于开关,撒上豹血这东西便成为一块布,将豹血除掉这东西就能能扣人,虽然麻烦一点,关键时刻却能派上大用场。 这浑天布实出我想象,没想到这东西连北极虫母也能扣住,实在厉害。 大家伙纷纷下来看浑天布,议论纷纷。黄金童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道:就这么着把北极虫母给解决了? 张舒望说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块布还真有大用处。 林幕蝉说道:咱们将来要守在这里,看着浑天布吗?要不然被人发现了浑天布怎么办? 柳向晚眼前的火苗也消失了,走过来说道:依我看,咱们还是快跑吧,万一北极虫母从里面出来怎么办? 我说道:反正咱们当初从浑天布里出来是挺难的,这浑天布好就好在人在里面碰不到这块布,根本没法打,里面的空间是无限的,即便北极虫母极为厉害,在里面打吧,打到自己死,也出不来。 黄金童笑道:对对对,关键是这东西罩住东西之后,没法和布接触,只能在里面瞎溜达。 张舒望又道:大伙放心吧,咱们降住了北极虫母,这顶浑天布,咱们也不要了,日后你王得鹿成立了特别行动队,派些人来看护就行了,一大问题就此解决了,接下来咱们只需要面对扫雪真人就可以了,这个仇咱们算是结瓷实了。 我点点头说道:对,一个扫雪真人咱们好对付,不是还有看霞散人嘛。 说这话我朝鸿蒙老道望去,鸿蒙老道只是在沉思,并没有说话。 一番大战,就这样戏剧性的收尾,让每个人都深感意外,连孟淑天都喜笑颜开,不得不佩服我们的实力,主动回到自己的鲸皮舟中取来食物和酒,就在沙滩上准备大吃一顿,实在饿坏了。 我对金雪斋说道:雪斋兄,虽然齐天明憋着害我,但是最终没有害成,刚才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任由齐天明祭掉,如果祭掉的话天虫出世,咱们能借天虫抗衡北极虫母,现在北极虫母已经被扣住,我看就不要祭掉齐天明了,咱们救活他,我想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金雪斋冲我伸出大拇指,夸赞道:王得鹿,仁义啊。 说的我满脸通红,仁义不敢当,刚才我也期盼着齐天明能被祭掉的,此一时彼一时也。 金雪斋径自走到齐天明的木板前,忽然一声惊呼:王得鹿你快来看。 我急忙跑过去看,却发现齐天明已经七窍流血而死。 齐天明身边的三块与令牌,竟然冒着月白色的火焰,三块牌子在燃烧。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惊道:不对,这里是祭坛。 所有人闻声都跑了过来,我影影绰绰有印象,当初扫雪真人就是将我拉到了这个位置,正是祭坛。 祭祀赶虫人的状况远远超出我想象,在我印象中,赶虫人祭掉应该凭空蒸发,没想到尸体还在,我以为祭掉以后,三块月令牌也瞬间消失,没想到会是慢慢燃烧,也就是说祭掉赶虫人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等天虫出来,就更不知道耗费多少时间了。 我心中一番惋惜,齐天明还是被祭掉了,天意啊! 黄金童见我黯然伤神,走过来说道:王得鹿,别太过自责,有了天虫,咱们才能面对扫雪真人。 黄金童话音刚落,林幕蝉一指天空叫声:不好! 原来天空中飞来一物,像极了史前的翼龙,但比较小巧,速度飞快,林幕蝉却待展翅起飞,那东西俯冲下来,将一罐子红色液体倒在了浑天布上。 浑天布顿时蔫了,呼啦一下被掀开,里面站起一个人,正是诸葛楼异,他身旁是那口方棺,此时方棺顶端的盖子已经打开,里面空无一物,不知道北极虫母去了哪里。 诸葛楼异嘴角流着哈喇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如同群猪抢食,走路一步三晃。 张舒望惊道:诸葛楼异还活着? 诸葛楼异也不答话,双腿僵直的朝我们走来。 鸿蒙老道大叫道:快跑,那不是诸葛楼异,那是北极虫母! 第五百二十章天虫出生 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飞来那一物,正是虫母遗卵所化,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太阳会不知蓄养着多少五脚蛤蟆似得儿虫,北极虫母能感应天下奇虫,自己的孩子感应起来应该更容易,而且北极虫母和我们不一样,人类感应不出浑天布与豹血相克这个特性,人类只能通过前人经验,后人口口相传,来学会一些感应相克之法,北极虫母就不用学,虽然它不能与人交流,但天生就能获知一些奇物的感克之理,就像大地震来临之际,人类浑然无觉,但老鼠等小兽好几天之前便开始焦躁不安,就是这个道理,人类可以发明捕鼠器,但感应不到大地震,老鼠连人的捕鼠器都躲不过,却能感应到大地震。 北极虫母获知浑天布怕豹血之后,立即召唤了一只会飞的儿虫前来,它这些儿虫也不比人类,人类可能一年半载碰不上一只豹子,但虫类寻找豹子非常简单,并且刚才那东西飞行速度不比林慕蝉慢多少,有可能还是许多儿虫合作,有的杀豹,有的专门负责运输。 我们猝不及防,被那会飞的东西将豹血泼在了浑天布上,紫红色的的方棺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站起来的诸葛搂异神情变化极大,完全没有了人的表情,鸿蒙老道一声大喊,说那不是诸葛搂异,是北极虫!话音一落,我们下意识的逃跑。 这次鸿蒙老道显得十分紧张,见我们四散而逃,说道:你们先跑,我殿后。 他罩起八步打灯来,护住燃烧的月令牌,只等诸葛搂异走过来。 诸葛搂异的关节活动十分别扭,活像一个木偶人,走了两步竟然摔倒在了地上,我们几个人正跑到山梁上,我眼见他跌倒,感觉很好笑,诸葛搂异就像刚学走路一样。 诸葛楼异扑到在沙滩上之后,鸿蒙老道说道:大家别以为诸葛搂异关节僵硬,走路都摔跤,就放松警惕,刚才在浑天布内只有北极虫母和诸葛搂异,现在北极虫母没了,只剩诸葛搂异,而且这么大年纪,忽然之间眼睛歪斜,嘴角流涎,走路摔跤,一定是北极虫母进入了诸葛搂异的身体…… 黄金童站在山梁上问鸿蒙老道说:你老人家说的很有道理,可北极虫母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诸葛搂异跌倒在沙滩上,尚不曾站不起身来,鸿蒙老道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回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有可能北极虫母想和扫雪真人合体,但扫雪真人相对厉害,没法合,恰巧诸葛楼异被罩住,正遂了北极虫母的心愿。 鸿蒙老道说的没错,可能北极虫母自打现世以来,就在找人合体,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恰巧和诸葛搂异困在浑天布中,于是诸葛搂异惨遭毒手,被北极虫母侵入了身体。 鸿蒙老道好像突然发现了点什么,指着诸葛楼异的背部说道:你们快看,他背上有血迹,有条口子,北极虫母就是从背部钻进去的。 我们站的比较远,哪里看的见,只有林慕蝉站在我边上,眼睛比常人厉害,看了看说道:还真是从背部钻进去的。 如此一来,诸葛搂异与北极虫母合体这件事算是做实了。 诸葛搂异爬起来极其费劲,因为两腿僵直,不能弯曲,勉勉强强挣扎着站起来,脑袋打了好几个激灵,歪着嘴对鸿蒙老道说道:鸿蒙老儿,你最好闪开,让我熄灭月令牌的火,我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离开这里。 鸿蒙老道惊道:你是谁?是虫母还是诸葛搂异? 我也很吃惊,按理说北极虫母是不会说话的,诸葛搂异语音只有其独特之处,刚才那声音明显就是诸葛搂异,说明他自己本身并没有死,北极虫母住在诸葛搂异身体之中,可以随意切换状态,一会是北极虫母的状态,一会是诸葛搂异状态,并且虫母刚刚进入一个新的身体,还很不适应,所以才有口歪眼斜、嘴角流涎、走路跌倒的事情发生,等到身体适应了北极虫母,北极虫母也适应了身体,他们应该能伪装的与常人无异。 诸葛楼异道:我是诸葛楼异,你要不听,别怪我没警告你。 说完诸葛楼异的头又剧烈的抖动了几下,切换到了北极虫母状态,只见诸葛楼异抬起双手,往前用力一推,一股煞气就如刚才和扫雪真人对决时一样,包围了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这八步打灯,别看是个挨打之法,此手段却出自看霞散人,虽然不能用作攻击,但防守是很厉害的,罡气罩子撑起来之后,很少能被攻破。 煞气围绕着鸿蒙老道的罡气罩子,开始噼啪作响,紧接着就听煞气团中,鸿蒙老道高叫道:好热好热,快救救我,这么个热度,我一会就被烤焦了。 原来北极虫母打架很有一套,知道这罡气罩子很难攻入,也便不强攻,而是用煞气烤,煞气的热和太阳的热还不一样,煞气是烤心,鸿蒙老道被煞气包围,乃是仰仗有八步打灯罡气罩,否则早就被烤成一堆粉末了。 饶是如此,也烤的难以忍受,煞气那种热来自五脏六腑,古有煞气符,一张符贴在人身上,热起来想喝冰水,可喝多少也不管用,最后能让冰水撑死。 我们一见鸿蒙老道喊热,慌忙下手,林慕蝉将神农古镰插在地上,镰头挂满了铜钱,开始买血,果然从诸葛搂异身上抽出游丝细线,朝神农古镰飘飘而来,那游丝飞到近前我才看清,那是一缕煞气。 古镰吸进一丁点煞气之后,镰刀头就热的发红,林慕蝉知道想抽北极虫母的血气很不容易,得先把煞气抽完,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北极虫母有多少煞气,弄不好就把神农古镰给烫坏了。 林慕蝉只得飞空展翅,挂上镰刀,朝着诸葛搂异俯冲下来,这样做很危险,因为此人已经不再是诸葛搂异,他身体里住着北极虫母。 我慌忙上去拦林慕蝉,结果已经晚了,林慕蝉展翅腾空,俯冲下来,就在镰刀快要割上诸葛搂异脖子的时候,诸葛搂异的头顶一道煞气喷出,林慕蝉双翅一翻,慌忙躲避,但是已经晚了,煞气的余波还是扫到了林慕蝉,林慕蝉调转方向,箭一样朝山梁飞来,几乎是坠落的,好在林慕蝉技术过硬,没有摔着,但着陆的时候,也栽了跟头,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我慌忙上去看的时候,林慕蝉受了重伤,脸色通红,眼睛紧闭,满脖子是汗,只会说一个字:热! 金雪斋立即过来,俯身下去一看,大叫不好:慌忙取出一粒药丸来塞进林慕蝉的口中,金雪斋说道:要不是我有玄液冰丸,林慕蝉就死定了。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十分后怕,万一林慕蝉挂掉可怎生是好,这还只是沾了一丁点煞气的边,万一被那团煞气迎面喷着,即使金雪斋有药也白搭。 我重新审视了一下诸葛楼异和鸿蒙老道周围那个煞气团,心中暗暗赞叹煞气之厉害,也惊讶于八不打灯罡气罩子的厉害。 与此同时,鸿蒙老道在八步打灯之中还在喊热。 起初柳向晚在山梁下面,可能有些女生私事要处理,刚刚走上山梁来一见眼前情景,登时就要发火,我见林慕蝉受了伤,不敢再让柳向晚冒险了,万一被煞气燎到,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上去抱住柳向晚,柳向晚眼前小火苗登时熄灭了,现在她情绪比以前好很多,柳向晚说道:王得鹿你放开我吧,我保证不发火,小心翼翼的上前去试试。 我一见她眼前不再飘火苗,大喜过望,如果这种状态下去斗一斗,我就不十分害怕了。 我和柳向晚说话的当口,生铁孩早已冲了下去,被诸葛楼异一股煞气顶了出去,全身通红,站在沙滩上一动不敢动,就像怀药化掉的冰棍一样,身上的铁浆开始往下滴答,差一点就被烫化了。 柳向晚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铁链也不能硬碰。肩头两根铁链呼啦暴涨出来,蜘蛛脚一样跳下沙滩,两根铁链插入沙中一米多深,估计插到岩石上了,柳向晚怀抱着吞吐兽,两条铁链撑着柳向晚往前伸,伸出七八米远,靠近了诸葛搂异,使吞吐兽一口大风。 大风被诸葛搂异周身煞气抵住,周围海沙漫天,诸葛搂异却纹丝未动。等柳向晚风过,一股煞气袭向柳向晚,柳向晚的铁链会哗啦一下将自己弹回,没有被煞气击中。 我一看不是事,慌忙使小天牛用起虫法,想着隔空取命,结果小天牛概不奉命,因为北极虫是它母亲,我又掏出五脚蛤蟆,五脚蛤蟆更不奉命,两头小虫呆呆的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凭借丛芒是赢不了虫母的。 鸿蒙老道已经在八步打灯中撕心裂肺,呼天叫地,我知道他支撑不住了,到最后,鸿蒙老道啊呀一声便再无声息。 就在这个时候,鸿蒙老道脚底下沙滩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忽然隆起一个大沙包,足有四五米高,十数米方圆,鸿蒙老道的昏死在了沙包顶上,诸葛搂异的煞气戛然而止。 感谢苍天,天虫终于出来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突袭沙嘴岛 那沙包越拱越大,诸葛楼异站在沙包下面呆呆的看着,想来北极虫母和诸葛楼异都没见过天虫,也有份好奇之心。另外,既然天虫都孵化出来了,再打鸿蒙老道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北极虫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诸葛搂异的身体还不是很灵活,扭捏着往后退了几步。 大家伙自知不敌,便纷纷退回来,都站在山梁上。 沙包很快涌出,从沙子里钻出一些白色的块垒,像是建筑用材,却不是砖,也不是石材,很奇怪的一种材质。那正是埋在沙滩底下的祭坛。 那些白色块垒如同涌泉,被一股不明的力量往外推着,鸿蒙老道早就被沙包顶翻下来,八步打灯兀自还在,按理说鸿蒙老道昏迷不醒,八步打灯早该失效才对,这就是看霞散人手段的独到之处,人昏迷不醒,道门还在。 我有心上去救鸿蒙老道,奈何离着诸葛搂异太近。 正思量间,一个透明的圆球从沙土中蹦了出来,大小犹如甜瓜,比西瓜还要小,形状像是小时候玩的那种玻璃球,里面有团花色,花色奇形怪状,那球呈正圆形,包裹那些花色的是些透明状的东西,肯定不是固体,是液体,因为那东西蹦出来之后,跌落沙子上,很有些弹力。 我心中疑惑,难道这就是天虫?我以为至少得和小天牛一样,虽然是个小怪物,但活蹦乱跳的,不曾想道孵化出一个球来。 诸葛搂异见了那球,仔细端详一会,忽然推出双手,一股煞气朝着那球扑去,煞气包裹起天虫来,形成一个和扫雪真人对垒时那么大煞气球。 我对大伙说道:先不管天虫,咱们赶紧去救鸿蒙老道,救了人之后,赶紧离开,天虫能不带走还两说着,你们看现在这个架势。 诸葛搂异的举动一目了然,他身体里的虫母现在并不会在意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只是针对天虫,它要将天虫杀死在襁褓之中。在我想来,天虫不应该是个透明的球,这东西和血煞珠不一样,像血煞珠这样的异虫,即使在赶虫界也很少见,绝大部分虫还是有形体的,看天虫那个样子更像是一个胚胎,里面的花色正是胚胎的核心,这东西根本不能立即运用,真不知道诸葛楼异、扫雪真人这帮人是如何了解的天虫信息,一定产生了不小的偏差,在他们心中天虫是个出来就是个能战斗的神兽,实际情况,远非如此。 黄金童在月令主牌上写了我的名字,这只天虫就是我的,可在鸿蒙老道和天虫之间选择,我首选鸿蒙老道,不能丢弃老战友,如果鸿蒙老道有闪失,我该如何向看霞散人交待?看霞三人可能不会记恨与我,我自己内心过意不去。 再者,北极虫母意图十分明显,它主要是针对天虫而来,虽然也想剿灭赶虫人,但事情的有急有缓,这一点北极虫母做的比人都理智,因为人是有情感的,北极虫母可能没有,它只会按照自己的既定套路办事。 这是个救鸿蒙老道的大好良机。 我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冲了下去,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很麻烦,猳道士和小天牛的拘人之法都用不上,那罡气罩子可以防止被拘走,只能让生铁孩和柳向晚做营救主力。 生铁孩身体刚才烫的发红,现在稍微好些,仍然有很多地方滚热通红,脚踩在沙滩上,冒着吱啦吱啦的水气,不过好歹能动了。 黄金童一声口哨,生铁孩跑到八步打灯旁边,用一双铁手去推那罡气,鸿蒙老道在里面随着罡气移动。 柳向晚用巨大的铁链钩住鸿蒙老道周身罡气,往回拖。 诸葛搂异只是略扫一眼看了看,并没有任何举动,一本正经、费神费力的用煞气团包住天虫球,今天非要杀死天虫不可,一山不容二虎。 最终我们将鸿蒙老道拖到了山梁上,十分不易,沙滩的尽头是山坡,山坡的高处才是山梁,在平地上还好拖一些,爬坡有些吃力,不过好在人多,他们七手八脚的推着鸿蒙老道,我则背着林慕蝉,一路向孟淑天的鲸皮船走去。将林慕蝉和鸿蒙老道送到船上,我才长出一口气。 我对孟淑天说道:开船! 孟淑天问道:咱们去哪? 我说道:去哪都行,远离这个地方,这地方太危险。 黄金童惊道:王得鹿你疯了?到手的天虫就这么不要了?人救不回来的时候,咱们可以不要,现在人都救回来了,为什么不要?这是咱们的资本啊。 我说道:问题是,现在咱们没办法近身。 黄金童说道:等!咱们在这个地方等等,北极虫母要是能杀掉天虫,咱们要天虫也没用,如果杀不掉,等北极虫母走了,咱们要把天虫捡回来,这东西遗落在世间没有主人也是个大问题。 我知道黄金童真心是为了我们安全着想,如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天虫在手,我们确实不再惧怕扫雪真人,不在惧怕北极虫母,退一万步讲,至少不像现在这么惧怕。我何尝不想要天虫,可是一旦北极虫母发现杀不死天虫,那么就要杀死天虫的主人,也就是我,我的朋友跟着我,也不可能幸免。与其大家葬身海滩,还不如舍车保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因说道:黄大哥,北极虫母现在杀掉天虫,你我包括众人都没有任何办法,如果北极虫母杀不掉天虫,天虫的主人它还杀不掉吗?所以说快跑。 张舒望在旁插言说道:对对对,得鹿说的对,是儿不死,是财不散,真要是咱们的东西,以后上赶着回来,不是咱们的东西,现在把命丢进去,也白搭。 黄金童沉思片刻,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不过咱们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咱们趁着这个机会去个该去的地方,侦查一番,做到知彼知己。 张舒望问道:咱们去哪里呢? 黄金童道:咱们去沙嘴岛,去看看北极虫母老巢什么样?看看是不是奇虫云集,太阳会是不是驻扎在那里,了解下大体情况,此时北极虫母正忙着杀天虫,我估计江湖上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天虫能轻易杀死,北极虫母不会大老远的赶来,即便它能成功杀死天虫,也得大费一番周章,趁这个时间,咱们抄它老巢去。 黄金童这个主意虽然很冒险,但现实却是如此,本来我们打算去沙嘴岛,不曾想到竟在所谓的月亮营地大费周折,此时确实是侦查的好机会。可是船上有伤员,此去万一伤势恶化,也得不偿失。 我问金雪斋道:雪斋兄,你看看他们两个伤势怎么样? 金雪斋说道:林慕蝉现在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鸿蒙老道还得等等,但看他呼吸,可能也无大碍。 黄金童道:北极虫母这煞气,还不如尾火老狗的阴曹狱火厉害。 金雪斋道:不然,阴曹狱火见了这煞气,瞬间就能吓灭了,这煞气伤人比阴曹狱火厉害多了,他们两个只是没有真正接触到煞气,林慕蝉也只是被煞气周边空气燎到,真要是和煞气正面相碰,当时即死。两者不能同日而语。 不但黄金童听后很是惊讶,所有人听后,都面露惧色,扫雪真人和北极虫母对决之时,所产生的煞气,有个小房间大小,分出一丁点来,就能要我们这帮人性命,神农古镰吸收了一小缕煞气,兀自震颤不止,直到我将林慕蝉背上鲸皮快船,那镰刀还在震颤,那是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好在死不了,如果是我们,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介于黄金童的提议,大家议论纷纷,最后张舒望说道:也罢,沙嘴岛咱们早晚得去,这把老骨头死在哪都是死,还不如去见识见识,趁着北极虫母不在家,咱们去看看,兴许它回家之后,咱们再也去不了了。 大部分人同意张舒望的意见,不是大家想去冒险,而是都深知北极虫母太过厉害,大家今天都在北极虫母面前破了相,被这东西盯上,不免寝食难安,现在面对面的斗,谁也不是对手,只能从一个侧面去了解一下北极虫母,慢慢研究,看看有没有破解之法。而且大家都认为,天虫靠不住,地上的东西都不知靠得住靠不住,更甭说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虫种了。 既然大家都不放心,憋着去看看虫母老巢,我也只得点头同意,对孟淑天说道:老孟,你知道沙嘴岛方位吧,赶紧着,咱们走。 孟淑天一脸愁苦,他知道我们此去肯定不会轻描淡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状况,犹豫着不肯开船,直到我说:你不用下船,只负责海上运送我们过去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管。 孟淑天见我们人多势大,看那样子个个不好惹,只得勉强同意,让我们都进船舱,孟淑天封了鲸鱼皮,潜入海中,一路向沙嘴岛行来。 孟淑天自小就知道沙嘴岛的位置,就是一处荒岛,偶尔会有渔民去暂避风浪,此前没听说过有暗三门异物驻扎,北极虫母和太阳会都是新近驻扎进去的。 天虫死不死,我不知道,三个小时后,孟淑天告诉我们快到沙嘴岛了,然后继续开船前行,忽然船身一阵剧烈的晃动,被海底一个东西挂住了,不论如何给动力,船身都纹丝不动。 第五百二十二章海岛异象 孟淑天在操作台前捶胸顿足,嚷道:我说不来吧,你们非要我来,这下怎么办,船被挂住了,大家一起等死吧!不来的话,我就不可能死,你们这不是害人吗?我这一把年纪了,想清清静静的过几天日子咋就这么难? 我说道:老孟你别遇到点事就大惊小怪的,沉着点行不行?你怎么知道咱们一定得死? 孟淑天叫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在锁鳌礁干的那些事,你当我没看见啊?这北极虫母比魏庆洲厉害不知多少倍,海中的埋伏更多,锁鳌礁就差点回不来,这里还不是死定了?我在家颐养天年多好?没来由和你们趟这个浑水。 张舒望劝道:行了行了,事已至此,你后悔有什么用?船被挂住了,你的船两侧不是有滚刀吗?现在开动起来。 孟淑天没好气的说道:一直开着呢,还是被挂住了。 黄金童问道:现在水有多深? 孟淑天道:大概二十多米深吧? 黄金童说道:二十多米深的话,人勉强能出去,咱们派个人出去看看。 孟淑天道:你疯了?这里是海底,二十多米深,足够要人命了,你们又不是鱼。 我说道:可我们有鱼药儿。 我说的是老桨之鳞,人服下之后,入水可以不死,鼻中呼呼往外冒空气,但是二十米深的海水,对于没有防护用具,没有潜水经验的人来说,也是一场生死挑战,这种事情,不能商量派谁去,这种事情必须是我去。 我说道:我出去看看吧。 柳向晚在一旁说道:你去不行,还得是我出去看看。你们在水下都没法行动,只有我可以,因为我能用铁链缠住船身,有个根基,实在不行,还可以将自己弹射到海面上去,你们做不到,万一被东西缠住,脚下没根,就无法脱身。 我看了看柳向晚,心道:如果是在陆地上,柳向晚主动请缨出去看看,倒也无妨,可这次是在海水中,再说柳向晚新近脾气不大好,出去之后难免让人不放心。 我摇摇头道:不妥不妥,还是我出去吧。 正在争论之际,黄金童说道:王得鹿,你就别争了,还是让柳向晚去看看吧,在水中有铁链缠住一个固定的物体,能确保行动自如,说到底,咱们出去之后谁都使不上劲,弄不好就浮上海面去了,白搭。 柳向晚有优势我不否认,但这确实太冒险了,但我们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在柳向晚的坚持下,孟淑天打开了船舱门,鲸皮快船能在海底打开舱门,那舱门中间有个小隔舱,出去的时候人先到小隔舱里,关闭内舱门,然后打开外舱门,海水便涌了进来,人出去之后,外舱门关闭,等人回来,打开外舱门,进入小隔舱,全是海水,这个时候有鲸喷嘴儿,将海水全部排出,再打开内舱门,进入船舱。毕竟鲸皮快船是暗三门专业的潜水设备。 我给了柳向晚一大包老桨鳞,让她先吃两片,其余的带在身上,以防不测。根据我的经验,两片老桨鳞,足够支撑好几个小时的水下活动。 柳向晚吃了两片老桨鳞,便进了小隔舱,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内心十分忐忑,很担心柳向晚的安危,却丝毫没有办法。 孟淑天一直在抱怨,其他人则安安静静的等待柳向晚的消息。 不一会金雪斋大叫道:快来快来,终于可以接近鸿蒙老道了。 此时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子完全消散,此前因为有周身罡气环绕,我们不能接近他的身体,因此也就无法用药,金雪斋给鸿蒙老道嘴中塞入两个冰丸,不一会鸿蒙老道幽幽转醒,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不是死了? 金雪斋说道:你没死,咱们在鲸皮快船里。 鸿蒙老道转动两眼看了看周围,因为十分虚弱,又将双眼闭上了,只是嘴唇动着,问道:天虫出来了吗? 我答道:天虫是出来了,可是没有带出来,北极虫母正在杀天虫呢! 鸿蒙老道吃了两粒冰丸,明显感觉好了些,闭着双眼说道:它杀不了天虫! 然后便再无言语,其实在月亮营地上,鸿蒙老道表现的很反常,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主动出战的,只是给我们做些保护工作,确保我们性命无虞,这一次他主动站出来,保护了天虫,说明他心中十分清楚,如果这次再不出手,便不是之前我们江湖人小打小闹酿成点悲剧那么简单了,这关乎天下苍生安危。 鸿蒙老道一句杀不死天虫,给船舱中的人重新带来希望,我心中也期盼着,但愿杀不死天虫。 林慕蝉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已经能够行动自如。 忽然间,整艘鲸皮快船一阵猛烈的颤动,紧接着一阵左右摇摆,继而整艘船开始转动,我正扶着林慕蝉坐起,林慕蝉说道:好担心,也不知道柳向晚怎么样了,看着架势,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东西。 黄金童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船一直晃动,就说明柳向晚没事,晃动的越厉害,就说明柳向晚占了上风,如果船不晃了,才说明有问题呢。 我觉的黄金童说的没错,柳向晚的铁链钩住了鲸皮快船,只要晃动着,就说明柳向晚还在作战,一旦不动了,就意味着柳向晚惨遭不测。 我不担心外面有什么邪乎东西,除非是北极虫母的儿虫亲自在海底守岛,但这种可能性极低,以太阳会和北极虫母的实力,沙嘴岛根本就不用海底防御,没有必要派许多儿虫守护海底,这属于高射炮打蚊子,沙嘴岛不同于锁鳌礁,老龙团怕这个怕那个,在海岛周围埋伏很多东西,可北极虫母谁也不怕,大可不必抽调儿虫来做这种无聊的防御。 我担心的是水压,二十多米水深,正常人坚持不了多久。 但林慕蝉一句话提醒了我,林慕蝉说道:其实柳向晚很喜欢潜水,有过很多潜水经验,龙鳞铁链在她身上,本就有强化体质的作用,应该问题不大。 林慕蝉显然是强行宽慰我,实际上她心中也没有底。 随着船身一下剧烈的晃动,原本还在聒噪的孟淑天叫道:船能动了,船能动了,赶紧离开! 我慌忙抢步上前,一把拉住孟淑天,说道:你疯了,得等柳向晚回来之后才能走。 孟淑天尴尬的笑笑:对对,忘了忘了。 不一会,隔舱的门开了,柳向晚浑身湿漉漉的从隔舱门中出来,只说了一句话:没想到海底水这么凉,要不是吃过赤火丹,还真不一定能抗的住。 柳向晚一进船舱,大家差点欢呼起来,都为她捏着一把汗,纷纷上前问怎么回事。 柳向晚手中提着一个东西,将那东西重重的仍在船舱甲板上,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石头,有六七斤重,呈献黑绿色。 我看着石头笑了笑,说道:向晚,你在外面是和海带打了一架吧? 柳向晚惊道:我还没说怎么回事呢?你怎么知道? 我答道:因为虫书上写过啊。 东海产石,名曰绿宝,石生昆布,多妖异,凡船行至此,昆布往往缠附,令舟不行,俟人落水而缠裹食之,此石若有海蟾卧其上,蟾即与石为一体,世间奇珍,刀削毫末,医人眼疾…… 昆布就是能行妖异之事的海带。当我说道这是海带的时候,大家都笑了,摇头说不可能,只有柳向晚说道:真是海带,会打架的海带,这是海带中的虫,我出船之后,一条铁链和船缠在一起,另一条铁链和这海带缠住,最后我把它挣断了。这海带很长,缠住了船还有十几米叶子呢。 金雪斋看了看那石头说道:大家别笑,在解放前,这东西叫作海宝,多有江湖人以此为生,热闹街市之中,凭借海宝给人治疗眼疾,当然假的占大多数,假海宝是用冰片造的,真的也不是没有,用小刀在这种石头上刮取一丁点粉末,滴入眼中,什么气蒙眼、火蒙眼、见风流泪、赤目肿痛,点上就好,像这种六七斤重的,相当珍贵,带到紫霞山一卖,一定有出大价钱的。 说着话金雪斋蹲下身去,指着石头上的几个小小的海蟾蜍说道:你们看,有四个石化的海蟾蜍,更是珍品,这东西老值钱了! 值不值钱倒没有关系,柳向晚安然无恙,就是最大的胜利,早知道是海带虫的话,我就放心了,毕竟以现在柳向晚的实力,给她点油盐酱醋,完全可以把海带虫变成海带丝。 大家见有惊无险,便开始说说笑笑,孟淑天把鲸皮快船升到了海面之上,他已成惊弓之鸟。 浮上海面之后,大家从船舱中出来,海面上空气非常新鲜,海风呼啸,一轮明月高高挂在西天,月光之下,早就见一座森森小岛横在海上。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们需要迅速行动,十分担心北极虫母回来。 孟淑天不肯下船,张舒望怕孟淑天在我们下船之后,偷偷跑掉,便对我耳语说留下看着他,我点头同意,林慕蝉和鸿蒙老道也被留在船中,其余人等一同划着小艇靠岸。 我们有海岛作战的经验,靠岸之后,并不急着往岛内侦查,而是先找到一处高石,黄金童掏出红外望远镜往岛内观察。 因为只有一个望远镜,所以黄金童先看,黄金童端着望远镜,看了一番,说道:我艹,我看不了这个,吓死我了。 黄金童说完,扔了望远镜,哇的一声吐了,吐了我一身。 第五百二十三章勇救儿童 黄金童一口污秽喷到我身上,我顾不得打扫,先把望远镜一把夺了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黄金童吓成这样? 我迫不及待的端起望远镜在岛上寻找,这岛不同于锁鳌礁,锁鳌礁四面高中间低,沙嘴岛东面高,有一座小山丘,西面低,是一片沙滩,我们登陆的地点就在西北面,也是一片平摊的沙滩,只不过趴在一块高耸的礁石上而已,柳向晚最见不得呕吐物,看着黄金童吐了,赶紧下了礁石。黄金童也下了礁石,找海水冲洗污秽。 我端着望远镜四下里一扫,发现正东面小山下面模模糊糊有些东西,调好望远镜的焦距,仔细一看,我也差点吐了。 我终于知道黄金童为什么反应那么强烈,原来他有严重的密集恐惧症,那座小山下面矗立着一座极大的沙丘,沙丘上密密麻麻全是小眼,每一个小眼都藏着一枚白色的卵,体量非常巨大。 我也有点密集恐惧,但比黄金童要好很多,那座沙丘呈锥状,上面有个尖儿,底部是圆的,沙丘的旁边还有一个小沙堆,那小沙堆只有三个眼儿,眼儿明显比沙丘上的那些大,小沙堆旁边还有几排板房,那显然是住人的,其余就没什么东西了。 我放下望远镜,递给了金雪斋,眼前的情景一目了然,那沙丘是太阳会的人堆砌的,里面密密麻麻放着虫母遗卵,这些遗卵一部分来自太阳会尚未孵化出来的,另一部分可能是北极虫母新近下的,堆起来建成了虫卵塔,这是要集体孵化。旁边的小沙堆三个孔洞都是空的,说明那是孵化出来的成虫,北极虫母出门打架,这三只小虫都跟着去了,其中包括飞空投血的那只。 好在成虫只有三个,整个虫卵塔密密麻麻的虫卵少说也有几千枚,假以时日,这要是全部孵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北极虫母不用感应天下生物变异,单单这一支虫军就能统治世界了,每一只都和五脚蛤蟆差不多厉害,甚至更厉害,因为五脚蛤蟆是太阳会孵化的,这些是北极虫母亲自孵化的。 那几排板房,就是太阳会人员的住所,看来太阳会各个据点,现在都已经强行关闭了,整个太阳会都搬到了沙嘴岛上,他们更像是北极虫母的仆人,这帮人也没有多大的本事。根据小沙堆上三个成虫的居所,我推测到目前为止,整个太阳会拥有的儿虫只有三个,原本有六个,我这里有两个,扫雪真人那里有一个,剩下的全在这里,原先我们怀疑太阳会的儿虫很多,极难对付,现在一看,兵力有限,回想起太阳会的打法,也确实很怯弱的样子,如果像五脚蛤蟆的儿虫很多,他们绝对跋扈,这帮人工作能力有限,成立这么长时间以来,竟然只孵化出了四头儿虫,其中一头被我收编。 北极虫母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能再纵容太阳会磨蹭了,干脆建了个虫卵塔,自己孵化。 看来黄金童建议趁虫母不在,侦查沙嘴岛,这一趟来对了,发现虫卵塔很重要,任由这些虫卵孵化出来,即使我手中有天虫,也不见得能起多大作用。 我也下到礁石下面,黄金童刚刚止住呕吐,我对黄金童说道:你都看到了,北极虫母使人建了一个虫母塔,咱们得把那塔毁掉,以绝后患。 黄金童说道:我不敢近前啊,太可怕了,太恶心了。 我说道:你不用近前,你只用生铁孩近前把虫卵塔捣毁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柳向晚道:咱们可能没办法杀死虫母遗卵吧? 我道:办法总会有的,我先试试五丁烈火符,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哪怕咱们将虫母遗卵全部运走呢。 黄金童点点头:反正现在没有办法也得硬上,这些东西孵化出来之后,真的就没办法了,有天虫也无济于事。 我招呼大家走,趁着北极虫母没来先把太阳会的人给打散了,然后拆掉虫塔,看看能不能毁掉所有虫卵。 大家伙风风火火的直闯北极虫母的虫卵塔。 到了板房前面,太阳会十数人正在里面睡觉,黄金童使生铁孩用肩膀去猛撞一间板房,登时撞了一个大窝子,板房晃了三晃,紧接着板房里面一阵骚乱,其他班房里的人也听到了声音,全部涌了出来,一见来了外人,知道是来偷袭的,发一声喊,大家一块朝我们招呼,却被生铁孩打的七零八散,柳向晚双链舞动起来,将两间板房打的稀巴烂,几口大风吹过,现场所剩不过四五个人,都抱头鼠窜,奔海去了。 我一见将太阳会的人打散了,事不宜迟,赶紧拆塔,黄金童不敢去看虫卵塔,一声令下,生铁孩得令,迈开铁腿朝虫卵塔撞去,结果咣当一声,把生铁孩整个弹了回来,瘫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生铁孩被那虫卵塔撞晕了,黄金童一见这情况,慌忙过去看视,好一会生铁孩才挣扎的起身。 我走向虫卵塔,伸手摸了摸塔上的沙子,竟然坚硬如铁,材质是沙子无疑,这个很容易辨认,但建造这个塔的时候,北极虫母指使太阳会的人不知掺了什么东西,和混凝土的原理一样,但这东西比混凝土要坚硬的多,生铁孩一撞之下,力道何止万斤,钢筋混凝土的话,一下就撞出个大窟窿,甚至能撞塌。把生铁孩反弹回去,说明那塔比生铁孩还硬。 黄金童见生铁孩不济事,说道:王得鹿,咱们不拆塔了,你就在塔的窟窿眼里贴五丁烈火符吧,是麻烦了一点,可没有办法。 我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不知道塔的内部有没有虫母遗卵?如果五丁烈火符起作用,我怕杀不绝虫母遗卵。 黄金童道:别想那么多了,能杀多少杀多少,咱们时间不多了。 我先掏出一张五丁烈火符,心想,先试试能不能将虫母遗卵烧化再说,如果不能烧化,一只也杀不死,何谈推塔? 走到虫卵塔近前,我强忍着密集恐惧,将五丁烈火符用鹿骨刀挑着,寻思着贴进洞内,结果还未伸进洞里,就被一道膜给挡住了,那膜软软的,却韧性十足,刀插不进,我索性将五丁烈火符贴在了那层膜上,一举鹿骨刀之际,那符竟然不能燃烧,这才意识到那膜不是活物,是个死物,并不能让五丁烈火符燃烧,我把符拿出来,用鹿骨刀费力的捅了捅,根本不能触及虫母遗卵。 这膜的作用就是让虫母遗卵能见到日月之光,也起到一定防范作用,虫母遗卵并没有天敌,任何想侵犯它的东西有可能被其吞噬掉,北极虫母用膜封虫卵,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让虫卵纯净的孵化,不能吞噬任何杂质。既然建造了虫卵塔,那么投放孵化的饵料一定是从塔的顶端,将饵料投进去之后,集体孵化,我用的饵料是虫,扫雪真人用的是人,不知道北极虫母用的是什么。 面对这座看似简单的虫卵塔,我一时还真没有办法,心内焦急如焚。 金雪斋见了说道:王得鹿,这活物的感克之理,你是专家,可不喘气的感克之理,我略比你强一些,只要咱们能知道这沙子虫塔是掺和什么材料筑成的,我就有办法让塔重新变成沙子。 我一听大喜,金雪斋长年累月的研究物性,在妖方之中,无物不可入药,这位是真正的物性专家,深谙万物感克之法,只要能知道沙塔是何物凝胶,他就能解。 这个时候黄金童说道:这个不难,打电话给沈老三,咱们去找这帮人的生活垃圾,拍照给沈老三,他能从垃圾中看出来。 话听到这里,我觉得今夜毁卵之事有些眉目了,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我很庆幸有这么一帮朋友。 我们当即分头去找生活垃圾,黄金童找到了太阳会修建的临时厕所,金雪斋找到了一个大坑,里面满满都是生活垃圾,我们这正准备从厕所和垃圾坑入手,给沈老三拍照。 只听到柳向晚呼天抢地,大声叫喊,疯狂的朝我们跑来,眼前的火苗飘出来了,但这次没有舞动龙鳞铁链,好端端的收在双肩之下,我们根本看不到,这个状况很奇怪,她跑到我们近前,眼中有泪,眼前有火,正是水火不交融,我惊道:柳向晚你这是咋了? 柳向晚神情十分激动,哆哆嗦嗦的说道:不得了了,孩子孩子,板房中有孩子,快……快走…… 我们一听有孩子,不知道什么情况,黄金童说道:难道太阳会的人还带着家属? 柳向晚一边跑一边哭:不是不是,全是孩子。 柳向晚跑到一个板房里面,推门一看,我们都惊呆了,里面全是四五岁的小孩,在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连蚊帐和最起码的被褥都没有。 柳向晚哭道:北极虫母比扫雪真人还狠,他们竟然用童子孵化虫母遗卵,我忍不了了,我要留下和北极虫母决斗,大不了死在这里。 金雪斋慌忙上去看视那些孩子,说道:这些孩子都被服了迷.药,昏迷不醒,不哭不闹。 我记点人数,总共是四男四女。说道:快!先不毁虫卵了,先把孩子救回鲸皮快船。 黄金童从别的板房之中,拆了两扇床板,让生铁孩一手抬一个,我们众人在后面,分别抬着两幅床板,将孩子全部放在床板上,跌跌撞撞往小艇上送去,一到小艇,立即划向鲸皮快船。 将孩子送到船上之后,我对孟淑天说:开船回黄鱼口儿,不用管我们。 我又嘱咐林幕蝉说:一上岸,你就联系孟叔,让他负责照顾这些孩子,并找到家长。 大家见北极虫母掳了这么小的孩童来喂虫卵,都不能容忍,二话不说,开船送走孩子,我们几个仍然留在岛上毁掉虫卵塔。 我们回来后,拍了大量照片,拣选了许多实物,和沈老三没断电话,研究了一个小时,沈老三才说可以挂断电话了,他要安静的分析一下,这个时候,黄金童的电话响了,是张舒望打来的,张舒望在电话中说道:天快亮了,我们船行在海上,远远见到一个巨浪向沙嘴岛方向涌去,你们抓紧时间,北极虫母要回岛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舍身取义 北极虫母回来的消息让我们十分紧张,我急忙给沈老三挂电话,让他抓紧时间分析,沈老三拿腔作势,说什么不到现场分析不准,只能试着大概分析分析,先说了几番推脱责任的话,然后说道:通过这些人的垃圾我发现至少有二十个成人,还有几个小孩,具体数目我暂时分析不清。 我听到这句话,已经很佩服沈老三的垃圾分析能力了,他说得对,这里面的确有二十多人,还有八个孩子。 沈老三接着说:还有些垃圾不是人的,是一个异物的,具体是啥我不知道,你问用什么东西做粘合剂,制成的沙塔,我只能猜测用的是海螺提取物,垃圾中有很多海螺壳,这些还是他们不曾收拾干净的,具体是什么胶就不得而知了。还得你们自己去找。 沈老三把话说完,我原原本本的讲给在场人听,然后问道:金雪斋说的这些话管用吗?貌似没什么具体作用。咱们把时间都耽搁了,北极虫母马上就回来了,要不咱们先保自己命撤吧。 金雪斋说道:不然,沈老三说的话很管用,虫卵塔粘合剂用的是海螺胶。海螺胶是一种海胶,取深海一种五彩螺,此螺遇桐油即化,用桐油海螺汁熬制成胶,就叫海螺胶,用海螺胶掺沙子,见风就硬,就是咱们眼前头的虫卵塔。 黄金童问道:那胶比鸾胶还厉害? 金雪斋说道:粘合力上不如鸾胶,但是各有各的用处,鸾胶一般是用在粘合点很少的东西上,海螺胶一般用在砌筑上,各有千秋。 黄金童说道:想必这胶也是用酲尿来解了? 金雪斋道:你说对了一半,这胶还真是用尿来解,但须是乌龟尿,常言道龟尿(sui)里渗,龟尿最有渗透力。 我问道:这种危机时刻,上哪淘换龟尿去呢? 金雪斋说:龟尿是江湖骗子的必备之物,多用于在人家墙上写字,所写的字任谁不能擦去,我身上带着龟尿,原本是想去紫霞山,高价卖给那些暗三门江湖老客的。今天先拆虫塔。 大家一听,都非常兴奋,我说道:那咱们得快点,事不宜迟,北极虫母正在回家的路上。 金雪斋点点头说道:大家先去找淡水。 柳向晚道:板房里有的是淡水,用塑料水桶盛着呢。 金雪斋道:要二百斤淡水,稀释龟尿,然后大家分头往虫塔上泼水。 金雪斋调制好解药水,我们用板房里的小盆,一盆盆的往虫卵塔上泼。因为虫卵塔比较高,我们几个人臂力不够,泼不到顶端,这种技巧活,生铁孩也干不来,只得由柳向晚用双铁链端着一盆水,颤颤巍巍的举到七八米高,顺着虫卵塔的塔尖泼下,如此三番,整个虫卵塔都被浇透了。柳向晚的双铁链和双手一样灵活。 金雪斋对大家说道:咱们离远有点,叫生铁孩撞塔吧。 大家退后几步,生铁孩猛然上前,铁肩一撞,虫卵塔轰然倒塌,虫母遗卵散落一地,堆成了一堆,有好多虫卵里面闪着绿色的光芒,但没有异动。 那些隔膜也都被埋在了沙子下面。 我不敢怠慢,赶紧用鹿骨刀挑着五丁烈火符贴在一枚虫卵上,一举鹿骨刀,那五丁烈火符燃烧了起来,紧接着所有虫母遗卵都连着烧了起来,沙子也掩埋不住五丁烈火的火苗。 我站在沙堆旁边看了许久,那虫母遗卵硬是没有烧化,但火苗却不灭,我心中盘算道:也许五丁烈火烧不死虫母遗卵,但是这些卵处于五丁烈火焚烧状态也绝对孵化不了,五丁烈火有个特性,那就是不将活物或是活物尸体烧没了是不会灭的,烧不死烧不化都不会灭,不管能不能毁掉,总之是无法孵化了,我们大功告成。 大家眼看熊熊烈火,心中也直打鼓,不知道我这五丁烈火能不能奏效,我说道:咱们赶紧撤吧,我这火不管能不能烧死虫母遗卵,总之它们已经不能孵化了,咱们尽早撤开。 黄金童哀叹道:往哪走?四面茫茫全是海,纵使咱们三头六臂,也没有鱼鳍,游不回陆地了,咱们登岸的那艘小艇根本不能指望,在海里遇到洋流,有可能绕太平洋一圈儿。刚才勇救儿童的时候太激动了,咱们就没想过逃生的问题,只能等林幕蝉,灭蒙羽车还在豹伏山仓库里,赶紧联系她,让她去驾上灭蒙羽车来这里接咱们,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金雪斋说道:确实,咱们在海中划着小艇,是游不过北极虫母的,再者说,一下海咱们就都完了,一旦小艇被打翻,王得鹿你有涉水蜘蛛鞋,可以踏波走回去,我们就是累死,也不见得游回陆地。 柳向晚说道:正面去拼,咱们是打不过北极虫母的,所以咱们得先撤离现场,藏起来,等待救援。 柳向晚说出这番话,令我很吃惊,近期因为龙鳞铁链的作用,她脾气一直很暴躁,按照她之前的状态,此时应该眼前飘着小火苗,咬牙切齿的要跟北极虫母拼了。如今十分理智,说明柳向晚和铁链正在相合,并且越来越好,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稳定。 因此我说道:向晚说的对,咱们先到小艇上,然后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绕到这座小山的背后看看。也许能藏身的地方多一些。 黄金童说道:去哪都一样,无非是葬身地点不一样,何处青山不埋骨啊,就死在这座小山上吧。 金雪斋恼道:黄金童你说什么呢?能不能说点吉利的?也许咱们死不了呢。 黄金童一边走一边说:那只是也许。 两个人在路上一直打着嘴官司,柳向晚在给林幕蝉打电话,想要她速度回山,拉上灭蒙羽车,来救我们,或者将孩子们送上陆地之后,用鲸皮快船折返回来接我们。接过电话没打通,无奈之下打了张舒望电话,张舒望说林幕蝉早就飞走了,去豹伏山拉灭蒙羽车去了。 我很庆幸,林幕蝉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但她刚刚受了伤,飞行速度快不到哪去,我们也得听天由命,只要张舒望和鸿蒙老道别一时犯傻,带着八个孩子折返回来就好,他两个应该知道大是大非,不会办那种糊涂事,好歹我们牺牲四人性命,可以救八个小孩,这笔账有的算。 我们走到小艇停泊的位置,天色已经渐亮,我们能朦胧的看见海平面上,若隐若现有个浪头,朝着岸边而来,北极虫母马上就要到了,大家跳上小艇,我和黄金童拼命的划着船。往东边山崖下面躲。 我希望那山崖下面有个洞什么的,让他们三个钻进去暂避几时,我则用涉水蜘蛛鞋在海上瞎跑,吸引北极虫母的注意力,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任由北极虫母杀戮了。 因为北极虫母能够感应到赶虫人的信息,我是必被发现的,但北极虫母感应不到他们三个的气息,他们三个只要藏好,等待救援就可以获救,牺牲我一个,换三个人性命,总比四个人都死在沙嘴岛要好得多。 这种事情不能和大家商量,只能等找到藏身地点之后,我忽然跑到海中,他们追也追不上,到时候北极虫母应该也已找来,出去就是死,不出去就能活,死我王得鹿一个人,成全大家,他们不会让我白死的,知道坚强活下来,才对得起我王得鹿之死。 因为岛子不大,不一会我们就划船来到了东山海涯之下,找来找去,果然有个洞穴,一般海涯壁上的洞穴,都与潮汐相吞吐,一开始是条石缝,过个几百年,经过潮汐进出,逐渐成了石穴,几千年后成为小洞,潮汐冲刷数万年,便成了能藏人的大洞,涨潮的时候灌满水,落潮的时候露出洞来,就跟诸葛楼异的海岛洞府一个样。 此时正是落潮时分,那洞露了出来,里面潮湿阴暗,不过足可以藏人。我对黄金童说:赶紧进洞。 我们两个将小艇划进洞里。黄金童说道:这个地方也就能藏几个小时,待会一涨潮,咱们还得出去。 柳向晚道:几个小时时间,林幕蝉就能飞来救咱们了。 黄金童说道:这次我眼皮跳的厉害,真的够呛了,我得写封遗书,用短信发给韦绿,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否则我死不瞑目…… 我对黄金童说道:你别老说丧气话,没事的。林幕蝉在咱们从鲸皮快船上离开的时候就飞走了,这个时候早就到豹伏山了,这会应该已经在半路了,林幕蝉从豹伏山往返也就两个小时时间,现在距咱们离开鲸皮船已经一个半小时了,我估计北极虫母上岸少说也得十来分钟,再上岛观察观察,也得一二十分钟,也就是说,咱们在这里耐心等着,不等北极虫母找到咱们,林幕蝉已经将咱们救走了,你们说是吧。 我话音刚落,柳向晚的电话就响了,柳向晚接起来,里面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柳向晚听了一句之后,赶紧把电话给我,在电话里,林幕蝉哭道:王得鹿,我在尽力而为!何半仙在盖房子的时候,把灭蒙羽车盖在房子里了,现在羽车出不去,我们在拆房顶,全是钢梁,羽车又脆,不敢一下推倒房子,怕砸坏了,我估计还得两个小时。 我说道:慕蝉你别哭,我们没事的,你放心。 林幕蝉打过电话之后,连金雪斋也开始写遗书了。 洞外一个巨浪峰头涌来,北极虫母并没上岛,而是循着我的气息而来,我说了一句:永别了! 便从小艇上调到海中,踏着海浪,冲着浪头奔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白龙救主 人到了急的时候,什么事都不想,其实每个人都怕死,我也怕,但当真冲上去的时候,只是一腔激动。 我在海中跑步已经不是第一次,还算有经验,我跑了一会,海中的浪头居然停住了,不再向前涌动,我站在浪头前面见那浪如浮在海上的馒头,诸葛楼异脚下踩着方棺站在浪头之上,凝视着我,脸上的表情非常生硬,忽然脑袋一晃,打了个激灵,我知道他和北极虫母切换了一下,诸葛楼异说道:王得鹿,我说我该不该杀你? 我一听这是诸葛楼异本体在和我说话,北极虫母不会说话,不过这个本体和北极虫母合体,能够和北极虫母心意相通,代表的也是北极虫母的意思,我因为顾忌身后的朋友,说道:你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诸葛楼异说道:你想不死吗? 我心中暗道,这不废话,难道还有人找死不成?便对诸葛楼异说道:废话! 诸葛楼异又道:我给你指条明路,网开一面,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有心和他消磨一下时间,给林幕蝉腾出时间来,就说道:你说吧,不是太苛刻,我就答应你。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不知道北极虫母有什么歪主意,是不是和东海伏波兽一样,要我做什么团头之类的,这个我可倒是以先答应着,徐图大计。 诸葛楼异却说道:你家有一百零三册虫书,需要交上来,另外把你家赶虫秘法,说给我知道,我就可以不杀你。 我一听,这话似是在意料之中,又出我意料之外,北极虫母曾经派未孵化的虫母遗卵去寻找虫书,索求甚急,说明这虫书对北极虫母有大用处,而且只拿走虫书用处不大,还有家传心法,这也很重要,交出虫书,又传心法,等于是将自家赶虫的学问都教给了北极虫母,如果让我教给徒弟,即便心术不是很正,我勉强也可以接受,毕竟这一代心术不正,不代表下一代心术还不正,毕竟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但是教给北极虫母我隐隐约约感觉到非常危险,不弄清楚它要干什么,是断然不能教的。我也瞬间明白了北极虫母为什么要找个人合体,它需要学习虫书,但自己不懂人言,所以要与人合体感应而知。 现实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答应还不行,当时佯装没事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教一个徒弟而已,和我自己性命比起来,不值得一提,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在海上不能教,一来,我得确保能上陆地才能教,二来,虫书也不在海上,我得回陆上拿。 我的虫书曾经被一枚虫母遗卵找到过,但最终这枚虫母遗卵被我孵化成了小天牛,就在我的龟甲百兽囊中,北极虫母根本就不知道我虫书的藏匿地点。 北极虫母和诸葛楼异也不是好忽悠的,诸葛楼异开口说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放你走等于放虎归山,你先把家传心法现在说了,然后咱们一起去取你家虫书,要不然你还是个死。 其实我心里有底,我要是把家传心法都教了,再给他们虫书,我肯定也是个死,因为留着我也没有什么用。 我推脱说道:诸葛楼异、北极虫母,你们两个听我说,我学了十二年心法,你让我现在站在海面上教你们,我从哪里讲起呢?即使让我写下要领来,也得一天时间吧?这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通的。 其实我在骗他们,学了十二年不假,可我绝大部分时间是在背虫书,听鲁虾蟆讲案例,家传心法很简单,不能说破,一旦说破三言两语就教会了。 我当时一着急忽略了诸葛楼异也曾是个赶虫人,他虽然被北极虫母入侵身体,但自己的神识并没有破坏,他有诸葛楼异的全部记忆,这样一来,他等于是北极虫母和诸葛楼异两个人的怪异合体。诸葛楼异一听我那话,轻蔑的一笑说道:王得鹿,你好一张乖巧伶俐的嘴啊,天下就你一家赶虫的吗?你当我不知道赶虫心法是个什么东西吗?那玩意不难,各家只是些细微差别,你在撒谎,想骗我们,没你好果子吃。 我笑道:诸葛楼异,既然你也是个赶虫人,为什么不把你家的心法教给北极虫母? 诸葛楼异表情生硬的笑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教?早教了,现在是要你家的。 原来北极虫母并不单单是冲着我来的,它早已强迫诸葛楼异向它意会了,有可能不是用语言,北极虫母能从他内心深处感知的到。 其实论起心法这种事,诚如诸葛楼异所言,大家都差不多,有些强弱区别,有些感应区别,仅此而已,学会诸葛楼异家的心法,看我家的虫书,也能成为一代赶虫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北极虫母纠结于此呢? 我便说道:诸葛楼异,既然你都懂,还要我加心法干嘛?都是大差不差的东西。 诸葛楼异说道:看来你是不想给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无法回答,我要说想给,那么就得赶紧说,说不想给,可能立马就要动手,还是不说话,听天由命比较好。 紧接着诸葛楼异又是一个激灵,切换到了北极虫母状态,一推双手,一股煞气焰腾腾按耐不住。 我一看心道完了,死亡来的太突然,都没来的急感受恐惧,还没来得及想想万一死后是个什么模样?林幕蝉会哭成什么样子?柳向晚一定也成个泪人,然后我家里人会怎么想?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我忽然感觉到脚下一个东西将我驮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开海浪,冲着潮汐洞穴而去,一进洞穴之中迅速将我们之前的小艇打翻,将柳向晚等人像串糖葫芦串一样,都驮了起来,迅速出洞,此时诸葛楼异双手推出的煞气,扑面而来。 我胯下那东西,忽然离开海面,腾空而去。 直到半空之中,我才发现,原来是老白龙。我们在北郊垃圾场,由于使用小青龙,引来老白龙救子,无奈之下,我将老白龙赶在我手,但因为老白龙目标巨大,我并没有使用老白龙,让它回归东海,我来到东海之后,老白龙知道主人到来,便来到这片海域,看到主人有危险,自然救主了。 其实柳向晚的小青龙也可以带我们离开海岛,可惜的是柳向晚将随身小青龙交给了哥哥,说是管理暗三门,鱼龙混杂,身边没点东西镇不住,柳向晚和吞吐兽配合的比较好,小青龙虽然厉害,配合的却差一些,柳向晚只想到打架的事情,并没有想到如何逃离一座荒岛,打架有吞吐兽就够了,简单粗暴。 林幕蝉虽然有猳道士,但是远程拘人,猳道士做不到。 北极虫母的煞气很厉害,但是老白龙飞行速度也很快,灵巧的躲过去了。 关键是北极虫母并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一条老白龙来,原本煞气是冲我而来,没曾想我会被驮着离开,煞气追我的时候,也没想到我们会腾空,完全处于猝不及防,其实老白龙根本就不是北极虫母对手,差的太远。 大家骑在老白龙身上,飞空而去,都极为兴奋,幸亏有此龙潜伏,否则至少我王得鹿要命丧大海。 我扶着龙角一路指挥,在海上也不辨航向,我只知道往西飞准没错,早晚会看见陆地。 半空之中行进一个多小时,太阳已经老高了,眼见海的尽头有些青黛之色,我就知道已经看见陆地了,北极虫母并没有追赶上来,它可能还惦记着自己的虫卵塔,等他上岛看后,再想来追,也追不上了。 我看见陆地之后,按下龙头,让老白龙潜水驮着我们继续前进,因为大白天,万一被海边渔船看见有一帮人骑着白龙在飞,就全完了。 在海中,老白龙身躯虽然若隐若现,但要隐蔽许多,又在海波之中前行许久,早早望见了一片沙滩,见到陆地的感觉真好,隐约见到沙滩上有些人,我便让老白龙回去,大家泅水来到沙滩上。 身穿湿漉漉的衣服往沙滩上一趟,累的不想起来,原来此地叫作万米金沙滩,是个旅游胜地,沙滩后面一条马路,马路对过全是产权式酒店,很多有钱人买了这种酒店,一到夏天就带着家人来此度假。早上马路边有鱼市,很多小船天不亮提上海笼子来,就在路边卖海鱼,因此人来人往。 很多人看见我们穿衣服从海中游出来,都感觉很奇怪,还有人问我们是不是翻了船,黄金童只得答应道说:是翻了船,游回来的。 柳向晚躺在沙滩上说道:累死我了,这一仗不容易啊,谁去买点早饭?咱们就在这吃点东西,然后躺在沙滩上给他们打电话,说咱们安全逃离,晒着太阳睡一觉,怎么样? 柳向晚就是会享受,我们都没想到,不过都累的走不动了,上次吃饭还是在孟淑天的鲸皮快船里,都没吃饱,黄金童主动去买早饭,我们就直挺挺的躺在沙滩上,不过大家的手机都进了水,一时半会无法和张舒望或者林幕蝉通话,他们可能很焦急。 等到黄金童买回早饭来,我们在沙滩上吃了早饭,开始想办法联系张舒望或者林幕蝉,想着借路人手机用用,可大家都想不起号码来,柳向晚只得将手机放在沙滩上晾晒,只有她在老白龙降落入海的时候关了机,以保护手机不受损。 早晨的太阳非常柔和,海风拂面不冷不热,不知不觉我们都睡着了,我是被柳向晚叫起来的,她的手机已经晒干,给林幕蝉打过电话了,没接!又给何半仙打电话,何半仙说:林幕蝉着急忙慌的拉着羽车走了,已经有一个小时了,此时早已到了沙嘴岛。 我听柳向晚焦急万分的说完,一拍大腿,叫道:不好! 第五百二十六章蒋宏山抢卵 因为沟通不畅,导致林幕蝉只身陷入险境,我们还得回去。 大家一听林幕蝉只身到了沙嘴岛,都很担心,只有黄金童说道:咱们肯定是要回沙嘴岛的,但大家不要过于担心,北极虫母是很厉害,不过它对会飞的东西不敏感,咱们逃生出来的时候,老白龙的速度比起林幕蝉来差远了,林幕蝉应该能有惊无险,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和张舒望汇合。大家先不要着急,就算现在咱们有鲸皮快船,再回沙嘴岛,也得几个小时,等到了岛上,兴许林幕蝉见咱们不在,已经逃生了,若是那样,林幕蝉是安全了,咱们坐船不一定能二次逃出来,所以这事得沉住气,待会不停地给林幕蝉打电话,如果一直不能接通,那么咱们就去沙嘴岛。 黄金童所说很有几分道理,北极虫母煞气扑面而来的时候,老白龙躲过去了,虽然不算轻松,但毕竟有惊无险。我也发现北极虫母的制空能力有限,只要它不刻意击杀飞物,一般飞物能自保,但是仅限于自保,想攻击北极虫母,并且占到便宜,那是万万不能的。 当下柳向晚联系张舒望,张舒望他们还在黄鱼口孟淑天的家中,等待孟叔来接孩子。 我们走上沙滩,一打听,才知道身处之地离着黄鱼口有一百多公里,事不宜迟,黄金童赶紧租了一辆车,车轮滚滚,我在车上极为担心,不停的用柳向晚的手机给林幕蝉打电话,可最终还是不接。我心想也许林幕蝉还没飞到,如此宽慰自己,因为太累,在车上时断时续的睡着,下午时分才到黄鱼口。 一进门大家汇合之后,张舒望就安慰我说:王得鹿你别太过担心,林幕蝉没有事,但不知道她因什么事扯伴着精力。刚才我们也分析了,她电话没人接听,但一直在响,说明没有中北极虫母的煞气,要不然以煞气的热度,手机早就化了,不接电话说明手头实在分不开身,而且持续几个小时都是这种状态,只能说明林幕蝉在忙着干活,至于什么活我就不知道了。 我掏出陀螺定妖针,定出了林幕蝉的位置,正在沙嘴岛,陀螺定妖针能定出林幕蝉的位置,也说明林幕蝉没有死,陀螺定妖针是定不出无生气的东西的。那么问题就来了,林幕蝉在沙嘴岛有生命体征,却不回来,难道是被北极虫母俘虏了? 极有可能,北极虫母绑架林幕蝉的理由太多了,胁迫我交出虫书,传授虫法,甚至有可能是让林幕蝉生个孩子,这些异物,想法行为往往难以捉摸。 为了确定林幕蝉是不是被固定在一个位置,我反复用陀螺定妖针去定林幕蝉的位置,发现位置分金每次都不一样,说明林幕蝉没有被囚禁,根据分金的距离推断,林幕蝉在飞,分金距离在短时间内变化极大。 这就更奇怪了,林幕蝉没有被囚禁,没有被煞气伤着,在沙嘴岛干什么呢?不可能盘飞几个小时在找我们,林幕蝉又不傻,飞几圈找不到我们肯定会打电话的,至少在半空之中会逃出来看看,不会忙的一停不停。 我把心中疑虑说出之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黄金童说道:这事太奇怪了,不到现场看看咱们瞎猜怕是不行,要不咱们出发吧。 我点点头,招呼大家准备出发。 孟淑天死活不肯出海,说道:鲸皮快船我可以借给你们,但打死我,我也不会跟着你们卖命了! 一副吹胡子瞪眼,跳脚骂街的架势。 还是黄金童有办法,在孟淑天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孟淑天竟然乐呵呵的跟着黄金童走了。 事后我曾多次问黄金童给孟淑天说了句什么话,起初黄金童不说,最后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当时他给孟淑天说:你知不知道我们那个叫林幕蝉的丫头对你孙子有意思?你孙子老大不小了,还不抓紧时间淘换个孙媳妇?如今彩礼又贵,女孩又少,你去救人家一命,日后还不感恩戴德?增加好感?你家里有矿啊?还不是媳妇险中求,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别的话孟淑天听不进去,听说林幕蝉对自己孙子有意思,这句话太管用了,可能老头也正为这事愁闷吧,当即到港口去开船。 黄金童就这样口头把林幕蝉给卖了,我曾对黄金童说过,以后少拿感情的事说事,这样出尔反尔,本来不喜欢人家,非说喜欢人家,到最后伤了人心不好。黄金童却说,不然,现在拿感情撒谎最好,因为那男女女的感情最靠不住,先假装谈两天,再分手,有什么不可以? 当时我们一众人重新上了鲸皮快船,这次没敢潜入海底,而是浮海而行。 航海期间,我们不停地换着手机给林幕蝉打电话,最后我说道:大家别打了,还是给她留点电吧。 黄昏时分又到了沙嘴岛,远远的就望见一艘大海船浮在沙嘴岛附近,大家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艘大船,我让孟叔天直冲大海船而来。 走到切近,才发现那是一艘古代快船,全船古色古香,但是船舷上没有明显的吃水线,只有两种船没有吃水线,一种是新船,另一种是沉船。这艘船显然曾是沉船。 并且船舷上有镇海炮。冲着岛上连开数炮,那炮子儿一落地,并无多大威力,而只是炸出一团彩烟,在夕阳照耀下,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彩烟一起,只见沙嘴岛上空一个黑影扑下来,扑倒彩烟里面,手中抱起一团带着火焰的虫母遗卵,又飞在空中,正是林幕蝉。 那古船的船头站着蒋宏山,甲板上停放着我们的灭蒙羽车,还有一堆着火的虫母遗卵。 眼前的情景令我很震惊,蒋宏山竟然和林幕蝉合作在抢岛上被我五丁烈火烧着的虫卵。 蒋宏山也远远地的看见我们的鲸皮快船驶来,扬起一面旗子算是打招呼,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是不是对林幕蝉动了手脚,以至于电话也不接,忙碌到现在。 张舒望看了看那艘古船,对我说道:这艘船是黄河水夔封存在黄河泥的沉船,在当年是不可多得的好船,这是黄河水夔压箱底的东西,被蒋宏山开了出来。 我问金雪斋道:你知道他们炮打出的彩烟是什么东西吗? 金雪斋看了看说道:知道,那是世间最贵的一种毒药,叫作彩虹烟,不过这种毒药不致死,只是能迷乱人,让人漫无目的,痴痴呆呆。 黄金童往岛内望了望,忙问道:难道蒋宏山用彩虹烟打的北极虫母找不到北? 金雪斋道:这种药炸开之后,无论附近有谁,都会找不到北,就连扫雪真人也不能幸免,所以说是世间最贵的毒药。 黄金童兴奋道:咱们无意中找到了克制北极虫母和扫雪真人的方法,这下省心多了,这药你会配吧? 金雪斋白了黄金童一眼说道:这种彩虹烟一两能值黄金百两,蒋宏山刚才哪几炮,能买下一个小区的房子。你想什么呢?彩虹烟是天然的东西,并不能人为制造,我估计蒋宏山也打不了几炮了,这东西太贵,这是豁出家底来抢虫母遗卵啊。 刚刚我和黄金童的想法差不多,心中既吃惊又喜悦,蒋宏山怎么可以用炮打的北极虫母不敢出来?这是一项重大发现,有这种炮不就可以将北极虫母干掉吗?没想到蒋宏山还有些道行,结果听金雪斋一说,我刚才兴奋的心情瞬间到了冰点,原来蒋宏山拼尽家底,只有这三板斧,三板斧打完,就再也制不住北极虫母了,这彩虹烟不可复制,到目前为止,天下只有这么多,全让蒋宏山扔给了北极虫母,如果想再积攒同等数量的彩虹烟,可能需要等一千年。 我们的船停靠在蒋宏山船的前头,蒋宏山的船要高一些,我站在鲸皮快船的外甲板上,正与蒋宏山迎头相对。我大声问道:蒋宏山你想干什么?为什么叫我们林幕蝉给你抢卵?抢那东西有什么用? 蒋宏山看了我一眼,说道:待会再给你解释。 说罢手中的小红旗一挥,船上的炮又轰隆一声,我一把夺过黄金童的望远镜,向岛上看去,只见望远镜中,之间那彩虹烟炮弹在诸葛楼异身边炸开,他正围绕着火的虫卵塔溜达,痴痴笑笑,显然是中了彩虹烟的毒药。北极虫母纵然厉害,但它委身于一个人身体之中,诸葛楼异说到底还是个人,是人就有可能中毒,不过有北极虫母在后面撑腰,世间绝大部分毒药对北极虫母不起作用,彩虹烟为什么贵呢?就是因为这不是一般毒药,对北极虫母一样有效。 彩虹烟炸开的时候,在天空中盘旋的林幕蝉,一下子俯冲下来,用一种特殊的容器,一下子兜起一枚虫卵,飞空而来,飞到蒋宏山的大船上。 我见林幕蝉落在甲板上,急忙叫道:林幕蝉,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幕蝉扭头给我说道:王得鹿,我现在来不及解释,现在剩下的炮弹不多了,我们得尽可能的将虫卵抢出来。 我心中盘算道:莫不是林幕蝉被蒋宏山骗了。 因此拔出鹿骨刀来,一指蒋宏山道:姓蒋的,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抢着火的虫卵做什么,拿我家林幕蝉当傻骆驼使,说不清楚,我对你不客气。 第五百二十七章天虫的感应 蒋宏山见我真的急了眼,我一副拼命的架势,蒋宏山只得说道:王得鹿,我向你保证,林慕蝉是自愿的,我知道你用五丁烈火符烧了虫母遗卵,导致虫卵不能孵化了,但是那卵留在岛上是个祸害,必须回去再处理。 我惊问道:放在岛上有什么祸害? 蒋宏山一瞪眼道:你别开玩笑行不行?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虫母遗卵孵化不出来就会爆炸的,原子弹听说过吧?厉害吧?每个虫母遗卵都和原子弹差不多厉害,你算算这么多卵放在沙嘴岛,爆炸之后,会是一番什么结果?不但这个岛没了,有可能发生海啸你知道不? 蒋宏山见我听愣了,顿了顿说道:你别以为我有救世之心,这里如果发生海啸,海水会倒灌到黄河里去,黄河有可能改了道,下游好多水族都得丧命,所以我家水夔才花大价钱,拿出彩虹烟来,不过也只能拖一拖北极虫母,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得用有限的彩虹烟,把燃烧的虫母遗卵全部抢过来。 我一听后面这几句话,有些靠谱了,他蒋宏山不是那种心怀天下苍生的人,黄河水夔更不是,如果我是黄河水夔的话,我也不会悲悯苍生,你们人类的事,关我什么事?只要我的黄河没事,人类爱存在不存在,不存在甚至更好,少一些污染,还我干净的黄河。 蒋宏山好歹是个人类,真要是发生大爆炸,并且强度史无前例,会产生我们现在想象不到的后果,所以我赞成蒋宏山的行为,而且这种大爆炸还是我引起的,细细推敲起来,一不留神我差点成了千古罪人,幸亏遇到蒋宏山,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虫母遗卵会爆炸。 林慕蝉一定是听了蒋宏山这番论断,才肯下手帮忙的,如果我会飞,我也会这样做,林慕蝉是个很热心的人,尽管有时候表现的很凉薄。 我当即说道:蒋宏山,需要我们帮忙吗? 蒋宏山一副埋怨的样子:还帮忙?你们只要不阻拦林慕蝉就可以了,谁能靠近北极虫母,你们还是小心呆着吧。 然后蒋宏山用又手中的小旗子舞动,继续向岛中开炮,林慕蝉又忙碌起来。 张舒望站在我身边说道:我怎么觉得蒋宏山这次没说实话,有点猫腻,你问问他怎么处理虫母遗卵? 于是我高声问道:蒋宏山,你打算怎么处理虫母遗卵? 蒋宏山目不转睛的盯着岛中局势,分心说道:这个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全部毁掉,黄河水夔有销骨水,一泡就全化了。 我对张舒望道:张大爷,这事应该是真的,我的五丁烈火符我了解,被这火一烧,断不能孵化出来的,既然不能孵化,可不就得毁掉吗? 黄金童也在旁边说道:蒋宏山说虫母遗卵不能孵化就会爆炸,这种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啊,万一真爆炸了怎么办? 张舒望说道:一个赶虫人都不知道虫母遗卵能爆炸的事,他怎么会知道?还说的信誓旦旦,好像全江湖都知道,就咱们几个不知道一样,你们说能信吗? 我说道:确实很可疑,可我们虫书中没有提到虫母遗卵也是个事实,赶虫人不知道的事情,不一定这些江湖异士们就不知道,我赞成黄大哥观点,这种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其实我心中也有所怀疑,但如果虫母遗卵能炸这件事是真的,那我们怀疑的成本可就太大了,所以我选择不怀疑。 蒋宏山又开了两番炮,林慕蝉又兜了两次遗卵。 飞到船上之后,蒋宏山小旗子一摆,这次只打了一炮,林慕蝉赶紧借着那彩虹烟去兜卵,一起飞,蒋宏山小旗子横摆,那艘古船轰隆一声推开水花,箭一样行驶在海面上,蒋宏山哈哈大笑:够了够了,林慕蝉谢谢你给我们兜的虫母遗卵,古有诸葛亮草船借箭,今有我蒋宏山快船骗卵,哈哈,你们等着吧,我有这些遗卵,再也不是从前的蒋宏山了。 林慕蝉一心一意的又兜会一枚卵来,见蒋宏山的船已远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我们和蒋宏山动了手,把他打跑了。 林慕蝉用一种特殊的铁链兜着着火的卵,降落在我们的船头,问我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突然跑了? 至此我才相信了张舒望的话,我说道:我们上当了。 林慕蝉道:上什么当?难道蒋宏山说虫母遗卵不能孵化就会爆炸,这事是假的? 我答道:肯定是假的了,岛上还有多少虫母遗卵? 林慕蝉说道:我只给蒋宏山兜了七十二个,绝大部分都还在岛上。 张舒望说道:我瞅蒋宏山第一眼,就感觉他在撒谎,彩虹烟那么贵,打好几发,才兜回一个卵,岛上数以千计的卵得用多少彩虹烟?一万年的彩虹烟全攒起来也不够啊?咱们上当倒也不要紧,只是不知道蒋宏山拿这些卵去做什么。 林慕蝉十分生气,说道:我这就去追。 我急忙拦住,对林慕蝉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可别再单独行动了,他船上那么多人,你自己一个人,万一着了他们的道儿怎么办?要追大家一起去追。 于是我下到船舱里找孟淑天开船,孟淑天说道:这次不是我从中作梗,不是我不想去追,咱们追不上那艘快船,那船在古代叫梭鱼舟,当年暗三门的东西,现在都已经失传了,咱们这船是潜水的船,速度根本不及人家一半,你说怎么追? 我眼见那船离去的速度很快,也知道我们的船追不上蒋宏山,只有林慕蝉能追,但是孤军深入,总也不放心,干脆不再追了。反正也不知道蒋宏山用那些虫卵做什么,按照我的理解,点着五丁烈火的虫卵,也没有什么大用。 林慕蝉只是呼呼的生气,我安慰一番林慕蝉,说:你做的对,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伸手帮忙的,我和黄金童也被骗了不是?没事的,他盗走就盗走了吧,我估计用处不大。 黄金童也很是惭愧,说道:打了一辈子雁到最后叫雁啄了眼,我怎么就能轻信了蒋宏山的话呢?师父,你是怎么看出他撒谎的? 张舒望说道:也没什么,年龄越是接近,就越容易看出对方的虚实来,大家人生的经历各有不同,但内心的伎俩都差不多吧。 我对孟淑天说道:彩虹烟支持不了多久,北极虫母一会就能醒,咱是不是该走了? 孟淑天一听要走,乐滋滋的开船,开到最大马力,冲着月亮营地驶去。 这次来,关键任务是来找林慕蝉,林慕蝉找到了,就算大功告成,至于蒋宏山利用林慕蝉偷卵,只是一个小插曲,如果林慕蝉不在岛上,蒋宏山也会想办法偷卵的,只不过很麻烦而已,我见蒋宏山装了一船人来,估计是敢死队,如果林慕蝉不帮忙,他肯定会派船上的人上岛,在北极虫母眼皮子底下偷卵,虽然北极虫母被迷住,但毕竟功力强大,指不定哪一会苏醒一下,就能干死好多人,不比林慕蝉轻巧,从空中下来,速度又快,即使北极虫母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蒋宏山这个人,虽然也很坏,但并不是丧心病狂,他如果能利用林慕蝉使自己少死人,何乐而不为?其实林慕蝉这个举动,也变相的救了许多人,林慕蝉只是不知道蒋宏山用这些卵来干什么坏事,心中十分忐忑,很自责的样子。 彩虹烟确实不失为天下最贵的毒药,非常管用,我们船到中途,也不见北极虫母异动,算是安全了。 我们平安抵达了月亮营地,还是要找找天虫的,既然北极虫母没有杀死,那就把它带回去研究研究。 船到了月亮营地之后,发现月亮营地上有七八个人。 我们登岸一看,正是刁贺荣带着几个学生在那里围着一个坑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见我们上岸来,刁贺荣吩咐几个学生说道:快点快点,赶紧运走,赶紧运走。王得鹿来了。 我一上岸就叫道:给我放下,你们要运走什么?倒是会捡便宜,这是我们拿命换来的东西,你说运走就运走? 刁贺荣装作刚刚看到我们登岸一样,一回头,表情夸张的笑了起来,急忙掏出香烟来,远远的快步递来,嘴里还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得鹿到了,我这不是怕这异物破相,提前带人将他保护起来了么?万一被附近居民发现了不好。 我没搭理刁贺荣,也没有接他的香烟,径自朝着他学生围观的坑走去,他的学生一见我到来,都听说过我的事迹,知道我们经常欺负蜜蜂研究所,所以都远远的躲开了。 我走到坑边一看,心道,也幸亏刁贺荣赶来保护起来,坑中正是天虫,不过周围的沙子都已经变成了玻璃,被当日北极虫母的煞气给烫化了,北极虫母折腾天虫那么长时间,天虫还好端端的,里面的花色在液体之中慢慢的转动,映着周围的玻璃,就像是早餐煎鸡蛋一样。 我看着天虫,忽然一阵头晕,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一头栽倒了沙子上。 第五百二十八章月精石 栽倒之后,我知道自己没死,因为我在做梦,我梦见自己正在月亮营地看海,忽然从沙滩上钻出一个小动物来,白的像一团纱,几乎是透明的,它闪着白白的微光,就像月亮的微光一样,长得和兔子差不多,但走路却不是蹦蹦跳跳的,而是像猫那样走路。它的眼睛是蓝色的,特别好看。 我在梦中意识到,这东西可能是天虫,就问道:你是天虫吗? 那小东西竟然会说话,说道:我是天虫,我被困在玻璃里了,主人你得把我弄出来,然后喂给我一种月精石,我才能长大出来,记住啊,月精石,月精石…… 我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去哪找啊? 天虫就说:我也不知道去哪找,你会找到,你会找到的…… 然后我就听到耳边一个声音问我说:什么东西去哪找? 我一听是柳向晚的声音,柳向晚正抱着我的头,林慕蝉抱着我的腿,要把我扔到黄金童和金雪斋抬着的那张门板上。 我忽然睁开眼,林柳二人就把我放下了,林慕蝉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能突然晕倒呢?是天虫的原因吧? 我点点头说:这东西有点邪乎,它竟然能让我做个梦,在梦里它还会说话,很令人费解,它要我去找月精石喂它,它才能长大出来,这月精石是什么东西? 众人都摇了摇头。关键是金雪斋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这东西一定很难弄到。黄金童说给博物先生于半仙大哥电话问问吧。 金雪斋上前来,看了看我,对我说道:你现在没事,不是晕倒的,刚才更像是被迷倒的。 柳向晚便给于半仙打电话,于半仙在电话中问道:你说什么?是青金石吗? 柳向晚说道:是月精石,月精…… 于半仙那边信号很好,声音洪亮,却假装听不清楚,说道:什么月经?这个东西你们女人最熟悉,这还用找吗?你们对付对付就完了。 气的柳向晚满脸通红,挂了电话说道:他不知道! 于半仙确实不知道,实际上他第一遍就听清楚了,因为不知道,所以要掩饰一下,就问是不是青金石,是不是我们把名字搞错了,柳向晚重复一遍月精石,这老头就耍起了无赖,假装不明白,问是不是月经,把柳向晚气的挂了电话。 暗三门江湖中多有这种人,特别是博物先生,你问他一个东西,如果不知道,这是要砸招牌的,所以他们很忌讳不知道某物,如果真不知道宁愿不要脸,也得保住自己在业界的招牌,这就是博物先生虚假之处。 这是人家行业常规,也不好和他深究,但传出来的信息让我很失望,连博物先生也不知道月精石是个什么东西,说明这东西压根就没人见过,这就是一项挑战了。 至于天虫让我将它从玻璃化的沙子中取出来,这好办。 我当即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子,取过林慕蝉手中的神农古镰,在天虫周边敲了敲,沙子因为高温被烫化形成的玻璃本很容易碎裂,撬开之后,我伸手去抱天虫。 黄金童在旁边问道:这东西能摸吗?你就下手去抱? 反正天虫感应到我,将我迷倒,在梦中没说不能摸的话,毕竟我是它主人,它是不会害我的。 我抱起来之后沉甸甸的,感觉就像抱着一个大弹力球,抱起来之后,我就对刁贺荣说:别傻站着了,赶紧找车,把我们送回去。 刁贺荣陪着小心说道:你要去哪? 当然是豹伏山!我吼道。 刁贺荣有几辆车停在沙滩边上,对月亮湾已成包围之势。 我们连坐了他四辆车,将天虫安放在后备箱中,一路往豹伏山而来。 林慕蝉上车的那一刻,我清晰的听到孟淑天说了句:骗子! 这次也没有付给孟淑天东西,黄金童只对他说:下次一块找补吧。 孟叔天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下次了。 刁贺荣的司机都是训练有素的,嘴巴严谨,极会察言观色,一路上一句话不说,让走哪走哪。 回到豹伏山,休整了几天,正是暑热天气,天热人懒,懒得出去。我一直在用电话打探消息,紫霞山上已经人来人往,暗三门中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知道有紫霞山这么个地方,所以消息很是灵通,但大家都没有扫雪真人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但愿有北极虫母在,他不会冲我下手。 也没有罗文尚和侯乃先的消息,不知道他俩去了哪里,罗文尚一开始被三人欺负,可只剩候乃先一个人的时候,罗文尚不应该惧他,也许两人分头而走,也许两人始终在一起,候乃先只是齐天明和诸葛搂异的小跟班,和罗文尚并无深仇大恨。 最令我担心的就是北极虫母了,北极虫母可能不认识我的五丁烈火,但是诸葛搂异一定认识,知道是我烧了虫卵塔,北极虫母能感应到赶虫人气息,诸葛搂异也知道我在豹伏山上,它们迟早会来的,甚至随时可能来。好在北极虫母的思维和人不一样,它并不会极端愤怒,没有多少情感成分,这种理智的分析下,扫雪真人和看霞散人比我威胁更大。总之我回豹伏山五天以后,丝毫不见动静,暗三门江湖传闻中也没有动静。 最让我震惊的消息,是关于蒋宏山的,这是文小吒打电话对我说的,蒋宏山早已弑主,他把黄河水夔给杀了,说是伺候了一辈子异类,终于扬眉吐气,再也不用伺候一身鱼腥气的畜生了。而且是在他去月亮湾之前很久杀的,去月亮湾的时候,蒋宏山已经霸占了黄河水夔整个产业,所以将库存的东西统统搬了出来,也就有了彩虹烟,不过彩虹烟只能放在炮里用,在月亮营地的时候他倒是想用,可惜海水太浅,他的船过不来,老式土炮,远了就打不准了。 按理说蒋宏山已经垂垂暮年,这个时候是该退休的年纪了,选择这时候杀了黄河水夔,按照文小吒的说法,蒋宏山通过几十年的辛苦,才摸清了黄河水夔的全部秘密,一辈子下来,黄河水夔对他很放心,他有的是下毒偷袭的机会,终于有一天,蒋宏山发现了黄河水夔的最后秘密,它有一本通古全书,那书不是用人的文字写的,而是用兽文写的,蒋宏山在暗三门江湖上一打听,懂兽文的倒还有那么几个,他雇了人将通古全书翻译了出来,把那翻译兽文的也杀了,看了通古全书之后,便想着长生。冒着生命危险去招惹北极虫母,不成,又将着火的虫母遗卵盗走。 我终于明白了蒋宏山为什么盗卵,他并不为孵化出什么东西来,只因通古全书上记载着点东西,那遗卵经过炼化,要嘛能长生,要嘛能变的很厉害,只有这两种可能,所以有五丁烈火也不妨事,反正到最后都是炼化。他只用七十二个就够了,虫卵爆炸之说,纯属他现场编纂的谎言。 也就是说,蒋宏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炼东西去了,再一出山,定然不凡,怪不得在沙嘴岛海域蒋宏山逃跑之际,对我们说到:再也不是原来的蒋宏山了。 看来他胸有成竹。 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分析暗三门江湖大事,如今已经有了五方势力,北极虫母、诸葛搂异,现今是个怪物,半人半虫,行事乖张,不可捉摸,扫雪真人不露面,偷偷养精蓄锐,蒋宏山马上就脱胎换骨了,到老风光一把,然后就是我们,天虫在我们手里。另外就是遗世高人看霞散人,不过此人不会出山掺和这些事,但也不是绝对的。 除了看霞散人,剩下的四方势力互不相容,针对我们的态度也比较一致,那就是一定要铲除我王得鹿,因为都和我有仇,只是他们也不可能结合在一起,风云变幻,我也不知道到最后,谁和谁能有合作时机,不过即便合作也都是短暂的,早晚会闹崩。 我的核心团队商议过后,主要担心的还是北极虫母,扫雪真人和蒋宏山观望的成分居多,一旦听说我们之间互有争斗,肯定会出来捡个便宜,如果北极虫母不找上我,则相安无事,所以说我们要备战,主要针对北极虫母。 一是借着孟叔给的机会,建立一个特别行动队,钱不是问题,柳向晨已经将家族资金链续上了。二是要让天虫长大,找到月精石。 我一声长叹,何尝不知道月精石很重要,可是问遍了整个暗三门,都没有人知道月精石是个什么东西,尤其是博物先生也不知道,这就无从找起了。 也不知什么原因,北极虫母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们整天提心吊胆的抱团住在豹伏山上。 忽然有一天凌晨四点多,柳向晚咣咣的敲我房间的门,我将门打开之后,柳向晚说道:我睡着觉朦朦胧胧似醒非醒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来。 我点点头,将她让进屋里,这种情况我也有过,就是在早晨似醒非醒的时候,容易产生很多有创造性的想法,或者想起很多以前从来没想起过的往事。 柳向晚说道:知道我老家吧? 我说道:知道知道,燕来山柳家磨盘。 柳向晚继续说道:我小的时候,曾经在一个暑假,跟着爸爸回过老家,在老家有一个小男孩玩伴儿,是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哥哥,有一回他带我上山去玩,指着一堆石头说了一句,传说这石头就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会不会就是月精石? 第五百二十九章石打妖 看着柳向晚一脸兴奋的样子,我实在不好泼冷水,但是,天下这种故事绝对不少于一万个,几乎每个历史悠久一点的乡村都会有这种故事传说,只是有的失传了而已。 我慢慢试探着对柳向晚说:其实民间传说中,经常提到从月亮上掉下的东西,但只是传说而已。燕来山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可是全国各地这种神奇的山不在少数,我总觉得可能不是月精石,希望太渺茫。 我本来就困,说完之后,便一下子躺在了床上,柳向晚竟然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前说道:你先别睡,我给你说哈,当年我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哥哥长得特别帅,我特别喜欢跟他一起玩,夏天的山溪里有青蛙,抓回来他爸爸就给炒了,好多年不见了,真有点想他…… 我一翻身说道:我说柳向晚,你就不怕我吃醋? 柳向晚噗嗤一笑说道:你不是有林慕蝉吗?少来我这占便宜,我们俩也是傻骆驼,容忍你在我们中间来来来回回,我准备把你让给林慕蝉了,祝你俩百年好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早生贵子…… 其实我也一直愁这件事,一个是柳向晚一个是林慕蝉,倒不是我有多好,而是核心团队中,只有我这么一个年轻男子。和两人都若即若离的状态早晚要解决的,柳向晚固然是在开玩笑,实际上是试探我的意思,我目下真的不能抉择,不是我想脚踩两只船,是合适与不合适的问题,早年听收音机的时候,听了太多的感情纠葛,这几个月来不是忙于奔命,就是忙于拼命,没有顾上感情上的事,等到空闲下来,慢慢处理。 我知道柳向晚是试探我,她比林慕蝉直白,林慕蝉更含蓄一些,但这种话我只能含糊其辞,说道:向晚,等咱们安定下来,再讨论…… 柳向晚可能觉得我说下去会很尴尬,说道:我想家了,我想回趟家,借着平息了柳氏集团贩毒风波,带上父母回老家看看,一来压一压村里的闲言碎语,二来找找小时候玩伴。 我说道:你可以自己去,或者带着他们去,我不能去,万一北极虫母感应到我气息,找了去怎么办?岂不祸害你们全村? 柳向晚笑道:王得鹿,你是不是只担心北极虫母,不担心我跟着别人跑了? 我也笑道:你和你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哥哥有多深的感情?你们要是在一起,有近亲结婚之嫌呢。 柳向晚忽然一脸严肃的道:说正经的,我和当年的小哥哥,很要好,有一次出去玩,有外村的小孩欺负我,他就和他们打架,被打倒在地,还用身子保护着我,至今记得,他随手拿起一块石头,朝着其中一个小孩扔去,那石头轻飘飘的像风筝一样飘出很远,把所有小孩都吓坏了,全被吓跑了,后来我俩捡了那块石头回去给老人们看,老人们说是月亮上掉下来,杀妖怪的。这就是经过。只可惜老人们觉得那石头不详,远远的扔了。 我听了之后问柳向晚道:原来你有这么丰富的乡村生活?那为什么学校里传说你不知道钱怎么花? 柳向晚笑道:我只是上大一的时候,不知道物价而已,老听人家说,物价很高很高,至于高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很少付钱的缘故,小时候还是很接地气的。再者说了,人嘴两张皮,你只要出身特殊一些,说你什么的都有,各种夸张说法匪夷所思。就像柳氏集团贩毒案这一桩事,虽然平息了,肯定有各种版本的故事,这个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我点点头说:既然你想回家一趟,那你就回,我让林慕蝉陪着你。 柳向晚摇摇头道:要去一块去,我和小林有些事办不来,我们是女生,万一那就是月精石怎么办? 我说道:向晚,你今天怎么和前几天性情不大一样了?前几天,可没有这么小鸟依人。 柳向晚呵呵一笑,伸手从自己的坤包里掏出两条细细的铁链子,就如项链一样,说道:看,我把龙鳞铁链给拽下来了。 我惊道:这东西能拽下来?你疼不? 柳向晚说道:不疼。 我问道:那你以后不能用这两条铁链了吧? 柳向晚道:没事的,我再装上就行,装上的时候,你们见我怒气太大,可以拦一拦我。 原来这龙鳞铁链还有这般妙用,和主人完全相合之后,便能从人身上扯下来,怪不得柳向晚温婉如初。 柳向晚又道:快点起床吧,你得跟我们一块去,我妈妈已经从国外飞回来了,我哥哥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你们,我妈妈还想见见你们的,北极虫母再厉害,它也不敢到一个村子中去,放心好了,万一那种石头是真的,它就更不敢去了,如果那石头不是月精石,咱们就呆两天便回,可以吧? 柳向晚话说到这个份上,怎好不去。但也得召集众人商议一下。 清晨时候,我将众人召集起来,说起这事,大家也是担心我把北极虫母引了去,只有黄金童说道:不碍事,北极虫母又不是这一年两年才有的,它活了这么久,虽然长期处于休眠状态,但并不是绝闭于世,此物虽然暴戾,可能残害了不少生灵,但还没听说这东西敢到人烟稠密的地方去呢,所以说,不妨事,真要是去了,咱们就往山上跑,不在村里惹祸不就结了? 张舒望也说道:主要是去找找石头,得带着天虫去,要不然咱们怎么分辨月精石?我们是不能带天虫的,只有主人带去才方便,那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乎,大家整理行囊,黄金童又叫蜜蜂研究所派了辆大面包车,我小心翼翼的装上天虫,面包车一路送我们去燕来山。 我内心里,对燕来山之行不抱任何希望。 我们下午出发,到晚上就已经到了燕来山,燕来山脚下,柳氏集团的一家企业已经复工,我们直接住进了办公楼里。柳向晚的父母晚一天才能到。 第二天一早,柳向晚早早的起来,只通知了我和林慕蝉,让我俩跟着她,去找她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族哥哥。 进入柳家磨盘之后,在村子最西北角,有一个破烂的院落,别看是山村,村中土房已经很少了,这个院落是村中为数不多的一处土屋。 院子根本就没有门,只是用一个木制栅栏挡着,院中有许多绵羊,柳向晚走到近处对我俩小声说:我这小哥哥也是个苦命的人,本来学习成绩非常好,没想到爸爸在跑运输的时候出了车祸,妈妈不堪贫穷跟人跑了,高中没读完,他就回家放羊了。而且性情木讷,不愿意去城里打工。 我一直以为柳向晚是个身居名利场的千金大小姐,不会有这种朋友的,没想到她小时候竟然有过农村的玩伴,此前也没听她提起过,当时可能忙于奔波,也顾不得来找找这个小时候玩伴,柳向晚回老家的次数本也不多,我估计她和这个让她印象极为深刻的童年玩伴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两周。 林慕蝉说道: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帮他一把? 柳向晚叹一口气说道:这些变故是我前天才知道的,前几天我哥哥回来过一次,因为要复工嘛,偶然听村里人说的。 我说道:豪门深似海,如果不是和向晚阴差阳错的认识,我们这些穷哈哈的人生轨迹是不可能和向晚有交集的。 柳向晚白了我一眼,没说话,上去敲那栅栏,说道:鹦哥儿,鹦哥儿!在家吗? 她这个小哥哥小名叫作鹦哥儿,大名叫柳向强。 柳向强闻声出来,恍恍惚惚往大门口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谁来访,走出来问道:是谁? 柳向晚说道:是我啊,柳向晚。 柳向强努力的思索着,口中呢喃自语,柳向晚?柳向晚…… 他已经想不起柳向晚是谁了。 隔着栅栏一打照面,一边是柳向晚灿烂的笑容,一边是柳向强惶恐无措的表情。 我一看这人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厚道人,身体强壮,一脸憨直。 柳向晚解释了半天,柳向强才恍然大悟,两人见面显得很尴尬,柳向强也不懂得打开栅栏让我们进去,就在门口问道:我想起来了,你爸爸是柳氏集团的老总。 柳向晚说道:鹦哥儿,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山溪里抓青蛙? 柳向强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不记得了。 这让柳向晚更尴尬,说道:你先开门,咱们进屋去说。 柳向强这才意识到开门,将我们让进屋,满院子的乱草和羊屎蛋儿,进屋一看,那叫一个脏乱,柳向强慌忙收拾,柳向晚说道:鹦哥儿,你不用收拾,你这屋子一天收拾不完。 然后柳向晚详详细细的讲了那年夏天发生的事,好歹勾起了柳向强的回忆,说道:对,是有一种奇怪的石头,那石头扔出去,好像自己长眼睛一样,能自己飞一段距离。当时我回来还给爷爷说过,爷爷说是叫啥石头来,反正有个名。 林慕蝉问道:是不是叫月精石? 柳向强摇摇头说:这个忘了,这种事得去问问瞎子王,他知道的多。 柳向晚要柳向强带我们去见瞎子王,本来柳家磨盘就有两个姓氏,柳姓和王姓。 柳向强就带着我们找到瞎子王家,他虽然眼瞎,却会一手摸骨的江湖生意口儿,挣点小钱娶了个瞎奶奶,结果生了三个儿子,都不瞎,现今都过的不错,因此他甩手在家养老,已经七十多岁了。 我们进门说明来意,柳向晚又将那石头说了一遍。 瞎子王说道:不假,燕来山有这种奇石,是叫什么名来,叫月…… 我接茬道:月精石? 瞎子王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名。 我闻言大惊,喜出望外,急道:现在能不能找几块? 瞎子王说道:现在不好找了,多少年不见了,老人们说,早年间,燕来山月亮上掉石头打过妖怪。 第五百三十章山魈洞 我问道:杀什么妖怪?为什么要从月亮上掉石头杀妖怪呢? 瞎子王裂开嘴瓢笑道:这谁说的清,都是老人们闲的没事,收了秋在家里猫冬,编出来的,谁知道当初有没有杀妖怪,再说了,谁见过妖怪?你们见过吗? 我和林慕蝉、柳向晚都点点头,瞎子王继续说道:还是,大家都没见过,所以说啊,这些故事听听也就行了,不必认真,不过那石头倒是真的,不止听一个人看见过,可谁也不敢拿家来,说是那石头容易让家宅被火,早几年山上不少,这几年,听不到人说了,反正老辈里就叫月精石。 我甚觉意外,从瞎子王家出来,我就问柳向晚:这也太巧了了吧? 柳向晚说道:不是巧不巧的问题,要相信女人的知觉。 林慕蝉说:也许这种石头,本身就很多,可能是一种特殊的陨石,各地都有。之所以暗三门中都不知道,是因为这种石头除了扔出去会飘走之外,别无用处,你们看看暗三门这些人,没用处的东西,他们谁肯花力气去研究?抑或这种石头还有别的名字,各地叫法不一样,咱们这里就叫月精石,在紫霞山土著们叫它蛤蟆蛋蛋也未可知。天虫既然能感应主人,肯定是用主人能听懂的方言。 柳向晚道:既然天虫连方言都知道,以后肯定很通灵。 我笑道: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天虫能感应我,并不能说明天虫懂这个方言,感应是激发对方自己心中的东西,有可能感应出主人还不知道的一个名词,但以后一定会碰上,这叫感应。 我们谈话的时候,柳向强一直跟在后面,和他说什么他都不在意的样子。人很腼腆。 柳向晚将柳向强送回家中,对他说:我们先去找石头,等找到了,我回来请你吃饭。 柳向强摇摇头说:你们快去吧,城里人就是有意思,破石头不当吃不当穿的,有啥好玩的,吃饭就算了,我还得走十几里地放羊去呢。 柳向晚笑道:找到再说。 于是我们辞别柳向强,回到了厂子之中,这个时候除了张舒望,黄金童和金雪斋兀自未起。 直到九点多钟,我们才出发,上了燕来山。 燕来山不是什么太大的山脉,是一片小山丘,周围几个村庄,大都在地势平坦的地区。虽然山小,但毕竟是方圆几十公里,想找东西,根本不知从何找起。 我就对大家说:咱们哪也不去,就去找找山魈那个洞穴,看看洞穴周围有没有。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当日柳向晚给我讲起山魈的时候,绘声绘色,我也见过山魈一面,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山里。 大家也没什么好主意,我们就循着山魈洞穴找去。 谁也不知道那洞穴在什么地方,柳向晚只是听家里人说,是处断崖,有一道水从洞旁流过,我们在山中只找到一道水,便沿着那小溪逆流而上,去找断崖。而且当年柳向晚见到月精石的地方,也是在小溪边上。 柳向晚只说那石头是黑色的,其余特征,便想不清楚了,毕竟很多年过去了。 直走到下午,还没见到断崖,出来的匆忙,谁也没带食物。 当年鲁虾蟆传我一套吃四方的手段,我没大用,溪边有的是山蛙,和平泽处的青蛙有些区别,我给大家用树枝子做了几杆蛙叉,一路走,一路叉青蛙,大家嬉嬉闹闹,好像是游山的。到了夕阳斜山,暑气消散的时候,总算看见一处断崖,有几十米高,需要翻山才能上去。 大家就在断崖下面生火,把那些青蛙收拾干净,烤了来吃。 黄金童就说道: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像月精石这种东西,剁了有渣,烧了有灰,以前很常见的东西,现在怎么会没有了呢? 我说道:那肯定是有人在收集。 张舒望说:既然月精石本没什么用处,谁会收集呢? 我指指断崖上面说道:极有可能被山魈收集了去。 柳向晚点点头说:有可能,我祖上和那山魈押宝的时候,据说山魈掏出一堆野鹿蹄子水牛角,鹞子眼睛狐狸爪,都是些不成用的东西。 黄金童笑道:是时候会会这山魈了,它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兄弟黄河水夔被人给杀了,就是它没有月精石,咱们也得想办法告诉它这件事,这东西虽然傻乎乎的,不足以和蒋宏山抗衡,但也得让蒋宏山被贼惦记上。 林慕蝉白了一眼黄金童道:你是真坏。 黄金童道:难道不应该吗? 我怕两人有吵起来,将手中烤的青蛙在他们俩中间一晃,说道:烤焦了,快吃吧。 蛙不能足食,这是虫书上说的,一是吃多了不好,二来这东西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只是略略支应一下。 趁着夕阳在山,我们得翻倒山崖上面去。 月出东山的时候,才到达目的地。 我站在断崖上打量着环境,确实有个洞穴,不过洞口荒草丛生,久不见出入的样子,站在洞前往里看看,只觉一股寒气逼人,黑咕隆咚的,不能见物,柳向晚给我们描述的时候,说是个直直的洞穴,其实洞口处还是有一定坡度的,只不过进洞之后,有可能掉进去,才变成直直的洞壁。 黄金童打量几眼,也说这洞没有生气,不像是有东西住的样子。 大家席地而坐,谁也没有注意。金雪斋说道:本来这月精石就是个渺茫之物,你们推测来推测去,非说是山魈收集了去,一点证据也没有啊,眼见这洞好像荒废很久了,咱们在这干耗着,不是个办法。 金雪斋所言也有道理,来燕来山找石头,本就够渺茫的了,不想在这里真有月精石,可一路找来,一个没见,把石头消失的原因归咎于山魈,确实牵强,但是燕兰山稀稀拉拉几个峰头,就一头异物驻山,石头不见了,不找山魈找谁呢? 黄金童说道:不行咱们就下洞看看。 柳向晚直摇头:不行不行,这洞是直的,别看山魈只有一个蹄子,这洞只有它能上来。 张舒望道:关键是没有绳子,咱们下不去。 柳向晚就道: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燕来山,咱们晚上坐在这里看看山景也不错嘛,大家等等吧,万一晚上山魈出来呢?即便它没有石头,也好让它知道黄河水夔的事。 黄金童道:哪有饿着肚子看山景的,这里蚊子也不少。 众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议论,到最后演变成了闲聊天,一直聊到晚上八九点钟。因为都没有吃饱,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吃食,什么红油猪耳驴尾巴,海鲜汤面小龙虾,说的大家都坐不住了,我说道:要不咱们从长计议,今夜先下山,去吃个烧烤吧,被你们说的坐不住了。 夜行山路下山也要好几个小时,估计下山之后得凌晨一两点钟了,好在柳氏集团的厂子三班倒,三五工友下了夜班总有去喝一杯的,别看地方小,烧烤却是通宵营业的。 大家一听烧烤二字,纷纷站起身来,都饿坏了,就在准备下山之际,只听的洞口深处,传来一阵呻吟之声,那声音低沉雄浑,绝非人声,但明显带着痛苦之色,有些哀嚎的意味在里面,可能因为发声之物,身体虚弱,哀嚎变成了呻吟。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锁链哗啦之声。 林慕蝉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我们静静的听着,紧接着又一阵呻吟声起,声音却非常尖锐,像个女人,也伴随着铁链哗啦之声。 柳向晚原本坐在一块石头上,此时站起来,小声说道:我说的没错吧?洞里肯定有东西。 大家闻听洞内有声音,知道没有白来这一趟,不管有没有石头,总之洞内有东西。 柳向晚说道:没有绳子我也能下去,我有两条龙鳞铁链,可以挂着我下去。 我担心道:你别把这洞想的太简单,当年蒋宏山正值青春年少,都没敢下去,万一这洞没底的深,你那铁链顶多能长到几十米长,还探不到底怎么办? 柳向晚小声道:我可以在洞壁上找个牢固的石头凸起,用另一条铁链栓了,倒替着下去。我就不信它这洞和高脚杯一样滑溜。 林慕蝉道:别傻了,那样你倒是能下去,可到最后,你爬上不来的。咱们这样,我和你一块下去,这洞口很小,我展不开翅膀,你用一条铁链卷着我,另一条铁链卷住洞外的石头,先把我放下去,如果洞里面非常宽阔,我就弹开翅膀飞下去,你慢慢用铁链倒替着往下走,上来的时候,我用绳套将你提到洞口,你把铁链甩出来拴住洞外石头,把咱俩拖上来,实在不行,我用猳道士拘你,再实在不行,王得鹿用小天牛拘咱们两个,这个办法周密吧? 听得众人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再好不过,如果里面真是山魈,绝不是林柳二人对手。 于是两人依计而行,这期间,洞中声音飘飘渺渺忽隐忽现。 两人进入洞口之后,柳向晚卷在磐石上的铁链,伸出一个头来,在石头上敲了三下,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证明林慕蝉计划可行,然后铁链便抽回了洞里。 我们在洞外焦急的等待着,半个小时后,忽然从洞中飞出一条铁链,缠住了磐石,紧接着柳向晚出来了,肩头另一条铁链将林慕蝉也从洞中卷了出来。 我急忙问道:什么情况,有月精石吗? 柳向晚脸上通红,说道:有,好像很多。 黄金童问:那你们为什么不拿出几块来? 柳向晚羞得用手捂住面颊:哎!我不好意思说,你们问林慕蝉。 林慕蝉在洞中早已收了翅膀,大家把目光齐齐看向她,她也羞红了脸低下头道:别问了,好难为情! 第五百三十一章妖女陈红 我问道:你俩这半个小时到底看见什么了?快说呀! 黄金童一见林慕蝉和柳向晚这个样子,哈哈一笑说:是不是里面有野合的狗男女被你俩撞见了? 林慕蝉说道:差不多吧。 张舒望一听裂开了大嘴叉子,露出大黄牙来,只是嘿嘿的笑。 我问道:难道有暗三门中的人把山魈给赶跑了?抢占了山魈的洞穴?真够可以的,要这洞有什么用?他们搜集月精石又是为了什么呢? 柳向晚连红的像个大苹果,说道:你怎么知道山魈不在?山魈在洞里头,还有一个绝色女子。 说着话,柳向晚看向林慕蝉,继续道:小林,我真不理解,天下真是什么人都有,她怎么想的呢?难道有恋兽癖? 林慕蝉摇摇手,对柳向晚道:我觉得不是恋兽癖那么简单,谁知道那女的是个干什么的,叫他们自己下去看吧。 黄金童说道:别介啊,你们得说清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办正事要紧。 林慕蝉说道:是这样,里面山魈被铁链绑着,然后有个绝色美人,在里面和它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柳向晚说道:好像,还有点sm的味道。 黄金童一听噗嗤笑了,说道:向晚,你竟然知道sm。 柳向晚说道:我是在学校宿舍里听她们说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总之山魈好像很惨的样子,没想到sm能流传到异物圈里,真的没想到。 我一听,觉得好笑,哪个女孩心大到能和一个一条腿的怪物啪啪啪?而且不是人家山魈逼迫女孩就范,听柳向晚那意思,是那女孩强迫山魈就范,还用打铁链子锁着山魈,刚才那低沉附带痛苦的呻吟声是山魈发出来的,而另一个女声来自那绝色女子,得知里面情况之后,再听洞内传出的女声,明显是兴奋过度,到了快乐老家。 我对林柳两人说道:他们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把你们吓出来了?他们玩他们的,你们干你们得,弄点石头出来啊。 林慕蝉怯生生的说:还是你们下去吧,害……害怕…… 我笑道:这事害什么怕? 柳向晚在旁说道:山魈那个东西太……太吓人了。 黄金童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驴你们见过吗?春天的叫驴那话能垂到地上,有什么好害怕的?告诉你们,在农村都是小姑娘去井边饮驴,发春的时候,叫驴就趴在母驴身上,小姑娘提起枣木杠子,照着那地方使劲一戳,就能把叫驴戳下来,你们俩要是在农村,养不了驴。 林慕蝉对黄金童说道:你厉害,你下去吧。 张舒望嘿嘿一笑道:不不不,我下去我下去! 黄金童对张舒望说:师父啊不是我说你,回头我给你找点片看,您就别下去了,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折腾,还是我下去吧。 张舒望还要坚持,我说道:大爷,您老还是在外面歇着吧,我和黄金童下去。 张舒望老大不乐意,但当着林慕蝉和柳向晚的面,他也不好太过不尊,勉强忍下了。 最后柳向晚说道:行了行了,你们谁也下不去,里面情况很复杂的,我们俩再下去一趟就是了。 于是乎,林柳二人又一次下洞。我们依然在洞外等候。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林慕蝉和柳向晚再次上来,林慕蝉说道:我们俩没法靠近山魈和那女子。 我问道:为什么不能靠近? 林慕蝉道:那妖女整了一副红帐子,那帐子只有四围,没有顶,从上面往下看一览无余,红帐子里有张床,我想飞落到红帐子上面的时候,一阵妖风将我吹了起来,根本没法降落,到最后我收了翅膀还是降落不下去。 张舒望道:那妖女看见你们了? 林慕蝉:看见了,不过她只当我们不存在,根本不搭理我们,只是用红帐子往外吹风,也不是很强,就是让我俩落不下去。 柳向晚补充说:我寻思用吞吐兽往下吹风,怕伤着林慕蝉,洞是直上直下的,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林慕蝉又道:你们知道他们用月精石做什么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 林慕蝉脸一红说:他们用月精石铺了一张床,只要在上面一动,月精石就会乱颤,然后那床上下颠簸,其余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月精石不是被山魈收集走的,而是那个妖女,她竟然用月精石来垫床,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月精石对我来说,是救命的东西,对她来说只是一种闺闱淫物。 林慕蝉继续说道:我见下不去,于是用猳道士来拘那女的,结果拘上来一阵风,那红帐子非常厉害,把猳道士也给骗了。不过我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你们可以看看。 林慕蝉掏出手机来给我们看,照片还算清晰,那是一张洞底俯瞰照,洞底生活物品一应俱全,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中间有个红纱幔的帐子,帐子上躺着一个绝色女子,一丝不挂,身材好到是个男人都不忍移开目光,简直太完美了,一头秀发甩在一边。她旁边躺着的是山魈,一脸痛苦,被铁链绑在所谓的床上,看来这一人一魈刚刚云雨过后,都累坏了,躺着休息。 林慕蝉见我盯着那女子照片看呆了,急忙将手机收回去,说道:看看就行了,看到眼里还拔不出来了? 我心道这妖女太过奇怪,两个陌生女人进了她和山魈的洞穴,她却只当没看见,一心折磨山魈,是什么力量让她能容忍和一个异物做那种勾当?林慕蝉和柳向晚的描述中,斩钉截铁说那女子是个人,并且是个绝世美女,根本没有合理动机。 大家商议来商议去,望洞兴叹,首先这洞只能林柳二人下去,别人下不去,林柳二人下去之后,只能是柳向晚在上面,林慕蝉在下面,林慕蝉想落地十分困难,会被洞底的风吹上来,于是乎,林慕蝉用了猳道士,想把那女子拘上来,结果拘来的是一阵风。 只剩下一种办法,那就是我用小天牛拘一下山魈试试,因说道:我用小天牛拘一下山魈,如果能拘上来,咱们找找说妖票的大先生,看看能不能让他在电话里指点一二,让咱们从山魈嘴里问出点东西来,如果拘不上来,今天咱们就到这,先回去吃饭。 大家都同意,于是我将瀛图拿出来,定了分金,烧了峨眉,让小天牛拘山魈,结果瀛图一阵白烟四起,竟然将山魈拘了上来。 白烟散尽,山魈赫然站在瀛图上,见了我们众人,放佛重见天日一般,手舞足蹈,嗷一声怪叫,蹦出一丈多高,跳下断崖而去。 林慕蝉立即弹开翅膀朝着山魈逃走的方向追去,飞去不久,旋即折返回来,落在地上,众人问时,林慕蝉将双手一摊,说道:山魈跳下去就不见了。 这个时候洞中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是那妖女发出的。 柳向晚说:很正常,山魈这东西在这里好几百年了,狡兔三窟,它肯定还有别的路逃走,不过我看他那样,应该不是逃回了洞里,可能要远远的避开那妖女,它受不了洞中那女子。 我便再用陀螺定妖针定山魈的分金,结果陀螺定妖针已经不转了,山魈不知用什么方法,将自己的妖气给熄了。 金雪斋对我说:你拘一拘洞中的妖女试试。 我摇摇头道:不行,那妖女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必须得知道名字,不知名字的拘不来。 金雪斋耸耸肩,说道:那我们今夜就先回去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好办法,只得先下山。 夜晚山路难走,凌晨两点才到厂子周边,大家吃了些东西,都回去睡觉。第二天日中十分起来,却发现外面天气暴热,人站在外面一动不动,不一会便能将衣服湿透,新闻里早已发了高温预警。 因为飞机延误,柳向晚的父母也没能按时到达。 大家一商量,这种天气上山,能把人热死,干脆等晚上凉快再去。 等到下午四点多,暑气兀自不退,柳向晚站在空调边上煽着自己的t恤领子,一阵阵体香弥漫全屋,说道:这鬼天气,根本不适合行动,天气预报说午夜还有暴雨,要不然咱们今晚就不去了,也不差这一天时间,我看那妖女是个持家的人,洞底家居物品一应俱全,不会因为咱们偶然打扰她一下,就搬家的。大家很久没有一起坐坐喝点小酒了,来到了燕来山,我得尽尽地主之谊,我还答应请鹦哥儿吃饭呢,一起去,怎么样? 大家听着窗外蝉声,一声比一声大,日头西斜,却还滚烫如铁水,实在不宜行动,于是同意了柳向晚的提议。 柳向晚找了厂子里一辆车,亲自去接柳向强,磨蹭了一段时间,才将柳向强接了来,大家分坐两辆车,去燕来山脚下一处叫燕来山庄的饭店,要了一个带空调的山间亭子,这种山庄饭店所谓的亭子四周都有玻璃,一般建在山石之上,以便喝酒聊天观山景。 大家坐定之后,酒过三巡,柳向晚就问柳向强:鹦哥哥,村里同龄的男孩差不多都结婚了吧?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讲,也许我能帮帮你。 柳向强喝了几杯啤酒,脸色通红,扭捏不肯搭言。 柳向晚也喝了不少酒,开玩笑说:实在不行,我嫁给你算了。 柳向强认真了起来,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我有女朋友,不过每个月只能见一两次面,都是在深夜。 黄金童问道:她住哪里? 柳向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柳向晚问:她叫什么? 柳向强说:她叫陈红,人非常漂亮。 黄金童将酒杯凑在我跟前,贴着我耳朵悄声说道:八成是做小姐的,年龄大了,想找个老实人嫁了,要不然,漂亮妹子哪会看上放羊的,这世上漂亮女人中,除了柳向晚,没人肯嫁这个放羊的,主要人家向晚是豪门,不需要找有钱的,你看他这个傻样……向晚也真敢和他开玩笑! 金雪斋酒量甚豪,硬拖着林慕蝉吹了一瓶啤酒,林慕蝉起身上厕所,一不小心将桌上的手机碰落在地面上,柳向强便弯腰去捡,林慕蝉手机从来不设密码,柳向强手指一划,手机屏幕便亮了,正是林慕蝉先前拍的那张山魈和妖女照片。 只见柳向强脱口而出:陈红! 继而摸起桌上的酒瓶,气急败坏的摔在了地上。 第五百三十二章胭脂门儿 柳向强一副老实人被惹急了的状态,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牛眼,环视着我们。 原来林慕蝉在山魈洞底拍摄的美女照片便是陈红,也就是柳向强所说的那位一个月幽会一两次的女朋友,不知道其住在哪里,更不知道干什么工作,刚才黄金童猜测是做小姐的,现在真想大白了,不是小姐暗娼,却是个暗三门中的异女子。我估计这位陈红不止柳向强一个男友,应该有还几个,连山魈都不放过的女子,一个男友根本就不够用。既然是暗三门异人,又行不光彩的事,陈红自然不敢寻找那些精明干练的男人,只能找些年龄很大的光棍,让他们相信世间自有真情在,可为什么非要找男人交合呢?这个我不得而知。 柳向强搞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有陈红的裸体照片,一时起了猜忌,觉得我们这是鸿门宴,目的就是用照片笑话柳向强,他想多了。 柳向强对照片中陈红身边的那个怪物丝毫不关心,在他看来也许那只是一个大怪物模型。 想来燕来山山魈洞内的这个陈红,把柳向强骗的不轻,柳向强已经魔怔了,我忽然想起了韦绿,当年在大西北她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韦绿确确实实是谈感情的,她当年也是因情淤积,心路不通才生出那种怪病来,自从和黄金童在一起之后,花痴症状基本消失了,韦绿和陈红不一样,一百个韦绿捆在一起也不如陈红口味重。 啤酒瓶子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把柳向晚吓了一跳,见他故意摔瓶子,柳向晚问道:鹦哥儿,你这是咋了? 柳向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许你们侮辱我女朋友,你们什么意思?叫我来吃饭,故意给我看陈红的裸体照片是吧?我找个漂亮女友,就引来这么多人的妒忌,村里头也有疯言疯语的,说什么陈红来路不正,劝我离她远点,更有人当我面说她是个小姐。熟悉的人说说也就罢了,我和你们见过面吗?我看你们少管闲事吧,柳向晚你说跟我是发小,你是城里人,我是乡下人,咱俩根本就不熟好不好?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说完话,柳向强用拳头重重的捶向桌子,差点将桌子打翻,捶完之后,起身便走,林慕蝉一见这架势,知道这是一个突破口,急忙伸手拦住柳向强,说道:可能有些误会,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还不好? 柳向强扯着嗓子道:有什么误会?你们这些城里人,我见的多了,就喜欢笑话我们山里头的人,我们有自己的生活,和你们聊不来。 林慕蝉道:柳向晚是城里人,我不是城里人,我从小是孤儿,成天流浪,在垃圾堆里长大的,不信你问他们。 柳向强哪里肯听,绕开林慕蝉就要走,柳向晚站起来,直接拽住柳向强的胳膊,说道:鹦哥儿,确实有些误会,念在咱们是同宗的份上,听我们说完行不行? 柳向强说道:别来这一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听你的做什么? 直到我站起身来,对他说:柳向强,要我换作是你的话,我就先问问这照片是哪里来的,我们无意给你看照片,是你捡起林慕蝉的手机,无意中看到的,我们没有设局刺激你,就像你说的,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没有闲功夫去窥探你的隐私拿来取乐,作为一个男人要面对现实,既然照片中的人是你的女友,何妨坐下来谈一谈,我们尊重你俩的隐私,但是我们下一步需要找这个陈红,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找她有什么事吗?万一对她不利怎么办?你是不是有责任保护她? 我这几句话起了作用,柳向强不走了,气呼呼的坐了下来,说道:你们找她做什么? 柳向强一来喝了些酒,二来,他曾经领着陈红出入村里,也引起过村人的议论,大部分人的心态和黄金童一样,第一感觉就是此女不是正经女人,因为世俗之中,早已没了爱情,门当户对观念深入人心,爱情更像是一桩生意。像柳向强这种人是不可能找到绝色美人做女友的,人心市侩至此,是一种悲哀。 柳向强自从和陈红交往之后,感觉自己漫步云端,飘飘然后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大部分热恋中的男女都有那种感觉。一旦听见非议,首先破碎的是他的爱情憧憬,这对于一个放羊的宅男来说,是不能接受的,所以他放弃了逻辑,拒绝推理,连分析陈红来路的勇气都没有了,陈红对他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不考虑一切后果,因为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别的女人了。 所以我理解柳向强的心境,当年我的处境也不好,很容易理解到这个层面。 我直言道:我们找她,只是问她要点东西,买也成,这东西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柳向强并不傻,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找燕来山那种奇怪的石头? 柳向晚点点头说:对,我们就是想从她手中买点石头。她搜集了很多月精石,这一点你可能不知道。 柳向强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那这照片是哪里来的,睡在陈红旁边用铁链绑着的那个怪兽模型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不好向柳向强讲明,黄金童谎话张口就来,说道:这照片也是我们花钱买来的,卖方说是想找到燕来山奇怪的石头,就得找到照片中女子,我们连照片中女子的姓名都不知道,哪里去找这女子呢?幸亏遇上了你,既然是你女友,你和柳向晚又是一个村的,咱们有谈一谈的必要,我问你,你不知道陈红是做什么的,不知道家住哪里,总该有个电话吧? 柳向强说道:电话我是有,但现在不能给你们。 柳向强的眼睛滴遛乱转,用他那仅有的一些伎俩防范着我们。陈红的突破口还得在柳向强身上,虽然她自称叫陈红,谁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即使瀛图能够拘来,我们也能擒住她,她拒不合作,缄口不言,我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几块石头,对人家严刑拷打吧?那就真上演sm了。 我问柳向强道:你就告诉我们陈红尽可能多的信息,我们对你俩感情上的事并不关心,但拿不到石头,我就死了。 我没有完全撒谎,拿不到石头,天虫就出不来,天虫出不来,我就没法和北极虫母、扫雪真人甚至蒋宏山抗衡,丢掉小命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柳向强一听我能因为石头死掉,问道:为什么会死? 我剧烈的咳嗽几声,说道:那石头是药引子,我得了一场怪病,全身僵硬不能动弹,幸亏遇上了我们金雪斋先生,给开了药丸,吃着见好,现在药丸吃完了,得重新配制,石头却不好找了。 柳向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说:这么说来,人命关天,那我有什么说什么。 大家一看柳向强松了口,不再敌对我们,开始问东道西。柳向强一一作答,到最后涉及到男女情爱问题,我让柳向晚和林慕蝉出去转悠转悠,几个大老爷们往深里谈。 原来这陈红,是柳向强在燕来山中放羊认识的,陈红说自己来燕来山采药,柳向强木讷,话并不多,陈红一个劲的和他说笑,柳向强哪里挡得住绝色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当晚就将陈红领到了家中。 夜半时分陈红主动提出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今晚住下。柳向强大喜,陈红脱得一丝不挂,躺在炕上,柳向强激动的扑了上去,却被陈红推开,从自己包中掏出一批红纱,盖在了柳向强身上,紧接着柳向强就见陈红钻入了红纱之中,然后便不可描述了。 事后陈红便主动要求确立恋爱关系,自言工作特殊,不能说,一个月只能见一两次面,电话可以打,不过只能在早上九点到十点之间打。 认识三个月一来,只见过五次面,有两次陈红白天来的,在村中牵手招摇,引起村人闲言碎语。 柳向强还表示:如果有必要,可以帮忙约出来。 接下来柳向强一个劲的问照片具体是从哪里买的,黄金童一番忽悠,说道:照片的事情你也别太介意,现今电脑黑客十分厉害,侵入个人电脑也不是难事,窃取一两张照片更是容易,ps上一头怪兽显得更加另类,更有卖点,不过我们不是黑客,我们是从药贩子手中得到的照片,他应该在电脑上和陈红有过联系,借机侵入了陈红的电脑,盗取了私房照出来,但这种行为真是令人发指,完全不顾别人隐私,我们回去之后好好找一找这个药贩子,让他陪你和陈红精神损失费,这事没完! 黄金童一番义愤填膺的话彻底消解了柳向强心中的疙瘩,虽然不雅照流出,但毕竟是黑客所为,不破坏陈红在柳向强心中的形象。这是安慰柳向强之语,他是不可能和陈红在一起的,因为种种迹象表明,陈红别有目的,并不是为了感情和柳向强在一起,但面对倔强的柳向强,我们只能循序渐进。不能一次说破。 我们又喝了许多酒,林柳二人也进来,再也不提陈红的事,我借上厕所的时候,出门给柳向晨打电话,问柳向晨暗三门那些有些名头的老客之中,谁比较好色。 柳向晨就把一个叫秃三癞子的电话给了我。 我便打电话给秃三癞子,说明我是谁之后,秃三癞子诚惶诚恐,我问道:暗三门中,有个道门,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经常勾引壮年男子,甚至异物也不放过,风月之时,用个红纱帐子布盖住身体,你了解不? 秃三癞子笑道:王得鹿,你真厉害,问对人了,换作别人,还真不知道,她们确实是个道门,叫作胭脂门儿,全是绝色大美女。不过,你要不是童子身,最好不要跟她们上床,这些娘们儿很厉害。 第五百三十三章蒋宏山的暗手 我问道:胭脂门儿是干什么的? 秃三癞子说道:胭脂门是个道门儿,用句直白的话讲,就是一帮丑女的逆袭之路,这个道门据说是隋末传下来的,一些奇丑无比的女子为了能成为绝世美人,才修炼这种道门,其法甚秘,罕有传人。修炼日久,便个个变得天香国色。但是代价也很高,需要不停的找精壮男子或者雄性动物交合,不过有些女子会用胭脂纱代替交合,将胭脂纱盖在精壮男子身上,那男子就产生幻觉,以为该女子钻入胭脂纱来交合,实际上并没有,那女子只是在胭脂纱一侧,吸收男子精阳。不过到最后修成,需要找一个童子身男子交合产子,否则就会暴亡,传说炼胭脂门的可以七日产子,产子之后用胭脂纱裹了,母亲不能亲见,一见即死。这胭脂纱能吹风送气,有些手段,不过她们最厉害的手段还是以纱淫人,能让人精尽而亡。 我听秃三癞子一番解释,方才知道,原来山魈和柳向强从未真正和陈红交合,陈红只是用胭脂纱让他们产生幻觉,只不过自己脱的精光而已。 我估计陈红处在修炼的最后阶段了,需要找个童子身的男人,并且想稳定住该男子,待到功成之日,可以给那童子身生个孩子,然后自己远走高飞,有了一副稳定的美貌身体,开始重新生活。 不过这在道德上有可圈点之处,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可以让她们七天产子,可产子之后,母子不能相见,生完孩子就要离开,不是人伦之举,此道门也属于邪术范畴。 我又问秃三癞子说道:这胭脂纱,不是很厉害吧? 秃三癞子说:分和谁斗,胭脂纱在暗三门中还行,和你斗肯定不行。 秃三癞子这句话让我心中有了底,那女子只是在特殊的环境下,阴差阳错的,让林柳二人近不了身,这个道门并不是为了打架多猛,目的是为了让人变得漂亮。 我回到山亭之后,喝到夜深,柳向晚让车来接,我们回厂休息。 第二天一早醒来,大家凑在一间会议室里,我将胭脂门儿的事给大伙一说,特别是林慕蝉和柳向晚感到十分震惊,林慕蝉说道:竟然有这种道门儿? 柳向晚说道:这不等于是整容的道门吗?我要学学。 我敲着桌子说道:这是邪术,你们要搞清楚,七天就能生一个孩子,之后母子不能见面,这是多大的代价,你俩这么漂亮,还用整容吗? 林慕蝉和柳向晚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林慕蝉对柳向晚说:其实吧,我要是耳朵再小一点,鼻梁再高一点就好了。 柳向晚也道:我要是下巴再尖一点就更好了,两腮骨再磨一磨,其实我以前准备去磨骨的。 她们两个很让我无语,即便极端自恋的女人也永远不会对自己的容貌满意,总是呕心沥血的追求完美,也不知道女人心中整天想些什么? 我大声说道:你们俩别想瞎了心了,这胭脂门你们谁也不许了解,不怕毁容,你俩就去整容去。 黄金童说道:我明白了,陈红主动勾搭柳向强,是认为柳向强是童子之身,可到关键时刻,陈红发现柳向强不是童子之身。但是也不好当时变脸,只得勉强和柳向强交往着,做个断粮时的备胎而已。 我点点头道:你分析的很对,正是这么一回事。 黄金童转而问道:王得鹿,你是童子身吗? 我脸一红,想起了和柳向晚在画春楼内的一幕幕,柳向晚脸也红了,我说道:你管我呢。 这个时候张舒望借故出门而去,我知道他不好意思听下去了,他才是真正如假包换的老童子。 张舒望可能触景伤情,远远的躲了。 我也知道这老头内心凄凉,混迹江湖就是为一套棺材板,可惜到如今都不曾找到,难为老人家了。 大家知道了陈红底细之后,提出几点建议,第一要注意保护群众,拯救柳向强脱离情海,这事由柳向晚一手负责,倒不是柳向晚嫁给柳向强,而是柳向晚负责在厂子里给她鹦哥儿找个女友,并且劝其出来工作,老是宅在家中和羊过日子不是了局。第二是将陈红赶出燕来山区,这种道门,总会祸害人的,可不至于害人至死,不过是男女那些事,既然入了胭脂门,不叫她祸害,便是人命关天的事,总之我们不许她在燕来山继续祸害就是了。山魈被我们拘出来之后,短时间内是不敢回来的,被陈红弄怕了。山魈一走,陈红势必要找更多男人代替它。 基于以上两点,我们还要去一趟山魈洞,凌晨时分下了一场暴雨,正是好天气,可以趁早出发。 结果柳向晚被告知,父母已经到了厂里,一时大家都脱不开身。 柳向晚的爸爸是个玩家,一到燕来山就去看自己的滑翔机基地,早几年他曾经在此买下一个院落,里面放着自己的滑翔机,老头甚是着迷。前段时间被查封,老头十分担心滑翔机被没收走。 柳向晚妈妈却非要见见我们。 于是我们便在会议室中等她。 我原本以为柳向晚妈妈会是个慈祥的老太太,一见面却大吃一惊,远比我想象的年轻,染着一头银灰色的头发,穿一身运动装束,高挑个头,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上下,其实已经五十开外,气质十分优雅,一看就是大家大户出来的人,说话细声细语,极为稳重。 柳妈妈从柳向晨那里听说了暗三门的事,柳向晨自然不能给她讲明,柳妈妈误以为是共济会一样的东西,因不知道柳向晚在外面结交了些什么人,所以放心不下,专程从国外回来看看,之前在国外养病。 柳妈妈着重问了我几句话,看样子知道我的存在,问完之后,点了点头,继而三番五次打量我。柳向晨不知道给她说过什么,她认为我和柳向晚正在热恋之中。 柳向晚不同于林慕蝉,在父母眼里一直是放心单位,极为乖巧,三眼两语就将妈妈劝走了,说是晚上陪她,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我们这才重上燕来山。 因为路径已熟。所以这次进山比上次快的多,又带了许多食物,做长时间蹲守的准备。 到了山魈洞,我首先铺开瀛图拘陈红,结果陈红显然是假名,根本拘不出来,用假名也不要紧,关键我未曾见过一面,或者小天牛见过一面也成,只是看过照片,不曾见着真人,故而比较难拘。 柳向晚说道:要不就让柳向强约她出来,咱们在洞边守着。 黄金童道:你觉得柳向强能有那么大魅力吗? 柳向晚道:你们不是说柳向强是陈红的备胎吗?山魈逃了,这会柳向强应该能约出来吧。 我说道:怎么也得试试。 于是柳向晚独自一人跑到树林中打电话去了,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总之柳向强答应约陈红。 我们便在山魈洞边上,支上简易的凉棚,铺盖野餐垫子,拿出水果来,一边吃,一边等。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洞口出来人。 眼见夕阳西沉,又到黄昏时分。 黄金童说道:感觉不大对啊,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出来? 林慕蝉说道:你不知道女人嘛?总得打扮打扮,还不得花个把小时? 柳向晚道:说起来,鹦哥也是个慢性子,刚才打电话时,他说羊还没吃饱,等把羊赶回去之后,换身衣服,洗洗再打电话,估计这会才回家吧,先等等吧。 于是我们继续等,又等了一个多小时,连林慕蝉也坐不住了,对柳向晚说:向晚,要不你打电话问问柳向强,看他打过电话没有,咱们也好有些准备。 柳向晚这才拨通柳向强的电话,打开外放,问柳向强说,你约了没有。 柳向强在电话中极为兴奋,说道:我们现在在一起呢,在我家包饺子吃。 柳向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的是谁?陈红吗? 柳向强道:对啊,你让我约得嘛。 柳向晚怕陈红听到过多电话内容,迅速挂掉了电话。 情况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惊道:难道陈红在咱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了?难不成她也会惊雷遁,能隐了身形? 张舒望说道:不能不能,惊雷遁这种手法,不是随随便便的江湖伎俩,她应该不会,莫不是洞中还有蹊跷,她从洞里溜走了? 柳向晚道:极有可能,山魈的洞穴应该不止一个出口。 黄金童的想法过于诡异,他说道:会不是是柳向强撒谎骗咱们?你们想啊,咱们这么多人在洞外,又是支凉棚,又是高谈阔论的,陈红在洞里能不知道吗?柳向强约的时候,陈红极有可能告诉他,他们若再打电话,你就告诉他们,咱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林慕蝉破天荒同意了一次黄金童意见,说道:对,如果换成是我,我就那么做。 柳向晚说道:那咱们事不宜迟,小林你赶紧回村子看看柳向强情况。 林慕蝉摇摇头说:不,咱们两个再次下洞看看。 柳向晚点头同意,两人再次下洞,不一会便出来了,林慕蝉手中拿着一张纸条,对众人说道:坏了坏了,洞里石头没有了,陈红也没见着,有张纸条,你们自己看。 我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王得鹿,东海一别,甚觉怅恨,我于前日即在燕来山中访山魈,不想远远撞见诸位,细听诸位高论,欲取洞内石头,于是我蒋某人不才,先取出来代为保管。想要石头,大可找我。 落款:蒋宏山! 第五百三十四章张舒望的心愿 我一看纸条大惊失色,蒋宏山竟然来找过山魈,仔细一琢磨也对,杀了人家胞兄黄河水夔,肯定要来找找山魈,以绝后患,看来蒋宏山还没有完全闭关,至于最近干些什么事,我便不清楚了,总之他来到燕来山找山魈,不想我们在现场,这家伙很鬼,并没有直接上来暴露自己,而是在暗中观察,偷听我们说话,结果得知我们在找月精石。 当天晚上,我们走了,蒋宏山企图下洞,我们下不去,仓促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也下不去。于是就在洞边守着,我猜测山魈离开之后,陈红呆不住了,提前出洞而去,蒋宏山没管她,然后动用自己的力量,运来设备,蒋宏山下洞,将床下的那些石头悉数运走,他可能也没有什么用,但敌人需要的东西,就是战略物资,管它有用没用,运走了再说。 然后刻意留下一张纸条,大有杀人者武松的架势,无非是想和我谈谈条件,坑我一把,甚至会和我达成什么不平等协议。 大家看着字条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蒋宏山竟然会来燕来山,这下麻烦大了。 柳向晚说道:咱们就别纠结蒋宏山这事了,赶紧回柳家磨盘,看看鹦哥那什么情况。先捉住那个陈红再说。 大家也都这么想,当即下山,连夜去了柳向强家里。 陈红竟然没有跑掉,她可能根本就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我们进屋的时候她还在津津有味的吃饺子。 一见真人,果然不同凡响,简直是惊艳,漂亮的有些夸张做作,真和整容出来的一样,不过身材的确是好,也到了夸张的地步,虽然无可挑剔,但总让人感觉不自然,这就是胭脂门的夺天之处,始终不能和自然美女一样,林慕蝉和柳向晚就看着很舒服。 我们一进屋,陈红还坦然自若,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还问柳向强,这是你们村的? 柳向强说道:不全是,他们是来找你的。 陈红说道:找我? 我接茬问道:陈红,你真名叫什么?你是胭脂门的我知道。 陈红一听胭脂门,脸色大变,说道:嗨嗨嗨!有话咱们去外面说,别在这里…… 陈红很担心柳向强听出话茬来,我也不想让柳向强了解太多。是以大家都出去,我对柳向强说: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事后再和你说。 柳向强眼见气氛有些不对,说道:你们不会对陈红怎么样吧? 柳向晚说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我们能怎样? 陈红也说:没事,我们谈谈就来,是我业务上的事。 这句话说到点上了,我们骗柳向强的时候,一直是说想买陈红手中的石头。可不就是业务上的事。 柳向强院子外面有个荒废的打麦场,因为原先村民是种山地的,响应当地政府万亩果园计划,近几年全部该种果树,加上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因此荒废。 来到打麦场上,天色昏暗,没人注意到我们。 一来到打麦场站住,我就对陈红说道:你真名叫什么?我们没有恶意,本想从你手中买点月精石。 柳向晚补充说道:另外,请你离柳向强远一点,什么人不好坑,为什么只坑老实人,他还不够可怜吗? 陈红正色道:我不明白你们说的什么?什么月精石?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如果没什么事,请你们别打扰我。 我见她神智十分清醒,就说道:你等等,我说的月精石就是你床底下那些石头。 夜色之下,尽管模糊,但我还是觉察到,陈红脸红了,十分羞涩,她忽然说道:哦,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继而指着林慕蝉和柳向晚说道:前天是你俩进了山魈的洞穴是吧? 林慕蝉道:对,没错,我们上山去找石头,发现石头都没了,就想起了山魈,想从山魈那里了解一些线索,不想碰到你在洞中。 陈红厉声道:这样很不礼貌,知道不? 黄金童道:你到处魅惑人,就礼貌了? 陈红打量我们一番说道:我到处魅惑人,是,我承认,我看你们几位也是暗三门中的吧,我猜你们做下的事情,也不比我干净多少吧? 张舒望在旁边一直不说话,这个时候发话道:你看看你们,年轻人就是火气盛,咱们近日无冤,他日无仇的,至于一见面就吵吵吗?咱们现在要平心静气的谈,先给人家道歉,毕竟是不请自来,窥探了人家隐私不是? 陈红撅着个嘴说道:这还像句话。 我见张舒望如此说,只得说道:对不起,窥探洞穴是我的主意,男人们也没下去,不存在走光一说,还望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们。 陈红见这般说,于是说道:我真名叫陈永红。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胭脂门的,那我也就要不避讳了,我现在是胭脂门的关门大弟子,早年因为追求漂亮,误入歧途,你们说我魅惑过人,我也都承认,但我没有魅惑柳向强。你们又是干什么的呢? 我自报家门道:赶虫人王得鹿。 陈永红点点头道:听说过听说过,你不就是在紫霞山闹事的那个吗?这几个月,江湖上传疯了。 我没想到自己名声这么响,连胭脂门的也知道。还没等我说话,陈永红便说道:既然你们都是些大人物,想来我也惹不起,你们用多少石头?如果用三十块二十块的,自己去拿吧。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打着腹稿,该怎么样给她解释蒋宏山的事,陈永红见我不语,说道:好好好,算我破财,你要全用,就全部搬走,可有一样,不许动坏我的家居日用东西,不许弄得很脏,另外,我给你们石头之后,我的事你们少管。 柳向晚忍不住说道:要是你的石头还在就好了,现在被一个叫蒋宏山的偷走了。 陈永红惊道:你说什么?被另外的人偷走了?不是你们干的诬陷别人吧? 黄金童插言说:我们事很多,没来由闲得蛋疼,偷走你的石头之后,还来恶心你,就是因为不见了石头,这才来找你。 陈永红很聪明,眼睛一转说道:反正你们也想去偷来着,只是去晚了没偷成是吧? 这几句话一步步问的,我竟不好说什么,好一张伶牙俐齿,到最后将我们说的里外不是人。 我们这些人脸皮都薄,做下一丁点对不住人的事,就语塞,不会强词夺理。陈永红见我们不说话,便道:你们到底用多少这种石头? 这句话我也没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要用多少,只说道:越多越好吧。 陈永红又问:我洞里的东西还少了些什么? 我摇摇头:你那些东西蒋宏山看不上,他只是听说我在找月精石,才去偷盗石头,其他没丢。 陈永红道:好吧,没丢就行,不日我也要搬家了,我还有一二百块石头在山里头另外一个住处,偷石头的人应该找不到那里,我可以给你那一小批石头,你是不是嫌少? 我一听,这人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看样子还不错。急忙说道:不嫌少,不嫌少。 陈永红说道:既然不嫌少,那咱们就成交,我带你们去找石头,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以后我和柳向强交往,你们不要干涉。 说话间目光看向了柳向晚,陈永红搞不明白,一个柳向强为什么值得柳向晚这般袒护,一看柳向晚就是那种千金大小姐,本与柳向强没有牵扯,她不知道柳向晚这人心中最柔,最重情义,虽说只是小时候玩过不到两周的玩伴,但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这种事情柳向晚是不会妥协的。 柳向晚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以,我不同意,宁愿石头不要,我也不允许你祸害我鹦哥儿。 不管柳向强心中怎么想,总之在柳向晚心里,一直拿柳向强当做一个哥哥。柳向晚的出身注定了她看人时,不会从钱势入眼。 陈永红变脸道:你是柳向强什么人?你不会和柳向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吧? 柳向晚道:呸!他是我本家哥哥,你休想迷惑他,我没有发力,我一个眼神,你所有魅惑都白费,你信不? 柳向晚说的是自己的狐术,不惜用狐术让柳向强脱离陈永红,柳向晚也是下了决心的。 陈永红道:我们正儿八经的谈感情有什么不可以? 我举起双手,示意他们停止吵架,再吵就打起来了,我问道:这样这样,陈永红,我们不大了解你,你能不能给说说你的这个道门,以及你内心真实想法,如果是真感情,我们当然要支持,如果要魅惑人,为什么不找那些富二代下手。 陈永红一脸委屈,眼睛中带着泪花,断断续续的给我们讲了讲关于她的一些事,陈永红出身贫寒,也没上过什么学,十七八岁跟着姐妹们进城打工,电话专员,卖保险,什么都干过,身边姐妹一个个都出息了,原因是她们人长的都不错,嫁的也很好。那个时候陈永红体重一百八,有一张能跑开马的脸,一头鸟巢乱发,要多丑有多丑,到最后丑到工作也找不到了,心灰意冷之下,去出家,结果在尼姑庵外头碰到一个中年女人,很漂亮,说是可以让陈永红便漂亮,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误入胭脂门。 本来满心欢喜,可是几年过后,她发现变漂亮的代价太大了,礼义廉耻全然不顾不说,内心受着外人无法体验的煎熬,那就是渴望爱情,这个道门比常人更渴望。但是在找到童子身的男人产子之前,她们不能有任何感情,直到今年,陈永红道门快修满了,她不想再祸害别的男人,于是找到了一只山魈,凑合着让自己修满,这个时期她遇见了柳向强,被他的憨厚打动,发誓等找到个童子之身的人,消失七八天,为其产个孩子,然后就隐姓埋名和柳向强过日子。但童子之身的男子大多年龄很小,说要给他们生孩子会吓着他们,年龄大点有些责任心,也喜欢孩子的,却又都不是童子之身,所以她最近一直在苦苦寻觅。 话说道这里,张舒望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一辈子老童子,可怜到老连个子嗣也没有,你们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说话间,张舒望老泪纵横。 第五百三十五章孵化天虫 张舒望一番话,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本以为张舒望单身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虽说是一辈子光棍,到晚年却也不寂寞,至少有我们陪伴,没曾想到,他对着一生的孤单耿耿于怀。 按理说,张舒望提出这么个要求,应当尽力满足。 但是这件事涉及到一个伦理问题,那就是陈永红生完孩子,不能再和孩子见面,而且她真打算和柳向强永远在一起生活的话,那么张舒望这段算怎么回事呢?所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陈永红一听张舒望是个老童子,眼睛都亮了,她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今天忽然冒出一个来,怎不欣喜。 而且在陈永红看来,张舒望有得天独厚之处,那就是年龄很大,是实心实意的想要个孩子,而且再次纠缠陈永红的几率非常小,唯一的不足之处,是年龄过大,怕不能将孩子抚养到成人。 这个时候我不能不说几句话,因说道:张大爷,这事咱们是不是要私下商量一下?这是大事啊,牵扯的方面太多。 陈永红说道:你们可以去商量一下,我把自己的话说在前头,这事我同意,前提是,你们得保证能把孩子养大。近期我总得找个人生个孩子的,因为不生我就死了,这位大爷如果肯,我没什么可说的。 张舒望眼睛也亮了,说道:这还商量什么? 林慕蝉也觉得事关重大,将张舒望拉到一边,我对陈永红说道:你先让我们商量一下,是否能回避? 陈永红知趣的躲开。 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我先说道:张大爷,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咱们先不论生孩子各方面问题,单就孩子本身来分析,胭脂门修到最后,七天生一个孩子,七天啊,正常人是要怀胎十月的,一天天算下来,也必须得九个多月,七天生出的孩子到底是何方怪物尚不能确定,不用万一,肯定不会和正常孩子一样,出生之后,咱们就有责任,可就丢不了了。这你得想好。 林慕蝉说道:张大爷,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现在年纪这么大了,根本无法将孩子抚养成人,即使孩子是健康的,也会在幼年的时候成为孤儿,弄不好就和我一样,四处流浪,受尽欺凌。 柳向晚跟我的想法差不多,说道:这事还涉及一些伦理问题,比如你和陈永红有个孩子,但陈永红却和柳向强结婚过日子,柳向强知道后,会怎么想? 张舒望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觉得自己太遗憾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抓不住,我这辈子真的要完了。 只有黄金童力排众议,说道:我说几句话,既然我是你们张大爷的关门大弟子,按照旧时的规矩,有奉养师父的责任,如果师父要了孩子,百年之后留下遗子,照顾这孩子是我责无旁贷的事,我可以收作自己的义子,这没问题,韦绿也不能反对,林慕蝉你所说的孩子出生之后,无法抚养,这个问题可以过了,我来抚养。柳向晚你说的问题就更轻描淡写了,你就把这事想象成陈永红和张舒望离婚,后来又和柳向强走在了一起,天下女人多少和前夫生子的?这不叫事!关键在于,如果不和我师父生孩子,陈永红也得去找别人,反正和柳向强是生不出来的,谁让柳向强当年管不住自己的手,破了童子之身呢,这个怪不得别人。王得鹿提出的这事还算靠点谱,就是孩子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咱们也不熟悉胭脂门,这事只能盘问一下陈永红。 张舒望抬头看着我们道:就这么定了吧。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没法把孩子抚养成人,下一步我主要的活动就是去找能轻身延年的药,再活个二十年,孩子就大了。 金雪斋道:这种药不好找,好找的话,扫雪真人不会冒险去招惹北极虫母的。 我觉得金雪斋说的对,从秦始皇那会开始,帝王们就开始找这种药,千百年来,谁也没有成功,恰恰相反,有些死的还很早。 黄金童很让我感动,虽然平时油嘴滑舌,坑蒙拐骗的,但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用于担当的,在我们这些人里,只有黄金童有家庭,所以抚养孩子的活他主动认了下来。 其实在我们心里,也愿意张舒望有个孩子,可这事我们要担责任的,担负责任之前,肯定要把所有困难都想好。 张舒望见大家都同意了,十分高兴。我招呼陈永红过来,问道:你们胭脂门七天就能生个小孩,能和正常人一样吗? 陈永红略有些不好意思,掏出手机来,找出一段视频,给我们看,我一看那视频之中,是陈永红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一起吃饭,那男子也就二十多岁,举止轩昂,长得极为精神,一看就带着股干练飒爽的劲头。 我看了之后问道:你给我们看这个视频是什么意思? 陈永红说道:视频中这个男子,就是我师父当年修满胭脂道门之后,找人生下的孩子,一共用了七天时间,孩子出生的时候六斤多,因为母子不能见面,我师父派我去找到他,拍了段视频给她看,这个就是了。 黄金童眼珠子一转问道:你说的话当真? 陈永红道:现在我还有些时间,你们要是实在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这个男子,再找找我师父。 我见陈永红不像在撒谎,虽然她修胭脂门儿,因为求生才需要找童子生孩子,但自己也曾替未来的孩子担心,刚才她也说过,你们保证能抚养好,她才愿意,说明也是有责任心的人。因说道:那好吧,你们俩当事人都同意要孩子,我们全力支持。 陈永红很高兴,但她也有怀疑之处,问我们说:他这么大年纪,真是童子之身吗? 我一拍胸脯说道:这个你放心好了,如假包换。 陈永红点点头说:那好吧,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我先带你们去找点石头。 张舒望见大家都同意了,虽然内心很急,恨不得当晚就和陈永红要孩子,但还是忍住了,如果要孩子的话,陈永红就不能用红纱做迷幻之局了,必须得来真的,我怀疑张舒望那么大年纪,到底行不行?不过就很多资料记载,很多老年人那方面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届时一树梨花压海棠。 陈永红回到柳向强家中,嘱咐他一番,然后带着我们上了燕来山,在一处僻静的山坳里,一丛灌木掩盖的山坡之上,有个不起眼的洞穴,可容一人低头进去,进去之后豁然开朗,有一间屋子大小的空间,四壁有人工挖掘的痕迹,地上放着一张木床板,床板底下全是黑色的石头,陈永红指着那些石头说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月精石了,你们可以全部拿走。 我一看数量不少,石头沉重,我们背下山十分困难,因此我对众人说道:你们留在洞里看守石头,我回去将天虫背来,背天虫要比运石头轻松多了。 陈永红十分难为情的对张舒望说:如果你想要孩子,咱们明天晚上这个洞里见面。 说完之后,陈永红就离开了。 天虫被我装进一个旅行包内,锁在我睡觉的那间屋子里,我顾不上劳累,一路走回厂中,背起天虫往山上赶来。 返回燕来山,再寻旧路进洞之后,大家正在吃东西,我将天虫掏出来放在地上,询问大家说道:月精石该怎么用呢? 金雪斋说道:这种事说不好,你先用一块月精石接触天虫一下试试。 我小心翼翼的从床底下掏出一块月精石来,放在天虫那个球上,不一会功夫,那月精石竟然透过天虫胞衣的表皮,渗了进去,悬浮在里面的液体之中,不一会便化掉了。 我当时很激动,原来如此简单。 林慕蝉说道:你再放一块试试啊,一块肯定不够。 我见第一块月精石消化的很快,看得出来天虫十分渴望这个,于是又拿起一块,如法炮制。 这个时候黄金童提议大家回厂休息,留下我一个人在洞里喂月精石,我怕出现意外,没让他们走,于是大家伙就在洞外扎了帐篷,这次是带着帐篷出来的。 我一块块的往里放石头,直到后半夜,将洞内最后一块月精石放入天虫之中,让其消化。 最后一块消化完,丝毫不见天虫有任何反应。 我心中一凉,心想二百多块月精石显然不够天虫的食量,如果足够的话,此时天虫应该能出来了,实际情况是。天虫胞衣之内,花色絮状物还保持原样,根本没有变。 大家见状,都面面相觑,柳向晚说道:看来月精石的需求量不小啊,我估计得搜集全山月精石来喂它。 林慕蝉眼睛尖,注视着天虫忽然说道:你们快看,你们快看,天虫的花色絮状物动了动了。 我回头一看,天虫胞衣内的东西果然在聚集,最后发出了微微的月白色光芒,里面所聚之物,逐渐呈献出一只小兔子形状,就和上次晕倒,梦中所见的那一只小动物一模一样。 到凌晨时分,里面的小动物已经成型,一动不动,和我梦中所见那物唯一区别就是没有耳朵。我原本以为天虫会破壳而出,但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出来。 我略感遗憾的抱起天虫胞衣来,不想又忽然晕倒了,晕倒之后再次进入梦境,又见到了上次梦中的那只天虫,对我说道:主人,我就差一块月精石了,再有一块,我就能长出耳朵,出来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韦绿被掳 再有一块月精石天虫就能出来,我向来运气很好,但是这次算是背到家了,差个三十块五十块也好,值当的和蒋宏山打一打,就差一块,太可惜了。 我醒来之后,大家也见怪不怪了,知道是我那天虫的感应,便纷纷问道:天虫又和你说什么了? 我就伸了一根指头说:还差一块石头,就差一块了。 黄金童说道:嗨,这个寸劲儿,就别提了,但是咱们不能现在就去找蒋宏山,就一块的话,找找陈永红的犄角旮旯,兴许能找到一块的。 我一指洞的四壁,说道:你们看,就这么大点一个地方,一目了然啊,哪还有什么石头? 黄金童自己看了看,确实是那么回事,就是一个土壁小洞,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黄金童说道:要不就去山魈大洞里再看看? 还需要一块石头,真的不值当的去找蒋宏山,谁知道他现在憋着什么坏呢,能找到他搬运过程中遗漏的再好不过,于是我带着林慕蝉和柳向晚又往山魈洞而来,距离比较远,又没休息,脑子里一直嗡嗡的。 跌跌撞撞来到山魈洞,林慕蝉和柳向晚也拖着疲倦的身子,下到洞中,太阳升起一竿子了才出来,摇了摇头,说里面一块石头都没了。 我们三人无精打采的回到大家扎帐篷的地方,他们睡得呼噜震天,我准备下山回厂,林柳二人,说什么也走不动了,就在山中柳荫下的帐篷里睡觉,没奈何,我也找了个地方搂着天虫睡觉。 睡了四五个小时,时间已经过午了,我被人叫起来,迷迷糊糊的跟着大家收拾东西,回厂房去,我心中也清楚,看来无论如何都要会一会蒋宏山了。 我们给张舒望留下一顶帐篷和好多带出来的食物,让他自己在原地等候陈永红之约,张舒望一脸喜色。 我跟着大家回去之后,又昏头混脑的睡到晚上。直到柳向晚过来叫我吃饭,我们几个人凑在工厂食堂一个小包间里,黄金童说:要不咱们改天在去山上找找,看有没有陈永红遗漏下的月精石。 林慕蝉就道:那还不如去找蒋宏山靠谱呢,山那么大,怎么找。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便说道:你们说陈永红是怎么搜集了那么多石块的?一块块的找肯定不靠谱,她一定有些简便快捷的方法,否则不可能搜集到那么多石头。 柳向晚冲着我笑了笑:王得鹿,你开窍了,这也是我刚刚想说的,凭什么她一个人找遍了全山的石头,而咱们一块也不能发现。 黄金童便说:我给师父打个电话,问问他,这会陈永红应该去了他那。 于是乎黄金童拨通了电话,结果电话中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我很惊讶,原来张舒望真的养了一身好元气,这个年龄真还能有风月之事,当然了,这是我心中最不能容忍的伦理之节,严格来讲陈永红对不起柳向强,但也没有办法,反正现在的人,在婚前总也有那么几个旧情人,这种事情也不能苛求太清。 黄金童一听,裂开嘴笑了说道:师父,既然你正有好事,我就不打扰你了,不好意思,我先挂了。 电话里没人说话,黄金童就把电话给挂了。 林慕蝉在偷偷的笑,只有柳向晚面无表情,她对陈永红这种做法,在心理上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抗拒。 张舒望春宵一刻,我们不好打扰,憋了几十年的童子之身,终于可以破了,我很难想象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我估计陈永红心理很复杂,她和张舒望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不存在仇恨,更不存在爱意,只是为了自己所修的道门而牺牲,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侧面说明了,胭脂门其实很坑。 我想到这一点,忽然想起了我从事的赶虫,难道我强于胭脂门吗?从我听见鲁虾蟆说赶虫二字至今,何曾有一天是快乐的,可能如今暗三门江湖人中,都觉得我王得鹿很厉害,做下了那么几件出风头的事,可谁知道我这一年来是怎么过的,天天不是被追杀,就是在打架,碰到各种稀奇挂怪的人,稀奇古怪的事,常常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陈永红如今说起胭脂门,称自己是误入歧途,美貌是得到了,付出的代价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她原本想的是,有了美貌就能嫁入豪门,在自己姐妹跟前能抬得起头来,可有一天真得到美貌了,自己的心却变了,暮然发现,普天之下最好的男人,可能就是像柳向强那种老实憨厚,又没什么能力的人了吧,不为别的,多年来的风雨飘摇,自己只想寻找一份踏实,要说富贵潇洒,暗三门中符合条件的有的是,可他们各有各的不足与痛苦,接触久了,也就那么回事。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美好是自己的想象,林慕蝉和柳向晚有一个共同的舍友,此人的表姐不幸离婚,家人都表示不理解,其表姐的前夫,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而且对感情矢志不渝,最关键的是坐拥豪车,一栋豪宅,是别人羡慕的对象,当这位同学问表姐,问什么离婚时,她表姐却说,愁死了,欠了一千七百多万外债,豪门是好,所经历的风险也是常人不曾见过的。一个月利息就要好几万,吓得那女孩果断离婚。 我们吃完饭,坐在桌边喝茶,张舒望的电话总算打来了,说话声音都不似从前了,那种激动之情,溢于唇齿,说道:什么事?这个时候打电话? 黄金童问道:帮忙问问陈永红,当初她在山上搜集石头,用的是什么办法? 张舒望语调都颤抖了,说是你们先等会。 过不一会,陈永红直接打过电话来,说道: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们了,这种月精石,在月圆之夜的时候,用磁石祭月,方圆几里之内的石头都会被引来。我就是这么搜集来的。 我急忙问道:你说别的山头也有月精石吗? 陈永红说道:有,我在湖南见过,很零星,不如燕来山密度大,实话给你们说了吧,这涉及到我们师门之秘,我们的红纱帐能御敌以风,靠的就是月精石的力量,当然我们师门之中叫法不同,称这石头为黑月石。你可千万别给我们说出去,我这是修完了道门才敢说的,说出去之后,我师父一定绕不过我,她早年男人不幸离世,脾气有点邪。 陈永红算是给我交了个全底儿,把行内的话点透了。 黄金童也听到了这话,和我们商议道:这种情况下,咱们去找蒋宏山打架还是去别的山里再看看? 金雪斋说:这种石头别的地方即使有,也不会很多,我这开妖方的都不知道的石类,就说明很罕见了。 我也说道:去别的地方不行,今天阴历初二,月圆还得等十三天,十三天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找蒋宏山说什么也用不了三天,江湖上这么多眼线不说,我还有陀螺定妖针,他的位置咱们能知道。 金雪斋说道:找他可能不难,但从他手里夺东西,不简单啊,这人拿了虫卵之后,炼成什么东西先不论,光是这人阴谋就够咱们受的,而且他手下人又多,如今杀了黄河水夔,抄了它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肯定有几件拿的出手的宝器,冒然交手,不一定占到便宜,王得鹿你天虫是厉害,杀人也不费事,问题是你就不是那种人,现在蒋宏山站在你面前,摇头摆尾,不给你石头,你敢杀他? 金雪斋一般不说话,但说出话来,还真对路子,它本身就是个聪明人,确实如此,和蒋宏山合作过,猜忌过,撕破脸过,但是他也没害的我们狼狈不堪。所以需要一个干掉他的理由。 我说道:这种事咱们不一定要干掉他,我有梁君子还在黄鱼口那边转悠呢,用陀螺定妖针定了它,拘来就行,这种事上它好使着呢,咱们偷一块就齐活,应该不用流血。 黄金童抽着烟说道:关于蒋宏山,咱们还真的亲自去会一会,看看他用那七十二枚虫卵到底捣鼓出了什么,做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这种人对咱们迟早是一个威胁。 我对林慕蝉说:你给文小吒打电话,让她打听蒋宏山消息,记住了,嘱咐他不要让文若山知道。 林慕蝉说道:用陀螺定妖针就能定蒋宏山的位置,再者说了,为什么找文小吒还要瞒着文若山呢? 我道:现在蒋宏山在哪并不重要,我是想打听一下,他最近在干什么。找文小吒也很简单,蒋宏山又不是不认识文若山,咱们向文若山打听蒋宏山,弄到最后,蒋宏山也会知道咱们的情况,不如文小吒稳当,我听说文小吒在紫霞山人缘很好。 林慕蝉说道:好吧,你和黄金童越来越像了,堕落了。 黄金童对林慕蝉的挤兑,已经习惯了,闷头抽烟不言语。 林慕蝉打电话给文小吒,嘱咐一番。 文小吒已经在紫云山有了仙草堂子分号,天天往外撒票子。接到林慕蝉电话之后,连夜开始联系打听。 几个小时之后,文小吒打电话来说:蒋宏山最近其实一直在你们豹伏山附近,具体干什么,竟然没打听出来。 挂掉电话之后,黄金童越想越不对劲,急忙给韦绿打电话,结果已经不通了,给何半仙打电话,也打不通了。 黄金童急忙让我用陀螺定妖针定出二人位置,发现两人在一起,却不是豹伏山,而是豹伏山北麓,有让我定出蒋宏山位置,发现蒋宏山和韦绿、何半仙的分金相同。 黄金童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我这次出门韦绿一个电话没打,被蒋宏山绑了!他盗了月精石,就直接去了豹伏山!他这是要干嘛? 第五百三十七章摩天杵 柳向晚说道:事情紧急,看来又陪不了妈妈了。 黄金童甚是着急,但还是客气说道:你们母女这么长时间不见面,又经历了家族大起大落,你还是留下吧,我们先回。 柳向晚说道:那不行啊,韦绿和何半仙生死未卜,我就先不陪妈妈了。 一句生死未卜,吓得黄金童坐立不安,恨不得一脚迈进豹伏山。 本来我们因为韦绿怀孕,不让她出门,结果在山上,也不保险,主要是花果阵疏于管理,何半仙老说请瓜力士来修修,却一直不见动弹,要是花果阵没有缺口的话,蒋宏山也不会轻易将他们掳走,何半仙是很厉害的,之前的蒋宏山也就能跟何半仙势力相当,如今的蒋宏山,我便不知道了。 柳向晚急调一辆车,我们来不及和张舒望说,便匆匆上路。 天明时分来到豹伏山,上山一看,屋里面空空荡荡,我们的东西倒一件没少。 转了几圈之后,确认除了人之外,没有其他的损失。 黄金童在路上的时候,就反复说:要不咱们不用去豹伏山了,直接下车找个偏僻的地方,将蒋宏山拘过来,先弄他一顿再说。 我说道:不行不行,我知道你很急,但是蒋宏山不能动,蒋宏山不是一个人去的豹伏山,你想啊,他从燕来山偷走月精石,会是一个人吗?一个人搬不完。他们是一群人,咱们可以将蒋宏山拘过来,但他的随从见蒋宏山忽然不见了,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对韦绿和何半仙下毒手吗?当然了咱们也能将韦绿和何半仙拘来,可一次不能拘两个人,单拘一个,另一个就会很危险。 黄金童的意思是,不碍事,也许我们单拘一个,他们反应不过来。 我劝道:还是老老实实去找他们吧,你说绑架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威胁咱们吗?就像个炸弹,一个有异动,另一个就炸了。 黄金童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一路耐住性子,到了豹伏山上,再也忍不住,牵挂韦绿,催促我们直奔陀螺定妖针定出的分金位置而去。 豹伏山北麓,林子很深,我平时很少到达,路并不好走。 往北转过一个山头,有个山坳,远远的就见散落着几顶帐篷,那帐篷我熟,上面画着双鱼图形,那是挑河采江底的标志。 当时接近中午时分,他们人来人往的正忙着做饭,分金显示,蒋宏山、韦绿和何半仙都在这个地方。 黄金童怒气冲冲的从山顶往下走,人多眼杂,对方早就看见山顶下来人来,一阵慌乱之后,却迅速恢复了平静。该做饭做饭,该挑水挑水,仿佛我们不存在。 显然是对面有人将我们来到的消息告诉了蒋宏山,蒋宏山吩咐他们不用惊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黄金童大步冲到帐篷前面,大叫道:蒋宏山,有种你出来,绑我老婆算什么本事? 蒋宏山倒也爽快,闻声笑呵呵的从一顶帐篷中出来,说道:原来是黄老弟啊,快来快来。 黄金童却停住了脚步,嚷道:我媳妇呢?蒋宏山你有什么事冲我来,绑架我媳妇算什么英雄行径? 话音一落,就在蒋宏山刚走出的帐篷内又走出两个人来,正是韦绿和何半仙,两人神色凝重,无精打采的。 我就知道他两个应该没什么大事,因为蒋宏山和他们没有血海深仇,犯不着要他们命,只是想要挟我们。 此来正好,我还要套一套蒋宏山的话,看月精石藏在何处。 黄金童便跑步上前,一把将韦绿拽了过来,韦绿说道:你拽我也没用,你瞧! 说话间举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说道:我走到哪都没用,蒋宏山老贼给我带了个戒指。 黄金童一见戒指,快气疯了,知道那戒指有些道道,绝不是普通戒指,一定是能挟制韦绿的,指着蒋宏山鼻子骂道:姓蒋的,你什么意思?竟然把戒指戴在我媳妇的无名指上,你安的什么心?欺负我没钱买戒指吗? 蒋宏山一摊手说道:黄老弟,我当时也没注意,不好意思,不过这戒指是取不下来的,再也不能换指头了。你就将就这点吧,我估计也没人给你们两口子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不知足。 何半仙往前走了几步,也举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和韦绿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说道:我手上也有,这东西很厉害,叫作箍血戒,我们一旦离开蒋宏山,血液就凝固了,这是黄河水夔留下的东西,邪乎着呢。 我一听是箍血戒,心想和我手上金镯子是一样的作用,我白了一眼何半仙道:我说老何,人家韦绿是个女孩,被蒋宏山抓来,还能理解,你这是老江湖了,怎么会着了蒋宏山的贼手? 蒋宏山在一旁只是得意的笑,并不言语。 何半仙说道:王得鹿,你可要小心了,蒋宏山现在绝不是前几天的蒋宏山,别说是我,就是你,现在也不一定能干的过他。 原来蒋宏山办事这么快,前几天刚刚盗取了着火的虫母遗卵,如今就已经见到效果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道门,蒋宏山也没告诉韦绿与何半仙到底是什么手法,总之何半仙已经不能敌,被蒋宏山轻易而居的俘虏。 蒋宏山在一旁只是笑,一句话不说。 黄金童看着韦绿手上的戒指,质问蒋宏山说道:姓蒋的,我不管你现在有什么道业,你给我媳妇带的这枚戒指,如果对我媳妇和肚中的孩子有所影响,我就跟你拼了。 蒋宏山慌忙摆手说道:不会有影响的,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媳妇留在我这里,她和孩子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看得出来,虽然韦绿和何半仙被绑来,但蒋宏山并没有难为二人,好吃好喝待承着,没事还要陪着聊天,刚才在帐篷中,三人也没有吵闹,虽然韦绿和何半仙记恨蒋宏山,双方是仇视敌对状态,但因为根本打不过人家,蒋宏山又摆出一副笑脸,所以也就心平气和的和他敌对,从韦绿和何半仙身上,看不出愤怒来,这种事情,生气也没用,暗三门江湖嘛,这样的事天天发生。 我开口说道:蒋宏山,我就纳闷了,你将韦绿和何半仙控在你身边,好吃好喝待着,到底安的什么心?能我讲讲吗?让我也长个见识! 蒋宏山说道:嗨,那还不是为了你。 我问道:为了我?为了我什么? 蒋宏山道:我明人不做暗事,实话给你说了吧,北极虫母我还得去杀。 我点点头道:你杀北极虫母关我们什么事? 蒋宏山道:废话,我自己杀的了吗? 其实在我来的路上,我已然猜到蒋宏山有可能是为了要挟我给他做事情,我说道:蒋宏山,你杀北极虫母,我可以帮忙,这事还用绑架我的人吗?你想想,北极虫母还憋着烧我虫书呢,赶虫人更是在它绝种名单之内,早晚会来要我命,你用的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蒋宏山哈哈一笑道:王得鹿,咱们是合作过的,你们这些人,我很了解,最会上房抽梯,落井下石,不仁不义的事干的多了。 我心中骂道:你是在说你自己还是在说我们?我们干的再多,还有你蒋宏山多?五十步笑百步。但我知道这时候骂他什么都没有用。 我摆摆手道:姓蒋的,别说些没用的,说正题。 蒋宏山一笑又道:光是北极虫母吗?还有扫雪真人,还有看霞散人,另外就是你王得鹿,再加上我,现在咱们五个人,是暗三门江湖上,仅有的五个能称为对手的人。我蒋宏山孤零零的,各方都想与我为敌,我不先绑一个帮手,不好应对,对于你们这帮人,只有手中有你们的人质,你们才听话,没有别的方法。 我哈哈一笑道:姓蒋的,你想没想过用感情来笼络人,更为稳固? 蒋宏山的笑声比我还大:哈哈哈哈,你说什么?感情?我蒋某人早年就戒了。 说话间用手一指柳向晚,吓得柳向晚打了一个哆嗦,以为蒋宏山还要强迫自己咽下一整块的糖,没想到蒋宏山说道:就比如柳向晚这个小妮子,她家是怎么起家的自己不知道吗?她想过感谢过我吗?想过帮助过我吗?没有!这就是人性。 柳向晚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说道:蒋宏山你真不要脸,是你和我太爷打赌,自己输了的,你交了三车银冬瓜,想的是连夜杀我太爷全家灭口,夺回银冬瓜,可惜你找的人也太差劲,杀了村里的王先生,吓得我们一家人躲到皇城根边上住,这才躲过一劫,你这会还倒打一耙。 蒋宏山听了这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笑说道:你看,你看,白眼狼,我说的没错吧,总之对付你们这种人,就得用这种办法。 我没搭理蒋宏山,转而对韦绿说道:韦绿,这箍血戒怎么才能要你命? 韦绿说道:蒋宏山说离开三里地之外,我们就得死。打蒋宏山也不行,会死的很难看。 我点点头,韦绿和何半仙暂时没事。因此对蒋宏山说道:姓蒋的,有几句话我听不明白,想讨教讨教。 蒋宏山说:你直说吧。 我说道:你刚才列举的那五个人,说是暗三门中也就这五个人可以互为对手,我觉得你把我抬高了,不过呢,我这人多势众,勉勉强强也能和他们晃悠晃悠,你把你自己归入五人当中,是不是孟浪了些,你多少本事,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几句话气的蒋宏山脸上红一块绿一块,说道: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养鳞道摩天杵的厉害,小的们,抬我的法器来。 这正是我想要见识的,我先摸摸蒋宏山的底,免不了一战。 第五百三十八章最后一块月精石 蒋宏山有几十口人,他帐篷的左右两侧,是梅花六卫的帐篷,此时的梅花六卫最为尴尬,因为他们本与我关系不错,蒋宏山和我翻脸之后,他们一定很为难,但是没有办法,蒋宏山军令如山倒,不说能鸣镝弑父,反正鸣镝杀友再正常不过了。 蒋宏山一声令下,便有人从帐篷里给他扛出一根一米来长的东西来,所谓的摩天杵,不过是一根不长不短的棍棒状物。蒋宏山曾吩咐说,给我抬出来,纯粹虚张声势,那棍棒不沉。养鳞道门就来自于通古全书,那是黄河水夔最后的秘密,蒋宏山已然得到了通古全书,用遗卵练就了一柄所谓摩天杵。 蒋宏山一层层的将包裹的布抖落开,里面出现一根灰黑的铁棍,和普通的铁的颜色一模一样,不过表面十分光滑,看上去很好看,上端有个小铁球,三面开孔,球内还有个小铁球,内里那个小铁球是两条鱼相抱,就和帐篷上的标志一样。 我们这场战斗,说白了,正是要互相摸摸底,好几个月不见,都不知道对方实力,说是切磋,没有那么友好,说是拼命,形势不允许,首先蒋宏山扣我人质,就是为了让我给他当炮灰,我死了,炮灰何在?我要真跟人家拼命,韦绿和何半仙就完了。 就现场情况,蒋宏山刚才慢慢解开布的那段时间,我差不多能用小天牛杀死他,当然了,我心里也不是很确定,有个六七成把握吧,因为不知道这铁棍子到底能不能防小天牛。在拿掉韦绿的戒指之前,杀死蒋宏山就等于杀死了韦绿和何半仙,蒋宏山十分清楚这一点,知道我不会下杀手,他也不会,所以我们这一场交手可以称之为,心里恨死对方,又不能出全力的切磋。 摩天杵做工非常机巧,这肯定不是出自蒋宏山之手,必有高人,形制也非常好看,让人看着就想去摸摸。那种温润的感觉,使人有说不出来的快感。看那样子也不会很重,也就有个七八斤的样子。我对蒋宏山说道:这东西很好看,一看就不是你自己做的。 蒋宏山答道:你说的对,这是一位龙甲神章的师傅给打造的,造好之后,这东西却没有什么异用,可我将十几枚虫母遗卵全部炼化进去,这东西威力就不可小觑了。 我哈哈一笑,说:好吧,好吧,算我承认你这东西很厉害,但身外之物总要怕偷的,就好像古代的大将,必须是有枪有马有甲有胄才可以,无枪无马光杆司令时,你就完了。 蒋宏山笑道:偷?你太小瞧这东西了。 说话间,蒋宏山撒开了手,那摩天杵悬浮在空中,铁球中冒着淡蓝色的微光。说道:这东西偷不走的,我随时都能让它来到我的身边。我给你看看它的妙用。 蒋宏山冲着悬浮在自己胸前的摩天杵一努嘴,前段铁球之上,竟然凝成一个煞气球,并且越来越大,蒋宏山往后退了几步,不一会那煞气球变作一个大球,连摩天杵的杆都吞没了,这个煞气球,略小于扫雪真人当日和北极虫母对决时那个煞气球。 我心中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蒋宏山这是向我示威,他在告诉我,他的这柄摩天杵足以和扫雪真人抗衡,当然了,只是可以抗衡,他还干不过扫雪真人,不过这已经相当不错了。怪不得何半仙说现在的蒋宏山不比从前。 蒋宏山见我们目瞪口呆,便收了那团煞气,重新将摩天杵拿在手中,哈哈笑道:王得鹿,看到了?是我不在五人之列还是你不在五人之列? 我将手伸进龟甲百兽囊中,掏出我的战神小天牛。 蒋宏山很紧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摩天杵的煞气又一次喷薄而出,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攻击我。 我对蒋宏山说道:你不要紧张,我的人都在你手中,我敢拿你怎样? 蒋宏山见我这般说,便将那团煞气给熄灭了。 小天牛吞噬了我一个虫小队,山坠子的本事它都会,山坠子能瞪眼迷人,但效果不是很厉害,早年像蒋宏山这样的人物,山坠子不好迷,不过小天牛的虫法不是山坠子能比的,我有心让小天牛用山坠子的瞪眼迷人试一试。 于是演了一个虫法,小天牛果然瞪着自己双眼看向蒋宏山,蒋宏山悬浮在半空中的摩天杵忽然掉落在地上,他不由自主的往小天牛方向走来,目光呆滞,完全没有意识。 我知道他被小天牛迷住了,我心中有了一丝宽慰,纵然你通过通古全书找到材料,练就了一个十分厉害的法器,但还是能被小天牛迷住,迷住是次要的,小天牛还能结合狸力的一些特性,隔空杀人,也就是说我能杀了蒋宏山,蒋宏山也能杀了我,彼此弄了个势均力敌,就看谁手快了。 不过我还有后手,我有天虫,当然蒋宏山也有后手,这根摩天杵既然是练出来的宝器,就能继续往高深里锻炼,他当初盗走七十二枚虫卵,没有全部炼化进宝器之中,他自己说只目前只用了十几个,是分批分次进行的,因为一次性炼化很多大能量东西进去,谁也把控不住。 我知道迷住蒋宏山没有什么用,便让小天牛熄掉虫法,常树万是怎么死的,蒋宏山早就在江湖上行听说了,他知道我用小天牛迷他的用意何在,也是在向他示威,无非让他知道我能用小天牛将他迷住,就能将他杀死。 我熄掉虫法之后,蒋宏山恍如一梦,打了一个激灵,停住了脚步,站在对面看着我,又看看韦绿和何半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也附和着笑起来。 蒋宏山那意思:不管你王得鹿手段如何高明,我已经将你控的牢牢的了,你小天牛能迷我又如何?不敢杀我!可是我蒋某人却能随时杀你王得鹿!等将宝器进一步提升,你王得鹿没有炮灰价值了,我就将你一杀了之,我摩天杵前途无限光明,王得鹿你就是我的小猎犬。 我笑意思是,你蒋宏山先别牛,等我解决了韦绿和何半仙的戒指,从你那偷出一块月精石,唤出天虫来,你就是个渣,到时候我让你给我当炮灰。 韦绿见我们笑哈哈的,说道:你们这是达成共识了?要进一步合作了? 黄金童本待对韦绿说点什么,被我拦住了,说道:对对对,我们达成共识了。蒋先生,我们远道而来,你总得请我们吃顿饭吧。 蒋宏山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蒋宏山吩咐人在帐篷前树下,铺上毯子,将做出了的菜摆了一毯子,请我们吃饭,其实大家心中各怀鬼胎。 我坐在毯子边上,说道:蒋先生,咱们干脆把话说透了吧,你这次准备给我安排一个什么任务? 蒋宏山绑架韦绿何半仙,不是为了在此请我吃饭的,没有在饭桌上当炮灰的道理,蒋宏山心中早已安排好我的去处,才来绑架二人的。 蒋宏山往嘴里送了几颗葡萄,呵呵笑道:我本不想这么着急说,不过我看得鹿你是个通达人,既然你急着要问,我不妨就告诉你吧。我想请你去找找扫雪真人,当一名说客,说服他一起去剿杀了北极虫母,你看如何? 我心道,我能如何?你说话也不用那么客气,什么叫请?你直接派我去就完了,韦绿何半仙小命都在你手中,我还能敢说‘不’是怎么着? 蒋宏山知道现在扫雪真人仇视他比仇视我们要厉害,我们这一帮人只是骗了扫雪真人,黄金童胆敢在月令符上写了我的名字,但却没在扫雪真人危急时刻要他命,蒋宏山虽然没要了扫雪真人的命,但在扫雪真人危急时刻,是第一个提出先解决扫雪真人的,他俩存在竞争关系,都想得到北极虫母尸体,尽管北极虫母已经合体,但它的本体确确实实还存在,只是嵌入了诸葛搂异体内而已。蒋宏山清楚自己去找扫雪真人,扫雪真人一定痛下杀手,根本没有谈的可能,而我去找,就存在两种可能,一种是扫雪真人因为痛失天虫,将我杀掉,这样的话,蒋宏山根本不会损失什么,第二种可能就是扫雪真人能够和我谈一谈,暗三门中只要能坐下来谈谈,一般情况下就有合作的希望,如果谈成。那么大家一起去剿灭北极虫母,到分赃的时候,蒋宏山还可以用韦绿何半仙的性命做筹码,拉我和他一起做掉扫雪真人,我还不敢跟他分享北极虫母,总之我就是个被团结的炮灰,蒋宏山绑架人质这一手看似很平庸,却是一条极毒的手段,我对此颇为生气。 不过此时生闷气不解决问题,计划得一步步走,我想着先弄到月精石再说,因说道:蒋先生,扫雪真人那么厉害,北极虫母更是嚣张,你不让我把天虫孵出来,恐怕不大好办啊。 蒋宏山笑道:咱们喝酒喝酒,杀掉北极虫母之后我可以将全部的月精石都给你,不过现在,我不能给你。 蒋宏山这叫睁着眼胡说八道,事成之后,他杀我都来不及,绝不会让我孵化天虫的。 我说道:蒋先生,咱们互相都得有点诚信行不行,要不你就先给我一块月精石,算是我去找扫雪真人的酬劳可以不? 蒋宏山说道:王得鹿,你知道孵化天虫需要多少块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在燕来山的时候,也没有数,大概二三百块吧。 蒋宏山说道:通古全书上说了,需要二百八十块,你拿一块有什么用? 我假装没见过月精石,说道:我就看看月精石长什么样。 蒋宏山并不知道陈永红还有一洞月精石赠我,更不知道我还差一块月精石就将天虫孵出来了,他只知道除了燕来山,其他地方连一百块月精石也凑不出来,只要他攥着月精石,我就没办法。蒋宏山说道:得了,我就给你一块看看。 说罢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块来递给我。 我心道:蒋宏山,这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我。 第五百三十九章九蟒山 蒋宏山将一块月精石递给我的那一刹那,我没敢去接,倒不是因为怕蒋宏山有什么猫腻,而是我的手一直在抖。我怕蒋宏山看出些许端倪来。 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这才装作漫不经心,接过蒋宏山手中的石头,到手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这是真的,月精石我见的不多,二百多块,不能说多么熟悉,可怎么着也朦胧有些手感。 蒋宏山丝毫没有在意,自以为用箍血戒控住韦绿就行了,何半仙还倒其次。我心中大喜,世界上的事往往这样,看似非常困难的,常常一下子就解决了,看似很简单的事,却一波三折。 我将月精石塞进我的百宝囊中,只要不让蒋宏山知道我还缺一块,什么事都好说,我心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不想把天虫出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一旦让别人都知道了,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怎么办?我还是偷偷摸摸的将天虫孵化出来,偷偷摸摸的看看它有多厉害,偷偷摸摸的干掉北极虫母,如果扫雪真人和蒋宏山把我逼急了,我再办他两个也不迟。 黄金童、林慕蝉、柳向晚和金雪斋知道整个事情经过,见我轻易得了手也颇为高兴。但都不露声色。 我恨不得马上离开,但不吃饭就走,很容易让蒋宏山生疑,于是我狼吞虎咽吃了许多东西,问蒋宏山道:你知道扫雪真人现在在哪里吗? 蒋宏山说道:当然知道在哪,我的消息要比你灵通。扫雪真人现在躲在九蟒山。 我知道九蟒山在哪,据此两千多里,是够远的,也许扫雪真人的家就在那山中。 蒋宏山确实够毒的,这一去,扫雪真人真不一定好脸对我,弄不好也是一番厮杀,这一场厮杀,可不是对付蒋宏山这么简单,蒋宏山正是用人之际,他习惯于玩人,玩不了的才杀。扫雪真人不然,扫雪真人可是想杀就杀,不想杀,勉强勉强自己努努力也得给杀了。 我对蒋宏山说:现在这形势,北极虫母不一定什么时候动手,我是不是要快点去。 别看蒋宏山年龄很大,吃饭一点不细气,正叼着一块大肉片子吧嗒嘴,使劲点头道:对对对,是这么个情况,你最好能今天出发。 林慕蝉在旁边咳嗽一声道:蒋先生,就是我们现在出发,坐个火车三天五天的,咣当咣当,还不一定直达目的地,再换乡村小汽车,忽闪忽闪的,还不一定找到地方,兴许还得雇上村里的手扶拖拉机,再走个一天两夜,也说不准,我们得有个交通工具不是? 蒋宏山咽下一口菜说道:对对对,说的在理,我这就给你们拿一笔钱,你们随便去弄辆车吧。 林慕蝉左手拿着葡萄右手捏着西瓜片说道:弄辆车?我们的羽车还在你们这里呢,上次在沙嘴岛,我把灭蒙羽车落在你船上了,总不会扣着不给吧?我当时可是给你办事,一个尊年人,哄骗小姑娘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搬运虫母遗卵,到头来,连羽车都给人家扣了,传出去,不好听吧? 林慕蝉还惦记着她的羽车,那车别人也用不了,上一次在沙嘴岛,林慕蝉是拉着羽车去的,见蒋宏山有艘大船,便落了下去,因为借彩虹烟去抢虫母遗卵,林慕蝉没顾上那车,后来我们的船到了,蒋宏山开船逃跑,林慕蝉要去追,被我拦住了,羽车也就被蒋宏山带走了。 林慕蝉那几句话说的蒋宏山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说道:还!还!我怎么会不还呢! 蒋宏山吩咐一声,让他的人从帐篷里推出羽车来,上面装的全是沙袋,尚且压不住,十几个人用绳子使劲拽着才不让羽车飞起来。林慕蝉一见羽车,两眼放光,上前在车轼杠下面攥着一个木柄往外一抽,那羽车飘飘摇摇落在了地上,别人也不大研究这车,只有林慕蝉钻心使意研究了很久,大部分功能都会用了。 本来我打算自己去九蟒山,谁也不带,一看林慕蝉跟蒋宏山索回灭蒙羽车,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跟我一起去。 实际上,此去见扫雪真人,人多了没用,人多了更是累赘,真打起来,怕跑不出来,都得死在扫雪真人山上。还不如一个人去来的轻省。不过林慕蝉到底会飞,跟我一起去,不是她拖累我,而是我拖累她,要抡起逃跑的本事,谁也跑不过林慕蝉。有她跟我去,路上行程可以缩短很多,倒是方便。 韦绿何半仙被绑,黄金童是断然不能跟我去的,他要留在这里,找出箍血戒的解法,这件事也是人命关天,是顶重要急需解决的,黄金童一个人力量太单薄了,金雪斋又不善于打斗,留下林慕蝉和柳向晚最好不过。 我将黄金童和林慕蝉、金雪斋叫到一边,商议道:黄大哥,按理说我得留下和你一起研究研究这个箍血戒,但是我留下来,蒋宏山恐怕不答应,对韦绿和何半仙不是好事。所以我得去一趟。 林慕蝉说道:我和你一块去。 我摆摆手说:你收回灭蒙羽车就完了,留下来帮衬帮衬黄大哥,我哪里你去了不顶用,少去一个少一份危险不是? 黄金童说道:不然,一个人和两个人是两个概念,有时候伸一把手能活命,自个单蹦儿就玩完,还是跟去一个人比较好。 林慕蝉说道:主要是我来回比较快,如果王得鹿那边没啥问题,能和扫雪真人坐下来谈的话,我就回来,这里更需要人。 柳向晚几次想说话,又欲言又止,她想跟我走,但面对黄金童和韦绿也抹不开面子,她和黄金童的关系比林慕蝉和黄金童的关系好的多,林慕蝉可以不顾及黄金童心里怎么想,柳向晚不能,行事上她比林慕蝉温婉,打架比林慕蝉暴躁,林慕蝉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些平和的气息,除了和黄金童在一起时,这股平和的气息荡然无存。 柳向晚自小识大体,故而没有说话,我对黄金童说:现在这种情况,不单你们几个要留在这,找找楚凤楼和鸿蒙老道,别让他们胡溜达了,让他们回来出点主意。 黄金童咬着下嘴唇说道:鸿蒙老道我会想办法叫他来,但楚凤楼算了,不着调。 我说道:别小看会斗宝的猫,如今斗宝的人极其难找,黄河水夔留下来的这点东西,除了斗宝的人,还真没人知道。 金雪斋便道:博物先生呢? 黄金童点点头道:嗯,还真得双管齐下,这俩人都得请请,先把韦绿和何半仙救出来再说,那戒指可比王得鹿你手上的金镯厉害多了。毕竟是黄河水夔压箱底的货。 我嘱咐黄金童道:韦绿不比旁人,现在身怀有孕,来不得半点闪失,一定要稳好蒋宏山,凡事忍口气儿,等把底抄亮了,再动手,不亮底儿,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蒋宏山现在能打过鸿蒙老道,你清楚吧? 黄金童道:我清楚,我们斗智斗勇吧,尽量不正面冲突,你和小林放心去,早点回。 我点点头道:张大爷这几天一定回不来,他想孩子想疯了,一定等到七天以后,陈永红兑现诺言才能回来,还有一节,我估计他不会轻易跟人家陈永红散伙,饿了六十年的野猫,闻见鱼腥味,能舍了?他要是对人家死缠烂打,你们也得多操点心,张大爷要是真急了,柳向强不是张大爷对手,他要是破了相,往小里说,柳家磨盘都会知道咱们的事,往大里说,有可能再一次触动柳氏集团脆弱的经济运行环境。 柳向晚说道:你放心吧,这事我会密切关注的,张大爷要是不回来,我会让我爸去找他,他在我爸面前总得要点脸面吧,反正暗三门的仗我爸也经历过几场了,能和张大爷聊几句。 我们聊天的时候,蒋宏山压根就没听,他现在得意洋洋,一者自己手段有开天辟地的长进,二者收了一大堆黄河水夔的东西,就这些宝器,也够暗三门江湖闻风丧胆的,他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扣住韦绿一人,我们就是一帮软柿子。 最后我请蒋宏山从帐篷里出来,对他说道:我这就去了。 蒋宏山道:等你的好消息。 林慕蝉架起羽车,让我坐在车内,趁着天际云多,羽车呼呼生风,纵云而去。 飞出去不久,我大声喊叫林慕蝉:停下停下,找个没人的地方停下,我有大事。 林慕蝉听到我说话,却不能放我下去,因为云层之下,阳光正盛,容易破相,飞了三个小时,直到黄昏时分,都快到九蟒山了,林慕蝉才找了个峰头停下来。 我下了羽车,抖落了身上的霜雪,云层之上,飞不多远便会挂霜,从包裹里取出天虫来,将最后一块月精石喂入其中,顿时霞光漫天,吓得我将天虫放在了地上,林慕蝉看了,也紧步往后退。 不一会天虫壳破了,霞光之中,蹦出一只散发着蓝白月光的猫脚小兔子,嗖的一下蹦到了我怀中,伸出舌头就往我脸上舔,凉丝丝的。 林慕蝉说道:这东西指定不厉害。 我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林慕蝉道:长得好看的东西,一般都不是很厉害。 我说道:这就怪了,你长得很好看,不也很厉害。 林慕蝉低头笑而不语,夕阳沉山,我俩肩并肩站在山峰之上,天虫就依偎在我们肩膀中间,林慕蝉一指远处一座白皑皑的高峰说道:那就是九蟒山,王得鹿,咱们用天虫会会扫雪真人? 我摇头道:不不不,咱们不让他知道我把天虫孵化出来了,就说蒋宏山拿天虫去连宝器了,咱们现在是蒋宏山小跟班儿。让他和蒋宏山先撕破脸。 第五百四十章扫雪真人的另一面 林慕蝉说道:扫雪真人还用你去游说,他恨不得弄死蒋宏山,你还是想想怎么从扫雪真人这九蟒山脱身吧。要不?咱们就在九蟒山脚下,站着个分金,偷偷住几天,然后回去给蒋宏山说,咱们已经和扫雪真人谈妥了,你看怎么样? 我说道:慕蝉,你可是越来越江湖气了,那样不行啊,咱们迟早是要单独见一见扫雪真人的,现在形势很乱,能暂时缓和一个,就得缓和一个。 林慕蝉担心道:你确定要见? 我很坚定:确定要见,那边韦绿也是人命关天,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林慕蝉道:这一去很凶险,万一咱俩只能出来一个,你希望谁出来? 我说道:当然是我出来为好。 林慕蝉推了我一把,说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这么自私,哪怕做不到,说句好听的也行啊。 我笑道:我怕你自个下了九蟒山,伤心欲绝,孤单一辈子,还有比丧失爱人更痛苦的事吗?这种糟糕的境遇,还是我来承受吧。 林慕蝉道:你也就是伤心几个小时,见了柳向晚,就什么都忘了。 我见不是话头,说道:咱们能说点吉利的吗?为什么非要走出一个来,就不能两个人一起下来吗?要嘛,要嘛就一起下不来,总行了吧? 林慕蝉说道:好好好,不说这个,咱们在上山之前,得试试天虫能力吧? 我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先试试好看的东西到底厉不厉害。 于是我将天虫从肩膀上拿下来,四下里望了望,因为海拔比较高,山顶全是积雪,连颗树都找不着,只能冲着石头下手了。 我给天虫演了一个虫书中的虫法,结果天虫毫无反应,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看来虫书中的虫法对它不好使。 我想起在梦中,天虫能和我说话,于是直接对天虫说道:你去把那边那块石头给我打烂,让我们看看你的威力。 天虫似乎听懂了,直奔那块巨石而去,走到巨石边上,竟然用身体蹭了蹭石块,对石头表示友好,嗖的一下又跑了回来。 我见状,愁容满面,林慕蝉见了,也觉得对不起辛苦付出。 难道真如林慕蝉所说,好看的东西都不好使?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当初暗三门江湖中得到消息的几个人,包括扫雪真人在内,那可是拼了命抢破头,要得到天虫。 结果黄金童耍了扫雪真人,天祭齐天明的之后,我阴差阳错得到天虫,费尽力气让它完全孵化,却眼见这么一个结果,如何不令人沮丧。 林慕蝉说道:罢了罢了,以观后效吧,反正你也不准备在扫雪真人面前拿出天虫来。咱们商量一下上山后如何快速逃跑吧。我给你说一个暗号,一旦我用左手摸左耳朵,就是要跑,你要想办法来到我的身边,让我的绳套能轻易的套住你。 我点点头道:行,我记住了。 林慕蝉看着羽车说道:真不想将羽车留在九蟒山,但愿咱们能将羽车一并带走。 我看着天虫,情绪有些低落,林慕蝉安慰说:你也别心急,也许这东西别有用法,只是咱们现在不知道而已。时间长了,自然就熟了。 林慕蝉示意我重新坐上羽车,林慕蝉架起辕套,飞空而去,我们不敢直接飞上九蟒山,连我们的小小豹伏山都有个花果阵,谁知道扫雪真人这山中埋伏着什么,冒然过上去,万一有机关,仓促之间不便躲闪,反而不美。 林慕蝉拉着羽车降落在了九蟒山脚下,我下了羽车之后,我们两人将羽车栓束在一个巨大的松树上,林慕蝉撤下浮天车锏,不让羽车往半空漂浮。 到山脚下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我们两个站在山脚下,向上看去,发现九蟒山莽莽苍苍,峰头顶端,是一片白雪,清亮的薄暮之下,映衬白云,相看两不厌。 白雪峰头下面,朦朦胧胧一片青葱,看样子好像是高山草甸,高山草甸下面是一片松林,到半山腰和山脚下,便是针叶阔叶混合林地,九蟒山可能海拔不是特别高,不入天下名山之列,但也足以让峰头常年积雪了,此山相对高度较高,一山分四季,上下景不同,也实属难得。 我和林慕蝉在山脚下寻找进山道路,偶然间发现一个石阶。曲曲折折,通向山中,慕蝉说道:王得鹿,咱们要是今夜上山,爬到顶上,怕是也快天亮了,不如今夜在这附近休息,明早清晨上山,精神头能足一些。 我应道:是啊,最近实在太累了,应该好好睡一觉。 我们带的行李很多,都从羽车上搬了下来,扎好第一个帐篷之后,林慕蝉说道:咱们就在一个帐篷里吧,如果半夜有什么情况,扫雪真人忽然从山上下来,见面就打,咱们能在第一时间逃跑。 然后林慕蝉正色补充道:我知道你已经想歪了,把你那些歪主意统统给我收起来,咱们这次出来是玩命的,不是谈情说爱,咳咳,当然了,我也没有和你谈情说爱的想法…… 我一听林慕蝉主动提出依偎在一起,当然不能扭捏,朗声答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歪主意的。 当晚我们拿出蒋宏山给的一些罐头,没敢生火。因为夜空之下,距离一远,人影晃动也难以辨认,但是有堆篝火闪烁,十里地外也能看见,故而不能生火。 我们用军用加热包将罐头加热了一下,就在山下吃了顿饱饭。找到水源,洗漱已闭,我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帐篷里。 林慕蝉在外面,站在巨石上四下瞭望一番,后来还不放心,又飞起来盘了几圈,这才落下来,看了看帐篷里的我,好像忽然很后悔。 不过最后她还是钻了进来,我对她说道:慕蝉,我不动歪心思,但你让我抱抱总可以吧? 林慕蝉很慌张,我没让她有思考的时间,一把将她抱住。一股脉脉的体香扑面而来。 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这辈子从来没说过的小秘密都说了,尽管明天生死未卜,我却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林慕蝉和我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这是我们最深刻的一次夜话,彼此相处融融。 我想进一步,林慕蝉死活不同意,说等我理清柳向晚那一头再说。不是我有意脚踩两只船,实际上,在感情问题上,我一直很纠结。 最后我俩发誓,要嘛一起死在九蟒山,要嘛一起下来,半夜时分,我们互相抱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林慕蝉好像变了一个人,对我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软绵绵的。 我们来不及在此谈情说爱,收拾好东西,循着山径上山。 这山径也不知道是谁修的,上到半山腰,借着日光一看,才知道,山脚外围根本就无路可通,若不是分金图表上标注着此山,我们根本就找不到这里来。若论豹伏山是荒山,人迹罕至,这九蟒山的话,简直就是鸟迹也不至,何止是荒,直接就是处女地。 山间景色高古,白云环绕,颇有仙气。 我们并不知道扫雪真人结庐在哪里,但相信只要顺着山径一路走去,一定能找到扫雪真人。 我俩一路上去,爬到针叶林边际,在往上就是高山草甸的时候,发现山径向东转弯,有一方大石台,石台之上,是偏偏窄窄三间茅屋,有竹篱环绕,茅屋前面有一道溪水流过,要知道在高山之上溪水都是往下流淌,很少有东西走向的,很像是人为造景而成。 篱外有几树桃花,因为山气寒冷,这些桃花刚刚开放,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斑斑点点,姗姗可爱,溪水边上,有十几只大白鹅,三五只丹顶鹤,在叽叽喳喳戏水,很有些世外桃园的意思。 林慕蝉用指头捅捅我说:这就是扫雪真人的住处了,好清幽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觉得可能吗?扫雪真人是个什么人?杀人不眨眼,一身戾气,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即使住在这里,那也是临时居所,肯定是抢了别人的。 林慕蝉嘟囔道:也未必吧。 我们两个人一路前行,发现溪水边立着一方石头,上面写两行字:禹力不到处,河水流向西。 竹篱之内,有几枝梅花,也斑斑艳艳的开着,这也是人力所为,这个季节,即是山高气寒,也开不去梅花来,篱上也立着一方石头,上写着四个大字:梅妻鹤子。 篱笆园中央有个柴门,门上写着:门与白云齐。旁有楹联一副:有花真富贵,无事便神仙。 一看这情景,我忽然之间没了敌意,也没了警惕之心,好像真的到了世外桃源,一时间,我怀疑是否林慕蝉走错了路。九蟒山,听名字就知道很瘆人,应该是山岭险峻,妖气弥漫之所。怎么会如此清幽呢? 住在此间的应该也是个高人,我对林慕蝉说道:慕蝉,咱们是不是找错了路,或者是蒋宏山的消息不确切,我怎么感觉这像是看霞散人的住处,扫雪真人有这情怀? 还没等林慕蝉说话,只听茅屋之内,传来一阵琴声,格调高古雅致,我和林慕蝉竟然听得入神,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一曲弹完,只见茅屋之中走出一个人。 我一见心惊,正是扫雪真人,他站在门口说道:谁说我没情怀?哦!原来是王得鹿你这小兔崽子,正琢磨着要去杀你,你还敢送上门来! 第五百四十一章虫书被盗 我慌忙说道:你先别生气,这次来,我们可不是找麻烦的,是有一件大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扫雪真人说道:你说吧,我听听看。 我开言道:说起来,我是从蒋宏山处来到这里,我们两个已经进行过长谈了,分析来分析去,咱们三方共同的敌人都是北极虫母,咱们三个都是人,北极虫母是异类,咱们为什么不能联手将北极虫母做掉呢? 扫雪真人说道:王得鹿,天虫现在何处? 我佯装十分悲伤,叹口气说道:别提了,那天在月亮营地,我们走的急,没顾上带走天虫,等我再回去找,没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又到海里转悠了几天,一无所获,这段时间一直在找这个呢。现在我是死心了,也许天虫已经沉在海底找不到了。 扫雪真人十分惋惜,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胡闹胡闹,该杀的小兔崽子们,还我天虫来,要不是你们那个黄金童,现在天虫早就在我手上了,想起来,我恨得牙根痒痒,别说了,受死吧。 说话之间,扫雪真人浑身煞气暴涨,林慕蝉急忙说道:快跑。 说话间给我扔了一个绳套,我迅速套牢腰间,对林慕蝉说:你先别跑,等会。 林慕蝉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扫雪真人,我叫道:扫雪真人!咱就不能再往下谈谈吗? 好在扫雪真人心中杀机不深,否则不会搭话直接开杀,他接话道:往下谈?我凭什么和你往下谈?你和蒋宏山给我提鞋都不够。和你两个合作,我掉身价。 我说道:真人,你听我说,蒋宏山绝对不是前几天的蒋宏山了,他现在已经弑杀黄河水夔,得了一部通古全书,练就一件宝器叫摩天杵,非常厉害,不在你之下。 扫雪真人一听这话,煞气稍微消减了一些,仿佛看到了我们谈判的筹码。我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内心深处,绝对不像江湖传闻那样。我冒昧断言,你心中也曾有一片冰心,只是现实太残酷,不得已闯出一些不雅的名声,我看了看你这茅庐,一看你就是个内心淡泊之人,你没想杀我们对不?如果要杀我们,刚才我们就死了,不是吗? 我话说到这里,扫雪真人周身煞气全部消失,长叹一声道:混迹江湖这些年,总算有个人能了解我内心一二,不容易,所以你今天可以不死了,进屋来吧。 林慕蝉拽着绳套,小声问我道:这样靠谱吗? 我点点头说:没事,进去就行。 我心里十分清楚,大凡表面上十恶不赦的人,做下许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原因有两种,一种纯属变态,另外一种则是心理扭曲,扫雪真人就属于心里扭曲,其实他和看霞散人年轻时候的事,我也有耳闻,整个村子遭受屠戮,就剩了他两个人,这在其心理上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后来看霞散人选择了不报仇,而扫雪真人则选择了杀戮。这其中的心里路程,细细深究起来一定很崎岖,但我可以肯定,扫雪真人在走上邪恶道路之前,内心中也曾有个阳光少年,以至于自己垂暮之年,在江湖上广开杀伐,但家中却捯饬的如世外桃源一般。 任何一个恶人,心头都曾有闪光的一面,一旦被人激发和鼓励,有可能扭转性格乾坤。但扫雪真人这把年纪,是不好扭转了,不过今天他答应不冲我们下手,也算有成效。 我和林慕蝉走进茅屋,眼前一亮,这比我梦境中画春楼内的布置还要高古,最惹眼的是一条梨花几,上面放着一张古琴。刚才的琴声便是这张古琴弹出来的。 林慕蝉问道:真人,你竟会弹琴。 扫雪真人没好气的道:凭什么我就不能会弹? 林慕蝉慌乱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我帮林慕蝉补充道:她是说您老弹的太好听,好像是专业的,有些不可思议。 扫雪真人看了我一眼说道:随便坐吧,我给你们沏壶茶。 至此,我终于知道了扫雪真人的软肋,这老儿喜欢听赞誉之词,也就是说拍马屁在他面前好使,怪不得当日常树万、刘长河之辈都能成为扫雪真人徒弟,我看常树万和刘长河并没有过人之处,还曾纳闷,他们是怎么攀上的扫雪真人,虽然他们在江湖上名声都不好,但想拜扫雪真人为师,也不是容易事情,绝不是屎壳郎掉粪堆里,谁也不嫌谁那么简单。 原来常树万和刘长河,都有一手溜须拍马的本事,凭借这一手,两人成功便成扫雪真人的徒弟,不怕高人有多厉害,就怕就弱点,只要有弱点什么事都好办。 扫雪真人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只是因为吹捧了几句话,我得把吹捧继续下去。 我端着扫雪真人沏的茶,一饮而尽,林慕蝉拿眼睛瞪我,扫雪真人知道林慕蝉怀疑茶不干净,脸色微变,我说道:放心喝就行了,人家又不是打不过咱们,至于在茶里做文章吗? 林慕蝉才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扫雪真人说道:我也知道目下暗三门江湖年轻后辈之中,你王得鹿也算是个翘楚,人才难得,所以啊,杀了你,还怪可惜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吹捧扫雪真人,他也得回敬我几句,说实话,扫雪这人不难打交道,只是以前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但这并不代表整个暗三门江湖误判了扫雪真人,他做下的事情罄竹难书,绝非好人,只是坏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油盐不进而已。 林慕蝉因为把玩一个茶杯,不小心失手将茶杯打碎在地上,林慕蝉生怕扫雪真人性情不定,抬头看着扫雪真人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趁着扫雪真人高兴,先不谈蒋宏山的事,得先把黄金童摘出来,确保以后扫雪真人不找黄金童麻烦。于是借林慕蝉摔杯对其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真人是个大度的人,能和咱们一般见识吗?不要说你只是摔个杯子,就像我,和真人徒弟还有些摩擦,真人不也没怪罪吗?就说黄金童,一时糊涂,得罪了真人,真人恼他了吗?肚囊宽敞着呢,能跟咱们撒尿和泥的小孩子一般见识? 扫雪真人听我说这话,没言语,只是长嗯一声,装模作样端起茶杯,享受着我春风雨露一般的吹捧。 林慕蝉也不是傻妞,见如此奏效,接口说道:对对对,真人是什么人,不会跟我们生闲气,今天能和真人一起喝茶,我就觉得荣光漫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这一壶茶喝下来,我受益匪浅…… 可能太过肉麻,连扫雪真人也听不下去了,轻轻摇摇手说:不要太过誉,不过呢,老朽是比两位痴长几岁,有些事可以点拨一二,不过现在,咱们主要谈一谈蒋宏山的事情。 我说道:蒋宏山最近长进不少,刚才情急之下,我们说是能和真人抗衡,其实也是无稽之谈,他照着真人您还差的老远,不过比先前厉害多了,这次我们来,也有蒋先生的意思在里面,想请您老出山,咱们一块解决掉北极虫母。 扫雪真人说道:哼,这头老狐狸,他就没说如何分账?北极虫母的尸身归谁? 我说道:这倒没说,不过,我斗胆冒昧一句,你们两位为什么不能将尸体分了?您老拿大头也可以。 扫雪真人说道:糊涂,那东西能分的话,大家用的着如此拼命吗?尸体不重要,重要的是虫丹,北极虫母也是仰仗虫丹威力。虫丹不能分割。 我点点头。 扫雪真人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去杀虫母? 我道:北极虫母要烧我虫书,杀尽赶虫人,我不杀它,它也要杀我。 扫雪真人道:是了。不过这事不赖你。你知道北极虫母为什么会重新现世吗? 我答道:听说是因为赶虫人活动太频繁。 扫雪真人笑道:哈哈,是因为诸葛搂异、齐天明、侯乃贤还有那个罗文尚,用无极药水,杀了北极虫公,北极虫母才现世的。 我和林慕蝉异口同声道:啊?还有北极虫公?从没听说过。 扫雪真人道:废话,当然有虫公,要不然虫母遗卵哪里来的?你们不知道就对了,无极药水是我给他们的,让他们去杀北极虫公,没想到这帮小瘪三也敢背叛我,知道了北极虫母的虫丹能长生后,竟然抢在我前头去找天虫,想着独吞虫母,可见人心险恶。 我和林慕蝉互相对视几眼,不禁感叹: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当初看霞散人对北极虫母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原来此事前后的操纵者都是扫雪真人,扫雪真人杀了北极虫公是想将虫母遗卵的数量控制住,然后伺机弄出天虫来,让天虫杀北极虫母,那四个赶虫人知道内情之后,倒是先把北极虫公杀了,却想着独吞虫母,因此才有月亮营地各方之争。 值得一提的是,北极虫公相对于北极虫母简直弱爆了。 我对扫雪真人说道:那您老的意思是? 扫雪真人道:可以合作,但是你们两个要做我的徒弟。 说罢,扫雪真人拉起我的胳膊,将我手上的金镯子给摘了下来,以示收徒诚意。 我和林慕蝉正不知如何是好,我的电话忽然响起,却是张舒望打来的,张舒望在电话中说道:王得鹿,今天有一个人来找陈永红,扛着一个大冰坨子,说那冰坨子里是一百零三册虫书,你的虫书被盗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虫母结界 我在电话中问道:陈永红?盗我虫书的人去找陈永红干什么?陈永红是不是参与了盗书? 张舒望说道:陈永红没有参与盗书,她也不知道虫书是什么东西,来找她的人,是她以前一个旧情人,带着一个冰坨子,我认识那冰坨子,就是柳树沟你藏虫书的那个。那人来到之后陈永红就对他说,她修为已满,已经有了孩子,不在江湖上玩了,那人现在死缠着她。我准备下手,又怕把那小子一飞针扎死。有了孩子想法不一样了,想积点德,你现在在哪?最好过来亲自看一看。 我说道:我正在九蟒山,离你很远很远,那人来路摸得清吗?先摸摸来路,稳住他,千万别让他把虫书带走。 张舒望说:我尽力稳住他,实在不行,我就跟他动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挂掉电话,我心道,当初不该把虫书依旧埋在柳树沟,如果早点转移地点,也许没有今日之牵挂了。 能偷我虫书的人,一定是北极虫母派来的,它在沙嘴岛本就有很多人替他工作,还替它铸造了虫卵塔,只不过被我们打散了而已,除了北极虫母惦记我的虫书,再就同行们了,现在只剩罗文尚和侯乃贤两个赶虫人,罗文尚盗取虫书的可能性不大,侯乃贤倒是有一些嫌疑,不过可能性仍然比北极虫母要小。我估计现在侯乃贤和罗文尚在一起,他俩深知月亮营地那一趟浑水不好蹚,后患无穷,要想保住性命,躲过峰头,必须结合两个人的力量,虽然齐天明和诸葛搂异欺负过罗文尚,但侯乃贤对他还好。如果两人在一起,侯乃贤想要偷我虫书,罗文尚一定会告发他的,所以可能性极小。 虫书不能丢,我心急如焚。 刚才扫雪真人要收我和林慕蝉为徒,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两个再怎么说也还算清白人物,怎么能见着泥坑就跳呢?看来扫雪真人有这么个脾气,那就是一旦将他拍舒服了,他就要收人家为徒,收徒很容易,只是以后为他出生入死的时候,他就完全不考虑徒弟性命了。不能因为他一时好打交道,就忘了这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所以我说道:真人想收我们两个做徒弟,真是抬举我们,不过我觉得德不配位,我们还没有当徒弟的资格,要不我们先给您老当两个小跟班怎么样?我是仆人,林慕蝉是使唤丫头,您看如何?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先哄住扫雪真人,仆人和使唤丫头又没有什么卖身契约,只是随口一说,这种关系都是逢场作戏,他喜欢听,我们就顺着他意思说,哪一天我们和扫雪真人撕破脸,这层关系早就烟消云散了。可是徒弟这种身份就很难弄,暗三门中还是很讲究师承关系以及尊师重道的,一日为徒,以后颇多事情不好处理。 扫雪真人见如此说,笑道:也罢也罢。这样也好。 我对扫雪真人说道:真人,如果你同意一同剿灭北极虫母的话,咱们不如及早动身,我们伺候着您去豹伏山汇合。 扫雪真人趁着一时高兴,满口答应,说道:可以可以,你们是怎么来的? 林慕蝉道:是我拉着灭蒙羽车飞来的。 扫雪真人笑道:最好最好,就坐羽车去。 我们两个赶紧告辞下山,在山下弄好羽车,飞上来接上扫雪真人就走。 在下山路上,林慕蝉对我说道:得鹿,你有没有发觉扫雪真人不大对劲,他平时真有这么和蔼吗? 我很认真的对林慕蝉说道:慕蝉,你对坏人缺乏最起码的了解。 林慕蝉问道:怎么说? 我说道:大凡坏人,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咱不说暗三门圈里人,就说说市井坊间的普通人,一般大恶之人,平时待人接物,毫无瑕疵,也不轻易动怒,也不恶语伤人,喜欢用道德说事,做事四平八稳,坚决不做出格的事情,并且这类人都很讨厌出格的人,他们一生生活在一个瓶子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们可以看到,但自己却活的很沉闷,一点生气都没有,终于有一天,他们把瓶子打破了,因为压抑的太久,瞬间就能施放出超乎人性的恶来,扫雪真人就是这种人,原本他也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但自从和看霞散人一同学习天书,便发现这个世界极其不公平,为什么看霞散人可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而自己却没有,这是其恶由来之本源。后来扫雪真人便越来越坏,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这样一来,就特别喜欢吹捧他的那些人。大凡好人,看起来都有点不着调,因为他们做事都是发自内心的原始状态,虽然你一直不喜欢黄金童,但黄金童不失为一个好人。 林慕蝉夸赞我道:没想到你还对心理学这么有研究,好崇拜你。我知道黄金童是好人,只是和他性格犯向。 我笑道:你也是个好人,只是和黄金童表达方式不一样。 …… 因为事情顺利,我们有说有笑的下山,觉得时间飞快,黄昏时分,走到山下,简简单单吃了点罐头,林慕蝉拉起羽车,我坐在上面,直飞九蟒山顶。 到山顶之后,扫雪真人早已装束好包裹,在门前等候了,接上他之后,我们连夜赶回豹伏山,在羽车上,我免不了继续吹捧扫雪真人。 吹捧之余,其实我心中也打鼓,我虽找到了扫雪真人的弱点,不知道扫雪真人见到蒋宏山会不会突发变故,万一两个人打起来如何是好?扫雪真人一不留神把蒋宏山给杀了,韦绿和何半仙可就完了。但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林慕蝉飞的很快,灭蒙羽车也很稳定,最后车中风声很大,彼此说话不能相闻,我们便不说话了,身上挂了很多霜雪。 几个小时之后,我们降落在了豹伏山北麓,当时晚上九点多,不算太晚。 蒋宏山还在帐篷外面跟许多人围成一圈纳凉,那情景令人哭笑不得,本来蒋宏山绑架了我们的人,却和黄金童金雪斋等一起纳凉,大家竟然又说有笑,很和谐的场面,主要因为黄金童心内清楚,想要解开箍血戒,只能慢慢套蒋宏山的话,别无他法,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们的羽车一落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羽车方向望来。 他们一见羽车之上下来三个人,都吃惊不小,等我们三人走近了篝火,蒋宏山辨认清楚之后,大惊,慌忙上前迎接,口中说道:不知扫雪真人降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扫雪真人的头顶忽然飘起了雪花,这是他出场必备的威仪。见蒋宏山迎了上来,开口问道:听说你想请我一同去剿灭北极虫母? 蒋宏山极为客气,说道:有些唐突孟浪,还请恕罪。 扫雪真人道:如果成功,北极虫丹归谁? 蒋宏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自然是归真人所有。 扫雪真人问道:那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蒋宏山道:不然,月亮营地之上,我对真人着实不敬,这算是补偿。 这话明显违心,蒋宏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北极虫丹的。 扫雪真人点点头道:嗯,还算你识相。不过和我合作,不是嘴皮动动那么简单,我先试试你有没这个本事。 扫雪真人话音刚落,周身煞气暴涨。 蒋宏山一见,不敢怠慢,掐了一个二指诀,举手向天,摩天杖从旁边帐篷里飞来出来,直接把帐篷给顶破了,直飞到蒋宏山面前悬浮住,包裹的布匹刺啦一声全部撕裂,摩天杖也浑身煞气。 扫雪真人一股巨大的煞气冲着蒋宏山直直扑来,于此同时摩天杖也是一股煞气迎面而上,两股煞气相交,轰隆一声,形成一个煞气球,一如当日月亮营地之中,北极虫母和扫雪真人的对决场面。 现场煞气球中,扫雪真人的煞气明显占上风,蒋宏山的煞气处于下风,不一会蒋宏山脚下不稳,开始连连后退,砂砾地面上,留下几个深深的脚印。一交手蒋宏山就有些力不从心。 这还是扫雪真人在月亮营地受过伤,此时并未痊愈。 最后蒋宏山连退十数步,明显不支。扫雪真人忽然收住了煞气,于此同时蒋宏山也收住煞气。 扫雪真人说道:蒋宏山,没想到你炼就一股虫母煞气,想来是炼化了虫母遗卵吧? 蒋宏山神色颓唐,他原以为此时能和扫雪真人抗衡,可还是有差距,小心赔话道:瞒不过真人,确实如此。 扫雪真人之所以不杀蒋宏山,是看蒋宏山确实能帮自己一臂之力,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咱们可以合作。 我心中还惦记着我的虫书,见现场有惊无险,拉过林慕蝉来说道:咱俩偷偷去张舒望那里,我得看看虫书情况。 林慕蝉偷偷架起灭蒙羽车,我们两个没和现场众人说知,凌空而去。直奔燕来山那个山洞。 十点多钟,羽车一落地,正看见张舒望在和一个年轻后生口角,大有动手的架势,一见有东西从天而降,两人停止口角,我从羽车上下来。 那个年轻后生一见到我,就问:是王得鹿吗? 我不认识那人,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偷我虫书? 那人忽然笑道:哈哈,我成功了,回去领赏,王得鹿,你中计了,一辈子出不了这个结界。 话音一落,他往地上砸了一件宝器,顿时白烟四起,那人忽然消失,与此同时,我周围起了一个直径百米的烟瘴。 我心道,坏了,这是北极虫母诡计,用虫书骗我到燕来山,控制住我,然后再将蒋宏山和扫雪真人分开,要逐一单杀。 第五百四十三章烟瘴宝球 我看着白色的烟瘴,心中想道,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结界了。我得搞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为何就出不去。 这个时候陈永红也从洞中出来,见四面都是烟瘴,就问发生了什么。 我忽然发现陈永红的肚子已经十分大了,胭脂门儿果然厉害,真的能七天生一个孩子,完全不是吹牛。 那个烟瘴圈儿很大,我快步走到边上,往前一纵身,准备跳出去,结果跳是跳出去了,却发现眼前一阵白烟,我在白烟里转了几圈,发现怎么转也转不出去,往前一直走,全部是白烟,烟的浓度很高,虽然不呛人,却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时候我听到林慕蝉在叫我,我循着声音的方向,往回便走,不一会穿出了白烟,发现仍然是在烟瘴圈里,我终于明白了结界的功用,原来冲进边缘白烟之中,人会迷失自己,根本找不到出路,眼前全都是烟。 林慕蝉对我说道:王得鹿,你刚才站在烟中一动不动,把我吓坏了。 我说道:什么?站在烟中?我一直在往前走啊。 林慕蝉说道:看来这烟是个迷局,你是走不出去的,走进烟里,会出现幻觉,自己以为往前走,实际上只是站在烟中,我飞起来试试吧。 说罢林慕蝉弹开双翅,一飞冲天,结果飞到半空忽然悬停住,我一看这情形,心知林慕蝉遇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已经辨别不了道路了,自己以为自己在白烟中乱飞,实际上一动没动。 我便大声呼喊林慕蝉,让她抓进时间下来,林慕蝉听到声音好歹调转身形,晃了几晃,总算是飞了下来,说道:不行,别看上面没有烟,飞上去之后就见浓烟滚滚,倒是不呛人,可是找不到方向,伸手不能见物,老害怕自己撞上别的东西,飞了一会,就听见你叫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好不容易才下来,在白烟里容易迷路。 张舒望说道:那坏了,陈永红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了,非饿死不可。 陈永红说道:如果两个小时吃不上东西我就差不多饿死了。 我一听恍然明白,七天孕育一个小生命,那还不得一直在吃东西,胭脂门这一手是很邪,但是孕育小孩所需的东西是一点都不能少,所以这七天之中,除了睡觉就是吃东西,才可以保障婴儿健康。 张舒望说道:刚才盗虫书的那人,跟我死缠烂打,我要打他,他就抱着头蹲在地上耍无赖,说你打你打,出人命咯,我和他对骂还骂不过他,陈永红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身体消耗太大,意识不是很清醒,你们来才勉强打精神出来看看。 我看陈永红时,果然见她说了几句话便萎靡不振,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洞里去了。 张舒望又说道:刚才那人连名字都没问出来,陈永红也不知道他叫啥,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一见面能知道自己见过这个人而已,其他印象都很模糊了,王得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摊手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上前看那冰坨子,确实是我的虫书,而且原封不动,对方根本就没想要虫书,只是拿这虫书作为诱饵,将我骗来。 我仔细梳理了一下,北极虫母行事简单,只会知道烧虫书,这计策一定是诸葛搂异出的,诸葛搂异知道虫书是一个赶虫人的命根子,而北极虫母知道我虫书藏在哪,两下一结合,便成就一条调虎离山计。 诸葛搂异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定过我们每个人的分金位置,这在暗三门中不算难事,不一定要用陀螺定妖针,然后发现我在九蟒山,他们就起了疑心,知道九蟒山是扫雪真人的家,我去找扫雪真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联手对付北极虫母,我断定诸葛搂异不知道蒋宏山的事,所以他们认定蒋宏山威胁不大。 诸葛搂异知道我从小和张舒望是邻居,这一点罗文尚非常了解,和诸葛搂异相处那么长时间,一定会告诉他的,当时诸葛搂异肯定要了解我的所有情况。 而且张舒望的位置和我们大家伙都不在一处,诸葛搂异便派人找到张舒望,故意将虫书拿出来显露,恰巧派出来的那个人认识陈永红,这下就更好办了,将诱骗之事做的天衣无缝,口口声声是来找陈永红的,让张舒望很生气,但并没有过多怀疑,直接打电话叫我来抢虫书。这事换作是我,也很难有正确判断。 诸葛搂异如此做的目的就是想将我和扫雪真人分开,因为他知道天虫已经是我的了。分开之后,便单独剿杀。 我在烟瘴之中,想到这一点,急忙给黄金童打电话,对黄金童说了我的情况,并嘱咐他道:诸葛搂异设计用烟瘴困住了我们,北极虫母极有可能有所行动,你要小心了,它肯定先去找扫雪真人,一定要做好防范,免得被它偷袭,它要是偷袭的话,估计没人防得住,扫雪真人也不行。 黄金童沉默了半晌,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立即告诉他们。虽然我恨蒋宏山和扫雪真人,不过现在确实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用小天牛拘金雪斋过去,也许金雪斋有办法。 我在电话中说道:金雪斋也够呛吧! 张舒望在旁边说道:叫他来叫他来,现在病急乱投医,两个小时没有吃的,陈永红可真就饿死了。 我看张舒望十分着急,也没有办法,两个能拘人的东西,现在都在烟瘴之中,只能拘外人,外面不能拘我们,我灵机一动说道:让金雪斋带上一百斤食物,我们拘他进来。 黄金童说了句,马上去准备,十五分钟后拘人。挂掉了电话。 我和林慕蝉进洞去看陈永红,她已经睡着了,这个时候十分虚弱。 十五分钟过后,我用小天虫将金雪斋拘来了,发现他胳膊上都缠着火腿肠,整个人身体圆鼓鼓的,带的全是食品。足够陈永红维持好多天。 金雪斋坐在地上说道:你们拘我来,只能解决吃饭问题,这烟瘴我从来没有见过,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叫我来也没什么用处。 我一听金雪斋说这话,心凉了半截,万一北极虫母干掉蒋宏山或者扫雪真人任何一方,我以后就十分吃力了,天虫的用法现在也不知道。 不过好在稳住了张舒望,张舒望迅速从金雪斋身上解下食物来,搬运进洞内。 金雪斋兀自走到烟瘴的边缘,呆立不动了,我们只得将他叫回来。 林慕蝉出主意说:王得鹿,再问问博物先生,这烟瘴是什么东西,万一他能知道怎么解法呢? 经林慕蝉一提醒,我才想起博物先生于半仙来,这种另类的东西还真的问问他,于是我拨通了于半仙的电话,在电话中问道:于半仙,你知道有种宝器,往地上一砸,就会冒烟,然后形成一个百米的大烟瘴圈儿,人走进去之后,一片雾茫茫,根本走不出去,飞都飞不出去,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于半仙在电话中吼道:喂……喂!喂!你说什么?什么雾?去哪啊?下雾去哪? 我一听这老家伙又来了,装作听不明白,其实自己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了保障自己的江湖名声,假装电话听不见,上次就用了这么一手。 气的我直接挂掉电话,对林慕蝉说:慕蝉,那老家伙又装聋作哑,他也不知道这烟瘴道底是什么东西。 张舒望从洞里出来,站在一个地方,手指着地下,出了个主意说道:依我看,刚才那小子是在这个地方将宝器砸入地中的,咱们不妨挖挖看。 我脱口说道:好主意! 走到张舒望手指的地方一看,地面上呈献焦黑色,位置倒是很好找,可不一定能挖出什么来。 林慕蝉说道:既然有了主意,那就赶紧开始挖吧。 我用鹿骨刀,林慕蝉用神农古镰,开始在地上刨坑,我俩累的满身是汗,刨到一尺来深,总算见到一个硬东西。 三下五除二刨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枚橙黄色的珠子,林慕蝉没敢用手去摸,从坑中扒拉出来,说道:可能就是这个这个东西了。 我说道:肯定是这个东西。 挖出珠子来之后,周围烟瘴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往外散发着烟气,我对林慕蝉说道:我用手摸一摸试一试。 林慕蝉道:不行不行,万一摸上就死可怎么办,咱们不如试试能不能将珠子打出烟瘴圈儿。 说罢林慕蝉倒提神农古镰,像打高尔夫球一样,将黄色的球往烟瘴边上打了一下,黄球滚到烟瘴边上。 林慕蝉招呼我过去说:我力气小,给你神农古镰,你使劲往外打打,看能不能将珠子打出去,也许烟瘴就消散了呢。 我接过神农古镰,使劲平生气力,往外一打,一下打出很高,结果那球射到白烟之上,竟像是物类互斥一样,硬生生的弹了回来,我因为刚才掏小天牛,龟甲百兽囊的盖子开着口,那黄球反弹到我的身上,我一躲之下,黄球正好掉进龟甲百兽囊中。 不一会天虫顶着那黄球,从龟甲百兽囊中跳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奇门八卦阵 天虫顶着黄球出来之后,如同马戏团的狗熊顶球一样,它竟然顶着小黄球耍了起来,恍惚间,和小猫得了一个乒乓球一样,我心中一阵心寒,你主人被困烟瘴圈,你却有心思玩球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气的大声吆喝天虫,就像很多人在公园里吆喝宠物狗一样。天虫却浑然不顾。 只顾自己去玩耍,玩球的时候和小猫的动作有几分相似,除了那一双长长的耳朵。 我喊了几嗓子,也不管用,天虫玩着玩着,那黄球的颜色就变了,由黄逐渐变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经过天虫一番追逐,啃咬,用鼻尖顶球,球的颜色便慢慢变淡。 不知道天虫在搞什么,但好像不是单纯的玩耍。 我就和林慕蝉呆呆的看着,不一会功夫,天虫一鼻子顶开那球,远远的躲开来,此时原本呈献黄色的小球,已经变得几近透明,那珠子叽里咕噜滚走之后,在一个小土坑里嗡嗡作响,我忽然意识道:别是爆炸吧? 拉起林慕蝉便往后退了两步,果不其然,那珠子啪的一声,炸裂开来,几个碎片还蹦到了我身上,好在爆炸威力也不是很大,就像放了一个大爆竹。 俄而,周围的烟瘴圈,全部散去,我大喜过望,原来天虫不声不响的解决了烟瘴,也没人吩咐,它也没什么表示,就在不经意间把那球玩炸了。 我恍然明白,也许它并不是在玩那珠子,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解除法器的烟瘴,可能人是理解不了的。 天虫见烟瘴散去,便跳进了龟甲百兽囊中,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金雪斋见烟瘴散了,急忙往圈外跑,一试之下,还真就跑出去了。 张舒望惊道:那是天虫?你们怎么找到最后一块月精石的? 我忙给张大爷解释一番,大体意思就是蒋宏山给送的。 张舒望撇撇嘴,那意思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舒望又道:既然烟瘴圈你们都拆了,就赶紧走吧,别把北极虫母谁的引到这来,我这里还有重要事情呢,孩子需要安静的孕育环境不是? 林慕蝉点点头道:理解理解,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这个时候陈永红是特级保护对象。 林慕蝉迅速整好灭蒙羽车,让我和金雪斋快速上车,我说道:雪斋兄,就不用去了,留下来看好陈永红,让她顺利生产,那边的事,我们去处理。 金雪斋闻声答应。 其实我们也需要金雪斋,北极虫母要来,势必一场恶战,总会有人受伤的,金雪斋在不在场,直接能影响人之生死。不过张舒望这一生希望全在这几天了,也不能含糊。 我对林慕蝉说道:咱俩这次去,可不能一下子冲进蒋宏山的营地,先埋伏起来。一来能确保咱俩安全,二来,如果北极虫母出现,咱们能出其不意。 林慕蝉说道:好吧,还有就是韦绿,我很担心,这边是个孕妇,那边也是个孕妇,咱们不能有半点闪失,到时候宁死阵前,也不能让孕妇受伤害,否则,咱们下半辈子活也活不舒坦。 我郑重点点头,确实是那么回事。韦绿和何半仙确实是大问题,如果他俩没有箍血戒,我们大可以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如今我们见蒋宏山死磕,就必须死磕,见蒋宏山逃跑,我们也得逃跑,反正不能让韦绿和何半仙死于箍血戒。 林慕蝉驾起灭蒙羽车,我们两个又奔豹伏山北麓。 飞了个把钟头,林慕蝉早早的将灭蒙羽车停在一个山坳里。 我们俩慢慢往前走。 翻上一个山头,下面正是蒋宏山的营地。 林慕蝉眼睛比我好太多,看了看下面说道:王得鹿,不对啊,你不是给黄金童说了吗?让他告诉蒋宏山和扫雪真人赶紧备战吗?怎么底下歌舞升平的?你看看这推杯换盏的样儿,还有还有,你看看韦绿笑的,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啊…… 我努力辨认着,还真是,一群人好像在为扫雪真人接风,蒋宏山看来不傻,很快就意识到了扫雪真人喜欢听奉承话的弱点,直接和敌人打成一片。 韦绿和黄金童竟然也在座中,嬉笑浑然不顾。 我看到这副情景,掏出电话来,给黄金童打电话,黄金童一见是我打过去的,好歹知道躲到一边去打电话。 接起来之后,我说道:黄大哥,我们从烟瘴里出来了,是天虫解的围,不是告诉你们要备战北极虫母吗?你们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 黄金童在电话中小声说道:计划有变,鸿蒙老道已经来了,但是没敢现身,在南边松林里埋伏着呢,不过韦绿借着找厕所的机会,已经见过鸿蒙老道了,老道也看过戒指了,说那戒指和锁一样,蒋宏山身上必然有件东西能解开那戒指,只要能近身偷来就行。 我说道:这好办啊,把梁君子拘来就行啊。咱们可以偷过来。 黄金童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给鸿蒙老道说的,可人家老道说的也在理,老道说:你知道那钥匙是什么东西,大体什么样,你能偷。不知道什么东西,大体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怎么偷?把蒋宏山浑身上下都偷干净了,他就觉察了,那个时候,咱们不一定来得及打开戒指,光一个何半仙也可以冒险试试,拿着韦绿性命你们敢冒险吗?所以说,不能有半点闪失。 我说道:还别说,鸿蒙老道说的也是。 黄金童继续说道:对啊,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啊,我决定不把北极虫母控住你的消息告诉他们,等北极虫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时,我好偷钥匙。他们的战斗技术,简单粗暴,就是煞气相抵,到时候不敢分心的,那个时候,不用梁君子,我就可以上去搜身,找出东西来,解开箍血戒,能打咱们就打,打不过,一跑了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说道:原来这样,你是打算趁人之危的时候,摸出箍血戒的钥匙,可问题是鸿蒙老道说的靠谱吗? 黄金童得意说道:他也就是提出个猜想,真正的论证还得靠我套话,刚才推杯换盏的时候,我旁敲侧击了蒋宏山,箍血戒有钥匙这事八九不离十。鸿蒙老道猜着了。 我拿着电话,想了想,如黄金童说的那样,还真就没有什么好主意。虽然联合对付北极虫母很重要,但是为了韦绿和何半仙,也不得不考虑临阵变卦。 我说道:金童大哥,我们已经到了蒋宏山营地附近了,现在埋伏着,那就等等看吧。 黄金童说道:嗯,你走了之后,蒋宏山在怀疑你是个叛徒,扫雪真人现在也动摇了对你的看法,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正在非议你。 我一听心下明白,眼见扫雪真人很好沟通,我一直不相信好沟通的人非常邪恶,听黄金童一说,我算是知道了,扫雪真人吕布一样人物,从无定性,做事完全跟着自己情绪来,异常情绪化,到老毫无改观,听人一言,可以赠人金山,听人一言,也可以杀戮上百。 黄金童还嘱咐道:所以啊,你现在就不要下来了,下来之后事多,还得苦口婆心的解释一番,弄不好就要说崩了,你埋伏着吧。 我问道:那我这莫名其妙的离开,没影响你的发挥吧,他们没有难为你? 黄金童道:我是谁啊?韦绿也进入状态了,现在打入敌人内部了,你放心。 我对林慕蝉简单说了下,林慕蝉说道:还是拘梁君子过来比较稳妥,毕竟在偷东西这件事上你们完全不专业,能不能剿灭北极虫母现在不是很重要,把韦绿和何半仙救出来,是正事。得稳妥。 我说声:也罢。 铺开瀛图,用小天牛拘了梁君子过来。 白烟散尽,瀛图上赫然出现一个瓦片,正是流云瓦。 不一会幻化人形,起来说道:我这才浪荡几天,你们就又拘我。 我对它说道:今天这事非常重要,待会还得让你给我偷件东西。 梁君子就问:偷什么? 我摇摇头道:不知道,待会一见下面打起来,我带你去偷。 梁君子见小天牛在侧,敢怒不敢言。只得点头答应,我便和林慕蝉在山头趴着,等待北极虫母的到来。 林慕蝉说道:你觉得北极虫母真的能来吗? 我答道:错不了的,除了北极虫母外,不能有别人圈禁咱们了,只要他们不知道咱们逃离烟瘴圈,它一定能来。 林慕蝉道:你怎么就敢保证他们没发现咱们逃出烟瘴圈? 我狡黠笑道:要是他们知道了后,肯定会回洞里找张舒望的,如是那样,他老人家早就给咱们打电话了。 林慕蝉点点头,我们便一直趴着等待。 夜很深了,见下面灯火逐渐少了,都纷纷回帐篷中睡觉去了,最后蒋宏山和扫雪真人也散了。 我俩也有些累了,山风吹拂之下,很是舒服,我差点睡着,告诫林慕蝉说:我先睡会,你盯着,一个小时候叫起我来,换我盯着,你再睡会。 林慕蝉便道:没事,你睡就行,有情况我叫你。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慕蝉将我捅醒。 我惊慌问道:怎么?北极虫母来了? 林慕蝉摇头道:没来,不过你得起来看看了。 我抬眼往下一望,整个营地周围发着淡淡的蓝光,是一个大圈儿,模模糊糊有点像八卦的样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虫母现身 我问林慕蝉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林慕蝉道:就刚刚出现的,一看到微光我就叫你了。 我又问:刚才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蒋宏山营地中吗? 林慕蝉道:我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 林慕蝉说没看到东西出现,那就是没有东西出现,因为林慕蝉的眼睛比鹰眼都厉害。 蒋宏山的营地周边连个放哨的人都没有,蒋宏山自我膨胀的很厉害,兼又发现扫雪真人比想象中好打交道,两人一联手,颇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骄傲,酒宴中推杯换盏之间,已经不把北极虫母放在眼里了。 蒋宏山手下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大醉而卧,故而没人放哨,是以有人绕着营地外围,划出一个泛着荧光的圈,所有人竟都浑然不觉。 林慕蝉小声问我:咱们是不是要下去看一看? 我说道:咱们下去有什么用?又没看见有东西出现,你记不记得暗三门中有个偷盗手法,叫作萤火流光法,就是在某人家大门上用荧光笔画上一个聚宝盆,主人在屋里看见,会觉得很奇怪,一定要出来看,一出来看,家宅肯定被偷。这会不会就是萤火流光法啊。在帐篷营地周边划上一个荧光圈,只等帐篷里的人出来看,谁出来谁死。 林慕蝉说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北极虫母要偷袭的话,会用萤火流光法这种江湖手段吗?它肯定会直接下手的。 我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这是什么? 林慕蝉说道:这肯定是一个法阵。 我忽然觉得林慕蝉说的好像是对的,那个荧光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法阵,法阵这个概念很有意思,很多人都知道法阵这东西,但很少有人能说出法阵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包括林慕蝉。当我问林慕蝉,法阵是干什么用的?林慕蝉摇摇头说道:至于有什么作用我就说不上来了,应该是配合打架用的。 林慕蝉顿了顿又道:如果真是打架用的,肯定有围困蒋宏山和扫雪真人的意图,所以咱俩就先不下去了,等等看,看看这个法阵到底变成什么样。 因为那法阵正在生长,光芒逐渐变亮,慢慢变的清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山风不时吹过,吹得树叶子哗啦啦响。 看看天色,离天亮还早,我对林慕蝉说:咱们先不管什么法阵不法阵,你也睡会,养好精神最重要,待会我叫你。 林慕蝉也累了,迷迷糊糊睡着。 不一会梁君子在我身后小声提醒道:好像有人来了。 我吃了一惊,猛一回头,见一个老头半弓着腰,偷偷摸摸的爬上山坡来,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谁? 对方答道:我。 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鸿蒙老道,已听黄金童说鸿蒙老道早就到了,埋伏在此山之中,看来鸿蒙老道半夜没闲着,一直沿着山头找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我和林慕蝉藏身的地点。 他来的正好,我招呼鸿蒙老道爬上山坡,指着下面的荧光圈问道:老道,你应该知道底下是什么东西吧? 鸿蒙老道说道:应该是个法阵,我也不十分熟悉,略知一二吧,那荧光逐渐呈献奇门八卦的样子,是传说中的妖阵模样,多半是北极虫母造的。 我问道:妖阵有什么特点吗? 鸿蒙老道说:我这么说吧,咱们人摆布的阵,都有实物,也就是用实物摆阵,比如诸葛亮的八阵图,用的就是石头,所谓的妖阵,不是用实物做阵,也就是咱们常说的法阵,比如山下这荧光阵。一个妖阵会有一个阵眼,破的了阵眼,就能解掉,破不了,不论如何都解不开妖阵。 解不开妖阵,就意味着要死在里面。这个道理我懂。我又问道:那是不是先把黄金童他们几个从阵里拘出来呢? 鸿蒙老道摇摇头道:阵之所以叫作阵,就是能屏蔽很多道门,你若能随随便便从阵中拘人,还叫什么阵?看见微光的时候,法阵就已形成,你就拘不出人来了。 听鸿蒙老道这么一说,我问道:那黄金童他们几个,岂不是出不来了? 鸿蒙老道点点头说:对,就看这法阵到底是谁的,看看阵眼厉不厉害了,你别忘了,阵中还有扫雪真人,现在担心他们出不来,还为时过早。咱们凑在一起等等看吧。 我点点头道:嗯,北极虫母应该已经来了,诸葛搂异派人盗取了我的虫书,就在张舒望处,企图将我圈禁住,使我和扫血真人首尾不能相顾,然后来攻打扫雪真人和蒋宏山,这个法阵无疑就是北极虫母的。 鸿蒙老道见林慕蝉趴在山坡松针上睡着了,拉着我另找了一处地方,用自己所掌握的法阵知识给我讲解着,法阵中开始出现淡淡的光线,在地上蜿蜒扭曲,将每个帐篷都用法线隔离开来。 鸿蒙老道解释道:你说的没错,现在这个法阵也将帐篷隔离开来。待会法阵主人出现的时候,法阵中的人便首尾不能兼顾,无法策应彼此,看这样子,八成是北极虫母要来攻啊,先将蒋宏山和扫雪真人分开,其他的分不分倒是无所谓。 我道:咱们是不是下去叫醒帐篷里的人,让他们有所察觉。 鸿蒙老道:现在晚了,再者说,咱们最好不要暴露,埋伏在暗处,到时候在关键时刻能起一定作用,一旦现身,北极虫母势必要觉察,反而不美。 底下的法阵光线逐渐变强,到最后变得五颜六色,光彩夺目,就像是霓虹灯铺就的广场一样。最后在法阵的上空,悬浮这一个红色的光球,光线不是很耀眼,淡淡的,就像血的颜色。 鸿蒙老道指着那个光球对我说道:得鹿,那东西应该就是阵眼,打掉那东西就能破阵。 我给鸿蒙老道分析说:现在扫雪真人和蒋宏山两个人的力量加起来,应该能胜过北极虫母,可现在不知不觉中添了这么个法阵,将两人隔离开来,两人不能联手,恐怕要吃亏,北极虫母弄不好能将二人杀死。 鸿蒙老道说道:法阵外面不还有你吗?你想和他们中谁联手就和谁联手,别尽想着干掉北极虫母,干掉之后,扫雪真人和蒋宏山不一定怎样对待咱们,他俩联手打咱们,你估计也够呛,我这次来,还带着师父一点嘱咐,师父的意思是,他兄弟扫雪真人,年纪不小了,也该安静归天了。我师父说出这种话,很反常,平时连个蚂蚱都不忍心杀的一个老人,忽然说自己师弟该归天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次不知为何,我师父是赞成干掉扫雪真人的,可是还和以前一样,自己不出面,只是表达个意思给咱们。 这些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看霞散人本是个很豁达慈祥的人,口中从来不言恨意,这次破天荒嘱托自己徒弟要杀死他师弟,的确让人感觉反常,也许看霞散人已经预感到自己和师弟的大限将到了,不久于人世,然而自己的师弟却逆天而行,不惜一切代价要长生。看霞散人仿佛已经看透了扫雪真人的未来,如果吃了北极虫丹,可能会延续很多年的寿命,但却是生活在无尽的痛苦挣扎之中,正所谓生不如死,这一次是要拯救扫雪真人的灵魂,在某些情况下,活着可能还不如死亡。就像当年魏庆洲一样,活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只是我能理解的层面,具体是出于什么原因鸿蒙老道也说不很清楚,但鸿蒙老道听了我的猜测之后,郑重点点头道:大体就是那么个意思吧,两个老头都预感到大限将到了,一个敢于面对死亡,相信灵魂能上天台,一个却挣扎于尘世不肯放手。 我和鸿蒙老道说话之间,天色微明,我重新回到林慕蝉所卧的松树下面,和鸿蒙老道静静的等待着。 就在东方一抹红晕喷薄欲出的时候,法阵的光线到了最强。 随着日头慢慢从东边露出半个脸来,法阵中的阵眼,也慢慢变亮了,阵眼本是一个红色的球体,忽然向东方射出一道红光,那红光照耀在地上,射在法阵之外,呈献一个圆形,就像歌厅中镭射灯投影一样,在那红色的圆形之中,忽然冒出一缕缕红烟。 鸿蒙老道轻声对我说道:王得鹿注意,这是法阵在运主人,估计是北极虫母来了。 阵眼所投射的圆形圈中,红烟不一会就散尽了,圈中赫然站着一个人,正是诸葛搂异。 我和鸿蒙老道以及黄金童林慕蝉等,之前所作的猜测都是对的,包括我被烟瘴圈住,也是诸葛搂异做的局。 不过诸葛搂异这次出现,令我吃惊不小,他身上的衣服全都烂了,不知道他这几天经历什么,露着身上的肉,肉身明显发黑,像是肉中长了很多黑丝,看样子非常恶心。 诸葛搂异的背部,长出一个像章鱼一样的东西,紧紧贴在背部,那东西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呼吸,我知道那是北极虫母,现在它已经完美的控制住了诸葛搂异,两人已经是共生关系了。 诸葛搂异背部的衣服尤其破的厉害,北极虫母紧贴其上,让人看了想吐。 他站在圆圈之中,头朝向东方初升的太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第五百四十六章法阵妙用 诸葛搂异与北极虫母的合体,此时也不知道谁的思想做主导,在初升朝阳之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或是等待着法阵进一步变化,或是等待着扫雪真人和蒋宏山醒来,一副以逸待劳的架势。 鸿蒙老道看了看说道:他等,咱们也等着吧,不打热闹了,斗出分际,咱们不能下去。 眼前这种状况,是百年不见的一次战斗,我和林慕蝉心中都没有底,只能听从鸿蒙老道的了,这种阵势,他也不曾见过,但毕竟经验要丰富一些。 如此我们静静等待了半个多小时,蒋宏山的帐篷中,终于出来人了,有那昨晚酒灌多了,被尿憋起来的人。 出帐篷一看,忽然发现,满地荧光,在地上呈献网格状,如渔网一样,大法阵套着小法阵,此人见状,扭头看见圈外,竟然有个半人半兽的东西迎着太阳站着,心知是诸葛搂异和北极虫母,当时高叫一声道:不好了! 继而潜入帐篷之中叫人,一个帐篷中也就四五个人,一起出来看,共同发喊,这一下整个营地都惊动了。 我看到黄金童和韦绿也从帐篷之中出来,他们的帐篷和蒋宏山紧挨着,只因韦绿和何半仙,不能远离蒋宏山,与蒋宏山同处在中心荧光圈之内。 黄金童站在外面看着荧光圈,摸着下巴在沉思,他并不敢给我打电话,因为人多眼杂,此时不是里通外敌的时候。 我见黄金童和何半仙商量着什么,他们大概和我们一样,要静观其变。 最后蒋宏山和扫雪真人分别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忽然发现一个法阵,蒋宏山急忙问自己手底下人发生了什么事,显得有些慌张。 扫雪真人毕竟经过千锤百炼,此时能沉得住气,一言不发,杵立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诸葛搂异。扫雪真人肯定在琢磨,北极虫母下此法阵是什么用意,并且他似乎马上明白了过来,这阵不是用来杀人的,北极虫母还没有沦落到用法阵杀人的地步,再者说了,用法阵也杀不了扫雪真人。 北极虫母这座法阵的玄妙处就在于阵眼下面,阵眼下面正是蒋宏山和黄金童的两顶帐篷,他们帐篷周围的荧光最强,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圈,与外围的大圈,交相呼应。 阵眼下面的圈肯定不好破防,除非打掉阵眼。 但那圈具体有什么功用,我便不知道了。 众人纷纷想逃离自己所在的荧光圈,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走到荧光边上,便呆立不动,就像我在烟瘴圈之中一样,他们走到荧光边上,所见全是荧光,以为自己继续往前走路,且不能辨别方向,其实他们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一手很厉害,不是要人命的手段,可一般情况下,却无解。 我刚经历的烟瘴阵,甚至这种手法之玄妙,好在我们知道烟瘴珠子埋在何处,天虫能斗破烟瘴珠子。 可这个法阵并没有在地下埋有珠子,一切都靠悬浮在半空的阵眼,那阵眼就相当于烟瘴珠子。 我和林慕蝉商议说:慕蝉,你说天虫是不是可以解掉这个法阵?将那阵眼斗破了。 林慕蝉道:很有可能,但是现在咱们近不了前,必须等他们动手的时候,咱们才能靠前。 我点点头说:对,一会动起手来,咱们还得偷蒋宏山身上的箍血戒钥匙,不知道这法阵能不能进去,可我知道,一旦进去,就甭想出去了,也是个难事。 鸿蒙老道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快看,他们要动手。 只见法阵之中,扫雪真人浑身充满了煞气,烟腾腾的按耐不住。 但是在法阵之外,诸葛搂异并无异动,只是张开双臂,头朝太阳。 大概扫雪真人在担心,自己的煞气能不能突破法阵的防线,他已然察觉到,自己是出不去了,别看扫雪真人手段道门高深,面对这种法阵,拆不了阵眼,一样出不去。 蒋宏山也将摩天杵拿了出来,摩天杵也被煞气包裹着,蒋宏山第一个动手,他并没有去攻击诸葛搂异,而是让摩天杵一股煞气,冲击头顶的阵眼。 按照我们的理解,蒋宏山的煞气虽不如北极虫母强,但暗三门之中能用煞气形成攻击的,也就这么几个人,煞气冲击之下,阵眼至少能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坏。 但实际情况远超我们的想象,蒋宏山煞气冲到头顶阵眼的时候,全被阵眼给吸收了。 与此同时,蒋宏山摩天杵周身的煞气球在缩小,蒋宏山一见,便吓坏了,急忙收住煞气。 法阵之外,诸葛搂异身上忽然多了一层薄薄的煞气,原来阵眼所吸收的煞气,已经被法阵转移到了北极虫母身上,这不是煞气对垒,而是一方吸收,补贴到另一方身上。 我忽然意识到,天虫也不能拆掉这个阵眼,这个阵眼会平白无故的吸收掉天虫的力量,不能上当。 不得不说北极虫母这个法阵,超乎想象,厉害之处在于,成之无形,谁也不知道这法阵是什么时候摆上的,林慕蝉看到的时候,法阵已经成型了,二者,能吸收煞气,这对高手来说,是致命的,不怕你厉害到天上去,煞气一被吸收,是龙得卧着,是虎得盘着。 蒋宏山一动手,扫雪真人便看在了眼中,知道了法阵一些特性,但自己不动手,也试不出水多深来。 扫雪真人射出一道细细的煞气,也就有小孩胳膊粗细,径直射向法阵之外的北极虫母。结果煞气射到扫雪真人所在的荧光圈边缘,忽然没了,与此同时诸葛搂异身上的煞气层又厚了一些。 扫雪真人见状,急忙收住了自己的煞气,因为离的远,我看不清扫雪真人的脸,我想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应该很难看。 北极虫母有一套极为简单奏效的策略,但是和人玩阴谋,还是差点,但是诸葛搂异是条老狐狸。诸葛搂异深知情报信息的重要性,时刻了解我们的行踪,才能布好局。 诸葛楼异和北极虫母在这次争战之中,始终处在被孤立的状态,因为都想得到北极虫丹,北极虫母就像是唐僧肉,人人得而噬之。这种孤独的处境,令诸葛搂异坐立难安,势必比我们更重视情报。 我们三人联手,各怀鬼胎,属于三个和尚挑水吃,并没有形成同心同德的战线,最终都着了诸葛楼异的暗算。 其实两军相争,自觉势薄的那一方,是最下功夫,下了功夫,战况就能立竿见影。 扫雪真人用煞气试探一下法阵,煞气未能射出,扫雪真人也有些慌乱。 这个时候,诸葛搂异忽然全身煞气暴涨,猛然转身,目光如炬,直愣愣的盯着扫雪真人,诸葛楼异身上的煞气球是最大的。 诸葛搂异煞气球忽然射出一道极粗的煞气,没有射向蒋宏山,也没有射向扫雪真人,而是直直射向了法阵那悬浮在半空的阵眼。 射向阵眼之后,扫雪真人荧光圈之中,忽然转射出一道煞气,多亏扫雪真人周身煞气不曾散去,能够应对及时,忽的一道煞气迎了上去。 我总算是看明白了,这法阵虽没有杀招,但可以保证,只许北极虫母打阵内之人,阵内之人却打不着北极虫母,不过北极虫母打进荧光圈的煞气,扫雪真人可以自主防御。 这样一来,使得北极虫母可以单独对战扫雪真人和蒋宏山其中一个,不用担心两人联手,这个法阵算是用在了刀刃上。 关键问题是扫雪真人凭借一己之力打不过北极虫母,如果给扫雪真人这么一个法阵,让他困住北极虫母,兴许最终能杀死北极虫母,可眼下之际,是北极虫母困住了扫雪真人。 扫雪真人在自己所处的荧光小圈之中,顶住北极虫母逼来的煞气,在小荧光圈中,撞出了不小的煞气球,现场热气腾腾,我能看见草地被煞气烤焦,往外冒着白色的水蒸气。 扫雪真人坚持了十几秒之后,开始往后退了一步,毕竟他上次对战中受了伤,这次的表现还不如上一次。但毕竟修为深厚,支撑个十几分钟,还是可以的。 相反,诸葛搂异站在法阵之外,巍然不动,一副胸有成竹,可以要扫雪真人命的架势。 急的蒋宏山在自己的小荧光圈中团团乱转,他和扫雪真人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友谊,也不会为帮不上手慌张,而是知道扫雪真人一死,自己马上就死。蒋宏山手底下的人现在全然指望不上,不少已经哭爹喊娘,气的蒋宏山破口大骂,毫无办法。 我对鸿蒙老道和林慕蝉说道:是时候出手了,咱们第一步,先解决箍血戒的问题。法阵咱们是进不去的,进去也就出不来了,你们看,黄金童等三人,现在和蒋宏山被困在一个小荧光圈中,咱们这个时候出手,威逼蒋宏山把箍血戒钥匙给韦绿和何半仙。 鸿蒙老道不解的问:你怎么威逼蒋宏山,他凭什么听你的,你又救不了他的命。 我说道:我有天虫,借着天虫的名威逼蒋宏山。至于天虫到底管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这次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你们两个暂时不要下山,林慕蝉,你一看我失利,或者北极虫母动手打我,立即用猳道士拘我回来,听明白了吗? 林慕蝉点点头,凝重的说道:你要小心。 第五百四十七章韦绿脱险 说话间,林慕蝉鼻子一酸,竟然哭了。 我说道:慕蝉,你这是干什么?整的和生死离别似得,放心,我一定能安全回来。 林慕蝉说道:你可得回来。 我点点头,不敢再说,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面对北极虫母,不是一个猳道士逞能的战局。 我站起身来,刚要走下山坡。 林慕蝉叫道:回来,用惊雷遁过去。 原本我也想过,是否可以用打魏庆洲的那一招,用惊雷遁隐藏身体,然后偷偷潜伏道诸葛搂异背后,然后用鹿骨刀扎一下北极虫母,看看效果。 但脑子转念一想,不行,此行主要目的是为救韦绿和何半仙,偷袭北极虫母成功,再好不过,但是几率很渺茫,因为诸葛搂异周身都有煞气环绕,我不等近身,就被烧灼而死,所以不能冒险,还是专注与解决掉箍血戒为好。 于是回头对林慕蝉道:用惊雷遁干什么? 林慕蝉:你看看下面,北极虫母能打扫雪真人,扫雪真人不能打北极虫母,也就是说北极虫母可以自由切换攻击目标,你一下去,它就将猎杀目标选定你,因为你没被它控住。 我一听是这么个道理,我主要是趁人之危,去和蒋宏山谈判,最好不让北极虫母看见。 鸿蒙老道说道:对对对,你先别急,我想起来了,给你两个纸蝴蝶。 我捏着两只纸蝴蝶,一看做工十分精细,惟妙惟肖,只是不知道什么意思,鸿蒙老道说:你看下面,法阵不小,你又走不进去,和蒋宏山谈话,只能发喊,一喊叫,别说诸葛搂异,就是我都听得见,你虽然有惊雷遁,喊话之后就算北极虫母看不见你,他们也会将攻击的目标转向蒋宏山,让蒋宏山不能分心和你说话,所以给你这个传话的纸蝴蝶。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和师父如何传话的吗,就是靠这个,我贴一个,师父贴一个,然后彼此之间,千里传话。这只蝴蝶可以自主飞行选择寄主,不过距离远了这纸蝴蝶飞不过去,必须靠近一些才行,你用惊雷遁贴着法阵的外围,默念蒋宏山的名字三遍,那纸蝴蝶就自己飞过去贴在发际耳边,或者衣领子上,总之在蒋宏山发觉之前,你要说话,蒋宏山就知道是你了。 我犯难道:这东西能行吗?能进法阵圈儿吗? 鸿蒙老道说道:这是虚物,是虚物,通行三界以里,五行之外,没有它到不了的地方,你放心就行了。 我一听,这下就保险了,安全系数大大增加,急忙用起惊雷遁的道门,隐了身形,这才重新下山。 山坡本就不高,不一会我便走到了法阵圈外,法阵的半径也得有二十多米,我站在最外圈,离着蒋宏山约莫二三十米,所以正如鸿蒙老道所言,我若喊话,势必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捏着一只纸蝴蝶在手中,贴在自己嘴边,生怕说话蒋宏山听不见,然后对着另一只轻声说:蒋宏山,蒋宏山,蒋宏山…… 三声过后,纸蝴蝶翩翩飞起,就如真蝴蝶一样,径直飞向了蒋宏山,轻悄悄的贴在了蒋宏山的后衣领上。 我急忙开口说道:蒋宏山,蒋宏山,我是王得鹿,我是王得鹿。 蒋宏山身形猛然一震,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自个转一圈,看看身边的人,以为我王得鹿已经到了圈中。细看之下,发现并没有人,口中呢喃说道:奇怪。 我说道:不奇怪,不奇怪,你听我说,我用的是纸蝴蝶传音的道门,因为我进不去法阵,我现在就在法阵边上,事情紧急,我估计扫雪真人一会就支撑不住了,下一个就是你,我现在和你谈谈,你如果给韦绿和何半仙解开箍血戒,我就朝北极虫母动手。 蒋宏山一听,自言自语说道:王得鹿,你少来,你别以为自己在暗三门中挺显赫的,就狗尾巴朝天,你不是北极虫母对手,少骗我了,当然了你要是以卵击石,拼命往前冲,我也不拦你。 我说道:蒋宏山,我手上有天虫。 蒋宏山道:少忽悠我,月精石都在我手里,你根本就无法让天虫从卵壳里出来。 我解释道:你掠走的月精石只是陈永红的一大部分,她还有一小部分藏在另一个山洞里,我全部投喂给了天虫,就差最后一块,最后一块是你送给我的你忘了? 蒋宏山恨恨的说道:王得鹿你真卑鄙。 蒋宏山周围的人看蒋宏山自言自语在骂王得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蒋宏山是急疯了。 我说道:蒋宏山你说话摸着良心好不好,当初我和陈永红交易月精石,没碍着你什么事吧,你把月精石偷走,最后倒打一耙,说我卑鄙?到底是谁卑鄙?你用箍血戒绑架了我的人,你自己说是我卑鄙还是你卑鄙,当初骗林慕蝉盗虫卵是不是你?捡到我的鹿骨刀都不肯还,你……算了算了,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是来救你的,只要你解开箍血戒,我就去杀北极虫母。 蒋宏山停了之后沉默了一会,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说道:好好好,前事不论,咱们只说现在,你去杀北极虫母?说的轻巧,我又不曾见过天虫手段,万一你被杀了怎么办?你得给我个保证。 我心中大恨,蒋宏山这个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这个节骨眼还想和我谈条件,我说道:我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想想,你解开箍血戒,我去杀北极虫母,打过打不过的,至少能给你们争取时间,我若死了,你也活不长,活不长了你还控着韦绿和何半仙有个屁用?临走还要拉上两个垫背的? 蒋宏山说道:我就怕我死了之后,你们全部活下来。 我骂道:你才是真卑鄙!一句话,你到底解不解?不解的话,我就用天虫专门保护韦绿和何半仙,就要让你一个人去死,我们都得活下来。 蒋宏山沉默无语,略一沉吟说道:好吧,我给你解开箍血戒。你去杀北极虫母,可有一个问题,北极虫丹最后归谁? 我一听气的差点跳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蒋宏山还在惦记北极虫丹,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随口答应给蒋宏山。 蒋宏山狡黠一笑:你答应的真够快的,我同意解开箍血戒,但是得等会。 我问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磨蹭,你在等啥? 蒋宏山说道:我在等北极虫母把扫雪真人给我打死,到时候没人跟我争北极虫丹。 我心道:蒋宏山是真阴险。 我扭头去看扫雪真人的时候,他已然退到了荧光圈的边缘,还有一两米就触及到背后的荧光圈了,进入荧光圈之后,扫雪真人不辨方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这个时候我只能等,因为看霞散人也有交代,说是该让师弟上路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我总觉得扫雪真人今天不能死。 我脑子飞快旋转,我和北极虫母开打,无非三个结果,我将北极虫母杀死,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可能性比较低,第二就是打成平手,各自逃跑,这个结果也不错,但彼此肯定都会受伤,那样一来,蒋宏山出来的时候,我就又危险了,蒋宏山并不想杀韦绿或何半仙,主要用了威胁我,他很忌惮我。第三就是北极虫母将我杀了,那样的话,说什么都没用了。 所以扫雪真人有很关键的作用,让他消耗一下也就罢了,不能真死掉,死掉之后,我就危险了。 因此我对蒋宏山说道:你想要虫丹,就别让扫雪真人死,我万一被北极虫母杀了,也会消耗它很多煞气,你们还可以联手,听懂了没? 蒋宏山脑子也乱了,说道:罢了罢了。 上前给韦绿和何半仙解开了箍血戒,韦绿和何半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箍血戒解掉之后,只见何半仙一手拉住韦绿,一手拉住黄金童,大家一声:咱们走! 忽悠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紧接着金光就灭了,荧光圈中不见了黄金童韦绿和何半仙,我一见吃惊不小,好个何半仙,真是真人不露相,他的金光射字之法竟然能从法阵中逃脱。 想想也是,法阵本是荧光造就,在力量上要弱于何半仙的金光射字,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何半仙厉害吗?比扫雪真人差着一座珠穆朗玛峰,但扫雪真人就无法逃脱法阵,何半仙可以轻松出来。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以后我就不用怕北极虫母这荧光法阵了。 蒋宏山也大惊失色,大叫道:好个老混账,能出去为什么不早说,够日的,回来带我出去。 何半仙是不会带蒋宏山出去的,自己做下的恶果自己不知道吗?用箍血戒威胁人家,谁会救他。 我迈步准备去斗北极虫母,心想不对,我的人都走了,我该闪人才对。可往深里一想,早晚要和北极虫母决斗的,趁着北极虫母在打扫雪真人,这是绝佳机会,以后要我单独面对北极虫母,情况更惨。 今天就试试天虫到底能不能行,法阵中已无牵挂,机灵点也许打不过能逃走。 我大踏步向北极虫母走去。 第五百四十八章天地双虫 扫雪真人快支撑不住了,马上被逼退到了荧光圈的边缘,我快步走向北极虫母,掏出鹿骨刀来,心中默念,不论如何,我先用鹿骨刀扔它一下,就像投掷飞刀那样,不管怎样,得让鹿骨刀打头阵。 天虫就在我的龟甲百兽囊中,说实话,对传说神勇的东西,我心里并没有底,天虫在我手中,未经任何改造,我怀疑天虫后期要经过深加工才能用,虽然天虫帮我们破坏掉了烟瘴珠子,可当时情况轻描淡写,完全没有所谓的神勇,也对不起那么多人找它,可能是物类相感把烟瘴珠子给弄炸了,总之在我心中,天虫的表现实在逊色。 我的计划中,第一步是扔鹿骨刀,算是撒手锏吧,效果可能微乎其微,第二步就是放天虫放出去之后,第三步我就用小天牛保命,赶紧往回跑,林慕蝉在山坡之上看见我往回跑一定会用猳道士帮我的。 但愿一切都顺利。 我静悄悄的跑到了诸葛搂异背后,我无意杀死诸葛搂异,只想针对北极虫母。 站在诸葛搂异身后,我深深的感觉到煞气的热浪袭人,那种热不是自然炙热,有种煎炸内心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痛苦与厌恶感。 我调整好位置,将鹿骨刀刀刃捏在手里,这是违反我师父交代的操作规程的,鹿骨刀不能反手拿,一旦划破手,就要了老命了。 我站好位置,瞄了瞄,使劲平生气力扔了出去,不用像电影里那些飞镖大侠一样,只要能给北极虫母蹭破点皮,就算大功告成。 可是鹿骨刀碰到了煞气,竟然反弹了出来,幸好没有射到我身上,鹿骨刀刀头发红,那是被烫的。 鹿骨刀虽然没扔进去,但北极虫母感觉到遭受攻击,忽然停止了对扫雪真人的攻击,强令诸葛搂异扭身回来看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知道北极虫母是可以感应到赶虫人的,距离远了可能感应效果不是很好,比较麻烦,但距离较近一定知道我的位置。 我慌忙去拾起鹿骨刀,用地上杂草裹着烫手的鹿骨刀,往回便跑,顺手将龟甲百兽囊中的天虫放了出来。 天虫被我随手一丢,就无法隐住身形了,因为不与我身体接触,惊雷遁不能起作用。 天虫被丢在地上,对面的诸葛搂异立即愣住了,诸葛搂异本人倒不认识天虫,可他代替北极虫母看东西,北极虫母认识天虫,能够感觉到天虫体内的气息。 北极虫母可以远隔海洋感应天虫气息,可如今天虫业已出壳,身上气息可以收发自如。天虫也就能隐藏在我身上,不被北极虫母发现,两物都不会说话,我猜大致如此。 我见诸葛搂异没有任何异动,也就放慢了脚步,慢慢的往后倒退着走。 天虫站在原地,用自己的爪子梳理了一下耳朵,与诸葛搂异相距十几米远,两下相望,并没动手,诸葛搂异较为紧张,身体僵直,天虫却显得轻松自在。 我不知道天虫有什么能力,也不知道如何激发,当初吩咐它打碎一块石头,它也不肯,只是后来烟瘴球打到它,它在勉强出来,不几下将烟瘴球给打碎了。 法阵之中,扫雪真人见北极虫母忽然不攻击自己感到万分奇怪,同时也十分庆幸,暂时将性命保住了。 这个时候蒋宏山在另一个荧光圈里叫道:真人,你没事吧?我帮不上手啊,担心死我了。 扫雪真人气喘吁吁的说道:暂时没事。 我以前就知道蒋宏山不是什么好人,可没曾想到这么无耻,刚刚还和我讨价还价说,要等扫雪真人被北极虫母打残,这会嘘寒问暖,关心起人来像真的一样。 这个时候天空之中,忽然略过一道黑影,正是林慕蝉,我暗道,这丫头是不是疯了,她要提着神农古镰去单挑北极虫母? 正想喊话,结果林慕蝉又飞转回来,在空中喊话说道:王得鹿,你在哪里,还好吧? 我急忙喊道:还好还好,你快飞回去,飞回去。 林慕蝉并不知道我在哪里,只是盯着地面道:王得鹿,你见过柳向晚? 林慕蝉一提醒,我忽然想起来了,柳向晚并不在法阵之中,她去了哪里呢?也许她压根就没在蒋宏山的营地住宿。 我仰头说道:她不在现场,你快回去,这里太危险。 我继续观察天虫与北极虫母的对决。双方依然在原地,一动未动,天虫蹲在草地上,直愣愣的看着诸葛搂异,也许北极虫母和天虫之间有独特的沟通方式,两物正在交谈也未可知。 到最后,只见诸葛楼异想后退了两步。站住不动。 与此同时周身忽然起了一团血雾。 林慕蝉一见那情景,立即飞向了山坡。 血雾一起,惊得鸿蒙老道站起身来,在山坡上观看。 我方知北极虫母的煞气,并不是它的杀手锏,这一团血雾才是最后拼命的手段,那团血雾在诸葛搂异周身不断的翻滚着,但一丝一缕都没有远离诸葛搂异,紧紧贴在身体旁边。 北极虫母血雾形成之际,天虫已依旧呆的蹲着,根本就没有反应。 我心道坏了坏了,这傻东西也许徒有虚名,被人误解了,以为它很厉害,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这种情况在暗三门江湖之中并不罕见,江湖上传闻有很多这样的案例,传说中厉害无比,其实一见面,比废纸强些有限。 我一见这情形,心想还是放出小天牛和丛芒靠谱一些,虽然打过北极虫母的希望非常渺茫,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掏出丛芒来,让丛芒去灭北极虫母的虫法,我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但是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也许丛芒真能灭了北极虫母的虫法呢。 掏出丛芒来之后,我演了一个虫令,让它灭虫法,丛芒将小脑袋从核桃中探了出来,往外一看,见是北极虫母,瞬间将头缩回核桃中,怎么叫也不出来,那意思概不奉召,它肯定在想,主人一定是疯了,叫我去打虫母,心真歹毒,主人可能已经不爱我了。 我也能理解,丛芒不是北极虫母所生的,但仰仗于北极虫母的感应而生,换种角度思考,北极虫母才是虫界的大主人。所以丛芒有这种情绪十分正常。 下面只能看小天牛的了,我放出了小天牛,小天牛在现场呆立不动,无论怎样演虫令也不好使,因为它是北极虫母所生的。我无法想象小天牛和北极虫母交手的情景,关键是它们根本不可能互相伤害,再说小天牛是虫母遗卵所化,不能比北极虫母还厉害。 我叹一口气,望了望天虫,心想,这么可爱的一只小动物今天可能交代了,不过它虚名在外,看起来北极虫母十分重视它,暂时吸引了北极虫母的所有注意力。双方还在用目光较量。 我走上山坡,熄了惊雷遁,对林慕蝉说道:要不拉上老道,咱们赶紧逃命吧,这个时候走还来得及,一会也许就跑不了了。 鸿蒙老道说道:往哪跑?早晚是要见面的,咱们看一看,看一看,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竟然想走。 我叹口气说道:虐杀一只长的像兔子的猫有什么好看的? 鸿蒙老道平时最讨厌打架,可天虫和北极虫母的对战却看得津津有味。 我又对林慕蝉说:慕蝉,咱俩拖着鸿蒙老道走吧。反正咱们的人都不在现场了,也没什么牵挂,我看天虫是指望不上了,到现在还没一点动静,傻不拉几看着诸葛搂异发呆,也许它并不知道北极虫母的厉害,知道的话,兴许就跑了。 林慕蝉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现场,说道:咱们离得远,先不急着走吧,毕竟那是天虫,不可能一下子就败落吧,看看,看看。 两人饶有兴趣的想看下去,我自己也走不了,于是我垂头丧气的坐在山坡草地上观看,他们不了解虫性,只有我多少能观察出虫性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感觉出天虫的杀气来,所以一直心中没底。 像北极虫母这种高端异物,并不擅长以快打快,也不会先发制人,它强大到了不需要先手的地步,所以它的手段道门都比较慢,那血雾慢慢在变厚,到最后红的有些发紫,很是吓人。 当血雾形成到一定厚度时,忽然有一道红线从诸葛搂异身上往外射出,那状貌就像是能小孩们玩的激光灯,直直一条红线,但速度比激光灯慢的多,因为我能看到红线前进。 就在这个时候天虫依然不为所动,目光呆滞的看着红线射来。 在天虫和北极虫母之间,有一丛低矮的灌木,那红线直直的射中了那灌木,灌木立即化作一滩红色水,红线平推了过去。 眼看就要射到天虫了,它还无动于衷。 快打到天虫脸面了,天虫前面忽然强光一闪,有个闪着亮光的圆形光盘挡在了天虫的面前。 那圆形光盘就如月亮一般,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盘子,而是光亮凝聚而成。 北极虫母射出的红线,遇到光盘立即反射了回去,速度竟然比北极虫母射来的速度还快,我一见心中大喜,原来天虫还是有些招数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虫母特质 那光亮的圆盘,反射回的红血线,直直朝着北极虫母打去,速度虽然比北极虫母射来时快的多,但仍有躲避的时间。 诸葛搂异身形一晃,急忙闪避开,原来它自己都怕被射线射中,也不知道是诸葛搂异怕,还是北极虫母自己怕,反正是躲开了。 自己射出的血煞气,自己都怕,可见那团血雾的厉害。 诸葛搂异第一击,虽然没有成功,但是那团血雾越聚越浓,根本就没有消散,可能是为了自保防御,怕天虫来手硬的,那团血雾也能防御,只不过不能防自身射出又反射回来的射线。 天虫反射回去血线之后,眼前头的亮光圆盘便消失了,然后继续呆呆的看着诸葛搂异。 北极虫母见一招不成,改用第二招。 周身血雾,往前聚力,形成一股麻绳状血色煞气,直扑天虫,临近天虫之时,炸裂开来,形成一股散雾铺天盖地喷去,这种血色煞气只要一丁点就能要人命,看那喷出来的煞气,就如天气很热的时候,遥望公路尽头一样,能用眼睛看到一股热浪。 煞气所经过的地方,草植全部变成的红色液体,流淌在地上,像是刚死了某种动物一样。 血色喷雾十分迅速,可以说迅雷不及掩耳,天虫忽然不见了。我紧接着看到在旁边石头上,如月光般出现一道淡影,淡影里正是天虫,天虫移形换影,出现在另一处地方。 北极虫母两招都没有攻到,让我对天虫刮目相看,北极虫母这两下子看似简单笨拙,其实要是我的话,根本就没法逃离,刚才的血煞气虽然慢,可是能追着敌人跑,我是跑不过那线的,血色喷雾更是无法躲避,莫说是我,就是扫雪真人也头疼,却被天虫三下五除二躲了过去。 天虫躲避攻击的手段不算是轻描淡写,可也不算出彩,看起来还算平淡。 我发现天虫并不是只想躲闪,它还要主动攻击,因为天虫立在石头上拿腔作势,忽然仰天喷了一口白烟,那白烟瞬间抱成一个球状物,那球状物迅速飞向半空,在半空中,皎洁如月。 对,那就是个月亮,虽然小,但离着地面近,看起来和月亮一样大小,白天挂在天上的月亮。 那月亮忽然射出一道幽幽的白光,那光不是很强,照在地上,形成一个光圈,淡淡的就如月光,当然要比晚上的月光强很多,因为白天阳光照耀下,能看着如同月光一样,就说明比真正的月光亮度高。 那个光圈在地上忽然一闪,就像小时候拿着镜片反射阳光照在墙上,让两个光影互相打架一样。 那光圈忽然照到了诸葛搂异身上。 只见诸葛搂异身上的血雾煞气,忽然暴减,诸葛搂异一声悲嘶,猛然跳出了那光圈,紧接着光圈又一次照到诸葛搂异,诸葛搂异痛苦嚎叫,又急忙跳出光圈。 我看的分明,天虫在半空中造了一个月亮,那月亮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光圈来,这光芒能治北极虫母的煞气,即便普通人在此光之下,也活不长久,诸葛搂异痛苦的嚎叫,就能很好的证明。 天虫没有想杀诸葛搂异,想杀诸葛搂异的话,第一下他就死了。主要针对北极虫母。 北极虫母所散发出来的血雾,已经很薄很薄了,那光照了两下,便消减了三分之二。 我估计天虫再照它一下,就能将北极虫母周身血雾都给照没了,我顿时兴奋起来,往前跑了几步,大喊道:天虫,干掉北极虫母,干掉它。 天虫回头看了我一眼,它只能在梦中和我说话,非梦中是不能交流的,但并不代表它听不懂我的语言,我一声喊叫之后,它的头微微点了一下,我心想,关键时刻听话就行。 与此同时,我身后的林慕蝉大叫道:坏了坏了,快追快追。 原来北极虫母两击不中,诸葛搂异撒开双腿往后便跑,像诸葛搂异这般年龄,本来不可能跑那么快,只因有天虫在身,他的身体已经经过改造了。 天虫却并没有去追赶,我急忙叫道:快追啊。 天虫用爪子捋了捋耳朵,竟然摇了一下头,我恍然明白,北极虫母真要是逃跑,不可能只是借助诸葛搂异双腿之力,腿才能跑多快?一定有猫腻。 果不其然,诸葛楼异跑出几十米,便立脚站住,不再往前跑了,还回头看天虫,看看有没有追过来。 发现天虫并没有追来,诸葛搂异忽然转身往回走,天虫见诸葛搂异回来,有些紧张,忽然抬了一下头,诸葛搂异便又往前跑,回头见天虫还是不追,便又站住脚。 这个时候林慕蝉也跑到我身边,问我道:怎么回事?这场面好滑稽,这是要干什么? 我摇摇头。 鸿蒙老道见底下两虫打的热闹,也从山坡上下来,走到我们身边,一脸不解的问:真奇怪,世间两个最厉害的东西,打架打的如此有戏剧性。 我沉吟一会,想起了点什么,说道:你们知道武松吗? 林慕蝉接话道:什么意思?武松打虎? 我说道:不不不,武松醉打蒋门神,用了一招,叫作玉环步,鸳鸯腿,是武松平生绝学,是个败中取胜的法儿,先用拳头照着蒋门神虚影一影,然后转身就跑,蒋门神千万别追,一追就坏,武松后脚早起踢住下垮,这叫玉环步,另一只脚接着就能踢面门上,这叫鸳鸯腿。 鸿蒙老道笑道:你的意思现在天虫是蒋门神,北极虫母是武松? 我点点头。 林慕蝉说道:不对啊,武松应该不如蒋门神厉害吧。 我说道:没听说吗?武松有四不如,拳不如西门庆,刀不及李二僧,腿不如飞天蜈蚣,力不如蒋门神,不过这四个人都被武松杀了,力举西门庆,腿劈李二僧,刀杀飞天蜈蚣,拳打蒋门神。你们看现在天虫比北极虫母虫气强,但不一定能解决掉北极虫母,虫母现在有个败中取胜的手段,就是要骗天虫的月影去照它,天虫没有上当。 鸿蒙老道说道:嗯,你这么一说我也看出来了,天虫不怕北极虫母,但也不敢追,天虫现在不怕虫母逃跑,担心它不跑啊。 我点点头道:这个时候,咱们可以上了,他俩互相忌惮,加上咱们的力量,应该能打跑北极虫母。 林慕蝉担心道:打跑不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吗,咱们能不能干掉北极虫母? 我摇摇头:干掉是最好的,但现在咱们没有这个本事啊,再者说了,北极虫母一死,赶虫这个职业可就没了,如果有折中的办法,咱们尽量折中一下。 林慕蝉道:行,咱们试试,我打头阵,鸿蒙老道负责保护营救,王得鹿你偷袭。 我说道:不,我打头阵。 林慕蝉根本就没听我吩咐,呼啦一声弹开翅膀,冲天而去。 我急忙叫她回来,只听她回答有数,便蹬空而去。 林慕蝉并不敢用古镰买血,因为上一次试过了,抽出一股煞气来,古镰镰头红了很久才平息,差点消化不了了。所以这次林慕蝉准备直接攻击,要知道这存在极大的风险性。 不过林慕蝉也使出了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因为俯冲下来的时候我只见到一道黑影,划过天际,冲向了诸葛搂异。 北极虫母猝不及防,但毕竟是北极虫母,诸葛搂异身上的血雾煞气瞬间暴涨,刚才被天虫的月影消耗了不少血雾煞气,可并没有动了北极虫母的根基,北极虫母还有煞气。 林慕蝉不傻,不会当自杀式炸弹的,她高高的从诸葛搂异头顶飞过,怪不得刚才说自己有数,果然有数,拉大旗作虎皮,雷声大雨点小,就是吓唬吓唬北极虫母,林慕蝉镰刀碰上诸葛搂异,估计也起不了多少效果,但是冲下来的架势着实让人害怕。 林慕蝉飞过之后,因见诸葛搂异周身煞气又增多了,天虫便使用月影又一次照在了诸葛搂异身上,诸葛搂异便又嚎叫一声,继续往远处跑。 林慕蝉这一俯冲直接逼出了北极虫母的煞气,一旦血色煞气浓了,天虫就照它一下,一旦将煞气消耗三分之二,天虫便不再动手,这一现象背后,一定有我们目前不知的猫腻,天虫这算是稳扎稳打,异物之间的打斗,比人理性多了,它们并没有强加情感进去,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对双方对战影响很大,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异物就不会,一切按部就班。 林慕蝉又折回来,这次飞的更高,北极虫母再厉害,也够不着林慕蝉,但是它的煞气红线却喷涌而出,直飞天际,像风筝线一样去追林慕蝉。 我一见那煞气线的速度,大吃一惊,没想到那煞气线会那么快,刚才在和天虫对战的时候,煞气线速度很慢,并没有这么快,如今却快的令人咋舌。 我终于明白了鸿蒙老道日常所讲的道理,那就是你越厉害,对手就会更厉害,我发现,现场的北极虫母就有这个特点,最初天虫接近北极虫母的时候,是漫不经心的,北极虫母冲着天虫打出的煞气红线速度就很缓慢,而且天虫这次战斗中很注意,只消减掉北极虫母三分之二的煞气,从不赶尽杀绝,也不去追,因为它知道,一旦赶尽杀绝,戾气太重,北极虫母绝对会有杀手锏,这是扫雪真人和北极虫母交手时从未考虑的事情,所以扫雪真人总是吃亏。 在此之前,我们并不明白这些道理,当然林慕蝉也不明白,于是血红的煞气线直追林慕蝉而来。 第五百五十章扰敌之战 林慕蝉反应比一般人快的多,很聪明的从天虫头顶飞过,北极虫母那条血色煞气,追着林慕蝉飞来。 天虫一见煞气冲击线追来,立即造了一个月光圆盘横在空中,那煞气线立即被月光圆盘给挡住了,又反射回去,因为那煞气线来的速度奇快,所以反射回去的速度更快,凭借诸葛搂异的身体,根本就没无法躲开。 但背后有北极虫母,虽然煞气线飞扑其身只在瞬间,但北极虫母的应激反应也十分快,诸葛搂异周身的煞气忽然凝聚出一个煞气屏,挡住了那道煞气线。 天虫只是反射煞气线,并没有源源不断的煞气作攻击之用,所以北极虫母所凝聚的煞气屏不一会便将反射回来的煞气线吸收了。 我刚刚架起了惊雷遁,还没来得及偷袭,林慕蝉这一波佯攻已经结束了,林慕蝉一见天虫可以保护自己,又见我隐了身形,准备再来一波佯攻,我深知这种佯攻来一次管用,第二次会更危险。 急忙说道:林慕蝉你别没数啊,有比你厉害的人都不动手,你抢什么急先锋?打死天虫又不是咱一家的事。别再上了,万一回不来,我怎么向你妈交代? 我这话是说给鸿蒙老道听的,动员鸿蒙老道上手打架本来就比较难,上一次在月亮营地,鸿蒙老道已经见识过北极虫母的手段了,虽然有看霞散人传下来的八步打灯金刚罩,却也差点被烫死,要不是我们将他救回来,隔着罡气罩子,北极虫母也能将他杀死,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鸿蒙老道踌躇不前,见我说风凉话,便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年纪那么大了,本身脸皮又不厚,说道:得了得了,不就是要我打前锋吗?说什么风凉话,指桑骂槐,踢狗骂鸡的?我去还不行吗?当初就不该认识你们这帮阎王爷,死了也不知道咋死的,让人往狠了用啊。 鸿蒙老道嘟嘟囔囔,架起八步打灯罡气罩子,往前就走,招呼林慕蝉进去,林慕蝉一笑摆摆手,表示不进去,林慕蝉能飞,在罩子之中,一不留神,真能困死。 本来北极虫母和天虫又进行了一轮对视,谁也不动手,就是互相看,好像企图用眼神杀死对方的样子。 过不一会,北极虫母还得分心看看鸿蒙老道,鸿蒙老道就像敢死队员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北极虫母认识鸿蒙老道,心知他虽然不足以威胁自己,但有个乌龟壳,比较难缠。 我则紧紧跟在鸿蒙老道的后面,当鸿蒙老道走近了的时候,林慕蝉也从后面飞了起来,不过这次她听从我的话,不往前飞,只在天虫上空盘飞。 鸿蒙老道走到离北极虫母十数米远,便不敢再往前了。 可是这次北极虫母对鸿蒙老道并不感兴趣,虽然知道是敌人近前,但也无心杀鸿蒙老道,注意力还是在天虫身上。 鸿蒙老道一看,那意思诸葛搂异你不扭身看我,我这趟不是白来了吗?来的目的就是让你打我,我身后有天虫坐镇,想来不至于和在月亮营地时一样,差点被煞气烤焦。 鸿蒙老道一见对方没动静,在自己的罡气罩子里,忽然左手向上,右手向下,两手指间生出一团火焰,这个道门叫作烧山魔火,很厉害,打到东西上是不灭的,非烧没了不可。 鸿蒙老道将那团魔火在在罡气罩子里使劲晃,企图吸引北极虫母的注意,以便勾出北极虫母更多煞气。 与此同时我也拿着鹿骨刀,绕行到了诸葛搂异背后,眼见诸葛搂异周身还有一团薄薄的煞气。 我自然明白,我和鸿蒙老道以及林慕蝉,主要作用就是勾引北极虫母施放更多的红色煞气,然后被天虫的月亮照一下,三分之二的煞气就此消失,我大约理解了天虫的战斗策略,那就是剥丝抽茧,一点一点的来,打的太猛了,可能容易被北极虫母反制。 反观北极虫母,几乎和天虫是一样的策略,不着急猛打,高手下象棋也是这样,都是先在自己那边排棋布子,差不多的时候才过河厮杀。 鸿蒙老道自然看清了目前局势,也知道以勾出煞气为主要目的,将那团魔火晃的足够大之后,口中叫一声:着! 双手将魔火推了出去,别看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子挺硬,外力不好突入,自己的手段道门却能随便往外丢,鸿蒙老道将手中的那团魔火推出之后,魔火直直的打向诸葛搂异的前胸,诸葛楼异身体之外仍然有薄薄的一层血色煞气,那团魔火碰到那层薄薄的血色煞气,啪嗒一声灭了。 竟然灭了,实在出乎鸿蒙老道的意料,因为老头清楚,这魔火可能烧不死诸葛楼异,但是也不至于灭掉。如能在诸葛搂异身上烧着,北极虫母就会重新施放煞气来打自己,天虫也就再次照北极虫母,结果事与愿违。 起初我见鸿蒙老道推出了魔火,借着那个空当,向北极虫母的后背投掷了飞刀,我知道那层薄薄的血色煞气,能够保护北极虫母,鹿骨刀也杀不死它,主要就是为了激怒北极虫母,鹿骨刀的结果我能预料,肯定是被崩开,所以我站在北极虫母背后一侧,斜着向另一侧投掷,结果蹦出很远,也是一点效果没有,诸葛搂异并没有转过身来看我,也毫不关心鹿骨刀,我根本就没能激怒它。 我用着惊雷遁,去远处草丛里寻找鹿骨刀,林慕蝉在这个当口往诸葛搂异方向略微凑了凑,作势俯冲,但理智让她没有冲下来。 可北极虫母依旧不为所动,北极虫母可能对我们的打架能力没有全面的分析,但是诸葛搂异了解,他知道我们三个人要干什么,那就是骚扰。所以置之不理。 就我和林慕蝉以及鸿蒙老道的心理预期,希望这场架快点打完,我们已经没了刚才看热闹的心态,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说我们也想看热闹,但这是提着脑袋看热闹,一不留神被北极虫母的煞气剐剐蹭蹭,我们可就交代了。 可三人轮番上阵,竟然没有激怒北极虫母。 这个时候连诸葛搂异都知道不能轻易动怒,不能再让北极虫母聚集煞气,北极虫母也在等天虫按捺不住,主动攻击,露出破绽。 诸葛搂异知道天虫的主人是我,则在等待主人按耐不住,强迫天虫主动攻击,从而露出马脚,北极虫母可以趁机一招击杀。 我估计这两个异物,真要寻找出对方的最大破绽,完全可以一着击杀,高端对决绝不是来来回回打个没完。 就在这个时候,豹伏山方向传来一个声音,大声说道: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多天没见你呢,原来你在鼓捣这个。可不能…… 说话声音忽然停止,我往前一看,原来是柳向晚,柳向晚脚下是一只长相凶恶的狸猫,正是楚凤楼。 原来柳向晚压根就没在蒋宏山的营地过夜,蒋宏山只给黄金童等人一顶帐篷。 柳向晚不同于韦绿,一者当时韦绿指头上有箍血戒,不能离开营地,二来和黄金童是夫妻,可以共处一室,何半仙年老,和年轻小夫妻共处一室,也没啥大问题,柳向晚不一样,她不能和黄金童共处一个帐篷,在野外的露营的时候,大家也是分开很远,再加上她对蒋宏山心存阴影,蒋宏山动不动就犯病,拿出糖来硬逼着她囫囵咽下。所以昨晚她回了豹伏山,反正不远。 蒋宏山面对柳向晚心理比较复杂,可以明确的说,如果柳向晚不吃蒋宏山递过来的糖,蒋宏山会下死手,但是吃了他的糖,就让他在犯病的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小女儿,不会对柳向晚怎样的。 柳向晚的到来令我很紧张,主要是她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事。误打误撞很危险。 我有心跑上前去嘱咐她一下,却不敢熄了惊雷遁,别看我们三人来骚扰北极虫母,没有发生什么危险。那是因为我们三个都有绝活,北极虫母和诸葛搂异都看不见我,虽然北极虫母能感知虫气,但是精准定位不行,我只要不停游走,可以保住性命。 林慕蝉会飞,北极虫母可以杀死她,但得耗费不少时间。 鸿蒙老道有八步打灯罡气罩子,北极虫母也能杀鸿蒙老道,同样需要不少时间。 但柳向晚是空身一人,虽然铁链子攻法犀利,很是厉害,她的狐术面对男人,直接没跑,可面对北极虫母却显得攻击有余,防御不足。跑不如林慕蝉快,又不能像鸿蒙老道那样能抗住北极虫母煞气暴捶,也不像我这样,能够隐去身形。 林慕蝉也知道这一点,眼睛比我看得远,早就喊道:柳向晚你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柳向晚也不是傻子,看着现场的局面,大体能知道七七八八,蒋宏山和扫雪真人被法阵控住,现在依然出不来,蒋宏山在和他的嘀嘀咕咕,扫雪真人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现场林慕蝉在天虫头顶绕着天虫造的月亮盘飞,鸿蒙老道架着八步打灯怼住虫母。 这个时候诸葛搂异看出了猫腻,他也在一只寻找机会,让天虫主动攻击虫母,以便露出破绽,柳向晚是个绝佳的机会,因为诸葛搂异知道,天虫认识柳向晚,知道是自己人,一旦攻击她,天虫势必出手。 北极虫母是想不到这一层的,但在诸葛搂异的心志沟通下,忽有一道细细的煞气冲击线,直直向柳向晚射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虫母的恐怖力量 柳向晚一时有些懵,她没想到诸葛搂异连身体都没转动一下,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能射出一道血色线攻击自己,柳向晚只知道北极虫母的煞气很厉害,可不知道诸葛搂异身上红色的一团是什么东西,当然她也知道危险,抱出吞吐兽就是一口大风吹向煞气线。 那红色煞气线弯弯曲曲冲着柳向晚去时,柳向晚以为那条线能被风吹弯了,结果一阵风吹去,没把那血色煞气吹散,倒是把林慕蝉吹得往后飞去。 那血色煞气马上就要打到柳向晚了,天虫的小月亮忽然闪过一道光,直直照在柳向晚身上,因为距离有些远,柳向晚脚下的光影圈呈椭圆形,把她和楚凤楼都圈在其中。 血色煞气线打到光圈附近,刺啦一声,就像是大火苗扎到水中一样,忽然熄灭,煞气线凭空消失。 柳向晚看着自己脚下的光圈,又抬头看看现场中间那个小小的月亮,虽有些迷惑,却看懂了一个大概。 便站在圈里不敢动弹。 这个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她附近,一边走路一边说道:柳向晚你听我说,不要用吞吐兽,你赶紧离开现场,我们在现场的目的是引诱北极虫母发怒,聚集更多的煞气,你在这里很危险。 柳向晚说道:是王得鹿吗?你在哪?你是不是用了惊雷遁?我这大早晨刚起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现场就这样了,我回去合适吗?我要帮忙。 我说道:这里太危险,有我们就够了,你初来乍到,摸不着门道。 柳向晚小嘴一噘:切,让我来。 只见柳向晚从自己的名牌包包里拿出两条铁链子,随手往后一扔,那铁链子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扎在了肩头,刹那间,铁链子暴长,呼啦一甩,足有二三十米长。 柳向晚借着铁链一甩之力,直直抛向诸葛搂异,两条铁链从左右不同方向甩去,打到诸葛搂异身体之外薄薄的煞气层之后,双链立即将诸葛搂异的身体缠住。 诸葛楼异和北极虫母自然不会受伤,因为有煞气层保护,尽管很薄,但也不是柳向晚的铁链能攻破的。 柳向晚出手只在一瞬间,我惊道:向晚,咱不过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柳向晚轻描淡写的说:我这不是遵照你的意思吗? 我说道:遵照我的意思?你能打过北极虫母吗?快放开。 柳向晚说道:打是打不过,我只是……只是…… 柳向晚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最后说出两字:发贱! 发贱?我心头一阵恐慌,这不是儿戏,我们不知道天虫什么时候会把光影圈从柳向晚身上撤走,我目前和天虫在沟通上有障碍,还没找到一种有效的沟通方式,万一光影圈一会不在了,北极虫母可以在瞬间干掉柳向晚。 人家林慕蝉会飞,鸿蒙老道再不济,是看霞散人的亲传弟子,不比扫雪真人那些三脚猫徒弟,能抗住北极虫母至少五分钟的攻击,我隐住身形。虫母找不到我。可柳向晚就凭借两条铁链子,十分危险。 柳向晚的话音刚落,缠绕在诸葛搂异身上的龙鳞铁链已经开始发红,那是被煞气烫的,并且这种红光还在往铁链后方蔓延,用不了多久,那铁链就会整个烧红了,蔓延到柳向晚身上,能将柳向晚烤熟。 诸葛搂异知道后面有人用铁链缠住了自己,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天虫,他和北极虫母都清楚,那两条铁链子掀不起什么大浪,不想被我们这些小打小闹,浪费太多精力,因为他们知道,一时半会,打不死我们。 北极虫母已经意识到,天虫给柳向晚罩了一个光圈,也分散了精力,是个很好的契机,它可能在酝酿,给北极虫母新的一击。 我说道:向晚,赶紧将铁链撤回来,你这样待会就把你自己烫死了。 结果柳向晚扭头对楚凤楼说道:老楚,你吹了一路牛了,这会就别干瞪眼看着了,赶紧上啊。 我一听心头更慌,楚凤楼又不知在路上给柳向晚吹过什么牛皮了,楚凤楼的话也能信? 这么长时间以来,楚凤楼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见怪不怪了。跟我们出来闯荡这么长时间,到最后落了一个猫身,总觉得对不起他,心想由着他去吧,他自己开心就好。 不想今天他也来凑热闹。 楚凤楼开口道:好吧,我就试试,管不管用我不敢保障。 说罢楚凤楼就跳上了铁链,此时柳向晚的铁链绷得直直的,楚凤楼就像是走钢丝的山羊,踩着铁链子往前而去。 龙鳞铁链已经红到一半了,楚凤楼还没走到发红的位置,脚下已经烫的不行了,只见楚凤楼低头冲着脚下的铁链呼出一股白气,白气吹过之后,那铁链竟然凝上了一层霜。 我心头稍微宽慰了些,原来楚凤楼这段时间不见,新添了手段,会了一个冰霜之术,不过我看那样,不像是自身练就的道门,更像是来自于一种宝器,楚凤楼虽然是猫身,但是斗宝的学问没放下,虽然专业知识不咋地,也备不住偶尔能刨出件宝物来。 我看铁链上的那霜雪,属于一种奇寒,本身龙鳞铁链就不是俗铁,一般铁器,千儿八百度就烧红了,龙鳞铁链被烧红,总也得几千度,甚至上万度,然而被楚凤楼一口白气,吹得铁链上冰霜累累,寒力非常,所以不是人力能及,一定有宝器坐镇。 就这样,楚凤楼一口冰霜白气,慢慢往前吹,竟使铁链大部分冷却了下来,楚凤楼站在铁链的三分之二处便不再往前走,不停的一口一口的吹着冰霜,铁链上的红晕始终无法逾越楚凤楼制造的冰霜位置,同时在给整条铁链降温,最终没有让北极虫母的煞气将铁链烧化。 柳向晚便开始收拢铁链,往回拉诸葛搂异。 北极虫母虽然厉害,但说破大天是借助诸葛搂异的身体做一些事。 诸葛搂异手段不俗,因得了北极虫母许多力量,脚下的根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个时候我估计一两头牛拉不动诸葛搂异,所以柳向晚一开始没拉动诸葛搂异,自己反被铁链拽的差点出了月光圈。 柳向晚只得抽回一条铁链,拴住旁边一块巨石,有了根基,两条铁链一较劲,才把诸葛搂异往后拉动了两步,诸葛搂异并不在意,北极虫母更无反应,我看那架势,也许北极虫母正在和天虫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我见柳向晚拉动了诸葛搂异,十分无奈的说道:向晚,你这几天是不是热坏脑子了?你拉过北极虫母来干什么?近距离挨打? 柳向晚不知道我在哪里,只对空说道:你懂什么叫骚扰?我拉它过来干嘛?我只是拉他两步,再把他推回去。 说话间,柳向晚便用铁链去推诸葛搂异,铁链这种东西,拉时可生万钧之力,要推的时候,便无从用力,推不回去了。 鸿蒙老道站在诸葛搂异前面见柳向晚拉动诸葛搂异,又用铁链往回推,铁链打了个弯儿,使不上劲。 老道站在八步打灯之内,便使出了自己隔山牵牛之法,隔着老远距离硬生生将诸葛搂异给拽了回来。 于是柳向晚又将诸葛搂异往后拉,拉动几步之后,鸿蒙老道再往回拽,彼此拉锯。 楚凤楼则站在柳向晚铁链上给她降温,使铁链不至于被煞气烧化。 我心道,好嘛,这也是个办法,确实是在发贱。 我一看大家都上了手,也不好闲着,徘徊在诸葛搂异身后频仍鹿骨刀,我知道这招没用,为的就是——发贱! 林慕蝉也飞了回来,见大家这个样子,也心领神会,扛着神农古镰左右盘飞,一开始还只是远远的盘飞,到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开始用古镰买血,不过林慕蝉一次只挂一个买血钱,就单抽一缕煞气,细到头发丝大小,抽的多了,古镰也受不了。 如此一来,我们齐上阵,将诸葛搂异晃荡的如同不倒翁一般。 天虫这东西可能没头没脑的,打架不带任何情感,但诸葛搂异不同,诸葛搂异虽然被北极虫母改造一番,但到底还是个人,一番拉扯骚扰之下,面目渐渐怒了起来。 十来分钟之后,诸葛搂异受不了了,张开大口一声暴喝,一开始北极虫母没有配合他,也就是没有生成浓浓的煞气去攻击谁。 不过既然北极虫母用诸葛搂异的身体,也被诸葛搂异一部分情绪所影响,渐渐地诸葛搂异周身血红色的煞气开始变浓。 我一看,暗中高喊一句:大家加油。 本来柳向晚一见煞气渐浓,想要收手,铁链停了几下,我高喊,坚持下去。 向晚并不知道我们具体要干什么,只知道是扰敌,以为煞气渐浓,北极虫母就要攻击了,结果北极虫母并没有轻易攻击。 到最后血红色的煞气团比任何时候都大,比我们在月亮营地中的煞气团大的多,更比今天见过的煞气团还大。 而且这个煞气团还在一直在变大。 别说是柳向晚,到最后我也害怕了,那个煞气团太大了,远远的看去,足有一个油罐大小。 柳向晚的铁链已经难以抱住那煞气团了。 不光我们,连法阵中的蒋宏山和扫雪真人都站起身来,蒋宏山惊呼连连,扫雪真人目光如军,如临大敌。 要命的是,那煞气团仍在变大,就像气吹的一样。 第五百五十二章略胜一筹 我越看越害怕,知道北极虫母这么做是被我们激怒的,但绝不是针对我们,它是针对天虫,在现场,我们所有人包括扫雪真人在内,都显得无足轻重,只不过是天虫的小助手而已,只有天虫,是它真正的敌人。 出于安全考虑,我急忙高叫道:大家快躲开吧,安全第一。 尤其是柳向晚,最后铁链温度高到楚凤楼也连连后退的境地,楚凤楼直接高喊柳向晚快撤回铁链,柳向晚将缠住煞气团的那根铁栏甩开,拖拉在地上,朝着豹伏山方向就跑。 柳向晚并不知道她这样做很危险,一旦跑出天虫的月影圈,便失去了保护,北极虫母可以随时攻击,天虫也清楚这一点,一直用光圈照着柳向晚跑,知道柳向晚跑过山头,下了山坡,月荧光圈才消失。 林慕蝉已经早早的飞走了,她的处境虽比向晚好一些,但也极度危险。 鸿蒙老道也开始往后退,我紧跟鸿蒙老道后面一起向天虫附近退去。 这个时候,天虫高度紧张,紧张到后腿直立,前爪弯曲,站在大石块上,一丝不苟的观察着北极虫母的煞气团。 后来我给北极虫母这个煞气团起了一个名字,叫作煞气爆。 太恐怖了,到最后,那煞气爆变得十分巨大,直径大约有二十多米,远远看去就像火灾现场一般,煞气团周围的草木全部变成了血红色的液体,到处流淌,周围土地冒着焦烟,被烤的黑不溜秋的。 到此我才知道,原来北极虫母和扫雪真人作战,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跟扫雪真人作战的时候,煞气团也就是堪堪能包裹一个人,双方形成的煞气球虽然也不小,但也就一辆车大小,而且是两人煞气共同凝聚而成。 北极虫母并不是人,是人的话,会虚张声势,会装叉,会愤怒,导致能以十分暴虐的手段杀死弱小的目标,但北极虫母不会,它更像是一个食肉动物,捕杀没有危险性的食草动物,并不会出全力,在不饿的时候,即便有食草动物经过,它也懒得去猎杀。这是动物们为了更好的生存养成的习惯,不能过多的浪费体能,能躺着就别站着,能走就不跑,抓捕猎物也是以最小的能量代价换取最多的食物。 因此在与扫雪真人的对决之中,北极虫母就在节省体力,能用一个小小的煞气团干掉扫雪真人,绝不会用大的煞气团,宁肯耗上许多时间,也坚决不让自己的了能量消耗过甚。这是动物的原则。 不光我们看到北极虫母的煞气爆惊讶莫名,在法阵之中,扫雪真人手搭凉棚,竟也惊呼一声,一般来说,这个邪恶的老头很是沉稳,轻易不会做出惊讶状态,总之比蒋宏山要压得住阵脚。 蒋宏山已经乱了套了,他练就摩天杵,自以为很了不起了,当时他认为,自己虽然杀不死北极虫母,可战斗力水平也相差无几了,至少已经能跟北极虫母抗衡了,殊不知,自己还差的很远,北极虫母根本就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真正实力,今天一见,完全傻眼了。 兼之他手底下那帮人,没有见过这场面,个个鬼哭狼嚎的,拼命的想办法逃出法阵,结果四处碰壁,现场乱作一团。 蒋宏山和扫雪真人心里都清楚,如果此时北极虫母一团煞气攻入法阵,两人都得死,扫雪真人有可能抵抗几秒钟,可一来这是血色煞气,二来体量巨大,将完全被煞气吞没,根本没有招架的之功。不过他们担心是多余的,北极虫母面对天虫,并不敢妄动。 蒋宏山记得在法阵中大叫:王得鹿,你真无耻,为什么不从法阵中救我们出去? 扫雪真人也忍不住叫道:王得鹿小儿,老夫被你害死了,你毫无信义可言,说好的要给我牵马坠镫,当我的随从,这会为什么不救主人出去? 我心想,你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反正我无能为力,只有何半仙的金光射字能克这座法阵,你蒋宏山没来由给人家带上箍血戒,拘禁人家,他不救你,我也求不来情。扫雪真人我就更不想救了,当初不想扫雪真人快死,是因为想让扫雪真人拖住北极虫母,如今眼见天虫勉强能应付北极虫母,我救个杀人魔王不是自找没趣? 我和鸿蒙老道都躲在了天虫身后,鸿蒙老道索性直接用八步打灯罡气罩子将我罩住,我也熄了惊雷遁,站在八步打灯里面向外观看。 北极虫母的煞气还在涨。 天虫这才扬起头来,向半空中自己制造的月亮,连吐三口白烟,白烟迅速扶摇而上,扑在小月亮上,那月亮瞬间增大了一两倍。 我感觉天虫也没有亮出真正的实力,那月亮应该可以变得更大。 煞气爆远远看去已经像一个小山丘了,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那煞气爆突然在变小,我一看对身边的鸿蒙老道说:坏了,咱们不骚扰之后,北极虫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危险了,正在收敛煞气。 鸿蒙老道说道:你的天虫,在干什么,这个时候,不用月光照一照,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赶紧吩咐一声啊! 我说道:吩咐有什么用?咱们不熟悉北极虫母的打法,天虫肯定不听。 老道说道:那也强似没有指令啊。 我觉得也有道理,赶紧喊道:天虫,我说哥们,你快点啊,到底是在等什么?打它! 正如我所料,天虫并不为所动,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北极虫母。 那煞气爆稍微消减几分之后,转眼间煞气又涨了回来,我恍然明白,北极虫母和诸葛楼异之间意见相左,两人并没达成一致的看法,这也给我传达了一个观点,诸葛搂异是能影响北极虫母的,他们互为影响,当然现在看来,还是北极虫母占主导地位。 当初我想当然的认为,北极虫母找到诸葛楼异这么一具身体,是为了干点自己不能干的事情,比如可以堂而皇之上大街去杀个人什么的,诸葛搂异只不过是北极虫母的一个傀儡身体,没想到还能参与决策,看来北极虫母找人类身体的目的不单纯。 很显然诸葛搂异是主张暴涨煞气,和天虫决一死战的,而北极虫母自己有一套斗天虫的策略。 经过三番五次的煞气增减,北极虫母和诸葛搂异正在拉锯,忽然之间,在煞气爆中冲出一股水桶粗细的煞气冲击波,直直的向天虫打来。 这次不是煞气游线,而直接是冲击波,诸葛搂异的决策占了上风,终于忍不住,要给天虫来致命一击。 半空中的人造月亮迅速投射出一道强光,那光强烈的刺人眼目,我和鸿蒙老道几乎同时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眼睛,光线实在是太强了,根本没法观看。 不看也知道,天虫的虫造月光,肯定是照向了北极虫母。 我只听到现场轰隆一声,震耳欲聋,连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罡气罩也晃了三晃. 等我睁眼看时,诸葛搂异身上的煞气消减了三分之二,还剩三分之一,原来天虫只能一次性消减北极虫母煞气的三分之二。 尽管还剩三分之一,体量还是十分巨大的,在煞气中隐约看见诸葛楼异显得有些慌张,知道自己失策了,对战天虫不是这么个打法。 于是北极虫母开始收敛煞气,于此同时天虫头顶的月亮再一次强光射去,这次也十分耀眼,但比第一次要暗淡些,勉强能以目视。 强光一照之下,那团煞气又消减了三分之一,紧接着又照了两下,煞气团仅剩薄薄的一层了。 就在此时,地面上轰隆一声,在诸葛搂异所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道裂缝,诸葛搂异嗖的一下掉了进去,继而又是轰隆一声,大地浮土将裂缝掩盖严实。 鸿蒙老道在旁看了说道:是不是北极虫母跑了? 我说道:有可能!天虫为什么任由北极虫母逃跑呢?这是为什么? 鸿蒙老道:我哪知道,你自己的天虫你问谁去? 过不一会,林慕蝉从北边飞了回来,降落在我们身边,说道:你们赶紧出来吧,快看看诸葛搂异站的地方,真的好吓人。 林慕蝉虽然飞的远,但也看的很远,这边发生的事情都清楚。 鸿蒙老道环顾左右四方,眼见没有什么异动,便熄了八步打灯,我们小心翼翼的一起前往诸葛搂异站的地方去看视,发现地皆龟裂,一片焦土,诸葛搂异陷进去的地方,拱起了一个土包,不知道怎么回事。 到处流着红色的液体,我觉得那红色液体也能杀人,便嘱咐大家千万不要沾惹上,天虫在后面依旧一动不动,小月亮依旧浮在半空之中。 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刁贺荣打来的,刁贺荣说:知道你们在豹伏山北麓,也知道和北极虫母干仗,所以不敢进来,豹伏山周围已经封锁了,你们放心打就行。 我恨不得揪过刁贺荣揍一顿,这帮人差点都没命了,他倒好,让我们放心打。 这个时候法阵忽然消失了,只在一瞬间便没了,蒋宏山和扫雪真人迅速逃离法阵的那个圈子,躲在远处。 我走到天虫面前,问道:哥们,你实话告诉我,北极虫母走没有?走了你就点点头,没走你就摇摇头。 天虫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两只耳朵乱晃。 第五百五十三章虫母的底牌1 北极虫母没有走,让大家十分紧张。我连声对众人说:退后退后,远离那个小土包,北极虫母并没有离开。 虽然虫母没有走,但法阵却已经消散殆尽,所有的人都从法阵中跑了出来,怕被法阵再度圈禁其中。 我回身看那法阵的时候,法阵的光圈全部变成了白色的烟雾,就像刚刚燃烧了些东西似得。 扫雪真人和蒋宏山的人马都齐聚在山坳的西边,正议论纷纷,已经炸开了锅。 不一会,柳向晚从山坡后面走了回来,带着楚凤楼。 走到我面前时,我问楚凤楼:这么多天你又到哪去了? 楚凤楼说道:我去捣鼓了几件宝器,刚才我给向晚降温的那宝器,就叫严霜珠,含在嘴里,一吹气就能把东西冻住。 我笑道:行!老楚,鸟枪换炮了! 楚凤楼猫须一颤说道:嗨,自己一个人也挺没意思的,转来转去,又转回豹伏山了,听向晚说,山坳里有事,我就跟着她过来了。 我点点头:欢迎归队。 楚凤楼道:刚才我俩看见黄金童了,他和何半仙就在山坡那趴着呢,这不过来了。 说话间,楚凤楼用猫爪子一指南面,果见黄金童和何半仙迤逦走来,看来他已经把韦绿安顿好了,这才和何半仙出来。 他二人走到我们跟前,问我现场情况,我将前后的事情给黄金童何半仙讲了讲,黄金童惊问:这么说来,北极虫母还没有离开,只是和诸葛搂异钻到地底下去了? 我点点头。 何半仙望了望法阵说道:既然北极虫母没走,为什么要把法阵解除了? 这也是我所纳闷的,北极虫母不走,那意思是想和天虫再纠缠纠缠,可把扫雪真人和蒋宏山放出来,他们明摆着会和我们联手,这两人可不像我们那么轻描淡写,是能够用煞气进行攻击的。 黄金童分析说:会不会故意制造个现象,让咱们放松警惕,以为它走了?然后出来偷袭? 林慕蝉摇头道:刚才你是没见,我给你说,天虫和虫母两个打的很诡异,咱们都不能理解,虫母可以让咱们放松警惕,能让天虫放松警惕吗?你们看,天虫还在那神经紧绷呢。 我觉得林慕蝉说的很有道理,开口道:对,北极虫母不会这些套路的,我猜解除法阵是诸葛搂异的主意。 鸿蒙老道说道:这就更说不通了,难不成诸葛搂异跟蒋宏山、扫雪真人他们关系很要好? 我摇摇头:诸葛搂异和蒋宏山早就认识,这个我知道,但他两个这种性情,不可能成为朋友,两个人都够奸诈的,我猜诸葛搂异深谙江湖险恶,故意把扫雪真人和蒋宏山放出去,让咱们三方继续搅在一起,面和心不合,最终会大打出手。 鸿蒙老道说道:这么说来,也不是不可能,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要不然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我说道:去哪?去哪里这些人找不到咱们?方外宝境?那不可能!豹伏山就是我的家,哪我也不去。 不是我倔强,确实是逃无可逃,这些对手谁不是千里之程,只在须臾,又能躲到哪去?还不如就在豹伏山,让刁贺荣一直封锁下去。至少还不破相。 就在我们议论未决的时候,忽然有个人跑到我们跟前气喘吁吁的说:我家蒋先生请各位过去说话。 蒋宏山这次全没了傲气,不敢过来,他知道天虫的厉害,也搞不清楚北极虫母走没走,故而差人过来说话。 我说道:你们先过去,不过要小心,别着了蒋宏山和扫雪真人的诡计,再变成人家的俘虏。 鸿蒙老道说:放心吧,有我呢,我过去看看我那师叔到底有什么话说。 鸿蒙老道带队,大家跟在他后面,向蒋宏山和扫雪真人走去。 我则留在原地看视天虫,远离天虫,我有些不放心。 我伏下身去,对天虫说道:我说哥们,你最好再让我做个梦,给我讲讲你和北极虫母是怎么打的,为什么那么奇怪?主要给我说说北极虫母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攻击它?你要是不能钻地的话,我给你想办法。 天虫只是频频摇头。 我又问道:那我能和扫雪真人去谈谈吗? 天虫点点头。 我心道,既然天虫觉得我可以离开,那我就走吧,天虫应该有自己的计划,我在现场,弄不好会碍手碍脚。 于是我也紧跟鸿蒙老道而去。 走到蒋宏山他们聚集的地方,扫雪真人忽然站起来,走到我跟前,说道:王得鹿,你不是说天虫已经丢了吗?怎么突然出现?你个骗子。 蒋宏山也道:对,你就是个大骗子,我们都被你骗了。 我不紧不慢的说道:二位,你们两个说这话可没道理,我不是骗了你们,而是救了你们,没有我的天虫,你们早就被北极虫母干掉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就知道这两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根本就不知道感恩,还要指责我骗他们。 我知道天虫的出现令两人很失望,原本以为我王得鹿虽然江湖有名,但毕竟手段上要输他们很远,并不以我为威胁,现在可好,忽然发现我有天虫,威胁值一下子拔高了,因此两人很紧张,不为别的,就为今后争夺北极虫丹,他们视我为最大的威胁,容不下我。 我几句话,堵得扫雪真人和蒋宏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蒋宏山很无耻,但摆在面上的道理,他还不敢歪曲。扫雪真人虽然恶毒,不过江湖成名日久,也不便无理取闹。 好一会,蒋宏山才说道:咱们先不说这个,说说战况吧。北极虫母走了没有?受了多重的伤? 我摇头道:北极虫母并没有走,可能也没受多少伤。 我心中清楚,现在必须说出北极虫母还没有走的情况,因为只有北极虫母在,我们才能更加团结,不至于说着说着,有句话不对,导致大打出手。 蒋宏山已经不能威胁我了,扫雪真人也给我解掉了金镯子,我更有天虫护驾,临时他两个不敢对我怎样。 扫雪真人发话道:既然北极虫母没有走,天虫为什么不去追打它?我看刚才对战,天虫并没有输一手嘛。 别说是扫雪真人,就是我这天虫主人,现在都无法理解北极虫母的战术。天虫不是不想告诉我它战术的秘密,可现在不是时候,我和天虫只能梦中交流,在里面它能说话,不过那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作战中干这种事情,实在太危险,毕竟我是它主人,它不敢拿主人冒险。 我说道:天虫自有天虫的打法,急是急不来的。 蒋宏山看了看扫雪真人,也说道:对,王得鹿,不管怎样,咱们三方都想弄死北极虫母,这就够了,刚才天虫没有让北极虫母占到半点便宜,现在咱们三方联手,在天虫的帮助下,一定能杀死北极虫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扫雪真人望着山坳中央那被烧焦的土包,又道:对,咱们过去将北极虫母挖出来打死,再说其他的事情。 一句再说其他的事情,让蒋宏山脸上闪过一丝寒意,我们都清楚,北极虫母一死,我们势必要大打出手,还有一场恶战等着。 北极虫母必须得死,我们也早晚会有一战,蒋宏山深知北极虫母的战斗力远超想象,可同时他更清楚,大家如果就此散去或者让虫母逃走,以后再杀北极虫母的难度就更大了。 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不行,我尊重天虫的战术,不能打,要等。 蒋宏山冷笑一声:王得鹿,你是不是心中有鬼?不想让北极虫母死? 黄金童骂道:你别狗血喷人,北极虫母迟早会追杀我们,我们为什么不想让北极虫母死? 蒋宏山说道:谁都知道,北极虫母一死,天下的虫类就会渐渐灭绝,你们赶虫人也就失业了,王得鹿你为了赶虫这个行业还在,你就不杀北极虫母是吧? 我道:胡说八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北极虫母的实力远超你们想象,我觉得北极虫母刚才仍然是小打小闹,完全没有暴露底牌,咱们三方急切的杀北极虫母,很危险。 扫雪真人一脸狐疑的看着我道:王得鹿,北极虫母确实远比我想象的厉害,可是你也看到了,在天虫手下没赚到半点便宜,权当天虫能与北极虫母打平,加上咱们这么多人的力量,杀它应该能行。如果你不是蒋宏山说的那样,为什么不去杀北极虫母?你要怕死,可以只出天虫,我们下手,你在后面躲着。 我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了,尊重天虫的战术。 蒋宏山忽然祭起了自己的摩天杵,摩天杵迅速聚气一团浓浓煞气,说道:这种时机错过,你王得鹿就是千古罪人,我不能容你。 扫雪真人也腾起周身煞气,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若不杀天虫,咱们中就得有一个死。 此时黄金童忽然站出来,说道:等等等等,大家不要激动,我劝劝得鹿。 说话间,黄金童将我拉到一边道:得鹿,你怎么想的?不是我说你,你就让他们在前面打前锋怎么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去试试? 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那样会打乱天虫的战术。 黄金童又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咱们坐山观虎斗就成,你没来由先和他们撕破脸呀。 我架不住黄金童百般劝说,又见扫雪真人和蒋宏山不可理喻,说道:行行行,大家下去掘掘北极虫母看看吧。 蒋宏山的采河队,有种土龙钻,是专门挖土用的,蒋宏山吩咐四个人抬着,我们一行人去挖那土包。 只见天虫冲着我把头摇的耳朵乱颤,我看天虫那意思,在示意我们,快点离开。 第五百五十四章虫母的底牌2 扫雪真人和蒋宏山,被北极虫丹迷了心窍,尽管北极虫母亮出了自己吓人的血色煞气,但丝毫没有威慑到两个一心想要长生的人,人一旦被心中执念迷心,什么危险都顾不得。 那四个抬着地龙钻的采河人,十分不情愿,他们也在江湖中多年,知道暗三门之中,连扫雪真人都惹不了的东西,一定十分危险,要不是蒋宏山催逼的紧,他们才不会傻到抬着地龙钻去惹北极虫母。 那地龙钻是四四方方的一个木柜子,和家里的储物柜差不多大小,柜子顶上有个烟囱,在呼呼的冒着黑烟,看的出来,里面肯定燃烧着东西,作为动力之来源,这东西非常机巧,表面还刻有浮雕花纹。 柜子的底部是开口的,里面有被磨得雪亮的大螺旋叶片,另有许多精钢齿爪,用以破石,这东西开动以后,可以不停的往下钻,直到有人拉动机关,将其用四条绳索从地底提出来。 操作这东西需要有人不停的清理柜子上面的浮土,这样才能挖下去。 还没等到北极虫母钻地的位置,众人眼见地上流淌着红色液体,这些血红色液体谁也不敢踩,四个人便止步不前,蒋宏山举起摩天杵就要打,吓得四个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宁愿被打死也不愿踩红水。 蒋宏山一见没办法,只得从自己包裹里掏出一张鱼皮来,我知道那是一张鲲皮,且是鲲头顶的一张璇花皮,这种皮百毒不得入,蒋宏山当即用一柄特殊的小刀,将那鲲皮给割开,分成八张小块,让四个人都缠在脚上, 抬钻地龙的四人以横竖是死的决心,百般无奈都将鲲皮裹在脚上,惦着脚尖尽量避开红色液体,走到土丘上面,安放好了钻地龙,小队长一拨弄机关,钻地龙底下的精钢叶片,飞快的转起来,不一会,半个柜身早已钻入了地下。 我则远远的跟在后面,看天虫的时候,依旧在朝我摇头,我便停在圈外,不往里走了。 黄金童林柳等人也停住了脚步,我们远远的观望。 这个时候天虫已知摇头示警不管用了,便不再看我,而是继续观察那地龙钻。 地龙钻已经完全钻入底下,四个采河工开始用一种特殊的篮子垂到洞底,取浮土。 取出来的浮土堆积在一旁,浮土堆到一人多高的时候,天虫造在半空中的月亮忽然没了,毫无征兆的没了,天虫忽然从石头上蹦起来,如一道白影,向我纵来,速度快到难以想象,我还没反应过来,天虫便已经扑到了我的身上,咬住了我的衣领子,靠着一股冲劲,将我扑到在地,拖行数米。 这还不算,扑到我之后,用牙咬着衣领子将我往前拖,别看天虫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竟将我拖走在草丛之中,我急忙呼喊:自己能走,你放开我。 天虫便放开了我,我站起身来,知道情况不对,连天虫都要慌张逃走,说明出了很大的问题,我急忙对林慕蝉等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几个人眼见天虫都跑了,不敢怠慢,林慕蝉带领大家向灭蒙羽车跑去。 蒋宏山一见天虫跑掉,大声呼喊我道:王得鹿你想干什么?说话不算数是吧? 扫雪真人吼道:喊叫有什么用?追!把王得鹿绑回来,天虫不就回来了吗? 这个时候他两人也不敢朝我们下手,多少还是忌惮天虫的,再者说两人对现场形势也是一头雾水,一时有些蒙。他们以为天虫的逃跑是我王得鹿下的指令,而不知道我是跟着天虫跑的,天真的以为我王得鹿只是因为怯战逃走,没往深处想。 蒋宏山和扫雪真人撒开脚步过来追,他们身后那四个守着地龙钻的人,一见主人都跑了,自己还留在那等死做什么?于是乎,也撒开腿往反方向跑,蒋宏山不经意回头瞥了一眼,看见之后,便大喝一声,你们那里走!给我回来。 蒋宏山生怕没人操作钻地龙,挖不出虫母。 说话间蒋宏山又往反方向追,扫雪真人听见身后的蒋宏山大喝,回身一看,见蒋宏山的四个人逃走,蒋宏山也跟着追去,不禁狐疑蒋宏山是不是也想逃走,于是又掉过头来追蒋宏山。 如此阵脚一乱,我们几个人顺利的翻过山坡上了灭蒙羽车,林慕蝉驾起羽车蹬空而起,林慕蝉招呼大家上灭蒙羽车并不是因为她预知了危险,只是林慕蝉下意识的反应,她一旦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飞到天上去,这是一种本能。 正是这种本能,救了我们大家。 林慕蝉驾起灭蒙羽车之后,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因为包括林慕蝉在内,谁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状况,林慕蝉只是认为,在半空之中,扫雪真人和蒋宏山对我们无能为力。 就在林慕蝉驾起灭蒙羽车飞空的那一刻,我扶在灭蒙羽车的轼杠上,往山坳里看去,刚才钻地龙打的那个洞在呼呼的冒黑烟,好像钻地龙已经着了起来,极有可能已经钻到地下,接近北极虫母了,那钻地龙早被烧化了。 四个采河工早已被杀死在地上,不知道是蒋宏山动的手,还是扫雪真人动的手,两人面对逃兵十分生气,正在指手画脚的议论着什么,应该是在互相埋怨追杀了四个没用的人,而放跑了王得鹿,两人见我们逃跑,应该意识到危险才对,结果他俩对危险浑然不知,完全不考虑自身的安全,为了北极虫丹两个人已经快疯了。 就像现代社会中的普通人一样,一些不肖之徒,先开始兜售危急感,将人的整个一生描述成岌岌可危的状态,然后开始贩卖成功学,给一个人开出通向上层之路,有的做的很用心,让人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有的则直接用路边伎俩:要想成功先发疯,闭着眼睛往前冲。对不同层次的人,用的套路也不尽相同,总之一句话,先让你被钱财迷心,好像唾手可得的样子。接下来,被忽悠的人不惜将家底全部投进一个虚无缥缈的产业中,或者连家人亲戚朋友的钱都坑,去实现一个明眼人一看就很假的梦想。以前省吃俭用度日,如今透支也要穿名牌,吃名店,好像明天就能发财把窟窿全堵上一样。 蒋宏山和扫雪真人目前就是这种状态,江湖日久,被暗三门成功学毒害的不轻,连命都不要了,一心想长生。尽管他俩手段异常暴虐,但跟随蒋宏山的其他人还是都跑了,包括梅花六卫,这一去,将是永远离去,再也不能回来了,因为回来蒋宏山就要他们命,蒋宏山已经无药可救了,远非我认识他时那样。 两人竟然站在钻地龙陷进去的坑旁边指指点点,到底心有多大?我知道他俩这么多年的江湖,早已洞悉危险,只是有比性命之危更诱人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轰隆一声,林慕蝉喊道:不看了,我们走。 说罢调转车头,嗖的一下飞去。 就在飞走的那一瞬间,山坳中忽然闪过一阵强光,那光强到眩人眼目,根本无发睁眼,紧接着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林慕蝉使出了吃奶的劲拉动灭蒙羽车,我还是感觉到了一股热浪追来,我们齐齐趴在灭蒙羽车的后杠上看去,山坳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就像原子弹爆炸一样,冲起的烟气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尘土圈,估计冲上天际之后还会有蘑菇云。 爆炸的火球大到难以形容的地步,真和山一样大小。 我们几个大为惊骇,没想道北极虫母的能量如此巨大,我大叫道:韦绿在哪? 黄金童说道:放心,在鲁北大学招待所里。继而指着大爆炸的火球惊道:难不成北极虫母已经自爆了? 鸿蒙老道摇摇头说:不可能,它怎么会自己炸掉?这只是它的一个手段道门之一。 何半仙担心的问:会不会炸掉豹伏山,我的树还在山上呢…… 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我忽然一阵晕,不省人事,虽然晕厥,但并不头疼,晕的非常柔曼,我在闭眼的那一刻就知道,天虫应该是想告诉我点什么。 果不其然,梦中确实看见了天虫,在一片荷塘边上。 天虫开门见山的说:主人,我知道你对我和北极虫母战斗过程感到费解,现在咱们差不多飞出了爆炸圈,我就给您讲讲。 首先北极虫母这东西不能穷追猛打,这东西遇强则强,必须慢慢的打消耗战,而且这东西一旦逃跑或者藏起来之后,不能去追也不能去冒然惊动,一追或者一吓它就会爆炸。说白了,正常情况下让北极虫母施放爆炸的煞气,它不会,但是被动施放爆炸的煞气它很拿手,与此物战斗,不宜激怒于它。所以我一直在跟它打消耗战,只要稳扎稳打,这东西奈何不了我。 我之所以在北极虫母陷地之后不离开,是怕北极虫母出来偷袭,结果我想错了,北极虫母一看你们几个不去招惹它,就熄掉了法阵,放出了扫雪真人和蒋宏山,让这两个大傻帽去招惹它惊吓它,为了北极虫丹,这两人鬼迷心窍了,不顾死活去挖北极虫母。 我有心阻止他们,可是本心不想杀人,主要是没有你的指令,以后凡事你要给我指令,我才敢杀戮,当然了你给我错误指令,让我葬送你的性命,我是不执行的,所以才频频向你摇头。 我问道:不过这样也好,扫雪真人和蒋宏山应该都被炸死了。 天虫一晃耳朵,露着门牙说道:炸死?你太小看北极虫母了,这场爆炸如果他们逃不出来,就应该和北极虫母再一次合体了,它变得更强大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合体后的虫母 天虫说完这些话,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倒不是这次晕倒的时间太长,而是真的困死了。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眼见身边人影走动,好像是在一个帐篷里。 我坐起身来,只见帐篷之中,我只认识一个人,那是林慕蝉,她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拿着个小镜子,左右乱照,也不知怎么了,突然爱美起来,可能是被爆炸的热浪打到了,看看烧到脸没有。 林慕蝉一见我醒来,对我说道:你醒了?又是天虫找你吧? 我问:其他人呢? 林慕蝉说:其他人都在外面呢,和刁贺荣他们合计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编个很合适的理由,应对社会舆论,这次爆炸动静太大,整个鲁北城都知道了,很多人看见了火光,还有开车去看热闹的。不过好在扫雪真人和蒋宏山都死了,虽然他俩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咱们从此也没了帮手,要独自面对北极虫母了。 我对林慕蝉说:慕蝉,你想的美,他俩要是死了就好了,问题是没死。 慕蝉说:没死是最好的情况,咱们放低身段,好好跟人家说,没准还能成为统一战线,他俩也不傻。 我使劲摇头说:天虫都告诉我了,情况比咱们想象的糟糕。 我将天虫告诉我的一股脑的给林慕蝉说了,听得林慕蝉只瞪眼睛,说道:那咱们就别打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林慕蝉知道如果三物合体,我们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刚才所说,是无奈戏言。她站起身来,推开椅子,急忙跑出去,告诉外面的人。 刁贺荣一听我醒了,赶紧和孟叔一起进帐篷说道:王得鹿,这次咱们是圆不过去了。 说话间,扔给我一份报告,问道:你抓紧时间给我看看,我这样向上面报告行不行? 我将报告扔在一边问孟叔道:上次你不是要让我重组1193特殊任务连吗?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孟叔一脸焦虑,看来上面没少为这事训他,说道:赶紧着吧,要特种部队都能调来,现在我的上级火大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和民众交代? 我说道:不急不急,你先给我把罗文尚和侯乃贤找来。 孟叔是知道罗文尚与侯乃贤的,点点头说行,我发动人员去给你找。 我找这两个赶虫人,不为别的,就是心中憋着一口气,同为赶虫人,凭什么只有我自己在拼命? 而且这场祸事归根结底是他们几个赶虫人被扫雪真人威逼利诱,干掉了北极虫公引起的,这责任为什么只由我一个赶虫人来担当?如果最后大不了一死,其他人可以不死,赶虫人们都得给我冲上去。 组建特殊行动队,谈何容易,上次找了两个人,一旦现场混乱就不知道去哪了,开小差比谁都快,招收老江湖有利有弊。 帐篷里面出出进进的全是蜜蜂研究所和孟叔的人,每个人都抱着电话,有的在电话中讨论侦测数据,不是核爆不是核爆;有的进帐篷拿资料,说地质回波没有问题,不是地震,不是火山喷发;更有的直接开骂,你们这些媒体人怎么能如此造谣,我说了,以官方最终公布的结果为准…… 总之现场乱七八糟,嚷成一片。 天虫就依偎在我身边,盘着尾巴在睡觉。 黄金童听说我醒了,也和鸿蒙老道柳向晚一块进来,说道:我听林慕蝉说,扫雪真人和蒋宏山可能没死?是真的吗? 我看看天虫,说道:是真的,天虫告诉我的。 三个人表情都僵住了,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鸿蒙老道独自出了帐篷,在外面嘟嘟囔囔,很明显在给他师父汇报情况。 我对黄金童说:实在不行,你就和鸿蒙老道去请看霞散人来。 黄金童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到不担心请不来看霞散人,我是担心他来了也没用,即便咱们往好处想,就算看霞散人比他师弟厉害些,可也架不住同时面对北极虫母和蒋宏山啊,诸葛搂异还不算。 我沉吟半晌,说道:也是,咱们现在要做到知彼知己,要不然吃完饭休息一会,咱们再到山坳里看看情况? 黄金童一般很少打退堂鼓,这次是个例外,说道:不行,咱们就别自己往上送人头了吧,天虫告诉过你它能挟制这个合体怪物吗? 我答道:还真没说,我也没问,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 黄金童正色道:你也不能去。 正说着,林慕蝉忽然进来说:你自己去干什么? 我说要去看看山坳中的情况,林慕蝉说道:我和你一块去。 柳向晚一听也道:那我也去。 我摇摇头:你俩就算了,还是我自个去吧。 自从见到北极虫母开始,我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黄金童说不去,我决不强求,更不想带上两个女孩,到时候出不来了,全完在里头。 林慕蝉说:你没我,进不去的。 我们正议论着,刁贺荣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a4纸,对我们说道:我们最新的观测结果如下,爆炸现场没有辐射,没有电磁异常,也没有任何人类已知的有毒物质蔓延,紧紧是能量巨大,现场的砂石都已玻璃化,其他的数据,还有待于观测,向各位汇报一下,以便知悉。 我向来不喜欢刁贺荣这个人,说是给我们汇报什么观测结果,无非就是告诉我们,爆炸现场暂时没有发现危险,你们没什么事,完全可以亲自去侦查一下,哪怕知道北极虫母的去向也行,他们在外围已经黔驴技穷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可是心中都清楚,现在孟叔手底下没有人,刁贺荣是蜜蜂研究所的技术负责人,可指望刁贺荣的蜜蜂研究所摆平虫母,无异于痴人说梦,到最后还得我们这群人上阵。 不要说这些人等,就是紫霞山暗三门老客们看到那场爆炸情形,也没几个敢到现场看看的。 到最后鸿蒙老道一脸阴沉,走了进来,说道:你们刚才是不是说要去现场看看?咱们还真的去看看。 显然鸿蒙老道已经和师父看霞散人通过话了,看霞散人一定非常关切爆炸后北极虫母的状态,连看霞散人都神经紧张,说明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对鸿蒙老道说:这个时候是请你师父出山的时候了吧? 鸿蒙老道答道:你放心,他早就出山了,不过咱们有咱们的事,他有他的事,各自行动吧,咱们先去看看爆炸现场。 林慕蝉问道:看霞散人在忙活什么? 鸿蒙老道一摊手,对我们说:我师父他老人家没说。 话谈到这个地步,大家无奈之下,只得都去现场看看。 我急忙叫刁贺荣进来,吩咐说:老刁,赶紧着,你补给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我们端上来,我们吃完饭要进山。 刁贺荣一听我吩咐,不敢怠慢,赶紧给张罗了许多军用罐头,说实话,味道并不怎么样。 我们吃完饭,整理一番,孟叔问我们用不用直升机,林慕蝉说:就别让飞行员冒这个危险了,进去后又起不到什么作用。 其实林慕蝉是个很贴心很善良的人,虽然有时候闹点小情绪,但是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总是能替别人着想,我们此去就已经够危险的了,何必再拉上几个垫背的呢,想来孟叔那些直升机飞行员,都知道这是玩命的勾当,没人愿意去,只是在外围进行空中管制。 正是下午四点来钟,暑热的天气渐渐有些凉风,林慕蝉驾起灭蒙羽车,招呼我们上车,整个营地的人还在不停的打资料,接电话,都认识林慕蝉这个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临上车之际,我看了一眼黄金童说:要不你就别去了,韦绿需要你。 黄金童说:我本不想去,主要怕没我,你们回不来,我还是去吧。 说罢毅然上了车。 林慕蝉驾车飞空而去,这次林慕蝉十分谨慎,先绕着爆炸现场边缘飞行一圈,并不深入。而且速度不快,主要是让大家看清地面上的情况。 我们伏在羽车上,往下看去,原来爆炸范围大的惊人,中心部分全部变成了焦土,焦土范围也有一二公里。 焦土之外两三公里的地方,山石草木全部抹平,再往外面,草木焦枯,全都变了形,山石也都受到了冲击波的影响。 怪不得刁贺荣和孟叔没法交代,此次爆炸实在太过惨烈。 中心焦土圈,颜色发黑,越往中心,黑色越深。爆炸圈的外围,可见几架直升机来回盘飞,他们并不是侦查,而是进行空中封锁,民间很少有飞行器具,主要是防止无人机爱好者,纵无人机进来偷拍视频,一旦公之于众,解读为超自然现象还算好的,如果拍到北极虫母等三人合体的怪物图像,就算彻底破相了。 那些直升机,都认识林慕蝉,谁也没有靠近我们的羽车,远远的躲开了。 我们绕着爆炸圈盘飞了七八圈,确认外围没有危险,便向爆炸中心飞去。 林慕蝉没有直接飞过爆炸中心点,怕被攻击。 这次柳向晚直接将小青龙缠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对林慕蝉大喊:你先低飞,看看能不能落地,能落地的话,直接找地方落地。 因为爆炸区域已经十分平坦,呈一个漏斗状,林慕蝉随便找了个地方,贴地一飞,发现没有热气撩人,知道温度降下来了。便将灭蒙羽车落地。 我们众人下了车,往前走了十几分钟,赫然看见了爆炸中心点。 中心点内一个人形怪物在撕扯身上的粘液,十分狰狞。 第五百五十六章虫怪 爆炸的中心有一个玻璃化的凸起,原来剧烈的爆炸,中心位置并不受多少影响,爆炸以诸葛搂异的身体为中心,诸葛楼异的脚下反而并未受到冲击波影响,所以爆炸原点留有一个凸起。 那凸起是个圆形的平台,人形怪物就站在平台上。 林慕蝉看见那怪物时,我们和怪物之间相距大约有二百多米,林慕蝉告诉大家,那东西正在撕扯身上的粘液。 由于距离太远,我们都看不清,林慕蝉便拉着悬浮离地的灭蒙羽车慢慢靠近,之所以不让我们走路,是怕中心点人形怪物再来一次爆炸。 灭蒙羽车有轮子,但不是很好使,一般也用不到轮子,浮游在离地一尺多的高度,林慕蝉收了翅膀,所说比较娇弱,但是灭蒙羽车十分轻盈,一人拉动很轻松。 随着逐渐接近,我慢慢看清,原点平台之上,那人形生物比普通人要高出一头,估摸差不多得有一米九的个头,绝非诸葛搂异原来身形。 除了林慕蝉谁也看不清那东西面貌,在距离一百米开外的时候,林慕蝉刹住了羽车,再也不敢靠前了。 我问林慕蝉道:你看得清那人长什么样吗? 林慕蝉说道:看得清,绝对不是诸葛搂异,也不是扫雪真人模样,更不是蒋宏山,但是看上去和这三个人都有点像,应该就是这三个人的合体。 黄金童问道:北极虫母呢? 林慕蝉看了看说:已经融进了三人身体里了。 显而易见,北极虫母和诸葛搂异通过这一场爆炸,吞噬了蒋宏山和扫雪真人的身体,他们合在一处了,我不知道是该给它叫北极虫母还是改叫扫雪真人。应该给它叫虫怪。 我远远的看去,那是一个棕色的裸体人,细长胳膊细长手,唯一与人不同的地方在于,脑后有一根角状物,它浑身被一种粘液包裹着,在用手撕扯身上的粘液,那些粘液黄中透着绿,看样子韧性十足,想来这东西相当厉害,如此大的爆炸,粘液竟然耐住了极高的温度。 看样子爆炸之后,虫怪的身体完全被粘液包裹了起来,是它自己一层层撕掉的,现在已经撕到腰部了,怪不得爆炸之后,北极虫母表现很老实,刁贺荣的人并没有监测到有生物从里面出来。 我估计再过一个小时,虫怪就能使自己完全摆脱粘液的扯拌,这种粘液是保护虫怪的,至于在爆炸中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我将天虫放了出来,让它站在灭蒙羽车的轼杠上,天虫嘱咐过我,要我今后给它明确的指令,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给它明确指令,因为我不确定天虫能不能抵挡住前面那个虫怪,还是看看天虫自然的反应比较好。 从龟甲百兽囊掏出天虫之后,天虫非常紧张,但它并不害怕,一般虫类表现出害怕的时候也会和普通动物一样,瑟瑟发抖,想来天虫也应该也有这个特点,但它并没有发抖。而紧张则表现为焦虑,坐立不安,上蹿下跳。 天虫一会爬到轼杠上看,一会跳下来,一会再一次跳上去,不断的用爪子抓自己的耳朵,显得很焦虑,可见天虫对眼前这个虫怪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天虫十分清楚这个虫怪是怎样产生的,却并不清楚虫怪实力到底有多高,更不知道这个虫怪打架的手法,因为北极虫母并不一定主导它的思想。 我不禁长叹一声,心中暗忖,扫雪真人一世豪强,到头来因为一心慕长生,被虫吞噬,成为一体,可悲可怜。蒋宏山也是一世英豪,虽然一直手段毒辣,为人心地不善,可最后落个半死不活的境地,思维还在,却混杂异物体内,殊可嗟叹。 天虫知道对面虫怪现在还不打算攻击自己,它正忙活于撕扯身体之外的粘液。 我们几个人几乎屏住了呼吸,远远的观望。 我和鸿蒙老道等人都没打算动手,也不敢动手,只有柳向晚胳膊上缠着小青龙,一副跃跃欲试的状态。 我们细细的观察着,互相争夺着唯一的望远镜,轮到我的时候,我在望远镜里看着虫怪的脸,确如林慕蝉所说,那是一张人脸,可是表情生硬,看样子有扫雪真人蒋宏山和诸葛搂异三人的遗影,虫怪皮肤表面布满了一条条的黑色纹路,就像常人的血管。 半个小时之后,虫怪将身边的粘液撕扯的差不多了,左脚已经拔了出来。 我对众人说道:咱们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只有柳向晚说道:等会,不试试火力就走,怎么行? 话还没说完,她就把小青龙扔了出去,小青龙也属于无知无畏,在空中略一盘旋,径自冲着虫怪飞去,虫怪闻有异物飞来,隔着老远一扭头,把眼一瞪,小青龙整个身躯在空中剧烈抖动了一下,差点没掉到地上,转身就往回飞,扑到柳向晚怀里,吐了一口绿色的龙血。 柳向晚一见大惊,大叫快跑,车前头的林慕蝉呼啦一下弹开了翅膀,飞空而起,趁着虫怪没有完全摆脱粘液羁绊,我们一路飞回了蜜蜂研究所的营地。 羽车落地,刁贺荣和孟叔急忙将我们迎进帐篷,紧张问询山坳中的情况。 黄金童一五一十的给两人说明完情况。 我说道:老刁,你的人也赶紧撤吧,北极虫母合体之后的情况我们摸不准,太厉害了,不知道它会从哪边出来,你们是抵抗不住的。 刁贺荣叹口气说:撤离?谈何容易,估计我这一把老骨头,要死在这里了,撤是不可能了。 我没想到刁贺荣会如此敬业,说道:你愿意送命我也没办法。 孟叔也叹口气说:我们也不愿意送命,可是没办法,上面下了死命令,如果封锁不住消息,控制不住局面,我们就得以死相守。 我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动,刁贺荣是个很鬼的人,不得不说他是个能在暗三门与官场通吃的角色,如果不滑的和泥鳅一样,何以做到?我天生对官场的人有一种莫名的反感,但今天一见,关键时刻,刁贺荣和孟叔不惜生命,要像军人一样执行如山倒的命令,要慷慨赴死,流露出一种自我牺牲的光辉。 鸿蒙老道却道:你们死了有什么用?能挡住合体的虫母? 孟叔竟借用林则徐的那句话: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说的鸿蒙老道竟然一时语塞。 我不确定山坳中的虫怪知不知道破相这回事,如果此物真的不怕破相,出来横扫一切,别说是刁贺荣的上级想控制局面,就是有十只八只的天虫也别想控制局面。但愿那虫怪吞噬过三个江湖人,还有不破相的意识。 我对鸿蒙老道说:老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希望你能将看霞散人请来。 刁贺荣一听看霞散人,眼前一亮,立即站起来道:既然能请这位高人,为什么不早请,他一来,兴许我和孟叔可以不用死在这里。 孟叔和刁贺荣不是一个部门,但是最高上级可能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分行不同的任务而已。 鸿蒙老道说: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我师父去办一件顶要紧的事,办完就来。 黄金童见帐篷中仍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对刁贺荣说:你叫人把帐篷里的设备和资料都搬出去吧,咱们在这里细细的分析商量一下,万一那虫怪打来该怎么办? 刁贺荣见状,也知此事只能依靠我们,他的那些手下研究来研究去,无非是找一个能让外界封口的说辞而已,没什么大用,解决此事,还得靠真刀真枪的硬干。于是一声吩咐,进来五六个人,七手八脚的将帐篷里的东西都抬走了。 黄金童坐在马扎上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说道:咱们现在不研究如何和虫怪打架,打架是不可能的,在天虫的保护下,能逃命就很不错,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怎么阻止那怪物从山坳里出来。 黄金童所说,正是我心中所想,要知道当初只有一个北极虫母,天虫想干死它都得斗智斗勇,打消耗战,现今与扫雪真人还有蒋宏山合体,一时半会打不死它,蒋宏山倒还不打紧,关键是他的摩天杵已经被吸收了。只要能困住虫怪一些时候,办法总会有的,总之现在是以时间换办法。 孟叔说道:特种部队已经在外面包围了,实在不行,就用现代武器,先试试吧。 柳向晚冷哼一声道:还现代武器,小青龙差点死在山坳里,老老实实想办法吧。 林慕蝉摇摇头说:孟叔是没见过爆炸的场景,再来那么一下,甭说是特种部队,就是装甲部队也玩完,别让他们去送死了。 刁贺荣问道:依你们的意见,该怎么办? 林慕蝉说道:对了,你们部队中有没有一种好玩的机器,能够吸引虫怪的注意力,还不能激怒他,能骗虫怪在山坳里追着玩做好不过。 黄金童不屑的说:别傻了,一个诸葛搂异和北极虫母合体都让虫母的智商提高一个档次,更甭说这次是三个人跟它合体了,那三个老江湖,什么新鲜玩意没见过?想骗他们,门也没有,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合体之后他们有各自的意识,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柳向晚说道:既然是三个老头跟它合体,要不我用用狐术? 我立即打断她道:你为什么老把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不用说合体之后,就是没有合体之前的扫雪真人你也迷不了,不用想冒险的招。 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一个头绪,鸿蒙老道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我忽然注意到老道衣领上有只纸蝴蝶,眨眼间动了一下,我问道:老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鸿蒙老道说:我师父马上就要到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长生大药 鸿蒙老道领子后面的纸蝴蝶一直在煽动,说明看霞散人与鸿蒙老道刚才正在联络。 我们所面临的事情不但是暗三门中大事,也是人间大事,搞不好人类的未来只能在与虫怪的争战中度过了。所以看霞散人必须来。 鸿蒙老道话音刚落,我心中就隐隐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喜悦感,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我知道是看霞散人真的到了。未见其人,先感其采,可谓是叔度光仪,照耀黎庶。 外面的人也感觉到了异常的喜悦感,开始有些骚乱,但毕竟那感觉良好,不会造成恐慌。 我忽然看见帐篷的帆布上,朦朦胧胧有个人影,就像有投影仪投上去的一样。 众人见我目光呆滞的看着帐篷,都扭头去看,也见帐篷上有个淡淡的人影,呼啦一下都站起来了,虽心中有愉悦感,终因不知道是看霞散人还是虫怪到来,所以有点紧张。 那人影慢慢的具象起来,渐渐立体,到最后大家定睛一看,是神采奕奕的看霞散人,白髯垂胸,拄着一根竹杖。 此时我感觉心头有种莫名的甜蜜,所有一切愁苦都平淡了下来,一股愉悦感占据了整个心灵,鸿蒙老道站起身来说:师父,你终于来了。 看霞散人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说话间看霞散人看见了我脚下的天虫,微微一叹说道:哎,我说事情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呢,原来你们有天虫,张鸿蒙,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鸿蒙老道说:我忘了,我以为你老人家能掐会算,一定知道我们有天虫,要不然我们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看霞散人说道:来的路上我还在纳闷,不对呀,三十年前我们就研究过北极虫母,那东西就是个禽兽脑袋,不像人那么有见地,不过也没有人的戾气,不会因为生气或是贪心,来壮大自己。原来你们用天虫跟它干,那它就会越来越厉害,因为天虫本身就很厉害,不过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天虫干掉北极虫母没有问题,是不是出了茬子,天虫才没打死它?以致虫母变作现在的模样? 我使劲点点头,看霞散人料事如神,也对北极虫母很了解,和天虫说的意思差不多,那就是北极虫母是遇强则强,一次杀不死,会越来越强,主要的成长方式就是吞噬有手段的人。可最初北极虫母是想杀掉扫雪真人的,如果不是我们决策失误,想着保扫雪真人,这会天虫也许已经把北极虫母打死了。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北极虫母有这个特性,早先天虫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我们用来攻打北极虫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在山坳中时,因为气愤相当紧张,天虫也不敢强行拖我入睡,万一出点什么状况,不是闹着玩的。因此信息不对称,阴差阳错的让北极虫母发飙,以致不可收拾,想来也是必然结果。 看霞散人说道:也可叹我师弟一心长生,到头来反把自己搭进去了。其实做人大可不必追求长生,人到了一定寿数,就该自己去了。天台有知,岂不更胜人间? 我问道:前辈,既然您来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咱们可以面对面跟它干了。 看霞散人却摇摇头说:我来了也无济于事,我能感应到现在山坳中强大的气息,我出手会让事情更糟。 黄金童一听:那……那咱们找个小岛躲起来?世界末日这不说来就来了嘛。 看霞散人一笑:世界末日倒不至于,办法还是有一个的,他们能合体,咱们就得想办法将他们分开,只有将他们分开,才有可能治住北极虫母,要不然小岛也躲不开啊,我老了,生死倒也无所谓。你们还年轻,所以这件事必须办成。 我说道:在山坳里的时候,合体也不容易,您是没见那场大爆炸啊,既然合体都那么难,让他们分开谈何容易,再者说了,既然合而为一,又岂能再分开,我看现在那个虫怪身材匀称,不可能再一分为四吧? 看霞散人说:不然不然,凡天地之间,有来就有往,有暑就有寒,能分才能合,能合才能分,故而这一点不用担心,只要办法合适,不怕他们分不开。 何半仙问道:可有什么合适的办法呢? 看霞散人从自己竹杖上取下一个葫芦说:本来我打算早来,因为取这葫芦里的东西,所以才来晚了。 黄金童看着那葫芦笑道:这是什么东西?是分身药吗? 看霞散人连忙摆摆手说:可不是什么分身药,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药,当年我师弟觊觎很久,一心想从我手里夺去,我们兄弟二人,就是因为此药,才最终撕破脸动手的,当年我兄弟几次夺药不成,性格便越来越暴戾,最终无法收拾了。其实外人不知,我们两个彻底决裂,就是因为此药。 黄金童一听说是长生药,大惊道:原来真有这种药? 如果是别人拿出这药来,我们会哄堂大笑,嗤之以鼻,可是看霞散人拿出这药来,大家肯定认为是真的。我心中也十分奇怪,果真有这种药,为什么没见有人能长生呢?从古至今从不可能是看霞散人自己一个人知道这种药吧?抑或是有人能长生我不知道?也不可能,我不知道,师父总该是知道的,苟若师父也不知道,历代赶虫师总会有人知道吧,虫书中怎么也得轻描淡写的记上点,一直没有记载,说明这事很渺茫。 早年何半仙其实也追求过长生药,现在一见看霞散人手里握着长生药,激动万分,说道:既然老仙师有这等药,为什么不服用呢?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缘啊。 看霞散人微微一笑说道:据无字天书上说,这确实是长生药,可同时记载着人不能吃,吃了与人无益,我得到此药时便谨记天书言语,不敢妄动这药,更不敢拿出这药来赠人,以至于我自己兄弟苦苦哀求,也不能给他,我将这药藏在一个人找不到的地方,取出来也很费劲,要不然早就来了。我现在活得时间就够长的了,人都有天年,没必要逆天而为。 我忽然意识到,原来看霞散人也不知道这药到底功效如何,只是那无字天书记载的,无字天书成就了暗三门江湖两位重量级泰斗,看霞散人和扫雪真人,说明无字天书十分厉害,里面记载此药于人无益,肯定是确切的,看霞散人一直遵守无字天书的教导,严于律己,并且不肯坑害别人,宁愿得罪师弟,也不肯犯原则性错误,着实可敬,现在有这种心态的人可不多了。 我问道:可是您老这是长生药,又不是分身药,如何能让虫怪重新分开身体呢? 看霞散人说道:也没什么好办法,我听张鸿蒙说过,当初诸葛搂异也是为了长生药而去的月亮营地,不想被虫母给吞噬,我那兄弟和蒋宏山也是贪恋北极虫丹,以作长生药物,这才来到你们豹伏山北麓山坳,也被北极虫母吞噬,那么既然都是为了长生药而被吞噬,我如今拿出真的长生药来,他们肯定心气不合,虫母也不能左右,以至于分裂。 看霞散人得天地之大通灵,有些事情不用亲眼见过,只凭自己推理便能分析澄明,这是我们不可想象的。 何半仙问道:什么是真的长生药?难道北极虫丹是假药? 看霞散人呵呵一笑说道:咱们这片天地之间,有一支灵根,就像无字天书一样,逆天地而生,灵根扎在昆仑,常人不好寻找,其根扎于黄泉之上,根上结有灵果,即为天书记载的长生药,因有天书映衬记载,谓之曰真药,也可以叫作大药。北极虫母也是逆天地而生,体内也结有丹果,同为逆天之物,所以也能长生,但是无字天书并没有确切记载,是为小药。如今有人拿着大药去到虫怪面前,立即就能将北极虫母体内的小药比下去,我师弟等三人神识与虫母必然产生冲突,也就有了分裂之志了。 黄金童问道:可是北极虫母那么厉害,他们三个人是被吞噬进去的,那场爆炸太震撼了。我的意思是说,北极虫母体内不是小旅馆,不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啊。 看霞散人耐心解答道:你有这个疑问不奇怪,可是不能忘了,现在我师弟、蒋宏山、诸葛搂异还有北极虫母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即包括北极虫母许多性情,又包括其他三人许多性情,是这个整体见到大药自己想分裂,而不是他们三人在体内对抗北极虫母。天书有云,下策杀人,中策夺城,上策攻心。你们所说的虫怪,现在可以等同为一个人,他四分之三的心思是要搞到长生药,然而自己体内就有,却捕风捉影够不着,就像一个普通人深信自己吃了自己的心脏可以长生,却也不能自己剐心而食一样。但当听说吃了……嗯吃了鸿蒙老道的心可以长生,那就不用顾忌了,而且每四分之一心思都想将长生药占为己有,用现代的话讲,可就要精神分裂了。所以此事不用打斗,只让一个人拿着此药去逗引虫怪就行。 黄金童说道:那太好了,您老就带着我们去吧? 看霞散人摇摇头道:非是老朽怕死,我去真个不行,那虫怪现在仍是遇强则强,我真要是去了,也会被它吞噬,如是那样,天下可就完了。 我是亲眼见过虫母遇强则强的,知道看霞散人并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袖手旁观,真的是不能去,于是说道:我去! 看霞散人道:不过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据我判断,去送药的人,一打照面说明情况后,必然被虫怪所杀,这很显而易见,体内四种神识,不论哪个都是杀人魔王。 第五百五十八章敢死队 黄金童听完看霞散人的警告,说道:您老人家说的都对,但是最后一点,我觉得也不尽然,刚才我们已经从山坳里安全回来了,和虫怪打了一个照面,一个没死啊。 看霞散人说道:嗯,刚才我来的时候也去山坳里看了,那时虫怪还在胎衣之中,没能出来,想来你们去看的时候,它还在撕扯胎衣粘液吧,所以咱们大家都侥幸捡得残命,再去可就不一定了。 林慕蝉说道:散人您也去看过,为什么不击其未稳呢,我们不敢打,您老人家也不敢打? 看霞散人微微一笑道:我和诸位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多吃几年饭而已,如果一击不成,反把我吞噬,就更不好收拾了,这事,还得仰仗天虫。 我能听出看霞散人的弦外之音,看霞散人不是怕死,也不是胆小怕虫怪,就和北极虫母单打独斗来说,虫母不一定能干过看霞散人,可北极虫母能制造爆炸吞噬敌人,这一手太邪,他确实担心被虫怪吞噬掉,进一步合体,那就全完蛋了。 刚才说去送药就必死一个人,我就在心中暗道,那个人可能就是我了,因为我有天虫啊,再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死在虫怪手上到也不打紧,我相信这帮朋友们会帮我照顾父母的,我最担心的是,会不会很痛苦?怕北极虫母手法另类。 我当时应道:散人,没说的,这事我去吧。 看霞散人道:你可得想好了,去了就回不来了,不是我危言耸听,我已经把那虫怪给看透了,它体内那几个人什么性情,我可都了解。 我点点头说:没事,就我了。 林慕蝉道:你去?你三头六臂啊? 林慕蝉一般不善于开玩笑,说这话另有深意,她想替我去。果不出我所料,林慕蝉继续说道:真人,这种事不好直接下结论断定的,我知道您老人家好心让我们有心里准备,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出不来吧,比如我飞进去,空投这个葫芦,然后迅速飞出来,虫怪能杀死我? 看霞散人笑着摇头说:那样的话,应该杀不死你,可是空投这长生药也没有什么用,你不告诉它那是长生药,他也不知道,所以你去完全没有什么用嘛。 林慕蝉道:没事,我投药之后,可以飞在高空中向它喊话,告诉它那是长生药,它如果想打我,我就跑。 看霞散人略一沉思道:这么一来兴许也有点门。 林慕蝉一见得到了看霞散人的认可,便说道:那我就自己去吧。 我不同意,当然不同意,这种事怎么好让林慕蝉自己去冒险呢,我说道:不行,我也去。 柳向晚见我执意要去,也说要去,说是人多力量大,非去不可。 黄金童一见如此状态,说道:那既然要去,大家都去吧,我也去。 林慕蝉道:这是要命的活,你们就不要去了,去虫怪那里,人多了没用的,咱们又打不过它。 我说道:不行,我有天虫,真到关键时刻,天虫伸一手,咱们就能活命,没有天虫也许一下就挂了,所以还是我去。 我们就此为谁去谁留,议论不已。 看霞散人慢慢的在帐篷中坐下来,神色严肃的看着我们商量,不再说话,这老头对我们不错,眼看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还争着要去,他也觉得十分欣慰。 像我们这种手段的人物,被北极虫母吞噬的几率很小,北极虫母吞噬诸葛搂异的时候,属于不得已而为之,一人一虫都被困在浑天布里,不吞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干。 不过理论上,像诸葛楼异这种手段的人,根本不到北极虫母喜欢吞噬的级别,也许它吞噬第一个人的时候,对手段要求并不是很高,只要脑子正常就行。能弥补自己人性上的不足就大功告成。 故而,投长生药这种事,只能我们去,如今我们几个人在暗三门江湖上都赫赫有名,但自身的道门能量并不很高,主要借助外力逞雄,黄金童有生铁孩,柳向晚有小青龙和吞吐兽,我有天虫,只有林慕蝉自己会飞,如果要吞噬,鸿蒙老道排在第一位,林慕蝉和何半仙以及楚凤楼应该不分仲伯,都排在第二位,剩下的都是第三梯队的。 所以林慕蝉其实很危险,万一虫怪认为吞噬林慕蝉之后自己也会飞怎么办?如虎添翼之后,虫怪便高枕无忧。 因此说什么不能让林慕蝉单独去。 争论来争论去,最后鸿蒙老道眼见不是个事,这样的争论徒耗时间,站起身来说道:不要争了,不要争了,既然人多不能决,那就这样吧,想去的就都去,不想去的也别强求。想去的跟我走吧,咱们上灭蒙羽车,让林慕蝉拉着车,这样比步行在地上安全的多。 鸿蒙老道这句话出口,大家也就认了,反正谁也说不服不了谁。 林慕蝉第一个站起来,出门去拾掇羽车,她是非去不可了。 我第二个跟着林慕蝉出去,接下来柳向晚和鸿蒙老道也出来了,黄金童最后也出来了,何半仙没有出来,因为他不想和我们去冒险,他还得看护着自己的黄漆树,对亡妻有个交代。 我一看还是老班底人马,无奈的说道:真没有必要大家都去赴死,真的没有必要,黄金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韦绿身子挺重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黄金童笑道:我就是想看你们在临死的那一刻,到底想说点啥。 他说的好像自己一点危险没有一样。 大家都上了羽车之后,看霞散人从帐篷里出来说道:你们这一去,怎么也得从我这里拿上药吧?你说我这大老远来一趟,不就是为了送药的吗? 我这才意识到,光顾着慷慨赴死,竟然忘了拿药。 我慌忙跳下车去,从看霞散人手中拿过药来,看霞散人意味深长的问:你们各自家住哪里?家中都还有什么人? 我知道看霞散人一定认为我们这次回不来了,想来是要在我们死后帮助一下我们的家人,我说道:我们的信息刁贺荣最清楚,他不知把我们的底细查了多少遍了,您可以问他。 看霞散人点点头,冲着鸿蒙老道挥一挥手,说道:张鸿蒙,你我说声再见吧。 鸿蒙老道竟也冲看霞散人挥一挥手:师父,再见了,你多多保重。 看霞散人说道:我也没几年活头了,能上天台的话,再见面。 林慕蝉看了不自觉鼻子头一酸,这种场面看不下去,于是说一声: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咱们走了。 大家都没应声,林慕蝉弹开翅膀,蹬空而去,重新飞进山坳。 我们简单商量了几句,大家既然抱着必死决心,就别扔药就逃,先把话说明白了,在逃跑不迟,要保证事情成功。 以林慕蝉和灭蒙羽车的速度,眨眼间我们就到了爆炸中心点的上空,林慕蝉拉着羽车飞了下去。 羽车漂浮在离地一米左右的位置,就见中心点内,虫怪还在撕扯身上的粘液,这次清理的差不多了, 只有脚上还有残存的一些粘液,兀自弯腰清理,见我们到来,连理也不理。 林慕蝉回头看看我们,问道:咱们再往前靠近一些吗? 我点点头,林慕蝉径直拉着羽车靠近了虫怪,距离虫怪五六米处停住。 鸿蒙老道举起装着长生药的葫芦,颤声说道:不敢问这位……这位……怎么称呼? 老道实在想不出该称呼眼前的东西为人还是怪,只能含糊的说‘这位’了。 其实我也想知道那虫怪到底会不会说话。 虫怪撕扯下最后一块粘液,用手指甲往外一弹,吓得林慕蝉翅膀一扑棱,以为他要攻击我们,结果一条猪头肉似的粘液,掉落在了林慕蝉脚下,林慕蝉怕有玄机陷阱,急忙将羽车往左边拉了拉,远离那腥臭的粘液。 虫怪这才站起身来,张开口,用极其难听的嗓音说道:咱们都是老相识了,称呼我什么都不要紧,见到你们我很高兴。 它这话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老相识了,组成虫怪的每一个人我们都很熟悉,看来虫怪兼容了三个人的嗓音,因此,听起来十分别扭,越发显得恐怖起来。 鸿蒙老道说道:那我就称呼你为虫先生吧,这个……这个……这个…… 鸿蒙老道搜肠刮肚想委婉的表达意思,却天生不是个撒谎的人,黄金童接过话茬说道:我来说吧,是这样的,之前咱们有一些误会,闹出些许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我看几位老哥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成了一个人,知道这是英雄出世,照耀如日月,战战兢兢,不敢仰望。别说是我们,就是看霞散人得知此事,心中也是万分敬仰,当知道几位老哥当初是因为寻找长生药才合体的时候,散人更是惶恐万分,忙将自己珍藏的长生药献出来。一来呢是觉得宝刀配英雄,旁人不配享受此药。二来呢,我们想用这长生药冰释前嫌,以前都是我们几个年幼无知,希望您能高抬贵手,从此放过我们几个人。 黄金童一席话,说的非常客气,表达的也很清晰。 虫怪身体里有扫雪真人的神识,知道看霞散人确有此药,激动的说道:给我扔过来。 鸿蒙老道慌忙将葫芦扔了过去。 虫怪接在手中的那一刻,我低沉的说道:咱们快走。 林慕蝉煽动双翅,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往脚下一看,才发现大事不好,刚才虫怪弹出来的那一条粘液,生出了两条细细的粘液丝,一条缠住了林慕蝉左脚,另一条缠住了灭蒙羽车的轼杠。 第五百五十九章生死之战 林慕蝉刚才已经意识到要远离那粘液,知道那东西最起码不干净,可没想到,粘液会缠住自己的脚,其实粘液本身并没有什么异用,只是虫怪的手法使然而已。 虫怪此时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啊。 看霞散人说的没错,虫怪果断要结果了我们。 不是看霞散人多么神机妙算,想想虫怪的组成就不难判断,诸葛搂异是第一个要杀我们的,当初就是我们用浑天布罩住的他,本来他就打算将我祭掉。扫雪真人一见我有天虫,巴不得要灭我。蒋宏山自然更不必说,他已在虫怪体内,我再无利用价值,北极虫母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要杀赶虫人的,只是因为赶虫人相对扫雪真人等,威胁性较小,一直没有腾出手脚。 林慕蝉从背后抽出神农古镰来,去割那细丝,一镰刀下去,镰刀黏在了细丝上,竟再也拔不下来,只把那细丝挑的颤颤巍巍。 我本想用鹿骨刀将细丝挑开,一见古镰都被黏住,心知这东西刀剑不能伤,对林慕蝉说:松手吧,别挑了,这细丝碰到东西就会黏上,到最后粘结点一多,更不好。 林慕蝉很无奈,索性降落下来,羽车也落在了地上,我们从羽车上跳下来。 黄金童还有心思点一支烟,猛吸几口,生怕待会死掉,再也没工夫抽烟了,呛得他直咳嗽,对虫怪说道:虫先生,别这样,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诚心诚意的给您送来长生药,不好把我们都杀掉吧,怎么也得讲点原则吧? 虫怪并没有理会黄金童,它知道我们已经跑不了了,我们也不敢再跑,至少现在还能自由活动,万一逃跑,再被其他的粘液黏住手脚,连动都不能动,就更被动了。 柳向晚站在我们几个人的最前面,瞪着眼睛望向虫怪,我知道她要用一下狐术,万一能迷住虫怪,我们就能得救,最最起码可以让人来支援。不过希望不大。 虫怪不曾看柳向晚,捧着手中的葫芦,拧开盖子,闭上一只眼睛往里看去,看了一会,翻过葫芦来,往外倒出一个东西,竟然是个三棱锥状物,颜色紫红,油光瓦亮,我一直以为葫芦里的东西是圆形的,没想到是个三棱锥。 虫怪将那三棱锥状物,在手上掂量掂量,反复看了几遍,自言自语说:没错,是真的,就是这个东西,昆仑灵根结的果子。 随即又自语道:现在为什么不把它吞下去? 话音刚落,又自语道:不能吃不能吃,现在还不能吃,杀完人再吃。 言罢,自己拿着长生药的手不停的抖动,就好像是痉挛的样子,一会想往嘴里送,一会又想往葫芦里送。 我们大家都看的真切,虫怪体内的几股神识已经开始作斗争了,就像普通人的将神分裂,身体不由自主,言语荒诞无稽,因为那些话不是一个人说的。 柳向晚瞪了半天,因为虫怪太强了,根本就迷不了。叹道:哎不好办! 最后虫怪忽然仰天暴喝:你们懂个屁,这个东西不能让四个神识同时长生,明白吗? 说完,虫怪的手忽然不抖了,稳稳当当的将长生药重新放回葫芦里,刚才暴喝的那个神识肯定是扫雪真人无疑,他最了解长生药,弄不好他当年和看霞散人一起发现的这药,对这药的剂量了如指掌。他言简意赅的告诉另外三个神识,不要痴心妄想了,这药的剂量不够,四个神识同时吃掉,谁也不可能长生,只够一个人长生的。 原来看霞散人早就知道这药的剂量不够,也知道扫雪真人对此药甚是了解,这就埋下了四个神识分裂的种子,不分裂没人能吃到这药。 药被放到葫芦中去之后,虫怪忽然丢了葫芦,双手抱头,发疯了似得撕扯脑后那根肉角,继而满地打滚。 我心中清楚,虫怪体内四股神识已经开始打架了,不是四分五裂那种,而是一对三,其中虫母自己站成一派,因为虫母并不想长生,它要的是人,是这四股力量。而另外三方,都有强烈的长生需求。 诸葛搂异是因为想长生才受扫雪真人蛊惑去毒死北极虫公的,扫雪真人也是因为长生和师兄最终决裂的,蒋宏山为了能长生连自己主子都杀了,所以他们三个站成一派。其实虫怪的体内,虫母自有一套驾驭三人神识的系统,用以麻醉三人的独立意识,否则一人一个主意,三人七十二个主意,早就乱了。 这套驾驭的体制可以说很强大,在没有外界过分刺激的情况下,三人唯虫母的马首是瞻,以虫母的安危作为中心考虑问题,解决事情。但是当外界的刺激过于强大之后,这套系统也有弱点,难以支撑三人的欲望。 这三个人金钱已经诱惑不了了,美女也不行,三人年纪都大了,况且诸葛搂异独居荒岛,根本就没有美色要求,蒋宏山虽然很坏,但江湖上从没传出他的风月丑闻,大概一见漂亮女孩就想起自己那早亡的爱女吧,扫雪真人更是独来独往,年轻时可能糟蹋过不少人,可年纪逐渐老迈之后,那份心思也淡了。 唯有长生,是最大的刺激。这三个人终于打破了北极虫母意识控制的平衡,开始和北极虫母决裂。 林慕蝉见到这个情形,大喊道:喂喂喂,你们这帮人看什么?赶紧跑啊!有五分钟的时间,你们就能跑远,想什么呢? 我说道:那你呢?你又跑不了。 林慕蝉柳眉倒竖:别管我啊,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能跑出一个是一个,大家都死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林慕蝉喊了几声,见我们都没有动静,直接对黄金童道:黄金童,他们不走你先走,说话几个月就要当爹了,你犯不着为一个经常怼你的女孩丢命吧? 林慕蝉这是刺激黄金童,希望赶他走,只要有一个人走,其他人就有走的可能。黄金童却说道:嗨,没你天天怼我,我一天还觉得少点什么呢,黄泉路上再怼吧? 林慕蝉道:你…… 其实林慕蝉心中知道黄金童是好人,她也真心对黄金童好,黄金童也知道林慕蝉善良,两个人怼只是说话呛茬。 就在这个时候,虫怪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也不疼了,自语道:先杀人,先杀人!这几个人不除,后必成大患。 虫怪反复说了好几遍,说明体内已经达成了共识,自己先不能乱了阵脚,先得一致对外,否则长生药怕是也吃不成。这几个神识原本都是人精。这点战略思路还是能想出来的。 虫怪站起身来之后,我说道:咱也别闲着了,打吧,这次是真拼命,别慎着了。 鸿蒙老道先给我们撑了一个罩子,虽然保不住命,但是能保证头三手我们死不了。 生铁孩一直在羽车上压着车,这个时候,黄金童一声口哨响,蹭一下跳下羽车,直奔虫怪而去。 生铁孩打头阵是最合适不过的,能让我们准备准备,也看看虫怪的实力,早在月亮营地,生铁孩向北极虫母冲锋的时候,被一股煞气差点烧化了,好在生铁孩是随行造化的,那铁是妖铁,烧化了也能再造。 生铁孩冲上去之后,轮拳就打,虫怪并没有用煞气去烧生铁孩,因为虫母已经有经验了,这东西烧化了,还是个铁,拆碎了也还是个铁,剁成渣也还是铁。 虫怪只轻轻伸手一下叼住生铁孩的铁拳,生铁孩又论起另一只拳头,虫怪的另一只手像一道黑风,呼的一下又叼住另一只铁拳,两手一合,生铁孩双臂就像面条一样,被虫怪合在一个手掌内叼住,腾出另一只手来按住生铁孩的铁头,手上忽然冒出一阵黑烟,只见生铁孩的双脚咔嚓一声,往地底下蹿,虫怪硬生生将生铁孩按进了土壤里,要知道,周围那些土都烧焦了,和砖一样,足有几十公分厚,能将生铁孩按下去,这种力量非比一般。 虫怪弹指间就把生铁孩的头完全按进了土内,这还不算完,它又将手伸进洞内,手上又是一股黑烟,直冲洞内,只听大地轰隆隆颤抖,生铁孩被虫怪打入地底深处,至于多深,我也不知道,总之一时半会上不来。生铁孩可以被打死,可虫怪懒得找打死的办法,没时间跟这铁疙瘩耗,轻而易举就捅到地里去了。 我已经放出了天虫,对众人说道:死拼也得有个策略,先让天虫上,咱们再寻找机会,一起上。 天虫被放出来之后,神情高度紧张,四条腿的肌肉乱颤,它径直出了八步打灯的罩子,这次和对付北极虫母的策略完全不一样,天虫冲了上去。 天虫比我们更了解眼前的这个怪物,知道它和北极虫母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它知道该怎么打。 在冲的过程中,天虫灵巧的绕开散落地面上的粘液,虫怪见天虫冲了过来,表情十分惊恐,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对决,虫怪吓得连连往后退,退的时候如蛇一样,脚步弯弯曲曲,天虫则跳来跳去,往前冲。 天虫灵巧的绕过一片较大的粘液时,那粘液忽然跳了起来,将天虫紧紧的包裹住。天虫一下就成了粽子,无奈的去撕扯身上的粘液。 这需要一些时间,这点时间内,虫怪完全能杀死我们,因为他忽然身形一闪,直冲到了我们的八步打灯跟前。 我叫道:拼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黄风卷来,在我们和虫怪之间停住,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韦绿。 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韦绿你疯了!赶紧走! 第五百六十章先天之躯 原来那一场爆炸早就把韦绿惊动了,她风风火火的跑到山坳旁观看,刁贺荣的人根本拦不住她,她以为我们都死了,发现现场死不见尸,便直接去找刁贺荣。 当问到我们死没死的时候,刁贺荣对她说,临时还没死,过一会准死,韦绿急了,揪起刁贺荣来,厉声问怎么回事,刁贺荣把长生药的事一讲,韦绿跳着脚骂了看霞散人几句,便一阵黄风卷了来。 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黄金童。 韦绿头也不回挡在虫怪身前,说道:黄金童谁让你参加敢死队来的?你让我们娘俩怎么办?不负责啊你!干脆一家子死在这算了。 韦绿其实是我们之中最重感情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成为重度花痴,一听说黄金童参加了敢死队,哪有不急的。 我就不该让黄金童来,应该把他打下去,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虫怪和韦绿面对面站着。 鸿蒙老道在后面努力使自己的八步打灯罩起韦绿,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八步打灯再厉害,也罩不住韦绿了,虫怪也有很强的气场,鸿蒙老道终究力所不及。 黄金童一个健步就要冲出去,鸿蒙老道那八步打灯是收发自如的,立即封住了黄金童,这个时候上去多少都没用。黄金童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张口就骂鸿蒙老道没人性。 鸿蒙老道充耳不闻,任你骂,死也不开,因为鸿蒙老道知道,大家都得死,现在不是考虑谁先死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能保住一会是一会。 再说,韦绿能黄风卷身,和林慕蝉有的一拼,是最有希望能逃出去的人,况且韦绿的脚下又没有粘液丝线缠着,行动自如,自己想不开,谁也没辙。 但是大家都是有情绪的,不可能都如鸿蒙老道一样理智,我们拼命往前冲,鸿蒙老道豁出去不给开门。 我们闹了一番,渐渐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因为虫怪竟然只是盯着韦绿,迟迟没有动手,最后只是恶狠狠的说:你给我让开! 韦绿初见虫怪时,被现场的爆炸坑吓坏了,不过人之将死,什么都不顾及了,抱着一种仰面受死的决心。如今忽然发现虫怪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恶,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好像街头巷尾男女吵架时的情形,只动嘴不敢动手。 我心中十分疑惑,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虫怪体内有一方神识可怜韦绿是个孕妇,良心发现,想想那三个人我不自觉得摇摇头,不可能,那三个人我虽不是十分了解,可绝对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别说是杀个孕妇,就是剖出孩子来祭旗,他们他也绝不手软,都做得出来。不忍相杀这一条不成立。 那就是北极虫母有恻隐之心?更不可能了,北极虫母连人类情感都没有,绝不会有这种心理,在北极虫母看来,我们和野猪梅花鹿一样,相杀不会有一丁点犹豫,只是需不需要的问题,北极虫母是认人的,在月亮营地就把韦绿认下了,虽不知她具体是干什么的,但看得出来,是和赶虫人是一伙的,没有不杀的道理。 难道虫母体内几方势力又闹崩了,意见不一致?可看虫怪的神色非常稳定,和刚才拿到长生药分裂时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再者说,杀一个女人在他们四方看来,没什么争执的必要,就像多喝一杯水还要考虑半天吗?显然这也说不通。 我将目光放在远处天虫身上,难道是天虫的无形手段?可眼见天虫正在撕扯身上的粘液,就跟刚才虫怪撕扯一样,这说明了天虫和虫怪一样强大,林慕蝉脚上缠着一根粘液丝线,百般想办法,硬是无可奈何。它们却都能撕扯。 虫怪当初撕扯身上的粘液,也费了半天劲,天虫身上那点粘液,用不了虫怪那么长时间,不过,一时半会也出不来,看天虫专注的样子,撕扯速度虽不慢于虫怪,但毕竟占去了精力,根本没有时间顾及韦绿。 这个时候虫怪竟然有吼道:我给你说让开,你是聋子啊? 说话声音虽然很大,但我能听出一份怯意。 而且虫怪回身看了看天虫,见天虫快出来了,使了个眼神,又将一块粘液祭起,扔到了天虫身上。这个举动让我明白,不是天虫的某种暗手段让虫怪不能动韦绿,虫怪有可能怕天虫,但绝不是现在。 我心中一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虫怪的的确确从心底里不敢动韦绿。 可为什么呢?难道这几天不见韦绿,她学了一套偷天秘法?也不可能,前几天还被蒋宏山控制着,哪有时间学啊,这东西不是去菜市场,买上二斤藕就能熬汤,这需要几率,这种奇遇的几率比中彩票小的多,韦绿显然没有这种福分。 那只能分析一下,韦绿和我们的不同了,想到此处,我脑中一亮,回到了刚才思绪,对了,韦绿是个孕妇。如此一来一条推论在我脑中形成,不是虫怪不想杀孕妇韦绿,而是不能杀,或者是不敢杀。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不禁想起了当年鲁虾蟆给我说过的一番话,天下盈亏有序,太满则溢,至刚之物往往受制于至柔之躯,就像狮虎勇猛,却终不敌蚊虫,烈火汹汹,灭于细雨。所以日后行走江湖,不能求满,当你十分厉害可以笑傲江湖的时候,就要虚心做人,留心那些不起眼的人物,有可能三下两下,就能让你后悔不跌,天道循环,从来不爽。这些道理不可不知,将来肯定有用。 根据鲁虾蟆的这番话,我可以断定,虫怪已经是天下至刚之物了,几乎无物能敌,天虫也许可以和虫怪交锋,虫怪也表现出了敬畏之色,不过到最后谁死谁活,真的不好预判,像这种至刚之物,摧枯拉朽,已经无敌,但天地之间物类感克,总有一种东西能克制,这种东西就是孕妇! 鲁虾蟆闲聊天时,还曾说过,千万别小看不足月的婴儿,都是先天之躯,说的夸张点,有些金刚不坏的意思,别看计生部门能轻易的拉着孕妇去做人流,真要是放在暗三门江湖上,先天之躯非常厉害,并且还举了一个例子。 说是当年山东海边有个盐场,叫海窝子,给曲阜孔府纳盐课,孔府当时是能吃盐税的,有一年风波不静,闹了海妖,咸水晒的快出盐的时候,无风无雨的日子,总不知哪里来的大水,把盐田全部淹掉,只能排水从头再晒。 后来盐场的人就日夜派人蹲守,发现进海水的闸口下面,晚上经常出来个黑布隆冬的大东西,张牙舞爪的,大家便知道闹了海妖。 于是盐场到处请人来平海妖,都无济于事,一时闹到盐场吏写了呈子,希望有司放弃这个盐场。 后来有个小媳妇来盐场看自己丈夫,她丈夫是盐场一个小工,小工以为盐场不是女人来的地方,三言两语将她劝走,送出去的时候,媳妇尿急,眼望四周白茫茫盐田,没处解决。 小工灵机一动,带着媳妇在盐水闸口那方便,尿排在咸水中,此后海怪遂绝。 只因那海妖知道是孕妇的尿,尿中混杂先天童子气息,若干年不敢再去闸口,可见先天之躯威力。 想到这里,我大体知道了原委,谁也不曾想到,天下至刚之物,会被孕妇吓得不敢往前。正应了鲁虾蟆那番教导。 想到此处,我大叫道:韦绿,身上有刀没?去打它,它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黄金童瞪着眼睛看着我,叫道:王得鹿你疯了? 要是换做别人在八步打灯外面,此时黄金童也能观察出端倪了,正因为是自己妻子,怀着自己孩子,早已乱了阵脚,已经失去观察能力了。 柳向晚也觉得我过分了,说道:王得鹿你有没搞错,这样会死人的。 我胸有成竹,即使不打,也会死人,说道:你们放心吧,它不敢拿韦绿怎么着。 韦绿已经和虫怪面对面站了很长时间,虫怪除了对着她吼叫之外,毫无举动,慢慢也便的大胆起来,本来韦绿就没心没肺的。 韦绿是随身带着匕首的,只因知道黄风卷身带着匕首,可以在黄风中取人性命,便弄了一支罗马跳刀,将跳刀弹开,冲着虫怪就比划。 虫怪大惊,连连后退,口中嚷道:你要做什么,你竟然敢……我能捏死你你信吗? 韦绿挺着大肚子,见状更有了主心骨,一路刺去。 虫怪并不怕刀子,刀子也杀不了它,它生于一场巨大的爆炸,别说是刀子,就是坦克也不怕。它之所以躲着韦绿,是因为它怕韦绿碰到自己。 此时虫怪体内四个神识都很团结,没有一个闹意见,碰到先天之躯,大家都的遭难,所以只见虫怪连连后退,竟不敢用粘液去困韦绿,粘液只是虫怪出生的副产品,并不是它的常规手段,过段时间粘液消失,虫怪也就没有这种手段了,所以这粘液不在天虫预料之内。 韦绿越发大胆起来,开始小跑追虫怪,急的黄金童大叫:小心小心! 林慕蝉还在纠结于脚上的粘液,见了这一幕,说道:太有戏剧性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小胜之谜 是的,太有戏剧性了,原本我们都是赴死来的,是一支名副其实的敢死队,从没想过会有救世主,因为能想的路径都想遍了,除了天虫之外,我们别无希望。 然而天虫被虫怪临时性的粘液缠住,一时无法展动,本以为大家都要死翘翘了,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韦绿忽然出现,她原本不知道虫怪害怕自己,也是以赴死的决心过来的,可最终追打着虫怪跑。 我一见这架势,对鸿蒙老道说:咱们也上吧? 鸿蒙老道也看呆了,站在我身前木讷的应道:好吧。 随即解了八步打灯,我们冲了出去,黄金童和柳向晚直接向虫怪冲去,我大叫道:回来回来,你们傻啊,韦绿追着虫怪打,你们去掺和什么,虫怪杀不了韦绿还杀不了你们?回来保护林慕蝉。 黄金童和柳向晚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又折返回来,保护林慕蝉。 本来林慕蝉就在八步打灯罩子外面,因为羽车所谓的落地,离地面还有几十公分,是悬浮的,林慕蝉在鸿蒙老道用起八步打灯的时候,还悬停在空中呢,因此林慕蝉是极度危险的。所赖虫怪认为林慕蝉已经笼中之雀,逃不出手掌心了,应该先杀不稳定法因素,也就是我们,林慕蝉可以最后解决。 大家将林慕蝉团团围住,将我和她挤在中间,因为我要用五丁烈火试一试能不能将粘液烧着,当然这样有危险,万一能能点着,将林慕蝉一并烧着也未可知,可林慕蝉强烈要求要试一试。 我蹲在林慕蝉脚下,将一应引五丁烈火的东西准备好,把黄纸用鹿骨刀挑着,贴在林慕蝉那块粘液之上,一阵小火光忽起,原来真的能烧着。 这粘液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是爆炸合成的副产品,在虫怪手中厉害,在别人手里也就那么回事,五丁烈火还是能烧着的,我却不会灭火之法,很是担心。 只觉得一股烧焦的恶臭扑鼻而来。 最后那粘液烧尽,已经不能附着地面,林慕蝉的脚能够自由活动,但是火苗还在燃烧,顺着细细的丝线往上走,我对林慕蝉说:别乱动,千万别乱动。 一般五丁烈火就烧一种东西,这种东西烧完,也就灭了,只要不乱动,林慕蝉应该是没事。 林慕蝉遂吓得一动不敢动,果不其然那火苗蹿到林慕蝉小腿处,吧嗒灭了。 我长出一口气,另一个小火苗顺着粘丝往上游走,走到灭蒙羽车的轱辘底下,也吧嗒灭了,我对林慕蝉说道:幸好人在,车也还在。 林慕蝉噗嗤笑了,大难之后,笑容格外爽利。 这边救出了林慕蝉,大家七嘴八舌问我,为什么虫怪就害怕韦绿呢? 我回答说虫怪害怕孕妇。 大家便看着韦绿追着虫怪在转圈,韦绿已经在虫怪身上扎了几刀了,虫怪并不怕韦绿的刀扎,只是怕韦绿碰到自己,在追打过程中,虫怪不知何时从地上捡起了那个葫芦瓶,攥在手中,我知道虫怪这是想逃啊。 因为天虫离着虫怪比较近,所以我也不敢去给天虫烧粘液,这个时候,我基本确定大家都能活下来了,不似刚才以必死的决心,什么险都可以冒。反正天虫也不怕虫怪打。 我现在盼望的是,虫怪快点走,等它冷静下来,独自面对长生药的时候,自己分裂去吧。 这个时候天虫身上的粘液也撕扯的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出来了。 虫怪一见,当时陷地而去,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冒着屡屡黑烟。 我们高兴的跳了起来,大家互相拍手祝贺,有种喜悦叫大难不死,随后大家一拥而上,团团围住韦绿,这个亲了,那个抱,一时间将韦绿稀罕的不成样子。 我去看天虫时,最后一点粘液也撕掉了,虽然这一次天虫的作战计划中,没有想到粘液这一出,着了虫怪的手段,可实际上,天虫起到了十分强大的威慑作用,如果没有天虫在场,虫怪是不肯轻易走的,虽然打不死韦绿,但是能杀我们,避开韦绿的追打,对它来说并不困难,以游斗的方式,三下五除二就能把我们打死,正是天虫的威慑使得虫怪最终无心恋战。 我急忙说道:大家快走,将整个过程回去和看霞散人说一说,看看他有什么高见,也许对咱们以后对付虫怪或是分体后的那几个人都有帮助。 大家点头同意,我们架起灭蒙羽车就往回飞。 飞到刁贺荣的营地,刁贺荣正在外面用野炊锅煮咖啡,他的生活倒逍遥,我们几个差点没命了,竟然还有闲心思喝咖啡,我当时就很不爽,刁贺荣一见我们回来,惊道:你们没去? 林慕蝉道:我们都回来了。 刁贺荣更加惊道:妈呀,你们竟然毫发无损? 我说道:那你希望我们少点什么? 刁贺荣知道我话茬不对,急忙站起身来,对我们说道:快快快,大家快进帐篷里坐。 看霞散人一直在等我们的消息,此时就坐在帐篷里,一见我们进来,也露出惊异之色,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看霞散人第一句话就说:没事就还,没事就好,药扔给他了?给他说明白了? 我点点头道:给他了,我们和它纠缠了半个多小时,说的很明白,那药也确实有效果,刚一开始给它的时候,他身体里的几股神识就开始打架了,现在它已经逃走了。估计回去搂着药瓶子,慢慢就分裂了。 看霞散人一脸喜色,说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将韦绿拉到看霞散人面前说:是她,韦绿!是她救了我们。 看霞散人上下打量着韦绿,面露笑容。 但韦绿却一脸怒容,怒道:我不和这老家伙说话,这人太坏了,忽悠我老公和我朋友前去拼命,自己躲在帐篷里坐享其成,什么人啊? 我小声对韦绿说:别这样,不太礼貌,人家并不是怕死不想去,是因为形势需要,他要是去,虫怪会想办法吞噬他的,到时候会有一场更大的爆炸,将咱们都炸死不说,虫怪以后就没人能控住了。 看霞散人心性沉淀多年,自然不会和韦绿生气,反而觉得韦绿很有爱,大是大非面前眼里不揉沙子。不过令看霞散人百思不解的是,虽然见过韦绿两面,但是印象并不深刻,也感觉不出韦绿有多强大的气息,问道:恕老朽眼拙,不知道这位女士学得是何方高术,能将虫怪轻易击退? 林慕蝉轻轻的一抚韦绿已然隆起的肚子说道:她是孕妇的缘故。 我接茬道:对,我们发现了虫怪的一大弱点,那就是不敢接触孕妇,我推断,腹中不足月的胎儿是至柔的先天之躯,而虫怪已经是天下至刚之身,所以至柔克至刚,物类相感。应该是这么个道理。 看霞散人沉吟半晌,说道:老朽才疏学浅,得鹿先生这个看法,我不敢苟同。 在我心中,至柔克至刚这套理论,已经很合理的解释了虫怪怕韦绿的现象,如今看霞散人说自己不敢苟同,我的疑惑就更深了,难道我的推断不对?可韦绿再也没有区别于我们的地方了,手段虽然还行,可也就那样,和虫怪打起来,比我们好不了哪去,而且还是个孕妇,行动上就先吃亏,难不成韦绿本身体质有异? 我问道:老先生,您的意思是韦绿从小就异于常人? 看霞散人摇摇头说:哪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人,大家都是常人。 大家一听,心中疑窦更深,纷纷拿起小板凳,坐下来听看霞散人说话,刁贺荣知道我们对他有点意见,赶紧将外面煮的咖啡端进来,一人给我们一杯。 看霞散人是不喝这种东西的,开口说道:我去现场看虫怪的时候,发现它头上长着一只肉角。 众人都点头附和说:没错,没错,是有一只肉角。 看霞散人继续说道: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都摇摇头。 “意味着虫怪并没有形成至刚之躯,当时北极虫母已经和诸葛搂异半合体了,北极虫母虽然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诸葛搂异肯定知道至柔克至刚的道理,得鹿先生不也知道嘛,赶虫人差不多都知道。诸葛搂异不会让北极虫母形成至刚之躯的,因为那样,很容易以柔克刚。大凡异物与人合体,成为至刚,身体会呈献人的状貌,因为人是万物之长,有个肉角,说明还带着异物肢体,并不能成为至刚之躯,所以得鹿先生刚才所说,我并不敢苟同。” 看霞散人幽幽如是说。 大家听了面面相觑,韦绿也迷惑起来,不再生看霞散人的气,说道:我最近没有什么异常,到底怎么回事呢? 黄金童想了想,问道:难不成我的孩子是天生异秉? 看霞散人摇摇头道:刚才说了,没有异于常人之人,大家都一样,你孩子也一样。 我实在太过费解,问道:那到底怎么回事呢? 看霞散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第五百六十二章被拍卖的长生药 黄金童扭过头来,小声问我说:你刚才听清楚了吗?散人是说的不知道吧? 我点点头,其实看霞散人都听见黄金童的疑问了,扭头对黄金童说:黄先生,我又不是什么神仙,不是什么事都知道的。 黄金童坐在板凳上,眼珠子滴遛乱转,严肃说道:我想明白了,这场事绝对是个大阴谋,这是虫怪布下的一个大局,假装害怕韦绿,留下我们这几个人的性命,以便日后利用我们。 看霞散人一听忍不住微微笑了,说道:最不可能的就是阴谋之说,你们想啊,虫怪留着你们能有什么用?你们是它的挡路石,最好的谋略就是第一时间杀死你们,黄先生,我觉得你想多了。 不要说看霞散人认为这不是虫怪所布的什么局,就是我们也觉得荒唐,虫怪不是雌雄两相妖,它没有计算未来的能力,不可能故意害怕韦绿。 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合理的解释,不管怎么样,我们这次稀里糊涂的算是胜利了,这已足够,至少我们打跑了虫怪,并且无一人受伤,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根据刁贺荣在现场布置的仪器观测,已经搜不到虫怪的任何信息了,这次刁贺荣方面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成功的用现代科技手段,扫到了虫怪的信息图谱,在虫怪下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认识虫怪,甚至能起到预警的作用,就像雷达能够扫到飞机一样。 我对看霞散人说:老先生,您这次出山,还准备回去吗? 看霞散人说:情况如此危急,我怎么还能回去,这次就不回去了。如果王先生方便,能不能给我从近处找间房? 我说道:豹伏山上有的是小房间,不过离这里太近了,不安全,虫怪肯定会找回来的。一旦找回来,咱们在明处,它在暗处,比较被动啊。 看霞散人道:那王先生的意思是? 我说道:咱们应该主动去找虫怪的藏身之所,以攻为守,在沙嘴岛布防,等虫怪分裂之后,分而击之。我估计,虫怪回沙嘴岛的可能性非常大。完全可以组织一票人马,扫荡沙嘴岛。 看霞散人点点头道:嗯嗯,可以,不过万一虫怪没有回沙嘴岛,而是浪迹它处,你觉得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我道: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到时候虫怪已经分裂开来,三个人一个虫,相互之间还不知道和不和,万一打起来,剩下谁也不好说,最好不要剩下北极虫母,剩下其他人即便再厉害,也架不住有您坐镇。我们便谁也不怕了。 看霞散人看样子很开心,呵呵笑道:好好好,这样吧,我和张鸿蒙就住在你的豹伏山上,如果虫怪打回豹伏山,我到时候通知你们,如果山上平静,你们就去忙,组织一支暗三门特殊队伍,很有必要。 连看霞散人都觉得组织特别行动队很有必要,看来我真的好好琢磨一下,谁也保不住以后暗三门中还会爆出什么事,但是那些事情性质我能预料的到,大多都是燃眉急事,弄不好不是一两个人丢命的事,是关系到千百万人性命的大事,所以必须有一支特别行动队,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还显得有些薄弱。 孟叔已经答应,资金上给予最大限度的支持,只要能组建一支像模像样的队伍,花多少钱无所谓。 根据我们的意思,豹伏山周边封锁线不能解除,一来现场的战斗痕迹十分明显,那么巨大一个坑,需要大量人工改造来掩饰这个战斗痕迹,否则迟早被人发现,风言风语,有暗三门破相之忧。 另外根据看霞散人的推测,虫怪没有回沙嘴岛,迟早会回豹伏山,至少虫怪分裂之后会有人回来找麻烦,也需要刁贺荣的人在周围预警,以免看霞散人被人偷袭。 北极虫母吸收的三人中,其他都不打紧,唯有扫雪真人最难对付,如果偷袭看霞散人的话,他成功的几率比较大,据鸿蒙老道有一次提起来,看霞散人住的那荒山小院,消息埋伏能辐射四十里,天上飞过个东西都能早早的知道,就是多年来被自己师弟偷袭,给逼出来的。 我心头还有一件十分担心的事,那就是看霞散人的药到底管不管用,那是长生药啊,虫怪分裂之后,万一哪个人最终活下来,把那药吃掉后,真的长生不老怎么办?长生不好也许不是什么大问题,万一吃了那药金刚不坏,成了风生之躯,再也打不死了,这可怎么办? 于是问道:散人,我看您现在一点愁容没有,您就不怕虫怪分裂之后,真有人把长生药吃掉吗? 看霞散人喝了口茶水,吐了吐茶叶沫子,说道:送给他们就是给他们吃的嘛,这有什么。 林慕蝉问道:您就不怕他们真的长生不老? 看霞散人道:不怕,我压根就不信那药能长生,毒不死他们就是万幸了。 柳向晚也有一腔疑问,说道:既然你不信那药是长生药,为什么为了那药和自己师弟打这么多年? 看霞散人道:哎,这事说起来话长,我当初一字一句的告诉师弟,那药不能吃,极有可能毒死人,他就是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是因为恨自己师弟才和他干什么多年,我是因为爱护师弟,才和他干什么多年,眼看黄土埋到脖子了,他竟然还冥顽不化,我这次下了决心了,让我师弟先走一步上天台,不能再由着他胡折腾了,反正过不几年,我也要你撒手去了。以前他的行动都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如今牵扯出虫母来,我怕今后再也控不住了,起了杀心。 在此之前我就知道,豹伏山北麓这一战,鸿蒙老道得到看霞散人确切意思,如能要扫雪真人的命,最好不过。可惜看霞散人高看我们了,最终没能要了扫真人的命。 韦绿一时成了我们的研究对象,刁贺荣一直坐在旁边咂嘴巴摸耳朵的,一副焦急的神色,我明白他的职业病又犯了,对他来说,职业生涯中能碰到豹伏山北麓一战,是他的万幸。能遇到韦绿追打虫怪的戏剧性事件,更是万幸中的万幸,韦绿身上有连我们都搞不懂的暗三门之谜,他怎么不想研究呢。 我看出了他的心思,心想,韦绿身上的秘密兴许刁贺荣能解开,不妨让刁贺荣略略的研究下韦绿,因为身怀有孕,放射性的检测不做也就是了。 因此我说道:刁贺荣,你是不是想帮我们解开韦绿身上的谜团。 刁贺荣笑眯眯的说:只要你们信得过我姓刁的,我一定尽一份力。 自从上次我们大闹蜜蜂研究所,刁贺荣再也不敢在我们面前提起研究暗三门人员的事, 我扭头征求黄金童的意见,说道:黄大哥,要不你陪着嫂子让刁贺荣做个检测吧,也许他能研究出点什么来。孕妇不能做的项目,不做也就是了。 黄金童已经想迷了心了,一心认为自己的孩子不同凡响,是个不世出的神童,在娘胎里就能吓得虫怪连连后退。也很想知道韦绿到底因为什么吓退了虫怪,因此点头说道:嗯,顺便我们把产检一块走了。 刁贺荣就是研究人的,他的那些设备,比医院里的还要先进。做个产检都是小意思,于是黄金童陪着韦绿去了。 虽然疑云满腹,但难以抑制我们的兴奋,大家有惊无险,实在是太好了,这是个值得庆祝的事件,于是我们单独占据了那顶帐篷,决定晚上庆祝一番。 当天晚上,看霞散人也参加了我们的庆祝,这老头竟然喜欢啤酒,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大凡心地善良之辈,日常生活大多看起来不是很检点,那些很喜欢玩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坏人。我看的出来看霞散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非常喜欢玩的人。坏人一定是那些说话光芒万丈,好像一尘不染的人。 我们又在北麓刁贺荣的帐篷里,休整了一天,不论是来自于孟叔的压力,还是出于应对虫怪分裂的考虑,我都该去物色几个厉害的人手了,四海茫茫,不用瞎找,只去紫云山就行,现在那里已经非常热闹了,蜜蜂研究所的人,封锁了整片山区,谎称军事基地扩建了。 当天我们商量谁去谁留的时候,一致同意将韦绿留下来,因为豹伏山是虫怪的重点目标,有韦绿在,大家都放心,加上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的保护,韦绿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这个阵容可能不足以杀掉虫怪,但是打跑它,一点问题没有,当然这些判断都来自于我们以往的经验。 韦绿留下来,黄金童自然也得留下来,鸿蒙老道也留了下来。 能跟我去紫云山的,只有林慕蝉和柳向晚,这是我们三个第一次一起出行,感觉有些尴尬。 本来我打算,一路坐火车过去,沿途顺便玩玩,因为好久没有放松一下了,结果孟叔劝我道:早去早回啊,虫怪还不知怎么样,形势不容乐观。 鸿蒙老道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林慕蝉只好答应,她用灭蒙羽车带着我们两个去紫云山。 为此我们又在营地里休息了一天,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如此,我们在豹伏山北麓大战后第三天晚上,坐着羽车去了紫云山。 在晚上八点起飞,晚上十点已经到了,因为早已打过招呼,封锁方面的雷达也就没有管我们。 羽车在山顶一落地,我们发现,现场竟然有一个暗三门拍卖会,十分火爆,以致于我们的羽车落地都没引起人们多大兴趣。 一下车,我就听见拍卖台上,那个主持人用劣质的话筒喊道:下面是最后一件拍品,昆仑山灵根长生药! 此语一处,底下欢呼雷动,紧接着主持人掀开桌上的红布,一个盘子里赫然放着个葫芦,那葫芦我认得,正是看霞散人给我的那个,也就是送给虫怪的那葫芦。 第五百六十三章长生药竟是真的 那拍卖会现场人很多,总也得有千把人,台上有四个公证人员,说白了,不是做什么公证,而是怕拍品被抢走,起到保护作用。 我拼命的挤到台下,近距离看了葫芦一眼,我不会认错那葫芦的,葫芦上有押花工艺,并且上面有一片花纹残缺,好像是一副世界地图的样子,这个是不会被造假的。 这个葫芦的出现,让我们三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虫怪有可能到了紫霞山,但看紫霞山歌舞升平的样子,又不像是虫怪来访。再者说,虫怪没有必要把长生药拍卖掉。 林慕蝉站在我旁边说:不对啊,长生药不是被虫怪拿走了吗?这会儿怎么出现在了拍卖会上呢?这肯定是假的,不过这帮暗三门江湖老客是从哪里淘换的那个葫芦呢?葫芦是真的,我看绝对是真的。 柳向晚也道:等会,让我想想,咱们在讨论虫怪为什么怕韦绿的时候,黄金童曾经推断说,那是虫怪的一个阴谋,我现在感觉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你们想,虫怪拿走了长生药,自己却不吃,拿到这里拍卖,一定是阴谋中的一个环节。 我摇摇头道:向晚,别瞎想了,虫怪不是雌雄两相妖,无法推测出将来要发生什么事的,如果咱们眼前的每一步都是阴谋,那也太没逻辑可循了,我不赞成是阴谋说,应该另有原因。 林慕蝉说道:我也不相信这是场阴谋,没来由啊,虫怪体内那几个人是不会卖掉长生药的。咱们问问现场的人,这药的主人是谁不就有线索了吗? 我急忙问身边一个年轻人人,这是什么拍卖会?药主人是谁? 我问到的那个年轻人,是紫霞山的新面孔,因为他不认识我,当初灵感大王撒帖子上山的那一帮人绝对不会不认识我王得鹿。 那人说道:哦,你新来的吧?山顶每周都有这种拍卖会,现在这里是暗三门中的一个大市场,既然新来,不懂就问我。 我连声说道:嗯嗯。不过谁知道那葫芦里的药是不是长生药啊? 我当时已经断定,葫芦是真的,不过那药肯定不是长生药,可能虫怪已经在某地分裂了,分裂出来的三个人,不知是谁吞下了葫芦中的药物,然后就把葫芦给扔了,这一切都被一个暗三门小角色看在眼里,然后捡起了葫芦,拿到紫霞山来招摇撞骗,一定就是这样。 不过我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被我的疑惑所感染,对着主持人喊道:主持人,你说那是长生药,谁能证明?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长生药?这年头骗子不少。 没想到这家伙把我心里的话都给说了,也好,我落得不用亲自质问。 年轻人的话一出口,立即引来了众多议论,大家纷纷叫嚷:对对对,是是是,又没见过长生药,哪里知道是真药还是假药? 议论声一起,主持人双手往下压,示意压言。拿起话筒说道:不知道真假没有关系,咱们可以打开葫芦,倒出长生药来,让现场权威人士给验一验,主持人说话间,把那葫芦打开,将药倒在一个白瓷盘子里,我定睛一瞧,竟然是个三棱锥模样的东西,不管怎样,总之这药的形制是对的,当日虫怪也打开葫芦将药放在手中,看了好一会,还差点吞下去,所以我们看的很真切,的确是个三棱锥状物,拍卖现场和我们当日所见,一模一样。 我不免心中又是一惊。 然后主持人兴奋的说道:有请咱们今晚的鉴定专家,博物先生于半仙老师傅,大家鼓掌。 我一听是于半仙,心想是个熟人,待会可以问出实情,不妨先在台下看他如何鉴定。 何半仙还是那一身朴素的中山装,走上台来,中规中矩的向底下观众问好,然后接过了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手持话筒走到白瓷盘子前面,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捏着话筒说道:我于某人,敢拿我四十年博物先生的名头做保证,这药确实是真的,正是昆仑山灵根所结,鉴定完毕,谢谢大家。说罢鞠躬下台了。 我一听何半仙鉴定成真的长生药,更加心惊,于半仙这人我是了解的,他不认识的东西或者拿不准的东西,他是不会鉴定的,我们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当他听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就假装电话信号有问题,答非所问,其实是在保护自己多年来创下的江湖声誉,没有我于半仙不知道的东西,因为那些不知道的东西,都被他自己人为屏蔽掉了。 但我还是觉得于半仙撒了谎,在极大极大的利益面前,有可能会出卖江湖声誉。 我等不到于半仙下台,直接绕到台子后面,上去伸手一把揪住于半仙的裤腿,说道:于半仙!是我,王得鹿,你下来我和你说话。 于半仙从台子上爬下来,说道:王得鹿啊,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去了哪? 我一把搭住于半仙的手腕子,一路将他往黑影里拖,于半仙不是何半仙,虽然他俩都叫半仙,可是胆量不能同日而语,于半仙是博物先生,是暗三门中舞文弄墨的文化人,打打杀杀的事向来不擅长,所以胆子很小,甩开我的手,说道:你们有话就在这说,去小树林儿干什么? 我也憋不住了,反正现场一片嘈杂,主持人用话筒都压不住人声,大家一听长生药是真的,明显都兴奋了起来,大有起哄抢药的架势。 我问于半仙道:你为什么要造假药去骗他们这帮人,是谁指使你的? 于半仙双手一摊,说道:王得鹿,你说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造假药?还有别人指使?我看,你能聊两句,咱就聊,不能聊别拿我开涮,这算哪跟哪啊? 林慕蝉一见于半仙有些火,说道:于大叔,您别生气,我们就是想问问那药是不是真的。 于半仙说道:当然是真的,我敢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吗?也没人来指使我,我在这种拍卖会上,当了一个月的鉴宝师父了,基本上只要我点头的东西,大家还没有说是假的呢。 柳向晚问道:于半仙,那这东西的主人是谁呢? 于半仙说道:你们久不上山,可能有所不知,咱们紫霞山这个拍卖大会,在成交在之前,主人是不会出现的,都是保密的,因为很多暗三门江湖老客彼此之间都很熟悉,真要是报出主人名姓,难免就有那相熟的人,给主人各种打电话,干预正常拍卖活动,这帮人都贼着呢,所以干脆设下一个规矩,就是主人保密,不出面,以保证拍卖会上的清净,所以我也不知道主人是谁。 我问道:于半仙,既然你真的知道那是昆仑山灵根长生药,你刚才与那药近在咫尺,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为什么不拿起那药吞进嘴里呢? 于半仙呵呵一笑道:是,那一刻我也有过这个想法,可那是长生药,不是风生药,吃了之后能够长生,前提是没人打死你,我要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上台将药吞入肚中,看见现场这一千多号人了吗?有一个算一个,一人给我一拳,我就命归阴曹了,别说吃一个长生药,就是给我炖一锅,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打啊。长生药的意思是,吃了正常生活,能够长生,如果吃了那药再喝百草枯,照样死的很难看。 我点点头,看的出来,于半仙说的是实话。 现场越发混乱了起来,我对于半仙说道:你知道你将长生药鉴定成真的,意味着什么吗? 于半仙问道:意味着什么呀?我只知道,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才不管什么后果呢,我一辈子名声不倒就行。 我意味深长的对他说:老于,你也不想想,刚才你上台的时候,拿起长生药来,哈哈一笑,说一句这药是假的,吃下去拉嗓子,切糕做的,会是什么效果? 于半仙想了想道:会是什么效果啊,无非是大家哄堂一笑,长生药的主人不干了呗。 我点拨他道:错错错,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在下台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塞进你自己嘴里,趁主人还没反应过来,你青衣小帽,悄无生息的溜下山去,岂不美哉? 于半仙一拍大腿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说道:现在为时不晚,你待会上台去澄清一下,就说这是今晚的特别节目,活跃气氛用的,天下哪有什么长生药,都是骗人的。不过不用着急,等主持人开价之后,大家出价的时候,你再上去说也不迟,咱们先听听那个长生药的主人开什么价码。 于半仙稀里糊涂的被我推到台下,随时准备上台。 因为我知道现场很快就压不住了,台底下已经有好几拨人摩拳擦掌想要抢药了,这些人都是各霸一方或者各霸一个领域的大哥大,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是大多数人是想听听,怎么个拍卖法,长生药可不是有钱能买的到的。 只见主持人拼命的说:大家听我报价,听我报价,请配合一下。 这种报价大家都明白,一定不是金钱,而是要以物换物,拿长生药出来换东西,主人也算是豁出去了。 台下声浪便逐渐平息了下来,因为大家都明白,有价格是最好不过的,万一自己正好有主人需要的东西,那就不用大动干戈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自摆乌龙 只听主持人说道:大家可能会问,这可是长生药啊,是谁这么大方,肯把长生药出手?是不是脑子锈住了,我在这里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此人要用长生药交换的东西比长生药本身更特别,没有具体宝物要求,谁能第一个将他植入一个肉体之中,谁就可以拿走长生药。药主人需要一个活生生的肉体。 我在台下一听,什么?植入肉体?也就是说长生药的主人没有肉体,那会是谁呢?莫不是虫怪已经分裂开来,然后大家相互赌斗,到后来,都不敌北极虫母,让北极虫母全部给杀了,被杀某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保存了自己的神识,这会跑来卖药换身体? 不能不能!想到这里,我自己忍不住摇头,这是不可能的,天下暗三门之广,还没听说谁的神识能够开拍卖会的呢,退一万步说,神识可以被锁进诸如茶壶之类的东西里面,可我们前后见到长生药只间隔短短的三天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不够一个茶壶能扛起一个葫芦不远万里来到紫霞山,打死我也不信,绝对不是虫怪体内的任何人。 想到这里,我对于半仙说道:老于,该你上台了,再不上去,下面的人就开始抢了。 下面的人一听长生药主人是想用长生药换一副肉身,也听得出来这事好像不怎么靠谱,像我和林柳二人这样的,还曾经见过会说话的茶壶,知道有些手段能让人的神识封进别的东西里去,而且还不死,但现场的暗三门老客们,绝大部分人不相信有这么一回事,在台下唏嘘议论,再次质疑长生药的真实性。 于半仙蹒跚的爬上主席台,一把夺过主持人的话筒,大声说道:今晚的拍卖会就此结束,谢谢诸位的参与,长生药本就是活跃气氛用的,是假的,切糕做的,闲的没事拍卖长生药玩玩,逗逗大家,祝大家晚上开心,下面咱们开始喝酒吧。 原来每次拍卖会之后,都有狂欢节目,底下哄堂大笑,拍手叫好,主持人还想说点什么,拿起话筒来却不出声了,原来台下的电源早就被人拔掉了,一听说是恶作剧,大家笑笑之后马上要举行狂欢,谁还听主持人瞎嘚瑟?当即拔了电源,舞台上盖着一张大红毯子,早过来七八个后生,扯着红毯子的角,往后一拽,连主持人都给拽倒了,和毯子一块被拖了下去。 原来那舞台是木箱子拼凑而成,拽掉红毯子,露出箱子来,大家伙蜂拥而上,一人一个,顷刻间将木箱子都搬走了,摞在远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各自从山坡帐篷里,抱出许多木柴来,不一会便篝火点点。 我没心思看这些,目光一直盯着于半仙,他在台上讲完话之后,放下话筒,抄起白瓷盘子中的长生药,呵呵一笑,随手扔到了身后的乱草之中,其实现场还有很多人将信将疑,也有人认为于半仙要私吞长生药,结果见于半仙不疼不痒的将长生药给扔了,心中疑窦也就打消了。 这一举动早被林慕蝉看在眼中,她的眼睛最厉害,一眼就看见长生药落在了哪里。 林慕蝉不动声色走进草丛,一脚将长生药踩住,所有人都没有关注到林慕蝉。 这帮江湖老客们,干别的可能不大行,吃饭喝酒倒是极为麻利,不一会功夫就把整个拍卖现场,给改造成了篝火晚会现场,这帮人的菜都是早做好的,有的直接就是烧烤串,三五个人一把火,现场空地又很大,也蔚为壮观。 于半仙跑过来问林慕蝉道:药呢?快给我。 林慕蝉道:于大叔,给你说句实话吧,这药是我们的,我们有重要用途。 于半仙一听,气的脸都绿了,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们太……太气人了,明明是把这药许给我的,怎么到时候就变卦呢?我可要喊了! 于半仙的意思是,如果不给他长生药,他就大喊大叫,再让现场的人认为这药是真的,那意思我们不给他长生药,他也不让我们拥有长生药。 我说道:于半仙,我看你也是个敞亮的人物,怎么这会这么不开窍呢?都给你说了,这药原本就是我们的,要有很重要的用途,你得不到就不想让我们得到是什么心理? 于半仙被我这一句话呛的说不出话来,想了想说道:好好好,就算你们不给我,想独吞,人家这药是有主人的,一会主人会来找我的,我就告诉他是你们拿走了长生药。 柳向晚说道:对对对,就这么办,我们正想会会这长生药的主人呢。千万要告诉他,是我们拿走了药。 正说话间,我恍惚间觉得有人影一闪,闪到了于半仙背后,紧接着看见一只手拍了拍于半仙的肩膀,于半仙一回头,那人正是梁君子。 我们三人一看梁君子到来,瞬间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原来是他坏了我们的好事,它把虫怪给偷了。 是什么胆量让他敢去偷虫怪呢?可能梁君子压根不知道虫怪是谁,阴差阳错间才偷成的。 自从月亮营地之后,我和梁君子就失散了,在豹伏山北麓山坳中作战之时,我将他再次拘来,没等现场爆炸,它就逃的无影无踪了,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 我轻声喝道:梁君子,你怎么在这里? 好歹我是梁君子半个主人,虽然石鳞兽已经不见了,可是天虫之中还存有石鳞兽一股威气,梁君子还是怯怯的叫了一声:主人!我现在有点事,要找回我的东西,待会咱们再说。 于半仙并不认识梁君子,虽然灵感大王来紫霞山那天,是梁君子替我们换的真假阴兵葫芦,可是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灵感大王身上,记住梁君子的人不多。 于半仙扭头问道:拍我干什么? 梁君子说:你刚才说我那长生药是假的,不要紧,请把假的长生药还给我,我就是那药的主人。 这个时候主持人也走了过来,揪住于半仙对梁君子说:你看好了,就是这个人刚才扔了你的长生药,要寻回找他,可没我什么事。 于半仙方才知道梁君子是长生药的主人,一指林慕蝉说道:正好,你去找这丫头要长生药,就在她脚底下踩着呢。 梁君子却待上前,我急忙掏出天虫来,迎着梁君子冲了上去,一边疾走一边喊道:给我退后,给我退后。 梁君子一见天虫,深感其威,慌忙往后退去,我知道梁君子的手段,它除了不敢偷我手上这只天虫之外,什么都敢偷,一旦接近林慕蝉,能轻而易举的从林慕蝉脚下偷走长生药,所以不能让它靠近林慕蝉。 于半仙不明白梁君子为什么要叫我主人,但看的出来,梁君子十分害怕我,也就不再怀疑,认定这长生药早先是我的。 主持人只想自己撇清责任,并不觊觎长生药,一看我们聊得很明白,谁也不往他身上想,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就离开了。 我们几个人站在场地最边角处,我逼退了梁君子,并没引起旁人注意,我喝令梁君子站好,不要动,梁君子乖乖听我话。 我问道:梁君子,这药是你从哪偷来的? 梁君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正睡着觉呢,忽然觉得自己身旁有东西经过,我就顺手牵羊,偷了个葫芦,里面倒出一个三棱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拿来紫云山上找人看看,有说是长生药的,但拿不准,劝我拍卖一下试试,这不就拍卖来了。 我摆摆手道:等会,你说什么?你顺手牵羊?你是在哪里睡觉感觉有东西从你身边经过的啊? 梁君子说:对了,我忘说了,我当时在地底下睡觉来着,忽然有个东西从我身边钻洞过去,我有雁过拔毛的本事,顺手牵羊就从那东西身上偷了个葫芦。 我忽然想起来,当初虫怪逃跑的时候,正是从地面上打洞离去的,然后在地底下和梁君子擦肩而过。虫怪的葫芦就被盗走了。 我纳闷道:梁君子,你在地底下做什么? 梁君子说:躲爆炸啊,你把我拘到豹伏山北边,不管我了,我看见两个很厉害的东西在打架,知道最后那个东西要爆炸,早早的钻进了地里,在地下慢慢的就睡着了。 我恍然大悟,像梁君子这样的异物,对危险有一定的预警能力,否则活不到现在,就像在大地震来临之前,老鼠们都知道搬家,而人类浑然无觉一样。梁君子能觉察到一些我们觉察不到的东西,他本身是一片流云瓦当,常常钻入底下,便轻车熟路的钻到底下躲爆炸。 巧的是,虫怪逃跑的时候,正好和它擦肩而过,这个巧合,坏了我们的大事,要不然,现在虫怪可能已经分裂了。 我们三个人终于弄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是一次自摆乌龙的教训。 可梁君子这东西,半傻不灵的,叫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还真不好和它生气。 林慕蝉听完之后,仰头思索,忽然说道:虫怪三天没见长生药了,我估计它整整找了三天了,这么长时间找不到,你们说,它会去哪? 柳向晚说道:还能去哪,肯定回豹伏山。 就在这个时候,黄金童忽然给我打电话过来,没等我说话:他就在电话中吼道,王得鹿,你们快回来,我们极度危险,虫母又回来了,这次不怕韦绿,重复一遍,这次不怕韦绿,韦绿差点就挂了,快回! 我一听不敢怠慢,慌忙招呼林慕蝉拾掇羽车,赶紧回去,话音刚落,就被七八个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给我把长生药留下。 我心中一沉,就知道现场人多眼杂,有人认识长生药。 第五百六十五章赵黑塔 现场那么多人,鱼龙混杂,要说紫云山这帮暗三门老客全是打酱油的,那就大错特错了,总有几个眼明手快之人,知道那长生药是真的,并且一眼就知道于半仙在撒谎,有几个久惯江湖的人混迹其中。 现场很吵,篝火多达几十处,火光处载歌载舞,没有篝火的地方显得非常暗,我们被七八个人围住这种事在紫霞山太常见了,并没有打扰他们狂欢。 紫霞山是江湖之地,本就有很多江湖纷争,只要不是闹出人命的事,在这帮人眼里都是小事。 诸如寻衅滋事,一帮人找另外一帮人的茬口,是最常见的。所以都不以为然。 于半仙一看那为首的,说道:原来是赵黑塔兄弟,我听说兄弟们在江湖上名声不错,砸明火可不是你们素来作风,这是要明抢啊? 我看了一眼赵黑塔,人如其名,身高差不多能到两米,比我高出一头,浑身腱子肉,皮肤黝黑,瓮声瓮气的说:于半仙,是你不仗义在先,你凭什么说人家的长生药是假的? 这个时候赵黑塔身边有个瘦的像猴子的人说道:就是,明明是真的,我一眼就知道那是真的。 赵黑塔说道:就是啊,我家师爷一看就是真的。 于半仙虽然很想将长生药占为己有,可是毕竟和我们相熟,这个时候面对有打劫的,也得帮我们说话,毕竟打劫的更无耻。 于半仙说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管你们什么事? 一把将梁君子拉过来,又道:长生药是这位带来的,这位的主人又是这位。说话间用手把我一指。继续说:所以长生药的真正主人就是这位兄弟了,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赵黑塔把嘴一撇说道:长生药又不是生下来就管人叫主人,有什么主人啊?你说是你的,能叫答应它吗?它身上又没写着主人的名字,是不?所以谁抢到就是谁的。 我一听这个赵黑塔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不就是谁抢到就是谁的,能把抢劫这种事说的义正言辞也算是个人物,我说道:我们有急事,不敢耽搁,你说你要抢,抢到之后你能干什么啊?年纪轻轻的就想长生? 赵黑塔说道:长生多费劲,吃了那药得用好几十年才能验出真假,我可等不了,来点直接干脆的,把药卖了图个荣华富贵更好。 我看了一眼林慕蝉,她正趴在灭蒙羽车底下,修理车下一个锏条,那车经常有人用,却没人保养,因为那车的原理没人能搞懂,林慕蝉也只是一知半解的,倒不影响飞行,可是飞起来会打颤。 林慕蝉担心飞行之中,羽车再从天上掉下来,她自己不知道,等觉察到了,发现我们摔死了,可就悲剧了。 我见羽车还没拾掇好,就对赵黑塔说:打劫不要紧,你得有本事打劫啊,光嘴唇一动不行,今天山顶这么多人,热热闹闹的,我看咱们也不好舞刀弄杖的,咱们来个文斗行不行,你赢了,我就把长生药给你,输了,你自己走人,好不好? 赵黑塔说:嗯嗯嗯,你说的这个方法也行,不费多少力气,干脆利落,我看行。咱们可以这样,我先让你们打三拳,然后再让我打你们三拳,谁扛不住了,谁输! 我心道,就这样定了吧,反正我是不会和他文斗的,我手里都是些杀人的玩意。我把柳向晚一把拉过来,对赵黑塔说:你和她斗就行,打赢了他,就算打赢了我。 柳向晚一脸茫然:王得鹿,你觉得我身上哪个地方能挨他三拳?这不是…… 我对柳向晚说:人家都说了,是你先打他,打完他,他还能站起身来打你吗? 说话间我冲柳向晚一挤眼,那意思是不要用拳头,随便吞吐兽还是铁链子都行。 柳向晚是个聪明人,决定用铁链子,当然柳向晚不能用铁链子当拳头去戳他,那样的话,铁链贯胸而出,赵黑塔就挂了,柳向晚肯定是用一根铁链缠住赵黑塔,另一根铁链哗啦一扫,将其他人吓走,然后林慕蝉驾好羽车,我们就飞了,没时间在这里瞎耽误功夫。 果不其然,柳向晚笑盈盈的对赵黑塔说道:我先打你,你得让我准备准备,放心我打的不疼。 这一笑,差点把赵黑塔给看傻了,说实话,柳向晚娇柔的笑容实在是太好看了。 赵黑塔憨憨的笑着:没事没事,你打就成,打哪都行,嘿嘿嘿嘿…… 我怕柳向晚打倒赵黑塔之后,他的手下不依不饶,和我们死磕,还得告诉他们我的名头,兴许我一说自己是谁,赵黑塔连文斗的心都没有,灰溜溜的就走了呢,岂不省很多事。 想到这里,我说道:赵黑塔,文斗之前咱们也得互通个名号吧,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叫赵黑塔,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赵黑塔花痴般看着柳向晚问道:你就说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我答道:我叫王得鹿,这个女孩叫柳向晚。 赵黑塔忽然眉头一皱,问道:王得鹿? 我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很吃惊,心道有门,用名头将他降服最好不过,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赵黑塔说道:是不就是在这紫霞山大战灵感大王的那个人! 我点点头,心说知道这事就好办,赵黑塔果然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说:我不知道是你,这边都把你传成神仙了,太厉害了。 我一听他说我太厉害了,以为他知难而退,说几句过场话就完了,没想道赵黑塔说:嗯嗯,那今天真是机会难得啊,我得好好和你过过招,你们都给我退下。 赵黑塔竟然喝退了左右,他的手下一听我是王得鹿,也都紧张起来,自觉的退到赵黑塔身后去了,赵黑塔对我说道:不和那女的比划了,只和你比划比划。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晚了,柳向晚已经准备好了铁链子,那铁链子随着赵黑塔的话音落下,哗啦一声弹了出来,一下子将威猛高大的赵黑塔缠住,赵黑塔始料未及,瞪着牛眼对柳向晚说:这……这就开始了?这不算啊。 柳向晚厉声说道:什么算不算的,打架还要商量商量不成? 赵黑塔说:真没信义,我说的是想和王得鹿动动手。 林慕蝉在车底下说道:你和他动手,你就死了,我们这是替你着想。 然后林慕蝉又轻声对我说:羽车修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我本以为赵黑塔的手下一见自己老大被缠住,会呼啦一下涌上来,没想到那个瘦的像猴一样的人对其他人说:坏了坏了,咱们老大要生气了,咱们赶紧离开,赶紧离开,后果很严重,很严重。 说话间七八个人一道烟都跑了,我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后果很严重到底是指什么,只听赵黑塔说道:你们完了,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知道这是多少年来,电影里威胁人的最高手段,就是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过我们肯定是不怕的,不要说林慕蝉、柳向晚,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很多暗三门老客有太多的装叉情绪。 柳向晚噗嗤一笑,好像内心深处已经赞同了我的意思,说道:我们也不惹你生气,大家赶紧上车,上车之后,我就把这人给甩了,不和他一般见识。 柳向晚做的对,赵黑塔被铁链子紧紧的捆着,一丝展动不得,我还以为他多大本事,也就那样了,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完全没有打劫豪强的样子。 柳向晚见他手下都跑散了,觉得对付这个赵黑塔很容易,在我拉着梁君子跳上了羽车之后,柳向晚也伸长了铁链,以便有余地,自己跳上羽车,我们两个上去之后,柳向晚对林慕蝉说:咱们走。 原本七八个人将我们围住,现在并无一人阻拦,林慕蝉也觉得有些小幸运,当即就展翅蹬空。 于此同时柳向晚将长长的铁链用力往外一甩,想把赵黑塔甩掉,她并不想杀人,在林慕蝉最后蹬空之际,把赵黑塔甩落山草之间就完了。 结果铁链子一弹开,并没有将赵黑塔甩掉,林慕蝉已经腾空而起。 柳向晚扶住羽车的轼杠,大叫道:林慕蝉,你找个地方停一下,我没把赵黑塔甩下去。 林慕蝉刚刚飞起不高,听到声音,立即扑向紫云山主峰的山坡下面,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停住羽车,柳向晚先将铁链收拢回来,然后尽力一甩,只听铁链咔嚓一声响,赵黑塔又弹了回来,而且不发一言。 因为我们很着急走,所以柳向晚也有些慌乱,将铁链往回收了收,看看赵黑塔为什么甩不掉,结果收到几米处一看,赵黑塔浑身流着黑色粘液,就如沥青一样,那粘液牢牢的黏住铁链,怎么甩也甩不掉。 看样子赵黑塔十分难缠,而且顺着铁链往柳向晚方向滚,柳向晚赶紧用铁链再次将他包住,对林慕蝉说:甩不掉他,赶紧走。 林慕蝉也知道时间耽误的够多了,在空中飞行一个多小时,到了豹伏山,羽车后面拖着长长的铁链,还裹着一个黑大汉。 降落在刁贺荣的营地上,我们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鲶鱼术 现场的帐篷已经全部被毁掉了,着了大火,冒着黑烟,散发出一阵阵烧塑料的味道,十分刺鼻。 刁贺荣的人已经全部撤离,想必封锁范围进一步扩大。 营地的南面围聚着几个人,围成一个人盾圈儿,里面竟然传出一个婴儿的哭声。 北面站着虫怪,没错!就是虫怪。 我们则从西面降落,成丁字脚站住,林慕蝉停好羽车之后,我们三人家梁君子急忙跑到人盾圈儿面前。其中柳向晚还卷着赵黑塔,走的很吃力,现在没有时间解决赵黑塔,我们的后果果然很严重。 人盾圈当头第一人是鸿蒙老道,架着罡气罩子,见我们到来,高声叫道:林慕蝉!抱着孩子赶紧走!剩下的人,没救了。 我扭头往虫怪身上看去,虫怪肩膀以下的位置被一股白烟笼罩,站在里面一动不动,那白烟能控住虫怪,可是似乎在一点点的散去,我们刚停下羽车的时候,那团白烟还罩着虫怪的头,现在已经消散到了脖子,很显然,虫怪在等那团白烟散尽。 我不知道为什么白烟能控住虫怪,这手段不是鸿蒙老道和黄金童等人能用出来的,一定是看霞散人的手段。 林慕蝉挤进人盾圈一声惊呼,我急忙进去看,原来几个人围着看霞散人和他身边一个襁褓,内中是一个粉嘟嘟的小婴儿。我才注意到人盾圈竟然有张舒望和金雪斋,忽然意识到,这是陈永红已经生了,襁褓之中正是张舒望的儿子。 原来陈永红果真一周产子,算算时间,正好七天。我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很是兴奋,可再一望看霞散人,我乐不起来了。 看霞散人躺在地上,胸口的位置被煞气烧了一片,露着被烧黑的肌肤,如果是我们,创这么个伤口早已死了。 看霞散人口吐鲜血,气息微弱,眼看就不行了。正是他定住了虫怪的一记攻击,让大家伙活到了现在。 这个时候张舒望对林慕蝉说道:林丫头,我求求你了,抱着孩子飞走吧。 张舒望孩子如期降生,陈永红是不能多见的,泣泪与孩子相别,张舒望一个老头,是养活不了那孩子的。赶紧给黄金童打电话,当时虫怪并没有攻回营地,黄金童兴奋之下,让张舒望抱着孩子回到营地,一阵欢喜之后,虫怪就打来了。 林慕蝉说道:要走大家一起走,咱们有羽车,我看现在虫怪一动不动,赶紧着。 黄金童说道:我们已经走不动了,你们三个人快走,一定把孩子养大。 柳向晚拖着铁链子,将铁链绷得直直的,以防赵黑塔离自己距离近了有什么小动作,问道:为什么不能走? 韦绿在一旁将脚微微抬起,说道:看看我们脚底下。 我急忙伏身往韦绿脚底看去,原来韦绿的脚底生有一道道细细的黑丝,韦绿说道:我们的脚底下都生了黑丝,连着筋的,略微动动还行,一旦抬起脚来,小腿上筋就给黑丝抽出来了。 林慕蝉道:这是怎么弄的? 韦绿说道:还能怎么弄的?被虫怪使的手段,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虫怪竟然不害怕我,我差点挂了。 柳向晚说道:你不能死啊,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韦绿当然不想死,此时也只能无奈的说道: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舒望忽然老泪纵横,对林慕蝉哭求说:你快点抱起孩子,你们几个赶紧走。 林慕蝉十分无奈,但别无计策,只得先抱起孩子,弹开双翼,双脚腾空,防止被虫怪的黑丝扎入脚中。 黄金童说道:虫怪身上那团白烟是看霞散人最后的手段了,只能困住他十几分钟的时间,为此,看霞散人也挨了一记煞气,眼看就不行了。 金雪斋说道:我要是能行动的话,还可以回豹伏山取药,兴许能救看霞散人一命。现在不好办啊。 看霞散人不是虫怪的对手,这我是知道的,看霞散人比扫雪真人厉害,可能和北极虫母相当,但是北极虫母加上看霞散人,外带一个蒋宏山的摩天杵,看霞散人肯定不是对手。 正在大家都劝我们离开的时候,金雪斋忽然看向不远处,柳向晚的铁链就甩在那里,金雪斋问道:你们用龙鳞铁链捆着谁,我怎么看着眼熟啊? 柳向晚说道:不相干,一个滚刀肉,赖皮虫,不用理他。 大家都很沮丧,因为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拿到了长生药,我因说道:林慕蝉你先抱着孩子离开,我们不能走。 黄金童道:计划失败了,长生药根本没有效果,连看霞散人都承认了,能保住一个人性命,就保住一个吧,你们快走。 我说道:不然,看霞散人的计划十分好,只不过半路出了梁君子,把长生药给偷了,现在我误打误撞,拿回来了。 大家一听这话,立刻都精神了。 金雪斋手搭凉棚往远处一望,问道:喂,那大个子,你是赵黑塔吧? 大个子被铁链子捆的结结实实,原本只是闭目养神,反正自己也挣扎不动,一听有人叫他,睁眼一看,发现是金雪斋,惊道:金雪斋? 柳向晚问金雪斋:你认识这滚刀肉? 金雪斋点点头说:早年我在飞龙山百草庐的时候就认识这个人,这个人是个人物,咱们可能有救了。 我心道,这个人手段一点不厉害,被柳向晚打的找不到北,只是难缠而已,有什么救啊,说道:金雪斋,既然你们认识,赶紧劝他走,他竟然要从我手里抢长生药,还是个不怕生死的愣头青…… 金雪斋对柳向晚说道:向晚,你放他过来,我和他说几句话。 柳向晚用铁链子卷着他过来,金雪斋简单给赵黑塔一讲,北极虫母和扫雪真人合体,赵黑塔面露惊异之色,金雪斋直接对他说道:你要想抢长生药,就去跟虫怪抢。 赵黑塔说道:金雪斋,长生药的事你不用管,他们不敢放开我,一旦放开,我把这里的人全杀光,什么虫母?什么看霞散人?我都不放眼里。 我知道赵黑塔大言不惭,吹牛不上税,他不但没有打死北极虫母的本事,甚至连诸葛搂异也打不过,只是个滚刀肉,豁出一身皮肉不值钱,敢死敢冲。 我生怕虫怪随时会冲过来,将天虫放了出去,天虫立即捏造了一个大月亮,高高挂在半空,把赵黑塔都看呆了。 金雪斋说道:王得鹿,既然你有长生药,那就赶紧扔给虫怪吧,再从赵黑塔身上刮下一些黑色的粘液来,我有用。 我点点头,因为虫怪身上的白烟锐减到自己的腰际了,再过不久便能自由行动,我急忙跑去圈外,奋力将长生药葫芦往外一扔,那药葫芦叽里咕噜正好滚到虫怪脚底下。 我扭头对身后的梁君子说,你要是再敢偷来,我就用天虫杀了你,梁君子哪里敢再偷,在后面维诺点头。 虫怪一见那葫芦,立即失声道:长生药? 继而有自语道:他们为什么屡次三番的给长生药? “管他呢,这可是长生药。” “对,不管怎样这是我一直想得到的。” 我听得出来,说话虽然是同一个声音,但是意识不是来自同一个神识,他们一见长生药意识就开始分裂了。我赶紧从我的百宝囊中,拿出一个竹片来,走到赵黑塔身边,既然金雪斋要赵黑塔身上的粘液,我想不是要救看霞散人,就是要把大家脚底下的黑丝给割断。 我用竹片从赵黑塔胳膊上刮出许多黑色粘液,近距离一闻,那粘液竟然腥臭难忍,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门。 取了粘液之后,金雪斋对我说,赶紧着,抹在我们的脚下面。 我猜也是这么回事,先去韦绿脚下,让她微微抬起脚来,那粘液碰到黑丝之后,黑丝直接就化掉了,我一边忙着给众人化掉黑丝,一边问金雪斋:雪斋兄你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化黑丝? 金雪斋说道:我们脚下生黑丝,这个道门其实是蒋宏山的,他当年跟黄河水夔学的,是个鳞道门,那个赵黑塔学的虽然不是鳞道门,可也差不多,叫作鲶鱼术,知道同性相容的道理吧?鲶鱼术分泌的粘液能融掉鳞道门的黑丝,这是开妖方的基础知识。 我点点头,很快将所有人的脚底黑丝都割开,金雪斋说,脚下肉里还有点黑丝,等活下来,他就配药,一贴就能把黑丝都拔出来。 赵黑塔也不和金雪斋打招呼,兀自站在那里看着天虫,虽然他想打劫我们,我们甩不掉他,才将他带了来,但是他却救了我们大家,至少能让大家自由行动,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前些时自摆一道乌龙,可也不能总倒霉,总是幸运与不幸参半。 大家都能动了之后,林慕蝉抱着孩子迅速飞向羽车,将孩子轻轻放在羽车之中,拉车过来,招呼韦绿赶紧上车,同时叫我们抬着看霞散人上车。 此时虫怪身上的白烟已经锐减到了膝盖的位置,马上他就能动了。 我对柳向晚说:你赶紧上车。 柳向晚正要上车,他身后铁链绑着的赵黑塔说话了:别价啊,你们上车,放开我行不行,我还得去抢长生药呢。 这人就是个典型的愣头青,我对柳向晚说道:别理他,带他走。 就在这时,虫怪憋足了一口气,忽的一下从剩下的白烟中,跳了出来,叫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第五百六十七章虫怪到底怕什么 天虫一见虫怪跳了出来,三蹦两跳也蹦到虫怪跟前,拦住虫怪去路。 与此同时,柳向晚见林慕蝉羽车已动,蓄势待发,急忙将铁链甩开,对铁链那头的赵黑塔说道:我说滚刀肉,你不说去抢长生药吗?别光知道吹牛,你快去抢吧,我们先走了。 柳向晚这是激将,不过的确凑效,赵黑塔这次没用自己身上分泌的粘液粘着铁链不放,而是迅速离开铁链,林慕蝉担心一飞冲天时用力太猛,柳向晚的铁链如果挂到点东西,就会对柳向晚造成很大的损伤,因对柳向晚说:快点收铁链! 柳向晚赶紧收铁链,却发现铁链哪里还收的动?赵黑塔是脱身了,可他身上的黑色粘液留在了铁链上,铁链头着地之后,那粘液便落地生根,柳向晚实在是拖不动。 林慕蝉说道:先不要了,过后再回来取。 就在这么个空当,赵黑塔忽的抢身在羽车底下,此时的羽车离地也就一人多高,赵黑塔身量又高,头顶羽车的底部,脚踩地面,我感觉到羽车猛然一颤。柳向晚这个时候也把铁链解了下来,可林慕蝉已经拉不动灭蒙羽车了。 只见赵黑塔从灭蒙羽车底下蹿出,奔向了虫怪。 我从羽车上跳下来,往底下一看,心道坏了,原来羽车下面被赵黑塔头顶蹭上一块粘液,脚下蹭上一块粘液,两块粘液之间,还拉出一根粘液线来,那粘液线上下一连,林慕蝉便飞不动了,不是林慕蝉飞起来力气小,而是那粘液线太过坚韧,和刚才他们脚底下的黑丝线相当。 我用鹿骨刀去割,结果鹿骨刀也给黏上了,便不敢再动,我给大伙说了原委之后,林慕蝉便卸下羽车套,来到羽车底下看,情急之下说道:你笨啊,刨底下土壤。 说罢用神农古镰当锄头,开始刨土,刨了几下就发现,根本没用,粘液就像扎根一样,深深的扎进土壤里,也不知道这东西能扎多深。 张舒望最着急,并不敢下羽车,生怕脚底下再生出黑丝来。 我对鸿蒙老道说道:你赶紧使个八步打灯,将羽车罩起来,你们大家都到羽车上去,林慕蝉抱着孩子赶紧走。 林慕蝉却待上车去抱孩子,结果嗡的一声碰了壁。 只见羽车之上,嗡嗡有个结界,闪着电火光,林慕蝉已经飞不进去了,我扭头向远处一看,虫怪虽然和天虫对视着,但并没有扭打在一起,虫怪的右手上有黑烟,尚且没有散尽,我知道羽车上那个结界就是虫怪施放的,天虫并没有管他,因为天虫有自己的套路。 那个结界罩住羽车,所有人都出不来,只有我和林慕蝉在羽车下面,可以自由活动,看来打虫怪的重任落到了我俩头上。 这个时候赵黑塔和天虫以及虫怪,呈丁字脚站住了,赵黑塔双手交叉胸前,瓮声瓮气的说道:把长生药给我,你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如果不给我,我对你不客气! 虫怪并没有搭理赵黑塔,而是看着天虫,天虫也在看着虫怪。 赵黑塔见虫怪不理人,大踏步上前,一边走,身上分泌出大量的粘液,握起大拳头来就要揍虫怪,我心说,这可不是我不救赵黑塔,这属于自己作死,自作孽不可活。 赵黑塔走到虫怪切近,虫怪忽然扬起左手,伸出一个小指头,指向赵黑塔,赵黑塔说道:还敢指我?大胆! 结果虫怪的食指上呼啦飞出一股煞气,也就是指头粗细,径直射向赵黑塔的胸口,煞气不快也不慢,可是由于距离太近,那还有打不着? 煞气线射中赵黑塔的前胸,我心想他完了。 结果赵黑塔被煞气线给撞了一个趔趄,因为胸口的粘液太滑,高大的赵黑塔就像肥皂一样,被煞气线挤偏了,赵黑塔高叫一声:我滴娘啊。 饶是有粘液护体,煞气线挤偏自己,煞气兀自射向别处,但胸口粘液也一阵焦糊味道,疼的赵黑塔像个兔子一样,蹦起一尺来高,一道烟跑了。 不但我们吃惊,就连虫怪也极为吃惊,怎么个情况?在虫怪一击之下,竟然能不死,在此之前我只见过鸿蒙老道在虫母一击之下没有死,看霞散人能抗衡二三十分钟的样子,蒋宏山往抬举里说,在虫母手底下,也就能坚持十分钟就不错了,所以说赵黑塔在虫怪一指头之下不死,是个奇迹。 不过赵黑塔胸口的那滩粘液已经被虫怪烧焦,贴在胸前,而再分泌粘液需要一点时间,这个时候虫怪再给赵黑塔一指头,他就挂了,然而就在虫怪出手的那一瞬间,被天虫悬挂在半空的月亮忽然一道月光向虫怪射来。 虫怪哎呀一声向后便退,头上那只角被月光照红了,虫怪自语道:好厉害! 天虫的月光照射下来,就像舞台上打的灯光圈,那月光圈,快速移动,又照上虫怪,这次虫怪没有躲,而是头顶运结一片黑色煞气,抵住那月光。 原来天虫这个月亮,有个特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道月光圈射出来,照第一下,最厉害,虫怪不躲,也得被杀死,第一下没杀死,用同一个月光圈再照,那么虫怪就敢抵抗,用黑色煞气遮住月光。 天虫之所以不每次都让月亮射出新的月光圈,是因为要保存实力,说白了,天虫和虫怪对决,就是一场实力消耗战,虫怪和北极虫母有所不同,北极虫母不可以给它下狠招,下狠招虫母便更狠,爆炸吞人。虫怪不然,虫怪因为有人的神识在里面,和人的意识已经相近,知道保存实力,不单纯应激外界因素。 但打虫怪和打虫母也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那就是都得稳扎稳打,不能冒进。 虫怪顶住那道月光,手底下也没闲着,双手推出一波煞气,那煞气要比北极虫母打出的小很多,但绝对比虫母老辣。直取天虫,天虫还是老办法,忽然在自己面前生出一面镜子状的光芒,抵住了虫怪的煞气。 对这两个异物来说,这只是走过场,小试一下,也就略强于互相瞪眼而已,根本就没开始真打。 我和林慕蝉在远处看着,还没等我们俩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赵黑塔又屁颠屁颠跑来了,依旧和虫怪、天虫呈丁字脚站着,说道:你以为你一打爷就跑?爷刚才实在疼的受不了了,跑出去缓缓,你给我长生药什么事没有,如果不给,我今天嗨,就和你见个高低。 说着话赵黑塔提着拳头就要冲虫怪下手。 这次虫怪微微抬起眼来,看了赵黑塔一眼,停止攻击天虫,天虫也将第一道月光圈停住,那意思让虫怪腾出手来打赵黑塔。 虫怪用手掌一推,射出更大一股煞气,又打在赵黑塔的胸膛上,虽然这一股煞气足够大,赵黑塔这次粘液也足够多,吱啦一声,赵黑塔又像肥皂一样被滑开,不过这次烫的更疼,像狼一样高嚎一声,随即叫道:我滴娘啊!,又一蹦老高,向外跑去。 虫怪已经十分反感他了,伸手又推出一股煞气追他,与此同时,天虫的月光圈又一次打了下来,正打在虫怪的头上,那肉角又是一阵通红,虫怪高叫一声,向后便跳。 我看了这一幕之后,对林慕蝉说道:你还甭说,这赵黑塔有点意思,虽然本事不咋地,真够难缠的啊。 林慕蝉说道:我也看出来了,你想想他炼的那个道门,叫作鲶鱼术,可不就是难缠吗,又滑又难缠,这种人不会很厉害的,因为把全部精力都用在难缠上了。 我点点头,心道这人完全可以收编到我的特别行动队里面,不为别的,看这鲶鱼术,打人不怎么样,挨打的功夫倒是很优秀,这种滚刀肉的精神也和鲶鱼术十分相配,这个人就是个t,百折不挠,一条道走到黑,不给长生药就是不行,谁也不行,大有非洲平头哥的架势,虽然本事低微,但士气不低。 不过话说话来,虫怪要是再给他一下,刘黑塔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了,不是他多么勇猛,是天虫在利用他,看来虫怪只要伸手去攻击旁人,就是破绽口,攻击力越强,留出的破绽就越大,也就会被天虫的月光圈灼烧一下。 靠着天虫,赵黑塔能够逃离,这已经很不错了,煞气的伤鸿蒙老道就受过,隔着八步打灯,鸿蒙老道都昏迷了一天才完全醒过来,鲶鱼术道门之中,就有复原术这部分,要不然赵黑塔不能这么活蹦乱跳的。鲶鱼术真的很贴切,一方面,鲶鱼是可以在很脏的水中生活,吃很多脏东西,可是自己绝不会出现病症,说明有自我修复功能。第二,鲶鱼真的很滑不好抓。 赵黑塔把这两点都占全了。 虫怪后退之后,天虫又移动月光圈去罩他,照上之后,虫怪忍住痛苦,忽然仰头看向月亮,从口中喷出一股巨大的煞气,射向月亮。 天虫始料未及,那月亮被煞气束攻击之下,忽然变红,天虫立即口吐清气,射向月亮,以防止变红,刹那间,那月亮变作一半红,一半白。 虫怪猛然用力,那月亮轰隆一声炸了,天虫在地上被震的翻了好几个跟头。嘴角流出月白色的血液来。我心中暗忖,天虫能胜北极虫母不假,但打不过虫怪这个合体。 虫怪也不敢对天虫赶尽杀绝,向我和林慕蝉奔来,速度奇怪,一眼望去,只是一道黑影。 情急之下,我用身体挡在林慕蝉面前,高声喝道:你冲我来! 虫怪忽然停住,惊讶的望着我:你给我闪开? 我摇头道:不!我先死,林慕蝉才能死! 虫怪一如遇见韦绿时那样,怯懦了起来,往后退一步说道:你闪开不闪开? 第五百六十八章爱的战斗力 我当然不会闪开,虫怪见我站着不动,竟然不来打我,而是绕过我,也不睬林慕蝉,扑在羽车前停住,看着车内的婴儿,我知道扫雪真人和蒋宏山都有吃婴儿的嗜好,他们认为是大补,江湖上也有此类传说,说是用婴儿血才能化开长生药,要不然三棱锥谁也吞不下去。 羽车上方原本蒙盖的结界瞬间被虫怪解开,虫怪果然是冲着婴儿去的,伸手去抓那婴儿,张舒望看在眼中,暴喝一声:我跟你拼了。 仓促之间,张舒望根本无从祭起飞石毒针,只是将盛有飞石毒针的皮带,张着口甩向虫怪,本来飞石毒针对虫怪来说是小儿科的东西,并不能把虫怪怎样,顶多也就是针扎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没想到,虫怪见此忽然之间恐慌起来,一如当日初见韦绿时的情形,竟在张舒望的石子击打之下,仓皇躲闪,实际上虫怪是用不着躲毒针的,张舒望冲到羽车轼杠的最前端,虫怪竟然害怕和张舒望太接近,慌忙后退。 这些反常之处我都看在了眼里,想起韦绿那时候的情形,与此类似,难不成虫怪也怕张舒望?但这次现象并不明显,我怕张舒望有失,急忙跑过去拦在张舒望和虫怪中间。 虫怪一见我,又说道:今天没你什么事,最好给我闪开。 虫怪对我只动嘴不动口,慌慌张张,让我似曾相识之感更加强烈,当初面对韦绿的时候,虫怪就是这个样子,我觉得今天虫怪面对我,也有几分怯。我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虫怪竟然惊慌失措的往后退。 我一看大有门道,再往前追一步,虫怪向后退步,说道:你让开! 我一听又叫我让开?偏不让,我从腰间抽出打兽龙筋来,反正豁出去了,保得住林慕蝉保不住林慕蝉虽然两说着,先得把自己给拼死,要不然的话,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还不如自己先死。 我扬手就是一鞭,虫怪竟然笨手笨脚,完全没有刚才动作之迅猛,刚才行动如鬼魅,人不能测,现在就像一个虚弱的病人。 打兽龙筋正抽在虫怪的肩膀上,虫怪被电的啊呀一声,往后便跳,我急忙追上去,一路追打,几鞭下去,抽的虫怪有些恍惚,脚步越发乱了,我知道打兽龙筋打不死它,但也足以让它恐惧万分。 这几鞭要是打在平常人身上,早把人抽死了,可虫怪就是虫怪,一时半会抽不死。 不过由于头几鞭用力过猛,加之我十分紧张,导致体力消耗过大,我也气喘吁吁,一方面心头一阵阵兴奋,谁也奈何不了的虫怪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害怕我们起来,当初我们认为只有韦绿才有让虫怪害怕的潜质,没想到我也能有,会不会人人都有呢?我当时也没往深里想。 就在我追打的虫怪的时候,赵黑塔又一次出现,屁颠屁颠的跑了来,虫怪正好被我的龙筋抽倒在地上,赵黑塔一见这个情景,说道:王得鹿,咱俩的账可以容后再算,今天你不能坏我行市,虫怪是我的,我和他单挑,既然你已经把长生药给了虫怪,可不能再说那药是你的了,给人家了,就不能再要回去,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我没时间和赵黑塔耽误工夫,对他说道:你给我闪开,回头我再和你说话。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活下来,我就把赵黑塔给收编了。 赵黑塔却不依不饶,继续走到虫怪跟前说道:我给你说了,你只要给我长生药,我保证你什么事没有,如果执迷不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虫怪闻言,十分生气,已经受够了赵黑塔了,伸出一只手掌,推出一股强大的煞气束,吱啦一声打在赵黑塔身上,由于鲶鱼术的原因,将赵黑塔侧滑开,这次虫怪用的力道奇大,将赵黑塔打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连叫喊一声都没来得及,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心道,赵黑塔,让你再发贱,虫怪终于忍不住了,让你再嘚瑟,别以为虫怪杀不死你,只是没把你当个角色看待而已。 虫怪一击赵黑塔,我忽然站住不敢追赶了,既然能打赵黑塔,也许就能打我,可虫怪迟迟没有冲我下手,为了避免它物色别人下手,我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效果仍然很好,虫怪的烧天煞气,好像对我无可奈何,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一路追打之下,最后猛抽一鞭,电火花闪过,虫怪一头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天虫重新祭起一个月亮,月光瞬间洒下一个光圈,正照在虫怪身上,虫怪俯卧在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哼。 天虫用爪子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沫子,见虫怪被我打兽龙筋抽倒在地上,越发精神抖擞起来,将那道月光祭的耀人眼目,直直射向虫怪。 虫怪身上开始呼呼的往外冒白烟,不一会便苏醒了过来,想挣扎着起身,却怎么也抬不起头,天虫的月光实在太强了,我一阵欣喜,心道,也许不用虫怪分裂身体了,这次差不多就能将虫怪给杀死,只要天虫再坚持一会。 月光圈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内里能量是十分巨大的,不停的在烧灼虫怪体内的能量,虫怪体内的能量也十分巨大,一时半会也烧不尽,可是只要保持月光圈的稳定,看样子,几分钟后,天虫应该能死。 我不明白天虫中了我的打兽龙筋之后为什么反应那么剧烈,比普通人强些有限,要知道虫怪体内的煞气足可以将整个鲁北城给炸飞,对电火花不会太敏感的,之所以被龙筋击倒,爬不起来,属于异常现象。 天虫的月光圈也能将虫怪牢牢压在地上,月光圈的光压也不容小觑,故而虫怪一副待宰的羔羊之状,完全没了还手能力。 这个时候羽车上的人都下来看热闹,他们搞不懂,比北极虫母还要厉害很多的虫怪为什么这么不禁打,也不知王得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降住了虫怪。 柳向晚款款走来,到我跟前说道:你今天是不是第二个韦绿,虫怪今天不怕韦绿了,改怕你了对吧! 我点点头说:我也是那么想得,要不然怎么解释呢?向晚,你刚才没受多少惊吓吧? 其实这句话是我日常之中,随口关心之语,也不光我关心别人,大家都可能随口关心一下朋友,再正常不过,可是我那句话说出口,本来身上浓烟滚滚的虫怪,忽然在月光圈中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神情极度痛苦,勉强往后一跳,跳出了月光圈,天虫移动月光圈,又一次照射到它身上,虫怪仰天悲嘶一声,遁地而去。 月光圈内只留下黑黝黝一个洞口,里面往外冒着黑烟,我看了看梁君子还在羽车之上,这才将心放在肚子里,别再偷了长生药才好。 很显然虫怪受了重伤,我细细回想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发觉今天这事比韦绿那天还要有戏剧性,虫怪并不是长久的怕某一个人,而是有一定规律的怕人,谁都有可能令它生出畏惧之情,但我们却对这种规律一无所知。 这场战斗增加了我的信心,虫怪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也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东西,虽然很厉害,却在发生异常之时,怕我们某个人怕的要死,它面对怕的人,一度失去所有手段道门,任那人宰割,也无法还手。 可这种状态是有时间限制的,韦绿那天还好,一直等到我们逃离,虫怪一直都怕韦绿,可第二次见面就不怕了,这很令人费解。 起初虫怪是不怕我的,今天一见面莫名其妙的开始怕我,而且最后又莫名其妙的解脱了这种恐惧状态。 我心中有一个很清晰的意识,那就是刚才虫怪颤颤巍巍站起来,是因为它脱离出我给他的恐惧状态,而脱离这种状态的直接导火索就是我和柳向晚说了句闲话。 要不然虫怪会一直桎梏在打兽龙筋所造成的痛苦之中,自己的手段也施展不出来,无法与天虫的月光圈抗衡,可一旦脱离恐惧状态,逃跑的手段还是有的。 我心中十分清楚,虫怪已经受了重伤,是不得已逃走的。 这一战,我用打兽龙筋对付虫怪,就像是对付普通人一样,可这不是打兽龙筋的作用,是因为虫怪在我面前,降低成了普通人。 大家看了看赵黑塔的,鼻息尚存,他竟然还活着,实在出乎我的意外,我对大家伙说:把这人抬上羽车,和看霞散人一块治疗。 赵黑塔不省人事,他的粘液也就失去了效力,羽车底下的连丝便断了。 这个时候黄金童给刁贺荣打电话,问他新的营地在哪,刁贺荣发来位置,距离老营地有五里之遥。 林慕蝉拉起羽车进了营地,此时营地里的工作人员更多了,营地也更大了,封锁也更严密了,刁贺荣和孟叔见我们的到来,不禁连连赞叹,他们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每次我们都能活着回来。 营地中有医护人员,在金雪斋的指导下,给他打下手,远在蜜蜂研究所总部的工作人员负责给金雪斋采办药材。 金雪斋忙着救看霞散人和赵黑塔。 我则一直心事缭绕,猛然之间,脑海中悠忽一亮,想到了我和韦绿与虫怪对垒时的共同点:那就是我俩都是为了救别人,才挺身站在虫怪面前的!张舒望也是,为了保护儿子,虫怪最终不敢动他。 第五百六十九章爱的战斗力2 我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还不是很确定到底正不正确,因此没敢对别人说。反正虫怪已经打跑了。看天虫时,伤势虽也不轻,但没有双目依旧神采奕奕,到不了致命的程度。 我和黄金童与张舒望,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先坐下,我对他两个说道:张大爷,黄大哥,事情走到这一步,任谁都想不到,我觉得你们两个,是时候退出暗三门江湖了,不适合在这里继续厮杀,毕竟都拖家带口了。 张舒望难掩一脸喜色,老来得子的欣喜是无法掩饰的,说道: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我现在这个状况,还真不能隐退江湖了,我老了,没法把孩子拉扯大,即便退出暗三门江湖,我还能再活几年?七八年撑死了,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跟谁过日子去?还不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抚养?说的通透点,有什么抢死的活,还是我去比较好,毕竟死了还留个好名声,你们还念我的好,孩子自然也给照顾着,倘若就此隐退,孩子我托付给谁去? 我一听,张大爷这也是肺腑之言,便说道:张大爷你可别这样说,就是你不去赴死,我们谁活着,也不能丢了你的孩子,你还是听人劝吃饱饭吧,最最起码,你得让孩子知道谁是父亲,总也得等到孩子有个父亲印象才成。 张大爷道:我看咱们现在越发回不了头了,所以啊,如果我能顶个名额去死,能换回你们一个不死岂不更好? 黄金童道:师父,你说的这是浑话。王得鹿说的有道理,其实吧,我观察现在咱们对战的情况,要嘛全死,要嘛全活,虫怪还和你商量一下谁死谁活?对了!王得鹿,你说虫怪为什么就突然怕了你,以至于用打兽龙筋把他打倒在地,不能起身呢? 闻听此语,我心想:是时候把我的猜测和他两个商量商量了,人多点子多。 我说道:目前来看,虫怪曾经害怕过三次,一次是韦绿,一次是我,另一次就是张大爷。 张舒望一脸茫然,我继续道:当初虫怪也怕你来着。我们三人本没有什么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曾为了心爱的人挡在了虫怪的面前,你们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现象? 黄金童翻眼皮朝天,细细的追忆当初情形,张舒望本就第一次见到虫怪,对韦绿那次事件没有什么印象。 黄金童想了想道:你还别说,还真就是这么回事,韦绿当初敢站在虫怪面前挡刀,是因为我,还口口声声的骂我,说我个没良心的,要抛弃她们娘俩,干脆大家一块赴死得了。王得鹿你是在虫怪伤了天虫,攻过来的时候,主动挡在了林慕蝉面前,我师父就更直接了,虫怪伸手去抓孩子的时候,我师父以死相拼,这三个时刻虫怪都害怕了。 我接茬说道: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虫怪不是杀不了我们,他对付看霞散人都不困难,咱们在它眼中就像蚂蚱一样,当咱们为了爱奋不顾身的时候,虫怪一切手段道门都用不上了,自己也不抗打了,泯然常人矣。而且我还有个大胆的猜测,虫怪的这个特性并不是来自于扫雪真人、蒋宏山还有诸葛搂异,一定来自与北极虫母,因为江湖上从没听说过哪个高人有这种特性。 张舒望虽对整个事件不是很了解,但也从我们话锋中听出了端倪,说道:嗯,你们这么说来好像有些道理,极有可能就是这样的。当一个人为了别人命都不要的时候,能够生成一种特殊的气,虫怪怕的就是这个。 黄金童也点头赞许道:原本我对这事丝毫没有头绪,经过你这么一分析,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不错,你分析的很对,虫怪怕的就是这个,至于是不是一种气,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张舒望忽然想到了一点,说道:不过,道德经中有一句话,叫作,人知其为善,斯恶已。是不是这种爱,被外人觉察之后,就不灵验了呢?为了打败虫怪而去爱,会不会适得其反,没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了呢?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点我未曾想到,我对张舒望说:对对对,张大爷这个提醒也极为重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打败虫母而捏造感情,肯定是浮云一场,不一定管用。 黄金童也赞成这个观点,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咱们知道这件事,但不能说破,万一咱们知道以后,再动感情便对虫怪不起作用,可就毁了。这么说来,我和张大爷暂时还不能隐退,真正能生出这种超越生死之感情的,还是咱们的核心团队,我们两个走了之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林柳二人身上了,两个女孩家家的,虽然手段道门还算可以,毕竟不是男人,万一战斗现场忽生变故,你们首尾不能相顾,如何是好?不如咱们人多的时候,两两相救,获胜几率要大的多。 我一听黄金童竟得出这么个结论,慌忙说道:不妥不妥,我们几个人就够了,不单有林柳二人,还有天虫和看霞散人鸿蒙老道呢,力量应该不弱,只是看机缘造化了。再者说,张大爷的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张大爷又知道了克制虫怪的要法所在,婴儿又不能攻击虫怪,所以无论如何张大爷不能再冒险了。诚如张大爷所说,自己寿数所剩寥寥无几,可能没有办法看着孩子成人了,也得留出一对夫妻来照顾孩子,黄大哥你最合适不过,而且你和张大爷是师徒之份,照顾孩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黄金童想了想,还想争辩点什么,这个时候林慕蝉远远的走了过来,对我们说道:你们三个在商量什么呢? 我忙答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分析分析虫怪会不会就此分裂。 林慕蝉道:哦,原来这样。 继而颇难为情的说:王得鹿,你过来我和你说点事。 我被林慕蝉拉起来,走到营地的最边角处,林慕蝉说道:王得鹿,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是哪一天吗?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整蒙了,我心想,难道最近这几天林慕蝉过生日?不能啊,林慕蝉和我生日很接近,茫然的摇了摇头。 林慕蝉说道: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就是今天。 我不明就里的问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吗? 林慕蝉摇摇头:不!今天在生死之际,你好帅啊,奋不顾身的把我拉到了你身后,我感动的差点哭了。 我心道,原来是这件事,女人就是容易感动,她们可能不在乎这个人多么帅,多么优秀,在危急时刻有人挡在她们前面,就可以感动很长很长时间了。 我有些尴尬,脸上绯红,说道:慕蝉这……这……我竟然没法答复你。 林慕蝉道:行了,我也不难为你,知道你这份心就够了,我也会对你这么做的。 这个当口刁贺荣请林慕蝉去商量事情,我也跟着进了帐篷,刁贺荣对林慕蝉说道:金先生要了几样稀奇的药物,现在我们舟车不便,还得麻烦你跑一趟蜜蜂研究所总部。 我就知道刁贺荣找林慕蝉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我心疼林慕蝉劳累,便说道:你们有直升机,有飞机,干嘛要让林慕蝉去? 刁贺荣一脸难为的表情:直升机要有林女士的速度,我说什么不麻烦你们,飞机在这里无法起降。这不是燃眉之急吗,说是有味药见风两个小时之后就不能用了,所以委实无奈。 林慕蝉幽幽看了我一眼之后道:没事的,我不累,给我个分金,我去取来吧。 介于看霞散人尚且昏迷不醒,我也不好说别的,只得让林慕蝉去了。 柳向晚碰到我从帐篷里出来,笑盈盈的招呼我说:过来过来。 我便又跟着柳向晚走到小角落里,柳向晚轻叹一声道:哎,今天好感人的一幕啊,把我这观众都差点感动哭了,真令人艳慕啊,只可惜我这小姐身子丫鬟命,怕是没那待遇了,今生今世,也就是为别人卖个命的份了,人家还不一定领情来。 我知道柳向晚有些醋意,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换成是柳向晚在身边,我也会那么做的,即便是韦绿或鸿蒙老道谁的在身边,我潜意识也会那么做,说道: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小团伙,当时谁在我身边我都会那么做的,你要是在我身边,我也会…… 柳向晚笑盈盈的道:你真会那么做? 我郑重的点点头。 柳向晚用食指指着我的胸口说道:我勉强相信你一次。 之后我们几个人一同进帐篷看视了看霞散人和赵黑塔,两人气息奄奄,但在金雪斋的努力下,还是保住了性命,只等林慕蝉取药来。 又去看了看张舒望的儿子,白白胖胖与正常婴儿毫无二致,虽然仰仗道门出生,但上天一视同仁,并没有因此制造差异。 眼看黄昏将至,大家吃了些东西,找了几顶帐篷,先休息一下,我刚刚睡着,便听到黄金童在帐篷外叫我:快出来快出来,出事了,出事了! 第五百七十章被偷走的影子 我朦朦胧胧睁开睡眼,见黄金童直接闯了进来,一把将我拉起来,我问道:什么事啊? 黄金童道:我说不清楚,你自己出去看看。 我慌忙站起身,跟着黄金童出去一看,发现林慕蝉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外面吃饭。 黄金童不说话,停住脚步,用手指不断指点林慕蝉,示意我注意林慕蝉的异样。 我看着现场,正是阴历十五,月亮地很明,所以营地里根本没有挑灯,刁贺荣的人各忙各的,林慕蝉背对着我,一如既往的婀娜,纤腰翘臀,细细的香汗打湿了她特制的衬衫,更显风姿。 我扭头看着黄金童,刚想要说话,黄金童用手指横在嘴上,示意我不要说话,林慕蝉在吃面条,很专注的样子,并没有察觉我和黄金童在看她。 旁边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员,一副忙碌的样子,他们在追踪虫怪,及时向上面反映情况。既然大家伙都没有察觉林慕蝉有什么异样,说明黄金童可能是谎报军情,急匆匆的将我从小睡中拖醒,像是个小恶作剧。 我冲着黄金童摇摇头,转身回了帐篷,林慕蝉回来就好,我可以放心的好好睡一觉,刚才那觉睡得很香,真不想被打扰。 黄金童则紧跟在我后面,跟进帐篷里。却待要说话,我先抢白道:黄大哥,这个点就别搞恶作剧了,我真的很想睡觉。 黄金童道:你是真没发现? 我不解道:发现什么? 黄金童说:林慕蝉在月亮下没有影子,你没发现? 我轻轻一笑道:黄大哥,是你过分紧张了,月亮地虽然很明,可是眼睛一恍惚,看不见影子也属于正常,你紧张个啥? 黄金童又一把拉起我来说:出去别说话,跟我来看。 不由我分说,拉起我就往帐篷外面走,我们两个站在林慕蝉身后看,果然见所有走动的人都有个月影,而林慕蝉确实没有影子。 我心中一惊,常听人说,只有鬼没有影子,难不成林慕蝉这一去挂了?来到营地的是个鬼影? 继而一想,不能不能,看林慕蝉的吃相就不是,正端起盘子将卤子都倒进面里,没听说鬼会吃热卤子面啊? 可眼前的现象也不能不重视,我看了一会,因为月出东山,我们在林慕蝉西边,所有人的月影都是往西斜的,唯独林慕蝉很明显没有影子。黄金童说是出了大事,也不无道理。 我心中盘算,最好先不惊动林慕蝉,免得她受到惊吓。 我扭头示意黄金童进帐篷说话,可黄金童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慕蝉看,似是在琢磨这事的根源。 不是黄金童刻意猜忌林慕蝉,而是黄金童没有睡觉,一直在观察刁贺荣的组织运作,一般人在无意识情况下,不会注意某人的影子的,尤其是月影,本身就模糊,不大明显。可林慕蝉飞回来之后,一双巨大的蓝翼落地,硬是没见着影子,由于目标太大,黄金童不注意也难,发现没有影子之后,黄金童不敢给林慕蝉说,不知道林慕蝉这么远的路途当中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飞来之人是不是林慕蝉,于是佯装镇定的打过招呼,帮着林慕蝉把药品给金雪斋送去,然后悄无生息的找到我,说是出事了。 我眼睛一转,一看黄金童脚下,竟然也没有影子,当即大骇。 黄金童进帐篷提醒我林慕蝉没有月影,却没发现自己也没有月影,一直在关注别人,没有注意到自己,也属于灯下黑。 我心道:坏了坏了,确实出大事了,难不成黄金童和林慕蝉压根就没从上一个战斗地点回来?回来的都是鬼影? 转念一想,也不对,林慕蝉已经顺利的从蜜蜂研究所拿到了药,金雪斋正在帐篷里忙活着呢,药是真的,金雪斋这么多年开妖方的经验,真假药还是分得清的,怎么说是个大先生。 我忽然想到,看看自己身下有没有月影! 低头一看,我的天呐,我在月下也没有影子,发现这一点之后,我忽然有一种宽慰感,至少林慕蝉和黄金童,不是什么鬼,是人!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很正常,除了少一道月影。他们应该和我一样。 我拉着黄金童走进帐篷之中,对他说道:黄大哥,你发现没有,你也没有月影。 黄金童一听,立即愣住,惊道:真的? “这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自己出去看看!” 黄金童急忙走出帐篷,看了看自己脚下,果然没有月影,急忙进帐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俩没有了月影呢? 我一摊手道:不光你们俩,我也没有月影,咱们再去看看其他人吧! 黄金童一听,更坚信了自己判断,这事绝对不是件小事,于是乎我们俩出去,将林慕蝉叫进帐篷,我对林慕蝉说明情况之后,林慕蝉一脸愕然,急忙跑出帐篷,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月影。 我们三个人都有些害怕,分头去叫醒其他人,带着他们一路走到我原先睡觉的帐篷,走路过程中,我发现我们参与战斗的所有人都没有影子。 进帐篷之后,大家围坐在一起。 柳向晚打着哈欠说道:你们搞什么?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好不容易睡个早觉。 其他人也嘟嘟囔囔。 我说道:别睡了,咱们的影子都丢了,不信你们出去看看,在月光下你们都没有影子。 一句话之后,大家睡意顿消,纷纷站起身来,到外面仔细一瞧,真的都没有影子。 张舒望情急之下,急忙将刚刚喂饱奶粉的儿子抱出帐篷来看,发现他儿子也没有影子。 大家立即激动起来,自觉走到帐篷之中,纷纷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咱们的影子呢? 我和黄金童都摇摇头,黄金童道:叫醒你们,一是看看你们有没有影子。二是叫大家来,群策群力,分析分析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沉默了,都在竭力分析影子丢失的原因。 鸿蒙老道第一个发话说:想来金雪斋也没有影子了,不过我倒觉得这事不是很要紧。因为咱们都还好好的。 柳向晚道:对咱们的影响可能不大,没影子照样活得很好,可这事不能不追查,主要追查是谁拐走了咱们的影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舒望将烟袋锅子抽的吧嗒吧嗒响,反复念叨几个关键词:月光下影子……月光……月亮…… 念叨了几遍之后,忽然说道:我先说两句吧,你们听听对不对。 我们点点头,静静的听张舒望说话,张舒望道:依我看,咱们没有影子,应该和虫怪的那一战有关,我倒不觉得和虫怪有什么直接关系,我觉得和王得鹿你的天虫有关系,你的天虫制造了一个月亮,在此之前,你们可能都见过天虫这一招,我当时却很震惊,没想到天虫的手段会是这样,我当时还在想,这个月亮晚上能不能用?会不会因为天上两个月亮,人就有两个影子呢?当时是白天,天虫月光比较微弱,也映不出咱们的影子,但大家都被照过了。所以我怀疑,是不是天虫的月亮,把咱们的影子照没了呢? 我暗忖道,张舒望说的蛮有道理,天虫的月亮虽然以月光圈打人,可那月亮本体,也漫天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只不过光亮不强而已,在日光之下,几乎无法察觉。 黄金童点点头道:师父分析的很有道理啊,我也觉得咱们是因为照了天虫的月光,才没有了月影的,只有天虫的月亮能和月影联系在一起,不由得人往这方面想。 林慕蝉道:但愿是因为天虫月光的副作用,我相信天虫是不会伤害我们的,有可能只是几天没有影子而已,不过这事得确定一下。 林慕蝉话音一落,大家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我,除了我没人能和天虫沟通,大家那意思,让我赶紧确认一下,我说道:好吧,我试试问问天虫。 我将天虫从龟甲百兽囊中掏出来,放在地上,天虫正用耳朵盖住自己的眼睛,这是在自我疗伤,天虫受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鸿蒙老道忽然说道:得鹿,先别急,你先把天虫抱出去看看天虫有没有影子。 于是我将天虫抱出去,放在月光下一看,竟然也没有影子,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离奇感,隐隐约约觉得,可能这事和天虫的关系不大。 回到帐篷之后,我试着掀起天虫的耳朵,对它说道:我知道你很累,但有件事不得不打扰你,我想知道我们的影子都哪里去了?你的和我沟通一下。 说罢我将天虫放在帐篷中的毯子上,只等天虫和我在梦中相见,天虫虽然不能直接和我沟通,却也能听明白我的意思,不一会,我面感觉到一阵眩晕,但这种感觉不痛苦。 继而我便在一片虚幻宝境之中见到了天虫,我问道:为什么我们在月亮之下没了影子,大家猜测是因为被你的月亮照耀所致,是这样的么? 天虫摇头晃脑说:没影子? 我说道:对,没影子!包括你自己在月光之下也没有影子! 天虫忽然紧张了起来道:不对啊,你是说咱们全都在月亮下没有影子吗? 我点点头:对! 天虫惊道:坏了!千万别让虫怪分裂了,要不然咱们全都死,包括我! 第五百七十一章夺影之术 我惊道:包括你都得死?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天虫的耳朵一耷拉说:虫怪的第一战斗力,来自于北极虫母,我和北极虫母之前并不曾谋面,可大家都是虫,只不过一个是地虫,一个是天虫,地虫盈煞气,天虫泛华光,这是本质区别,其他方面,几乎都是一样的。这正是我们互相了解的原因。 做为天虫我有一个手段,你可以理解为月光夺影,我制造一个小月亮,在散漫的月光照射下,只要我用了这个道门,被照射的人影子就没了,不但月影荡然无存,日光之下也没影子,这一手不易被人察觉,也无甚伤害,本是个小手段,却有极为歹毒的用途,那就是被夺影之人,在我死的时候必死。这一手段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要分时运用,我作为天虫,只能在每月逢七运用,一月只能使三次。我并不知道北极虫母每月逢几运用,现在看来,它是逢四运用,也是每月使用三次,咱们和虫怪相斗那天,正是十四,所以它能使出来。 北极虫母在虫怪体内,能够觉察到虫怪接触长生药之后,体内暗流涌动,已经预感到了身体可能会分裂,这就会出现一个很狡黠的事情,虫怪身体分类,就等于虫怪死了,而虫怪在死前,北极虫母可以替它施展夺影杀人之术,也就是说,北极虫母用此术赌虫怪能不能分裂,一旦分裂,咱们就死,不分裂,虫怪依旧很强大,咱们也不好打,是上下两头赢的局面。 北极虫母的煞气和我的虫造月光一样,也能弥天消散,只不过剂量很小,对人没有什么影响,可是能够由此传播夺影杀人的手段。作为虫类,我们一般不考虑自己死后的事情,因为天虫和地虫,不是轻易能死的,只有合体之后的虫才会考虑到合体之死,也就是分裂。没有办法的事,所以我没有想到这个横生枝节,希望原谅。 这里头没有天虫什么错,毕竟它只是个虫类,也没有我们什么错,我们长生药分裂之策,已经十分好了,这是天不灭曹啊。 听了天虫一大段话,我心下明白,原来这个道门叫作夺影杀人,天虫是不会人类语言的,之所以能交流,是因为它能感应我的意识,从我的意识中组织语言,让我明白它在说什么。其实这个夺影杀人是用我的词汇定义的,大体就是那么个意思。 天虫最后说:我不能多说了,说多了耽误时间,现在你们应该想办法拿回长生药,阻止虫怪分裂,本身用长生药使其分裂,这个办法十分精妙,可是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场突发事件,你们人类的思维更难预测这个变故,因为这只是虫母的应激反应。 说完,我就醒了,帐篷之中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天虫依旧耷拉着耳朵捂住眼睛,我将它轻轻的放进了龟甲百兽囊中。 大家纷纷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将我了解到的夺影杀人之术对大家一说。大家纷纷坐不住了,原来夺去我们影子是个道门,这个道门是个赌死术,赌死术在暗三门江湖不算罕见,有很多暗三门江湖老客都会,有的用毒赌死,有的用手段赌死,有的用邪术赌死。 原来虫怪也有赌死术。大家理解起来不困难,一说就都明白了。 黄金童立即说道:这下好了,刚才还说要退隐江湖呢,现在想退也退不了了,反正退不退的,小命都攥在人家手里,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干脆,赌一把命吧。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黄金童还算是了解,他真的想退隐一段时间,先把孩子生下来,这无关大义,每个人在作抉择时都和黄金童差不了多少,人得先为了自己最爱的人担起责任,才有可能为其他人担负责任,黄金童要为韦绿和腹中孩子负责,无可厚非。 口若悬河,说破大天,一拍胸脯,直言不论如何都要生死相许,多半伪君子。 张舒望看看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叹道:人常说,新生孩子自带三天口粮,这孩子今天刚吃了第一顿奶粉,就中了这么个道门,孩子前路怕也难走啊。 林慕蝉道:哎,你们师徒也不用感慨了,咱们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找到虫怪的位置。 我说道:我来试试吧。 说罢掏出了陀螺定妖针,我写上虫怪两个字,结果陀螺定妖针一动不动,根本定不了,我忽然想到鲁虾蟆曾经说过,暗三门中的名字,如果是新名,叫的人少,那么就没有名气,这里的名气是指名字在感应中的气,有这个名气就能感应,没有则感应困难。虫怪这个名字诞生才几天,故而不灵。 写上北极虫母以及扫雪真人等人的名字,陀螺定妖针也不动,因为就感应之事来讲,北极虫母和扫雪真人等人已经不存于世间,所以谈不上有分金位置。 我失败之后,柳向晚说道:王得鹿你去找刁贺荣那老家伙,让他找到虫怪的分金。 我说道:也只好如此了,咱们现在恢复当初行走江湖的规矩,大家都在这个帐篷里睡,张大爷的孩子交给刁贺荣的护士,他们照顾小孩,比咱们有经验。 张舒望也觉得人多的帐篷,小孩子晚上夜啼不合适,便抱着婴儿,交给了刁贺荣的护士。 大家让我单独去找刁贺荣,因为刁贺荣的很多消息都是机密,人多的时候怕他不敢说,还嘱咐我,如果刁贺荣不配合,不用跟他讲太多,直接用打兽龙筋抽他。 我点点头,出帐篷径自到刁贺荣的办公帐篷,刁贺荣正在打电话,见我进来示意我先等等,继续用卫星电话汇报,只听他说道:103,我刚才都说了,我们没有直接跟那怪物交火,但是那怪物十分厉害,现在就在你们那里,你们不能和它正面交火…… “不不不,103你听我说,我们活着是因为这边有一票人马,为首的叫王得鹿,要不是他们,虫怪早就控不住了,对对对!他们还在我这里,行行行,有新的情况我再和你汇报。 说完挂掉电话,扭头看向我道:王先生,我还以为你休息了呢,找我什么事? 我说道:刁贺荣,你现在知不知道虫怪在哪里? 刁贺荣笑嘻嘻的道:王得鹿你不用着急,你们好好休息就行了,你们跟虫怪已经交手两次,已经十分辛苦了,我们蜜蜂研究所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啊,我们正准备跟它大干一场,你静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我强调说:我就问你知不知道虫怪现在在哪? 刁贺荣端起办公桌上的茶壶,给我倒了一杯茶,示意我坐下,装作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得鹿,不是我说你,虫怪这件事又不是你家里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该让其他人去拼命的时候你得让他们去,我说这话可是为你好。 我心道:这个时候越是着急,刁贺荣越觉得我有阴谋,所以不能表现的太急。因说道:刁贺荣,你们一个研究机构,又不是1193特殊任务连,你们能跟虫怪大干什么? 刁贺荣呵呵一笑:这个真不能给你说。 我笑道:我怕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刁贺荣喝了一口茶说:呵呵,我们是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一个研究机构的力量是不大,可你也不想想,我们身后的背景是啥?军方是要介入的。 我问道:哦?军方介入?那一定是大手笔喽。 刁贺荣道:绝对是大手笔,我不方便说内容,只说一个字:核! 一个字,我已经十分清楚刁贺荣的意思,那就是要动用核武器了,我心里直打鼓,我不确定核武器能杀死虫怪,但此时要以防万一,真要是将虫怪杀死,我们可也就没命了,我还不打紧,林慕蝉柳向晚也倒罢了,张舒望以及他儿子,黄金童韦绿以及腹中胎儿,这个时候死了,可就太惨了。 关键是虫怪不是个试验场,不是你想炸就能炸的着它,而且核武器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找一个地方,想扔一颗就能扔一颗的,必须是很荒僻才行。 我又问道:刁贺荣,你别逗了,我承认军方很厉害,可是虫怪不会低头任你们打的,它有遁地之术,你扔核武器的时候,它早就遁地而走了啊。 刁贺荣说道:你以为我不告诉你虫怪的藏身地点单纯是为你们安危担心吗?不是!还有纪律问题,虫怪所在位置打死我也不能说,不过你不同于别人,没有你虫怪早就失控了,我可以透漏给你一些不疼不痒的信息,我们一直锁定着虫怪的位置,它现在就在某个山底工事里,那地方正是咱们军方存放核武器的地方,你说巧不巧?军方的意思是,那些陈旧的核武都不要了,直接引爆干死它,现在已经在做周边山民的撤离安顿工作。 我一听大惊,刁贺荣你这是要我命啊,本来虫怪手拿长生药,我就够担心的了,现在看来,军方真的有条件炸它,至于能不能炸死,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万一炸死了,我们也就完了,我是不可能赌这一把的。 我说道:老刁,你也知道,我们这一票人马,不是吃干饭的,给我说说位置,我去帮忙。 刁贺荣翘着二郎腿抽了一口烟道:打死我也不能说! 第五百七十二章103前哨站 我急道:老刁,我也不打死你,我给你说说我们现在为什么要找到虫怪,因为找不到它,我们这帮人就死定了,中了它的夺影之术,现在我们这群人包括一个婴儿,在月光下都没有影子,在我们解决掉这个夺影术之前,虫怪不能死,它一死,我们就得死,就这么严重。 刁贺荣一听,说道:原来如此啊,我非常同情你们,可是…… 刁贺荣说到这里,用手指头敲着桌子继续道:可是不好办啊,虫怪好不容易自己溜进军方那个山洞里,而且据说那里的武器都已老化,正准备销毁,只要周边居民安置妥当,杀虫怪,销毁武器,两不耽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因为你们几个人就破坏了计划啊。 我反问道:那我们这些人的小命怎么办? 刁贺荣义正言辞的说道:革命总会有牺牲的,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有什么不好,你们几个人会在暗三门史册中留下光辉而浓重的一笔,这也是光耀祖先的…… 我没等刁贺荣说完,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刁贺荣这属于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本来他也有消灭虫怪之任务的,但又深知自己这帮人只能搞点情报工作,根本凑不到虫怪近前,是我们这些人在前线殊死抵抗,才没让虫怪进一步肆虐。现在军方介入,刁贺荣大为减压,以为虫怪这件事有谱了,军方出马,一开始就是大手笔,完全不是我们这些乡间野人小打小闹的状态。 我的气愤源于刁贺荣竟然视生命如草芥,难道我们的命不值钱吗?我们又不是要阻止最终除掉虫怪,而只是要求缓一缓,让我们想办法先把自己救了,刁贺荣竟然说要舍小我成就大我。 我打完他之后,厉声喝道:刁贺荣,你为什么不能牺牲小我呢? 刁贺荣捂着脸颊说道:你急啥啊,我倒是想牺牲小我,可是我没这种机会啊…… 我说道:刁贺荣,你放心,以后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不过现在你得告诉我那个山洞在哪里? 说话间我用打兽龙筋将刁贺荣的脖子缠住,刁贺荣紧张道:你要怎样?你要怎样? 我恶狠狠的道:刁贺荣,实话告诉你,我找不到那个山洞就要死,临死之前,我得拉个垫背的。 刁贺荣真以为我要来真的,说道:我说我说,那个山洞叫作雁秋山1号基地,代号103,就在豹伏山北面四十多公里的地方。 我一听心下明白,虫怪负伤之后,需要找个安静的所在静养,找来找去,看中了雁秋山里面的空洞,安静没人打扰,但是那里面早已装入摄像头,那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虽说虫怪可以遁地进去,但想不被发现,是很难的。 军方发现了这个人之后,肯定不会认为这就是个普通人,因为普通人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那里找死,军方以为是个特工,正准备采取行动,被刁贺荣一个电话甩去,告知了实情,军方对这些异物多有接触,震惊之外,和蜜蜂研究所商量该怎么办,刁贺荣立即提出自己的看法,舍车保帅,你们不是库存许多陈旧的超常规武器吗?引爆它,基地不要了,把虫怪也干死。 当然单凭刁贺荣这番言辞,是游说不了军方的,刁贺荣还有更高的上级,活动能力十分强大,我怀疑他们早就有协议,可以随时得到军方的帮助,如此一来,达成共识,就按照刁贺荣说的办。 刁贺荣说出准确地点之后,我还不放心,怕他骗我,用鹿骨刀顶住他的脖子对他说道:刁贺荣,你要是敢骗我上当的话,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杀你的。 刁贺荣说道:我不敢骗你,绝不敢骗你,我今晚要连夜赶往雁秋山,整个营地都去,还没来得及下通知,你们跟着去这下行了吧。 我抽回鹿骨刀来,心想:刁贺荣还是很怕我的,地点应该没错,他们这么多人,全部迁往雁秋山目标不小,我们很容易察觉,不怕刁贺荣有什么猫腻。 刁贺荣不敢不从,痛苦的点点头。 我离开刁贺荣的帐篷回到自己帐篷之后,大家问我情况,我将经过和大家伙一说,大家都犯了难,因为我们没有和军方打交道的经验,军方可不是蜜蜂研究所,可以时不时的敲打敲打,捶两下,骂两句都无所谓,军方不吃这一套的,而且他们军令如山倒,不可能因为我们的游说而改变作法。 张舒望是旧时代过来人,小时候的印象中,就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说道:涉及军方很难办,咱们是不是不要从军方入手,改去寻找解决夺影术的办法呢,这个可以问问天虫啊。 我说道:要是有能解掉夺影术的方法,天虫会不告诉我吗?很显然没有,至少天虫不知道。 张舒望便一声叹息,不再说话,他现在倒不怕死,可怕自己儿子夭折。 大家议论良久,我在一旁默默的听着,黄金童的意思是,不行就和军方撕破脸,遭到了大家的集体反对,柳向晚说:这是在古代,你这一条叫作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再者说,就凭咱们这么几个人,能和他们千军万马抗衡吗? 林慕蝉说:是否可以考虑把虫怪拘出来? 我说道:这个方法不行,虫怪的名气还不大,陀螺定妖针都找不到它,瀛图就更不行了。 林慕蝉说:试试小猳道士,也许能行。 黄金童说道:猳道士不行的,距离太远了,你知道那空体山有多深吗? 鸿蒙老道摇摇头道:并不是距离的问题,猳道士是个虫,北极虫母它也拘不动,更甭说是虫怪了。 柳向晚说:咱们可以找军方高层活动一下。 大家都摇头,不为别的,这样很耗时间,等联系上人,虫怪也许已经分裂了。 最后谁也没议论出个结果,我说道:现在事情紧急,我就问一句,你们谁知道这些非常规武器,能不能杀死虫怪? 大家看着我,都无法回答,我忽然想起,这种事应该问问天虫,我将天虫从龟甲百兽囊中又掏出来,对它说道:我想问下,多少核弹能将虫怪打死? 这句话问完,我就一头倒在地上,可能天虫听了这问话,十分紧张,第一时间拖我入梦,在梦中,没等我问话,天虫首先开口道:核弹是什么东西? 我刚想怎么给天虫解释核弹这个东西,天虫忽然说道:明白了,原来那玩意这么厉害! 天虫并不是靠语言和我沟通,而是靠感应,所以我想到核弹的时候,它就已经能明白了。 天虫神色焦躁的说:那东西杀不死虫怪,只会让它更加强大,甚至都引不起多大的爆炸,能量可以被虫怪全部吸收,如果炸了它,咱们和虫怪作战就更困难了。 我说道:明白了,我会尽力的。咱们就先聊这些,我还有事和大家商量。 天虫说一声:是的主人,我便苏醒了过来。 醒了之后,我便对大家说,核弹并不能杀死虫怪,只会让他更强大,韦绿便说道: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的了,炸不死虫怪咱们就不会死。 黄金童说道:老婆,现在怕的不是炸死虫怪,而是虫怪分裂,怕的是长生药。 我说道:我有主意了,咱们此去游说军方,让他们尽快引爆最小的核弹,其他都转移,炸完咱们就没事了。 黄金童眼睛一亮说道:王得鹿,你的意思是,用核弹把长生药炸毁,先保住虫怪不分裂再说? 我点点头道:代价就是虫怪以后更难对付了。 黄金童道:先不管其他,保住性命再说。 当下我们商议定了,所有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帐篷外面,刁贺荣的人已经开始拆帐篷了,我急忙跑到医用帐篷里,一股子奇怪的药味,并排躺着两个人,一个是赵黑塔另一个是看霞散人,中间坐着疲惫的金雪斋,我问金雪斋道:他们两人怎么样了? 金雪斋说:已经没有大碍了,他们只是因为需要恢复,所以熟睡不醒,等到恢复好了,一睁眼就能下地。 我点点头又问:他们能坐车吧? 金雪斋说问题不大。 我重新又找到刁贺荣,刁贺荣很害怕,但又躲不开,我对刁贺荣说:给我们几个人单独一辆车,就说我们是孟叔的手下,暗三门特别行动队,我王得鹿就是虫怪专家,说错一句话,我要你老命。 刁贺荣陪着小心说:我就照着你说的话说,我背过不行吗? 算你识相! 说完我回到帐篷招呼众人,先把看霞散人和赵黑塔送上一辆车,金雪斋陪同,我们则上了另一辆大轿子车,黄金童亲自开车,不一会随着刁贺荣的车队出发。 午夜时分,我们进了雁秋山,山里头的路很窄,路下有悬崖,加之是晚上,我早已不辨了方向。 行进多时,在一个写着103前哨战的门牌下停住,我们刚要下车,我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眼角余光扫向他人,车内站起来的人都东倒西歪! 第五百七十三章炸山 尽管感觉脚下的车厢在旋转,可我知道,能造成我们集体眩晕的事情,没有第二种可能,只能是虫怪在分裂,我忽然有种回天无力的感觉,生怕晚了一步,大家都死掉。 正想到此处,我脚下一软,瘫坐在了车厢里,与此同时头脑忽然清醒了,我抬头看看看众人,也都清醒了过来,站立时不再眩晕。 大家纷纷议论,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刁贺荣设计咱们? 我摇摇头说:不关刁贺荣的事,他没那胆量,是虫怪开始分裂了,咱们受到了冲击。 刁贺荣不至于要杀死我们,虽然这个人漠视生命,很有些官僚作风,可是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单位人员,不至于相杀,更况且张舒望在襁褓中的儿子还是人家的医护人员照顾着,根本就没有动机。 黄金童说道:不对,既然虫怪分裂,为什么咱们没有死呢? 我说道:那肯定是虫怪分裂被打断了。 谁也没有见过虫怪如何分裂,也不知道它的分裂是不是一次完成,更不知道它下次会不会分裂成功,间隔时间是多少? 总之刚才它差点分裂了,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我们的车在103前哨站被拦下,下来两个军人,冲着车灯到了一个敬礼。我们只得下车,和对面两个军人打了招呼。 我走在最前面,对两人说:我们是孟叔的特别行动队。 两人一脸懵懂,问道:孟叔是谁? 我忽然想到,军方单位并不是特工部门,他们只是当兵的,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换班换岗,对其他东西一概不知。 幸好这个时候刁贺荣的车队也已经上来了。 刁贺荣下车之后小跑着过来,对两个站岗的士兵出示了一个证件,两个士兵一看,指着我们问道:他们是和你一块来的吗? 刁贺荣慌忙说道:是是是,说起来,他们还是我上级呢。 两个士兵这才抬起拦路铁杆,打开厚重的大门,放我们车队进去。 我这才有时间观察一下地形,我们上来的路,是一条环山路,如玉带一般绕着半山腰盘旋而上,这条路与普通山路不同,普通山路并没有路灯,这条路上路灯通明,一眼看去,闪闪烁烁一条珍珠腰带绕在山上。 我们停车的位置几乎是这座山半山腰的中间点,上下是中间,左右也是中间。 大门一开,驶进去之后,才发现有一个很宽阔的山中广场,广场上灯火通明,陈列着不少训练器材,一如平常的军营,西北面有两栋三层小楼,像是指挥部的样子,正北和东面全部是低矮的平房。 他们已经得到了指令,准备撤离这里,广场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哨声脚步声不绝于耳。 我们下车之后,早就有一个军方小领导模样的人站在停车区域迎接我们。 刁贺荣首先迎了上去,和对方握手,两人好像早就认识,简单寒暄了一句,紧接着刁贺荣冲我伸手,喊道:王队长……王队长!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要叫谁,叫了几声之后,发现他一直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是在叫我,黄金童也看出来了,说道:你还不快答应? 本来我正从车上往下搬运行李,光是我们作战用得着的东西,就有好几大包,每个人都有很多东西,这些是出门必带的。不是做常住的打算,而是怕待会打起来。 我慌忙跑过去之后,刁贺荣指着我对军方小领导说:这是我们请的专家,他们是孟叔的人。 小领导一听孟叔,忽的一下立正,给我敬了一个礼,不单是我,就连刁贺荣也很吃惊,我们都没有想到孟叔在军方中有这么大的背景,试想一下也不难理解,像1193这样的军方特工组织都隶属于孟叔管理,没有军方背景也说不通。 校领导对我说道:我的代号是a25,请问你的代号是? 我随口胡诌道:老妖! a25一听,立即皱起了眉头,将刁贺荣拉到一边问东道西,我明白我的回答让他很想吃惊,因为没有这个代号。 刁贺荣时而摊摊手,时而耸耸肩,一分钟后a25走到我前面说:老妖,因为咱们这里是个机密单位,我不得不例行公事,请你出示一下自己的证件。 我没想到来到这里还会这么麻烦,一方面自己心急火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横死在当场,另一方面,完全没有和军方打交道的经验。 既然刁贺荣已经介绍我是孟叔的人,我就坚持到底。 其实我确实是孟叔的人,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办正式手续而已,按照孟叔的意思,我应该赶紧组建特别行动队,到时候是能给我申请番号的,反正我们这种部门,虽然不属于军方管理,但是各种旗号都要粘一点,有军方背景,也有民间背景,甚至还有蜜蜂研究所的背景,总之是个特殊部门的大杂烩,这样组建起来,以后行动时才能手眼通天,轻松协调各路大神。 我答道:没有证件,我可以给孟叔打个电话。 a25刚要说什么,我已转身打电话去了,心中着急啊。 打通电话之后,我问孟叔:你现在在哪? 孟叔说道:什么事?我现在比你还忙,我在哪不能说,只能给你说是在汇报工作。 我说明了自己身处的情况,简单给孟叔说了下我的处理方案,孟叔听得明白,倒吸一口凉气说:你们不能死,这次无论如何要保住你们自己的性命,我心里很清楚,解决虫怪的事情,还得靠你们,这次你全权负责,可以调动a25。 我说道:空口无凭啊。 孟叔说:把电话给a25。 a25接过电话,先开始答应的很好,后来又觉得电话里不能确定是不是孟叔,孟叔也急了,直接找在场的一位军方大员给a25做了批示。 a25挂掉电话之后,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重新给我打了一个敬礼说道:a25接到上级指示,此次特殊情况,完全服从老妖的调遣。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方知老妖的活动能力,远超我想象,我必须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我问a25:现在能不能监控道那个怪物的情况。 a25斩钉截铁的说:能! 我招呼众人快点跟我走,我只带了自己的人和刁贺荣,跟着a25进去监控室,监控室内只有两个士兵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众多屏幕中的一个,煞有介事。 见我们进来,两位士兵站起来,a25指着中间一个屏幕对我们说道:那个怪物就在这个仓库中。 我们一群人争先恐后的围拢在屏幕上观看,两个值班的士兵很是纳闷,看我们这些散漫的举动就知道不是当兵的,在他们印象里,这个地方只有当兵的来过,外人根本就没有进来过。 我们议论的内容更让他们震惊。 我扭头问两人,十分钟前这个人形生物是不是有些异样。 两个士兵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对对对,确实有过异样,刚才那个人形怪物肚子里鼓出一个包来,差点裂开的样子。 我对大家说道:这就对了,就是咱们刚才眩晕的那个当口,它要分裂。 监控下的虫怪,浑浑噩噩,神智并不十分清醒,因为它正举着盛有长生药的葫芦,一副膜拜之状,继而又用手将葫芦扔了出去,摔在墙壁上,不一会又去捡回来,再过一会又狠狠扔掉。 看得出来,虫怪身体之内的神识都在挣扎,应该是北极虫母一对三,从数量上来说,扫雪真人他们占绝对优势,但是合体是虫母主导的,话语权也是虫母多一些,故而有此一争。 旁边a25听说我们还和虫怪有感应,方知我们这些人还不同于1193特殊任务连。 我发现有个不幸中的万幸,那就是虫怪体内这三个人的神识,压根就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在土遁之中,忽然找到了一见空旷的密室,正好神智不大清醒,就留下来疗伤,恢复神智。 虫怪体内的那三个老头虽然江湖伎俩非常纯熟,但我断定他们不认识那个热核标志,否则是不会留在那种仓库里面的。 我扭头对a25说道:你是这里第一负责人吗? a25说道:不,不是,但是今天所有指令我都可以发布,因为是紧急状态,上面都给我授权了。 我忽然明白了,其实和地方上是一样的,这种事情,领导是不拍板的,但是可以让下面的人去做决定,自己批示一下,因为这些事情关乎重大,谁也不想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我点点头道:那仓库里面有几颗非常规武器? a25向我伸了一个手指头。 原来只有一颗,a25补充说道:还是颗非常老旧的,威力不大。 我道:我听说刁贺荣和孟叔方面已经给你们打过招呼了?已经在做周边居民的疏散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a25说道:能够影响到的村子只有一个,二百多口人,在家中居住的也就有二三十个老人,已经全部撤离,赔偿工作也已经开展了。 我点点头道:抓进时间,你们赶紧撤离,引爆这座山!不要了! a25打了个敬礼说道:坚决完成任务! 其实他们早就有心里准备了。 一声令下,部队集合是很快的,当时转移仓库中的其他武器比较慢。饶是早有准备,也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期间我们晕倒了三次。 就在我们坐着a25的军用卡车,驶出大门的时候,我们全部晕倒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虫怪之变 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刹那,心中是凉的,我以为可能一切都晚了,各方面所作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虫怪最终还是分裂了,我们没能躲过去,全都完了。 直到我清醒的那一刻,我都怀疑是死后的世界,只是见到a25我才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没有死,因为a25当时已经撤离现场,应该不会死吧。 我耳朵处于一种十分敏感的状态,感觉周围嗡嗡乱响,好像很多人都在说话,却如天外来音。过了好一会我才能听请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是他们看见我醒来,纷纷过来问询的声音。 我的第一句话是:我还活着吗? 只听身边的人说,还活着,还活着! 我观察身边的人,大多穿着白色衣服,很明显我被身边这几个医护人员抢救过,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直到最后我自己转醒,我虚弱的抬起手来,示意想清静一下,a25便对在场的人说:你们先出去吧,他可能没事了。 医护人员出去之后,我问a25道:他们怎么样?我的那些朋友。 a25说:基本和你情况差不多,昏迷两个多小时了,现在也都陆续醒了。 我一听大家没事,心中宽慰,问道:我们晕倒后发生了什么? a25给我讲了讲事情经过。 我们大家乘坐来时的车驶出雁秋山,黄金童并没有开车,而是由一位战士替他开,一出门我们都晕倒之后,小战士不敢怠慢,用无线电汇报情况,拉着我们就往山下跑,因为爆炸已经倒计时,跑晚了自己也没命。 开车的战士跟着车队开了一个小时,驶出几十公里集结,这个时候雁秋山中的弹头已经引爆了,其实在地底深处引爆这种东西,并没有地面上引爆来的那么剧烈,整个雁秋山只坍塌了半边。 一是因为所藏弹头威力不大,是陈年老弹头,二是因为仓库其实远在地下深处,竟有几百迷之深,在山外看来,破坏力远没有想象中的巨大。 a25也只能给我讲这么多,我想了想,我们晕倒肯定是因为虫怪在分裂,这次分裂的力量十分强悍,差点就成功了,可是分裂也需要过程,当初合体的时候,一场爆炸就解决了,分裂至少应该需要两个小时,正因为虫怪当时处于分裂状态,我们才晕倒的。 好在a25做事还算果断,没有撤离到绝对安全区域就引爆了弹头,这样才将我们的命救回来。 虫怪是死不了的,可是长生药炸没了,达到了预期效果。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的,天外破晓,我躺了一个小时后便下了床,颤颤巍巍的走出房间,才发现,我们所在的地方竟是一个雷达站。 雷达站中有几排平房,我们被分别安置在这些平房内,有兵营宿舍,更有会议室兵乓球室什么的。 我挨个房间看了看,大家都已转醒,每个人我都简单聊了几句。 最后到了林慕蝉房间,她被安置在一间乒乓球室里,直接躺在一张去掉格网的乒乓球桌上,蓝色的膜翼披散着,也不知为什么,林慕蝉比别人受的伤害要大,大家都醒了,她兀自还未醒,不过呼吸匀称,并没有生命危险。 也许林慕蝉比我们这些人更接近虫的概念,所以受的波及就要大些。 林慕蝉屋子之中人也最多,很多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各种仪器设备进进出出,林慕蝉身上插着各种数据线,室外有几个雷达站旧有的老兵,一直往这个房间张望,在外面指指点点,议论不已。 来的时候,林慕蝉的翅膀就散开了,这是一种快死的状态,林慕蝉人虽不大,但七八米长的蓝翼,非常显眼,在抬林慕蝉进乒乓球室的时候,那帮医护人员并没有破相的概念,这些白大褂有刁贺荣的人也有孟叔的人还有雁秋山的人,所以这是一次小小的破相事故。 难免就被雷达站旧有的老兵看见了,一个长着翅膀的绝色女子被抬进去,他们如何不好奇? 我见这些医务工作者意在采集林慕蝉的体征数据,特别是蜜蜂研究所的白大褂,这个时候极为兴奋,各种仪器不断的往屋里搬。被我一声暴喝,滚出去! 因为声音大,引来了刁贺荣,刁贺荣知道我们向来不好惹,也深知我们最忌惮被他们当做小白鼠,不敢怠慢,比我声音还高:没听见吗?叫你们滚出去,都给我滚。 他知道我气不顺,赶走了白大褂之后,自己也出门而去。 其他人都醒了,就林慕蝉还没醒,我默默的坐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看着她清丽的面容,忽然有种莫名的爱怜,林慕蝉胸口起起伏伏,看的我心间暖洋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最终林慕蝉的翅膀自己慢慢的抽回背部,过不一会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见我坐在她身边,她轻声问道:咱们一块死了? 我慌忙松开她的手,对她说:没死没死,咱们都还活着。 少不得又将a25对我说过的话给林慕蝉讲了一遍,林慕蝉看看窗外,已经是清晨了。 我对林慕蝉说:我把大伙都召集在这里,咱们碰个头。 说完我就出去了,大伙都比较虚弱,躺在各自房间里恢复体力,我每个房间探视,他们随我来到林慕蝉房间。 房间外面乱成一片,军方的人现在不担心虫怪死没死,因为他们对虫怪压根就不了解,只知道是个保密等级很高的怪物而已。现在他们忙碌的是善后工作,热核武器不是寻常炸药,会留下放射性污染,而且持续时间很长,必须监控辐射,然后详细汇报。 金雪斋并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他和看霞散人赵黑塔在一块,见我们醒来,慌忙跑了进来,对大家说道:看霞散人已经醒了,赵黑塔虽然没醒,可也没了大碍。 我点点头道:麻烦雪斋兄你继续照顾他俩,看霞散人能自由活动的时候,请他来这里议事。 金雪斋说声好的,便自去忙了。 我开口对大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原以为大家都死了呢。 黄金童道:好在虫怪分裂的慢啊,要是快一点,咱们可不都死了呢。 柳向晚环视一周,见大家都没事,忽然想起来,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赶紧看下天虫是否还活着。 我这才想起来,从身上龟甲百兽囊中取出天虫,天虫依旧用两只耳朵扣住自己的双眼,身体一起一伏的有呼吸,但怎么摆弄都不醒,看来天虫还昏迷着。我将天虫放在乒乓球桌子上,以便随时观察它的动静。 我们正在感慨这次侥幸捡得残命,长生药肯定是炸掉了,我们再也不用害怕虫怪分裂了。 我远远的从窗外看见金雪斋搀扶着看霞散人一步步向乒乓球室走来,我急忙出去迎接,尽管看霞散人重伤之后十分虚弱,但我依然感觉到了内心中的幸福喜悦感,这是看霞散人身上独有的道门,不停的往外散发着。 我和金雪斋将看霞散人搀扶进乒乓球室找把椅子坐定,看霞散人说道:惭愧惭愧啊,我这一把老骨头,常常被人称作暗三门第一人,没想到竟折在了虫怪手上,脸面扫地啊。 我急忙打住道:散人您可别这么说,要是没有您出手,我们肯定活不到现在,天虫连你师弟都吞噬了,打不过它,再正常不过,咱们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霞散人道: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我还得请教一下,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虫怪分裂了没有? 于是乎大家伙七嘴八舌给看霞散人讲述了他昏死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看霞散人认认真真的听着,当听到我想用引爆热核武器炸掉长生药的时候,神色猛然一动,好像要说点什么,但多年修持来的涵养让他继续听下去,最后听完,看霞散人说出了一句语惊四座的话:诸位,情况可能有些不对,你们怎么就能断定长生药能被那什么热核武器炸掉? 黄金童说道:散人,我想您可能对热核这个词不大了解,这个东西那是相当厉害,能把…… 看霞散人冲着黄金童微微一笑:我这把老骨头没吃过猪肉还没讲过猪跑?你们真以为我远在尘世之外,连热核武器都不知道? 鸿蒙老道替他师父抢白道:没错,我师父很爱看电视的。 看霞散人接着说道:长生药生自昆仑灵根,除了元婴之血,任何东西不能化,热核武器又如何,是动不了天地灵根的,差的远呢。 韦绿说道:不对不对,散人您是说热核武器毁不了长生药?我觉得是毁掉了,因为我有证据啊,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你们注意到没,咱们有影子了,至少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说明夺影术已经失效了,这还不能说明毁掉了长生药吗? 黄金童想了想道:老婆我怎么觉得夺影术失效和长生药之间没有直接关系呢?又不是因为长生药咱们才落下夺影术的。 韦绿的话提醒了我,我还真没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影子,于是急切的站起来,出门在日光下一看,果然夺影术失效了。 进屋之后,只听看霞散人说道:我敢保证长生药还在,但是经过这一场爆炸,虫怪却不是原来的虫怪了,这是你们身上夺影术失效的原因。 第五百七十五章龙甲神兵 黄金童忙问:那虫怪变成什么了呢? 看霞散人说道:变成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不是原来的虫怪了,因为你们身上的夺影术消失,正说明一个生命已经消失,另一个新的生命业已生成,这件事喜忧参半,喜的是你们身上的夺影术消失了,忧的是接下来发生些什么危险尚在未知。 我问道:我听您的意思,长生药没有被损坏,但是虫怪有可能无法分裂了,是这样吗? 看霞散人道:不是有可能,是肯定不会再分裂了,说起来我这长生药的计策,也很拙劣,此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夺影术这一说,差点害了你们性命,真对不起。 我摆摆手道:散人,你说这个就见外了,谁也不清楚的事情,怎好自责,我想问下,依你的看法,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对付虫怪? 看霞散人说道:没有他法,只能自己提升自己了。 鸿蒙老道说: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看霞散人凝望窗外:只能努力去提升自己的手段,做到足够厉害。 鸿蒙老道:可是这和您教育我的说法不一样,您不是说咱们越强大,对方就越强大吗?仗只会越打越大。 看霞散人点点头:没错,之前我确实是这么说的,也和你身体力行,是这么做的,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咱们没有变强,对方就已经先变强了,再者说虫怪本是人与虫的结合体,放任其存在,势必遗祸无穷,暗三门江湖能剿杀它的人,本就不多,能凑齐咱们这些人不易。所以我决定不能固守我之前的认知,是时候放手搏一搏了。 黄金童眨吧眨吧眼睛道:怎么个博法呢?咱们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变得很厉害的。 鸿蒙老道微微一笑道:比如你黄金童吧,我听张鸿蒙说,你们在枣花峪曾经斩掉过一只能放阴曹狱火的老妖狗,那条狗尾巴现在还有火苗,被你黄金童收藏了,是也不是? 黄金童看了一眼鸿蒙老道,那意思,没看出来老道搜集情报这么详细,还给看霞散人汇报的有板有眼。但黄金童当着看霞散人的面,也不好说别的,只得应承道:是是是,那尾巴确实被我收藏着。 看霞散人点点头:你不是还有个生铁孩吗? 黄金童道:是啊。 看霞散人说道:你就没想过用阴曹狱火锻炼一下生铁孩? 黄金童听了一愣神,想了想说道:散人,当时在枣花峪的时候,生铁孩也怕阴曹狱火的,锻炼?靠谱吗? 看霞散人说道:无妨,我传你一套锻炼之法,保管你的生铁孩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 众人一看,瞬间都明白了,看霞散人这是要传艺,看霞散人虽然打不过虫怪,但并不代表没有实力,到目前为止,他是暗三门第一人,天书中的内容不是谁想窥测就能窥测的,占尽天地之机要,甚至有些东西看霞散人从没有学过,比如指导黄金童用阴曹狱火炼生铁孩,这个法则他自己肯定没有试过。 当然了在天书之中,是不会记载怎么用阴曹狱火锻炼生铁孩的,只不过是有共同之理,通一理,则百事皆通,就是这么个道理。 柳向晚最机灵,一见看霞散人要倾囊授艺,马上凑过来说:散人,他黄金童都要当爹的人了,你让他冲锋陷阵哪行?你看看我,看看我怎么成长。 说话间柳向晚孩童一般,蹲在看霞散人膝下,用白嫩的小拳头,给看霞散人捶腿。我一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柳向晚会有这招。 看霞散人脸上一红,明显感觉到不自在,但有不好将柳向晚推开,轻咳几声说:你这个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继而又对我说道:王得鹿,你不是有三十六虫图吗? 我点点头道:是的,还在身上。您的意思是让我把剩下的三十多只虫全赶了?我可没那个时间啊。 看霞散人摇摇头说:不用全赶。 我应道:是挑一只最厉害的赶到手吗?那也不比我背囊中的小天牛厉害啊,怕是没什么用吧。 看霞散人说道:不然不然,不用赶最厉害的,找一只最特别的,赶到手,兴许会有大用。 我道:可是虫类都会受到北极虫母影响的,临阵老是退缩。 看霞散人胸有成竹的说:放心,虫怪这次锐变,已经没有多少北极虫母习气了,再说,天下之大,总有虫能和北极虫母抗衡的,还有就是,你的天虫要好好喂养,你用月精石孵化了它,还得多给它喂月精石才能提升啊。 看霞散人这一席话,说的我恍然大悟,原来天虫是要吃东西的,可转念一想不对,为什么天虫没和我要东西吃呢,想到这里我问道:可是关于月精石,天虫从来没和我提过。 看霞散人意味深长的说道:作为天虫来说,它不想过分强大,它很担心自己成为天地之间第一强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小东西是包藏私心的,它很通灵。 我听后点点头,原来如此,几次和天虫砸梦境中谈话,我也有这种感觉,确实很通灵。 韦绿见看霞散人挨个指点人,也站起来刚要问话,看霞散人说道:我记得你们之中有个叫楚凤楼的,不小心成了猫身,原先是个斗宝人,是不是? 林慕蝉接话道:对对对,是有这么个人,不过行踪不定,高了兴就给我们帮一把手,不高兴转眼间就不见了。 看霞散人对林慕蝉说:你得把这个人找来,必须找来。 林慕蝉说道:这人虽然成为猫身之后,手段不错,可是相对虫怪来说就像是纸糊的,不堪大用。找他来做什么?他够惨的了,当炮灰的活还是我们干吧。 看霞散人微微一笑:你想哪去了,叫他来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斗宝,我还知道世间一件至宝,足可以助我们消灭虫怪。 我觉得看霞散人可能不了解楚凤楼,他那三脚猫功夫还斗至宝?普通小宝没有我们帮忙他也办不了,便补充说道:这人虽学得是斗宝,可我估计他师父本就是个半吊子,他根本没学会多少。 看霞散人笑道:无妨无妨,只要斗宝入过门就成,不要求多高的能为,不是还有咱们帮衬吗? 韦绿还要说话,看霞散人对她说道:不是我不传你东西,你且坐下,这次行动,你和张舒望都不能去,我让黄金童锻炼生铁孩已经很过分了,刚刚当上爹的人,还要冲锋陷阵,够难为他的了,你们两个不能去。 其实看霞散人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早就天天念叨,不能再让韦绿和张舒望跟着我们卖命了,他俩就是不听,现在看霞散人说出这话来,他俩不好不给看霞散人面子,没有言语,韦绿便默默的坐下了。 看霞散人看着林慕蝉说道:你是最令我头疼的,因为我你这本事我指导不了,古夜叉国的东西,现在没人知道了,飞起来速度倒是挺快,也身怀宝器,不过你的镰刀终究杀伤力不够,二者,你不抗打,虫怪一对你下手你就完了,我传你两个法则,一是增加古镰的杀伤,二来教你个保命的招数,当然了这个保命是相对而言,我自己都差点死在虫怪手下,最多也只能把你教成我这样。 林慕蝉一听,樱桃小口忽然笑了,看霞散人这句话极具分量,‘教成我这样’在暗三门中那是举足轻重的,学成之后,除了虫怪,谁还能伤得了林慕蝉? 柳向晚依旧给看霞散人捶着腿,问道:老祖师,那我呢? 看霞散人道:听说你会狐术迷人。 柳向晚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虽然我们习以为常,但是狐术毕竟不登大雅之堂,尽管以柳向晚脸蛋,迷谁那是瞧得起谁。 看霞散人对我们的了如指掌,这归功于鸿蒙老道,这老头将里里外外的事都给看霞散人说了。 散人继续说道:有时候狐术有大用,不过我听说你有一对龙鳞铁链,这东西用处更大,此铁有定物之功,你现在还不会定物法则,一会我教给你。再有就是你压根就不会用小青龙,兼之你的小青龙手段也了了,我早年得到一本《驯龙术》一直没有用到,可以给你学学。 柳向晚一听驯龙术,眼皮立即耷拉了下来,也不给看霞散人捶腿了,她和小青龙接触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龙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即便是东海老白龙,虽很有些手段,可也就那样。所以柳向晚没觉得驯龙术有多高端,再者龙本身就是虫,作为赶虫人,我都不知道有驯龙术这么一门,想来很小众,柳向晚自然不会拿驯龙术当回事。 看霞散人也看在眼里,说道:柳向晚,你不知道这个法则的厉害之处,等你潜心学习之后,便知道妙用了。 柳向晚和看霞散人的举动,多半是开玩笑的成分,当然不会真的不高兴。 看霞散人又对鸿蒙老道说:以前我老是嘱咐你不与人争,今天就破个例,我要传你一套杀法。 鸿蒙老道不置可否,看的出来,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因为自从跟了看霞散人之后,受到的教育就是不争。 我问看霞散人道:不知虫怪从地底出来了没有,出来后会不会直接找上咱们? 看霞散人斩钉截铁的说:先不管它,找到咱们算咱们倒霉,现在顶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楚凤楼,要快,我带你们去把龙甲神兵给挖出来。 第五百七十六章五仙山 我们一听,纷纷问道:龙甲神兵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看霞散人说道:是上古神兵之首,当年黄帝大战蚩尤,蚩尤有八十一兄弟,铜头铁额,呼风唤雨,黄帝一时大败,有天晚上,天降玉匣,内中有书一册,叫作龙甲神章,此书专门记载了神兵打造的方法,黄帝便依照这书造了指南车,大败蚩尤。这书传到后世,至王莽篡汉的时候于世间绝迹,但有一支秘密传人传承至今,千百年来,他们造有龙甲神兵一支,其实就是一柄古剑,此剑就插在五仙山峰头。 我急忙问道:那这柄剑有什么手段道门吗? 看霞散人摇摇头说:这个谁也没用过,不好说。 黄金童便道:那万一咱们白忙活一场怎么办?找到那剑,你拔出来一看,锈迹斑斑就是一块铁片子,一个雨点子就能把剑身砸裂了,这可怎么好? 看霞散人笑着说:你们不用想太多,我虽然不知道那柄剑有多厉害,可是我知道龙甲神章是暗三门极为隐秘的一支,十分厉害,不容小觑,他们奉为至宝的东西,一定错不了。 林慕蝉笑道:散人,听您这么一说,咱们这是要盗人家地瓜啊,这龙甲神章既然是暗三门同道,还奉那柄宝剑为圣物,咱们去斗宝,这不明摆着要抢人家东西吗?肯定一场恶斗啊,打架咱们不怕,问题是咱们不占理啊。 看霞散人用手指着林慕蝉道:丫头,你说的很对,也是个厚道女孩,那个地方确实被龙甲神章门人守着,但不是还有我吗,我去会会他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去把那龙甲神兵给偷出来。 鸿蒙老道一脸惊愕额,看来他这半辈子从没听看霞散人说过这么江湖的话,我也一脸惊愕,没想到看霞散人和我们一样,心中也有不少江湖伎俩嘛。 黄金童说道:散人,您这是颠覆我们的认知,我以为只有我们这种江湖小脚色,才整天想阴谋诡计呢,没想到您也有这种主意,而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看霞散人虽然知道我们在开玩笑,但也挂不住,脸上通红,说道:年轻时我和你们一模一样,谁没混过江湖啊,只是年龄大了之后,心气慢慢收了起来。你们也别取笑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形势危急,咱们也不是抢他们的龙甲神兵,咱们只是暂时借一借,用完了再还给他们不行吗? 我说道:好吧老先生,咱们就算是借他们的,可是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不客客气气的直接上山去借呢,还要冒这么个风险。 看霞散人说道:唉,因为你们不认识龙甲神章现在的门宗大先生,他叫孙德龙,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是个迫害妄想症患者,你别说是借,去他那坐坐,他脑子也能转悠三千里,直接不可理喻,咱们只能偷! 我一听,敢情看霞散人和孙德龙认识,不管怎样,听看霞散人的准没错,虽然看霞散人长生药的主意差点酿成人命,但就我们这些人来说,看霞散人是最靠谱的一个,不论江湖阅历还是道门手段,人家都是宗师级的。 林慕蝉说道:那我赶紧去找楚凤楼来。 我说道:去哪找啊,干脆瀛图拘过来算了。 林慕蝉道:楚凤楼最好不要拘,这段时间他身心不大正常,拘过来,恼了怎么办?咱们还是好说好道的去请比较妥当。 大家都点点头,女孩就是细致,考虑的周全。 不一会林慕蝉弹开翅膀去了,林慕蝉去豹伏山地毯式搜索,不难找到楚凤楼,以前林慕蝉就是那样抓兔子的。 我对大家说道:这里是人家的雷达基地,咱们也不好在此久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回豹伏山和林慕蝉楚凤楼他们汇合,一起去五仙山怎么样? 看霞散人道:现在咱们务必要避开虫怪,虫怪出来之后有可能第一时间找咱们,它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应该是你们的大本营豹伏山吧? 黄金童说道:也难说,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者说了,此前北极虫母就能感应到赶虫人的位置,王得鹿现在在哪,虫怪应该很清楚,咱们现在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和虫怪抢时间,拉开距离,让它追不上咱们,天下之大,它哪里感应不到?所以我建议,咱们征用军方一辆车,赶紧上路。 看霞散人点点头,对黄金童说道:嗯,有你这么一说,你小子脑子很好使。 我见大家都商量定了,出了房间,找到a25,说明了情况,a25说:那没说的,上头让我听你的,那么老的一个基地都给你炸了,甭说一辆车了,要个车队也得给你。 我在众多军车之中,跳了两辆大卡,这种车装的多,拉人也多,最实用,便挑选了两个老成一些的司机,到另外一间办公室,挑了两名军医,抬着赵黑塔上了有一辆车,我们则上了另一辆大卡车。 两辆大卡车疾驰而去,直奔豹伏山。 我所挑选的大卡车,是前面有驾驶室,后面有帆布棚子的那种,司机在前面,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说什么,我也顾不得破不破相,心中想的是,万一情况有变,就让司机赶紧撤离,只在路上为我们效力,到了五仙山不让他们上去,让他们藏起来。 可是两辆卡车刚要上高速,第一辆车在高速路口停了下来,两名穿白大褂的军医慌忙从车上跳了下来,嚷嚷着,这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不是个人?怎么会浑身分泌粘液,太吓人了,我们不干了,要回去!之语。 我们的车在后面,停住车之后,我伸出头去往前张望,一见那副情景,心想莫不是赵黑塔醒了?于是跳下车来,慌忙劝慰军医几句,随即跳上前一辆车。 果然见到赵黑塔正用手拔身上的输液管子,口中留着浓涎,嚷嚷道:不给我长生药,有你们好看。 我一见这情形,心想这人还真适合打头阵当肉盾使,太拗了,要说胡解放很犟,我看如果比赛不撞南墙不回头,一定比不过眼前这位赵黑塔,胡解放至少打架有数,自己打的过的坚决不放过,打不过的人家有策略,另想辙。赵黑塔是生死不顾,很有非洲平头哥的架势。 赵黑塔见我跳上车来,瓮声瓮气的问道:这里是哪?我现在顾不得收拾你,我先收拾那个怪物,拿到长生药再办你。 我说道:你差点死了,自己知道吗?是我们救了你,你知道你口中的那个怪物是什么吗?是虫怪,天底下最厉害的东西!它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你若是想抢长生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抢。怎么样? 赵黑塔眼珠子轱辘一转说:别看我是个大老粗,你骗不了我的,一起去抢,等到分赃的时候,再把我害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你记得吗?在紫霞山的时候,长生药在我手里,你已经被我们困住了,长生药是我们送给虫怪的,我们怎么会在乎拿回长生药呢?杀掉虫怪之后,那药就归你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赵黑塔说道:什么条件,你说。 我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言听计从,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赵黑塔一晃脑袋:凭什么我听你的?要知道我在道上也是个大哥。 我道:你想想,你自己能知道虫怪在哪吗?单凭这一条,你也得听我的。 赵黑塔想了想说:也罢,那我就听你的。 我对他说:现在你跟我到后面那辆车上去。让两名医生单独坐这个车。 我的意思是让赵黑塔见识见识人,免得一副愣头青的状态,不好管理。 赵黑塔一上车,神情立即就变了,我知道那是因为看霞散人在车上,把赵黑塔心中的那股子幸福感都给激发了出来,他还不老老实实坐着,和这个聊完和那个聊。 我心想多聊天对他有好处。 卡车就这样上了高速,由于是军车,一路连费用也省了,到了豹伏山,我让两名司机就在车厢里休息,一个电话甩给刁贺荣,问道:老刁,现在虫怪在哪里? 我们出发的时候,刁贺荣的人就留在雷达站观测虫怪的动静,刁贺荣在电话中说道:我们刚刚接收到虫怪的信号,它目前还在爆炸点底下,信号不是很强,我怀疑它已经被炸死了。 由于我的听筒声音很大,看霞散人听得一清二楚,他喃喃说道:不可能,虫怪是炸不死的。 我对刁贺荣说道:虫怪并不会被炸死,你现在密切关注它的行踪,从现在开始没二十分钟给我说一下虫怪的位置。 刁贺荣为难的说道:王得鹿,其实我这边也挺忙的,我上头领导…… 我哪里管的了许多,对刁贺荣喝道:姓刁的,你对你的上级说,就说你的人全部被我王得鹿征用了,有不服的让他给我来电话,你们要是不配合,我特么带着我的人全部躲进方外宝境,虫怪我还不管了。 刁贺荣一听,吓了一跳,说道:我按时给你汇报虫怪位置,会向我的上级说明的。 我挂了电话,心想虫怪可能还在异变之中,这是我们做准备的大好时机。 遂带着众人上山,在一个小房间里,看见三个人在谈话,何半仙、林慕蝉还有楚凤楼。 原来楚凤楼压根就没出去溜达,一直在豹伏山看守房子呢。 楚凤楼一见我们到来,开口说道:王得鹿,你们真准备去五仙山偷龙甲神兵? 我点点头,看来林慕蝉已经都和他说了。 楚凤楼用爪子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我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要拉我去打虫怪,没说的,我去!要去五仙山偷东西,打死我也不去,王得鹿你是不知道情况,敢去五仙山偷那把剑,不要命了吗? 第五百七十七章五仙观 我不能理解,楚凤楼为什么宁愿和虫怪去拼命,也不愿意去五仙山,很令人费解。 我问道:老楚,你为什么宁愿和虫怪拼命也不愿意去五仙山呢? 楚凤楼说道:去五仙山拔剑这主意是谁出的? 看霞散人正在门后面站着,说道:这是我出的主意。 楚凤楼也知道这是看霞散人,便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只说道:老先生您这是老牛劝小马过河,直说河水不深啊,在您来看来,龙甲神章这帮人也许不凶险,可我们不行啊。 看霞散人捻着胡须说道:又不是叫你们去打架,我拖住龙甲神章的门宗大先生孙德龙,你们去把那剑拔出来,不就行了。 楚凤楼说道:不是我从中作难,龙甲神章那帮人守着龙甲神兵都拔不出来,咱们去恐怕更不行。 看霞散人说道:我就问你,你觉得是我手段高些,还是那孙德龙手段高些? 楚凤楼说:倒不是手段的问题,说起手段来,那肯定是您老人家手段高,但是如果咱们中某个人不幸落到孙德龙手中,可就惨了,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人和一般人可不一样,他那也不叫发狠,属于心理变态。真能把咱们砍掉四肢,放在坛子里养着,我担心的是这个。 看霞散人说道:放心,实在不行的时候,比如你们的行动让他发觉,我不会袖手不管的。保你们都能安全下山。 我也劝道:老楚,咱们现在的力量和虫怪有些悬殊,没有这神兵坐镇,早晚会被虫怪杀死,当然了,虫怪可能找不上你,可是你忍心看着我们大家伙殒命啊?到时候连个陪你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看霞散人也说道:虽然龙甲神章门里没人能拔出那剑来,是因为他们虽然会造稀奇古怪的兵器,可是对于斗宝一窍不通,他们从不让斗宝人上山,我听说那剑只要是个斗宝人,都知道怎么个取法。 楚凤楼说:取剑是不难,难得是怕有宝妖守着啊,那玩意是个千古利器,守护的宝妖不知道多厉害呢。 林慕蝉说道:老楚,我们先确保你不受伤害不就行了吗?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一番劝说,最后楚凤楼实在架不住了,说道:也罢,可是我有句话说在前头,一看形势不对,我可先跑。 林慕蝉添油加醋的说:没问题,一见形势不对,我带着你先跑,总行了吧? 楚凤楼说:你可别哄我,这话可是你说的,咱们一言为定。 好歹说服了楚凤楼,大家鼓足了干劲。 这个时候有个陌生电话给我打进来,正是刁贺荣手下观测虫怪的人员,对我说道:王先生,现在我们三班倒,给你汇报虫怪的行踪,现在虫怪仍在地底下,已经从爆炸原点出来了,不过并没有离开多远,具体行踪未定,我们正在密切关注,会及时通知你的。 我说了声谢谢,心想,他们三班倒,我也熬不过他们,干脆我们也三班倒,我和林慕蝉、柳向晚三人值班那电话,每人守电话八个小时。 豹伏山距离雁秋山少路程不短,只要能保持住一定距离,就是安全的。虫怪在地底行进,好像不是很快,尽管这东西手段很厉害,可也不是各个方面都有令人咋舌的表现,比如在机动性上,虫怪好像不大行。 我们大可以引着虫怪在中原大地上先溜一圈。 大家商议定了,集体出发,连何半仙也得去,因为单个人在豹伏山,就目前形势来看,也是比较危险的。 大家伙来到山下,两个司机一看我们这些人,就知道不是些善茬,早就嘀嘀咕咕的偷偷议论我们了,我心想,大不了最后将这两个人招到我的特别行动队里,以后专门负责后勤工作,这两个人是不能再回部队了,早晚会被他俩发现我们的猫腻。 我对两个人说:由于任务特殊,情况紧急,你们两个没有正常作息时间,一旦停车就睡,一有事不论什么情况都得开车听从指挥,另外上高速之后,在停车服务区,采买大量生活用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又让黄金童给了他们一张银行卡,这才上车出发。 我坐在卡车的后斗上,这才想起看看五仙山到底在哪,原来距离豹伏山有千里之遥,地处正西。 虽说我嘱咐过两个司机没有作息时间,可毕竟人不是铁打的,犯起困来,谁也扛不住,于是在路上黄金童与金雪斋和两个司机交替换班,人停车不停,整整跑了一个白天,下了高速,沿着乡间小路,继续进发,开车的人已经换了黄金童与金雪斋,两人都抱着手机地图,不会找错。 我得到消息是,虫怪已经开始沿着我们的行进轨迹一路追踪,不过它竟然还没到豹伏山,一直在地底下行进,我估计今晚上和明天一个白天,虫怪到不了五仙山。 天色擦黑之后,我们到了五仙乡,原来这一片有好几个叫五仙的地方,有五仙乡,还有五仙村,甚至还有个不出名的景点叫五仙八角井。 五仙乡所在地,只有东西一条街,沿街稀稀落落两排买卖铺户,我们找了个羊肉馆子,简单吃了点饭,跟饭店老板打听五仙山,我问了问五仙山上有什么村庄没有? 老板很健谈,说道:五仙山上没有什么村,就是个荒山,只不过山上有个五仙观而已,香火也就那样,没什么人。你看我们这里,本来人就少,也不是什么旅游名地,你们来的也不是时候,五仙观周围有千亩桃园,春天来的人还能多点,四五月份来这里看桃花,夏天这里没多少人的,有零零星星从周边城市自驾过来爬山的,也少的可怜,主要不是因为山上景色不好,是因为那个五仙观很坑人,一瓶矿泉水就要五十块钱,住一晚上的话,估计得两三千,很多人被宰,还投诉无门,大多数人去五仙山,就是爬到顶上,赶紧下来,从来不进那观门。 老板说完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我心中清楚,看来那个五仙观就是龙甲神章的门庭所在,门宗大先生孙德龙可能不是多么贪钱,只是打造一个五仙观宰人的名声,不让游人闲着没事就去玩玩,以达到清净的目的。 我随即问看霞散人说:原来龙甲神章门里全是道士? 看霞散人说道:不对啊,三十年前我还见过孙德龙啊,那会可不是道士,我估计这几年他们摇身一变,冒充假道士呗,用以遮人耳目,一群大男人,整天在山顶上扎着茅草棚子,又不念经,也无供奉,很惹眼的,显得名不正言不顺,这才想方设法弄了的道观,一来,居住环境能够改善,二来,主要是为了不破相吧。 黄金童担心的问道:散人,眼看就要上山了,我斗胆问您一句,撒谎的事您在行吗?你上山准备怎么说? 看霞散人说道:那还能怎么说?就说三十多年未见,上山来看看老相识,问候问候。 我一听,心道不好,果然被黄金童猜中了,看霞散人压根就不会撒谎。 黄金童笑道:散人,您那么说不行,肯定露馅,我问您,您和孙德龙关系很好吗? 看霞散人尴尬道:也就是泛泛之交,见过几次面而已。 黄金童:还是了,哪有泛泛之交带着七八个人年轻后生,上山叙旧的,您这种关系,和人家叙不着旧。 看霞散人诚惶诚恐的请教黄金童:依着你的意思,我该怎么说? 黄金童道:您不能说看望老友,那样容易起疑心,我听说他们龙甲神章门里擅长制造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咱们就实话实说,就说最近闹起了虫怪,弄不好,要生灵板荡,希望龙甲神章门以大局为重,本着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原则,给我们打造几件厉害的兵器,实在不行,买也成。 我看着看霞散人嘴唇轻轻的动弹,似在背诵刚才黄金童所说的话语,心道不妥,开口道:这样吧,散人您这次上山就是个衣裳架子,我们仰仗您的面子去五仙观,这种事也不好让您出面去谈,您就说鸿蒙老道是您的小徒弟儿,叫他去说就好了。这样黄金童也能插得上话。 本来我们上山就没安什么好心,憋着阴谋去骗人家,这种忽悠人的词是不能背诵的,一字一句的去背诵,肯定会怯场,看霞散人不适合干这个,至少鸿蒙老道不怯场。 我知道撒谎骗人是不对的,可是撒谎是为了救人,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的话正中看霞散人下怀,他刚才为了揣摩黄金童的意思,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喝完羊肉汤,我们寻着山路,一路往五仙山驶去。 五仙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在华夏九州的名山大川中,显得十分不入流,即没有如画风景,也缺少人文足迹,如果不是龙甲神章门占住山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座山,从旁边公路路过的人,也不会注意到这山,它太普通了,普通到仅仅是一座山。 进山之后,小路仅仅能容下一辆卡车,再有辆车,从山上出来的话,根本让不开,可偏偏走到半路之上,山路上一束灯光射出,径自朝我们的卡车开来。 第五百七十八章神兵感应 那辆车的灯光是疝气大灯,照的驾驶室的司机睁不开眼,把车急刹住了,后面那车也跟着急刹住。 奇怪的是,前面那辆越野,直挺挺的怼在卡车前面,熄了火,关了大灯,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来,一道烟也似的往回便跑。 我跳下车来,看着那人急匆匆的跑去,对身边的黄金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年纪小,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礼节,黄大哥,你江湖路数深,给讲讲,这是个什么明目? 黄金童笑道:还甭说,这五仙山上的人还真邪乎,真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 林慕蝉在后面看了,说道:这还能闹哪一出,分明是不让咱们上山,这还看不出来? 柳向晚道:不是吧?不让上山设个路障不就完了吗?还用车亲自来堵。 楚凤楼一个猫腰,直接窜到了车顶子上,看了看,说道:我说不来吧,你们还不信,这里头的人怪着呢,不过既然来了,也没说的,步行上山吧。 大家一看,也只好步行了,我嘱咐两个司机留在原地等我们。 便和众人一起步行上山,所幸山风很是凉爽,白天的暑气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小虫鸣叫,明月半空。虽然无甚山景,空气倒还不错。 在往山顶进发的过程当中,柳向晚还接了一个电话,电话中刁贺荣工作人员机械的汇报着虫怪的行踪,说它已经快到豹伏山地底了,期间有一段时间的停顿,可能是地质原因,遇到底下岩层了,当然那只是工作人员们的分析,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好判断。 看似不长的山路,走起来却很费劲,关键是我们每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裹,加上连日劳累,多次晕厥,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走走停停。 五仙山的山路也有些特别,上山的路是沿着山脊修的,颇为陡峭,所谓的五仙观就在山顶最高处。 好不容易走到山顶,大家气喘吁吁的坐地休息,我被背包勒的肩头生疼,放下背包来,前去查看,却发现五仙观盖的也蛮有意思,一看就是暗三门人的手笔,原来山顶面积不是很大,五仙观的院墙不是规则的形状,而是沿着山顶的轮廓修建的,院墙下面,均是陡峭的山崖,也就是说,但凡山顶平坦一点的地方,都被院墙给圈了起来。 按理说,像这种宫观都应该是四方四正的模样,五仙观别具一格。 大门倒是很宽敞,足可以出进车辆,但紧紧关闭着。从门缝里看不出一丁点灯光。大门两侧挂着几个竖牌,以此彰显本观是个有手续的正规单位。 我从时迁百宝囊中摸出个探路信黄石,隔着院墙往里一扔,信黄石叽里咕噜落地,也无甚动静,说明这个观里没有养狗。 黄金童便上去砸门,将大门上的铁环口的咚咚响,在夜深人静的深山里,显得格外响亮,但是不论换金童怎么叩门,都不见有人来应门。 黄金童便招呼生铁孩过来,生铁孩穿着一身运动装,在步行这段山路之前,一直坐在车里,因怕在两个司机面前破相,一直没有下过车。黄金童吩咐说:你给我撞开这个大门。 那门是木头的,虽然厚重,却经不起生铁孩的铁肩,三两下之后,木门背后的大木栓咔嚓一声断了,门被生铁孩一膀子撞开。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里面一个声音高叫道:是谁?打坏我们的大门?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和黄金童一边一个,推开大木门一看,眼前晃晃荡荡过来七八个壮汉,都是道士打扮。 走到门边上,语气忽然缓和了许多,说道:深更半夜的,你们有点素质行不行? 我知道这是鸿蒙老道起了作用,他往那一站,大家伙心里都暖洋洋的,所以戾气也消散了不少,倒不是那七八个壮汉道士见我们人多故意客气,估计这个五仙观里的人也不少。 鸿蒙老道抢先上前,迎头对几个人说道:我是鸿蒙老道。 这四个字一出口,七八个壮汉,忽然停住脚步,想来他们听说过鸿蒙老道的名头,最最起码知道是暗三门里的人,为首一个年龄大些的人说道:可是暗三门的张鸿蒙? 鸿蒙老道点点头说,对就是我。 一般来讲,也只有看霞散人称呼鸿蒙老道为张鸿蒙,普通的江湖人不敢这样称呼鸿蒙老道,虽然他确实叫张鸿蒙,并不是个道士,可暗三门江湖老客一直尊称他为老道,相当于一个善意的外号吧。从这句话也能看出,龙甲神章门下这些人,素来鼻孔朝天,不可一世。 为首的那人说:你深夜来访,带着这么多人,为什么事啊,我们这门里和你好像没什么往来吧? 鸿蒙老道先不说所为何事,先把自己师父看霞散人拉了过来,说道:这是我师父,看霞散人,找你们门宗孙先生,有点事情相商。 饶是这七八个人鼻孔朝天,也听说过看霞散人的大名,这下子慌了神,没想到是暗三门中第一人来到五仙观,这事是小头目不敢处理的,为首的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看霞散人,颇为惊骇,说道:那你们稍等,我这就去通知我们门宗主,稍等稍等。 说完慌不择路的跑了进去。 剩下那些人,十分尴尬的站在门口,原本气势汹汹的架势,瞬间就没了,想让进我们去,没得到孙德龙的允许,想将我们拒之门外,无奈来人名头太响。我们互相就那么尴尬的站着。 不一会,满院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原本我还以为五仙观停电了,这不有电嘛,刚才还说我们深更半夜敲门打户,我看看表才八点半,五仙观总不能这么早就睡觉啊。 灯亮之后,几个人簇拥着一个老者从主殿里出来,远远一看,那老者干巴瘦,比猴还轻着几两的意思,不过脚步硬朗,走路带风,快步走到门口。 我定睛一看,楚凤楼所说,果然不虚。从面相上看,来人就不像个好打交道的人,一脸阴险狡诈的模样,三角眼,扫帚眉,一双死鱼眼,往外突着,高耸颧骨,塌腮帮子,鹰钩鼻子,蛤蟆嘴,一面枣核褶子,看那样子,少说也得六七十岁,手干巴的和枯骨一样,双腿就如麻杆相仿。 他急匆匆走来,已经知道是看霞散人到了,却不相信,举着一支手电,对着门口横扫,嘴中喃喃说道:现在骗子很多,不一定真是看霞散人,那人我认识,我得验验真假。 这孙德龙还真有怀疑一切的架势。 不过以看霞散人的性情,并不介意,主动上前一步说:老朋友,你看吧看吧,就是我。 孙德龙端着手电一阵强光照着看霞散人的脸,致使散人被耀的睁不开眼,这个举动很无礼,但是为了大局,我们都没有说话。照了有半分钟之久,孙德龙才放下手电,说道:模样倒是长的很像,我还须试试你手段,再做判断。 我从没见过如此下作之人,这已经不是小心谨慎的问题了,这人果然心理有毛病。 在门口的时候,楚凤楼应经跳到生铁孩的怀中,生铁孩一双铁臂抱着楚凤楼,给陌生人一种自己是宠物的印象,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突兀。 楚凤楼瞪着一双橙黄的猫眼看着我,并且小声对说:我说的没错吧,你们还不信,宁愿在虫怪面前战死,也不来这里和孙德龙打交道,虫怪厉害,那是在明处,孙德龙远不如虫怪厉害,可是正常人压根就不知道他整天想什么,半夜害死咱们怎么办? 孙德龙关掉手电之后,听见看霞散人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猛然喝道:是谁在那边嘀嘀咕咕的? 楚凤楼这才不再言语。 孙德龙上前一把握住了看霞散人的手,用了个道门,只见两人所握的双手上忽的一下冒出一股黄烟,结果孙德龙忽然被看霞散人崩开,立脚不住,差点跌倒,好在被身后几个徒弟扶住。 孙德龙说道:果然是看霞散人,久违久违。不知道你深夜到访,找我有什么事,这几年我不问暗三门中的事情了。 看霞散人也知道孙德龙傲慢无礼,竟然还不往里让我们,想着在门口说完事,关门大吉,摆出一副一言不合就要赶人走的样子。散人于是说道:能不能进屋详谈? 孙德龙极不情愿的说:也好也好,那就来吧。 便引着我们进了一间屋子,进门一看,家具古朴,只有八仙桌子一张,太师椅子两把,孙德龙也不谦让,直接一屁股坐在一把太师椅子上,用手一招呼,示意看霞散人坐另一把,其余的人他连让也不让,由着我们站在地上。 看霞散人开口先说:刚才我们是乘坐卡车上的山,不知从哪里出来一辆越野车,把路给堵住了。 孙德龙笑笑:我这山上不比别处,一到晚上看见山下有灯光,我就派车下去堵路,那些自命不凡附庸风雅的驴友经常深夜光顾,整的自己很有钱似得,要上山来住,我这里客房最低两千八一晚,住完他们第二天就去投诉被宰,物价局了旅游局了那些烦人的玩意儿,又要上山找我,极为烦人,我干脆不招待他们。 话音刚落,只觉得脚下一震,桌子上的花瓶差点摔下来,门外急匆匆跑进一个年轻后生来,一路叫道:师父师父,那剑又震动了,光彩冲天,宝妖也要出来的样子,铁链子绷得咔嚓咔嚓响。 第五百七十九章柳向晚骗婚1 我一听小道士这话,心想孙德龙不会猜到我们来取那宝剑吧,传说孙悟空要取金箍棒的时候,龙王奶奶说那金箍棒连日来紫霞冲海,像是遇到了主人,他这里宝妖震动,会不会也是遇到了主人呢? 因为刚才震动太多剧烈,孙德龙站起身来,说道:我今夜观中有事要处理一下,还望诸位…… 我用小指头想一想,也知道孙德龙这是要赶人,那意思我这里有事,你们这群人要是没什么塌天大事,统统都给我走,不喜欢外客来访。 不过孙德龙话没说完,黄金童抢白道:孙先生,我们今天来,是有塌天大事有求于贵观。 孙德龙对那小道士说:你先下去,用那元包夺命刀镇一镇。 小道士一听,匆忙跑了下去,孙德龙又对眼前的一班徒弟说道:你们也别傻站着了,赶紧去看看吧。 那七八个壮汉徒弟也都出去了,孙德龙站起身说道:各位远道而来,说是有事相求? 说话间孙德龙眼珠子一转:莫非,是冲我家龙甲神兵来的? 黄金童生怕这个时候鸿蒙老道和看霞散人说话,他俩一张口怕露出马脚,黄金童马上接口道:对对对,有现成的宝兵更好,原本我们打算从您这里买几件趁手的宝兵,如果有什么造好的神兵,再好不过。我给你说这件塌天大事不比寻常,北极虫母你听说过吧? 黄金童说话那样子,就像是个二杆子,完全不避讳龙甲神兵这个词,因为他知道,此时越避讳,孙德龙就越怀疑。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根本不知道龙甲神兵是个什么东西,因为在龙甲神章门里,龙甲神兵的地位相当显赫,稍微了解一点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易说出有现成的更好。因为这东西不可能轻易赠人。 孙德龙满腹狐疑,见黄金童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放心了,说道:我这里没有现成的宝兵,北极虫母我是知道的,不过那东西一直蛰伏于海下,只是个传说,有几百年未出世了吧?问这个干什么? 黄金童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说道:虫母早已经现世了,看来您老久不在江湖上走动,目前虫母已经吞噬了扫雪真人和蒋宏山还有诸葛搂异,变成了半人半虫的虫怪,十分难对付,长此以往,这东西就能感天应地,危及世人安全是不消说的。 孙德龙闻言大惊,北极虫母吞噬的三个人中,他至少认识两个,特别是扫雪真人,既然认识看霞散人,就不可能不认识扫雪真人,最最起码,也得如雷贯耳。 孙德龙惊讶的看着看霞散人,问道:真的? 看霞散人道:真的,我们亲眼所见。 孙德龙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倒不是这种人有多么强烈的救世之心,也没有多少怜悯之情,只是惊讶于扫雪真人那种手段,都被北极虫母吞噬,自己这样的,还不得在瞬间被干死?这种疑虑满腹的人,天生有强烈的焦虑心理,有一丁点事,便联想万千,肚子里盛不开事。 说起来,北极虫母不干他的事,可是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北极虫母这一把烈火,早晚会烧到他头上的,加上心机过重,排遣不开,更容易酿成焦虑。 看霞散人适时说道:孙老弟,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人,这几年只知道养花种草,以养天年,江湖上的纷争,早已不闻不问,以和为贵,最近几十年,你没听到我和谁犯杵吧?这次不一样,说是拯救苍生,一点不为过,大家同在青天之下,谁也逃不出去。 孙德龙说道:也罢也罢,既然是这样,那我可以破个规矩,和你们做个买卖,不过现在不行,我得到后院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稍等。 说罢拂袖出门,临出门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向晚一眼。 看的柳向晚尴尴尬尬,目瞪口呆。 孙德龙出门之后,我们刚要讨论一下刚才的谈话,以及下一步怎么办,被楚凤楼摇爪制止,原来孙德龙为人狡诈,楚凤楼怕殿内有窃听的宝器,将我们谈话全部听了去。 我们便默默的坐着,说着些不疼不痒的话,我倒背着手看着殿内的陈设,说句实话,孙德龙这人还真有些品味,像这种极端焦虑狐疑的人,往往都身负大才。造物主要寻求一种平衡,一旦某人性格失衡,肯定在别的方面有着过人之处。 我走到一个角柜边上,看着柜子上有金蟾一个,张口向天,似有吞吐青云之志,我一边看一边赞叹道:这东西是谁做的,真特么好看,惟妙惟肖的。 说完就感觉一双毛茸茸的爪子在挠我的脚后跟,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楚凤楼,那意思是让我跟它走,我点点头,也没说话,就跟着他走。 楚凤楼又走到黄金童脚下,黄金童正在看一扇屏风,也挠了挠他的脚后跟,我们两个便跟着楚凤楼出了大殿。 殿外边角处,有个小房子,上面写着净所。我知道那可能是间厕所。 楚凤楼惦着猫步引着我俩直奔厕所,进厕所看了看,确定没人,站在厕所门口,对我俩小声说道:王得鹿,你知道人家孙德龙是干什么的吗?龙甲神章门宗大先生,人家就是制造机巧物件,制造宝贝兵器的,你刚才看的那个放在柜子上的金蟾,叫作天聪蟾,那东西相当于一个极品窃听器,咱们在大殿之中所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那个天聪蟾说不定就是孙德龙自己制造的呢。 黄金童道:我也琢磨着,孙德龙肯定会在大殿里放电窃听的东西,要不然不符合这人气质,这个人整个就是个猥琐虫,很惹人烦。 我也小声说道:不要紧,如是这样,咱们岂不是正好用计? 黄金童微微一笑,说道:楚凤楼,你负责让咱们的人闲聊,千万不要打扰我和得鹿聊天,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得鹿了。 楚凤楼点点头,我们三人便进了大殿。 我和黄金童走动柜子旁边,我佯装问大伙:你们说这孙德龙靠谱吗?连个凳子也不给咱们搬,这么大的大殿,就连蒲团也没有一个。 众人却待说话,楚凤楼在我脚下朝着众人摇摇爪子,示意不要说话,大家见我和黄金童站在地上,和说相声的一样,多多少少能领会其中玄机,便不再开口。 黄金童接我的话说:大凡高人都这样,是咱有求于人家,又不是人家有求于咱,你要是站累了,咱们就蹲地上歇会。 我说道:刚才孙德龙说的那龙甲神兵是个什么东西? 黄金童道:我怎么知道,上山之前,我就不知道暗三门还有这么门宗,真土气! 说话之间,黄金童拼命的给看霞散人挤眼,希望看霞散人能说句话,证明我们不是为龙甲神兵而来。因为这里面只有看霞散人知道龙甲神兵的底细,只有他说句痛快话,孙德龙才不会怀疑。 看霞散人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意思来,对我俩说道:我说你俩个小毛孩子,啥事不懂,瞎出主意,他观里确实有个龙甲神兵,不过那玩意没用,咱们现在需要的是北斗紫金盾,防住煞气最重要,顺便看看他还有啥稀罕兵器,常规宝兵没用,给你你会使啊? 在看霞散人说话之前,我心揪到了嗓子眼上,生怕看霞散人不会撒谎,结果比我预想的好,看霞散人那番话说的很好。 黄金童又道:咱们用纸币买他东西他还能不卖咋地?为什么带那么沉一包金条? 我心道:黄大哥啊黄大哥,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闯荡江湖这么长日子,几时见过金条? 但我嘴上还是说道:金条嘛,硬通货,比纸币强的多,暗三门的认这个。 接下来我们便聊些不疼不痒的话题,说虫怪多么多么厉害,中间柳向晚又接了个电话,如实的给我们说了虫怪现在的位置。已经开始往五仙山方向来了。 林慕蝉早就见殿内有一面正衣冠的镜子,庙观我虽去的不多,可在观中挂一面镜子的,实属罕见。我走到林慕蝉身边对她说:你臭美啥? 林慕蝉推了我一下:讨厌,我在看看眉毛中间是不是多了一个痣? 眉毛中间的痣也能找到,我真是服了林慕蝉。 又过了十几分钟,孙德龙忽然领着四五个人进来,那四五个人每人手里提着两把椅子,我一看就知道,刚才我们的谈话都被孙德龙听了去了,这种焦虑狐疑的人,一般很担心被人骂,说几句话就挂不住了,真的给我们搬了椅子来。 我们也不客气,纷纷接过椅子来坐下。 孙德龙又让手下徒弟给重新上茶,看来孙德龙刚才窃听之后,对我们态度大大好转,基本确定我们是来买北斗紫金盾的,警惕之心一下子消减殆尽。 孙德龙坐下之后,先是冲大伙一笑:诸位都是暗三门江湖上的英雄,今天来到鄙观,招待不周,休闲轻慢,实在是观中有些俗事。在此也不瞒各位,我孙某人是当前龙甲神章门的门宗大先生,我们本不是什么道观,我那几个年龄大的徒弟,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弄这么一个道观,无非是掩人耳目而已,大家还是各行其是。 介绍一下自己的门宗情况无可厚非,我不明白孙德龙为什么要说他几个徒弟结婚生子,很重要吗?谁不结婚生子,别说你们这些假道士,就是真道士,也能结婚生子,什么年代了。 鸿蒙老道笑道:不瞒孙先生说,目下有燃眉之急,老弟肯不肯卖我们几件宝兵,还望明示,如若有困难,我们好早做打算。 孙德龙说道:按理说,虫怪之事,是咱们暗三门人应当应分出力的,放在以前,仙草堂子传出票子,这种事都是不能收钱的。 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听了这话,不住的点头。 孙德龙又道:可是呢,我也有难言之隐,不得不向你们开个价码。 随即孙德龙手指柳向晚说:我要娶这个女孩为妻!就给你们制造北斗紫金盾。 第五百八十章柳向晚骗婚2 一句话出口,我们都呆立在当场,一个说话的都没有,现场静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这下子尴尬了,我心中早有准备,防备着孙德龙提条件,我和黄金童扯谈中提及了金条,我满心以为孙德龙会提出要多少多少金条,然后卖给你们几件北斗紫金盾。我还盘算着,先不和他谈价格,只问有没有现货,估计肯定没有,要临时制作的话,就问问他做一件需要多长时间,合计合计我们盗取那剑需要多长时间,然后说出需要的金盾数量,在制造过程中,我们想方设法到他后院去,伺机行事。 可万万没想法到,孙德龙这人还很花哨,竟然一眼看中了柳向晚,真是个老色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给我们出难题,让我们知难而退,他这个条件不是我们能满足的,这事得看柳向晚,尽管柳向晚知道最终可能只是逢场作戏,但是答应这种条件也是很难为情的。 看霞散人在旁说道:孙老弟,眼下局势十分紧急。虫怪出现,可不是我们几个人的事,关乎天下苍生,其中也包括老弟你啊,当然了,如果说帮助我们制造宝兵,需要工酬,这个无可厚非,可是第一次见面,张口要人,这恐怕? 鸿蒙老道也帮衬说:是啊,现在年轻人的心思不好琢磨,孙先生此举,是否有失…… 鸿蒙老道想说有失体统,但怕惹着孙德龙,没敢说出口。 孙德龙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说道:不然,我一直是这么快人快语,明人不做暗事。虫怪是可怕,我也相信它能危急苍生,到头来我也无好果,可是如今我孤苦伶仃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和万千香艳一块去死,黄泉路上,倒不寂寞。 孙德龙的初衷,是以此试探我们的底线,如果我们不答应给人,他肯定会要钱。这一招是讨价还价之举,我们若不答应,他脸色一变:那就开价一吨黄金,卖你们几个盾。 到时候我们可就抓瞎了,所以还不能不答应他。 我心中更加厌烦孙德龙,还好意思说名人不做暗示,他的所作所为哪一条不是暗事?还要和万千香艳去死,真是个老色魔。后来我从看霞散人口中听过这个人的情史,此人年轻时数次成婚,皆因心机太重,老是怀疑自己老婆和别人有染,非打即骂,他人又猥琐,对方受不了,都以跑路告终,未留下一子半男。 我都没有向柳向晚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难道虫怪毁灭世界,与你孙德龙没有一丁点关系吗?难道在世界毁灭的时候,你孙德龙能够独存?好像虫怪只是我们的私家事一样,这种人不但焦虑狐疑,而且极端自私。 柳向晚惊的目瞪口呆,还有几分想笑出声的意思,这个条件实在出乎意料,怎么可以这样? 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柳向晚,那意思看看柳向晚到底什么反应,因为大家心里清楚,这场事所承诺的一切条件都是假的,就看柳向晚能不能接受,做一场戏而已。 柳向晚无辜的看着我们,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没用狐术! 孙德龙扭头色眯眯的看着柳向晚道:你竟然会用狐术?那更好了。 黄金童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手指林慕蝉说道:孙先生,你为什么不把这丫头给收了呢? 林慕蝉知道这是黄金童戏谑之词,深深的白了黄金童一眼,不过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孙德龙没有看上自己,难道自己不如柳向晚漂亮?女人嘛,有时候,总有些不可理喻的想法。林慕蝉便没有作声,等孙德龙回答。 孙德龙倒也坦诚,说道:我喜欢普通人,夜叉国失国已久,忽然冒出一个夜叉国女子,我…… 大家一听,都微微一怔,原来孙德龙知道林慕蝉是个夜叉女子,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这是一个大问题,林慕蝉本身就是个人,不论从气息还是外貌,都无法被觉察,即便是看霞散人这样的人,在不了解林慕蝉的情况下,也无法判断林慕蝉是夜叉国遗民,除非看见林慕蝉在天际飞腾。 难道孙德龙有这种手段?不可能!一定是通过他留存在店内的宝兵实现的,我的眼光忽然扫过林慕蝉刚才照的那面镜子,是了,一定是那面镜子搞的鬼,林慕蝉从一进门就站在镜子旁边,一开始无意识的站在镜子前面,后来孙德龙走了,楚凤楼又不让我们随便说话,林慕蝉便自己照起了镜子,然而那镜子就是放在殿内观察我们的,相当于一个摄像头。在龙甲神章门里,这镜子属于兵器,这宝兵毕竟不同于一般的摄像头,是能将每个人的潜在东西照出来的,显然孙德龙从镜子里发现了林慕蝉的翅膀。 林慕蝉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惨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镜子,她也意识到了是镜子惹得祸。可能忽然想到,既然能用镜子觉察到自己翅膀,会不会还能看到自己身体,不由得怒上心来,我能从林慕蝉脸上看出来。 我忽然意识到,刚才我们在大殿里挤眉弄眼的说话,并且我和黄金童还跟着楚凤楼出去了一趟,按说这镜子全都能看见,正因为林慕蝉一直站在镜子面前,挡住了镜子的视线,让我们那场骗局得以实施。想到此处,这事还得感谢林慕蝉,要不是她一直在照镜子,我们竟然玩不过孙德龙,这老头太阴了。 大家都看着柳向晚,等待柳向晚答复,实际上这种事不用考虑,我们长期以来的磨合,已经有了最起码的意识,柳向晚应该知道怎么回答。 没想到柳向晚说道:孙先生,您提的这个事吧,我做不了主,女人嘛,嫁谁都是嫁,我也不相信风花雪月的爱情了,只要对方知道疼人,在暗三门江湖上有势力,我倒是无话可说,不过这事得经过我们的头同意,就是王得鹿。 一番话说下来,立即把皮球踢给了我,其实柳向晚心中比谁都清楚,答应下来,拖住孙德龙,我们此来就成功一半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和楚凤楼,都不再话下。可柳向晚这个时候偏偏要考验考验我,看我舍不舍得她,那意思无非是让我作作秀,装作很心疼,依依不舍的样子,让她心里温暖一下。 我说道:哎,孙先生您提出这事是让我为难啊,不过眼下局势紧张,也就顾不了常规了,既然让我做主,得了,就让柳向晚嫁给你吧。 柳向晚张着大口问道:这么几句就完了? 我心道,向晚,你还想听多少啊?这是出来办事,不是出来调情的。于是便没说话。 柳向晚一脸不乐意,我心想,等事情完成,给柳向晚陪个不是也就是了,这种事,也只是口头说说,又不能来真格的,等我们得手龙甲神兵后,和孙德龙撕破脸又能否如何?他可不能比看霞散人还要厉害!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柳向晚竟然拖着椅子走到孙德龙面前,说道:孙先生,既然我的头儿发话了,那我没说的,别看我打扮的很青春,其实我内心是很传统的,我大学专业就是学历史的,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我就跟着你了,你可得对我好。 如果换成别的老头,一定能看出柳向晚不是真心的。肯定先怀疑这丫头是不是耍人。孙德龙千算万算,算不过美人关,心机太重的人,往往会在某些方面上成为傻瓜。 孙德龙马上点头哈腰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早已被柳向晚的美貌把魂都勾走了,此时什么事都忘了,也不想想,萍水相逢,第一次见面,就答应嫁人,这种事靠谱吗? 可孙德龙就是鬼迷心窍,一辈子的心眼全都用在了情色之外,唯独过不了情色这一关。 柳向晚又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孙德龙也不是完全迷糊,说道:这个听你的,咱们可以从长计议。还不得见见家人什么的,怎么也得折腾几个月吧。 还想见见家人?他平时就不照照镜子? 结果柳向晚说:我没有家人,这些人就是我的家人,那个王得鹿是我的干哥哥,我觉得吧,他们都忙,既然定下这事了,不如就明天吧,我也想早有个着落。 孙德龙哈喇子都快下来了,说道:好好好! 柳向晚这是铁了心要刺激刺激我。 当夜,孙德龙像疯了一样,忙的脚不沾地,把虫怪这档子事早忘到爪哇国去了,忙里忙外的给我们安排房间,为了不让他起疑,我也没找柳向晚说话,由她去吧,反正我知道她内心里是十分讨厌孙德龙的。 当夜我们给安排住单间,我把楚凤楼抱进了我的单间,我不敢和楚凤楼说话,怕房间里有窃听的东西,便一边喝茶一边用茶水在桌子上写字,我写道:今晚去探探后院吧。 楚凤楼就站在桌子上,用爪子蘸茶水写道:不妥,等明晚,喜宴的时候,大家开怀斗酒,咱俩去盗剑。 我又写道:两个人能行? 楚凤楼写道:会斗宝,怎么都行,不会斗,一千个人也白搭。 第五百八十一章铸剑亭 大事当前,我顾不得楚凤楼的心里感受了,此时必须让楚凤楼给我交给实底,万一到了后院,情况有变,楚凤楼再告诉我,这事办不了,该怎么办? 于是我写道:老楚,此战不是儿戏,你斗宝水平有那么高吗? 楚凤楼瞪着猫眼看着我,黑夜之下,总有几分诡异,我知道他被怀疑,很不舒服,可是没办法,我们的行动被孙德龙发现还倒是其次,万一虫怪追了上来,麻烦可就大了。 楚凤楼便用爪子蘸着茶水写道:龙甲神章门里的宝兵,是我们斗宝人教学的道具,初学者,去哪找真宝物?就用他门里制造的东西代替。 我一听大喜,怪不得看霞散人当初找斗宝人呢,原来知道斗宝人学艺的许多猫腻,真正的宝物不好找,只能找相近的东西,龙甲神章门制造的东西最接近宝物了,只不过以兵器居多而已。 所以楚凤楼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是足够了,就像当年学修车的先学桑塔纳一样,虽然很多高端车连拆都不知道怎么拆,可修起桑塔纳来,指点江山,得心应手。 当下我忐忑睡下,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柳向晚,不过楚凤楼由于变成猫身之后,昼伏夜出,一般是白天猫在角落里睡觉,楚凤楼主动提出去屋檐上睡觉,于是越窗而去,在柳向晚的屋檐上头睡了一晚,以防孙德龙晚上来找柳向晚麻烦。 第二天清早起来,整个五仙观都开始披红挂彩,原来孙德龙足有三十多个徒弟,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弄得跟真事一样,我的人清早一出门见那场景,哭笑不得,但都知道是逢场作戏,我得以和大家伙近距离说悄悄话,我说:你们今天就假戏真做,开心热闹热闹,等晚上看我和楚凤楼的就行。 黄金童偷偷的对我说:对,你们晚上去,先别急,等我们先把两个北斗紫金盾骗到手再说,昨天我问了,五仙观现成就有两个北斗紫金盾,据说这东西制作起来也很麻烦,十天半个月做不好,不如就拿上这两个盾,等日后咱们平了这一场事,再上山给他赔东西也成。 我点点头。 那一天过的有些漫长,天气又热,孙德龙一心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实心实意的操办。 一天内能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了,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柳向晚更是来了童心,要林慕蝉做伴娘,还要化妆,现买了一套衣服,不过她向孙德龙提出,拜天地就免了,在柳向晚心中,天地是不能随便拜的,那样的话和真结婚有什么区别?直接酒宴,酒宴之后直接进洞房。不过柳向晚有言在先,午夜子时之前,酒宴不能结束,说是我们这帮人都十分能喝。 孙德龙一听洞房两个字,浑身都酥了,柳向晚说什么孙德龙就答应什么。一直忙碌到傍晚。 就在三清殿前头的院落之中,足足摆了七八桌,我们单独列成一席,孙德龙知道让徒弟来陪,不够礼数,自己带着首席弟子亲自来陪,为了不让孙德龙心急火燎的入洞房,黄金童已经嘱咐了大家,今晚把平生吃奶的劲都用在喝酒上,平时能喝白酒的,此时喝红酒,能喝点红酒的,此时喝啤酒,一是要拖长时间,二来不能真的烂醉如泥,到时候下不了山也是麻烦事。 黄金童自有解酒药丸,那是金雪斋给他的,每人分了几颗。 晚上六点钟不到,便早早入了席,外表清净的五仙观,一时成了热闹场。 别看孙德龙瘦,一看开酒的动作就知道酒量甚豪,因为不论白的啤的红的,他都开的很利索。 我在琢磨着找什么理由脱身。 想了想,不如佯装醉酒,这个办法最好。 于是乎,我在酒桌上咋咋呼呼,无非就是说和孙德龙结成亲家,多么的荣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柳向晚见我那副高兴的样子,直用眼角余光斜斜的看我。 我一般是喝啤酒,虽然酒量还算可以,但得慢慢小酌,只要用大碗连续干上两瓶,肚子里便翻江倒海,我主动要求换大碗,和孙德龙以及他的大徒弟连干了六碗,大约三瓶啤酒,便涨得难受。 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迎风一晃荡,准备去净所旁边抠抠嗓子眼吐出来,不过身体还真争气,没等到净所哇的一口就吐在了小院里。 孙德龙不敢怠慢,慌忙来看我,我直摆手道:没事,不要紧,这才哪到哪?吐完了接着喝。 孙德龙也是多年酒场混出来的,知道酒场中的一切猫腻,不过看那样子,他只是怀疑我们大伙把我派出去打头阵,先给孙德龙和他大徒弟一个下马威,然后大家开展车轮战,务必将其师徒灌倒。我们有小药丸,想来孙德龙也早有准备,他那大徒弟很能喝,据说可以三斤不倒,再加上用点江湖解酒术,熬一晚上,一点问题没有。 我吐完之后回来,林慕蝉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不能喝,你就少喝点。 柳向晚见我吐了,心情忽然好些了,以为我因为这场假婚姻借酒消愁,也说道:喝醉了没药医。 我张牙舞爪,口齿不清的说:不行,大喜的日子得喝!再来! 我又连干三碗,第四碗站起来敬酒,仰头饮尽,呼啦一声,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舌头往外挤了挤唾沫,哈喇子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嘴里说道:没醉,我没醉,就是没醉。 这个时候很多人过来扶我,我将他们都推开,嘴里嚷嚷着:没醉,就是没醉,我自己能……能……自己……站起来,知道不? 我又不是没醉过,天下最好伪装的事情,就是装醉,为什么很多人酒后敢吐狂言?不是因为真的醉了,是借着酒劲用一用而已。 黄金童趁机说道:哎,丢人,王得鹿就这样,哪次喝酒不是这样?好像能吓唬住人一样,快扶他回去,他喝醉了酒疯还不正,打这个骂那个的。 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听黄金童一说这个,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子朝他扔了过去,口中骂道:你他nnd,姓黄的,可了不得你了,你个强奸犯,还好意思说我……酒……酒风不正? 我的举动吓了看霞散人一跳,他肯定在琢磨,自己有安人心神之术,常常散发,王得鹿不可能变成这样啊,肯定要脱身,便对鸿蒙老道说:上次他冲我来那么一出,你说这酒啊是好东西,可是不胜酒量你就别忘自己肚子里多招呼啊。 鸿蒙老道说道:哎,别说了,和你喝的还少,我那次更厉害。 孙德龙一看,赶紧说道:哎吆我的大舅哥啊,喝醉了,要不你先睡一觉,休息一下再喝? 我还张牙舞爪的不走,后来被黄金童和鸿蒙老道叉住胳膊将我拖到了后面那个院落,带进了房间后,假戏真做,我依然佯装醉骂。这个时候楚凤楼则跟着我也溜进了房间。 我先在房间里睡觉,怕孙德龙能够看到我,准备在他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去他所谓的后院,楚凤楼一下子跳上床,就卧在我背上,用爪子在我背上写字:你不是真醉了吧? 我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啤酒我能喝一箱,就那五瓶酒,不算个事。 半个小时之后,天彻底黑透了,我睁开眼看看表,晚上八点整,前院酒酣耳热的呼喊声,不绝于耳,因为隔着一座大殿,我带着楚凤楼去找净所,找到厕所之后,我对楚凤楼说: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咱们就爬过去吧。 楚凤楼小声说道:再不去,时间真来不及了,满打满算还有三个小时,他们就结束了,咱们至少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 我一听,知道事不宜迟,赶紧翻墙而上,楚凤楼一跃而起,也跟着我翻了过去,翻过墙去,发现北面仍是一个院落,更像是观中人的起居之地,不过今天观中有事,大家伙都在前面奉承欢喜,没人回来。 我和楚凤楼从头开始找所谓的后院,到底在哪里。 楚凤楼比我灵活多了,直接顺着一根柱子爬到了屋脊上,四下瞭望之后,又如幽灵一般,从屋脊上跳了下来,对我说道:跟我来。 我跟着楚凤楼跑到整个院落西北侧,有一个角门,上面挂着簸箕一样的大的锁,楚凤楼仰起头示意我爬过去,我便踩着锁上去,翻过那段院墙,跳下去之后,才发现另有乾坤,原来五仙山的山脊在五仙观后面不远处就断了,至于是什么时候断裂我不好判断,这就形成了一处断崖。 五仙观最北面的院墙离着断崖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就在这几十米的距离之内,又建了一个小院,没有房子只有院墙,规模不大,就像是农村普通的三间瓦房院落。 上面同样挂着一把锁,也不小,我顾不得许多,急忙翻墙而入。 楚凤楼比我敏捷多,噌噌两跳便跃入院中,只见小院之中,有一个小亭子,上写着:铸剑亭。其他地方全是荒草,我和楚凤楼对望一眼,楚凤楼说道:你带着虫没? 我说带着。 楚凤楼便走到了亭子前面。 我紧随其后,结果发现亭子正中,插着一把剑,剑的旁边,有一口井。 第五百八十二章剑奴 那井口冒着微微的黑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亭子的上方,还悬着一把刀。 楚凤楼这个时候说道:王得鹿我给你讲讲,很简单,你用手去摸摸那剑,井里会出来个东西,然后你把那东西干掉就行了。 我不相信把这把剑像楚凤楼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就能拔出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当初叫楚凤楼前来,他也不会表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一定另有玄机。 我问道:老楚,这可开不得玩笑,我拔不出剑来不要紧,别把命丢在这里。 楚凤楼说:我说很简单就是很简单。井里的东西很厉害,不过别人杀不死,你王得鹿能杀的死,只要井里的那东西一死,你就去拔剑。 我没急着往前走,问道:老楚,听你说起来,好像拔剑也没有什么危险可言嘛,你当初为什么宁死不肯来呢? 楚凤楼说道:拔剑不是什么难事,主要是孙德龙难对付,别看咱们把剑拔出来,不一定能走出这个五仙观。 我不解的问:孙德龙还能比看霞散人还厉害? 楚凤楼道:孙德龙肯定不如看霞散人厉害,甚至连鸿蒙老道都赶不上,不过人家龙甲神章门连头到尾,几千年了,手头能没有几件厉害的宝兵吗?尽管一两件厉害的宝兵可能奈何不了咱们,人家万一有十几件呢?有上百件呢?再者说,这座五仙观危机重重,埋伏着多少宝兵,尚在未知,它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孙德龙这个人真的很变态,我虽然没和他交过手,可听师父说过,这人阴谋诡计无所用不用其极,被他擒住将生不如死,反正不等你拔完剑,我就跑,我是不和他斗的。 我点点头,听楚凤楼说这番话,不难想象的到,楚凤楼的师父肯定吃过孙德龙的亏,要不然不会对徒弟说的如此详细,我刚要往亭子上走,楚凤楼又说道:王得鹿,其实你这人也蛮好的,所以有句话我还得讲清楚,不愿意来还有一层原因,是怕你们逼我去拔剑,这把剑吧,谁拔出来就是谁的,可不是剑认你做主人,是你得认剑做主人,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有这么一把剑,都知道谁拔出这把剑来会被剑控制,你却还执意要来。 我一听,这剑还有这么个副作用,于是问道:看霞散人为什么没说这事呢? 楚凤楼说道: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们长生药那个计策就是看霞散人出的,结果差点害死你们,这一次的主意又是他出的,龙甲神兵的危险性也没告诉你,这些话,当着大家的面我不敢说,生怕你们到最后找我拔剑,所以我不敢来,你自己想清楚吧。 我终于明白,楚凤楼当时为什么不肯前来了,原因比较复杂,但拢一个总的头绪,那就是楚凤楼并不信任看霞散人,也许这就叫猫眼看人,比人的目光锐利。 可是看霞散人真的如楚凤楼说的那样吗?细细想来,我们第一次去投长生药的时候,是当做敢死队去的,看霞散人真心以为我们去赴死了,后来没死成。再后来长生药之策没有成功。确实容易给人一种阴谋的感觉,可是看霞散人当初确实不知道我们身上有夺影之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按照一开始的设想,我们早就死掉了。 我脑子很乱,让我怀疑看霞散人是不可能的,看霞散人盛名在外,这个人做了一辈子好人,也不像是装的,况且还有他徒弟在那比着,鸿蒙老道是个厚道人。 不过楚凤楼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最近事情确实是一团糟,我回身看看南面的那些殿宇,心想:都走到这一步了,索性把龙甲神兵给拔出来吧,要不然柳向晚会怎么说我?说她白白装了一天新娘,到最后你空手回来不说,还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我怎么应对? 这还不算,林慕蝉灌了一肚子酒了,喝到胃疼,你说你王得鹿连根剑毛都没拿回来?这怎么行! 还有黄金童,马上当爹的人了,跟着你出来玩命,你给我整这一套? 更有鸿蒙老道肯定最伤心,我师父何许人也,你们这样臆测于他。 所以我已经是骑虎难下,剑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我对楚凤楼说道:都走到现在这一步了,龙甲神兵不能不拔,不能想那么多了。你就告诉我这一上去,有没有生命危险就行了。 楚凤楼摇摇头:看宝兽不能怎么样你,但拔出剑来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一步。 说完纵身上墙,眨眼间就不见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在龟甲百兽囊中,摸了摸天虫,还在恢复之中,我只得将小天牛掏出来,事不宜迟,抓紧时间,我进入到亭子之中。 只见一柄锈迹斑斑的剑插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露着剑柄和半截剑身,远远的看还有把剑的模样,近距离一见,竟然锈迹斑斑,像是一块残铁。旁边那口井的井沿也都残缺了,里面往外冒着黑气,我知道有东西在井里守着这把剑,便把小天牛放在了井沿旁边,嘱咐小天牛说:有东西出来打我,你就把它做掉。 我依照楚凤楼嘱咐我的话,伸手去抹了一下剑柄,没想到被电了一下,手臂上一阵酥麻的感觉,于此同时井口里轰隆一声,我明显感觉到脚下一晃,心想,孙德龙这帮人,多少年来守着这把剑,任何一点动静他们都觉察,我得抓紧时间了。 正要伸手再碰龙甲神兵一下,结果那口井中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来,吓了我一跳,脑袋黑黝黝的,眼睛红红的,在黑夜之中,如同红色的灯泡,竟有两道红光射向了井边站立的小天牛。井中怪物的样子,就像传说中灭绝已久的霸王龙,不过头要比霸王龙小一号。 井怪看着小天牛,忽然张开大口,喷着一口烈火,张嘴就要吞了小天牛,小天牛一动不动,任由它吞噬。 我一见那副情景,心想,这是小天牛罢工了吗?难道是在龟甲百兽囊中呆久了,被天虫吸收了力量吗?怎么可以面对井怪,无动于衷?这不符合小天牛平时的作风。 井中怪物吞噬了小天牛之后,径自朝我扑来,我原本以为那井是个壶的形状,口很小,里面却很大,因为我第一眼看那井中怪物,像个小恐龙,以为它只能探出头来,看住龙甲神兵,并不能出井,没想到那东西伸出和蜥蜴一样长的身体,足足有两三米长,从井里嗖的一下跳了出来,直扑我的面门。 我再掏天虫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的一闪身,井中怪物轰隆一下将头撞在了我身旁的柱子身上,瞬间昏厥了过去。 我一时很纳闷,井怪就这种身手,还能看护龙甲神兵呢?想来这龙甲神兵也不是厉害的兵器。 正一腹狐疑,定睛一看,原来,井怪伸出来的细长身体上并没有爪子,只是一条长长的脖子,巨大的身体还在井中。 忽然噗的一声,小天牛从井怪的天灵盖中钻了出来,浑身脑浆,它正贪婪的抠唆着身上的脑浆子,一个劲的往嘴里填,我一见大喜,原来小天牛饿了,被井怪吞噬之后,直接去他脑中,取食脑浆,这正是井怪冲我袭来,一头撞在柱子上的原因。并不是井怪太柔弱,战斗力不足,而是我的小天牛太厉害,井怪根本就不是对手。 对于虫怪来说,小天牛可能望尘莫及,但对于天下宝妖,或者是奇虫来说,小天牛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个井怪充其量能算一头奇虫,对于其他盗宝人来说,这井怪足以是一生挥不去的噩梦了,但对于一个和灵感大王战斗多场,又和北极虫母周旋多时,目前正在和虫怪斗智斗勇的人来说,井中的护宝怪,还是显得不入流。 没用三招两式就把它给做掉了。 我再伸手去碰那剑的时候,剑中的电已经没有了,摸起来和普通的锈铁差不多,我怀疑那剑在铸造的时候,就很笨拙,因为周身的锈迹如同炸鱼时裹得面疙瘩一样,十分厚重,也看不出什么锋楞。 我试着攥住剑柄使劲往外拔,结果那剑一动不动,就如生在石头中的一根锈铁一样,我心中琢磨:难不成还得到前院去叫生铁孩来?兴许它能拔的动。 可是去叫生铁孩必然会惊动前院喝酒的那些人,也是个麻烦事。 我慢慢的坐在亭子旁边的栏杆上,看着吃着正欢的小天牛,不明白为什么看霞散人非要取这一把剑,到底没搞清楚楚凤楼为什么要远远的躲开这柄剑,躲开孙德龙。这剑来的也不是很困难,拖住孙德龙之后,不能说是唾手而得,也差不多,只是拔不出来,我忽然想到,这剑的难点是不是在于怎样将其拔出来? 如果是那样,实在不行,我就将剑下的黑石一点点凿出来,也不怕拔不出来,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脚下忽然一晃,将我掀翻,跌落在亭子之外,大地陡然而动,我急忙就地打滚,因为眼看亭子就要塌下来了。 几秒钟过后,亭子向东坍塌,柱子齐齐折断了,只露着亭下的黑石,已然裂开。 龙甲神兵上的铁锈噼里啪啦往下掉,我一看确实是一把宝剑,露出里面秋水一样的剑刃来,我站起身来,上前,一把将剑柄握住,抽了出来。 就在那一刹那,我感觉天旋地转,似醒非醒,拄着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第五百八十三章小院机关 我拄着剑跪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不是我不想动,是身体根本就不听大脑指挥。好似一个声音在和我说话,但我却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我没有完全丧失意识,我甚至能听到小院大锁打开的声音和外面人的吵闹声。 刚才大地那阵剧烈的晃动,惊动了前殿所有人,饶是黄金童诡计多端,千方百计阻挠孙德龙的行动,可我动的是龙甲神章门的命根子,孙德龙这一班人是不会被迷惑的。 我听见看霞散人的声音:你们都给我站住,我就在这门口堵着,看你们谁敢进来。 紧接着是孙德龙的声音,带着几分酒意,说道:好啊,你们来买北斗紫金盾是假,抢我龙甲神兵是真,看霞散人你个老匹夫,枉你一世清名,竟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怎么着?还要明火执仗,抢我家东西不成? 看霞散人说道:孙德龙,大敌当前,你还执迷不悟,都给你说了,我们只是借用一下,日后肯定还你。 孙德龙大怒道:借用?龙甲神兵不能借用,谁拔出来谁就是那剑的奴隶,除非把把拔剑之人杀了,否则没有办法收回龙甲神兵。 看霞散人道:我自有办法还你,不用你管,你若给我三分薄面,就让我们下山。 孙德龙道:下山?还想下山?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我忽然感觉到握剑的手有些热,手指头逐渐能动了,紧接着手臂也能动弹了,最后头也抬了起来,我身体的知觉在慢慢恢复。 我抬起头来一看,我们的人都已经悉数进入小院门内,看霞散人当先一个堵住了小院的那扇门,门外是孙德龙的徒弟们,足有三四十号人,有些喝的站都站不稳了。 我这才看清手中那把剑长得什么模样,剑柄是黄铜的,上面缠着许多飞鱼线,剑格远非传统的倒山字剑格,是个十字剑格,材质像是精钢,剑身总体不长,也就三四十厘米的样子,泛着瓦蓝的光,看上一眼,寒意便从心底涌生。整个剑身,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简简单单,我虽然不了解龙甲神章门,当时我了解利器,大凡好刀好剑,形制都很简单。 大家见看霞散人堵住了门,暂时拦住了孙德龙一伙人,便纷纷朝我跑来,问我有没有事。 我的嘴巴能动,说道:我刚才脑子完全不能指挥身体,现在仅仅是上半身能动,腿还站不起来。 林慕蝉看在眼里,对我说道:放开右手,放开右手,先把那剑扔开。 这句话声音很大,看霞散人在门口听见,头也不回,直接说道:剑不能扔,必须握在手里。 大家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关键是之前也没问问看霞散人为什么要夺这把剑。 只听见小门外,孙德龙一声喊:徒弟们,给我搬炮去。 一声令下,院外一阵嘈杂。 我的腿部也慢慢恢复了知觉,终于站了起来,大家一看问道:你没事了? 我点点头,快步走向小院的门口。 我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刚刚拔出剑来,那剑和人有些感应吧,楚凤楼说是,若有人能拔出剑来,便成为剑的奴仆,所以他不想来五仙观,当然了,原因很多,可最重要一点就是担心有人让他去拔剑。可我拔出来之后,除了短暂的失去行动能力,也没有什么异常,总感觉楚凤楼说的有些夸张。 从看霞散人的身侧的缝隙里往外看去,原来院子外面,只剩下了孙德龙一人,徒弟们都搬炮去了,孙德龙也从看霞散人身侧的缝隙里看见我拿着一把剑,大喝一声:狗贼王得鹿,你给我把剑放下。 我说道:孙德龙,咱们无冤无仇,我无意抢走你这把剑,我只是借用一下,大敌当前啊。 孙德龙喝道:你们拿走的两个北斗紫金盾,我认了,不给钱也罢,我认栽,但你们不能拿走我家龙甲神兵。 我一听,回身一看,黄金童的脚下果然有两个盾牌一样的东西,知道黄金童已经将盾牌忽悠到手了,孙德龙也确实不想把这事闹大,只想我们放弃龙甲神兵。可能这个时候放弃龙甲神兵还来得及,过会便来不及了,因为孙德龙很是焦急。 其实我真心不想要这么一把破剑,只是为了解决虫怪,我最终肯定会还回来。 我并没有再和孙德龙搭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把剑的用途,转而问看霞散人道:散人,咱们为什么非要取这把剑? 看霞散人看出了我的意思,一开始他对这把剑解释的不多,而且谁拔出这剑来,是要做这剑奴隶的,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看霞散人对我说道:不为别的,只有这剑能刺死虫怪,这剑的铁叫作,凤骨铁,专刺一切煞气之灵。 我恍然大悟,看来楚凤楼错怪了看霞散人,这剑有妙用,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门外的孙德龙不依不饶,从身后抽出一件奇兵来,竟是一根绳索。 看霞散人看了说道:王得鹿,你往后退退,这绳索叫作浩然索,很诡异,别把你绑了出去。 我一听往后退去。边退边说:我手中的这柄剑不能对付孙德龙吗? 看霞散人侧侧头道:哎,今天这场仗难打就在这里,他能杀死咱们,咱们还不能伤了他,你那把剑好使,可是不能杀死人家啊。 我赞成看霞散人的思路,毕竟我们理亏些,但是为了杀虫怪,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孙德龙手中的浩然索一晃,瞬间变长,朝着看霞散人的面门打来。 想打到看霞散人是不可能的,不用说看霞散人,即便是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那绳索也打不进去,故而绳索在看霞散人面前三尺停住,碰不到看霞散人。 柳向晚看见这一幕,走到看霞散人身边,对看霞散人说道:您先让一让,让我出去会会他。 看霞散人说道:我自己能行,你们去看看院墙后面的断崖深不深,看看能不能下去,赶紧走吧。 柳向晚随即转过头去对林慕蝉说:侦查后面断崖的活就交给你了,你比较合适。 林慕蝉点点头说:也罢。 说罢弹开翅膀。 与此同时,门外孙德龙的黄色绳子猛然一抖,从看霞散人面门前甩开,射向小院的墙面,好像触动了墙面上的一个机关。 林慕蝉刚要腾空,只见院墙四周,咔嚓一声响,翻出许多机关来,相隔三尺就有一个,呼啦一下将许多网射向天际,就在小院正中央,结成一个大网,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小院上空。 林慕蝉已经离地而起,飞到网的下方,用手摸了摸那网丝,说道:这网丝太黏。随即摘下神农古镰去砍那网丝,竟像橡皮筋一样,可以无限拉长,根本就砍不断。 林慕蝉几乎什么都不怕,虽然有打不过的东西,但不至于逃不掉,除了虫怪这种特别邪门的东西。但是她怕网,最怕的东西就是网,就跟天空中飞行的鸟儿一样,撞上细细的粘网,将是最可怕的事情,一般会伤翅膀,所以但凡是飞物都会怕网。 我退到了亭子附近,却见刚才小天牛杀死的怪物正在动弹,像是慢慢的爬出井口,可是看看头,脑浆流了一地,明明是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忽然想到:这座小院地底下肯定有东西。 便对众人喊道:大家小心,地底下有东西。 我的话音一落,孙德龙便对柳向晚喊道:向晚你快出来,小院地里能长出刀子,待会他们连站都站不住。 柳向晚说道:好好好,散人你快让开。 看霞散人一听说小院地里长刀子,实出意外。又见孙德龙要叫柳向晚出去,知道孙德龙还执迷不悟,不会伤害柳向晚。于是不便拦着柳向晚,万一被刀子扎着怎么办? 孙德龙对柳向晚还是很执着的,并不因为我们盗取龙甲神兵而对柳向晚生厌。 我们一听地里长刀子,各自寻找地方站立,好在亭子坍塌了,有粗石柱子散落在地上,我们几乎不约而同的站在了残柱和两面紫金盾牌上面。 黄金童更有心机,直接让生铁孩过来,骑在了生铁孩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柳向晚已经从看霞散人身侧挤了出去,对孙德龙说:嗨嗨嗨,你还想和我好不?想和我好,就别让地上长刀子,行不行? 孙德龙说道:行!只要王得鹿把那把剑还给我,我就既往不咎,今天的婚礼继续进行。 柳向晚说道:我们借用一下,权当你给的彩礼还不行?况且我们终究是要回来还给你的。 孙德龙一脸无奈道:真的不行,我们数千年来守着那把剑,有那剑就有龙甲神章门,没那剑龙甲神章门也就不复存在了。不过,向晚,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柳向晚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忽然走进孙德龙,上前抬起一只脚,交裆踢着。 我没想到柳向晚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会如此市井的招数,也可能是早年学过女子防身术,反正动作一气呵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柳向晚说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天教你一招。 孙德龙疼的捂着裆部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孙德龙的那条浩然绳也散落在了地上,柳向晚想的比较简单,以为只要打疼的孙德龙,浩然绳落地,不再戳着小院墙上的机关,地里就长不出刀子。 结果柳向晚低估了龙甲神章门里的暗器。 整个小院的土地上,呼啦一下蹿出一寸来长的刀苗子。 井怪的尸体这个时候也不动了,倒不是井里有刀苗子往上蹿扰动了井怪的尸体,而是整个地下机关运动,让井怪的尸体往上蹿了蹿。 那刀苗子巴掌见方就有一个,十分密集,我们脚下的柱子和盾牌也被刀苗子顶了起来,略微滚动一下,便在刀苗子之间卡住了,差点掀翻我们几个人。 这还不算完,门外孙德龙的徒弟吆喝着嘿哟嘿哟的号子,从角门中推出一尊铜炮来。 第五百八十四章无极炮 地上刀苗子之间的间隔只有巴掌大小,我们脚上穿的鞋,在两个刀苗子之间,怎么也不能下脚,刀苗子之间的距离好像经过详细研究似得,刚好不能下脚。 刀刃是三棱刃,所以我们的行动受到了限制,说实话,我们这些人的战斗经验不可谓不足,可是面对满地的刀苗子全都傻了眼。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看似很简单的刀苗子阵列,其实质竟是将暗三门江湖打法研究透彻之后的产物。暗三门中,除了会飞的,以及那些铁打横练的道门,对这种阵列都无解。因为不论阵中之人多厉害,始终是一双肉脚,被刀苗子扎上,剧痛之下,什么手法都使不出来。 五仙观的机关中,大抵都是这些看似简单,却极为致命的东西。 如果孙德龙不告诉柳向晚说地面上能长出刀苗子,也许我们这会就死了,仔细想想有些不可思议,一帮出生入死,大小几十战的人,能死在一个刀苗子阵上。可看看现场,如果我们不是早有准备,能够活下来的只有看霞散人和林慕蝉。 看霞散人也会八步打灯,然而他用的八步打灯和鸿蒙老道不一样,鸿蒙老道用的最多的是主动防御,看霞散人则能被动防御。看霞散人堵在小院门口,根本没有躲避刀苗子,在地面上冒出刀苗子之后,看霞散人才被动的使出了八步打灯。 只见看霞散人颤颤巍巍的盘腿坐在刀苗子上,实际上身下和刀苗子还有一指的缝隙。 鸿蒙老道则早早就运用八步打灯,直到刀苗子将他顶了上去。 门外孙德龙的徒弟运来铜炮的时候,孙德龙兀自疼的蹲在地上,还不曾起来,徒弟们运来铜炮的同时,柳向晚已经将铁链挂在了肩头。 铁链借风舞动,晃了几晃,已经变作胳膊粗细,在月色之下,作张牙舞爪之状。 孙德龙的徒弟们看见师父蹲在地上,慌忙上前去扶,纷纷问师父到底怎么了。 柳向晚先说到:我说你们运这个炮来到底要干什么? 徒弟们不知道自己师父就是柳向晚打的,刚才还一口一个师娘叫着,现在突然发现师娘的娘家人在盗宝剑,众徒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便没有一人吭声。 孙德龙捂着肚子说道:徒弟们,给我把这小娘们先绑回观里去。我要好好调教调教。 我以为孙德龙因为柳向晚那一脚,会勃然大怒,和柳向晚死拼。没想到这个老色魔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柳向晚,要把她绑回观里去。 柳向晚说道:来吧来吧,看看是你们绑我,还是我绑你们。 众徒弟得到师父命令,奋不顾身,一发涌向柳向晚,他们手中都有自己的兵器,不用问,都是龙甲神章门里打造的。 柳向晚左肩头的铁链呼啦一甩,铁棍一样向众徒弟卷来。 他们纷纷拿着自己的兵刃抱在怀中,格挡柳向晚的铁链,挡是挡住了,可柳向晚的龙鳞铁链之所以称作异宝,是因为可以无根使力。柳向晚是很柔弱的,可是她的铁链不柔弱,这一扫之下,竟将二三十个徒弟,扫到了五仙观北墙之下。 那三二十人,瞬间东倒西歪,要不是他们身上有龙甲神章门打造的兵器,肯定会有人重伤。 此时的孙德龙已经不是那么疼痛了,站起身来,飞出自己的浩然绳,一下子缠住柳向晚横扫出的那条铁链。两下一较力,柳向晚的铁链竟然被浩然绳给拖了回来。 孙德龙骂徒弟道:一群废物,用无极炮去杀王得鹿,这小娘们你们不用管了,交给我行了。 徒弟们得令,纷纷向炮跑去。 柳向晚自然不能让孙德龙的徒弟们开炮,另一条铁链暴长,直直的戳向那门铜炮。 孙德龙的浩然绳本来缠住柳向晚的一条铁链,此时绳子头也暴长,拐着弯追向柳向晚另一条铁链,眨眼之间将两条铁链都缠住,栓束在一起。 于是乎,柳向晚便和孙德龙缠斗在一起,孙德龙没占到半分便宜,可见孙德龙的手段也就那样,并不是十分厉害,正如看霞散人所言,难就难在他能下杀手杀我们,我们却不能伤了他,毕竟是从人家家里往外抢东西,不能太过分。 可是孙德龙毕竟是一代门宗,很有些手段,柳向晚也被孙德龙缠住不能脱身。 铜炮那边人多好办事,早就被众徒弟推到了正冲小院门的位置上,大徒弟显然是队长,对师弟们说道:开炮! 我们在小院之中都动不了,只有林慕蝉飞在一人多高的半空之中可以活动。 不过有看霞散人用八步打灯堵在门口,我天真的以为炮弹打不进来,看得出来,看霞散人的八步打灯要比鸿蒙老道的刚硬的多,远远的就能感觉到一层罡气。其实院外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看霞散人一个人收拾的,可是看霞散人不想伤人,只想堵住门口,让我长时间的握住手中的剑。其用意我根本来不及问,外面打的正热闹,不是聊天的当口。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炮声一响,我能从看霞散人神身侧的缝隙中看见,那尊铜炮打出了一个红灿灿的小火球,也就有橄榄球大小。 为什么能看的很清楚呢,只因为那东西打出之后,晃晃悠悠的往前浮动,根究不是炮弹的运动轨迹,倒像是鬼火一样漂浮,速度很慢。 我一看这情形,知道那炮只是个幌子,那东西也不是打炮弹用的。 那个红灿灿的小球,飘飘忽忽游荡到看霞散人身旁,这个时候的散人只是盘腿坐在八步打灯之内,身下是许多刀苗子。 看霞散人在闭目养神,这个时候显示出来,他和鸿蒙老道关于打架的态度是一样的,只想防御敌人,并不想攻击,由着我们在院里,自己想办法。 有其师,必有其徒。 那红灿灿的小球毫无悬念的打在看霞散人的八步打灯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将看霞散人整个包裹住,火光直冲天际,我从没见过那么高的火苗子。 看霞散人在八步打灯之内是死不了的,因为我知道北极虫母的煞气在短时间内都没把八步打灯之内的鸿蒙老道给烧灼而死,相信这小红球的威力不能比北极虫母的煞气还厉害。 不过站在西侧的鸿蒙老道却紧张起来,对我喊道:王得鹿,怪不得人家楚凤楼不敢前来,这小火球着实厉害啊,不比北极虫母的煞气威力小多少。 我一听,心下一惊,我感觉不到那些火苗的威力,鸿蒙老道可以,因为他被北极虫母的煞气烧灼过,对这种气息极为熟悉,他说火苗的威力不小那肯定就不小。 鸿蒙老道接着喊道:王得鹿,你快想办法,我师父是个厚道人,不想动杀机,真能坐在里面直到被杀死,咱们得救他。 我喊道:明白了。 我们对看霞散人不够熟悉,但熟悉鸿蒙老道,老道是真能做出宁愿坐以待毙也不愿意去杀人的事情,这个我信,想来看霞散人和徒弟想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是手段高超,却都不是打架的材料,就像很多人身体很好,却往往被一些心狠的人欺负。 也难怪楚凤楼担心孙德龙报复,这个门宗存在几千年来,手里确实有些好东西,比如这门铜炮,虽然在操作上很笨拙,但暗三门江湖之中,威力能比得了北极虫母煞气的东西,不多!有这门炮就足以让暗三门老客们闻风丧胆了。 我虽然口中答应想办法,可是一筹莫展,第一我们大都动不了,即便动的了,也不敢靠近那火,已经被孙德龙困在小院之中了,根本无法出去。 楚凤楼说孙德龙阴险,我还没怎么觉察出来,只知道他十分焦虑。现在一看,果然够阴险的,他不会让敌人感觉到险象环生,使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的困住了我们。 阴险狡诈的高手才能做的如此浑然不觉。 黄金童骑在生铁孩脖子上,是除了林慕蝉之外,唯一一个能够活动的,看着那熊熊大火,又听到我和鸿蒙老道的谈话,一时间愁眉紧锁。 林慕蝉看在眼里,悬停在空中,将几枚买血钱挂在古镰之上,从那团高高的火焰上吸出了一条细细的火线,通往古镰之内。 不几秒钟,林慕蝉大叫一声:好烫! 只见镰头都已经烧红了,叫声好烫之后,古镰跌落在了刀苗子之中。 黄金童忽然开口说道:厉害!厉害啊,孙德龙是个人才啊,我怎么就想不出破解的办法呢?王得鹿,要不然咱们就把龙甲神兵先还给他吧。 我正要搭话,只听见外面又喊了一声:开炮! 须臾之后,却见看霞散人八步打灯的火苗子中,又飞出个小火球。 原来那炮打出的小火球并不走直线,小火球绕开看霞散人,从他头顶之上黏网之下的缝隙里,飞进院中。 林慕蝉一见大惊,呼啦一下甩出绳套,一下子把黄金童给套住,将他提起来,丢在我所站立的残柱之上,喊道:快让生铁孩去打小火球。 黄金童急忙吩咐生铁孩,生铁孩踩着刀苗子冲了上去。 我情急之下,忽生一计,掏出电话来,按下了一个号码。 第五百八十五章火警 在我掏出手机按号码的时候,生铁孩已经接近了小火球,所幸那小火球扑来的速度很慢,看样子是冲我而来,结果被生铁孩铁臂一挥,一拳打在了小火球上。 火焰瞬间烧红了生铁孩,火苗子直冲天际,小院上空的网呼啦啦被那火烧化了一个洞,可是林慕蝉并不能从那洞里出去,因为火焰周围的实在太热了,黏网的耐热程度远甚于人之肉体,那些没烧化的边缘地带,林慕蝉过去一定能被烤熟,即便飞行速度快,有可能能穿过去,可是只要沾惹一点火苗,林慕蝉就算挂了,不等飞落外面,早已被烧成一团灰烬,随风飘散。 生铁孩被烧得失去了行动能力,眼看就要化掉的样子,不过生铁孩有自我防御机制,知道自己可能要被烧化之后,慢慢躺在了刀苗子之上。 奇怪的是,生铁孩一躺下,火势立即减小了很多,原来地面上的刀苗子因为生铁孩身体已经液化,扎进了生铁孩体内,那火苗便小了很多,原来那火能认东西,知道刀苗子也出自龙甲神章门,所以不敢大烧。即使火势小了很多,那火苗子也蹿过了头顶上的网。只是生铁孩不会被进一步烧化了。 在林慕蝉跃跃欲试,准备从头顶的网眼上飞出去的时候,我一声大喊,制止住了她。我心中已经谋划好了一个小小的计策,不能再让林慕蝉冒险。 于是大喊道:柳向晚,你还好吗?如果还好,帮忙打打无极炮啊。 只听见院外,一阵铁链哗啦之声,柳向晚说道:我尽力吧。 在起大火之前,我知道柳向晚单纯对付孙德龙还是有些富裕的,只是比较担心孙德龙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黄金童看到了我按下的电话号码,不禁失声大笑。要知道在这剑拔弩张的战斗时刻,生铁孩还被一团火焰烧着,黄金童这一声大笑,最最起码,很没有礼貌,即使不怕死,也得有一副严肃的面容,应一应景。 只因我在手机上只按下了三个数字,119。 这就是黄金童大笑的原因。 是的,看似我在玩黑色幽默,其实不然,我心中早已有了成熟的想法。现在的情况下,我们理亏,即是不理亏,又何曾杀过人?如果想杀孙德龙,那再简单不过,小天牛在院子里就能完成这个小任务,关键是不能杀。 既然不能杀,又被人家困住,那问题来了,这样下去,不用烧死我们,饿也会饿死的。 只能从外面搬兵,他孙德龙用五仙观隐藏着龙甲神章门,能够做到这一点,除了有雄厚的财力之外,也得益于孙德龙的焦虑症,处处十分小心,从来没有破过相。既然五仙观后面单独开出个小院来,别的不说,光是一年一度的消防大检查就能让孙德龙万分焦虑,所以他上下打点,不让外界知道有这么个小院。因为我在前殿的时候,看到了消防标语和消防栓,每个木质结构的殿中都配备有足数的灭火器,不是孙德龙为失火焦虑,而是上头的硬性要求。 藏剑的小院,压根就没有必要的消防设施,说明他没有让外界知道这个小院,属于违法私建。我倒要看看,消防队上山之后,他孙德龙敢不敢在消防队面前破相,他肯定不敢。 到时候一定想办法熄掉火势,只要火势熄掉,我们就求救消防队员,将我们救出去,孙德龙要是不让下山,我就再报警,虽然我们理亏,可我赌定孙德龙不敢破相。 我让黄金童收住笑声,火警那边接通电话,我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对方让我手机随时保持畅通,火警不同于别的,行动十分迅速。挂了电话之后,我又给停在山路上的司机打电话,让他直接开着我们的军用卡车将那越野车撞到路边,然后两辆卡车找路边平坦的草地停车,把上山的道路清理出来。 两个司机都是军人出身,干这种事,那是相当利索的,竟在电话中对我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小院的外面,我频频能听到铁链和金属的碰撞之声,我知道柳向晚也已经意识到了铜炮的厉害,不让那些铜炮操作手们往铜炮里填药,或是用铁链将铜炮改变方向。 孙德龙和柳向晚都已经打疲了,要知道暗三门之中,几乎没有人能打持久战,并且战斗力越高的人,战斗结束的越快,之所以孙德龙和柳向晚打了很长时间,是因为都不想要对方的命。 孙德龙只想要我的命,对柳向晚的态度是,抓活的!柳向晚和我们的心理一样,实在没有杀死孙德龙的理由,不能因为看着人家坏,就把人家打死。柳向晚真要是下杀手,我估计孙德龙不是对手,只要柳向晚动用狐术迷住他一秒钟,一条大铁链劈头盖脸砸下来,孙德龙脑浆扑地。 在等待消防车到来的时间里,外面铁链碰撞的声音间隔时间越来越长,我知道双方都打累了,尤其是柳向晚,一个人面对他们几十号人,十分累人,尽管那些徒弟大多数是打酱油的,并没得到孙德龙的真传。 好在柳向晚意识到了无极炮的重要性,千方百计阻挠无极炮的发射,在二十分钟的时间里,那炮竟然哑了火。 在这段时间里,看霞散人一动不动的盘坐在门口的刀苗子上,任由那烈火汹汹,一动不动,我知道烧不死他,毕竟他比鸿蒙老道要厉害很多。 鸿蒙老道则站在一面紫金盾上,一脸愁容的看着师父,却无能为力,刚才我打电话给火警,他已经听到了。知道我在想办法,可并不知道这办法到底管不管用。 二十分钟以后,一阵刺耳的消防警笛声传遍山谷。 我只听见孙德龙在外面喊道:住手,先不打了,是谁?是谁报的火警? 因为看霞散人周身之外八步打灯上的火焰很大,我看不清外面的全部情景,只知道孙德龙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转了几下,对徒弟说道:还不赶紧去拦住消防车! 徒弟们闻言,呼啦啦的去了。 柳向晚得空歇会。 孙德龙冲院中喊道:是谁这么下作?竟给火警打电话? 我应声喊道:姓孙的,是我,我们不想要你命,看把你能的,困住我们还想烧死我,我告诉你,我王得鹿在暗三门江湖中不是白混这么长时间的,什么手段我都使得出来,实话告诉你,我在官方挂着号的,我们不怕破相,你给我来阴的,我就给你来阴的。 孙德龙吼道:王得鹿,你是真阴啊。我也实话告诉你,趁你现在还能说话,你把剑放在地上,我是为你好,到时候,你成为这剑的奴隶,做什么事可就由不得你了,听我一句劝吧,不是我舍不得这剑,是因为想救你。 孙德龙说想救我,纯属胡扯,舍不得剑倒是真的。不过他说我会成为剑奴,倒没有撒谎,我也听过这个说法,可看霞散人非让我握住这剑不撒手,我只能听看霞散人的。其实我也想过,看霞散人这个计划,是不是要将我牺牲掉,思来想去,我就当是看霞散人要把我牺牲掉吧,我估计虫怪出现,总会有人牺牲的,但愿我的牺牲能换来天下太平。 于是我说道:孙德龙,我就要成为剑奴,看霞散人不是说了吗?以后他有办法将这柄剑还回来,我只是借用几天。 孙德龙喊道:别傻了,到时候你就死了。 我喊道:无所谓。 孙德龙说一声:算你狠。 紧接着看霞散人周身的火焰忽然熄灭了,一点征兆都没有的熄灭了,再看生铁孩时,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不过生铁孩被烧得通红,几乎快要流淌了,但是生铁孩并没有死,这我看的出来,那火焰比北极虫母的煞气还是略逊一筹的。 孙德龙能将那炮火收发自如,让我很吃惊。 我隐隐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刀苗子竟然也慢慢的收了回去。 这个时候我接到电话,正是消防人员打来的,问道:你是不是谎报火情了,现在火势是不是得到控制了?这里出来一群道士说是火已经被扑灭了? 我说道:我在五仙观的后院,快被烧死了,你们赶紧来救人啊。 我知道消防人员是有规定的,是不会听信一面之词不进来看看的。 我打电话时的声音故意很大,让孙德龙听见。 孙德龙也知道消防队是很认真的,赶紧走到小院的门口看了看,对林慕蝉说道:行了行了,消防队来了,咱们能消停会吗?你先落地!我的小姑奶奶。 转身又对柳向晚说道:还有你,大姑奶奶,你赶紧把铁链子收了,收了!我这五仙观经营好几十年了,不容易,别给我乱上加乱。不能毁在你俩丫头手里。 很显然我这一招十分凑效,孙德龙这算是认栽了。 我们急忙都出了小院,因为知道小院里机关重重,不能久留。孙德龙又重新操纵机关,让院墙上被烧坏的残网收了起来。 我们则老老实实站在门外看着,一动不动。 不一会消防队员冲了进来,眼见后面还有个小院,又被烈火烧灼的痕迹,说道:这不是扑灭了吗? 其中一个消防队员看着被烧红了的生铁孩发愣,孙德龙急忙解释说:刚才火确实很大,我们校园里竖着个铁人的。 消防队员这才打消疑虑。 其中一个消防员问道:你们是不是准备在这里违建东西,怎么地上许多钎探的小洞? 那是刀苗子阵留下的洞,这一问把孙德龙吓坏了,慌忙说道:对对对,我搞过钎探,后来不让建,就没建成。 几个消防队员例行公事,在现场转了一圈,深怪我谎报火情,继而要下山。 我们几个人急忙跟上,孙德龙敢怒不敢言,天大地大,保住五仙观的事最大。 就这样孙德龙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跟着一行消防员下了山。 下山之后我们急忙跳上军用卡车,一路狂奔了下来,当时已经半夜,不敢停车,绕远路反回豹伏山,因为虫怪已经到半路了。如果我们原路返回,肯定会碰上。 期间我一直握着那柄剑,从没离手,就在车开除几十公里之后,我忽然同时听到两个声音叫我,一个是苍老的男性,另一个是天虫,叫声过后,我便一头栽倒在车厢里。 第五百八十六章合斗龙甲神兵 栽倒车厢之后,便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小池塘边上,那个池塘很奇怪,就像是天虫时常召唤我入梦的地方,可那池塘只有一半是清波荡漾,另一半则有嶙峋怪石,妖气缭绕。 我正好站在池塘边,清波荡漾与怪石嶙峋的分界线正中央,天虫站在池塘清波荡漾的那一边,怪石嶙峋的那边也站着一个人,是个老头,浑身褴褛。眇一目且跛一足。 我心下澄明,意识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中,且一点也不糊涂,最初我以为是天虫在揪我入梦,可进来之后,才发现,和平时揪我入梦时的情景不同。 平时天虫揪我入梦时,环境都是和谐统一的,现在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环境,而且还多了一个人,就这个多了的人令我十分诧异,这是谁?难不成天虫还有两个主人? 我开口问道:嗨嗨嗨,那个老头,我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那个跛足老头,一瘸一拐的朝我走来,就在这个时候,天虫也蹦蹦跳跳的朝我走来。 我一时有些慌张,因为我在梦境中,有些孤立无援,便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站定。 不一会,那跛足老头、天虫还有我呈品字型站定。 跛足老头说道:小子,你是在问我吗?最好对我说话客气点,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天虫直愣愣的看着那老头,并没有说话,天虫看他的眼神我很熟悉,我知道这是天虫要打架时才会有的眼神。 我不屑的说道:主人?我哪有什么主人? 话音刚落我忽然想到,这个老头是不是那把龙甲神兵所幻化呢?之前也有好几个人告诉过我,我拔出剑来,会成为剑奴,是不是就是这个老头呢? 一定是!想到此处我对那老头说:你是不是那把龙甲神兵? 老头十分丑陋狰狞,说道:你说话客气点,龙甲神兵也是你叫的? 我笑道:好好,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老头双手交叉在胸前说道:应该叫我龙甲爷。 我说道:叫什么都不要紧,你最起码得给我讲讲你的历史吧。 老头斜了我一眼说道:东晋之时,白云子铸造了我,正式确定了龙甲神章的门宗。 我听得明白,龙甲神章这手艺上古就有,可那个时候不成门宗,发展成了门宗,是在东晋之时,想想中国的历史,能够传承至今,实在不容易,可以说差不多是暗三门中最古老的一个门宗了,经历了五胡乱华,东晋南渡,还有后世诸多的风风雨雨,不可详述,竟然没有淹没的历史长河中,只能说明他们这手艺不论何人逐鹿中原都需要,因为他们是造兵器的。 老头又继续说道:我在五仙山蛰伏千余年来,谁能将我拔出来,谁就将做我的奴隶,所以你必须听我的指挥。 我问道:如果我听你的,你能指挥我干什么呢? 我看老头挺跋扈,他万一要去杀世间最厉害的东西呢?我可以借着他这个习气先把虫怪给杀了。 可是老头说道:能干什么?咱们去杀人啊!见人就杀,我喜欢血,十分喜欢血,我需要的就是人血,你作为小奴,第一任务就是给我物色人血。各色人血,我在山石中这么多年,形容枯槁,急需要养一养。 我听得出来,这剑是个邪剑,成为剑奴之后,是要到处杀人的,不过它有多大本事,能够出此狂言,好像是见谁能杀谁一样。 于是我问道:你别把话说的这么满,万一我物色一个人,你杀不死他怎么办? 老头露出狰狞的笑容,说道:小奴,你多虑了,在七步之内,就没有我杀不死的人,七步之外,实话实说,可能有杀不死的人。 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握着你,冲进敌人七步之内,你就能将其杀死? 老头道:一般人七步之外也可以。 我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我只需握着剑,走进圈内,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了是吗? 老头说:小奴你还是很聪明的,以后乖乖听我话,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逐渐明白了龙甲神兵的作用,原来这剑能自主杀人,七步之内效果最好,不过它的特点是嗜血,至于敢不敢杀虫怪还两说着。 这个时候天虫对老头说道:你说完了? 老头怒目圆睁,表情更加狰狞,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不像兔子不像猫的怪物,是从哪里来的? 天虫用爪子指了指我说道:这是我的主人,你想把我主人变成你的奴隶?门也没有,主人同意我也不会同意,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奴隶的奴隶了吗? 老头一听,瞪眼一笑,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还一石二鸟了,原本只是收个小奴,没想到小奴还有个小奴,很好很好,就这样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和天虫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行! 天虫可能天性不能为奴,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我则有更深层的考虑,我虽然不大了解龙甲神兵,但从老头三言两语之中,可以知道,真要做了这剑的奴隶,先不说能不能杀死虫怪,去杀人是肯定的了,那样的话,先不论我自己良心过得去过不去,我的朋友们会怎么看我呢? 所以坚决不能成为神兵的奴隶。 老头说道:嗯,看来我要修理修理你们了,我上一次的剑奴也和你们一样,宁死不从,被我修理的服服帖帖,不怕你们横…… 还没等老头说完,天虫猛然纵身,双脚蹬在了老头脸上,一下子把老头蹬的叽里咕噜,滚出好远。随即天虫身影一晃,月光万道,猛然间将身形变成了牛犊大小。 冲着老头便扑来上去,老头也不是白给的,猛然间,手中有光亮一道,凭空多了一柄剑,天虫虽然变得很大了,不过动作依然很敏捷,老头的剑不能伤。 天虫瞬间祭起一个月亮,那月光一照,吱啦一声,老头手中的剑,顿时销毁与无形,老头也被那月光照的啊呀一声,跳出了月光圈。 天虫也不再用月光圈照他,并不想将他杀死,而是扭头对我说道:一起来打它。 我心道那打就打吧,天虫上去一下子扑到老头,我就在旁边用脚踹,我知道这老头只是那剑幻化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真人,也没有打死这个说法,因为大家都在梦境之中。 我和天虫两个没头没脑的打着老头,打的老头嗷嗷的叫,我有些不忍了,停住脚。 天虫说道:主人,你想什么呢?叫你打你就快打。 我没有办法,继续爆踹老头,打的老头啊呀呀乱叫。 即使在梦中我也觉得很累,不过想想刚才老头那副不可一世的面孔,我还得踹下去。 踹着踹着,那老头苍老的声音逐渐变的柔和了,身上也逐渐变的光滑了起来,我有些奇怪,但见天虫还没有停,我就继续踹。 踹倒最后,我已经是闭着眼睛不停踹了,脚下忽然有个女声传来: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们是主人还不行?我当小奴。 我一听,觉得很奇怪,急忙睁开眼一看,脚下竟然是个曼妙的女子,凹凸有致,我的一只脚还踩在人家的pg上,上面还有我的脚印。 我慌忙往后退一步,天虫按着这个少女的爪子也挪移开来,对我说道:差不多了,你再和这把剑谈一谈。 说完之后天虫便回原来娇小的体型,一蹦一跳跑到边上去了。 我看了一些梦中的池塘,刚才那一半嶙峋怪石,此时都消失了,都变成了碧波荡漾的清水,中间还有几只小荷,才露尖尖角。 到此我方知我和天虫把那个长相狰狞的老头子,硬是揍成了一个曼妙的少女,连身上的衣裳都变了,虽然在梦中我也知道,不论是什么老头还是什么少女,都是一个意象,都是从我心里反映出来的。 说白了,这一场梦境,是天虫和龙甲神兵在角逐,其中我的心志也参与了,我和天虫的心志打败了龙甲神兵。 我的心志神识应该就是这一片池塘,让我在无意识状态之中,那片池塘就是我的心境,任何想将我变成奴隶,或是想认我作主人的人,都可以进入到我的冥冥心境之中。 三方角逐,我和天虫二比一,我们无悬念胜出。 梦中那女孩站起来,对我说:我听你的还不行! 我看看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问道:你还嗜血吗? 那少女哭道:不不不,我不嗜血了,今后只喜欢荷花。 少女的话音刚落,我眼前的池塘逐渐淡去,身边的少女也哭哭啼啼的逐渐模糊,继而我睁开了眼。 睁眼一看,车厢里的人都在按着我。 我问道:怎么回事? 黄金童正按着我的脚,说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刚才你的脚一直在踹东西,好不容易才按住。 我心道,那一定是在梦中猛踹那个老头。 龙甲神兵就在车厢里,散落在地上,我的脚在狂踢的时候,车内的人想把龙甲神兵先扔出去,结果被看霞散人制止了。 我醒来之后,看霞散人对我说道:王得鹿,把这剑收伏了吧? 我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看霞散人说:因为你有天虫啊,有此物相随,梦境不破,任何东西再进入你的梦境都得为奴,这是我早就算好了的。 我方知看霞散人这次计划十分缜密。 我发现车停住不动,问众人道:为什么不走呢? 黄金童说道:等生铁孩。 我这才想起来,由于走得急,我们在消防队员面前不敢叫醒生铁孩,生铁孩没有一起下山。 我又问:这是哪? 黄金童道:这是五仙山的北麓。 我才知道,走了几十公里,只是绕着五仙山转了一个圈。 生铁孩降温之后,应该能自己出来。 当时凌晨四点来钟,我们在车厢中远望南面山坡,好似有些响动,黄金童便说:来了来了。 及到声响进了,却有叮叮当当之声,大家怀疑不是生铁孩,纷纷下车来看。 第五百八十七章重练生铁孩 山坡上叮叮当当的走来一串东西,我们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生铁孩,明明是好几个东西从山上下来,这让我们很紧张,难道是孙德龙跟下来了? 我们却待准备回车厢拿东西,林慕蝉眼睛最锐利,说道:不用不用,是生铁孩,没错的,只不过,好像是好几个生铁孩。 黄金童有点着急,问道:什么好几个?不可能啊,怎么能好几个呢? 由于我们和生铁孩相处时间很长了,知道它一些特性,它能感应到主人的位置,当然了,距离太远不行,可几十公里的距离生铁孩寻找主人完全没有问题,他可以自己从山上下来,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孙德龙也不会针对它,因为知道拿住生铁孩也没什么用。 林慕蝉说道:真是奇怪,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模糊看不见,只能等着那一串东西下来再说。 等了一会,那一串东西渐渐走到了山坡之下,我逐渐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生铁孩变小了,原本生铁孩就不高,和个小孩似得,眼前下来的那个生铁孩,不单比生铁孩矮一头,而且还瘦了好几圈。 再往生铁孩身后一看,我心知不好,怪不得在山坡上看起来,是一串东西呢,原来生铁孩身后还有两个生铁孩,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还叮当乱响呢,原来三个生铁孩身上还有铁链子,穿成一串。 黄金童看着三个生铁孩,手摸下巴,若有所思,回头对我说道:你说是不是孙德龙动的手脚?现在的生铁孩会不会有危险?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看霞散人看了看说道:没有什么危险的,能找到黄金童,说明这生铁孩还是黄金童的。咱们跟着消防队下山之后,孙德龙肯定气的发疯,无处发泄,就拿着地面上的一堆铁乱砍一气,要知道孙德龙有割玉刀的,那东西很厉害,削铁如泥,生铁孩虽然是妖铁,可是经过烈火焚烧,几被烧化,软绵绵的瘫在地上,这个时候割玉刀砍断生铁稀松平常,可问题是生铁孩也是妖铁,这东西藕断连丝,砍是砍断了,不过还连着铁丝,又因妖铁自化其形,就变成咚咚当当的铁链子了。 看霞散人这一番解释非常合理,应该大差不差,可能真实情况也就是细节上有些差别,大体就是这样了。 说话间,三个小生铁孩已经走到了路边。 黄金童和生铁孩毕竟是有感情的,上前摸了摸的第一个生铁孩的头。我看了看三个生铁孩的身量,加起来还真和原先生铁身量差不多大小。 黄金童见生铁孩除了被割玉刀一分为三,别的举动倒还正常,眼神中除了一些痛楚,倒也没有发现什么杀气,举动也很正常,便带着三个生铁孩上了车。 为了安全起见,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坐在三个生铁孩的一左一右,以防不测。 我问道:咱们下一步去哪。 看霞散人看了看三个生铁孩,说道:下一步咱们正好去锻炼一下生铁孩,被一分为三,显然不利于战斗嘛,分成三个到不打紧,奈何有铁链子拴着,互相制约,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黄金童一听,忙说道:那咱们得去枣花峪,不是说要用阴曹狱火锻炼生铁孩吗?尾火老狗那截尾巴,现在还在枣花峪。 林慕蝉急忙去给两个司机说知枣花峪的具体地点,刚回到车厢里,便接到一个电话,这个点已经轮到林慕蝉接刁贺荣方面的电话了,这次通话时间比较长。 林慕蝉挂掉电话之后,对我们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虫怪从地下回去了,朝着豹伏山的方向走了,根据刁贺荣的分析,可能是因为追不上咱们,索性不追了,现在朝着豹伏山方向,也不知道回去干吗,刁贺荣密切关注之中,继续向咱们汇报。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我们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现在的虫怪,和以前还不一样,估计三人和虫母结合的更紧密了,人的成分更大了些。它现在仿佛已经看明白了,追我们是不好办了,天下厉害之物大抵都有个短板,比如老虎不可能有翅膀,如果有翅膀,那么吃绝天上地下,非造物主本怀。虫怪也是这样,苟若行动非常迅速,也非造物主本怀,天下利处,不能叫一个东西给占绝了。 虫怪心里也十分清楚,知道即便不追我们,我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找上它,它不必苦苦相追,就在老巢等我们就可以了,以逸待劳,兵法上策。 大家一听虫怪已经掉头回去,纷纷松了一口气,凑合着在车厢里睡觉。 一路上只在高速服务区逗留吃饭,直到下午时分才到了枣花峪。 这里我熟门熟路,索性坐到前面驾驶室里,给司机指点乡路怎么走,走到龙角井的时候,我发现宋高卓家的院子已经焕然一新,因为在此与阴兵葫芦大战,损坏了不少东西,宋高卓没有办法,只得重新修盖。 两辆军车停在了宋高卓家门口,宋高卓正推着一辆自行车回来,车筐子里满满都是菜,鲜鱼肥鸡之类的,原来附近有个大集,宋高卓赶集去了。 他远远地一见两辆军车,早就害怕起来,近了一看,竟然是我们,一脸愁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远远的问我们:你们咋又来了? 看来宋高卓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们。 柳向晚手说道:怎么?不欢迎我们? 宋高卓连连摇手说:不敢不敢,不敢不欢迎。 如此见面寒暄,令两个卡车司机很诧异,知道我们都有别于正常人,也不便多问。 宋高卓开门之后,我们鱼贯而入,进了屋子也不客气,大家主动忙活起来,沏茶的沏茶,洗水果的洗水果,看的宋高卓哀叹连连,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黄金童把宋高卓叫道一边,问了几句话,宋高卓连说:没丢没丢,我就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也忘不了您这条狗尾巴。 黄金童一瞪眼,叫道:怎么说话呢你?拐着弯骂我是不是? 宋高卓连说:不敢不敢。 紧接着黄金童和宋高卓进了里屋仓库,不一会黄金童出来,手持着那根着火的狗尾巴。 我们沏好茶,吃着水果,黄金童凑过来坐下,对看霞散人说道:尾火老狗的尾巴还在。 看霞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根狗尾巴看,从黄金童手里接过来,细细的端详,那火苗子比黄豆大不了多少,可是就是不灭,风吹也不灭。 看霞散人说道:很好很好,就用这个当作火种吧,咱们今晚上好好吃一顿饭,好好休息一下,不过电话还得值班接听,不能因为虫怪改变方向咱们就大意了,明天咱们分成两队,一队开始砌炼炉,另一队去买狗骨头,年头越老的越好。 林慕蝉一脸惊愕,问道:狗骨头?您用那个干什么? 看霞散人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也不信,用狗骨头当柴烧。 柳向晚也惊问道:其实阴曹狱火什么都能点着,为什么非要用狗骨头当柴烧,这得残害多少狗狗? 看霞散人哈哈一笑:一般的火是烧不着狗骨头的,可是阴曹狱火能烧着,这狗尾巴上的阴曹狱火,本来源自与尾火老狗,所以用狗骨头才能激发出这火的最大威力,我知道阴曹狱火烧东西时,只着火,不烧物,只有狗骨头能被烧成灰烬,这也是个物类感克之理。 我一听,问道:那得需要多少狗骨头? 看霞散人说道:怎么也得准备二三百斤。 我一听道:这不好淘换。 黄金童道:什么就不好淘换了,找狗肉馆啊。他们有的是狗骨头。明天我和你一队,去找狗肉馆去。 看霞散人摇摇头说:不妥不妥,你俩是砌炉干活的主力,你俩走了,谁干活?让两个女孩去找狗骨头吧。 我摇摇头道:我不是数落她俩,而是她俩真不行,一个是大小姐,以前都没吃过狗肉,一个十分喜欢狗,也不会和狗肉馆老板打交道。 林慕蝉确实不大愿意和我们之外的人打交道,第一次见面和她我就知道了,跟鸡贩子要鸡肠子,都那么生硬。 看霞散人知道林慕蝉还能干点泥瓦之类的活,柳向晚属于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便说道:那王得鹿你就和柳向晚去吧,林慕蝉留下,她还能帮我干点活。 当下就说定了。 宋高卓虽然一脸的不痛快,可是我们来了,也不能不招待,正好从集上买了许多东西,便在院中刷了两口柴锅,三块砖头一支,咕嘟嘟的炖了起来。其实世间美味,莫过于柴锅炖鸡。 到了晚上我们一帮子人围着桌子吃饭,倒也很热闹,乍从死里逃生,数次侥幸,又兼之虫怪返程,大家心理压力都变小了,所以气氛很好。 吃完饭之后,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看霞散人单独对我说:锻炼生铁孩只是个时间问题,只要咱们材料充裕,时间充足,就能完成,你的三十六虫图呢?拿出来我看看,我帮你选个有奇技的虫,在对战天虫中,绝对有大用处。 我一听,便把三十六虫图交给了看霞散人。 看霞散人细细看过一遍,手指一虫对我说道:就它了,咱们成败,可寄希望于此虫。 第五百八十八章玉烟兽 我在灯下一看,看霞散人指着一只虫的名字,叫作:玉烟兽。 三十六虫图我不止看过一遍,对玉烟兽兴趣不大,因为相对于其他奇虫来说,这个虫并不起眼,很容易让人看一眼后,随即忘记,倒不是真的忘掉,而是不经别人提及,一般情况想不起来。 这个虫不是赶出来的,是种出来的,玉烟兽之所以叫作玉烟,是因为玉烟这个典故,吴王夫差之女紫玉爱慕韩重,并且想嫁给他,自由恋爱之典范,结果最后是一场悲剧,紫玉并没有成功,郁郁而终。韩重游学回来,听说此事,到墓上去吊唁,结果有青烟一缕从墓中冒出来,化作紫云之形,韩重上前去抱,结果烟散人去。 当然了,玉烟兽和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没有多少关系,只因此虫是一种宝玉种出来的,叫作玉种,故而种出来的虫叫作玉烟兽,只是一个比喻。 虫书有载,玉种生在斗鸡山,凡八百年出一玉种,此玉种能种出玉烟兽,现在有玉种是毋庸置疑的,甚至会有两个玉种,因为千百年来,没人去找玉种。虫书有明确记载,找玉种太危险了,收获与付出不成比例。玉种有看宝兽守着,这东西有剧毒,毒到什么程度呢,看宝兽方圆几丈之内,人踩一脚地面就会死,就这么毒。 此毒在历代毒谱中均没有记载,因为知道这个毒的人,都死了,虫书虽有记载,也多加了两个字“据闻”,那意思也是根据传说,具体毒到什么程度,我的前辈们都没有经验。 而对玉烟兽虫技的记载,仅仅只有一句话:此兽玉首而烟身,人佩之,猱进鸷击,动如脱兔。 猱进鸷击,动如脱兔,这算是什么本事?顶多属于动作敏捷,与人打架还行,与虫怪打架,这句话约等于无。根本没什么用。 我对看霞散人说出了心中的忧虑,我先介绍了一下自己所了解的玉烟兽,问看霞散人道:您了解这个虫吗?这个虫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 看霞散人听我一番论断之后,说道:隔行如隔山,我在此之前不了解这个虫,可是你看这三十六虫图,玉烟兽被放置在最后一个,而且字写的比其他的字都大,说明这个虫是最厉害的一个。 我一听散人这句话,忍不住笑了,散人如果是个在校生,一定很会猜题,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长短不一就选b,参差不齐就选d,同长选a,同短选c。 看霞散人这是在蒙题。 看霞散人看出来我的不屑,说道:我虽然不懂赶虫,可是我懂古传秘笈,我看这种东西一眼就知道记载中那些是最重要的,没跑。刚才你也说了,千百年来,你并没有前辈见过此虫,都是听闻传说,记载而成,所以我觉得玉烟兽的真实情况被掩盖了。这张虫图非常古老,应该是一个真知道玉烟兽的人记下的,所以字体用的都不一样,有些时候,咱们需要赌一下,也需要一点灵机。 我仰头想了想,看霞散人看过的古籍比我多得多,他说的话不无道理,这张虫图确实在玉烟兽这段记载上,显得格外突兀,也不妨试一试。 关键斗鸡山距离枣花峪只有三百多公里,完全可以尝试一下。 当时我就和看霞散人商量定了。 因为明天还有事情,我便拾掇了桌子,就在堂屋之中,打个地铺睡觉。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就被宋高卓家养的鸡,叫了起来,却发现林慕蝉早已起床,她和柳向晚在宋高卓家里屋安睡。 林慕蝉拿着一条毛巾急匆匆的出门,跑到院子中自来水管旁边,拧开自来水,浇在毛巾上,转身会来,我正好穿衣起来,轻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林慕蝉也轻声说道:哎,别提了,向晚在发高烧。 我一听发高烧,赶紧跟着林慕蝉进里屋,林慕蝉听见我脚步,转回身一把将我推了出来,轻声说道:你干什么,人家还没穿衣服。 我恍惚看了一眼,柳向晚躺在炕上,上半身只有一件半截小衣,下半身也只有一件内衣,让我想起了画春楼中的事,不由得脸上一红。 连日来柳向晚可能太累了,在赶路的时候,卧在车厢中睡觉可能着了凉。她和林慕蝉不同,林慕蝉有流浪的经历,露宿的经历和我差不多,所以身体适应,柳向晚毕竟混迹江湖的时间较短,天气有变,就感冒了。 不一会,林慕蝉开了门去,轻声说:穿上衣服了,你进来吧。 我便进入房间,见柳向晚脸色惨白,口中喃喃呓语,我伸手一摸她额头,竟然烫手,对林慕蝉说道:看来今天柳向晚出不了门了,待会叫宋高卓请他们乡村医生来,打个点滴吧。 林慕蝉点点头说:你现在就去找宋高卓去。 我便去西屋找宋高卓,将他叫醒之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他赶紧请大夫。宋高卓极为不情愿,但不敢惹我,披衣起来,去找村中大夫去了。 我和林慕蝉忙里忙外的进进出出,将所有人都惊动了,大家起来,都知道柳向晚病了,也十分着急,金雪斋和刁贺荣在一起,没法给柳向晚医治。 直到一个乡村医生到来,给柳向晚打上点滴,我们才放下心来。 看霞散人看了看柳向晚情况,对我说道:向晚是不能去找狗骨头了,你自己去吧。 我不想一个人去,那样太无聊了,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便说道:让林慕蝉跟我去吧,毕竟那么多骨头,我自己运不回来。 看霞散人点点头说:好吧,你们尽快出发,只要柳向晚退了烧,我们就开始在院子里砌炉子,你们得快点。 我点点头,带着林慕蝉出门。 坐军用卡车去找狗骨头,太过滑稽,惹人眼目,不能那么来,我看见宋高卓昨天骑的自行车,连问宋高卓也懒得问,推起来便出门而去,林慕蝉跟在后面。 出门的时候天刚刚破晓,我一脚跨在自行车上,一脚撑地,等着林慕蝉在后座上坐稳,我们骑着自行车进县城。 这种感觉很好,晨风习习,走在乡村小路上,载着一个美女,双手抓住我的腰。 进县城十几里地,骑得我一身细汗,县城不大,横竖两条街,我和林慕蝉在一个早餐摊位前面停住,下来吃一顿早餐。 早餐摊位老板大妈赶紧过来招呼说:好俊的小两口,你们吃点什么。 说的我俩脸上通红。 吃过早饭之后,跟卖早餐的打听一下,城里有没有狗肉馆?老板倒很热心,给说了一家老字号狗肉馆子,我便带着林慕蝉一路寻去。 到了之后,狗肉馆还没有开门,他们中午才营业,开门时间最早也得九点来钟,我俩就坐在门口等,等了个把小时,才见有人来开门,像是饭店老板娘。 我俩急忙跟进去,因为时间很早,老板娘也很奇怪问道:是昨天吃饭忘东西在店里了吗? 林慕蝉说道:不是不是,我们是来打听一下你们有没有狗骨头要卖? 饭店老板笑道:你们是不是淘换偏方的药引子,用的不多的话,去后院自己捡点就行。 林慕蝉摇头道:我们要用很多的。 老板娘有些难为的说:那我这些狗骨头不能卖给你,有专门老客户上门来收。都好几年了。 我急忙接上话:价钱好商量,我们可以翻一倍的价格。 老板娘一听,眼睛立即就亮了,对我说道:行行行,那你们长期收吗? 我心想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就用三百斤。 老板娘说道:三百斤可不是个小数,你们得过段时间再来,大约三个月才行。 我见老板娘比较好说话,便问道:我们急用,你这里没有的话,方便给我们收骨头的电话吗?我们从他手里收也行。 老板娘便在手机中翻了翻,找到一个电话号码,给了我们。 我们道谢出门,我便给骨头贩子打电话,一问才知,对方是永生饲料厂的。 刚才我也纳闷会是什么人热衷于收骨头,原来饲料厂用的着。我电话中说高价买他些狗骨头,对方死活不肯卖,说是骨头虽然不值钱,却比较俏,倒手卖出去,是耽误生产的。 直到我说用买饲料的价格收购狗骨头,对方还在疑神疑鬼,怀疑我是某路记者,要去厂子里暗访调查的,不肯说出厂子地址,只答应我可以在牛家村路口见面。 我心想,只要能见面就行,一见面让他确信我不是记者也就是了,钱的问题都好说。 我便带着林慕蝉一路打听,直到中午时分才找到牛家庄路口,一个电话打去,对方又说很忙,不方便见面,直到我连续打了三个电话,苦口婆心想要买狗骨头。 这才从村中驶出一辆破桑塔纳,落下窗户问我说:刚才是你打的电话? 我说是我,又在现场解释了十几分钟,对方才认定我真是买狗骨头的,让我把自行车锁上,招呼我上车,一路驶到村东郊一个破院子里。 车辆靠近一所破院子的时候林慕蝉就开始满头冒汗,对我说道:得鹿得鹿,我头有些晕,心跳的厉害,满头冒虚汗。 转眼到了破院子门口,我扶着林慕蝉下车,脚刚一落地林慕蝉就扑倒在我怀中。 第五百八十九章神弓 我忙将林慕蝉扶起来,问林慕蝉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和柳向晚一样也着凉发烧了? 林慕蝉说道:不,不是,刚才下车头晕的厉害,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一软就晕倒了,心跳的也厉害。感觉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我说道:你别胡说,什么死啊活的,我觉得你是感冒。 林慕蝉连日来也很劳累,她甚至比柳向晚更累,感冒严重的时候,加上有一点点晕车,坐车后晕倒,也是常有的事。 既然来了,不能因为林慕蝉身体不舒服就打退堂鼓,只能速战速决,赶紧买完骨头赶紧走。 饲料厂那人见林慕蝉一下车就晕倒,警惕道:你俩不是来碰瓷的吧? 我扶着林慕蝉一脸委屈的说:我们真是来买骨头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我虽然解释好多遍了,可是饲料厂这个小老板老师疑心重重,可能生活中曾被人骗过,想想也能理解他,如今做个小生意不容易,哪路大爷伺候不到,就得关门,甚至赔的倾家荡产,所以小生意人大都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特点。 我扶着林慕蝉进入院子之中,院子里材料很多,都堆放在四面半封闭的厂房中,只有收来的骨头一麻袋一麻袋的堆在院子之中。 饲料厂小老板一指那些麻袋,对我俩说道:你们要买什么骨头我给你们挑。 林慕蝉自从进了院子之后,腿就更软了,我扶着她软绵绵的身体,都能微微感觉到林慕蝉心跳过快,扶她到院子中后,我让她坐在院中的一个凳子上。 厂子里还有三两个工人,进进出出搬运这东西。 我给饲料厂老板反复强调,我只要狗骨头,小老板虽然很奇怪,但此时对我为什么要买狗骨头,丝毫不关心,对他来说,这是个不当吃不当穿的问题。小老板麻利干练的在一堆骨头之中,拖出好几麻袋的狗骨头,指着对我说道:就这些了,你要就都买走吧。 我问道:你这有多少斤? 小老板回答说:少说也的有二百多斤,我给你过一过称。 说罢就去推自己的称去了。 林慕蝉还很难受,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贴近她之后,林慕蝉小声对我说道:得鹿,我怀疑,他这院子里有东西,我确信自己没有生病,十年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这个小老板弄不好是暗三门中人,我敢打赌他有张神弓,我只有遇到神弓才会这么惊悸?别的东西没有这样的效果。 我惊讶道:神弓? 林慕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对,神弓,十年前,我就遇上过,就是这种感觉,你待会可以问一问他。 我承认确实有很多暗三门中人,隐藏的很好,多以小生意人的身份在江湖中厮混,在紫霞山就见过很多,我不可谓阅人不广,退一步来说也算很有些经验。 可眼前这个小老板,我丝毫没看出一丁点端倪。这个厂子一看就不怎么赚钱,因为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三两个工人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小老板自始至终一副愁容满脸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钱一样,完全没有宋高卓那种另有乾坤的架势。 但是,林慕蝉都这样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林慕蝉会飞,这就决定了她有飞物之中的通病,根据物类感克的道理,有感应的神弓这能在气息上将林慕蝉降服,这和厉不厉害没有关系,是感克之理,就和羽禽见了林慕蝉十分恐惧的道理是一样的,林慕蝉能威伏羽禽,那么就有威伏林慕蝉的东西。比如神弓。 不一会小老板推着一个小地秤过来,我便上前问道:老板,还没请问你尊姓大名。 老板爱理不理的说道:我姓徐。 连名字他都懒得说。 徐老板将狗骨头放在地秤上一称,足有二百四十多斤,掏出一个脏兮兮的计算器一算,对我说道:按照饲料的价钱卖,一千二百四十五,不能再少了,一分也不能少。 我看见他院子之中有辆农用小卡车,便问道:钱好说,我想问问你,能不能给送去? 徐老板一听老大不乐意,说道:我说,你们到底买不买?我还有很多事呢?送去不得烧油啊? 我慌忙说道:我们离这不远,在枣花峪,你只要送到我们院子门口,我再给你加四百块钱。 一共二十公里的路程,四百块钱已经很多了,徐老板一听四百块钱,口气立即变了,说道:要是那样的话,送去也行,我给你装车。 我说道:不急,地振高岗,一派山河千古秀。 这句话我是从紫霞山听来的,原先鲁虾蟆传下来的黑话中,并没有这一句,但是在紫霞山却经常被用,好像现在的暗三门老客都喜欢用这一句验证一下对方是不是暗三门中人物。语言会随着时代发展产生变化,江湖黑话也是如此,几十年前的暗语和今天就有很大出入,当今有些暗三门黑话可能出自以前,但在以前绝对不是现在所表达的这个意思。 徐老板一听我忽然说出这句话,愣愣的看着我,以为我发疯了,一脸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你这个人怎么疯言疯语的?你到底想不想买? 我慌忙答道:没事没事,我刚才自言自语呢,夸你们村的风景好。 徐老板扛起一袋子骨头就往小卡上装,嘴中低声冒出一句:神经病。 我一看徐老板那表情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暗三门中的人,因为如果他是暗三门人,即使他许多年来不在江湖上走动,也不至于这副表情,最最起码会用他会的其他黑话,跟我交流一下,直接道我是神经病,说明这个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暗三门中的人。 我看着老板扛着麻袋的背影,轻轻对不远处的林慕蝉摇了摇头,那意思根本不是暗三门中人,哪会有什么神弓,不可能的事情。 林慕蝉仍然很难受,还是不死心,对我摇摇头,那意思,继续探探这个人的底。 我心说,既然这人不是暗三门中人,林慕蝉又一口咬定这个院子里有一张神弓,那么我不妨直接问问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弓箭之类的东西,如果没有,那一定是深埋地下了。 于是我也扛起一袋子狗骨头,跟着徐老板一起装车,我在后面扛着麻袋又问道:徐老板,我听说你收藏着一张弓? 其实我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什么弓,只是诈一诈,江湖上叫作要簧。 徐老板扭头疑惑的看着我说:弓?你听谁说的? 我怕他起疑心,便说道:我听县城狗肉馆的老板娘说的。 徐老板挠了挠头皮,颇为不解的自语道:她怎么会知道的呢?谁嘴这么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能传到她耳朵里。 我一听这句话,心道有门,果然被林慕蝉猜中了,其实她也不算是猜,自己身体的反应最为准确,就像是有老寒腿的人能成功预测天气一样,比任何天气预报都准。 我便问道:你真有张弓啊,卖吗? 我知道林慕蝉的意思,她之所以忍住自己的不良反应,在院子中坐着,就是想最后淘换到这把神弓,不管这弓的用处有多大,至少别和千里马一样,屈死与农人之手,落在我们手里,总比饲料厂小老板用处大。 徐老板双目炯炯的看着我,这个时候还在猜测我们此来的动机,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徐老板开口说:倒是有一张祖传的弓,你买啊? 我怕他漫天要价,没敢表露激动的神情,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是价钱合适,我就买。 徐老板的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俩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得给我说实话。 我心道,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要我说出自己是暗三门的人,也不大合适,便学着黄金童的样子说道:我们就是收狗骨头的,做一种狗皮膏药,不过呢,我个人很喜欢玩弓箭,这不正好遇见了你。 徐老板将信将疑,但还是决定带我去看看那张弓,在他看来那玩意不当吃不当穿,只要能换成真金白银,没什么事是不可以的,管我们的来路呢,只要不是调查暗访的记者就行了。 便招呼我跟他进屋,我俩一前一后进了他所住的一间北房,林慕蝉是不能进去的,进去之后的反应可能会更糟。 我一进屋子,看见屋内凌乱的陈设,就知道这徐老板本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只不过想创业发财而已,一张用红砖垫着角的床,床上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弓,看得出来那弓很有些年份了,极为精致,外表用蛇皮紧紧的裹着,但丝毫看不出是一张神弓。 暗三门中所谓的神弓,基本就是有异用的弓,别的弓射出箭去,顶多射死个鹿,再好点的能射死牛不得了了,而神弓则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徐老板从墙上摘下弓来,对我说道:你看看吧,就是这张弓。 那弓没有上弦,是反曲弓。 我问道:这弓是哪里来的? 徐老板说道: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我心道,怪不得,他们徐家这一辈人可能不是暗三门江湖中人,但比更不代表老祖先不是混迹暗三门的,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证明一下,这弓到底值不值得买。 我笨手笨脚的将弓弦套上,套的过程中,感觉那弓软弱无力,像是年久质松,已经没有力量了似得。 徐老板也在旁边说道:这弓吧,收藏还行,射箭估计已经射不动了,不过确实是个古物,我以老祖先的名义担保。 我挂上弦之后,朝着南窗的方向,轻轻的就将弓拉了一个满圆,撒手一放,弓弦砰的一声,只见窗外坐着的林慕蝉应声而倒。 第五百九十章神弓2 林慕蝉应声而到之后,把我吓坏了,我知道这不是巧合,正是我刚才拉弓放弦的时候倒地的,我虽然没有存心冲着林慕蝉放弓,但是大体的方向是冲着林慕蝉。 这属于自摆乌龙事件,如果林慕蝉真有个好歹,我这辈子也就完了,即使活着,这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将生活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我急忙将弓扔在徐老板的床上,快步抢出屋去,上前扶起林慕蝉,试了试鼻息,好在林慕蝉还有呼吸,但是无论怎么摇都摇不醒她。我并不知道林慕蝉到底怎么了,看样子是受了伤,在不了解伤情的情况下,擅自摇晃她,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候徐老板跟了出来,说道:嗨,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碰瓷是不是? 显然徐老板并没有将自己的弓和林慕蝉晕倒联系在一起,这个时候我还真需要他那辆农用卡车。抓进时间将我和林慕蝉送回去,让大家看看林慕蝉情况,不行就急调金雪斋回来。 我便对徐老板说道:不碰瓷,抓紧时间把骨头给我装上,把你的弓也给我带上,去枣花峪,到哪里我给你钱。 徐老板说道:我可给你说好啊,碰瓷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人死在我车上我可不管。 我说道:她只是热晕了,最近中暑了,身体又虚…… 徐老板也知道刚才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不会出什么大事情,话锋一转说道:我那弓你准备出多少钱?我告诉你,上次一个南方商人给我出到五千,我都没卖。 什么南方商人出价五千,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这是在向我要价,那意思不能低于五千,实际上在徐老板看来,一张不能射箭的老弓,一张口就要五千,已经属于狮子大张口了,仅仅作为一件古物,又不是皇家御用,也不是出自制弓名手,顶多几百块钱不得了了,张口五千是要给我砍价的余地。 但我没工夫跟他啰嗦,因为林慕蝉还晕在我怀中,我急忙说道:那弓我给你八千,你快点给我装货,咱们赶紧走,我朋友回去还得看大夫呢。 徐老板一听我出八千,对刚才自己的报价有些后悔,怀疑那弓是不是很值钱,又想反悔,说道:五千我都没卖,是因为我知道那弓很值钱,八千块钱太少了…… 面对这张弓来说,徐老板张口要钱就证明自己是个不识货的,这弓的价值不是钱能衡量的,既然不识货,我也不便和他磨蹭下去,只要我表现的越想买,他就越发没完没了,生怕自己吃亏,实际上这张弓不论以什么价格卖给我,他都已经吃亏了,这个我也没办法,谁让你不是暗三门江湖中人呢。我只能吃你这个空子白点了。 于是我佯装不在乎的说:算了算了,你要是嫌便宜,我就不要了,赶紧给我装货吧。 徐老板一下子软了下来,说道:你看你这人,我只是说八千块钱不多,又没说不卖给你,真是个急脾气。 我也就破下驴,说道:那就赶紧着,快点装货,咱们赶紧走。 徐老板见我催的急,急忙将狗骨头都给我装到车上,把弓也放进驾驶室,招呼我和林慕蝉上车,我抱着林慕蝉坐到了后斗上,因为驾驶室只有两个座位。 徐老板是当地人,自然知道枣花峪在哪里,一路驶去。我猜他这几年经营饲料厂肯定不顺心,恨不能把自己都变现卖了,要不然也不会窘迫到卖祖传的物件。 走出村口的时候,徐老板不忘停下车,将我的自行车也扔到了后斗上。 等到了枣花峪,林慕蝉还不见转醒,此时宋高卓家大门紧紧关闭着,我好不容易将林慕蝉从后斗上抱下来,幸好林慕蝉身体不同于常人,如果换做别人长她这么高,和她身材一模一样,怎么也得过百斤,实际上林慕蝉只有七八十斤,这是夜叉族的独有特征,身量不小,但要比一般人轻的多。 我站在门口大喊黄金童,知道大家伙正在院子里砌炉子。 听到我叫喊,黄金童赶紧出来,看见我双手抱着林慕蝉,而且林慕蝉昏迷不醒,急忙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道慕蝉中暑了,你赶紧拿九千二百四十五块钱出来给人家,狗骨头买回来了。 黄金童见门口停着一辆农用卡车,对我说道:你先抱着林慕蝉进去,我这里有钱。 说罢黄金童将大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那意思里面的情景不便被外人看到。 我急忙抱着林慕蝉挤进去,只听黄金童在院墙之外哐当一声关掉了大门,我急忙将林慕蝉抱回屋中,大家一看都很紧张,急忙跟着进了屋,柳向晚刚刚退烧不久,这会正坐在里屋的炕沿上,额头上箍着湿毛巾,左手上扎着吊瓶的针头,右手用个勺子,正在吃西瓜。 见我风风风火火的抱着林慕蝉进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问外面是不是打起来了。 这个时候屋外砌炉子的人也都跟着我近了屋。我只得对大家解释说:我们去买狗骨头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张神弓,不是我发现的,是林慕蝉,林慕蝉感觉自己很难受,说是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十年前遇到一张神弓,就是这个感觉,然后叫我套卖骨头老板的话,结果真有一张神弓。起初我不确定是什么神弓,拿着弓嘚瑟,在屋里挂上弦,空放一弓,结果就把屋外的林慕蝉给震倒了,现在还没苏醒过来。 看霞散人看了看林慕蝉说道:林丫头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好像受了伤,现在弓在哪里? 我说道:就在院子外头,等黄金童付完钱,那个小老板就给咱们了。 话音刚落,听到外面铁门咣当又一声响,黄金童已经把狗骨头麻袋和自行车都扔进了院中,手提那张古弓准备进屋,我在窗前看见他准备进来,急忙站在门口说道:黄大哥,你先别进来,咱们在院子里说话,这弓很厉害,怕能伤到林慕蝉。 黄金童便站在院子中央,端详着手中的弓反复的看,也没看出神在哪里。 我嘱咐柳向晚先照顾一下林慕蝉,主要是观察林慕蝉的反应,能在第一时间叫我们进来就行。 我们都到了院子里站定,这群人里面,也就是看霞散人阅历广博,其余的人都不大行,看霞散人拿起那张神弓来看了又看,边看边摇头,继而说道:说实话,我这一辈子江湖,也见过不少宝器,更听闻很多宝器,可从来没见过什么神弓,也没听人说起过,这张弓真有那么厉害? 我一听连看霞散人都不知道弓的来历,可就麻烦了,因为不知道来历就意味着对林慕蝉不利,毕竟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有什么克法,才好救醒林慕蝉。 我见大家伙在院子东南角的厕所旁边用黄泥砌了一个炉子,三个小生铁孩都站在炉子旁边,这正是黄金童不方便大敞院门的原因。 我对黄金童说道:你如果能舍得生铁孩的话,就对着他们用这张弓空放一下,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黄金童略一思索说道:你是想确认下,是不是这弓将林慕蝉打到的,对不对?如果是为了救林慕蝉,我就牺牲生铁孩做实验了,反正它也要回炉再造了。 征得黄金童的同意之后,我便让黄金童亲自试一试。 黄金童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这是普通人射箭的动作,砰的一声空放了一弓。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三个生铁孩都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黄金童拿着弓,一脸不解的看着我,那意思,你王得鹿不是说这是神弓吗?能伤林慕蝉的东西,那还了得,怎么回事?为什么对生铁孩就没有用呢? 我急忙说道:生铁孩肯定晕了,我估计,生铁孩晕而不倒。 其实我是强加解释,我并没有看出生铁孩任何不适的状况,鸿蒙老道急忙上前去看,却发现生铁孩依然如故,根本没有被伤到。 我一时也慌了,倒不是因为神弓对生铁孩没有效果而慌乱,而是为林慕蝉着急,如果林慕蝉晕倒的状况不是出自神弓,那就更麻烦了。 我急忙说道:再试试再试试,我来,我来试试。 黄金童将弓递给我,我用右手接的,右手攥定之后,直接用左手来拉弓,因为那弓很软,力量不大,左右开弓都很方便,我冲着生铁孩砰的一下空放一弓。 结果三个生铁孩身上火光四射,瞬间倒地。 我慌忙扔下弓,和大伙前去查看,只见三个生铁孩都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和屋内的林慕蝉一模一样。 大家伙惊道:果然是神弓,可咱们怎么救林慕蝉和生铁孩呢? 我说道:我先拍个照片发给紫霞山的于半仙看看吧。 我拨通于半仙号码,那家伙正在午睡,接到我电话,老大不乐意,但听说我有神弓,勉强同意我给他发去看看。 这老头虽然年龄大,但时手机玩的比年轻人都上瘾,大抵搞技术的人,心态都年轻。 我发过图片去之后,在手机里用文字对这弓的发现过程进行了一番描述,于老头始终没有回信。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于半仙直接给我打回电话说道:王得鹿,这弓我鉴定不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能将林慕蝉和生铁孩救醒,按理说咱们是朋友,理当救应,可是我最近很忙,这次救人要有个条件,就是把那垃圾弓让给我。 我一听就知道于半仙很反常,因为他从来不会承认自己鉴定不了,只会装做信号不好,能将林慕蝉生铁孩救醒就说明他了解这把弓,说这是把垃圾弓,想让我们转让给他,说明这弓让他动了歪心思。 据我所知,于半仙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作为一个博物先生,纵观天下宝器能让他动起歪心思的,不多! 第五百九十一章斗鸡山1 我知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救醒林慕蝉,于半仙提什么条件都得答应,于是我在电话中说道:于半仙,只要你能救醒林慕蝉,什么都好商量,我们留着那弓也没用。 我能感觉得到,于半仙在电话背后一阵窃喜,说话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说道:好好好,你们现在在哪,我这就过去。 我问道:先不忙,你先说说林慕蝉现在有没有事,危不危险。 于半仙接下来的话,充分暴露了自己的小阴谋,其实他对这张弓很了解,说道:林慕蝉没有大碍,今天不用管她,如果我今天到不了,等明天的时候,需要给她打点生理盐水,林慕蝉现在除了不能吃饭喝水之外,其余一切正常,即使身体出现问题也是脱水所致。 我长出一口气,原来林慕蝉的伤并不严重,甚至身上没有什么伤,也许那弓只是让林慕蝉晕倒了,生铁孩因为要重铸,晕倒了也无所谓吧。 我急忙应声说:好好好,明白了,我们在枣花峪,你抓紧时间快点来。 紫霞山到枣花峪上千公里,即使马不停蹄的走,也得一天的时间。 我挂了电话之后,对大家说明情况,我一再强调,于半仙来到之后,这弓是坚决不能给他的,但是林慕蝉是不能不救的,要眼睁睁看着他如何救醒林慕蝉,学他一手,然后就可以跟他耍无赖了。 黄金童在旁边听了,点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我就是专业干这个的嘛,于半仙还不好收拾。 我又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咱们设个局,让于半仙做点对不起咱们的事,让他不好意思要弓了,这样才不影响今后的交往,要知道咱们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他于半仙的。 黄金童道:反正时间还长,咱们慢慢合计吧。 看霞散人在一帮捋着胡须说道:黄金童,还是你自己慢慢设计吧,王得鹿得去赶玉烟兽了,我们在这里重铸生铁孩,让他去赶玉烟兽,正好两不耽误。 我对看霞散人说道:呃呃,这样啊,那好吧,我和谁去呢? 看霞散人说道:你自己去就行啊,你是个赶虫人,完全可以的。 我笑道:散人你真会开玩笑,那是三十六虫图最后一只,我一个人去?死了都没人回来报信。 看霞散人捋着自己的小胡子说:既然你觉得自己去太单薄,我这里就再匀你一个人,要知道,重铸生铁孩的时候,是需要很多人手的,因为要转动炉内的生铁孩,三两个人是搞不动他的,所以也只能让柳向晚跟你去,不过她刚刚退烧,愿不愿意去,我也不敢多说,你去商量一下。 我和柳向晚两人去还是感觉有些地气不足,对看霞散人说道:要不,我等你们锻炼完生铁孩,大家一起去赶玉烟兽吧,我们两个去,是不是太单薄了些。 看霞散人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能行,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赶虫人,两人去,确实风险大了些,可是咱们的时间很紧张,雷达站有咱们的人,豹伏山也还有咱们的人,刚才刁贺荣打电话汇报说,虫怪已经接近豹伏山了,豹伏山上咱们的人已经撤离,弄不好虫怪就回去雷达站,咱们现在是越快越好啊。而且现在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龙甲神兵和这张神弓,我保证你能安全回来。 我觉得看霞散人如果不是参悟了天书,混迹暗三门,这会应该是个成功学的讲师,也罢,我和柳向晚两个人就两个人,实在不行,我就一个人去。先去看看再说。 柳向晚虽然退烧了,我觉得她现在应该休息,冒然让她和我出门有点太不人道了。 不过柳向晚在窗前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叫我进入宋高卓家里的里屋,问我道:是不是叫咱们两个去斗鸡山? 我点点头说:你刚刚退烧,我还是很犹豫的,你还是别去了吧。 柳向晚说道:发烧又能怎么样?反正不能回家,在哪不一样,无非是照顾我的人不同而已,没事,我可以去。只是谁照顾林慕蝉呢? 我说道:于半仙正在赶往这里,他一到林慕蝉就能醒,只要一天之内能救醒,就不需要采取任何措施,超过一天,要给林慕蝉打点滴补水。 柳向晚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柳向晚并没有受很大的伤是吧。 “是的,于半仙就是这么说的,他非常了解这张弓,很想占为己有。 柳向晚道:那我就放心了,咱们吃完饭就可以出发。 我看看手表,已经中午一点钟了,肚子里很饿,其他人也没有吃饭。 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黄金童告诉柳向晚说:村里的赤脚医生是个女的,要是林慕蝉需要照顾的时候,我们可以请她来。 柳向晚点点头,吃完饭,我带着一应行李包括那张神弓和柳向晚出了门。 身后大家伙热火朝天的继续砌筑炉子。 我明白看霞散人的意思,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等待时机和虫怪决一死战,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能决一死战的资本就是不放过任何一次提升的机会,想要一下子将自己武装到战胜虫怪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通过每个人提升一下,最后通力合作,看看能不能死的委婉一些。 柳向晚身体还很虚弱,对我说道:咱们坐车去,太慢了,应该先到县城买一辆二手车,然后开着去。 我比较佩服柳向晚,果然思维不一样,这段时间,柳向晚又有钱了,想来和我同龄的人,现在都已经买车了,我竟然没有碰过车,一时心痒痒起来,对柳向晚说:好好好,我还没开过车呢。这次去,正好借这个机会,你教教我。 柳向晚说:嗯,不过你得小心,我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我们两个走出村口,去等乡间的公交车。 两个小时后到了县城,我们找到一处二手车市场。 柳向晚随便挑了一辆小轿车,以四万块钱的价格买了下来,老板说,车可以先开走,过两天要过来过户。 我心说,打完虫怪,如果我们还活着,就来过户。 柳向晚找到加油站加满油,就近驶进一个高速路口,打开四角闪让我下车。 我问道:干什么? 柳向晚道:你不是要学开车吗? 我有些吃惊:别逗了,第一天学车上高速学? 柳向晚道:这你就不懂了,新手上高速才最安全呢,高速路况简单,市区的道路才不适合新手,知道不?在高速上你直线往前开就行了。不用太快。 我看柳向晚确实有些累,只能如此了。 柳向晚手把手的教,我起了三次步才起来,颤颤悠悠的往前开去,柳向晚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便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我心道,柳向晚的心是真大,一个新手在高速上开车,她竟然还能睡得着。我挺服她。实际上想想也是,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一次不是九死一生,高速上的危险对我们开说几乎微乎其微了。 而且柳向晚是将两条铁链吸在自己肩头才睡的觉,真有危险的话,铁链是可以应急的。 我便照着一条路跑了下去,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这是很兴奋的。最初时跑到六十就觉得很快了,可是高速公路最低要求六十,我还得开快点。 逐渐开到八十,开了一段时间便不觉得快了,后来上到一百多公里的时速,算是在高速上正常行驶了。 柳向晚在睡觉前,曾对我说过,要看牌子,走哪个方向,一定要想好,顺着地名牌子走,准没错。 我便谨慎地盯着牌子,一路下来,竟也顺利。 到最后下高速了,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了,行在匝道之中,我心想一过收费站我就将车交给柳向晚,柳向晚兀自酣睡未醒。 交了高速费之后,刚刚驶出去,就被一群交警拦下了,我十分紧张,落下窗户刚要问对方什么事,结果一个交警给我打了一个敬礼说:查酒驾,请配合。 说罢递来一个测酒驾的仪器让我吹,反正我没喝酒,猛吹一下,那交警冲我摆摆手,示意我离开。 我急忙起步要走,可能过分紧张,起了四次没有起来,急的后面车辆狂按喇叭,柳向晚惊醒了,朦胧的问: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 这时那个交警又回来敲我窗户,问道:这位先生,请出示你的驾驶证。 柳向晚看的真切,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喃喃说道:为什么不早叫我。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我说道:驾驶证,我……我忘带了。 那交警不依不饶:没关系,出示一下身份证,我们查一下就行。 我支吾不能言,从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船,最后交警也看出来了,说道:下来下来下来。 柳向晚也随即下车,急的直咬牙。 罚款扣车,我们可以不在乎,要是真的拘留十五天,就毁了,我们的计划被耽搁倒还不是致命的,关键是我要在拘留所呆上十五天,我怕虫怪去拘留所大闹起来,如何了局呢? 第五百九十二章斗鸡山2 柳向晚在下车之际,小声对我说:实在不行,车不要了,咱们走。 下车之后,那个交警问道:我问你,有没有驾驶证? 我只得实话实说:没有驾驶证。 交警说道:那就拿你的身份证。 我身份证还是大宏发给我办的,急忙掏出来,递给交警。 柳向晚一看不是事,站在车旁打电话。 不一会,刁贺荣给我打电话,问道:你无证驾驶了? 我应道:对。 刁贺荣说:小事,别急,去看看查你交警的警号,等我们的电话,这帮人也太不解风情了,拘留了你,虫怪怎么办? 柳向晚上车,将车开道旁边,让后面的车得以通过。 交警对我说:行了你等着去处理吧,车子被扣了。 我说道:不行,我再等等,你们还得把车给我还回来。 交警说道:口气不小啊,我告诉你,现在找人没用。 说罢便不理我了,继续查酒驾。 过了十五分钟,我眼瞅着那个交警接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说道:没没没,我不知道,这事给整的,我马上放车。 交警挂了电话,快步向我跑来,一边挠头一边对我说道:抱歉抱歉,这种事情您用的着直接找到省公安厅吗?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有特殊任务,你们开车走吧。 我心想,刁贺荣只能找省里的人,只有他们能和一些特殊部门有过交集。 我也没说话,接过身份证,让柳向晚开上车,扬长而去,后面交警十分不解的样子,为什么一辆破旧的普通低端轿车,有如此大的活动能力。 这是一个小插曲,柳向晚和我引以笑谈,说起来,也是我的不对,可是人总也有犯错的时候,算是特事特办吧。 我们下了高速之后,顺着导航指引又走了半个小时,才见到一处村子,斗鸡山脚下连个乡镇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村,村前是一条小公路,坑坑洼洼,偶然有抄近路躲避查车的货车通过。 好在这个村子有一家小饭馆,也没有名头,直接写着俩字:快餐。 当时已经是八点多了,我和柳向晚停好车,下车进店,空无一人,喊了好几声才出来一个人,一个胖乎乎的农村汉子,胸前一片寒毛,只穿着短裤,着一双拖鞋。问道:吃点什么? 柳向晚说:拿个菜单看看吧? 那汉子哈哈一笑:菜单,哪有菜单?我这里有面,有肉夹馍,有水饺,有馒头熬白菜,想吃什么自己点。 我们看看这个小店,委实破烂,怕别的东西不干净,就要了馒头和熬白菜。 饭菜上来,我俩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店老板便也坐在旁边桌子上抽烟,问我们说:你们两位是过路的吗? 我一边吃一边说:不不,我们要找个地方住下。 小老板说道:住下?在哪住下?我给你们说,门前这条小路,别看它烂,有二十多公里呢,沿途只有三个村子,想在这里住下,门也没有,你们这是要去哪? 柳向晚吃饭是不说话的,都是我在作答:我们就去附近的斗鸡山。 小饭店老板一听斗鸡山三个字,眼神一愣,问道:你们要去那干什么?那是个荒山。 我说道:不干什么,就是想去玩玩。 饭店小老板说了声:哦。便出门而去。 我和柳向晚刚吃完,就听见外面人声吵闹,有个人说:就在我店里吃饭呢,你们快进去看看,八成就是上一伙人。 我急忙站起身来,结果三个壮汉拥门而入,餐馆老板站在这三个人身后,指指点点,这些人都是他叫来的,我问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穿着稍微像样点的人说:我是这个村的村长,你们上斗鸡山要干什么?是不是想着上山偷东西,我可告诉你们,斗鸡山是我们村的地,上次就被人偷过,你们是不是上一伙人,我实话告诉你们,上山去找东西不是不行,我们村的人都得有份。 我和柳向晚自然不会害怕,柳向晚说道:刚才不是说是荒山吗?怎么还能偷东西? 村长说道:别装了,你们是不是来探宝的? 一听探宝二字,我心中稍稍一惊,难不成有暗三门江湖高人来赶过玉烟兽? 我摇头道:不明白你的意思,实话告诉你,我们去哪是人身自由,你这样堵着我们属于非法拘禁,限制我们人身自由,我们是可以报警的。 村长一听也急了,说道:我们村的地,未经允许,你凭什么上去? 柳向晚说道:那是集体的地,又不是你的,有本事你就叫全体村民拦住我们,不让上去。 村长一听我们两个伶牙俐齿,一时也没有办法,说道:好,既然是集体的地,你们能上,我们也能上,今天你们去哪我们就跟着去哪。 柳向晚笑道:不是吧,村长啊,你先说说,你们山上丢过什么宝贝? 村长说道:看来,我不说出来,你们是不承认,一个月前,一伙人上山挖了很多坑,坑里零零碎碎有些铜钱,还有个小元宝,说吧,是不是你们干的?我们村民为了保护村里的遗产,还差点打起来。 我一听,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个山上有古迹,古代有人在山上活动过,也便吸引了探宝的人拿着探测金属的一起前来寻宝,村民们见在自家地界探出了宝物,为这事而恼怒争抢。 玉烟兽是三十六奇虫之一,多年来玉种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可能轻易出现,那样的话,早就有人为寻它而死了,那些探宝的人也找不到玉烟兽,只是有这么个巧合之后,我们的工作很难开展。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如果让刁贺荣联系到当地派出所,给村里做做工作,也许能让眼前这位村长同意我们上山,可是如果他非要上山看热闹,我们还是拦不住,要想调人走手续,封锁一下斗鸡山,也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如果让柳向晚用狐术迷人,迷倒了人,迷不倒嘴,风声肯定会传出去的,早晚会有村民上山看热闹,他们倒不是为别的,以为我们是探宝的,出了铜钱元宝,好蜂拥而上,抢一些回家。 这下子犯了难。 柳向晚说道:跟着就跟着吧。 我们结账的时候,小餐馆老板狮子大开口,要了一百块,少一分都不行,也不知他的仇恨心理从哪里来的。 我和柳向晚上了车,对她说:看这样子,咱们今晚上要夜宿斗鸡山了,你能行吧。 柳向晚道:这么热的天,只要没蚊子,哪睡都一样。 我们便发动车子,继续沿着导航的指引前进。 村长也有辆小破车,带着餐馆老板和两个人尾随跟着。 到了导航的尽头一看,斗鸡山果然是座荒山,没有果园,也没有开发,怪石嶙峋,灌木丛生,山后连绵有三个峰头,都属于斗鸡山。 其实夜晚爬山很危险,我和柳向晚停好车之后,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背在肩上,柳向晚虽然发过烧,可是下午睡了很久,体力恢复的不错,因为想甩开几个村民,所以不得不夜上斗鸡山。 我在前面走,柳向晚在后面跟着,隔着二十来米,便是那四个村民。我心道,他们这也是闲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保护文物的心,只不过是看着外人在自己家地盘发了财,心里十分不平衡,打心底里盼着我们真是探宝人,并且能探出宝物来,这样的话,他们可以顺手抢一些。 探宝的探坑挖出东西来之后,人多的时候,一般就是疯抢,很显然这几个人以前尝过这个甜头。 爬上第一个小山头的时候,已经十点了,我冲身后的村民说道:都这么晚了,你们还不下山去休息? 村长带头说道:你们能在山上睡,我们也能。 我看见小山头上面有一块大青石,对柳向晚说:今天咱们不走了,黑灯瞎火的不行,咱就在那块青石上睡。 柳向晚点点头,将行李中的帐篷支起来,在帐篷口点了蚊香,取出水壶来,刷了牙。 我也支好帐篷。 四个村民站在不远处,只听村长给几个村民说:瞧见没有,这俩人比上一伙人还要专业,一定能探出东西来,咱们不走了。 餐馆老板补充说:我上次从那伙人手里抢了个玉簪子,卖了八千块钱,不走了不走了。 我一听他们确实吃过探宝人的好处,所以才这么死心塌地。 这下麻烦大了,又要不破相,还要挖走玉烟兽的玉种,很有难度。 当夜这四个村民到也知趣,没有上来打扰,他们派一个人回家拿凉席拿衣服,三个人仍守在山上。 第二天清晨,柳向晚的感冒彻底好了,精神头很足。 我们收拾已毕,继续向前行进,因为我有玉种的明确分金,知道要往哪里走。四个村民被蚊虫叮咬了一夜,无精打采的样子,也跟在我们后面。 翻上第二个山头,我看见了一处古要塞遗址。怪不得有人来这里探宝,原来这里要嘛是古代屯军之所,要嘛是土匪的山寨。 然而三十六虫图上标注的分金不是这里,我和柳向晚继续往第三个峰头走去。 四个村民依旧跟着我们,就在我们离开了古要塞遗址,村长在我身后十几米处嘀咕:他们好像不是来探宝的吧? 四个人开始嘀嘀咕咕,但还是跟了上来。 直到中午时分,我和柳向晚吃了点压缩干粮,爬上四三个峰头,四个村民有些不耐烦了,准备打退堂鼓,这时候,那个开餐馆的小老板忽然跑了上来,远离三个伙伴,对我俩小声说道:你们是不是来找玉烟兽的? 第五百九十三章斗鸡山3 我一听玉烟兽三个字,猛然一惊,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餐馆老板极有可能是暗三门中的人,可我一点没有察觉,和暗三门中的人接触久了之后,不能说一眼就能看出来,反正他们都带着点桀骜不驯的气质,像这个餐馆老板一看就是乡村中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暗三门迹象。 柳向晚也相当吃惊,问餐馆老板说:你也是暗三门的吗? 餐馆老板说道:什么三门? 这个时候,村长还有两个村民缓缓的走向远处,好像不方便听我们说话一样,餐馆老板已经嘱咐他们了,不要听我们谈话,让他自己上来问一问。 我一见村长他们走远,对餐馆老板说道:你贵姓,怎么称呼? 餐馆老板说:我叫沈国强,你们刚才说什么门? 我微微一笑,表示致意,因为一旦是暗三门的朋友,这些小尾巴不甩掉也没什么关系,我说道:你就别装了,暗三门你不知道? 沈国强一脸懵懂的摇了摇头,很显然他真不知道暗三门是什么东西。 我又问道:你既然不是暗三门中的人,怎么会知道玉烟兽呢? 沈国强说道:你们要真是来找玉烟兽的,咱们就谈谈。 柳向晚比较谨慎,说道:什么是玉烟兽,你给我们讲讲。 沈国强说道:玉烟兽是一种古玉,就在这片山里,不过你们来也没用,根本就找不到它,要找的话,还得通过我。 我一摆手道:先等等先等等,沈大哥,有句话我得先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玉烟兽这种东西的? 沈国强说道:呵呵,我家谱上写着呢,我祖上陇西人,明朝时候被刘伯温发配到这片山脚下,做了个守宝户,给了田地,而且刘伯温传下一个瓦罐,要我祖上告诫子孙,只要看见这个峰头顶上那块大青石变成白色,就用那个瓦罐盛满鸡血,到山上来,走近石头之后,用瓦罐里鸡血铺路,人踩着鸡血的印记往前走,最后剩下一点鸡血,泼到石头上,然后报告县太爷,说是玉烟种出世了,即可。 我一听立即来了兴趣,原来当年刘伯温已经对玉烟兽垂涎三尺了,只是当时玉种还不成熟,他人虽然厉害,却生不逢时,没赶上好时候,还一心想着为大明江山敛宝。故而专门设立的守宝户,虽然刘伯温没有虫的概念,但他得到的信息无疑是准确的,只是将虫和宝的概念混淆了而已,这在暗三门江湖上是常有的事情。 柳向晚放眼四望,问道:哪块石头? 沈国强用手一指山顶边缘杵立的那块大石头说:就是那块。 我在阳光下定睛一瞧,那石块只有一米多高,就在一处悬崖边上颤颤巍巍的挂着,好像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我算算分金,那地方确实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看来沈国强说的没错,古代这里真有守宝户。 我忽然想到,刚才经过的山寨遗址,很可能就是当年守宝户修建的要塞,在这里屯田,因是发配过来,在当时是军管的。所以很像屯军之所。 我见那块石头果然和旁边的石头颜色不一样,惨白惨白的,类似于石灰的颜色,便问道:现在不就变成白色了吗?你们为什么不照着老祖先的方法做呢? 我甚至怀疑沈国强所在的这个村子已经有玉种了,只是他们不会种而已,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完全可以不用冒险,直接花钱买来就是了。 沈国强说道:别说是我们活在当下的人,就是老祖先都没这么做,因为据说没等发白,大明江山就亡了,到了清代家谱上说,那块石头不吉利,不让村民靠近,我们都绕着走。以后谁也不提这事了,因为提起来不光彩,毕竟祖上是在家乡犯了事,发配来的。不过那个瓦罐传了下来,就在我们村的祠堂里,你们要不要买? 我和柳向晚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沈国强的意思。其实沈国强并不知道我们要来找玉烟兽,这只是他的一个小阴谋,一般人肯定会问:玉烟兽是什么东西,他便拿出这番话来说,目的就是偷偷将祠堂的瓦罐卖掉。 于是我笑道:我们并不是来找玉烟兽的,也不知道玉烟兽是什么东西,真的是来玩的,不过对你说的那个罐子很感兴趣,真是个古物的话,我们可以考虑一下。 沈国强激动的说道:天地良心,我们村就两个古董,一本是家谱,另一个就是那罐子,绝对是明朝传下来的。 我笑道:那你准备要多少钱? 沈国强想了想,发了发狠,说道:我要八万块钱。 我笑道:你是不是穷疯了,你一个瓦罐,又不是什么瓷器,就是年代老点,顶多几百块钱撑死了,就算是制作精良,品相完整也超不过五千块,你想什么呢? 沈国强一见我们嫌贵,说道:最少六万少一分也不行。 柳向晚说:是不是先让我们看看那个罐子? 沈国强说:行,但是只能在山下看,不能去村里。 我明白他们村祠堂的东西,属于全村人共有,至少姓沈的都有份,他这是要偷偷卖掉,和村长以及另外两个人私分。 我当即点点头说:行,咱们就去山下车里看货,怎样? 沈国强说道:好。 说罢我们一起下山,我和柳向晚走在后面,柳向晚小声问我:王得鹿,你觉得他说的靠谱吗? 我也小声说道:只要罐子是真的,就靠谱,因为玉烟兽这种东西没几个人知道,要不是家谱真有记载,他编不出来。 柳向晚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不自己上山用鸡血试试呢? 我小声答道:他们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对这些事情已经不再相信了,认为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又不知道玉烟兽是个什么东西,浇了鸡血之后的事情,他们也全然不知,认为祖上的家谱很荒唐,但可以用这个故事来骗骗外地人,到手的现金才是真的,现代人除了钱还能相信什么? 柳向晚点点头,深以为是。沈国强想骗我们两个冤大头,而我们则想利用沈国强祖上的瓦罐破解玉种看宝兽的剧毒,谁赚便宜谁吃亏,现在还不好说。 村长和另外两个人,见我们直接无视第二个峰头的古要塞遗址,基本认定我们不是探宝的了,很失望,没想到沈国强一番忽悠能谈成一笔买卖,三个人又来了兴致,看得出来,这四个人关系很近,基本都是一家子人。 我们走到山下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天气正热,我们约好过一个小时,还在山脚下见面。我和柳向晚开车跑了十几里买了两个西瓜,重新返回之后,他们正好刚到。 柳向晚在古董鉴定方面是半个专家,一搭眼就对我说:是真的,这个罐子有年头了。 我一看,就是普通的两耳罐子,并无奇特之处。事后拿给于半仙看时,于半仙说那罐子是用麒麟血加朱砂和上龙鳞泥烧制的,凡是血液倒进那罐子,立即呈献碧色,即所谓的碧血。 当时我们却不知道。 柳向晚认为有年头,我便开始侃价,从六万一直砍到一万块钱,对方实在不同意再降,说是瞒着全体村民卖掉祠堂的东西,风险很大,再少了就不卖了。 我便叫柳向晚付钱,自己找个隐蔽的树林小便。 柳向晚付完钱,得到罐子,那四个人从我身旁的树林经过,我一猫腰,躲了起来。村长见左右无人对沈国强说:别说我也有份,你再去集上买个差不多的罐子放在供桌底下,别让人知道咱们把真罐子给卖了。 沈国强道:这个你放心就行了,怎么样?一人两千五到手,比抢铜钱好的多吧? 村长道:真有你的,真会忽悠,村里那些传说这两个傻叉还真信!活该被宰,那罐子就算是明朝的六百块钱撑死了,以前我试着卖过,人家最高出六百,还是你行。 沈国强又说:看那女的像是城里人,咱们村里当笑话讲的事,给她们城里人说,她们还当真的!我也没想到。 说话间四个人开车走了。 我从小树林里出来,对柳向晚说:咱们还去买西瓜的那个村边小市场,买几只土鸡去。 柳向晚便开车到市场,我们让杀鸡的老板放出鸡血,盛到塑料袋里,鸡血很少,直杀到第十五只,才差不多有一罐子,又买了两只活鸡返回。 柳向晚问我买活鸡干什么,我说自有妙用。 回到斗鸡山,已经是黄昏,我们趁着还有太阳,急忙上山,三个小时后重新爬上第三个峰头。 我们都累坏了,我俩走到距离那个白色石头几十米处停下,柳向晚有了疑问:王得鹿,石头变成白色,说明玉种已经成熟,看宝兽肯定在石头附近下面守着,人近前一定会死,这些村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说道:我也纳闷过这个问题,不过你看这石头所处的位置,在悬崖边上,稍微迈出一步就掉下去了,周围没有路,全是灌木和乱石,谁没事去那里玩,再说村里家谱传言,那石头不吉利,没人会靠近。几百年来可能也有人到过这里,想来脚踩看宝兽所在地面之后,也中毒了,但不是死在当场,是回家死的,死因也就无从查起了。 这个时候我用木棍将一只活鸡绑上,用木棍前头的活鸡探路,起初活鸡表现很平静,走到离石块还有两米多远时,用活鸡一触地面,活鸡乱打翅膀,咕咕怪叫。 我便不敢再往前走,等了半个小时,活鸡咽了气。我也吓出了一身汗,要知道这活即使知道怎么办都很危险。 我急忙吩咐柳向晚将鸡血倒在罐子里,柳向晚倒进去之后,在我身后惊呼:王得鹿,鸡血变成了碧绿色。 当时我也不是很懂,便让柳向晚拿过罐子,在我脚前撒了一些,又让柳向晚拿过另一只活鸡,触在碧绿的鸡血上试了试,结果那只鸡一直没死,我便放心踏上脚,如法炮制,好不容易走到了白石块前面,将瓦罐里剩余的鸡血,全都泼在石块上。 石块咔嚓一声,裂开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斗鸡山4 早在我向石头泼血之前,我就让柳向晚准备好应急的东西,柳向晚身上的装备也不少,将吞吐兽放在自己肩膀上,将龙鳞铁链吸在肩头,只是没把小青龙放出来,因为小青龙生活在柳向晚一只保温杯里,变作铅笔那么大小,保温杯在背包深处,取用不便。 我新得的那张神弓,也被带了来,因为弓很大,所以柳向晚很容易把弓从包里抽出来,双手紧张的拿着那张弓。 石头裂开的声音不小,吓了我一跳,本能的想往后挪动脚步,可又怕踩不到鸡血上,中了毒。 石头裂开之后,我定睛一瞧,里面竟然探出一个蛇脑袋,虽然是夜色之下,借着月光明亮,我看的很清楚,那不是一只普通的蛇,普通的蛇头光光的,雪玲珑长着鸡冠子,小青龙长着两只小角,而眼前这条蛇,头顶上顶着个珠子,通红通红的,就像鹅头上的红顶子一样。 这小蛇不大,满打满算一尺来长,三十多厘米的样子,盘在裂开的石头之中,身躯之下,缠着一个绿油油的东西,我忽然明白过来,这条小蛇就是看宝兽,蛇身之下所缠的东西,应该就是玉种。 我正看着护宝兽发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人家沈家家谱上也只是写到了这一步,后面也没有记载。只说那个时候就可以报给县太爷了,估计当时的县太爷八百里加急,报给浑天监,自然有国师高士前来应对。 我发现那条小蛇一动不动,仔细一瞧,才看清那条蛇尾巴被钉在了石头里,也就是说这蛇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即是用碧绿的鸡血将石头泼裂了,也动不了这条蛇的根基,换句话说,这条蛇自从出生就在这石头里,这一生一世都离不开尾巴下面的石头根儿。 看了一会倒也没什么事。 柳向晚在后面问道:得鹿,你需要我干什么就给我说,你也别在那傻站着了,要是没主意,你就先退回来,再想想办法。 柳向晚说完,我接话道:看这个样子,这条小蛇也很老实啊,我没想到看宝兽能是一条小蛇。 正说这条小蛇很老实呢,没想到蛇头的红顶子开始往外冒烟,那烟起的很快,我喊道:坏了坏了! 小蛇的头顶上的烟气瞬间集中成一个西瓜大小,夜色之下,通红似血,我知道这看宝兽要攻击我,这团烟气要是喷到我的身上,比踩地上的毒还要厉害,还要直接,肯定当场就挂。如果我周围地上没有毒,兴许能够躲开。然而我只要扭头回身,看一下身后的血迹,这团烟气就能打到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我身后弓弦声一响,砰的一声,将小蛇头顶上的红色烟气给打散了。 我扭头一看,原来柳向晚空放一弓,还真管用,竟将毒气打的无影无踪。 柳向晚急忙说道:还看什么,赶紧后撤。 我急忙踩着刚才的血迹蹦出毒圈之外,柳向晚紧张的拉着那张弓,我跳出来之后,她砰的一声又放了一弓,我回头一看,看宝兽头顶又一团血色的烟气被打散。 我惊道:好险啊! 柳向晚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宝兽,说道:王得鹿,你发现这张弓的特点没有? 我说道:没有! 在这个节骨眼上,柳向晚还有功夫研究这张弓的用法? 柳向晚说道:我发现左手拉弓是打物的,右手拉弓是打生灵的,不信你看看。 柳向晚说着话时,我才注意到,她刚才是左手拉弓。 打散那团烟气之后,便迅速换成右手,拉开弓之后,对准了前拳撒后手,砰的一声响,只见在石头中的那条小蛇无形之中被劈成两段。 我才意识到,这弓真的很神奇,竟有如此妙用。也忽然想起我曾用右手拉弓,隔着墙壁将林慕蝉击晕。看来右手拉弓,击打人,能使人晕倒,击打动物,如同无形刀剑,直接劈死。如果左手拉弓,可以击打没有血气的东西,比如生铁孩,由于生铁孩十分坚硬,又有一些人的属性,神弓便将生铁孩击晕了,没有劈开,不过面对眼前的看宝兽,弓弦过出,便射出金刚风刃,一下子将它斩作两段。 那看宝兽被斩断两截,可这两截都会动,瞬间又接在了一起,我吃惊不小,能被截断而重新合体的东西不一定是风生兽,可是几率很大。便对柳向晚说:今天这事不好办了,这看宝兽怕是个风生兽,至少类似于风生之体。 柳向晚见看宝兽重新连接成一条完整的小蛇,问我道:要不我用吞吐兽将它吹跑? 我急忙制止:向晚,吞吐兽这个时候不好用,因为你刚才不在近前,没有看清楚,这个小蛇的尾巴是扎在石头之下的,并且身体缠住了一个绿油油的东西,我看那就是咱们要找的玉种,万一看宝兽吹不跑,反而把玉种给吹跑了,就不好了。 柳向晚道:那用龙鳞铁链? 我说道:那更不行了,依我看,这个看宝兽不能碰,一碰就会被毒到。你还是不要冒险了。 柳向晚说道:那怎么办? 我说道:你的小青龙在不?我怀疑看宝兽有风生之体,不过也不确定。虫书上说龙蛇本是同根,龙类斩杀蛇类,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这个看宝兽只是个类风生之物,小青龙最好使。 柳向晚说:你过来接过弓去,我好让小青龙出来。 我便接过了弓,柳向晚从背包深处翻来捣去,掏出一个保温杯来,拧开盖子,里面竟然还有水,从保温杯中捞出了小青龙,小青龙出来之后便缠绕在柳向晚的指头上。 看宝兽的头顶不断的聚起血红色的烟气,一旦聚起,我就用那神弓打掉,不用太过精准,大体瞄准,神弓就能自己找准目标。 柳向晚放出小青龙,小青龙像铅笔一样蜿蜒的空中,迎风扭动两下,忽然变作一米来长,柳向晚一声命令,小青龙便向看宝兽扑去。 看宝兽好像十分害怕小青龙,小青龙飞空而去,看宝兽做困兽狰狞之斗,头顶上聚起一大团红色烟气,因为小青龙已经飞的很近了,我怕用神弓不小心伤及小青龙,便不再用神弓,看小青龙如何应对。 看宝兽那头顶那团红色的烟气,忽然全部射向小青龙,小青龙没有躲闪,口吐一股清气,竟然将那红色烟气顶了回去。 看宝兽最后被小青龙的清气全部包围,小青龙使了自己一个龙道门,忽的一下那团清气结成一个冰坨子,硬生生的将看宝兽冻在其中。 很显然,看宝兽除了剧毒之外,并不是十分厉害,小青龙首战告捷,控制住了看宝兽,但是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用清气冻住看宝兽,我们还是拿不出玉种来,这样不行。 柳向晚便小青龙指手画脚:谁让你冻住它了?用龙火烧死它,烧死它,你这样能有什么用? 小青龙蜿蜒的飞回来,委屈的在柳向晚面前摇摇小龙头,那意思自己无能为力,是杀不死风生兽的。我这才断定看宝兽有风生之体。我当然知道风生兽十分难缠,不由得心头一沉,我亲身体验过雪玲珑。 也不好难为小青龙,我对柳向晚说:先把小青龙收起来吧,对面这东西百分百是个风生兽。 我将自己的小天牛掏出来,对它说道:你给我把对面的看宝兽杀掉。 小天牛尴尬的站在我的左臂上,急的直翻跟头,就是不去打那看宝兽,我心中有些失望,以小天牛的实力,玩弄对面这个看宝兽,十分轻松,因为小青龙都可以轻松将其制住。可要让它杀死一只风生兽,这无关实力,而是天道原则问题,小天牛再厉害,也不能逆天而为。风生兽是杀不死的。 我只得将小天牛收起来,重新掏出天虫来,按理说,天虫应该能做一些逆天而为的事情,我对天虫说:你要是有办法杀死风生兽,就冲上去,要是没办法杀死,就还回龟甲百兽囊。 结果天虫也没回龟甲百兽囊,也没往前冲。 我便知道,天虫可以杀死风生兽,但是代价太大了,天虫有自己的套路,它得为虫怪决战做准备,不能将大量能量浪费在一个小小的风生兽上面,我便吩咐它说:好好好,不战不退,我知道你的难处,回去吧。 天虫便回去了。 其实我知道如何杀风生兽,两耳塞进菖蒲,那看宝兽就死了,可是此物不同于雪玲珑,这是有剧毒的,谁能去给它塞菖蒲?很危险。所以比雪玲珑难办多了。 柳向晚说道:好家伙,风生兽虽然不厉害,不过确实难办,要不你试试龙甲神兵? 这一句话提醒了我,看霞散人说那剑能杀虫怪,应该能斩风生兽吧? 我点点头说:嗯,我姑且试试吧。 我放下身后的旅行包裹,因为剑是不能拿在外面的,这属于管制刀具。 好一会我才把剑找出来,鸿蒙老道给我了一个剑鞘,勉勉强强能插进去,这会却很难拔出来,情急之下,我用鹿骨刀撬动剑鞘才得以将龙甲神兵拔出来。 龙甲神兵给我说过,只要七步之内,便能杀戮于无形。 其实看宝兽的那个毒圈很小,没有七步,我完全可以站在毒圈之外,使用龙甲神兵。 我握起龙甲神兵,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对手中的剑说道:看你的了,干掉那条看宝兽,你不说七步之内就好使吗? 我的话音一落,手中的剑嗖的一声,快到我的眼睛根本没看清。 第五百九十五章猎天弓的妙用 龙甲神兵嗖的一声出手,直直射向刚才被小青龙冻住的那一坨龙冰之上,我心间闪过一个年头,坏了,忘了让小青龙先解开所冻之冰了。 结果这个念头还没闪过,那剑已经将龙冰击的粉碎,直楞楞的钉在了看宝兽身上,剑身兀自在晃动。 剑尖已经钉入石头之内。 我往前探了探头,发现那剑已经斩在了看宝兽的蛇头上,我心想,这蛇身肯定会再接上蛇头的,龙甲神兵自己飞出去,会不会再自己飞回来呢? 结果,剑也不动,蛇也不动了,柳向晚还紧张兮兮的拿着弓,问我说:得鹿,情况怎么样了? 我说道:好像还行,那蛇不动了,剑也不动了。 柳向晚长出一口气,刚才拉着的弓弦,慢慢放松了,也大着胆子走到我身边,往里看了看,斩钉截铁的说:死了,死了,看宝兽死了。 我看了一眼柳向晚,问道:你怎么知道看宝兽就死了呢? 柳向晚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打开手电照了照说:你看,它的眼睛都不是黑的了,是白蒙蒙的,说明已死了嘛。 在柳向晚的手电筒光照之下,我一看,果然如柳向晚说的那样,眼睛已经白蒙蒙的。 要说林慕蝉在不是很明亮的月光之下,能看见蛇头上的眼睛,我不觉得奇怪,可是柳向晚能看见,我就很惊讶,她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应该没有什么区别,我就问柳向晚:为什么你夜晚看的这么清楚? 柳向晚说道:没有了,我也没看清眼睛,只是觉得那东西神态已经不和刚才一样,所以我断定,它死了!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她们能注意到很细微的变化。 看宝兽虽然是死了,可我怀疑那毒还在,因此不敢上前去拔剑,只得对龙甲神兵说道:你自己飞出去,这会是不是要自己飞回来呢? 龙甲神兵还真听话,慢悠悠的飞了回来,我伸手将它拿住。 接下来的就是取玉种的问题了,柳向晚有把小青龙放了出来,让小青龙飞过去,将玉种叼了回来。 我怕玉种沾染有剧毒,没敢拿,因为人身的抗毒能力和龙比不了。 小青龙将玉种放在地上,看了看,有鸡蛋大小,通体碧绿,十分飘亮,我将刚才的那只活鸡拿来,在玉种上蹭了蹭,结果那鸡很长时间没有过激反应,这才确信玉种没有毒,便将玉种收了起来。大功告成。 当时已经接近半夜了,我对柳向晚说,咱们生一堆火吧,就在这山中住下,明天一早赶紧走,村民们肯定会看到这块石头裂了,联想到他们卖给咱们刘伯温传下来的瓦罐,还不气死,指不定以为咱们盗走了多么贵重的宝物呢。 我和柳向晚都累的直不起腰来,我们连晚饭都没吃。柳向晚自去收拾帐篷我则拿出一只杀好的鸡,升起了一堆火,等到半夜时分,柳向晚已经收拾好,我将那鸡用泥裹了,扔到了木炭里,然后我俩便各回帐篷睡觉了。 我被闹钟叫醒,已经早晨五点半,只睡了五个小时,起来之后再看那块裂石,中间的风生兽已经不见了,我知道这不是风生兽又活了过来,而是风生兽死后的一个特点,风生之兽,见风而活,死后见风而散。 柳向晚被我叫起来,用所带的水洗漱已闭,向我说道:我饿了。 我从草木灰中扒拉出那只裹着泥的鸡,泥已经烧硬了,用石头敲开,一股鸡肉香味立即扑面而来,泥里面的鸡都酥了,我拿给柳向晚。 柳向晚很兴奋,说道:啊,这么香。 其实连盐都没有放,我们俩吃了一只没有任何调料的鸡,柳向晚吃完,幽幽的说道:真想以后过这样的生活,一辆小破车,载着两个人,走到哪算哪,带上酒,买上鸡,每天都这么松散快乐。 我笑道:快了,只要虫怪一死,咱们都能幸存下来,就过这样的日子。 柳向晚幽幽的看着我:咱俩说好了? 我点点头:说好了! 我们两个收拾东西下山,开上那辆小坡车,按照原路返回。 在路上柳向晚接了一个电话,是黄金童打来的,说虫怪朝着豹伏山的方向走去,还留在豹伏山上的人员撤离之后,虫怪忽然掉头,一开始不知道它要去哪,今天才理出它要去的路线,它要去紫云山。 我明白,虫怪这是要叫板,那意思,你们不是要和我作对吗?我索性不追你们,就去你们暗三门的大本营等你们。我感觉虫怪变异之后,它能感觉到所有暗三门人的气息,其中以紫云山气息最盛,虫怪便去了紫云山。 我对柳向晚说:你得给你哥哥打电话,将这个情况告诉他,现在他虽然忙于商业,可毕竟还是暗三门的管理者,后续上山的暗三门人,只知道你哥。 柳向晚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哥哥是个不称职的暗三门总瓢把子,最近忙于恢复家族产业,也辛苦他了,你帮我给他拨通号码。 说话间把手机扔给了我,我拨通之后,柳向晚和哥哥聊了半个小时,家庭一丁点小秘密都没有背着我,聊完之后,柳向晨知道事关重大,马上给紫云山暗三门老客们下通知。 我希望紫云山那帮人先暂时解散,要不然气息太重,一旦星散而去,虫怪就没法寻找。 此时的虫怪也想明白了,它如果想影响天下生灵,必先除掉暗三门的人,今天有个王得鹿,明天就会有个李得鹿,不除暗三门,永远不会清净。 下午时分,我们重新回到枣花峪。 走进宋高卓家门,我俩惊讶的发现,院子中已经多了一个凉棚,所有人都在凉棚底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刚开始柳向晚以为他们都中了毒,问了几声,结果人都醒了过来,黄金童还朦朦胧胧的说:看火,看火! 我问道:看什么火啊? 黄金童见我俩回来,说道:哎,你们回来就好,大获成功了吧,我们轮流看火,都快累死了。 我才发现,重锻生铁孩是项苦差事,他们比我俩还累。 值得高兴的是,林慕蝉早已经苏醒了,也在凉棚下面,裤子上有好些土,手里还攥着一根狗骨头了,显然也参与了繁重劳作,说明别人没拿她当病号看待,她身体未受任何影响。 不过林慕蝉一醒来之后,便说道:你俩谁带着那张该死的弓,离我远点,受不了了。 这弓对林慕蝉还具有威胁作用。 柳向晚急忙从包里取出弓来,放到门外的车后备箱里去,回来还说:多亏了这张弓,要不然我俩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我看了看凉棚里的人,于半仙也在,身上手上也脏兮兮的,他竟然被众人拉着一起帮忙重锻生铁孩,他一醒来,黄金童就叮嘱他道:于半仙,要以大局为重。 看来黄金童已经给于半仙讲明了大义,并没有用之前那些伎俩,我知道于半仙这个人,并不是很坏,也不是不通情理,既然能够晓以大义,比用机谋骗他好很多。 事实证明,那张弓很有用处,可是对林慕蝉影响这么大,也影响它的使用。 我问林慕蝉道:你没事吧。 林慕蝉说:只要你们不让那张弓离我太近,我就还好。 我扭头问于半仙:这张弓的归属问题,咱们今天就不讨论了,你非要那张弓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得拿着那张弓冲锋陷阵,直接面对虫怪,现在什么形势,我想你是知道的。 于半仙点点头:早知道你们这么辛苦,为天下苍生做了这么多事,我说什么也不能撤你们的后腿,那张弓我不要了,在你们手里用处会更大,林慕蝉怕那张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林慕蝉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于半仙呵呵一笑:我一来哪有说话的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我上课,不容我说话,你们说完就拉着我一起干活,忙活到现在不是。其实那张弓很奇妙的,你只要在弓上系上一根羽毛,所有会飞的东西便都感觉不到那弓的存在了,那弓不叫神弓,叫猎天弓。是宋代一个奇门术士,用鸾筋制成的,虽然不是龙甲神章门里的人,可是其手法远比龙甲神章门更厉害,不过那人一生只造了这么一张弓,而龙甲神章门神兵遍天下,他们不是一个概念。 林慕蝉一听长出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要慢慢适应那张弓呢。 于半仙又道:适应不了的,那弓非常精妙,你们现在知道几种用法? 柳向晚赶紧将那晚上她用弓的心得告诉了于半仙。 于半仙听后微微一笑:你们这才探究出猎天弓的两种用法,它的用法有很多,我只知道可以在弓弦上挂东西,不同的东西,效果也不尽相同,以后你们大可以慢慢研究。 大家伙一听,深知那弓果然是宝物,竟然有诸多妙用,我暗暗感叹道:别以为自己在暗三门中有了一点小小的名头就自满,放在暗三门历史长河中,也许我什么都不是,暗三门手段之深,能人之广,不是我能想象的,就像这张猎天弓,造弓的人连姓名都没传下来,可是一张弓却能让一个博物先生,说不尽其用处。 这个时候看霞散人也坐在地上说道:既然都回来了,咱们就研究一下怎么提升这两位丫头的手段,我传你们点好东西。 第五百九十六章唯快不破 早先看霞散人就曾给林慕蝉许诺过,要传给林慕蝉一套保命的东西,实际上林慕蝉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很少有逃不了的情况,所谓逃不了有那么几种方式,比如网,对林慕蝉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又比如虫怪初生之时的粘液,对林慕蝉也是致命的。 看霞散人尽管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很了解林慕蝉。他先对林慕蝉说道:小林,我有一个金蝉脱壳之法,不知道你想不想学。 林慕蝉说道:能保命我还能不学?当然要学了。 看霞散人又道:你这柄古镰现在锁着一个狰狞的镰妖,咱们得想个办法,让古镰内的镰妖能出来参战。 林慕蝉面部表情十分惊讶,张口说道:啊!放出来古镰会不会就没用了呢? 看霞散人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以我这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凡是宝器藏妖,若能做到收发自如,效果不可想象,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就见过那么一个人,很厉害。而且宝器藏妖,妖是不会跑掉的,这个你大可放心。 林慕蝉兴奋的点点头,主要是这段时间我们被虫怪逼迫的紧,大家情绪高度紧张,乍一听有个人提出些保命之策、增益之法的可行性方案,大家都觉得很舒心。 看霞散人便道:行了,你们看着火,林慕蝉你跟我来。 暗三门的规矩,传艺的时候说传谁就是传谁,绝对不会因为关系好,大家有出生入死的情分就开始开坛讲课。规矩的诞生,背后都有道道,不是那么简单的。 林慕蝉便跟着看霞散人去了。 我也铺了个草席子在凉棚底下,和大家一起看火,原来看火并不累,关键是翻转生铁孩,必须所有人齐下手,具体怎么锻炼生铁孩,我并不清楚,因为我只接触了一个尾声。 到了晚上,我们吃过饭之后,看霞散人和林慕蝉才从屋中出来,倒不是已经教完了,而是看霞散人宣布生铁孩可以出炉了,那堆狗骨头已经所剩无几。 开炉的办法,看霞散人已经教给黄金童了,黄金童心中有数,指挥有方,我们七手八脚将炉开了。 炉虽然开了,可里面的火却还烈焰熊熊。 火中看不清生铁孩什么样。 黄金童依照看霞散人给出的办法,用一种三和土,盖在了烈焰之上,阴曹狱火竟然灭了。 从火中站起一个新的生铁孩来,我一看很是吃惊,心想往后生铁孩别想着再穿衣服遮人眼目了,眼前的生铁孩衣服根本就遮不住了。 原先的生铁孩,模样憨态可掬,就像一个大胖娃娃,如今比以前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宽背蜂腰不说,两个肩头生有寒锋倒刺,那倒刺比人手指头还长,腿上面也有,整个面庞,如刀削斧剁一般。原先两只眼睛冒着红光,不过在生铁孩不发怒的时候,也很难觉察那红光,如今两只眼睛之中,就是两团火,而且是阴曹狱火。 由于生铁孩体内仍然有黄金童的血液,所以主人是不变的,黄金童见了生铁孩的样子,心中十分欢喜。 不过我们谁也不知道现在的生铁孩有多厉害。 大家伙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不过连日来劳累不堪,又加上天气炎热,连屋也不肯回。就在凉棚底下睡草席,横七竖八的酣然入梦。 看霞散人教授林慕蝉手段道门,一直到半夜时分才罢。 第二天一觉醒来,我发现林慕蝉也横躺在凉棚底下,兀自未醒,想来昨夜需要消化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 看霞散人却精神矍铄,好像不需要休息似得,他来到凉棚底下,叫醒柳向晚,说道:该你了,你是我最头疼的一个,林慕蝉可以半天教会,你就不一定了,倒不是你比别人笨,是因为你这个难。 柳向晚问道:我要学的有多难? 看霞散人道:这么给你说吧,我当初想教你两项内容,一项是正确的使用龙鳞铁链,这个很简单,其实于半仙比我更专业,不过还是由我来教。关键的一项在于,驯龙术,这个很难,别看我教你,实际上我自己并不会,只是背过了这个道门法则,就像我教给林慕蝉的那一大堆东西一样,你要用心学,举一反三,方能成功。 柳向晚听得直吐舌头,便跟着看霞散人进入堂屋之中。 我理解看霞散人的意思,一个人可以涉猎暗三门很多道门,但是仅仅停留在知道的层面上,人是无法学会世间所有东西的,仅仅知道已经很不容易。 看霞散人临进门之前,还对我说道:王得鹿,你也别闲着了,你要种玉烟兽,得了玉种之后你准备穿个孔,挂在脖子上吗? 我使劲点点头,其实要不是我连日劳累,回来后还被抓了壮丁,我早就开始种玉烟兽了。 如何种玉种,在虫书上有记载,倒不是虫书上有玉烟兽的详细内容,而是玉种这东西,在虫书上叫作玉茧,和云茧,树茧之流是一个范畴。种这种东西都有模板式的办法,至于能种出什么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玉种需要一种特殊的土壤,这种土壤不是纯天然的,也就不需要山南海北的去找,只需要配置这种土壤,所用的东西也不是很罕见,都很容易找到。 我用了一上午时间搜集到了所有材料,其中三种材料是黄金童开车去县城药店买的。我还用了宋高卓的一个花盆,浇上水埋上玉种后等着便可以了。 玉种这种东西,每个都不一样,种下去之后也没有规律可循,有的早点发芽结果,有的则需要很长时间,这个玉烟兽的玉种我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但我可以断定,不会超过三天,这种东西长得都很快。 结果玉烟兽的生长速度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料,一个午觉睡醒,过去查看的时候,玉烟兽已经长出来的,为什么说玉种每个都不一样呢,表现在发芽结果也不一样上,玉烟兽长出来之后,是一团烟雾,那团烟雾之上,顶着一块翠绿的玉,看那个架势,倒显得玉烟兽不俗,不过好看的东西不一定好用。 整个烟雾团也不是很大,比足球还要小一点。 关键还有赶虫这个步骤,玉烟兽即便长得再奇怪,它也是个虫,不是说谁寻它出来,它就可以跟谁,还得赶,这东西的赶法,在虫书上叫作‘点’。 点什么呢?点泪珠,虫书讲,凡是玉目下诸虫都是哭出来的。 硬哭我是不行的,打几个哈欠流几滴眼泪还是可以的。 在玉烟兽还未最终成熟之前,我总算是挤出了几滴泪珠,小心翼翼的浇在了那块翠绿的玉上。那玉上斑斑点点,我知道这些斑点会永远留在这块玉上,因为这虫已经是我的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玉烟兽彻底成熟,从花盆中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物种,说是走,其实就是一团烟气晃晃悠悠托着一块翠绿的玉,它并不高,最高只能到达我的膝盖位置。 虽然我是个赶虫人,但我见到玉烟兽的时候,还是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个是个虫,这是个虫,它的外表比血煞珠还要另类,但看起来并没有血煞珠那么威风,我甚至怀疑看霞散人猜题猜的不准,也许这个东西就是在三十六虫图之中做点缀用的。 我家的虫书上说,佩上这东西,可以猱进鸷击,仅此而已。 我必须佩带实验一下,否则我就无法辩驳看霞散人了。我希望能告诉他,以外行来指导内行,就是这么个结果。 玉烟兽在我脚下的时候,只有宋高卓和黄金童在场,我们在凉棚底下,其他的人洗菜的洗菜,做饭的做饭。 宋高卓和黄金童,每人都拿着一个集市上买来的小电扇,对着自己的脸使劲吹,对我捣鼓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用手触摸到那块翠绿的玉时,翠玉底下的烟气忽然消散了,翠玉跌落在地上,我用手拿起那块玉,装到了口袋里,这也是一种形式的佩带。 忽然之间,我感觉时间静止了,宋高卓和黄金童手中的小电风扇,好像不再转动,但仔细一看,那小电扇上面的叶片仍缓缓的转动,不过已经不明显了,慢到我都觉察不出来。 我心中十分惊讶,只是没有说出来,黄金童和宋高卓就像是两尊泥塑一样,一动不动。 因为屋中太热,大家在院子中做饭,我刚才看见鸿蒙老道正在给院子中央的土灶添柴,这会也定格不动了,他半蹲着身子,一根木柴早已脱手而出,扔向灶火。 因为灶中的火很旺,鸿蒙老道也怕热,不想离火太近,只想将柴扔进灶下,结果被我定格住了,那跟柴,悬浮在半空,看似静止,却也在慢慢向灶中移动。 最奇怪的是灶中的火苗。 本来所有火焰都是忽闪忽闪的,扭捏着千奇百怪的身姿,然而此时灶中的火苗也定格不动了。 我上前跨一步,一把将黄金童手中的小风扇抢了过来,然后掏出口袋中的玉烟兽,重新扔在地上。 身边的一切都活动了起来,鸿蒙老道眨眼间蹲下了,半空中的柴,飞进了火中,火苗重新开始晃动。 黄金童茫然的抬起头,问我道:你怎么把我的小风扇变到了你的手里? 第五百九十七章水夔洞 我心中一阵窃喜,问黄金童说:你就没发现是我从你手里抢走的电风扇? 黄金童茫然的摇摇头:抢走的?你还别说,刚才我好像看见你恍恍惚惚的,可是没看见你过来抢东西啊? 我明白,不是黄金童看不见我抢东西,而是我动作太快了,是玉烟兽将佩戴者周围的时间放慢了。 是的,严重放慢了,本来小风扇叶片一秒钟多少多少转,可在佩戴者眼里看来,几乎是不动的,连火苗子的闪烁都看起来静止了,然后我上前夺走黄金童的风扇,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两秒秒钟的时间。 在黄金童和宋高卓看来,这是无法觉察的一段微小时间,眼睛已经捕捉不到我行动的画面了,于是就出现了小风扇忽然变到了我的手中的现象。 我终于知道了玉烟兽的妙用,也明白了古人写猱进鸷击的含义,因为玉烟兽并不常见,是一种很罕见的虫,能留下形容动作很快的话语,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看着地上的玉烟兽,心想,这要是给了林慕蝉,她会飞的多快呢,快到眼睛根本看不见的地步,可我转念一想,不能那么做,谁佩带这个玉烟兽谁就肩负着刺杀虫怪的活,必须近距离接触,这是一项极为危险的任务,这种活还是我来吧。 我给黄金童讲了讲玉烟兽的体验,黄金童也愣了,在他的意识之中,没有想过世间会有这种虫,能让主人周围的时间放慢,确实匪夷所思。 宋高卓听了我的话之后,对我说道:王得鹿,你看我也这把年纪了,打仗是冲不到前面去了,你们能不能带我去紫霞山上,见识见识。 宋高卓看见我的玉烟兽之后,也动起了重入江湖之心,实际上他又不是不知道紫霞山在哪,那意思是要跟我们在一起,以增加自己的含金量。 我点点头,对宋高卓说:大敌当前,你就该出一份力,这样吧,你就当我们的后勤供应吧,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很重要。 我知道宋高卓这个人不是那种舍身取义的人,只能搞点后勤工作,如果虫怪到了紫霞山,我们的战斗队伍绝不止现在这么几个人,人数一多,人吃马喂,必须有个专人负责。 宋高卓当即同意了。 到了晚上,看霞散人才给柳向晚上完课,我看林慕蝉和柳向晚两个人晕头转向的,一时间根本就消化不了,这些东西比坛子师父的道门要难。 在吃晚饭的时候,我给看霞散人讲述了玉烟兽的妙用,看霞散人也大吃一惊,事实证明看霞散人是对的,赌虫成功倒不是对赶虫多么熟悉,而是基于对古典秘笈的了解。 就在吃饭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刁贺荣的工作人员给我汇报虫怪的位置,已经接近紫霞山了,预计明天早上就会到达山下。 我给大家说明了这一情况之后,大家都有些慌乱,我说道:要不咱们连夜去紫霞山吧。大家都同意。 看霞散人力排众议说:不能去,王得鹿你还有项任务没有完成,你的天虫还没喂呢,蒋宏山已经不在了,今晚上咱们要连夜去黄河水夔的老巢,抄出月精石来,让天虫吃的饱饱的。 我一听看霞散人说要抄蒋宏山的老家,心想,蒋宏山的老巢能在哪里呢?东海不可能!黄河边上倒是极有可能。 找到蒋宏山的老巢应该不是难事,去那里抢月精石可能也没有像样的武装力量和我们抗衡,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那就是虫怪已经接近紫霞山了。 我说道:是不是可以暂缓一下搜寻月精石,先去紫霞山,那边的情况可能不大妙。 因为柳向晚已经接到哥哥电话了,柳向晨早给紫霞山众人打过招呼,但是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说是紫霞山那帮人对虫怪根本没有概念,有些人是出于不相信,有些人虽然相信,却盼望着虫怪到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状态,根本没人下山,大有等着虫怪重创暗三门的架势。 我继续说道:咱们得先去紫霞山,要不然那帮人很危险。 看霞散人沉默半晌,然后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将自己的手段道门提升到极致,然后再去,如果有一丁点不足或疏漏,都很可能一败涂地,去紫霞山也是送死,我坚持先去寻找月精石。 黄金童补充说:王得鹿的意思是,如果咱们不快点去紫霞山,山上那些人很可能有大面积伤亡。 看霞散人道:即使咱们去,也阻止不了他们的灾难,他们当中能活下来的怎么也能活下来,作死的你是救不回来的。 鸿蒙老道看着师父的表情很怪异,我知道看霞散人这段时间以来的言论与平时大不相同,与教给鸿蒙老道的那些做人道理相悖,因为这是特殊时期,看霞散人比我们更加冷静,思维更加江湖,目的只有一个:除灭虫怪。其他所有的牺牲都是此战代价,包括很多人为此而死。 我点点头,对看霞散人说道:那咱们先找月精石。 看霞散人道:我知道蒋宏山的老巢在哪里,今夜就出发,大家车上睡觉。 我点点头,到东屋里让两位雷达站带出来的战士准备准备,一会出发。这两位战士已经大体知道了我们这些人的来历,起初十分惊讶,现在才慢慢适应了,实际上这是我们的一次破相事故,不过已经顾不得许多,在不久的将来我准备把二人编入特别行动队,没有别的办法。 两位战士对我们这些人敬而远之,一般不会有过多交流,不过对我的话严格执行,很有军人风范。 一个小时后,我们收拾出发了,这次大门挂上了一个很大的锁,宋高卓也跟着我们走了。 在车上闲聊时,看霞散人就说,他从年轻那会儿,就知道黄河水夔,当年还有一面之缘,当时蒋宏山还是个孩童,如今蒋宏山成就了虫怪,黄河水夔这头几百岁的水中精灵也被蒋宏山弑杀,红尘滚滚,各有定数。 看霞散人所说的蒋宏山真正老巢在黄河边上,距离枣花峪有三百多公里,我们上了高速,柳向晚和林慕蝉则开着我们买的那辆二手车,跟在后面。 在车山我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半夜一点多了,倒不是有人叫醒我,而是路段忽然颠簸了起来,把我和大家都颠醒了。 我朦朦胧胧起来,下车一看,有些蒙,两辆军用卡车停在一段极为破烂的路面上,已经很多年没有修过了,路边还有几道残墙,上面斑驳写着标语,竟然还是繁体字,说明年头很久了。 往公路下面一看,竟是滔滔的黄河水,那场面很壮观,正是黄河涨水的时候,我又扭头往公路外看了一眼,原来我们的车已经行驶到了黄河大坝上。 黄河大坝并不是每一段都有公路的,这段大坝上还面有个小房子,上面写着繁体字:渤海水文监测站,大家伙都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怀疑看霞散人深夜带错了路。 我见看霞散人正从驾驶室里出来,他一直坐在里面指挥沿途路线。我便上前问道:散人,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看霞散人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里。 林慕蝉问道:这里是个水文站。 看霞散人呵呵一笑:这个水文站是民国时期修的,解放后就一直没有用,严格来说,民国的时候也没用过这水文战,就是给黄河水夔修的出入口。你们想想,水文站有叫渤海的吗?这是随口起的一个名。这个水文战现在有管理部门,咱们进来的时候,有个看门老头的,这里不让车辆随便进来,我使了点小手段,把那老头给整晕了,这一段的大坝小公路也是几十年前修的,现在残败不堪,不过这一段黄河因为是水夔的老巢所在,从来没有溃堤之类的事情发生,你们跟我来吧。 我们大家伙便跟着看霞散人往前走,看霞散人来到水文站小房子门前,上面挂着一只大锁,整个锁都锈成了铁疙瘩,看霞散人使了一个眼色,黄金童急忙叫生铁孩过来,生铁孩双眼着火,上前伸出一根铁指,横着把锁一扫,那锁火星四射,哐当一声大锁向一边飞去。 看霞散人推开门水文战的门,吱呀一声,里面黑咕隆咚的,遍布着蜘蛛网,已经很久没人进入了,门口往下是个深深的洞穴,有台阶,我们一群人顺着台阶下去,柳向晚戴上了头灯走在前面。 顺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看霞散人给我们说道:早在民国时候,当局就知道黄河水夔的存在,那时候专门有项费用,拨给黄河水夔,不过极为隐蔽。这个地方就是当时给水夔修的一出入口,对外宣称是水文站,不过外面的车上不来,人更进不来,解放后,因袭了民国的管理办法,就是派一个不知情的老头守住路口,然后采取不接近不打扰的政策。 沿着台阶往下走,四壁上不是砖墙了,而是黄橙橙的泥土,下到一定深度,洞穴便平直伸向前方,我怀疑到了黄河底部,走着走着,洞壁越来越潮湿,像是泥鳅洞,迎面一股浓烈的腥味扑来,我听到隐隐有睡觉的鼾声。 第五百九十八章黄河不可一日无主 柳向晚也听到了鼾声,急忙停住脚步,并关掉了头灯,洞内顿时一片昏暗,不能辨物,只有那隐隐的鼾声一阵高过一阵。 我在洞中使劲闭着眼睛,好一会之后,才猛然睁开眼,勉勉强强能看到一丁点事物。原本洞中一点光亮也没有,闭眼一天也看不清周边事物。可林慕蝉身上竟然有一丝荧光,那荧光微弱到忽略不计的程度,但在没有光线的洞中却显得格外重要。 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林慕蝉,因为她在洞中很显眼,我小声问她:怎么了?你为什么能发光? 林慕蝉茫然的摇摇头,对自己可以发光也大为惊讶,看霞散人摆手示意我们不要说话,用手指头指指自己,又指指林慕蝉,那意思,你们少见多怪,林慕蝉身上发光是我教的道门,不用太惊讶。 事后我们才明白,林慕蝉不但能在没有光线的地方自己发光,而且能在落水的时候,鼻腔里往外冒气,还能在火中化掉,然后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总之这个道门叫作金蝉脱壳,是个打不死的手段。 林慕蝉的神农古镰镰刃上,也发着微光,比林慕蝉自身的光还要强一些,那镰刀头里悉悉索索有声音,好像是螃蟹在吐沫沫。 林慕蝉的这些异常现象,都是拜看霞散人所传的手段所赐,已经开始有了效果。 大家眼睛适应了好一会,能看到几步开外的东西,黄金童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这个地方不像是蒋宏山屯兵的所在,这里不是黄河水夔老巢吗?黄河水夔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东西在打鼾? 看霞散人也一脸茫然,也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早年我听说黄河水夔是个独居的异物,很不喜欢被人打扰,现在它死了,难不成是什么别的东西占了它的巢穴? 我也小声说道:先不管谁在里面,关键是不知道月精石在不在里面? 看霞散人对我耳语说道:这个问题我倒有几分把握,黄河水夔生前最财迷,蒋宏山的采河队无论找到什么都会被运进这个洞穴,多少年来形成了一种制度,采河队的人也都习惯了,即使黄河水夔死后,像月精石这种有异用的精品材料,他们肯定习惯性的运到这里来,因为早几十年积累的东西都在这个洞里。不会再另寻一个地方储存东西。 我说道:好吧好吧,咱们也不能老在这里站着,进去看看。 我们便继续前行。 黄河水夔这个洞穴,除了黄河大坝上人工修建的那个水文站小房子,其他底下部分都是黄河水夔自己钻的,越往下洞壁越滑,脚下也越潮湿。 借着林慕蝉身上的微光,我看见洞壁之上,竟然还有些鱼鳞的形状。这个洞穴一直延伸到黄河底部,下通黄河,上通水文站,不过水文站那个出口,即便在黄河水夔活着的时候,也出入不多,黄河水夔还是很少出门的。 沿着洞壁走着走着,眼前忽然开朗,身体甚至能感觉到有微风吹过,说明进入一个很广阔的大洞穴,就在这个时候,柳向晚忽然哎吆一声摔在了地上。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脚下太滑了,柳向晚一个不留神,滑倒了,到没有受伤,只是跌的生疼,但是跌倒时的那一声惊呼,在寂静的洞穴里,像扔了个鞭炮。 洞内的鼾声嘎然而至。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谁? 一般现在用语中,谁字读shei。而刚才那个声音是说的shui。 这是一个古老的读音,我曾经听鲁虾蟆说过暗三门一段奇事,就是著名的张献忠不死事件,上世纪八十年代,汉中有座监狱新分配来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老一批的暗三门人,就发现监狱中有个老头很奇怪,引起了他的注意,便查阅这个老头资料,发现老头在解放前就在这个监狱里了,又查一些解放前的资料,发现这老头是前清的监狱改建之后,留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个老头在前清那会,就已经在监狱里了,再往前查,什么也查不到了。 那个年轻人便找机会和那老头聊天,当老头知道他是暗三门的新生后人之后,便告诉他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我就是张献忠,就是江口沉银的那个。 一句话差点没把年轻狱警给惊死,饶是暗三门的小后生也有些扶不住,后来年轻狱警整理了很多大西国史料,与正史所载很不一样,但又让人感觉真实度非常高,年轻狱警还曾问他:你真屠过四川吗? 张献忠就说:不曾,把人口杀没了,留一片焦土,洒家跟谁收税呢? 现代人理解的读音之中,洒家读sajia,实际上当年那个张献忠读shuaijia。据年轻狱警讲,那是真正的古音,他在暗三门中到处说张献忠活到了今天,暗三门中由此掀起了一股长生热,也导致当年民间导气之法泛滥。后来年轻狱警想把这个张献忠彻底公之于众,一天晚上,所谓的张献忠牢房里留下一个大洞,越狱失踪。 我知道长生之说非常渺茫,张献忠能活下来的可能非常非常小,极有可能那个张献忠也是个暗三门江湖骗子,只得佩服的是,其骗术之高,能拿捏明朝古音,相当厉害。 我听到那个谁(shui)字,就知道说话之人,要嘛是个异物,要嘛是个高明的骗子。 起初大家都没有作声,我见柳向晚十分懊恼,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大家隐藏不住,脸上有些内疚。 我心想,既然被发觉还藏什么?干脆来个直接了当的,这个时期,除了虫怪,我们在暗三门江湖中还能怕谁不成? 便朗声说道:你又是谁?凭什么在人家黄河水夔家里睡觉? 那东西一听,说道:哦,原来是有客人到访,告诉你们,黄河不可一日无主,水夔糟了手下毒手,也令我悲愤不已,誓要来此手刃宵小,结果空无一人,便在此等候他们回来,你们可是采河队的人? 我越听越糊涂,这是个什么东西?还黄河不可一日无主,说的好像是黄河水夔死了之后,他来替代接班一样。 我将柳向晚扶起来,对她说道:头灯呢?头灯呢?赶紧开头灯看看,说话的是哪路神仙? 柳向晚便打开头灯,不照不要紧,一照吓一跳,原来四下极为宽阔,我怀疑黄河水夔当年把黄河河底都掏空了,周围到处都是半人多高的大泥包,有的甚至有一人多高,就像是坟头一样,到处都是。 看霞散人也很是惊讶,他也没来过黄河河底,柳向晚的头灯扫过一圈之后,仍然没有见到说话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在不远处发现一根泥黄色的水柱,柳向晚将头灯停在了水柱上。 大家顺着光束一看,好家伙,那道水柱,四个人手拉手抱不过来,上面的水,有向上流动的,也有向下流动的,不论怎么流动,那些水始终保持一根柱子的形状,这根水柱就是黄河河底的河眼了,上面肯定是个大漩涡。 既然这条洞穴上通水文站,下通黄河河底,那么肯定有一条水路能通向黄河里去,就是这跟泥黄色的水柱了。 柳向晚的头灯光束在水柱上面停留了几秒,又扭头乱扫,那意思得找到刚才说话发声之源,结果慢慢扫了一圈仍没有发现声源。 我对空说道:刚才说话的那个,有种你就别做缩头乌龟,看清楚我们这帮人了吧,暗三门中只要是会说话的东西,我估计都得掂量掂量我们几个。 看霞散人微微一笑,用手指头横在唇间说道:王得鹿,你说话低调点。 黄金童也在旁帮衬说道:除了虫怪,余者都不足论,刚才说话那东西,你逃走是最好的结果,省的把命丧在这里,还算你跑的快。 说了半天话,刚才在洞中酣睡的那个东西始终没有出现,我们心下便放慢了,一起跟着柳向晚走到水柱跟前,研究一下那水柱为什么流而不散。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黄金童将手伸进那水柱了,也只是水流击掌而已,伸出手来,水柱依然不散,连看霞散人也解释不了这水柱到底是如和形成的。看霞散人只说道:水族自有水族的道门,这是在水下,咱们最好好使客气一点,毕竟这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 有句话说的好,叫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虽是句俚语,字里行间也有些以偏概全,但却说出了暗三门江湖一个事实,确实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河眼水柱旁边有一个泥丘,就像大坟头一样,那泥黑中透亮,林慕蝉正好站在泥丘的旁边,对柳向晚说:你回头给我照一下,我看看,这泥坟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柳向晚便扭转头来,灯光一打,林慕蝉举起手中的神农古镰,往下砍去,镰头砍入泥中,没想到那泥韧性十足,镰头砍进去之后,竟然拔不动了。 黄金童急忙招呼生铁孩去帮林慕蝉,林慕蝉的镰头还是拔不出来,那泥就和粘糖葫芦的糖稀一样,被拉的很长很长的。 不过从砍进去的那个缺口来看,黑泥里面满满都是宝器。 原来这是黄河水夔藏家当的特殊泥。 就在我们想方设法去拔神农古镰的时候,我感觉脚下忽然一晃,身体在慢慢升高,脚下有块泥忽然驮着我们几个起来了,那泥呈献圆形,我一看像是个大王八盖子。 第五百九十九章水淹河底洞 等到看见圆盖子周围还有粗粗的四条腿,我确信脚底下就是一个活物,当看到那个水桶一样的大王八脑袋从泥里抬起来,我就确信这是一只大王八了。 再看我们这帮人,全都站在大王八的背壳上,包括生铁孩和林慕蝉。 怪不得看霞散人怀疑有别的异物寄居于此呢,果然被他言中,黄河水夔死掉也不要紧,整个黄河还有蒋宏山照顾着,可蒋宏山被虫母吞并之后,黄河真的就无主了。 黄河没有主人,并不代表没有异物。 至少我知道,黄河中有两个大王八,这两个大王八在暗三门中很有名,黄河水夔终其一生都在和这两个大王八斗,并且多少年来互有杀伤,黄河水夔只是略占优势,将两只大王八赶到了黄河入海口。 近几十年来,黄河水夔都在和两只大王八纠缠,可见这两只大王八的实力,我脚下那只大王八应该就是黄河入海口的那只,没有想到它会这么大,更没有想到这只王八竟然会说话。 我们许多人站在大王八的背上仍显得绰绰有余。 我见它四条腿像千斤顶一样将我们驮起来,开口问道:刚才说话的是你吗? 老王八果然张开口,瓮声瓮气的说:对,就是我。 它说话的声音强调很特别,绝对是古音,这令我们很惊讶,倒不是惊讶于古音,而是惊讶于老王八会说话,别看暗三门奇事颇多,可是异物会说话的,不是很多,老王八成精了。 连看霞散人也较为惊讶,问道:你就是黄河中那两只大王八了?不对啊,应该还有一只母的吧? 老王八脖子伸的长长的,扭过头来说道:原来是你,我当年好像见过你,在东海上,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说话如此放肆,那是我的甲夫人,被蒋宏山害死了,我们和黄河水夔斗了一辈子,都平安无事,不曾想糟了蒋宏山的毒手,蒋宏山这个小畜生,比他主子心狠多了。它养虎为患啊养虎为患,到最后还是被自己的人给害死了。天意天意。 我一听就明白了,一对老王八现在还剩下一只,它和蒋宏山有血海深仇,仇恨比黄河水夔的还深,至少和黄河水夔闹了百年,没有闹出性命,还是蒋宏山心狠手辣,可以想象,蒋宏山的采河队当年有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斗王八。在毒死黄河水夔之前,蒋宏山终于得手,毒死了老王八的甲夫人。 我想了想,这个老王八既然和蒋宏山有如此深的仇恨,我说话最好是客气一点,没准我们能达成共识,让老王八加入我们抗击虫怪的队伍之中,只是如何称呼眼前这东西,让我很为难,总不能叫它王八先生吧,它给自己的配偶叫甲夫人,我姑且给它叫甲先生吧。 于是我说道:甲先生,咱们有共同的敌人——蒋宏山,这个老东西被虫母吞并了…… 没等我说完,老王八就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我坐在老王八的背上,和老王八慢慢的聊,陆陆续续将虫怪前后的事情要节都说给老王八听,我的意思很简单,让你这老王八知情,借着你和蒋宏山的矛盾,总不能不支持我们打蒋宏山吧。在我找月精石的时候不要给我捣乱。 老王八枣树皮一样的面部表情告诉我,它听到蒋宏山最后的结果,显得很高兴,兴奋的说:该死,这东西该死。 黄金童知道我的意思,想让老王八别给我们捣乱,于是帮腔说:问题是蒋宏山没死,我们现在想办法杀死他,这不来到黄河底了吗,还请甲先生对帮忙啊。 老王八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们讲的这么热闹,来黄河河底做什么? 说话那语气俨然就是黄河主人的身份。 我说道:为了能够剿灭虫怪,我们想来这里找些月精石。 老王八吹了一口气,倒没有问月精石是什么东西,只说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年轻人,不告而取谓之曰偷,来寻东西也可以,但是得通过主人吧,你们进来就拿,有些说不过去啊。 我一听这老王八还真矫情,现在真的以黄河主人的身份自居了,想来黄河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异物了,鲤鱼不在家,鲶鱼成了精。我说道:甲先生,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来找点东西,可没有鹊巢鸠占啊,说到底,这黄河水底洞穴也不是你家,只是水夔和蒋宏山都不在了,你搬了进来,咱们别五十步笑百步。 老王八说道:五十步笑百步?黄河本就是我的家,是水夔来了之后占去几百年好不好,我比它还要大几百岁哩。 我笑道:行行行,就算黄河自古是你的家,没有争议。我也不是道德挟持,如今虫怪肆虐,你不出力也就算了,可也别妨碍我们找月精石。 老王八说道:你要这么说,我还真要管管你们,我很蒋宏山,可不恨北极虫母,要知道我很讨厌你们人,我是支持虫统治天下的,你跟我讲这个,我还真不能袖手旁观,我要站在虫怪这一边。 我心中骂道,老畜生,还真犟。不过想想老王八的立场,还确实是那么一回事,老王八也算是虫类的范畴了,人家为什么不支持虫母呢?天下皆虫以后,老王八也用不着东躲西藏,堂而皇之的主宰世界,不比受我们人的气好?我们认为极端正义之事,在别的东西看来,也许是作恶之举,人活世间,各为其利。 黄金童听着老王八话锋有些不对,直接说道:老王八,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来找东西给你打个招呼是给你面子,不想吓着你,你还真那自己当回事啊?我问你,你不袖手旁观要怎样? 老王八呼呼一笑,说道:我不怎样,就是不能让你们找到月精石。 黄金童也笑了:一个黄河水夔你都打了好几百年,两口子还被人家赶出了黄河,你凭什么和我们打,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吗? 老王八说道:嗯,知道,你们很厉害,那个叫看霞的老头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吗?不过那是你们在外面,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黄河,是水底。 我嗅到老王八胸有成竹的意味,笑道:怎么着?你的意思是在你的一亩三分地上我们强龙不压地头蛇? 老王八慢慢抬起前爪子,指了指洞穴中心的黄河水柱说道:你们看,那是黄河的河眼,我说淹死你们就能淹死你们。 我一听就明白了,老王八说的对,这里是黄河河底啊,再厉害有什么用?水里还是王八是老大。如果没有这个大王八,河底洞穴忽然发水,我们有不死之可能,因为我还有些老桨鳞片,服下那东西一时半会死不了,完全可能游到水文站入口处。 不过游过去只是一种可能,届时发水之后,洞内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自己误打误撞,不容易找到出口,或许只有林慕蝉一个人能活下来。 这是没东西捣乱的理想状态,再有老王八在水中一通撕咬,我们就全完了。饶是世间一等一的英雄又能怎样?一洞黄河水足以消灭我们,人有的时候显得很脆弱。 老王八不是威胁我们,是在警告我们。 我没有办法,必须采取一定的措施,我将仅剩的老桨鳞片掏出来,一人一片给大家分了,老王八看在眼里说道:嗯,老桨鳞!好东西,我先让你们吃下去,再动手,要不然你们说我欺负小孩。 老王八张口闭口一副老资格,这个我可以理解,因为看霞散人在老王八眼里也是个小孩,甚至黄河水夔六百多岁,在老王八眼里也可能是个小孩。 我们一听立即将鳞片吃了下去。 黄金童对生铁孩吩咐道:你下去拖住这老东西的尾巴,别叫它动。 我喊了一声:大家从老王八背上跳下去。 我原本以为那王八盖子是个陷阱,肯定有什么手段道门,会缠住我们,结果我们都顺利的跳了下来,老王八行动缓慢,除了身体巨大之外,好像手段道门不多,可有一样就够了,那就是使水。大凡水物都会使水,这对水物之间的内斗来说,是一项非常鸡肋的手段,因为谁也淹不死谁。可对于旱鸭子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 生铁孩最后一个跳下来,跑到老王八后面,拽住了老王的尾巴,如此巨大的甲鱼和小甲鱼不一样,小甲鱼的尾巴可以缩到壳里。老甲鱼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尾巴十分巨大,怎么藏也藏不住,如果割下来的话,估计得有百十斤重。 生铁孩上前将老甲鱼的尾巴擒住,老甲鱼根本就没有反抗,其实现在下手,杀死老王八不是什么难事,不用神弓,也不用龙甲神兵,我的鹿骨刀就很好使,关键是我们不想杀它,活这么大年纪不容易啊。 只是想控制住它,不要用大水淹我们,我和黄金童的想法都很简单,其他人也懒得跟老王八生气,我们有个暗三门江湖常识,隔空不解道门。河眼中那个水柱就是个水法道门,水物可以隔空使水,不能隔空解开水法道门,必须靠近才行。 老王八要想淹我们必须靠近那个水柱。被生铁孩拖住之后,便无能为力了,于是我们开始分头寻找月精石。 老王八的脖子忽然伸长,竟有十几米,像一条管道一下子扎进了河眼水柱中,只听哗啦一声,大水四溅。 第六百章老王八发水 河眼水柱破裂之后,比大河决堤还要厉害,因为决堤的时候水是横着流的,而河眼中的水是竖着往下流的,只有水力发电站才会激出这么大的水流,正是黄河汛期,河床上面的水不知道有多深。 黄金童忽然冒出一句:杀不杀? 他的意思是现在取老王八性命还来得及。 我说道:水柱都破了,现在杀还有什么用?赶紧跑吧。 说话间,水已经到了我的膝盖位置,林慕蝉直接飞了起来,虽然河底洞顶不高,但贴着水面飞行还是可以的,林慕蝉飞起来之后,一头扎在了我们进来时的洞口处。林慕蝉很聪明,知道待会水淹之后,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水中迷路,于是先找到来时的洞口,只要进了那个洞口,水大一点也没关系,因为那个洞口通向水文站的台阶,只有一条路,没有岔路,沿着洞穴一直往前游就行了。 不一会大水便瞒过了我的头顶,此前我一直朝林慕蝉方向走。漫过我的头顶之后,我也没飘起来,因为身上大包小包的辎重太沉,行走在水底。 老桨鳞是好东西,让我们大家和鲛人一样淹不死,口中吐着一串串气泡。 我试着在水中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徒劳的,睁开眼也没什么用,什么都看不清,我一阵心慌,脚下的步伐更乱了,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走。 就在这个时候,水中传来了金属的碰撞声,是林慕蝉在用随身所带的小刀敲击神农古镰的声音,水中声音传播的更响,我听得很真切,于是便朝着声音方向走去。 本来我是距离林慕蝉最远的一个,我故意放慢脚步,要做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防止老王八在水中偷袭我们。 别看老王八这家伙在旱地中说话态度不算很跋扈,水淹之后可就是它施展手脚的时候了。 林慕蝉一直在敲击古镰,我也在慢慢往前走,林慕蝉把守着洞口,数着每一个进洞的人,我正慢慢往前走,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水流,脊背上生出一丝凉意,来水不善。 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回头也没有用,反正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东西袭来,这个时候,九成是老王八要袭击我们,我干脆抽出了龙甲神兵,用手握剑,在身后像剪刀一样横扫,结果发现身后的水忽然消失,随即又涌了上来。 这是一个惊喜的发现,原来我手中的龙甲神兵能分水,虽然只是暂时的。 我又在身前砍了几剑,果然有分水的本事,当然水被分开之后会迅速合拢,不过连砍数剑能分出一个不小的空间,要两三秒钟水波才能重新合拢,这让我水下的行动大为改观,我一边挥剑一边前行,足可以小跑了,在水下这已经很不错了。 当我冲到洞口的时候,林慕蝉敲击古镰的声音已经很近了,我劈开水路之后,甚至看见了身体微微发着荧光的林慕蝉。 我挥剑分开一段水波,对林慕蝉说:慕蝉还有几个人没进洞? 问完这句话,水波重新合拢,我又重新劈了几剑,眼前头又没水了,林慕蝉忽然说道:还有一个,就剩你一个了。 这个时候水波又聚,我重新劈开说道:林慕蝉你快走,我到洞口就行了,我断后,老王八可能追上来了。 水波又聚在了一起,林慕蝉在水中急忙敲击了许多下古镰,这是一个先走的信号,她知道我已经到了洞口,最起码命是丢不了了,于是放心的钻洞口而去。 我站在洞口处,停止了劈砍,我忽然意识到,在我用龙甲神兵胡乱砍的时候,感觉不到身旁来袭的凉水,不如换一种方式,守株待兔,在洞口静静的等,如果老王八你没安好心,就别怪我王得鹿手黑。 等了一会,果然等到了凉丝丝的水流扑面,我知道这老王八并没有走,只是刚才见水波有开裂的情况,摸不清我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在一边徘徊,没敢冲进来。 等不一会,一阵巨大的水流冲我而来,我举起剑来,迎面就是一剑,剑落下的时候,分开了水路,我看见迎面而来的就是那只老王八,我的剑锋直直朝着老王八头砍去,幸亏我反应快,剑走偏锋,不想砍死它。 我的初衷就不想要老王八的命,活到这么久确实挺不容易的,不是深仇大恨用不着非要置人家于死地。老王八向我冲来,忽然发现周围没水了,水被我的龙甲神兵劈开,老王八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我的剑也就有了走偏锋的时间,没有砍到它。 我急忙又挥动一下神兵,确保劈开的水,不会在两秒内重新聚拢。 虽然我不想杀死老王八,可是要给它一点点教训,按理说给它教训,不能用龙甲神兵,因为这东西很容易致死,但我来不及换武器了,虽然老王八就在我脚下,但我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因为实在太暗了,这个时候老王八要是朝着我的腿肚子咬一口,我将毫不留情的砍下它的大脑袋。 不过它刚才那一跌,有些懵,还算老实,我举起神兵朝着他龟裙的位置砍去,刺啦一声,龟裙被我砍去了一段,随即一声哀嚎,然后水波就聚拢了。 龟裙是一只王八最重要的东西,也是王八身上最有营养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王八盖子外围那层软软的骨骼,也是尚没长成的王八盖子。 砍完我见水波聚起,赶紧转身离开,边用神兵劈开水路,勉强小跑,速度并不快,因为洞中地面湿滑是一个因素,身上穿的衣服却都湿透了,行动不是很便利。鲛绡虽然有防水的作用,但是贴身的衣服不防水也白搭,不过我还是追上了最后进洞的林慕蝉。 我也没说话,一手抓住林慕蝉的手,另一只手挥动着龙甲神兵,劈开水路。 当踩到水文站台阶的那一刻,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到肚子里,但是大水已经将水文站台阶给淹了。 我拉着林慕蝉慢慢的走上台阶,从水中露出脑袋的那一刻,我们俩才算踏实。 我往上一看,台阶还有二十来级没有被淹,走出水文站之后,发现大家都围坐在门口,虽然是盛夏天气,可是最热的那几天已经悄然过去,一早一晚,风已经凉了,加上众人浑身湿透,凉风吹拂之下,很有些寒意,黄金童已经拆了水文站的门板,准备生火。 见我和林慕蝉上来,看霞散人说道:全了全了,一个没少,一个没少。 我环顾四周,连生铁孩也已经出来了,生铁孩在水下行动比我们要灵活的多。 生铁孩正用它的铁手拆分门板,准备生一堆火,大家烤烤衣服。 黄金童点着一个细细的火苗之后,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说:哎,忙活了这么长时间,每个人都提升了不少,却被一个王八蛋整的差点丢了性命,碰见虫怪,咱们真的能行吗? 看霞散人知道黄金童这是对自己的计划信心不足,因说道:这件事情也确实很有戏剧性,别说是咱们,就是虫怪来了,不杀死这个老王八的情况下,同样没招,你们想想,即使淹不死,黄河底下的洞穴之内,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任由水族宰割。 黄金童也不单纯是因为对看霞散人的计划信心不足,他的沮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这件事的戏剧性,几个暗三门江湖上的高人竟在不杀生的原则下,对一只老王八束手无策,黄金童烤着火说道: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和大家讨论讨论。 一般情况下,黄金童是不客气的,只要说自己有不成熟的想法,那这个想法一定在他心中翻滚多少遍了,八成已经成熟,于是说道:对于这只老王八,咱们肯定还得将其抓住,月精石还没到手呢。不过不能再和他相斗了,想办法圆圆场,咱们要和它合作一把,将虫怪引诱到这个洞里来,让老王八放水把它淹了,咱们一起下手,你们看怎么样? 柳向晚说道:我觉得不怎么样?在豹伏山北麓,你们看过虫怪的爆炸吧?要是虫怪在河底被整的急了,用煞气炸了黄河不要紧,黄河周围的百姓怎么办?就淹了,历史上黄河决口是能推翻一个王朝的,届时流民遍野啊。 林慕蝉说道:我也觉得不靠谱,咱们有老桨鳞片,虫怪八成也有办法在水下呼吸吧,或者它根本就不用呼吸呀。 鸿蒙老道也摇了摇头。 我一时有些拿不准,黄河水夔这个洞穴,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平常,我也没想过会有河眼想通,刚才发水淹掉洞穴,要不是我们常走江湖,早有准备,一般暗三门人就逃不出来了,倘若没有林慕蝉在洞口敲击神农古镰,我们这些人中,估计也得淹死几个,老王八手段平平,如此拙劣的战斗力,竟让我后怕不已,看似一个简单的洞穴局,却隐藏着无限杀机,也许这是黄河水夔生平的绝学,它经营黄河凡六百年,不能小觑。 鸿蒙老道却站起来说:行!不错,这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个洞咱们还得改造一下,就在这里灭虫怪。 大家都没明白鸿蒙老道的策略。’ 这个时候于半仙站起来,指着水文站里面说道:先别讨论灭虫怪计划了,咱们先逃吧,你们在水下怎么惹的老王八,这是要发大水了。 我站起来一看:好家伙,刚才还有二十几阶台阶,现在只剩五六阶了,这就意味这,河水快和大坝持平了,淹死我们可能性比较小,但是发了大水,沿岸村庄可就完了! 老王八被我砍了一剑,这是恼羞成怒,和我们玩命了! 第六百零一章夜钓老王八 我看着水文站台阶下面晃晃悠悠上涨的水,深知这事不好处理,我那一剑彻底惹恼了老王八,它豁出去了,几百年来没有破过相,这次它要破相发水。 老王八可能也知道淹不死我们,因为它发的水太大了,比较缓慢。也许它只是想妨碍我们进洞找东西。 可不管怎样,这事惹大了。 我往大坝下看了看,大坝的情况比水文站小屋之内的情况还要糟糕,河水已经涨过警戒线,鸿蒙老道看呆了,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两个司机也从大卡车上下来,问我们说:涨水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我说道:管不了许多了,咱们先出暂离大坝,保住自己,才能想办法。 这一点没人跟我犟,大家迅速上车,我们往坝下驶去,大坝下面还有个小房子,里面住着一个看门的老头,我们停下车,小房子的门大开着,我和黄金童下去将看门的老头背出来,抬到车上。 老头子兀自沉睡不醒,这源于是看霞散人使得道门,看霞散人能让人心情愉悦就能让人沉睡不醒。上车之后,看霞散人上前一摸老头的额头。老头慢慢醒来。 老头一睁眼,发现自己在车厢里,还有一车厢的人,十分害怕,一脸慌张的说道:你们要进去就进去嘛,绑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我只有一千四百块钱在身上,全给你们,放我走吧。 柳向晚对老头说:老人家,我们不是要绑架你,是来救你的,黄河要发大水了。 因为车厢口朝着大坝,我们背着大坝而行,老头远眺大坝,果然见水文站位置,黄河水涌出了大坝,不过现在险情还不到致命的时候,原来自古黄河河务是重中之重,历代不敢懈怠,黄河是有副坝的,也就是说河床大坝之外还有一层大坝。 老头惊道:不对啊,这水涨的邪乎,来历不明,这次涨的是鱼头水,旁的地方没有涨水,就是水文站的位置涨了水,你们这些人在水文站做了些啥事? 是我小看了这个看门的老头,这老头思维很清晰,对黄河的了解比我们还要深。 黄金童说道:我们没有做什么,发水和我们没有关系。 黄金童不是想逃避责任,只是不想破相而已。 老头摇着头说:不对不对,你们一定是下到水文站底下去了对吧。 我觉得老头可能不简单,问道:大爷,你常年在坝外看门,对那个水文站有什么了解吗? 大爷见我们对他不信任,便说道:你们以为我这个工作是随随便便来的吗?我这个看门工作是有师承的,我是有师父的,从二十多岁就来这里学徒,几十年来,我是有编制的。那个水文站不能下去,千万不能下去,那里面镇着一只黄河水怪,一旦惹恼了,就会决堤发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一听吃惊不小,暗三门的奇门见过不少,可没想到早在解放前,当局有些另类的部门已经有暗三门渗透了,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老头不止看门那么简单,肯定肩负着一些河务的工作。 黄金童听了之后,笑了,说道:老头你真搞笑啊,看门还要学徒,我头一次听说。 老头白了黄金童一眼后说道:要不是真发水了,我也不能给你们说这个,我是八十年代大学毕业分配到了这里,起初也很不理解,闹情绪闹了好几年,跟着师父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原来这工作很重要,虽然可能一辈子在这里看门,不过真要是有事的话,我们责任重大。停车停车,赶紧停车。 我也知道一走了之不是办法,便打电话让两个司机停车,此时副坝之内已经开始进水了,水文站位置,巨浪滔天,咕嘟嘟的往外冒水。 虽然副坝很大,但那个黄色的巨浪,越冒越高,最后涨到了几十米高,形成了一个大水柱,副坝中的水迅速多了起来,如果放任不管,冲毁最外围的大堤只是个时间问题,我估计照着这个涨水法,最多能坚持一个小时。 停下车之后,看门的老头急忙跳下车,朝着他的小屋跑去。 哪里已经有零星的水了,黄金童急忙大喊道:我说老头,你不要命了?小屋里还有什么贵重东西吗?别要财不要命! 老头一边小跑一边喊着:你们这群惹祸精,把我熏倒了进坝,把水怪都给惹恼了,这事还得我来平息。 我心道,也许这老头真有主意能平水患,要知道当局也不傻,现今比如刁贺荣和孟叔,都是非常了解暗三门手段的人物,在暗三门中起了不小的影响,想来当年在民国的时候,人家当局也不傻,这黄河河务治理了几百年,总结下许多经验,人家比我们老道,我们知道黄河水夔,人家不一定不知道。 只是他们有些部门讳莫如深,在崇尚科学的大前提下,不便说明就里而已,眼前这老头很不起眼,一辈子也没混出点模样,一看就是个搞技术的人,既然看黄河水怪有师传,说不定就会一两手治水的活呢。 于是我也跳下车,跟着老头跑去。 黄金童一看,问道:王得鹿你也抽风,咱们现在应该去请人,紫霞山肯定有治水的能人,赶紧拘来是正办,你想什么呢? 刚才鸿蒙老道和看霞散人也在车厢内商量过这事,他们的意思紫霞山肯定有会降水怪的,当务之急,应该先找合适的人。 不过我的意思是,如果有现成的,找那个麻烦做什么,虽然这老头会不会治水也两说着,倒值得试一试。 黄金童见我急急忙忙追着老头跑,便招呼柳向晚给他哥打电话,问问有没有能治水的人。 两头准备比较有保障,因为水文站位置的水柱实在太大了,有冲天之势,看着非常吓人,照这样下去,我们会很快失去行动能力的。 我跟着老头一路跑到他值班的小屋内,屋子里收拾的很精致,有几件值钱的电器,但老头浑然不顾,一头扎进床下面,拖出一个破烂的帆布包来,回头一看我跟着,便问道:你跟着来干什么? 我说道:你师父是不是传下来一套治水的方法? 老头说道:你怎么知道?要不是你们惹出这个祸水,我有可能一辈子都不用这个包裹。 我一听有门,便道:我来帮你。 老头一脸愁容道:也行吧,总比一个人单干强,水大了你就快跑,先救自己,不过今天你看见的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 我问道:你说的是破相吧。 老头一脸茫然并不知道破相是什么意思。 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很沉,老头扛起来很吃力,我帮忙接过来扛着,这个时候水已经进了小屋了,我趟着水出去,问老头:去哪? 老头说道:去水文站! 我和老头一块往坝上冲去。 河水已经漫过了大坝,水流也很急,但勉强还可以上人,这水不同于常水,确实邪性,我们离着水文站还有一段距离,水文站口冒出冲天水柱,水文站的屋顶子已经被水给冲飞了。 我脚下的水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却能感觉到打脚,老头一脚踏上坝上的公路之后,竟被水流冲了一个趔趄,栽倒在路边,差点被水冲走了。 要不是我脚上是涉水蜘蛛鞋,我也在这水中站不住。 我一手扛包,一手将老头拉起来,说了声:大爷你小心。 老头站起来之后,刚踏上路面,又一次被水冲倒,我都没来得及去扶他。这一次磕的鼻青脸肿,鼻血都流出来了。 老头也急了喊道:坏了坏了,你们这些闯祸精,这水邪气,根本就站不住,你要是能冲上去,就扛着包到水文站附近,放线穿饵,把水怪给钓上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扛着的包里,竟是一包钓具,老头的意思是说,将老王八钓上来。 好像不是很好办,那老王八,说话都很利索,会傻兮兮的吃饵?不过也难说,当初雪玲珑也不傻,可有些饵投下去,不是它想吃不想吃的问题,是无法抗拒。 我问老头道:你这套钓水怪的东西就这么简单吗? 老头说道:不简单,不简单,可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全靠你造化了,没想到守了一辈子黄河,竟然到最后要淹死在黄河里。 我说道:别说丧气话,我就问你,你这套钓具好不好使,讲讲这来历,我有办法让你到水文站上面去。 老头颓唐的说: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要是不想上去,就赶紧走吧,别淹死在这里。 我急道:都这节骨眼上了,你快说。 我的意思是认定一下老头是不是暗三门中的传人,有些暗三门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暗三门中的。老头这才说道:我的师父叫张烟莱,在解放前是个术士,民国河务局高薪请来镇河妖的,传下我一手钓水怪的绝活,不过我,没机会用过,到我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很老了,没退休,你们别看这个地方小。是很有来历的。 我点点头,基本认定,老头是暗三门中的人了,于是给林慕蝉打了个电话,林慕蝉飞空而来。 老头依着一颗树对抗着脚下的水流,见林慕蝉飞来,着实吓了一跳,我说道:你别害怕,她能带你飞到水柱上空。 我们要夜钓老王八。 第六百零二章勾肠鱼 老头见林幕蝉的薄翼淡蓝如纱,张在半空,宛若仙子,又听我说林幕蝉要带他飞上水柱上空,自是十分惊骇,问道: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来黄河底部又是想干什么? 林幕蝉在空中说道:现在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只要你你老人家相信我们是好人,想着做好事就行了。 老头说道:这个我倒是相信,黄河发了水还不走,在这里陪着我,冒着被淹死的危险,想来你们也是怕绝了口,岸边村庄受淹,冲这一点…… 林幕蝉甩下一个绳套来,打断老头道:大爷,行了,再说咱们就没时间了。 老头说了声也罢。便将绳套套在腰间,我见他动作笨拙,根本就不会使用绳套,便急忙上前,将绳套整理好给他套上,把帆布包裹放在了他的手中。 然后对林幕蝉说,起飞吧。 林幕蝉说道:你在下面别走,待会王八冒头,兴许还要打王八呢,你不见钓鱼的,都有个帮手抄网吗? 我应声说:你放心吧,赶紧去吧。 林幕蝉将老头吊起来,飞临水文站上方,这个时候水柱又高了不少,足有几十米高了,那水柱形状也颇为奇特,下面十分细,上面却十分粗,卷到半空像是一片黄云,更像是龙卷风,然后铺天盖地的砸向坝外,形成一个十分宏大的水柱拱门。 林幕蝉带着老头飞到水柱上面,老头将自己的破布包袱给扯破了,漏出一只大铁球来,怪不得刚才我扛着的时候,感觉十分沉重呢,那铁球至少占了包袱一半的重量。 铁球旁边垂着一根十字钢钩,那钩子成十字状,说是钩,倒不如说成是十字锥,因为那十字没有任何地方打弯。既然当鱼钩用,姑且叫它十字钢钩吧。 十字钢钩有三个分支,每个上面各挂着一只假饵,一只像是鸡一样的假饵,一只是鱼一样的假饵,最粗的一只好像是一只螃蟹,张牙舞爪的样子,我也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这十字钢钩就随着铁球一下子扔进了翻滚的黄滔之中。 原本我以为,这铁球和钢钩虽然很沉,但毕竟一个人扛得动,和大坝上涌出的河水比起来,属于小巫见大巫,水文站顶上的水柱最细的地方直径也有七八米,这种水柱完全可以将我们乘坐的两辆军车顶到空中去。 铁球和十字钩下去之后,难道不会被大水冲出来? 结果令我意外,那铁球和钢钩,咕咚一声掉进了黄滔之中,本来几十米高的黄色水柱,轰轰隆隆的往坝外涨水,小小的铁球和铁钩竟然将那水柱压下了去了几米,着实令人费解。 这个时候有几个人也往大坝上面冲来,想看看我和林幕蝉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其中于半仙就在坝下面的马路上,因为坝上也有水涌出,那水邪性,何半仙也上不来,只是站在坝面路的下方。 我问道:何半仙,你刚才看见那个老头往水里扔的东西了吗? 于半仙点点头道:看见了看见了,这个东西叫作钓龙钩,有讲究!那个铁球实际上是有名堂的,叫作定底沉,那个十字钢钩也有名堂,叫作栓鱼锥,三个假饵更厉害,像鸡的那个,叫作凤腊,是雏凤之熏腊,像鱼的那只,叫作勾肠鱼,此鱼石制,放在水中即会游水,穿梭来往,水族无敢当者,一旦见大鱼张口,即飞速而入,穿肠而出。像螃蟹的那个,叫作双螯将军,两只铁甲,见水族异物必钳之,拼死不能脱钩。 我又问道:那你知道这老头路数了? 何半仙说:大体知道了,早先暗三门中,专有一路术士,钓五湖四海之异物,江湖上叫作,钩龙手。这一行极为隐秘,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黄河上早就有这一行人的存在,历代保卫黄河,有些时候能得手,有些时候也失手,毕竟黄河中的异物有的厉害,有的手段平平,只是历代对这种河工的称呼不同。到了民国这一河工的职位岌岌可危,因为新思潮涌动,崇尚科学之风大胜,他们很难立足,只能以看门人的身份存在了。还有就是当年他们肯定和黄河水夔达成过某种协议,替黄河水夔修建了这个水文站,以供其出入,也有可能主要给蒋宏山用作见主子的通道。 何半仙说了一大堆,不愧是个博物先生,见识广远,我们是比不了的。说出了这老头的前世今生,老头的师父当年尚在暗三门之中,可是传到老头这一代,就不能讲暗三门了,当时形势使然,由不得人的,体制内不同于体质外,让你讲科学,你就得讲科学。 老头十字钩上的三个饵料都很有意思,三只饵所针对的异物不同,但是全下到水里,肯定有一个饵料能勾住老王八。 十字钩和铁球后面还拴着一根线,那线不是钓鱼的细线,非常的粗,像是一种皮革制成的,这个可以想当然,因为既然是钓水族异物的绳子,可不得粗点嘛,细了钓不动。 何半仙没有解释那绳子,我也没有多问,因为我知道何半仙不主动解释的东西,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人家行业的暗规矩,不知道的不说,你问人家也假装没听见。 老头将钩子和铁球投入大水之后,用手捣着绳子往下放,水柱上便激起一种奇怪的水花,水花顺着绳子往上爬,并且嗤嗤作响,就好像是火苗子顺着绳子往上烧一样,水花呲呲啦啦的往上蹿,蹿到绳子顶端的时候,水花聚成一个大水球,老头从容不迫的拿着一截木棍轻轻一敲那水球,水球便哗啦破了,紧接着下面又攒起一个水球来,老头继续打破。 这就是所谓的简单与复杂的区别,对有过师传的人,一些应对措施不用过脑子,而对于新手现教,真正临阵的时候,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要是换成我拿着那东西去钓水怪,就不那么轻松了。 老头的手中还有一个木柄,黝黑瓦亮,上面还有个搅葫芦,那根特殊的皮革线缠在搅葫芦上,老头除了打水花之外,用那根木柄钓竿,收收放放,好像恪守着一定规律一样。 水势虽然还很大,却被暂时控制住了。 我见他的线放的差不多了,急忙向前跑去,脚下的水邪性,刚上大坝的时候,冲的我歪歪斜斜,在大坝上跑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那水有些黏脚,黏住我的涉水蜘蛛鞋,步履蹒跚,但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脱去涉水蜘蛛鞋的,脱了鞋,我就跟何半仙等人一样,再也上不来了。 我坚持着举步前行,好不容易到了水文站旁边站定,流水冲着我前后左右晃动,也少不得腾挪闪转,勉强保持在原位。 浑黄的水柱像一个巨大的拱门,从我头顶上飞过,大水跌落在坝外,激起碎玉飞琼无数,本是一个十分壮观的景象,我却有些害怕。 我头顶的老头还在放线,忽然之间水柱变小了,是那种塌方式的变小,只在一两分钟之内,几十米高的巨大水柱慢慢消失了。 我心中大喜,自忖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人家一个看门的老头,不声不响,就把水患给平了,虽然没有我们帮助老头也白搭,但毕竟此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暂不论他多么厉害,主要是非常对口,一生所学正好解决这场水患。 老头见水头下去了,在半空中嚷道:快点放我下去。 林幕蝉便把老头放了下来,这个时候坝旁的水也已经下去,坝上的小公路虽然还湿漉漉的,可水的邪性已经尽失。我们能稳稳的站在大坝上了。 老头解开林幕蝉的绳套,站在坝上,显得忧心忡忡。 林幕蝉也降落了下来,我高兴地说道:你老人家这家专业对口,三下五除二就把水患平了,厉害厉害。 老头却说道:先别高兴地太早,钓上来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我给你说,水下这东西,不是黄河主人,是一只大王八! 林幕蝉在一旁说道:真神了,你连水都没下就知道水下是一只大王八,确实很有手段。 老头的眉头却拧出一个川字,说道:你们早就知道底下是一只王八,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笑道:这有什么啊,难道钓王八和钓水夔不一样? 老头说道:肯定不一样,我一直以为是那个黄河水夔,如果是大王八,是不能下勾肠鱼这个饵料的,这下行了,大王八钓上来,怒气很大,一定会顶着一个大水泡,咱们如果不能把它头顶的大水泡打破,就等着死吧。 我问道:不打破那个水泡有什么问题?它还能用那个水泡发大水还是怎地?你放心!我们虽然不会钓水怪,不会治水,但是我们会打架,你只要让那老王八冒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瞧好吧你。 老头踌躇说:这可不是儿戏啊! 我笑道:也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手段,你尽管收线就成。 第六百零三章重获月精石 老头见我说的胸有成竹,也知道我打得过老王八他得收线,打不过他也得收线,因为师父传下的这套家什不能丢了。 现场的水已经到了警戒线以下,恢复了平静,虽然流速有些急,但汛期的时候,黄河正常情况就是这样。 老头慢慢摇着葫芦,开始收线,因为底下很沉,所以这是个力气活。 摇了好一会,老头累了,便换了我,我累了,又换林慕蝉,然后又换回老头,这个时候收线收的差不多了,老头猛地一拉绳子,一个巨大的王八头浮出水面。 果然如老头所言,王八头上顶着一个大水球。 虫书上说,凡是水物,腹中都有一肚子先天水,比如鮸鱼,一到初春,从海里游到内河,每条鱼的嘴里都含着一个甜水珠儿,这种鱼是浮鱼,专吃水面的浮物,初春天气,常常遇雪,雪花打在河面上,鮸鱼就以为是吃食,张口吞雪片的时候,甜水珠便掉了出来,鮸鱼当时即死。飘一河面。 这老王八在出生的时候,也有一口甜水珠儿,随着年岁的增大,老王八腹中的甜水珠慢慢变大,一旦遇到危险的时候,便从肚子里吐出大水珠儿,作用就像是山间异物年老通灵之后的妖丹。 等老王八的头全部付出水面,我看的很清楚,十字钢钩横穿了老王八的腮,因为下错了饵料,钩肠鱼已经蹿出去了,甩在一旁,没跑到老王八的嘴里,这也是老王八的一点道行,能躲过钩肠鱼,但没有躲过十字钢钩。 我并不十分清楚这十字钢钩的用法,总之如果弄好了饵料,这老王八不至于吐出大水球儿。 水球儿吐出来,能射水杀人,如果大水球儿用完了,老王八就死,也是拼命之举,鱼死网破的勾当。 别看老头在黄河边守了这么多年,其实没见过什么水中异物,看见如此巨大的王八头,吓坏了,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这老头如果当年一直在暗三门中混迹,现在说不定也很厉害了,只可惜学了一身暗三门手艺,从来没有实战过,到底还是真刀真枪锻炼人。 我取出神弓在手,并不想要了老王的命,当初想要它命的活,也不会发这么大的水。 老王八瞪着一双红眼,恶狠狠的看着我,它会说话,可是被十字钢钩穿了嘴,说不出话来,腮帮子上流着两行血迹,面对这钢钩它也是不得不吞。 我见老头发愣,大声说道:大爷,别傻站了,赶紧收线。 老头这才装着胆子收线,一边收,一边嘴里还嘟囔:好家伙,好家伙…… 我持弓在手,专等老王八射水杀人,估计老王八不敢冲林慕蝉下手,也就敢冲老头下手吧。 老王八的头贴着大坝,慢慢被鱼线收了上来,我这才发现,老王八的身体巨大,根本就上不来,背壳卡在水文站下面,只有脖子被揪了上来,也不知道这老王八的脖子能伸多长,反正这次只钓上了一个王八头。 老王八不敢跟十字钢钩硬干,就像是骡马的嚼子,一个小小孩童也能牵着鼻子走。 王八头离着岸上还有三五米的距离,老头便瞅着老王八不大对劲了,扭头看看我,那意思该动手了,我左手拉弓,已经做好了准备,说道:你快拉就行。 老头没办法,继续往上拉老王八头,老王八越来越愤怒,眼神越来越犀利,一般情况下,老王八吐水珠儿都是保护性反应,它也知道,将自己这一口甜水珠儿喷完了,自己也就挂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水族不会用自己那一口甜水珠儿杀人。 随着王八头越来越近,我看见它头顶上的水球儿里面的水越来越浑浊,我心道,不能等着这老家伙先射水,我倒没什么,至少有小天牛护身,林慕蝉也不怕,大不了飞镰救主,神农古镰挡住这口甜水还是可以的。不过这老头肯定躲不开,老王八的杀手锏也不能小觑,毕竟是鱼死网破相拼,老东西千百年来的沉淀都不要了,有将死之威。必须先下手为强。 我左手拉开神弓,没敢正冲着大水珠儿放弓,一不留神就把那水球打散了,我将弓弦偏了偏,要让弓弦的力量擦水柱而过。一记空弓放过,那大水球儿噗嗤一声,边侧被神弓的罡风劲力消掉了一些,约有大水球的二十分之一,这口甜水被神弓消掉之后,跌落到黄河里,跌落处的河水像是煮沸了一般,咕嘟嘟的冒泡,冒了很久。 射掉一部分甜水珠之后,我开口道:老王八,你给我听着,别想着跟我拼命,我想要你命的话,在洞底你就死了,现在你要敢用甜水珠杀人,我就给你打散,你听明白了吗?好好配合,咱们没有生死之仇,我只是取走蒋宏山抢我的东西,你洞中的其他东西我一概不动,下一步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别给我闹妖!你如果想谈一谈,就眨眨眼,如果现在想死,那也随你。 老王八不傻,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知道打架是不可能获胜了,已经被人家当鱼钓了上来,还有什么可刚硬的,这样下去,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便眨了眨眼。 老王八眨眼之后,头顶上的大水球不再浑浊,开始变的清亮起来,我明白这是老王八熄了射水拼命杀人之心。 便对老头说道:你快点往上拉,老王八不敢把你怎样。 老头便又小心翼翼的收线。 这个时候,在老王八刚才的甜水珠掉落的地方,聚集了大量黑黑的小东西,密密麻麻,有些瘆人,我仔细一看,原来全是小王八,各种各样的王八都来了,大的犹如锅盖大小,小的也就拳头那么大,原来老王八的甜水珠脱离身体之后,扩散在了水中,这些小王八们闻着味就来了,这些小王八都是老王八的子子孙孙,我怀疑整个黄河里的王八都出自老王八。 这些小王八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也没有在意。 眼看天快亮了,我催促着老头将王八头拖了上来,老王八的脖子就像一条长长的黑色管道。 我一直端着神弓看着老王八,不敢少动。 老头揪着自己的鱼线,问道:年轻人,钓是钓上来了,下一步怎么办呢? 我见大坝下面有树,对林慕蝉说道:慕蝉你下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臭椿树,有的话给我砍一个粗枝上来。 林慕蝉说道:不一定认识啊,我下去问问鸿蒙老道吧。 我点点头,依旧拿着弓看着老王八,心想:如果林慕蝉找不到臭椿树,我就用打兽龙筋拴住老王八的头,不过那样的话,打兽龙筋一会一放电,影响我们和老王八谈话。 老头也是第一次见黄河水怪,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看了一辈子黄河,都不知道黄河里还有这么大的王八。 我对老头说道:你赶紧摘钩子吧。 老头犯难的说:摘了钩子,这东西容易跑掉。 我笑道:有我呢,你放心。 老头开始忙活着摘钩子,摘这种东西很复杂,需要一些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林慕蝉忽然飞了回来,落地之后,对我笑道:真的好幸运。我下去之后见看霞散人坐在一株树下,就问他你认不认识臭椿,看霞散人一指头顶上,这就是。还问我,水怎么退了?是你和王得鹿还会治水?我没来得及和他们说,让他们自己上来看吧。 我点点头,接过臭椿树枝,用鹿骨刀将臭椿树枝削成一根橛子。 十字钢钩在老王八嘴里穿了个洞,此时老头已经将十字钢钩的一个叉拔出,我便将臭椿树枝做的橛子插入那个血洞里,疼的老王八一闭眼,我们的手在他嘴里活动,它不敢下嘴咬,这就是十字钢钩的厉害之处,在拿出钩来之前,一旦下嘴就会很惨。 臭椿橛子穿过血洞之后,我将橛子插在了地上,虽然老王八很大,橛子很小,插的也不牢固,但老王八绝不可能撼动这个橛子,因为这是虫书上讲的定王八之法,硬生生将王八钉在这里,直到海枯石烂,臭椿木橛子朽烂了,王八才有可能恢复自由。 老头将十字钢钩完全取下,老王八的嘴便能活动了,第一句问道:王得鹿,我服了还不行吗? 这句话一出口,吓得老头跳了起来,他没想到老王八会说话,着实吃了一惊。 我心道,只要服软就好办,对老王八说: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如果不答应,就别怪我烧了你的王八窝。 老王八老泪纵横,说道:我这次是真服了,别说两件事,二十件我也答应。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都来到了坝上,见到这副情景,很是惊讶,拉着林慕蝉问长问短。 我对老王八说道:第一,我要下洞取走你洞穴中的全部月精石。第二,我要用你黄河河底的洞穴做个战场,借用一个月,里面的东西,你尽可以搬走。 老王八说道:答应,我都答应,你说的月精石我好像是见过,不用你亲自下去取,我立即派儿郎们给你送上来。 我点点头。这个时候天快亮了,黄金童并没有关心我们在聊什么,而是支起了一口行军锅在做早饭。 老王八和小王八们有感应,过不一会,水文站的门口爬出了一串锅盖大小的王八,背上驮着黑泥,黑泥里全是月精石,堆了一大堆,最后一只背上的泥中,全是黄金,这是老王八向我们赔钱道歉的,也堆在了月精石上。 本来一切都顺利,忽然之间,老王八一声怪叫:住手! 第六百零四章方外之局 我见月精石被驮了来,还给搬出一瓮黄金赔不是,老王八已经很谦和了,不知为什么老王八忽然怪叫住手,声音凄厉,情绪激动。 我一抬头,看向老王八注目的方向,发现黄金童脚下正踩着一只小王八,一只手用筷子在戳小王八的尾巴,另一只手则提着一柄刀,这是杀王八经典方式,杀王八时,王八会缩头,要用筷子戳尾巴,王八才肯冒头,这个当口手起刀落,将王八的头剁下来,放出王八血,然后烹饪。 我一见那情形,就知道黄金童刚才见小王八满地爬,就动起了杀只王八吃的心思。水文站的水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刚才聚集的小王八们沿着水文站残存的台阶往上爬,爬出来不少,根本就不用下水去抓,随处可以捡到,这种便宜对黄金童来说,不吃它几只,对不住天地君亲师,也难怪众人都在关注老王八的时候,他去支开行军锅开始做饭。 老王八看见黄金童要杀自己的子孙,一时恼怒了起来,喊完住手之后,情绪激动的叫道:你敢伤害我的子孙,我跟你拼了! 结果黄金童根本就不知道老王八在说什么,没意识到老王八在和他说话,老王八言语未了,黄金童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小王八头飞了出去,鲜血流了一地。 老王八的下嘴唇被我的臭椿橛子钉着,要不然的话,一准将自己的脖子伸长,一口将黄金童衔进水中淹死,世间大恨,莫过于当着人面,残杀人家子弟儿郎。此恨人情最忌,异物亦然。 老王八开口骂道:我……我跟你…… 这个时候,黄金童才抬起头来,看见老王八对自己怒目而视,口出恶言,便脖子一梗,问道:你什么你?不服啊? 老王眼睛一怔,知道人为刀俎,它为鱼肉,立即换了一副语气说道:不敢不敢,我服我服,我始终服气,希望诸位大人大量,放我回去。 我见月精石都被驮出来堆在地上,像一个大煤堆,应该是都给我搬出来了,月精石本也没有多少,这些月精石够我喂一段时间的了,主要是想提升天虫,如果不想提升,喂点别的也行。 石头到手,老王八也答应了可以借黄河底部作为战场,我没有理由再钉住老王八不放。于是我将臭椿橛子拔出来,老王八虽然是异物,但眼神是和人相通的,它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黄金童一眼,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当时并不知道,就这一眼,给我们埋下了深深的祸根。 老王八缓缓缩回脖子,慢慢沉入水中,不一会,水中所有的小王八都不见了,紧接着河水再次退去,我知道一定是老王八将河底的河眼水柱又恢复了。如此一来洞中的水全部回流到了黄河河道之中。 一切都尘埃落定,老头走过来对我说: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感觉比我这个职业还要隐秘。 我细细的给老头讲述了暗三门,并且把虫怪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老头大为惊讶,交谈之下,我才知道老头的名字叫袁作敏。 袁作敏对紫霞山很向往,他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很多比他钓水怪还要离奇的道门,因此极为兴奋,要知道他这个秘密已经守了几十年,人生大多数时间,都在孤独与寂寞中度过。 我对他说道:袁先生,您早晚会去紫霞山的,但不是现在,我刚才已经给您说过了,现在有只虫怪,正在成为全天下正常生物的威胁,必须先解决它,我们已经有了策略雏形,要用到黄河河底这个洞穴,一定还会回来改造,少不得需要你帮忙。 袁作敏说道:那没说的,今天能遇到你们已经是大造化了,没事,慢慢来,等咱们解决掉那个什么虫怪,再上山也有面子,我等你们回来。 我点点头。 黄金童早已将刚才捉到王八剁成碎块,用酒腌了腌,竟然用它煮了一锅米粥,我知道在广东有猪杂粥,没想到黄金童会做出王八粥。 没有办法,实在太饿了,每人都盛了一碗,说不上多么美味,却绝对不难吃,就在我吃粥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水文站黑黝黝的洞里好像有双眼睛在看着我,看的我后背发凉,当我回头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不管怎么说,一场水患被我们平息了下来,副坝之内,也存了不少水,不过不是很严重。 我打电话叫两个司机重新开车到坝上,将月精石装上车,让两个司机也都吃了王八粥,本着见面有份的原则,我从那堆黄金中拣了一块最大的送给了袁作敏,作为这次行动的报酬。 袁作敏显然不是个爱财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黄河边上守了一辈子,不过他出于礼貌,还是收下了,我又拿出两块很大的黄金,送给两位司机,以作长期以来开车的报酬,两人把王八发水所有的事情都看在了眼里,已经懵了,仗着自己是军人,情绪得以控制。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不知道会惊出什么事端来。 两人很高兴,欣然将黄金收下,我估计那两块金子足以付个房子首付的了,我对两人说道:你们就当什么没看见,什么没听见,今后我也会对你们的前途略作安排,一直跟着我开车吧,我会不定期的付你们工资,别担心,等灭了虫怪,怎么也得让你们赚足买套房子的钱。 两人很高兴,觉得加入了一个待遇很好的部门。只是不停的偷偷瞄林慕蝉,林慕蝉给两人端过一碗粥来,两人都不大敢接,我知道他们对林慕蝉还要适应一段时间,会飞对他们来讲太过奇异。两人细微的忌惮让林慕蝉黯然神伤,她长这么大,最痛苦的记忆,便是外人以异样的眼神看待她。 吃完了早饭,我们必须赶往紫霞山了。 上车之后,我来不及喂天虫,而是呼呼大睡。 直到车辆来到紫霞山,我才醒来,我发现紫霞山下,又被封锁了,这是刁贺荣采取的措施,不知道这老家伙在不在山上。 在紫霞山牌坊处,有军车把守。 我下车问,能不能进山。 对方只回答说山内有军事演习,不容闲杂人等进山。 很明显紫霞山下的守军不停的换人,这应该是孟叔或者刁贺荣的主意,因为山上发生的事情太过敏感,不能让山下的守军呆的时间过长,那样的话,不出几天他们肯定或多或少的发现一些猫腻。 所以守军都不认识我们。 林慕蝉说:我们也是军方的,不是闲杂人等。 对方士兵说道:军方也不行,我们只接通行电话,只要电话打来,让我们放行,我们才可以放行,否则说什么都没有用。 林慕蝉便给刁贺荣打了电话,不一会功夫便开山放行,我们驶入紫霞山。 以刁贺荣工作人员最近的一次报告来看,虫怪已经接近紫霞山了,这东西的行进速度实在不敢恭维,不过它除了行进速度慢之外,基本是个无敌的存在了。 刁贺荣的工作人员特别强调说:虫怪接近紫霞山之后,有意放慢了速度,在慢慢的移动。 我估计紫霞山上,应该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他们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找到这么多同门的兴奋中。 车辆行到山顶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我微微吃惊。 我前段时间来过紫霞山,虽然也有房屋,但不多,也不知谁出的主意,运来了许多板房,板房连着板房,几乎形成了一座山中小城,有水有电,有买卖有铺户。 俨然已经成了暗三门交易大市场,在这里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前几天来的时候,还只是拍卖大会,晚上篝火狂欢,几天的时间,他们又进步了,山上的人数一多,变化就会很快。 甚至还有人在从后山运板房上来,抢占黄金地段。 板房城最核心的位置,是一圈板房连成的空地,大约五十米见方,在这片空地之中,大家约定不能放板房,以作聚会之所。 我从板房中间的过道走进去,发现里面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中间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站着一个人,正在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我走近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孟叔,他已经来到紫霞山了。 只听孟叔在台上说道:现在形势很严重,我就是专门负责管理暗三门的官员,你们要相信我,虫怪已经上山了,大家抓紧时间疏散…… 孟叔话讲到这里,哗的一声,淹没在了人群的嘲笑声中,有的人说便说道:笑话,暗三门还有官?铲屎官? “什么虫怪?莫不是毛毛虫成精?哈哈哈” “这老头在搬弄江湖神仙口,一般骗子都是先给人灌输危机感” 大家议论诸如此类。 我一看这帮人这种态度,无可救药了,说什么都不管用了,还不如不说。我便转身离开,其他人也跟着我离开。 我让两名司机在山顶上,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停车,我们也不用住什么板房,就在车厢里或者在地上扎帐篷就好。 我坐在山顶一块石头上,向东边望去,一眼就看见了方外宝境那个入口,如今已经被土封起来了。 忽然一个念头在我心中闪现:在黄河河底与虫怪决战可以作为一个下策,能不能将虫怪骗到方外宝境之中呢? 第六百零五章弹压紫霞山 我对自己这个主意颇为得意,骗入方外宝镜之中,虽然是一种推卸责任的做法,意在将战火引入方外宝境,可我觉得,虫怪虽然在我们这边是不可战胜的,也许到了那边就能被轻易剿杀呢,这也说不准。总之虫怪在那边的肆虐程度一定会小于这边,因为那边的人太厉害了,就算请他们帮忙还不行吗? 我马上找到看霞散人,对他说了我的主意,看霞散人沉默半晌,说道:我觉得不妥,别虫怪杀不死,凭空惹恼了方外宝境中的人,这帮人可能更不好惹。不过呢,危急时刻,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这样吧,咱们等虫怪现身,看看情况,如果一开始便火力迅猛,死人太多,咱们就出此下策,如果咱们能顶住虫怪,形成拉锯战,就派人赶紧去收拾黄河河底洞穴,试着引虫怪进去怎么样? 我也知道将虫怪引入方外宝境中不道德,不过跟这东西干仗,必须得做两手准备,方外宝境这帮人本身就是世人中的叛徒,自立方国躲了起来,这次天下有难,唇亡齿寒,我们被屠戮殆尽,下一步就是他们,谁都好不了,如果联手,我们做掉虫怪的几率将大为提升,他们装作不知道此事,将来兴许会独自面对虫怪,届时谁死谁活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这个主意除了黄金童赞同之外,大家都反对,其他人都是持方外宝境情况不明,不招为上的观点。只有林慕蝉觉得我这个法子没有可操作性,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进入方外宝境,又怎么能把虫怪骗进去? 我给林慕蝉解释说:目前咱们确实进不去,可虫怪不一定进不去,只要将他引诱在洞口作战,我相信方外宝境中的人能觉察这场战斗,他们观察之后,认为有帮忙的必要,就会从洞里派兵出来,如果做缩头乌龟,咱们就想办法进入方外宝境,将虫怪引进去。 柳向晚也担心的说道:进入方外宝境好像很难,你看紫霞山数以千计的暗三门人,都没人知道方外宝境打开的办法,咱们不可能现场去做大量研究。 这个时候看霞散人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进去,还是我那句话,如果虫怪出现,咱们死人太多,就按王得鹿的下策来,进入方外宝境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主要是虫怪逼的太急,如果给我七天时间,能把黄河河底洞穴重新改造一下,做一个奇门斩杀的局面,再引虫怪进去,最好不过。 我说道:散人,咱们山头这么多人,可以分派人去完成洞穴改造,以备战事需要。 看霞散人说道: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改造,还得见识新的虫怪手段之后才能做出判断,另外改造洞穴的任务非同小可,咱们得请人上山,潞州道红花谷有位奇门阵法的异人,叫作常天铭,这个人布阵做局最厉害,可以请他来。 林慕蝉便道:好来,我这就去请! 看霞散人说道:你去?你去不行,山上这么多可以跑腿的人,不能让我的大将干这种小活,王得鹿,你赶紧着,去把那个叫孟叔的人换下来,到台上演一演虫法,先把这帮人威伏住,山顶这帮人是吃硬不吃软的,谁厉害他们听谁的,劝说根本就没有用。 其实看霞散人江湖路数也挺深的,只是在教鸿蒙老道的时候,看霞散人已经熄掉了许多江湖心思,一心一意的给徒弟教授许多伟大光明正确的东西,鸿蒙老道跟着看霞散人的时候,也老大不小了,只不过老道为人,从小就十分憨厚,不喜争执,到最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心道,也罢。想要让满山的暗三门按部就班的听点话,必须让他们先服气,早先在灵感大王上山之际来到紫霞山的暗三门老客对我还是很熟悉的,我在他们中有很高的威名。 可是现在看来,当初老客只能占一小部分了,也就四分之一的样子,随着紫霞山的名气在暗三门中日渐炙热,旧谷子烂芝麻的暗三小偏门都上山来了,可谓气象大盛。有四分之三的人是新来的,因为我久不在紫霞山,他们中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是谁,有些听过我故事的人,也只是当我是个成名的人物,和山顶很多老客一样,一战成名,吃一辈子名分。他们并不惧我。 这些人凑在一起之后,各恃手段,心高气傲,互相不服,时有争斗发生,之所以这些人还服从柳向晨的管理,是因为柳向晨在接手被封的家族财产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钱补贴到紫云山,现在不知赔进去多少,有钱才获得了些权力。刚才我还听见一个暗三门老客说,紫霞山的板房几乎是免费的,三人即可申请一间,都是柳向晨出的钱。 我便重新走进板房围成的空地上,我听人叫它作中央广场。 站在中央广场上,我忽然发现张舒望和何半仙站在人群的角落中,心中暗道:原来所有人都过来了,张舒望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儿子,以及那些军医,都到了紫霞山。 不过我没有时间跟他们打招呼,孟叔还在中央小广场上滔滔不绝的讲话,我挤在人群中走到台下,伸手拉了拉孟叔的裤脚,对他说道:孟叔,孟叔…… 孟叔低头一看,见是我到来,长出一口气,俯身对我说道:你可来了,我以为你小子临阵脱逃了呢。 我笑道:我怎么会临阵脱逃呢,你在上面说这些没用,下来下来,换我的,换我的。 孟叔说道:我在单位做了这么多年动员工作,现在都拿不下他们,你能行吗? 我说道:现在谁听你在这废话,下来下来。 孟叔不情愿的下台来,我迅速蹿了上去。 因为台下人很多,站在底下找个人很难,但是上台之后,就成了万众瞩目的人了。 早有人在下面认出了我,议论道:这不是王得鹿嘛! “吆,王得鹿回来了!” “这谁?王什么鹿?干什么的?看样子像个毛头小伙子。” “这人干什么的?很出名吗?” “你可不知道,当日人家一个人跟灵感大王拼了个平手。” “灵感大王又是谁?还能比小六厉害? …… 这只是我身边的人议论的内容,远处我就不知道了,我伸出双手,做了个压言的手势,说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王得鹿说几句话。 虽然有很多人不认识我,但认识我的也不少,多少给点面子,带动之下,声音渐小,声音小下去之后,那些想大声说话的也不好意思了,竟然安静了下来。 孟叔一看,直冲我竖大拇指,那意思确实厉害,不是盖的。 我说道:我王得鹿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和虫怪游斗,虫怪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底下便有人问道:你们俩前后说了半天,虫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道:北极虫母、蒋宏山、诸葛搂异的结合体。 底下轰然大笑,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北极虫母,却大都知道蒋宏山,因为蒋宏山当年挑河采江底,到过的地方太多了,与各地暗三门江湖人都有过来往,有的是打过架,有的则是泛泛之交。在大家印象里,蒋宏山手段很高,心狠手辣,江湖路子也很野,是个成名多年的人物,不像是能和异物合体的人,在这帮人的心中,和异物合体的人就和干传销的人一样,一般头脑简单,出身贫寒,一心想一口吃个胖子,做事毫无分寸,不管不顾。而蒋宏山前段时间刚杀了黄河水夔,正是英雄大展之期,怎么会做出那种傻事呢。 不是蒋宏山做傻事,而是北极虫母太厉害。 我大声说道:诸位诸位,你们不要在议论了,我说有虫怪就有,今后你们也必须听从我调度,有哪个不服,可以上台来,我打你到服! 我知道这些话说的很跋扈,可是对这些人,不说出点名堂来,他们根本就不听。 我这话一出口,底下炸了锅,早就有人跳起来了,叫道:王得鹿,你也不怕风大了闪了舌头?不撒泡尿照照,在这里说大话。知道你在这出的名,听说当天来了个什么灵感大王,江湖山都没听说过的人,不知哪里逃荒来的,拉大旗作虎皮,装比没够,机缘巧合,叫你小子给收拾了,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真要有本事,能打的过我们六爷吗? 我原本以为这小子跳出来不服,一番言语过后,要上来和我比划比划,说了半天热闹话,竟然是替别人说的,暗三门中不乏这种挑事精,别说是众多人聚集此处,就是三个人在一桌吃饭,这种人都能挑到另外两个人打架。 我听黄金童说过一个版本,三人一起喝面条,挑事精对甲说:甲啊,你老斜着眼瞪乙干什么?甲说:我没啊,在吃面条。挑事精又对乙说:行了行了,你敲什么碗?不就是人家甲瞪你吗,还能把你瞪死了?乙说:吃饭还不许出声啊?挑事精又道:可不,你昨晚不是给我说,甲吃饭老放屁,噔噔的响。几句话过后,甲乙两人打起来了,挑事精还在旁边喝彩,把三碗面条全吃了。 现场这个挑事精手指一人,说道:这就是我们六爷,杨方六,整个紫霞山老客,没人是他对手。你想号令暗三门,得先听听六爷的意思。 我笑道:得了,我就问在场诸位一句话,有谁不服六爷,我只跟你们中最厉害的人交手。 底下有议论纷纷。 “六爷,可了不得,这人谁都服。” “王得鹿虽然厉害,不是六爷对手,灵感大王也不一定是六爷对手,王得鹿今天要现个眼。 “来来押注不?我赌六爷赢!” 我朗声说道:如果你们都服杨方六,那么就请杨方六上台来,我会会你。 第六百零六章虫怪现身 我不认识这个杨方六,此前也无冤无仇,江湖大道,各走一边,之所以今天要交交手,完全出于形势的需要,而且这种交手,最好点到为止,除了落下胜负的名声之外,不会对双方造成任何影响。 完全是虫怪的逼迫所致,我必须要整个山头的人都威伏于我,柳向晨虽然说话也管用,但是指望不上他,光是家族企业那些破事就忙的手脚朝天,焦头烂额,再者说事情急矣,谁知道虫怪什么时候冒出来。 如果我这帮人不听我指挥,在虫怪出现的时候,有的人会瞎跑,有的人看热闹不要命,有的人则会直接冲上去,届时死伤无数,尸横遍野是必然的。 说到底,我要用装叉的手段来拯救整个紫霞山老客,也不算是纯粹拯救,更希望这些人能帮上我的忙。 一开始我没注意哪个人是杨方六,只是顺着那人的手一指,随便看了一眼,那人侧着身,正往远处看。 我一说请杨方六的时候,杨方六回转身形看着台上,我一看这人打扮的很另类,首先他留得头发,是真正的金钱鼠尾辫子,也就是满清入关之前,女真人的发式,所谓金钱,是指发际末梢箍在头皮上的部分只有金钱那么大,留出的辫子也像老鼠尾巴一样,比较短,而且比较细。远不像电视剧里播放的那样,大粗辫子,只有前半个脑壳剃光,真正的金钱鼠尾脑袋基本上是光秃秃的。 杨方六的穿戴也不同寻常,上身穿着一件鱼皮背心,下身鱼皮短裤,手中拿着三股鱼叉,浑身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行当的人。 他听见我要会会他,站在原地并没走动,只是哈哈一笑,说道:王得鹿,谁的裤链没拉紧,把你给漏出来了?你想会会我?你当六爷我是跑出租的吗?谁招手我都停?你还不够格。你别以为自己在紫霞山和什么灵感大王打过一架,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当时我不在场,在场的话,灵感大王和你捆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底下一阵嘲笑的声音,也有人在地下高喊:别斗嘴官司,是骡子是马牵出去溜溜,动嘴不是真好汉。 说这些话的人,基本都是当初紫霞山的老人,甚至还有我那老龙团的老部下,他们知道我的手段,所以一发起哄,咉着杨方六上台。 杨方六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口出狂言说道:上台不要紧,可是要是把你打死了,怎么办? 我说道:刀枪无眼,打死了也就打死了,不用对方抵偿对命。 杨方六说道:好,你可敢击掌为誓? 我一听心里就犯了嘀咕,击掌为誓,好家伙,在正式开打之前,接触对方身体,或者被对方身体接触都是大忌讳,谁知道他会不会下毒呢? 而且一般情况下,暗三门人要赌命,也就是请在场的诸位给做个证明,也就罢了,有的人实在不放心,也只是签一纸证明,这样更正式一些,没听说过要击掌为誓言的,我便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悄悄的将手伸进龟甲百兽囊中,将小天牛掏出来,左手给小天牛演了个虫法,那意思,不可以取敌人性命,然后将小天牛攥在左手上,小天牛比较大,有十几公分的样子,所以攥在手上很明显,台下的人也都看见我掏出了东西,暗三门人中广有这些稀奇东西,大家见怪不怪。 杨方六也看见我掏出了东西,攥在左手中,我双手倒背在身后,悄悄将小天牛换在右手,因为台下四面都是人,这个动作被人看见了,可也没人在意。 我知道一般人击掌的时候都是击右掌,我准备用小天牛挡在我的掌上面,以免他耍什么幺蛾子。 小天牛会处理这一切的。 杨方六提着自己的鱼叉,分开人群,快步走上台来,然后远远的就伸出右手来,准备冲我击掌,我没有立即出手,只是原地站着,等到杨方六走的近了,我才猛然挥出右手,冲着杨方六的右手一按,杨方六啊呀一声,被小天牛身上的倒刺给扎着了。 杨方六一见自己拍的是小天牛,叫道:王得鹿你竟敢使诈,没信义的东西,今天不能比了,我嫌丢人。 说着话杨方六就要下台,我见小天牛身上,被盖了红红的一个印章,知道他右手果然藏有伎俩,本来是他没安好心,这会还要倒打一耙,说我竟敢使诈?岂有此理,你用下作的手法可以,我出于防御心理,有所措施就不行,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我叫道:不敢打就别说大话。 杨方六却待下台,听见我说话气他,也不敢回言,结果下台的时候被十来个老龙团的人堵在台上,那十几个人讪笑道:怎么着不敢打了?不打也不行,懦夫。 这十几个人一带动,场上所有的人都嚷嚷起来,暗三门中什么都缺,就不缺起哄的人,大家一起哄,杨方六下台可就算是栽了,名声扫地,以后在江湖上在也无法抬头做人。 于是咬着牙回转身来,一举手中的鱼叉,鱼叉顶上冒了一阵黑烟,我手中的小天牛也忽然起了一阵黑烟,与此同时我感觉到手中一滑,小天牛从我手里滑落到地上,我往地上一看,略吃一惊,原来小天牛已经变成一个大蛤蟆,便知道杨方六那个印章是枚妖印。 印章盖在活物身上之后,他一举鱼叉,黑烟一冒,被盖印的东西就立即变成一个大蛤蟆,这是个妖术。 紧接着杨方六手中的鱼叉嗖的一声飞了起来,令我猝不及防,咣当一声射到了我的脚下,正插在小天牛所变的蛤蟆身上,蹦出了许多火星子,虽然将小天牛变成了蛤蟆,但毕竟小天牛是虫母遗卵,吃了我一个虫小队才孵化而成,除了龙甲神兵,还没听说有东西能杀死它,虫怪另当别论。 杨方六的鱼叉蹦出火星子之后,咣当一声弹开,跌落在台上,紧接着,又嗖的一声飞回到了杨方六手中,这个时候小天牛在我脚下也恢复了原形,两只触角死死的指着杨方六,冲着杨方六怒目而视,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架势。 幸好我有虫令在前,小天牛杀机虽起,却并不敢冲过去取他性命。 我看的出来,杨方六鱼叉飞回手之后,他脸上明显有些慌乱,没想到自己的鱼叉杀不死小天牛。至此我了解了他的套路,这个人确实很厉害,他用印章贴在敌人身上,敌人立即变成一只大蛤蟆,瘫软不能再动,这个时候手中的鱼叉即会飞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将对方叉死在地上,这是一个死局,人一旦着了印章几乎无法逃脱被叉死的命运,也就是小天牛能存活下来,换作其他虫类,也许就叉死了。 杨方六意识到已经开打之后,就在也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路打下去,便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叠印着红彤彤印章的白纸,我知道那白纸一旦贴在我身上,我就完了,一定被变成一个蛤蟆,他的鱼叉飞来,我便死翘翘了。 于是我在他掏白纸的时候,将身后背着的神弓摘下来,就在这个当口,杨方六伸手撵出一张白纸,对空一吹,那白纸竟然飘飘荡荡的朝我飞来,我知道贴上之后十分危险,右手持弓,左手扣弦,对着那白纸放了一记空弓,那白纸竟然无火自燃了,我知道这弓的用法颇多,只是临阵不能细细研究,不然的话会用出许多新花样来。 杨方六见一张白纸飞来被我放空弓打掉,更加慌乱了,便手持鱼叉使了一个门户,左右一晃竟然有些虚影绕目,这说明他的动作奇快,也难怪在暗三门山顶称霸一时,确实有些手段,但凭着妖印鱼叉杀人的伎俩是站不住脚的,一和人打斗就杀人,血腥气太重,早晚会遭人暗算。他自有一套伤人而不要命的打法,那就是虚影拿人,这个道门动作奇快,但跟我的玉烟兽相比不在一个层面,我心道,你以快致胜,我就以快打快,让你败的心服口服。便将玉烟兽从百兽囊中拿出,在我伸手还没碰到玉烟兽的时候,对面杨方六人影一晃,已经朝我刺来,我手指头刚刚碰到玉烟兽,就见周围忽然静止了,杨方六的鱼叉距离我的鼻子尖还有十来公分,我要晚那么零点几秒,就被鱼叉叉到了。 我不敢怠慢,伸手将玉烟兽死死攥住,从百兽囊中拿出来,一个闪身,先避开那鱼叉,此时杨方六和他的鱼叉是我唯一能感觉到在动的东西,鱼叉以每秒几厘米的速度在动,说明杨方六的速度确实很快。 我将玉烟兽装在自己的口袋中,绕到杨方六的身后,左手持弓,右手扣弦,空放一弓,结果弓弦运动的太慢,我等不及,只得将玉烟兽又放回百兽囊,只听砰的一声,弓弦扣发,杨方六应声而到,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周围人根本没看清我是怎么到杨方六身后的,高叫欢呼,纷纷议论,王得鹿不得了,神功盖世啊,根本就没看清人影,就把杨方六给打爬了,诸如此类。 就在我得胜之时,放眼板房之外,忽见一股黑气冲天,我心中一惊,弄不好是虫怪要从地里钻出来,我的天虫还没喂呢。 第六百零七章刺杀虫怪 众人正欢呼不已,面对杨方六的倒地,他们竟然表现的比我都兴奋,倒不是和杨方六有多大的仇恨,倒地那人换作是我,他们也会一样兴奋。他们仅仅是看到弱者被打倒就兴奋,不会计较倒地的是谁,暗三门从来是崇拜强者的。 我见到远处黑烟忽起,知道不能在台上久留,说道:还有谁不服?如果有,赶紧上台来,如果没有,大家听我王得鹿的号令,如有违者,杀无赦! 众人一看,虽然不情愿,却也都没辙,看热闹不嫌事大,最终这场热闹看成了牢笼,不经意间都成了我王得鹿驱使的小兵。 群情整肃之下,不容许有人站出来提出异议,我老龙团的老部下便喊道:没人不服,就请王得鹿你下命令吧。 我便喊道:我现在命令你们撤到板房的东面去,不得在中央广场逗留。 之所以将人都撤到板房的东面,是因为东面有方外宝境的入口,我是有战略想法的,我选方外宝境的入口处作为我们决战之所,如果非要再此发生一场决战的话。 首先我那占比不多的老部下,呼呼啦啦往东面板房后面撤离,便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跟着撤离,在差不多一半人的带动之下,剩下的人也就欣然跟从了,因为我有威逼在先,谁要是不从,我就下黑手。有人扛着昏迷不醒的杨方六,从东面板房的夹道中出去,最终没有人去南面看那股黑烟。 我见人撤离的差不多了,几个健步穿过了南面板房之间的小巷口,来到板房的南面一看,眼前并没有暗三门江湖客在场,我和杨方六的赌斗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人来关注黑烟。 那股黑烟是从紫霞山顶正南面的山坡下面发出来的。 山坡下面有片空地,空地中间地面上,不明不白的形成了一口类似井的黑洞,那井呼呼的冒着黑烟,我却来不及观察那黑烟。急急忙忙的跑向停在我附近的两辆卡车,爬上其中一辆卡车,将天虫掏了出来,扔在了月精石堆中。我已经没有时间亲自喂天虫了,只能让天虫自己去吃月精石了。 山坡下面的黑烟兀自还在冒,我从车上下来之后,对开车的两个司机说道:你们两个将车横摆在东面,然后下车,黄金童躲到哪里,你们就躲到哪里。 两个司机唯唯诺诺,知道将有大事发生,急忙将两辆车停靠在东面挡住,这时黄金童、柳向晚还有林慕蝉都跑到我身边看热闹,我对他们说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躲到汽车后面的山坡下面去,去告诉咱们所有的人都做好战斗准备,我在这这里观察,一旦看见有虫怪出现,立即去找你们。 此时我有玉烟兽在身,行动极为迅速,虫怪奈何不了我,至少我逃命是没有问题的,大家也都知道这一点,便对我说声:你小心。匆匆走了。 以两辆大卡车为界,卡车的西边只剩我一个人了,卡车的东边的山谷之中则站满了暗三门老客。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南面山坡下面的黑烟,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忽然响起,却是刁贺荣的工作人员打来的,刁贺荣在山上,但他的下属却依然在按部就班的追踪着虫怪,电话里说:虫怪已经到了紫霞山上,不知道为什么迟迟在地下蛰伏不出。 虫怪对刁贺荣的人来说是个新事物,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新事物,对整个暗三门来说,更是个新事物,没人知道它的习性,也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蛰伏不出。 我走到南面山顶平台的边缘,呆呆的看着山坡下面,像是忙活了十几年的学生,在等待一个高考成绩,即期盼这个消息快点到来,又害怕这个成绩到来,不过早晚是要面对的。 底下的黑烟越来越浓,过不一会,又见黄色的浓烟从底部冒出来,紧接着从泥土里钻出一个人来,彼时黑黄掺杂的烟还正盛,看不很清楚,俄而黑黄烟散尽,一个‘人’站在南面山坡下面。 那人浑身上下布满了猩红的斑块,大的有巴掌大,小的也有瓶盖大小,都成无规则的形状,这些猩红斑点能占到皮肤面积的一半,并且高于皮肤,像是一块块红色贴饼子,极为恶心人。 那怪物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两个肩膀上各长有一个脑袋,我仔细一认,差点没吐了,左边肩膀是蒋宏山,没错就是蒋宏山生前模样,除了腮上有一块恶心的猩红斑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左肩膀上竟是诸葛搂异的人头,额头上同样有一块猩红色的斑,更是十分狰狞。 再看脖子上那个头,竟然是扫雪真人,脸上竟有两块斑,还是那头银灰色的头发,显得无比恐怖。 虫怪的胸前,长着一个猩红色的器官,那正是北极虫母。 我还想观察的更细致一些,远了很多细节看不清楚,便一手伸在百兽囊玉烟兽那个袋格子中间,大踏步的向山坡下走去,我自信至少逃命没有问题。 在虫怪出现之后,它一直站立在原地不动,好像等我过去一样,我走路的时候,小腿肚子微微打颤,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想当什么英雄好汉,我就是我,该害怕的时候就会害怕,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暗三门之中,屡次与虫怪交锋,知道虫怪手段如何了得,还敢走着接近虫怪,我估计没有第二个人了。 我走到虫怪跟前七八米处停住,细细的观察虫怪的细节,北极虫母生长在胸前,此时已完全是猩红色的了,我知道这是整个虫怪的发动机,一切的动力来源来自于北极虫母。 这个虫怪身体修长,细长胳膊细长腿,猩红色斑点下的皮肤,是灰绿色的,透着一股浓浓的毒气,胳膊和腿上都生有倒钩,只有三根手指。指头尖上,生有个指头差不多长短的利爪。 脖子上的主头是扫雪真人,灰白的头发之下,眼睛里好像有一层薄膜,也是灰白一层,他好像能看见东西,却完全没有眼睛的光泽,诸葛楼异的眼中是红色的薄膜,蒋宏山眼中则是绿色的薄膜,他们都没有眼睛的的光泽。 我心道:见面总是要说话的,不管怎样,也得和人打声招呼。 因说道:没想到原子弹都炸不死你,出乎我的意料,你又将原子弹的能量吸收进了体内,您这副尊荣,实在有点,有点……恶心,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虫怪身上的三个头,同时微微一笑,包括胸前的北极虫母也裂开嘴笑了笑,四张嘴几乎在同一时间闭合,一起发声道:称呼什么都行,我们不在乎名字。 我紧张的笑道:那好,我还是叫你虫先生吧。 我心中闪过一丝念头,既然面对面站着谈话,我是否可以游说虫怪不杀我们呢,因说道:冲先生,咱们斗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忽然觉得很没有意义,在什么条件下,你可以不杀我们呢? 虫怪依旧是那种四重唱的声音,说道:谁说我非要杀你们呢,我还挺看中你们几个的,手段又高做事效率又好,杀了也怪可惜的。 虫怪这句话出口,我竟然愣在当场,无言以对,筹备了这么长时间的敌人忽然说不杀你,我们此前的准备好像一文不值的样子。 但接下来虫怪所说的话,让我清醒的认识到,我在与虎谋皮,虫怪说道:王得鹿,我不杀你,你先替我把山顶这些人都杀干净,留下你们几个核心成员就行了。 我问道:帮把杀完这些人之后呢? 虫怪说道:杀完这些人,咱们可以再去杀别的人啊,我的计划是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杀,杀绝一个城市,再去另一个城市,我说的城市可不是单单指城区,还包括这个城市所辖的乡村,杀完之后我想过,最难得事情就是封锁全境,不能再让活人进入这片区域,进来就杀,保持纯洁性,这项任务很繁重,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这段话说的我浑身打了一个机灵,但我并没有立即拒绝,问道:那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的杀完,之后再怎么办? 虫怪哈哈大笑: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让新物种占领新天地了。 我心道果然是贼心不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虫怪虽然融合了三个人,但毕竟不是个人,它心中还是想着清除人类,这是写在它的骨子里的,不共戴天是肯定的,我坚决不能为虎作伥。 我便说道:虫先生,你说的这些事,我都愿意效劳,不过在做这些事之前,我希望你也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虫怪并没有在意,问道:什么事?你尽管告诉我就行了。 我说道:在帮你做这些事之前,我要你先死! 说完这句话,我的手死死攥住了玉烟兽,将它从百兽囊中拿出来,佩带在身上,我眼见虫怪不动了,也不知心中从哪里升起的胆气,我下意识的将龙甲神兵拔了出来,心道:既然我动作比你快,甚至你的眼睛都捕捉不到,又听说龙甲神兵能刺死此物,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便手持宝剑冲了上去。 第六百零八章心存大局 我在冲的过程当中,发现一切正常,虫怪几乎一动不动,周围的环境也一动不动,原本离我不远处的板房之上,有条旗帜,上面画着稀奇古怪的图案,也不知道是哪个小行当的人画的,应该特殊的用途,可以改变紫霞山顶的小气候,本来那旗子是迎风飘动的,在我用玉烟兽的时候,旗子正好飘起来,现在还没落下,看不出一点飘动的迹象。 虫怪站在不远处,也是一动不动,我迅速冲到了虫怪面前,为了安全起见,我转到了虫怪身后,离它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定睛一瞅,虫怪好像在慢慢运动,只是动作非常缓慢,我觉得机不可失,拔出了龙甲神兵,龙甲神兵当时给我说过,只要在五步之内,没有它杀不了的东西,当然这有些夸张的成分。 我握剑在手,不能说话,因为这个时候我说话谁也听不清楚,当然龙甲神兵和天虫一样,并不是学会了说话才能和人沟通,也不一定只会用汉语,它们是通过和人意识相感说出话语,所以我不必说话,只在心中吩咐就行了。 龙甲神兵深知自己的责任所在,我天天将他带在身边,它非常清楚我要用它做什么,这个时候,我心中念想,龙甲神兵便从我手中挣脱,自己飞了出去。 这一飞,我发觉坏了,因为在剑出我手的那一刻,忽然变得很慢很慢,在我看来几乎是不动的,于是我伸手重新握起那剑,准备把剑拔回来,结果功亏一篑。 那剑已经进入了一种状态,任我怎么拔,它都像是钉在半空中一样,一动不动。这场景就像是我手拿一支枪,开枪射出一枚子弹,然后想伸手将子弹掏回来一样。 我见拔不动那剑,略一沉吟,心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虫怪再怎么邪恶,不会和这把剑过不去的,对待我就不一定了,千算万算没算计到,剑一脱手,速度如此之慢。 这个时候我应该跑掉。然后和大家躲在一起,看看虫怪有没有死掉,如果阴差阳错中杀掉虫怪,我们连日来的阴霾便回一扫而空。 我也将成为天下一等一的传奇人物,不但虫书中浓墨重彩的记载,连暗三门其他行当中的书上也会着重记载,我将成为暗三门历史上最光辉的一页。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暗三门中什么蹊跷事都发生过,我逆袭一击击杀虫怪,虽然是载入史册的光辉大事,却算不得是最有戏剧性的一桩事。 所以我一道烟似的跑到了东面车辆旁边,看了一眼天虫,看见天虫身背一块月精石,我明白天虫吃月精石也不是通过嘴,而是驮着月精石吃,至于怎么吃进去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这需要细细的观察,但这个当口肯定不合时宜。 我见天虫一切正常,便弃了卡车,一道烟跑到了东面山谷里。 我脚一落地,立即将玉烟兽放入龟甲百兽囊中。就在这个瞬时,世界须臾之瞬会动了,所有东西都恢复了正常。 我发现所有人都挤在在山谷之中,议论纷纷,嚷嚷声不下于集市,说什么的都有,一方面对自己被赶到山下,意见很大,却又不敢不听我的,他们之中最厉害最能打的杨方六被我轻轻松松制服,因此十分忌惮我。另一方面实在对虫怪缺乏必要的了解,被赶下山谷这件事有些想不通,是什么东西能厉害到好几千个身怀绝技的人奈何不得的地步呢? 狂妄让这些人迷失了自我,因为在现实世界中,他们每个都是所谓的高人,是一个独霸一方的领域,聚集到紫霞山上,肯定谁也不服谁,甚至有些人,从骨子里就嘲笑打架厉害的人,认为打架都是下等人才学的,他们则学习如何经天纬地。 我们的人也都失散了,不是聚集一处,好在我跑去的位置,看霞散人在我身边,鸿蒙老道站在他的身后,他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拿着一个罗盘仔仔细细的看,他倒是很沉得住气,见我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说道:王得鹿,出了什么事?我这里显示虫怪已经出来。 我说道:我去看了,知道虫怪出来了,我佩带玉烟兽,给了虫怪一剑,不过我嫌那剑飞的太慢,跑到这边来,然后熄了玉烟兽的虫法…… 看霞散人一听我给了虫怪一剑,说道:你和它交手了?不能交手啊,一个人太过单薄。还是太早了,咱们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好,刚才我还对鸿蒙说要撤走,只是这帮人太吵了,没人听我的,估计待会要血流成河了。 这个时候我见孟叔拿着一个大喇叭在人群中穿梭,正从我身旁走过,我一把将大喇叭抢在手中,高声喊道:暗三门老客们,我现在宣布一件事,虫怪已经在南山坡现身了,都给我往东北方向撤退,跑晚了的就都没命了。 我一声高喊之后,竟没人搭理我,连我在老龙团的老部下,也无动于衷,他们已经在紫霞山呆习惯了,有人议论说我是要拆散紫霞山这个据点,也有人议论我要凭着自身本事厉害,必独占紫霞山……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在中国,不缺阴谋论者。 我见喊话没用,正想采取一点强制性手段,比如将山谷最西头那些人拳打脚踢,让他们赶紧离开,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招呼别人同我一起干,因为是个得罪人的活。 我刚跑到最西头,就发现不对,山顶上一股黑黑的浓烟席卷而下,我忽然收住脚步,浓烟冲到谷地也戛然而止。 浓烟略微一散,我发现里面站着的正是虫怪,我对自己那一剑刺不死虫怪,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可眼前的情况还是让我吃惊不已。 说龙甲神兵不好用是不对的,那东西绝对好用,一剑出去,刺在了虫怪肩头诸葛搂异的脖子下面,那剑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刺不进去,但是龙甲神兵没有放弃,间隔一两秒就会往前猛然一顶,顶的虫怪身躯一震,险些趔趄的样子,但除了有几滴黑血溅出,根本不能刺穿诸葛搂异的脖子。 龙甲神兵作为一柄有自主意识的剑,是不可能选择选择一个长在肩头的脑袋下手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蛇还都知道打七寸呢。龙甲神兵作为龙甲神章门里震宗利器,杀法绝伦,会不知道这么个浅显的道理? 而且我清晰的记得,我是冲着虫怪正中央也就是扫雪真人那个后脑勺发的剑,当时到没想到让龙甲神兵去刺虫怪的正后脑勺,主要是习惯使然,初衷是让龙甲神兵自己去找虫怪要害。 龙甲神兵肯定刺向了虫怪身体的某个重要部分,极有可能就是刺向了正中央的后脑勺,然而虫怪有防御技能,只让最不值钱的部位受伤,在神兵扎到肉里之后,它的两个头颅瞬间就换了,看来虫怪的各个部位在体内都能自由流动,且切换的极为迅速。 即便换了诸葛搂异中剑,剑也没有最终插进去,只是跟虫怪在做拉锯战,这说明了一条很有价值的信息,那就是虫怪的皮肤下面有一层非常坚硬的组织,以至于龙甲神兵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根本不能破甲。但龙甲神兵到底是件神兵,还是刺穿了虫怪的第一道防线。 虫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势冲下山坡之后,发现山下黑压压站着一群人,知道是暗三门全伙在场。虫怪竟然显得很兴奋,见我站在其中。说道:几天不见,王得鹿你收拾了不少玩具啊,还往我脑袋上插,行,我就让你插着玩玩吧。 本来我是来赶当头几个暗三门老客的,虫怪一出现就坏了,面对虫怪我都不敢眨一下眼睛,更甭说要驱赶这些老客们了,我只得大喊:大家快跑! 刚才我苦口婆心喊了半天,没人信我们的,这下好了吧,虫怪真身来了,谁不跑谁是个大白痴。看霞散人刚才都嗔怪我了,倒不是怪我和虫怪开打。反正早晚必有一战,是怪我一个人孟浪了,这种事情大家来都不一定办好,我一个人如何能行,关键时刻,不是个人逞能的时候,要心存大局,我要是死了,众人伤心先不说,原先计划之中少了一员猛将,让人家怎么办?还打不打虫怪了? 想到这里,我攥起玉烟兽,把腿就跑。先跑到虫怪身后,将龙甲神兵抽了出来,这个时候龙甲神兵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力道不是很足了,然后我又跑到军车上,一个司机还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开着窗户在里面听广播,浑然不知身处何险境。我忽然放开了玉烟兽,世界速度瞬间正常。对里面喊道:你们俩快走,去山下随便找个宾馆住下,我会找到你们的。 我像鬼魅一样忽然出现在车窗前,把那个司机吓了一跳,是真的跳了起来,但我的话他听听清了,不住的点头。 我便又一攥玉烟兽,匆匆跑回看霞散人那里,手松开了玉烟兽,我干的事情不少,但是所用的时间不多,只有给军车司机说话耗时较多,不过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 山下虫怪并没有什么动向,只是见我忽然消失,并不介意。 可那几个暗三门老客不知虫怪厉害,对虫怪说道:你干什么的?装神弄鬼的,还tm不穿衣服,想耍流氓啊。 我心道坏了,大喊道:快点跑! 一切都晚了,只见虫怪的身上,黑烟喷涌。 第六百零九章打开方外宝境 虫怪身上迅速聚拢一股浓烈的黑烟,并且迅速蔓延,我的喊声过后,最西头那十几个人浑然不觉,我甚至怀疑那几个人压根就没有听见我的喊话,因为现场太吵了,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议论两句,整个山谷便显得熙熙攘攘。 虫怪的黑烟喷薄而出,瞬间淹没了那十几个人,吞噬了十几个人还不算完,黑烟又迅速向人群蔓延开来,这个时候一群人还不知道跑,呆呆的看着黑烟。 我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死这么多人,正要往黑烟方向冲去,被看霞散人一把拉过来,他用罕见的紧张语气说道:你给我回来,别坏我大事。 我被看霞散人拉着,脚步踉跄,在人群中穿梭,直跑到方外宝境入口处才停下,我对看霞散人说:我的天虫还在车上,要不要找林慕蝉先去取天虫。 看霞散人立住脚说道:先用不着天虫,这次咱们不能打,主要是摸摸虫怪的实力,看看能不能诱敌深入进入方外宝境,这是战略方针,你可得给我记牢了,现在不是讲究妇人之仁的时候,谁也不愿意看见人白白死掉,可是他们不听话,咱们没辙。 方外宝境的入口在上次紫云山大会之后就被封起来,紫云之巅大战完成之后,先是宝镜里面的人将方外宝境的门口用一种胶泥堵死了,后来紫霞山上的人觉得那胶泥颜色太鲜艳,成五彩状,以后一定是个祸患,于是又用山土将方外宝境的入口给堵上。 如此一来那个洞口被堆成了一个小土包,我和看霞散人还有鸿蒙老道都站在土包上面。 西边山谷中黑烟还在蔓延,这个当口人群中忽然厉声尖叫起来,我放眼一看,黑烟过处,地面上是累累的白骨,说是白色的也不准确,那骨头都是粉红色的,看那样子还冒着打铁炉里的光芒,骨头都烧红了。 现在的虫怪已经不使用煞气了,改用蒸骨黑烟了,或许虫怪觉得,对付这些人不值当的用煞气。这个山谷都开始惊呼起来,他们终于意识到原来真的有虫怪,那黑烟是可以杀人的,而且虫怪可以一句话不说,就大开杀戒。 我们离着黑烟的距离很远,我不知道具体死亡人数,少说也得有一二百人死于黑烟之内,这下大家慌了,哭爹喊娘的往东面跑,也就是我们所站立的土丘东面。 倒不是这帮暗三门江湖老客经验少,是他们在紫霞山呆的时间长了,我说虫怪上山,他们绝大数人可能都以为虫怪只是一个人的外号而已,也许只是个江湖上的高人,看言说虫怪的人慌里慌张的样子,认定虫怪只是个江湖中的狠角色。我当时也说过虫怪要消灭全人类,这帮江湖老客们可能觉得这个说法很酷,狠角色嘛,总得说点炸锅的言论,诚然在江湖上确有这种人,老客们见多识广,都没把虫怪这个东西当回事。 当日初来紫云山的时候,说起灵感大王,大家也神乎其神的,到最后不也就那么回事嘛。久经战阵让这帮江湖老客们眼睛很硬,做什么事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这里的规矩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不能露怯才显得有范。 如此气氛之下,他们见到虫怪要端足了架子。并且一见虫怪有三个头,长得很奇怪,老客们更得端足了架子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令满山老客意外,那就是来的这个人,可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开始杀人,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紫霞山虽然也有江湖坏人,但绝大部分时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有欺负人的事情发生,可大都是在一个合情的范围之内,几千暗三门人,没听说谁被谁打死了。 老客们抱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心态琢磨虫怪,觉得虫怪是个新人,还想装叉,便都有心上去斗它一斗,不曾想到他会不动声色的杀人,可怜的是,连血都没流出来,就被蒸死了。 但众多暗三门老客都知道虫怪之性后,死的人便少了,主要是虫怪此来,为的是会会我和天虫,余者它觉得已经无所谓了,早晚是杀,只不过随手捎带着杀点而已,这样一来,西边那些暗三门江湖老客丢了一二百具骨架,全都跑到了东边。 我们的人混在在人群里,他们都知道虫怪的厉害,没有往前冲,见我们三个人站在一个土丘上,慢慢的聚拢了来。 暗三门中的人,并不全是一帮软蛋,开始不停的往黑烟里扔手段道门,但是一进黑烟,都消失殆尽,掀不起任何波澜,虫怪就裹在那团黑烟中,再也没有现身。 不一会功夫,全体暗三门老客都撤到了我们身后,黑烟也慢慢逼近了我们站立的土丘,这个时候林慕蝉已经开始在空中盘旋,柳向晚抱着吞吐兽,准备在黑烟临近的时候吹一口风。 看霞散人说道:你们都往后站,不要冲虫怪动手,我先炸开这个土包。 我们便都退下土包。往东远远的躲开,这个时候我招呼众人使劲往东走,没有人不听了,大家都很自觉,但是没人离开现场,暗三门中只有暗三门的规矩,上次灵感大王来的时候,逃跑的那些人至今都被人瞧不起,故而这次虽然极度危险,却没有人离开。 只见看霞散人身形一抖,轰隆一声,尘土漫天,看霞散人这一手从来没用过,连鸿蒙老道都见过。 一声爆炸之后,看霞散人身体周围的土全被炸开,站立在一个土坑之内,脚下是五彩斑斓的封泥,那是方外宝境中的人封住的。 看霞散人又连续炸了好几炸,炸的五彩泥块漫天乱飞,一个洞口出现在刚才土丘的斜坡上,当然了我们在后面看不见洞口的样子,看霞散人炸完之后,站在大土坑里,静静的等待虫怪的到来。 我不能让看霞散人自己去面对,于是急乎乎的跑了过去,一下子跳到了土坑里面,回身看了看那个洞口,还有一层蒙蒙的淡光罩着,在里面守洞口的两个人我熟悉,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在一起做过一件小事,如果看霞散人真的能打开洞口,我想我还能说得上话。 本来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们计划在黄河底部解决虫怪,看霞散人还要请个高人去改造洞底,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知道黄河洞底比这里效果好,至少在在黄河洞底,我们只要往死里干虫怪就行了,真要进入方外宝境,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我下了土坑之后,柳向晚黄金童等人都下到了土坑之中,柳向晚怀抱吞吐兽,准备迎战虫怪。 虫怪的黑烟还离着还几十米,那东西好像在黑烟中慢慢的走来,它一点都不着急,一个没有对手的怪物,是不会急急躁躁的出手的,大可以闲庭信步一样的杀人,反正还有全天下的人要杀,今天主要来解决我们,杀我们几个人是急不得的。 随着黑烟的慢慢逼近,柳向晚用吞吐兽使了一口飓风,那风吹得前面飞沙走石,烟尘漫天,但狂风过后,黑烟依旧故我,竟没能撼动那片黑烟。 柳向晚叹了一口气,她很少叹气,看来这次真的有些绝望,要知道这次的虫怪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轻声问道:散人,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看霞散人说道:还能怎么办?虫怪一逼近,咱们就进入方外宝境。 我又问道:要是虫怪不进来怎么办? 看霞散人微微一笑:不进去的话,咱们就再出来骚扰他,本来我是想在黄河河底解决它,可惜这东西逼的太急,只能用你的办法了,当初你想的主意,这会自己心里也没底了? 我肯定心中没底,说道:进入方外宝镜后咱们再怎么办? 看霞散人说:其实我也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上策就是将虫怪留在方外宝境中,让里面那帮人收拾。 黄金童道:万一里面的人不同意怎么办? 看霞散人道:那就还出来。中策就是咱们在里面和他们合伙干掉虫怪,下策的话不好说,有可能咱们和里面的人结成仇家。死在里面,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我一听看霞散人心中也是没底,可不就走一步说一步,可眼下这一步,怎么进入方外宝境呢? 于是我问道:散人,咱们怎么才能进入方外宝境呢?这个洞口看着不大,想进去挺难的。 看霞散人往自己身披的布口袋里一摸索,摸出一柄钥匙来,钥匙是木柄的,上面顶着个黄金的钥匙型东西,说道:里面的人早就给过我钥匙了,我一直没进去而已,王得鹿,钥匙你拿着,待会我发一声喊,你就拿着钥匙站在洞口,门就开了,大家赶紧进去。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只有张舒望没有进到这个土坑中来,但他也在紫霞山中,跟着两个军医看护着自己的儿子,韦绿挺着大肚子都站在了坑里。已经没时间劝她离开了。 黑烟逐渐逼近,看霞散人大喊一声:王得鹿,开门! 第六百一十章宝镜异象 很长时间以来,我自己认为内心已经很强大了,死都不怕,无所畏惧,但看霞散人说让我去开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觉腿脚有些发软,也不知怎的,面对这个入口,我心中升起一丝丝寒意。 但形势当前,我不能考虑很多,举着钥匙朝着洞口那层淡淡的微光冲了上去,钥匙碰到微光的那一刻,噌的一声,微光消失了,露出了洞口。 洞口之内仍然有那种紫色的胶状物,充满其间,上次我在紫云山就见过这东西,并且隔着这东西和里面一男一女说过话,里面的人曾经告诉过我,看霞散人就是奇门的预备役,因此他有一柄钥匙。 看霞散人见我在洞口发呆,说道:没看见黑烟来了吗?赶紧用钥匙往里戳。 我便举起钥匙,戳向紫色的胶状物,紫色的胶状物瞬间消失,那洞一下子就清亮了。 因为虫书中羊老前辈曾记载关于方外宝境的描述,说里面奇花异草,我满心以为这个洞里面应该是奇花遍地,异宝放光,结果进去一看,黑洞洞的,紫色胶状物的后面,竟是一个石头洞穴。 这石头就是紫霞山中的普通的石头,这座山黑色花岗岩居多,眼前这个洞穴就是在一块巨大的黑色花岗岩石雕凿而成,人工雕凿痕迹非常明显,洞壁上满满都是斧凿的痕迹。 当初这个洞里是有人的,林慕蝉朦朦胧胧看到了洞内有两个裸身男女,围聚在一个炉子周围。 然而当我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只是光秃秃的洞穴,什么都没有,往前走十几米,有另外一道光墙,绿色的,我能听见那道光墙嗡嗡作响。 我忽然明白过来,当初裸身的男女躲在紫色胶状物的后面是临时的,并不是一个长效机制,方外宝境中的人派人来守洞口,完全是因为当初万鸿宝用钟炸山,将五彩的古炁泥给炸开了,他们才临时派了两个人和一个守山猙守住洞口。 守山猙当初归我所有,被小天牛孵化的时候生吞了,说起来小天牛身上也有守山猙的血脉。 别看洞口很小,进洞之后豁然开朗,十几米的纵深显得十分悠长。 看霞散人吩咐说道:大家都站在绿色光墙前,先不要进去,那道光墙不需要钥匙。进去之后,没有璇玑玉匣,对方不放咱们出来的话,咱们可就出不来了,要慎之又慎,等着虫怪进洞,咱们就进光墙,虫怪若是不进来,咱们少不得还得出去滋扰它。 当初来紫云山,我们通过紫云山山虫子之口,得知璇玑玉匣是打开这道门的利器,比看霞散人这种钥匙好使,可打开这道门之后,里面的东西一发涌出来,可能比虫怪还要可怕。璇玑玉匣能让里面的东西出来,看霞散人的钥匙却只能进不能出。 看霞散人刚才还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从方外宝境中出来,可事实情况是,必须通过里面的人给开门才可以,看霞散人刚才所说的话,完全建立在十分理想的基础上。 虫怪体内的北极虫母,也来自方外宝境之中,最初是怎么来的,可能已经无从考证了,总之当日山虫子说过这事,说妖票的葛方刚给我们做的翻译。 北极虫母应该非常了解方外宝境,甚至有在方外宝境中的生活记忆,而这些记忆一并掺杂在了虫怪的意识之内,也就是说,虫怪是了解方外宝境的,至少比我们了解。 我在前面走,大家都跟着进来,看霞散人最后一个进来,站在洞口处望着外面的黑烟。 黑烟在临近洞穴的时候,忽然灭了,虫怪站在黑烟的正中央,离着洞口还有十数米的样子,看了看洞中的我们,忽然说道:你们几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想到虫怪会有此一问,看霞散人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虫怪还会停下来。 我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洞中说道:没什么意思,你要打急了我们,我们就进洞去。 虫怪忽然微微一笑,不过那笑容非常狰狞,说道:你们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地方吗? 我们都没有回答,因为实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地方。 虫怪继续说道:那里面曾是我的老家,不过我不喜欢那里,你们如果进去,比在外面死的还快,我会进去追杀你们的。其实如果你们不再出来,我也没有杀你们的必要,可是里面的人必不容你们,你们肯定还会逃出来。 话刚说的这里,虫怪身起黑烟,冲我们奔来,看霞散人大喊一声:进去! 我们没有别的退路,大家纷纷向绿色的光墙冲去,我只觉的耳中轰隆一声,眼前豁然开朗,我们的人已经全部冲进来了。 看霞散人在头前大喊一声:不能停,还得往前跑。 我们便使劲往前跑,跑的最慢的韦绿直接用了黄风卷身,一阵风蹿了出去。 我一边跑,一边四下望去,眼前的情景实在出乎我所料,我的脚底下全是黄色的沙子,像是一片瀚海沙漠,远处有一片树林,也就几十亩的样子,树木的形状非常古怪,但都枯萎了,叶子枝干都是焦黄之色,可以说进来之后,整个世界都是黄色的,连天空中的云也是黄色的,而且方外宝境中的天,要比外面的天低很多,感觉蹦的高一点能够摸着的样子。 这里面一派焦枯衰败的迹象,能见到的东西只有焦枯的植物,所有植物都叫不出名字,一看长的那样,就知道不是人间之物。 宝镜中的景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们只是往前跑。 大约跑出了一公里,没敢停脚,忽然发现前面扎着几十个大帐篷,大家一见这帐篷,知道这就是宝镜中所谓的奇门之众了,没想到他们离洞口会这么近,我问跑在我身后的看霞散人说:这应该是奇门的营盘了,不知道这帮人会不会友好相待。 看霞散人说道:没时间考虑这个,赶紧进去,先躲虫怪再说。 我们靠近营盘的时候,早有一个人从帐篷里出来,看到我们这么多人慌张跑来,急忙迎了上来。 在营盘周围,围着一圈骨角,那骨头之利,是我原先不曾见过的,说明这骨头不是一般的兽类。 那人快步走了上来,看样子三十多岁,我以为这里面的人都是老头,至少和看霞散人一般年纪,年轻人总让我有些意外,虽然我知道这里面有年轻人。 他打扮的很另类,身上穿着兽皮衣服,做工很粗糙,但皮子一看就很好,是一种富有弹性的皮子,穿在身上显得又薄又轻快,浑身的肌肉也显露无疑,一头长长的头发,好像很多年没剪过了一样,看起来这里面的生活并不像我之前想象的那样,首先远离人类文明,理发就是个问题。 那人认识看霞散人,走到骨角边上,隔着骨角问道:看霞散人?你怎么突然来了,来就来吧,为什么带了这么多人,你知道这里面规矩的。 鸿蒙老道说道:我们情况紧急,为了活命才进来的,后面有虫怪相追。 我一听那人声音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不由得想起当日在方外宝境洞口处隔着紫色胶状物说话的那个人,于是脱口问道:你是不是灵感大王上紫云山的时候,守宝镜洞口的那个人? 我话出口,那人神色一动,看的出来,就是当初在洞中的那个裸身男,我补充说道:我就是和你谈话的那个王得鹿,去偷换阴兵葫芦的那个。 那人点点头道:哦,原来是你,我认识你,不过你不该进来,我们这里有规矩,外人不请自来,必杀之。 黄金童一听说道:行,你们要杀的话,连虫怪一起杀,别只杀我们。 看霞散人说道:邵文之,你向你舅舅王山志打声招呼,就说我们是不得已,有些规矩也可以活用不是? 我一听,知道这个人叫邵文之,当初我还在想,这个人年纪轻轻如何能进入方外宝境呢,看霞散人年纪这么大,才堪堪获得进入方外宝境的机会,原来这个年轻人有关系,自己的舅舅在方外宝境之中,听起来这个王山志应该是这里一个不小的头头。 邵文之说道:我说没有用,你们这是来添乱,我们这里乱成一团糟了,如果你们现在走,或许就死不了,因为我舅舅现在没时间杀人。 就在我们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远处一阵黑烟卷来,我十分紧张,前面是十分尖锐的骨刺,后面是虫怪苦苦相逼,看样子,这个邵文之不想管我们的闲事,还警告我们不走就死,指望不上。 黑烟在不远处散尽,显现出黑烟中心处的虫怪来,邵文之看了一眼虫怪,说道:北极虫母二重幻化的怪物,应该是吞了几个人吧,太丑了。 我一听邵文之的见识果然不一样,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虫怪的出身来路,实属难得,看来整天和一些奇门高人泡在一起,确实长见识。 我环视一圈,忽然发现林慕蝉没有跟我们进来,我这才想起,我们进洞的时候林慕蝉还在天空盘飞,也罢!不进来兴许能活命,我们就不一定了。 虫怪站在二十多米的远处,看着那几十顶大帐篷,一动不动,好像觉察到某种危险的样子,三个脑袋不停的张望,忽然身边聚起黑烟来,呼呼的按照原路退去,这个举动让我很是不解,难道虫怪怕邵文之?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脚下的大地在颤抖,远处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我向营盘外面一看,黄沙漫天,一头巨兽带领着数万稀奇古怪的兽类,奔涌而来。 那巨兽足有百米之高,其震撼程度,无与伦比,我终于明白了,虫怪是被这支兽军,吓走的。 第六百一十一章鲜血御敌 虫怪在见到这支兽军的时候,连杀我们的想法都可以暂缓一下,说明眼前的兽军比虫怪厉害。原本我以为虫怪就是世间第一高手了,连看霞散人都奈何不了,肯定是不得了的东西,现在一看,还是我见识短浅。 面对这支兽军,让我们惊讶之余,不知道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营中一阵号角声响,邵文之一听,军令如山倒,丢了我们便到前面去了,帐篷之中呼啦啦出来了好几百号人物,全都蓬头垢面的,一个个面黄肌瘦,和个邵文之相仿,看来方外宝境之中,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美好。 这些人出来后,都不约而同的朝我们看了一眼,这可能是多少年来他们唯一见到的陌生人,但他们并不想搭理我们,一个个睡眼朦胧,面容憔悴,一副严重缺乏睡眠的状态。 大家拖拖拉拉的都到了营前。 我见看霞散人也看的一脸懵懂,问他道:散人,这是什么情况,咱们该怎么办? 看霞散人正愣愣的出神,被我的话打断之后,回过神来,对我说道:不对啊,这和他们当初对我宣传的方外宝境很不一样,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当初他们说这里是世外桃源,满地清芬,是片乐土,可你们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黄金童便道:你们先别讨论这个了,快看那头巨兽。 我脚底下轰隆声一直没有听过,我感觉到了大地在颤抖,营外的巨兽实在太大了,像一只肥硕的熊,只不过头部更像一张毛茸茸的人脸,十分狰狞。 这头巨兽的体量至少相当于三十多层的楼房,它奔至营盘近前,忽然仰头一声吼叫,声音如雷,震耳欲聋,我们完全被它震撼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黄金童问我:王得鹿,这东西你认识吗?虫书有没有记载? 我茫然的摇摇头,虫书怎么会记载这个呢,虫书所记载的,都是地球上有的东西,这东西要是放在我们那个世界,要嘛它把所有生灵都弄死,要嘛所有生灵都弄死它。 这东西实在是太大了,它的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群兽,数以万计,奇形怪状,长什么样的都有,只是没有一个我能认识,不是盘子脸就是锤子嘴,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林慕蝉没有进来是一大遗憾,耽误了长见识的机会。 有一个人从最大的一顶帐篷里出来,那人也往我们这里看了一眼,便急急忙忙走到营前。看霞散人说,这人就是王山志了。 那头巨兽忽然后腿直立,高高的抬起前爪,此时得有二百米高,遮住了天边的云彩,光芒从它后背透射过来,我看清了它的毛发,估计一根毛也得有大腿粗细。 这个动作做出之后,只听奇门营前,有人高喊道:卧倒。 我们是新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口号是什么意思,便站在营盘后面呆若木鸡,只见那巨兽前爪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我只听见身旁的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异口同声的喊道:哎吆! 显然被那场景震撼到了,紧接着轰隆一声,就像我脚下爆炸一样,我轰然倒地,周围沙土飞扬,倒地之后,一阵刚劲狂沙,迅速打向我的面门,我的左耳垂竟被一枚大点的飞沙给打破了,流了血。睁眼一看,遍地黄沙,根本就看不到身边的人,我只听到有人在我身边呛的直咳嗽。 这个时候,只听见阵地前有人大喊:上宝玑! 继而我只朦胧的看见沙尘中有一道红光,烧红了营前的天际。 等到尘埃略略散去,我看见营前摆放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有块宝石一样的东西,向群兽射去耀眼的光芒,那光红的像血。照射出去后,如丝如缕,好像有万般龙蛇互相缠绕,但仔细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因为光线太强了。 那头巨兽,张牙舞爪的拍打着红光,那红光照射在巨兽的头上,光线有缠打之状,巨兽身下那无数小兽,也都被光线缠打,但是双方势均力敌,巨兽并没有前进半步。 再看营盘上的人,站成一条线,每个人手中都捏着一根管状物,我知道这里是没有塑料的,那东西软塌塌的,好像是某种动物的肠子制成,足有几十米长,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中,有这种动物脏器再正常不过了。 那长长的肠管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漏斗,漏斗中有血红血红的血液,每个人的手腕都靠在漏斗上,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用血液在供应所谓的宝玑,所有人的血液都通过肠管流入宝玑之中,血液遇到宝玑之后,便激发出了红色的强光。 怪不得这群人都面黄肌瘦的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个小刀,割着手腕,放血御敌。 过了十几分钟,阵外的巨兽一生怒号,外面的野兽军全线撤退,一阵烟尘斗乱,撤离一空。 这个时候几百号人中,有的人腿已经软了,瘫在了地上。 黄金童给大家说道:要不然,咱们先跑吧,我看这些人来者不善,他们抵抗完了兽军,下一步应该收拾咱们了,没听邵文之说要咱们的命吗? 看霞散人说:既然有大规模兽军,咱们最好别乱跑,至少对面这些是人,咱们还可以沟通,说说话求求情,我估计他们不能杀掉我们吧,他们正是用人之际,你看他们打的多累,竟然放血御敌。主要是眼前头这些事都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大家都是九死一生中过来的,身后还可能有虫怪来袭,所以还是和王山志他们谈一谈比较好。 那群人抵抗住了一波攻击之后,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大多数人依旧对我们没有兴趣,拖拉着步子很疲倦的走进了帐篷,我看得出来,之所以不感兴趣,是因为他们太累的,累到只关心吃什么的地步。 王山志只带着自己几个亲兵走了过来,看霞散人轻声对我们说道:别看他们落魄成这个样子,大家千万不要想着动手,咱们这些人不是这群人的对手,这里头所有的年轻人,当年都是跟着师父进来的,他们这些师父,手段都难以想象,我参悟的那套无字天书,只是世间三十六天书最末尾那个,当年至少有三十五个天书师父在这里面,徒子徒孙多了去了。 我也知道我们不能跟他们动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王山志看了鸿蒙老道一眼,对身边的人说:打开骨角让这帮人进来吧。 手下几个人极其吃力的打开骨角,我们便走了进去,王山志带着我们走到营盘大帐前的空地里,我路过一些帐篷的时候,往里面撇了几眼,里面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的人手中攥着树皮一样的食物,贪婪的往嘴里送去,我看的出来他们爆发了食物危急,吃的东西跟本就不够,还要时常遭受到虫军的攻击,每天都要献血,这些人手腕上被划的一道道的。如此苦难的情景,为什么还有人要进来呢? 我喃喃自语道:怪不得灵感大王逃了出去,原来这里生活这么凄苦。 看霞散人嘱咐我道:别乱说话。 王山志回头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这老头的年龄应该和看霞散人差不多,我估计他手段比看霞散人高不少。 帐篷前面有个点将台,上面放着一张帅椅,王山志坐在了帅椅上,最自己的外甥说:去,请过宝玑来。 邵文之忙将宝玑推了过来,我近距离一观察,发现宝玑其实是一块玉璧,上边有个漏斗,血液灌进去之后,就会激发出强烈的红光。 王山志坐在上面,我们站在下面,他的威仪感立即体现了出来,王山志目光看向了我,问道:你认识灵感大王啊? 我说道:何止认识,灵感大王就是我们干掉的。 王山志眼神微微一怔,说道:死的好死得好,要不是灵感大王捣乱,方外宝境何至于今天这个局面。 然后王山志用手指着我说:你小子算是有点功劳,不过你违反了我们这里的规矩,有功劳也没有用。 说完,王山志又对邵文之说道:把看霞散人留下,他徒弟鸿蒙老道也留下吧,咱们有规矩,有方外宝境钥匙的人直系徒弟进来,不算违规。其他的人全杀了吧。 柳向晚开口说道:你们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们?放我出去能怎么样呢?好没有道理。 王山志说道:想听道理,可以!我是个讲理的人。第一,放你们出去,你们会在外面乱说,导致大批暗三门人来方外宝境,最终死在这里。第二,在这里你们道行微末,根本帮不上忙,唯一能帮上的忙就是把你们杀死在宝玑上面,让宝玑获得几分血光。第三,也不能容你们在方外宝境中乱跑,你们会被他们捉去,改造成虫人的,还不如就此杀掉。 柳向晚争辩道:我们是暗三门人,我们懂得破相的道理,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王山志说:你们只懂得不使自己破相,完全不懂不使别人破相,这个我们已经有前车之鉴了,不会听信你们的谎话。我不想杀人,可这是我们的规矩,没办法,统统杀了吧。 第六百一十二章羊肉哗变 我说道:王山志,我叫王得鹿,咱们人不亲姓亲,最起码五百年前是一家吧,你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杀了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杀了我们,方外宝境门外的虫怪,会肆虐翻天,那边的世界生灵涂炭,不过你非要杀我们也不要紧,先把虫怪给除了。 我眼中看的真真的,兽军奔来的时候,虫怪可能感应到了某种气息,吓得慌张逃走说明虫怪根本就不是兽军的对手,眼前这几百号人,虽然没有杀死兽军中任何一头小兽,但是他们却和兽军拼了个平手,兽军也没有攻入帐篷之中,看起来,拉锯战已经打了很长时间了,就这些人应对兽军的熟练程度来看,这只是多许多次战役中的一次。 所以这些人打虫怪应该有很高的胜算,特别是那个遇血就发光的宝玑,这东西一定好使。故此我话里找话,想听听王山志对待虫怪的态度。 王山志见我如此说,站起身来,竟然长叹一声道:别以为我是个嗜杀之辈,我不是,当年我在暗三门江湖上的名声,比你们几个好,要不是灵感大王那个小混混,方外宝境何至于此。 我心中明白,虽然不知道灵感大王在这里到底具体做了些什么,不过看得出来破坏性很大,灵感大王应该是打开了某种生物变异的密码,然后让这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后就为谁主宰这里展开了殊死搏斗,灵感大王实力明显占下风,这才有了灵感大王的仓皇出逃,也就有了灵感大王想打开紫云山的门口,将这里的虫军放出去,很显然当年灵感大王在方外宝境中的时候,是站在这支兽军阵营一边的。 不过王山志这帮人最近一路退败,一直被打到了方外宝境门口附近,故而我们一出门口,走了不多时候就见到他们营盘了,我估计兽军中的巨兽肯定不止这一头,从兽军阵营的数量来看,他们完全可以分批分次的大车轮战,这也是导致王山志这帮人一个个面黄肌肉,萎靡不振的原因。天天吃不饱,还要流血,谁受得了? 黄金童叹口气道:既然前辈你不是个嗜杀之辈,咱们为何不能联起手来,进则击溃这支兽军,出则诛杀虫怪,岂不两便? 王山志冷冷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回答道:你们想的美,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制定下了,必须执行,你们说什么都没有用,邵文之,吩咐你的事,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邵文之一听自己舅舅发怒,忙不迭的搬运宝玑,还找出一口鬼头刀来。 这个时候看霞散人开口说道:慢!王老先生,你要讲规矩是吧,我也有条规矩讲一讲,我听说你的外甥邵文之,当初在暗三门中看中了人家有夫之妇,勾搭成奸,当然了,用现代的话讲,叫作感情自由。因此惹下仇人,雇人偷了我的钥匙进入方外宝境,虽然后来钥匙物归原主,还给了我,可当时你对你外甥,好像并没有执行这里的规矩吧,这对曾经的露水夫妻,这不活的好好的吗?你怎么说? 我一听,心头大乐,原来还有这么一桩风流韵事,看邵文之的年龄,也不是很大,想必这件事就发生在几年前。当初我们在紫云山下方外宝境洞口处,是林慕蝉先发现里面有一对裸身那女的,想来就是看霞散人口中说的这对露水夫妻,邵文之夫妇,原来是在暗三门中欠下了风流债,被人追杀,躲到这里面来的。 黄金童在旁边一半认真一半戏谑的学着诸葛亮骂王朗的口吻,指着王山志的鼻子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山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气的鼻子中直喘气,愤愤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说道:看霞老儿,你是在发放厥词,此一时彼一时,我外甥来的时候,这场大战烽烟未起,这里还是天堂般的生活,那时对于自己误打误撞进来的人,我们虽然有格杀勿论的规矩,但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并没有执行,只是命令他们不要再出去而已。可是大战以来,满目疮痍,我们历经三百余战,只剩下了这些人,战时不执行规矩能行吗? 柳向晚也说道:执行规矩可以,但前提是这规矩得有利于你们,你们杀了我们到底能得到什么?嗯? 王山志看起来好像真不是嗜杀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和我们说这么多,他听完柳向晚的话之后更激动,几乎暴跳如雷,叫道:好!好!好!我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 我看了他的样子,心道:我们今天八成死不了了,因为没有一个刽子手,会为死刑犯的辩驳而生气,犯不着,人家死都死了,还不让人家说几句?在前清那会,出红差,死刑犯游街的时候,是要唱歌唱戏的,会唱的来段京剧霸王别姬,不会唱的也得来段二姑娘,哭哭啼啼脚软站不直让人笑话。可从没见那个监斩官抱着刀跳着脚激动万分不让人唱歌的。 王山志对邵文之叫道:去,去帐篷里,把咱们吃的东西拿出来,叫这几个人看看。 邵文之答应一声,从一个帐篷中端出一个笸箩,里面都是一段段胳膊粗细的东西,黑乎乎的,像是放大了的雪茄,因为那东西像是一层层的黑皮裹卷而成。刚才我看见有人吃树皮,可能就是剥离的这种东西。 我环视营盘四周,除了沙漠就是那两片死树林,什么都没有,他们食物发生短缺是必然的,这种东西可能很不好吃,但是再不好吃的东西也比饿死强。 没想到王山志十分激动的走下帅台,到笸箩咯拿起一块,举着对我们说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黄金童应道:这应该是树皮吧?看出来了,你们生活上有些紧张。 王山志声音极度颤抖的说道:紧张?我告诉你们吧,这是滚雷兽的粪便,一个月了,我们一直在吃滚雷兽的粪便! 说到这里王山志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用手环指一圈,说道:看!这是二百九十一口人,如果没有规矩,谁会留在这里?嗯? 又用手一指我们过来的方向,也就是方外宝境们的方位,几乎快哭了说道:那扇门很好出去,大家都出去了,黑云兽就会带着兽军把那扇门撞坏,这里吃的已经很少了,他们涌出到你们住的那一边,会是什么景象你们知道吗? 我心道,当然知道后果,基本等于世界灭亡,当日灵感大王不就企图打开那扇门,引这些东西进去嘛。 王山志说到这里,彻底哭了,指着看霞散人问道:看霞老儿,你给他们说实话,是我厉害,还是你厉害?我手段比你厉害的多!你才参悟几本天书?可是看看你在门外过的什么日子?我这又是什么日子?如果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任由这些兽军打开大门,这些畜生们一股脑的跑到你们那边,我王山志完全有能力在这里关起门来经营世外桃源!可我没有,我没有啊!我在这里斩逃兵,谁往后退一步,我按军纪斩首,我们浴血奋战好几个月,可能换回什么?眼见这里就要守不住了,我们吃着滚雷兽的粪便,每天挤着自己的血来激发宝玑,你们进来,我们执行老规矩,用你们的血再维持一段时间,我容易吗我? 说完这番话,王山志竟然坐在了地上,哇哇的哭了起来,这人年纪很大了,山羊胡子上哭的都挂满了泪珠,这一幕打死我都没想到。忽然有种悲怆的感觉从我心底里涌出,其实王山志也知道杀了我们不对,但当年这里确实有这么个规矩,擅入者斩,其初衷主要是给暗三门立威,要不然大家都往里去,这里就不是世外桃源了,到如今这条规矩显得极为重要。王山志断定我们这些人道门浅,如果拉我们入伙一起抗战,我们坚持不了几天就挂了,还不如用我们的血直接灌倒宝玑了,这也属于一个下下之策,牺牲我们几个人,让他们再坚持一两个月,也许就能看见转机。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王山志老糊涂了。 鸿蒙老道这人最厚道,见不得人如此激动伤情,便上前劝道:你们就不会开了门到外面淘换食物吗? 王山志抹了一把眼泪道:谁愿意瞪着眼挨饿,去的人都再也没有进来,都是些骗子。 看霞散人道:那你亲自去啊。 王山志哭道:我一走,他们肯定做了鸟兽散。行不通。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困局所在,深思之后令人唏嘘,其实造成现在局面的原因是王山志绑架了众人意志,进行高压管理,动不动就杀人立威,造成了恶性循环,兼之生存陷入困境,每个人都憋着要离开这里,可谁也打不过王山志,他们只能寻找机会当逃兵,再也不回来,彼此之间,失去了最起码的信任。如果当初王山志不是高压管制,让大家自由来往,开放那道门,吸引更多的暗三门仁人志士加入,这个困局当可迎刃而解。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即使王山志出去招人,也没人肯来,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但要说王山志是个坏人,也不妥,这人确实有些情怀,牺牲自我,成全人间,可以说没有他在这里垂死抵抗,灵感大王早就成功了。只是他带队伍的模式是错的,弄到最后,弟兄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 我问道:王山志,你是不是还搞了套检举制度?让他们互相打小报告? 王山志一惊,他没给我说这个,有些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开口道:要不然怎么办?少一个人我们现在都有可能支撑不住,我得确保大家都不逃跑。 我说道:王山志,这样吧,你先别杀我们,我保证大家今天晚上,有大锅羊肉吃。 一听到羊肉,近三百个人都从帐篷里出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水,用一种十分期盼的眼神看着我。大有哗变的阵势。 第六百一十三章方外三星井 王山志听我说这话,又见众人都从帐篷里出来,喝道:你们这些人,想犯军规是吧?都给我滚回去。没有鸣镝,擅自出帐篷,按军规,剁手!忘了? 众人十分害怕,我知道这些人里面绝大多数人都比我厉害,比我厉害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出了这个方外宝境的门,就会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而且有几百人之多,就是这些一等一的高手,泪眼汪汪的注视着我,那副可怜巴巴的神情,令我心酸,眼神中,既充满了对王山志的恐惧,也充满了对羊肉的渴望。 虽然很害怕王山志,可这回谁也没有退却,我见王山志怒气要发作,急忙上去打圆场,说道:信我一回怎么样?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生死攸关之际,让我们帮你们一把。 与此同时,现场近三百人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王山志,几乎是怒目而视。这群人已经快被王山志折磨死了,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小报告制度,不是我有预知之明,大凡是控制人的地方,大都有小报告制度,当年魏庆洲管理下的老龙团就是这样。 王山志知道如果这次不答应接受我们的帮助,极有可能引起哗变,现在已经有苗头了,王山志四下里看了看,从众人眼中看出了愤怒的火焰,知道强拗下去是不行的,便说道:也罢,就相信你们一回,不过你们不能全都出方外宝境,得留人质在这里。 我说道:不用留人质,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走,派一个人出去就行了。 王山志老眼珠子轱辘一转,说道:你就不怕这个人出去不回来了? 我解释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派你的人,我只会派我的人出去。 王山志道:你这属于胡说八道,我这里憋着杀你们,你的人放出去还会回来? 我听了这话实在是想笑,微笑着说:你放心,如果这人回不来,你就把我们全杀了。 王山志无奈的点点头,伸手挥舞道:都散了吧,都散了吧,都回到帐篷里去吧。 他的人见我们达成了共识,知道再不回去,王山志也玩真格的了,便都回了帐篷。 我对我的人说道:你们谁出去一趟?出去联系柳向晨,让他抓紧时间弄许多羊肉进来,另外淘换大量的红枣、当归什么的,给这些人补补血,再这样下去,人就完了。谁去? 结果现场的人一个应声的都没有,我指着韦绿说道:就你了,你是个孕妇,这里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比较危险,你回那边去办这事吧。 黄金童立马提出反对意见,说道:不行不行,我媳妇不能离开我,还不知道虫怪出没出去呢,万一虫怪在门口守着怎么办?她去不行,还是我去吧。 我说道:你去不好吧。 黄金童道:有什么不好的,买东西这种事情,你们这群人都不在行,也不能等柳向晨了,我亲自跑一趟,你们等着吧,下午我就回来。 我一听也是,这种事情,还是黄金瞳比较做得来,以他的聪明,应该能避开虫怪,黄金童除了个人生活上大大咧咧之外,做江湖事,还是比较老道的。 我便将看霞散人给我的钥匙给了黄金童,对他说道:拿了钥匙快走吧。 看霞散人拦住说道:走什么走?你们那把钥匙出不去,出门有单独出门的钥匙。还得向王老先生要。 黄金童便看着王山志,说道:快点吧,耽误了我下午炖羊了。 王山志便冲着自己的帐篷喊道:段成武,段成武,把钥匙给我拿出来。 不一会从那顶帅帐里出来一个老头,这个老头年纪应该和看霞散人差不多,虽然目下面容憔悴,但骨子里透着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个高人,我估计其手段能为应该不在看霞散人之下。因为这人保管着钥匙,我断定他和王山志关系非同一般,应该是称兄道弟的关系,秦桧也有三门好亲戚,王山志肯定也有自己的朋友。 段成武小心翼翼的手托锦盒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我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全是钥匙,想来,最早进入方外宝境的奇门人士,一开始要给每人一把钥匙的,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收缴了这些钥匙。而且就在刚才所有人都聚集到帐外的时候,唯独没有见到这个段成武,他并没有出来,看得出是王山志的死党。 段成武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把,交给了王山志,王山志又将钥匙交给了黄金童,对他说道:我姑且信你们一会,可别耍花样,你要是敢耍花样不回来,我先杀你老婆。 黄金童不屑的笑了一下,那种不屑的表情真的很罕见,我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有见过这幅表情,就像是一个老实人,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有一天突然被惹急了那种感觉。 黄金童对王山志的蔑视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黄金童把王山志这个人看扁了,有些时候不在人的手段高低,在于人格,这王山志就像一个腰缠万贯的人,说话办事不经意间就透漏出猥琐来,俗语讲:人不穷,心穷。 黄金童拿了钥匙之后,带着生铁孩头也不回的走了,王山志还在问我:不是说好只去一个人吗?为什么去了两个? 我说道:那个生铁孩是人家黄金童打仗的家伙,就向你腰间的剑一样,你不让他拿剑,他回不来了怎么办? 王山志瞪了我一眼,气愤愤的走了,段成武这个时候走过来和看霞散人打了个招呼,原来两人早就认识,看霞散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可见这人实力。 段成武和看霞散人寒暄了几句,然后扭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王得鹿,这个名字他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我是这几年才在暗三门江湖中红起来的,段成武并不想打听我的江湖名头,仅仅是为了说话时尊重一下。 继而段成武问道;王得鹿,你刚才说的能吃上羊肉是真的吗?你的人真的就能回来? 我心想,这个段成武虽然和王山志都有此一问,但两人心境截然不同,段成武心下天真,属于那种很容易被人忽悠的人,我说道:绝对能吃上,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这里的人都被王山志管傻了,人真不是人管的,像这种战役,晓之以大义,然后随个人取舍也就是了,非要用道德管起来,就会出现这个状况。 段成武会心一笑道:好像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我笑道:你放心吧,我来了之后,你们就有救了。 段成武道:来了羊肉之后,能不能先给我盛点,不怕你们笑话,我这一把老骨头好吃口荤的在江湖上那是很出名的。 看霞散人也说道:对对对,你喜欢吃的名头很响,用现在的话讲,你算是吃货了。而且是个富可敌国的大吃货。 段成武说道:对对对,我担得起吃货这个名头,现在我也很有钱,我的钱都埋在前面了,现在有钱有什么用?连口面汤也喝不上。 我一脸疑惑的问道:段先生,那灵感大王何德何能?怎么就能把这里祸害成这样呢? 段成武说道:说起来一言难尽啊。本来灵感大王初来的时候,我看着那人还不错,手脚也麻利,做事也靠谱,就因为那年方外宝境中出了个灵虫,叫作呼喇喇。哦,对了,你们可能感觉这个名字很奇怪,其实这东西也没有名字,就是一出洞穴的时候,老是呼喇喇呼喇喇的叫唤,我们就习惯性的叫它呼喇喇。这东西引起我们的注意,是因为它老是下蛋,吃饱了饭就下蛋,几天的功夫,浮出好几千个小呼喇喇,我们就觉得不对,当时人比现在多,几个颇有见识的前辈人物,敏锐的感觉到这东西不能留,留上一年,这东西就能把整个方外宝境给下满了呼喇喇,于是我们就去剿杀,幸好这东西也不是很厉害,几天功夫就把几千个呼喇喇给杀绝了。灵感大王留下最后一只呼喇喇,说是养着玩,我们不放心,把那呼喇喇下蛋的东西给活摘了。到晚上那呼喇喇便用尾巴刺了灵感大王一下,从此之后灵感大王就像变了一个人,对呼喇喇言听计从,他逃离营地,擅自离去,根据呼喇喇对他的感应,将呼喇喇扔进了方外三星井中,这口井是整个方外宝境的灵根所在,所有生物都是此井感应而生。从此之后啊,呼喇喇倒是没再生育,可是原本就有的物种大量繁生,直到像蝗虫一样吃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而且有些生灵越长越大,仅剩的绿洲也被这些东西圈禁了起来。于是灵感大王就拉起队伍和我们干,他要带领着兽军出方外宝境,我们便不让,就是这场战争了。 我说道:也难为你们了,为了保住我们那边,牺牲了这么多。 段成武说道:保住咱们老家只是其一,还有个原因,我们和方外本土人有个协议,不能将兽军引入他们的边境。 我惊道:啊?你的意思说,方外宝境有本土居民? 段成武点点头道:非但有,而且很厉害。 这个时候,我感觉脚下一震颤抖,远处黄沙又起,我知道那支兽军,又要攻来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击杀巨兽 王山志第一个从帐篷里出来,吹响了一支号角,这一声之后,谁都不敢怠慢,各自迅速出帐篷,在帅帐前集合。 王山志见我们人也不少,招呼道:你们也得过来放血,给他们一人一把小刀。 因为韦绿是孕妇,我便对王山志说道:韦绿就算了,我们都过去,一起同你们御敌。 形势很紧迫,这次王山志到没说什么。 早有人给我们拿过一柄小刀来,一人一把,人群簇簇拥拥,把我们推到了阵前,有专门负责推宝玑的,也有专门铺那根特殊肠子的。 所有人都是一条长线排开,那条肠子状管,每隔一小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小漏斗,每个人都站在小漏斗旁边。 站在阵前看这只兽军,更显震撼,前头那头巨兽实在是太大了,我必须仰头才能看见它,它吼叫一声,我浑身都能感觉到颤动,那是一阵腥臭的狂风。 不过这次因为大家行动的快,兽军离营盘还有一段距离,王山志一声令下,让大家割腕放血,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用动刀,因为本次兽军攻来距离上一次没有多长时间,他们的伤口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用手掰一掰,还能挤出血来。 我们则必须动刀,我将小刀拿在手中,眼睛一闭,割向了手腕,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做,要知道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并不简单,要不是我见巨兽实在太可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不过我还是不能像他们那样,将刀口割的那么深,这些人也颇有些生无可恋的样子,对自己下手都狠,也可能是王山志的要求所致,总之我只割了一个小小的伤口,按住手腕子挤了挤,挤出了那么四五滴血。那漏斗是某种骨头制成,神奇之处就在于那东西不会存血,血珠子就像是荷叶上的雨水,滑溜溜的滚进了肠管之中。 这个时候兽军已经来到阵前,眼看就要冲进营盘的样子,宝玑忽然激发出一片强光,射向了整个兽军,与之前一样,红光之中影影绰绰,能见如丝如缕的光线,缠打众兽,不一会,忽然一道光柱有手电筒粗细,从宝玑中激发出来,直直射向巨兽。 射中巨兽之后,那光柱贯巨兽前胸而出,一股巨大的血柱喷涌而来,天空之中下了一阵血雨。巨兽轰然倒地,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于此同时群兽无首,四散而逃。 我看到巨兽巨大的身体,心想,王山志他们这帮人还真是有手段,这一场硬是把这头巨兽给放倒了,不管转而一想,也不大对,他们要是早有这个本事,能混的这么惨? 兽军群龙无首,溃败的像决了堤,远处烟尘滚滚,这次兽军去的远了。 我正想问问段成武,想知道他们怎么杀死的巨兽。 结果现场三百口人,全都用惊异的目光盯着我们,看的我忽然觉得像做错了事情,我们参与这场战斗也是被王山志喊来的,没做错什么啊,难道嫌我们出血出的少?不少啊,我看见鸿蒙老道手腕子上血哗啦啦的流呢。 我挤得血少点,难道是因为我挤得少,坏了大家事情?也许这次能消灭整个兽军,就是因为我少挤了一点坏了事?不能够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在此之前王山志总会嘱咐我们一下的。 事前闭口不提,事后马后炮,总不会这样吧。 我胡思乱想之际,王山志却在一直观察宝玑,忽然开口说道:甲申号漏斗是谁放的血? 什么?漏斗上还编着号码?我怎么没注意呢?我扶起自己的漏斗一看,漏斗侧壁上果然写着号码,我仔细一瞅,我这个漏斗就是甲申号。 我心道坏了,果然是我,那就没说的了,既然找到我,我又自知偷懒少放了几滴血,干脆承认算了,因此说道:我是甲申号,我确实对不住大伙,我放血放的可能最少,主要是第一次拿刀割手腕,下不去手。还望大家多原谅。 我话一出口,现场整个都沸腾了,议论纷纷,我听到最多的话竟然是,人不可貌相,年纪轻轻的真厉害之类。 王山志见大家议论纷纷,用指头点着我说:王得鹿,你跟我来。说完又冲大伙吼道:你们吵什么吵,都给我回去。 大伙这才懒洋洋的离开。 我见王山志进了帅帐,准备进去,见我的人都站在外面不动,我对看霞散人说道:你倒是陪我进去一下啊,万一我遭了他毒手怎么办? 看霞散人微微一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的血杀死了巨兽,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看霞散人这一提醒,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是三月初三生人,我的血有特殊用途,当初鲁虾蟆就是用我的血破了雪玲珑的虫法,当然那次是和一枚黄雀鱼蛋结合,所以作用看似不大,最起码没有杀死雪玲珑,可是这一次和宝玑结合,平台不一样,威力就不一样了,一定是这样。 于是我大着胆子跟着王山志走进了帅帐,王山志坐在正中帅椅上,我看的出来,他十分高兴,抑制不住笑意问我道:你应该是三月初三生人了吧? 我一听和我想的一样,王山志知道三月初三人的血不同寻常,这人人品虽然不大行,但他手段道门在那呢,十分厉害,我知道的事情,他肯定都知道。 我点点头之后,王山志又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赶虫人,身上虫气很重啊,宝玑都显现出来了。 我心道这宝玑还真是神通,就像一台测血仪,什么都看出来了。 王山志继续说道:你怎么早不说? 我说道:我一进来两眼一摸黑,我知道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血可以激发宝玑。 王山志微微点点道:也对,其实我也没想到三月初三生人的血会对宝玑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这是我们第一次杀死方外十八兽,有你在,我们能打回老营去。 我问道:方外十八兽是什么东西? 王山志说道:就是这里带头的十八头奇兽,非常厉害,刚才杀死的那只,排名第十八,是最无能的一只。 我看的出来,王山志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已经充满了尊重,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我让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 但是我不能长期留在这里,我还有虫怪没有处理掉,我估计虫怪不想呆在方外宝境之中,不为别的,就为它打不过这些兽军,还是在那边的世界称王比较靠谱。 他们所拥有的宝玑,是一件至宝,这东西太厉害了,这群人放弃了自己的手段道门,一心一意的用宝玑,侧面说明了这东西的价值,如果我借走这个宝玑去杀虫怪,或许很容易就能将虫怪拿下。不过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借出宝玑的,我一借走,这边就全完了。 如果我留下来,和他们一同打回老营去,那个时候算是立了大功,借宝玑也不难。 关键是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打回老营去,不用时间长了,只需十几天的时间,虫怪在门外我们的世界里,就能酿出泼天的大祸来。 所以我不能留下来,我要先去解决虫怪,虫怪不绝,始终是后患。 因此我对王山志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忙我肯定是要帮的,不过呢不是现在,得等我先除掉虫怪在回来找你们。 王山志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说道: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我这里现状你没看到吗?就缺你这样的人!你现在给我撂挑子,我怎么办? 我闻听这话,很是生气,这人也太自私自利了,一开始还要杀我们来着,我们自己主动留下帮忙,又是给他买羊,又是给他杀兽。他一个谢字不说,反倒要用道德挟持于我,问题是他那也不算道德,只剩自私了。 我说道:你这里的情况我知道,可我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吗?如果我没有及时杀死虫怪,死多少人你清楚吗?我跟着你打到你们老营,那边的世界有可能就毁了你知道吧? 王山志愤怒的一拍桌子,嚷道:我不管,你现在就是我的人! 我心道怪不得他把手底下的人管成现在这个样子,在他手底下,要我我也想当逃兵,这个人太可气了,我说道:你要是强行把我留下,我就和你开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永远打不回老营。 王山志冷哼一声:王得鹿,别以为全天下就你自己是三月初三生日。 我回怼道:三月初三生日的人一抓一大把,但是三月初三生日的赶虫人就我一个,你的宝玑显示了我两项不同常人之处,一是三月初三的血,二是一身虫气,我估计两者缺一不可,你想打回老营,只能求我,还敢强迫我? 王山志一听,心中一惊,我都看出来了,说话语气马上缓和了下来,说道:你看看你,年轻气盛了不是,有话好好说嘛,你先去解决事情可以,但是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还会回来呢? 我一听更来气,我凭什么要让你相信我会回来,我又不欠你的,但我还是尽量装作大度,说道:你想怎样? 王山志道:我想留下那个孕妇做人质,等你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黄金童慌里慌张的跑了来,站在营地骨角外面冲着看霞散人大喊:你们快过来,坏了坏了,出事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被撑死的高人 我在帐中听见黄金童回来,也急忙出去,心中盘算不对,黄金童走后一个小时不到,就这么会功夫,即便在紫云山也买不来羊啊,一定另有原因。 看霞散人等人来到骨角旁边,将骨角移开,黄金童慌里慌张的进来,我急忙走上前去,问道:这么快?羊呢? 黄金童一脸愁苦状,说道:还羊,我根本就没出去,虫怪已经出洞口了,用胶丝将整个洞口网住了,林慕蝉正在外面高空中跟着它呢,紫云山的人四散逃离,在洞口的位置能打电话,林慕蝉在电话里给我说了,虫怪可能是想杀她,一直在紫云山没走,林慕蝉没有咱们消息,也不敢走。 我对黄金童说道:那你还得再去洞口一趟,告诉林慕蝉去黄河大坝吧,看看能不能将虫怪引到那里去。 看霞散人急忙制止道:不行不行,让林慕蝉直接去找潞州道红花谷的常天铭。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给我在黄河河底做一个死局。 黄金童说道:得,那我这就去吧,这边是打不了电话的。 我又招呼黄金童道:先别走,先别走,我还有句话说。 黄金童看见远处扑到在地的巨兽,十分惊异,凑过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说道:刚才我的血把巨兽给杀了,现在王山志要把我留下,我当然不能同意,外面虫怪还不杀翻了天,我提出帮忙可以,但是我得先杀了虫怪,王山志这个小人,不放心,要留下韦绿作人质,你看…… 黄金童摸了摸嘴唇,说道:你让他好好给我伺候着,留下就留下,这帮人我也看透了,他们用这个宝玑在这里焦灼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保证他们的食物供应,再坚持一个月没问题,这里和一群兽军打仗,有规律可以寻觅,韦绿在这里也许更安全,你给我讲好就行,韦绿要是少一根寒毛,到时候我管你要。 我便说道:行吧,你去了门口之后,就别回来了,研究一下外面那些胶丝怎么破,咱们别真的困在这个地方出不去了。 黄金童道:行,我这就去。 我还没有回到帅帐,王山志和段成武就已经出来了,见黄金童匆匆的跑掉,王山志问道:王得鹿,你说的羊肉呢?弄不来了? 这个时候王山志也不问我们遇到了什么事,张口就问羊肉,我没好气的说道:王老先生,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现在还买什么羊肉?你看看远处那是多大一坨肉! 说着话我指着远处巨兽的尸体。 这东西他们肯定没有吃过,因为在我来之前,谁也不曾杀死过这巨兽,所以他们也无法确定这东西能不能吃,所谓的肉不能吃,只是有无毒性的问题,我这里有试毒针,我这枚试毒针,是江湖中最常规的东西,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枚,王山志这帮人身上的试毒针,肯定比我的好很多,三个人一试,没毒,这肉放心大胆吃就行了。 王山志回头看了一眼巨兽的尸体,口中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段成武对王山志说道:我这里有三玄试毒针,扎一针就知道能不能吃。 王山志将手中的梆子一敲,开始招呼众人,众人从帐篷中懒洋洋的出来,都无精打采的,王山志一声号召,吩咐众人要去割巨兽尸体,拿来烧烤,众人沸腾了,根本没有等王山志说完,纷纷冲到外面,开始割肉。 这帮人割得肉块太大了,有的人一刀下去,就是一百多斤,更有那饿急了的,上去扎了一枚试毒针,拔出来一看没有毒,当时就将生肉送进嘴里,先吃个半饱再说。 这个营盘固守时间已经很长了,所以他们在营盘中打了两口井,一口井是卤水井,另一口是甜水井,方外宝境之中,这一点非常便利,到处都是卤水井和甜水井交错,只要挖井,在一个很小的区域内,便可以同时挖出甜水井和卤水井。 这是他们吃着滚雷兽的粪便还能活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有水有盐。 很多人割了肉扛回来之后,立即将藏下的盐全部拿出来,制作咸肉,这样保存的时间更长,不一会功夫他们就把所藏的盐都用光了,好在卤水井中的水非常咸,他们便直接用那水泡肉,然后就全乱了,三五个人围坐一处,将滚雷兽的粪便全部点着,开始烧烤。 连王山志也坐不住了,他十分清楚,这个时候想命令任何人给他烤肉,已经不可能了,大家早就饿疯了,王山志也到了割肉烤肉的行列之中。 其实我们也饿了,天大地大,不如肚子的事大,于是也加入到了割肉的行列之中,我们没有他们那么穷凶极恶,我们都是去挑小块的肉。 我们割肉回营,苦于没有柴火,段成式这个时候招呼我们过去,他自己一堆炭火,对此我表示很感激。 段成武一边拨弄火炭,一边对我们说道:这滚雷兽的粪便晒干了之后,当火炭是做好的,当食物,实在是……实在是苦啊,今天终于有肉吃了,人生在世,无妻一身轻,有肉万事足! 我一看段成武串的肉串,直接将肉穿到了他的宝剑上,一块就得有一斤多,穿了八九块。 我笑道:段老前辈,你烤这么大块的肉,什么时候能烤熟啊?再者说,你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段成武道: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烤大块肉才香,你看看你们割的这些肉,瘦的连点白油都没有,烤肉要烤带白油的肉,一烤吱啦啦啦的往下滴油,这才是好肉,不怕大,考完一层吃一层,这样才香,我年轻那会一顿吃个三五斤跟玩似得。 看得出来,段成武这人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爱生活,而且这个人和王山志不一样,属于那种怎么着都行的性格。 我们便在一起吃烤肉,段成武虽然年老,但有道门手段在身,比一般人强壮很多,此时的饭量也不减,刚开始的一斤多一块的肉,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单纯吃烤肉,自己烤的话,我也能吃一斤,这并不稀奇。 当年鲁虾蟆曾对我说过,凡是体型很大的兽类,大多肉柴不好吃,凡是水族,越冷的地方出产的东西越好,不过眼前这头巨兽之前并没有这么大,这是灵感大王闹事之后的产物,所以这巨兽肉质细腻,且没有异味,就和牛肉差不多,烤出来又水嫩,所以吃的多一些,完全可以理解。 段成武第二块烤肉吃完的时候,我心想,饿肚子时间长了就是不一样,身体都饿空了,是真能吃。 这个时候我差不多已经饱了,开始用水壶在炭火上烧水,寻思着沏点茶,不管在什么地方,先得照顾好自己的生活。段成武已经开始吃第三块了,一边吃还一边说:我给你们讲,就这种肉,在外面也不好找,和雪花牛肉似得,我得再吃一块。 段成武又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块,吃第四块的时候,他剑上的肉块已经差不多都烤熟了,这个时候看霞散人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说道:段先生,差不多得了,饿了这么久,也不能一下子补成个胖子啊,年纪大了,可不比现在年轻人。 段成武笑道:这是没有酒啊,要是再有点酒,这才吃到哪? 然后又把第四块给吃了,这个时候我给他估算了一下,每块都得一斤多,他已经吃了至少五斤肉了。我也有些坐不住了,说道:段老前辈,你饿了这么久,吃这么多肉消化不好,来,喝点茶消消食吧。 段成武眉飞色舞,说道:不急不急,本身我食量就大,这才刚刚觉得有点意思,半饱还不到呢。 说话间,就开始吃第五块肉,我心道,天下就有食量惊人的,我的太姥爷据说就是个壮汉,吃饭根本就没有饱过,吃馒头是论箩筐的,说是有年去县里开会,早饭食堂里管馒头咸菜,他吃了一肘,就是伸开手臂,将馒头一个个排在手臂上,整整吃了一手臂,少说二十个吧,以前馒头都大,这还是他早饭不好意思吃太多,喝了一盆咸汤顶了顶。 眼前段成武也许就是这样的人,伸缩肚子,有粮食的时候,没饱,缺粮食的时候,也饿不死。 段成武吃到第八块的时候,我已经震惊了,大家都在劝他不要吃了,他却呵呵一笑,说道:我平生最好吃一口肉,没办法,是肉就行,没想到这肉还这么好吃,饿了我这么长时间,你们还不让我一次吃个够。 大家看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也觉得没事,大家都认为他饭量惊人。 第九块肉刚咬了一口,段成武便觉得噎得慌,跟我要茶水,我将茶水递上去,段成武喝了一口,又打了一个嗝,忽然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慌得我急忙去扶,又是捶背又是掐人中,结果人不一会就凉了,看霞散人哀叹一声:哎!可怜一代江湖高人,最后是吃肉撑死的! 没错!段成武是吃肉撑死的,现场还不止他一个,拢共倒了四五个人。直到王山志发现段成武撑死了,哭喊着禁止众人再吃的时候,大家才勉强止住。 我们开始挨个收缴他们手中的肉串,就在这个时候,黄金童锤头丧气的回来了,让生铁孩推开骨角,走进营中,我将手中收缴的肉串递给他,他也无心吃,对我说道:得鹿,这次咱们怕是真栽了,出不去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出不去了 我问黄金童道:怎么回事? 黄金童说道:洞口已经被一种特殊的胶丝缠住了,估计整个花岗岩大石块都被缠住了,根本出不去。那胶丝太黏了,生铁孩差点回不来了,它在胶丝上留下了一根手指, 说着话,黄金童让生铁孩举起一只手,果然少了一根食指,黄金童继续说道:别说是想撕破那网,碰一碰都不行,生铁孩一指头戳上,便再也拔不下来了,好在经过二次锻炼之后,它有些新套路,可以自断其指,保全身体,我估计它那指头再也弄不回来了。 柳向晚问道:哪里来的胶丝呢? 黄金童道:依我看,那是虫怪吐的无疑,要不然不能那么厉害,生铁孩用阴曹狱火去烧,都没有点着,你们想想,有阴曹狱火点不着的东西吗?没有!所以我断定出于虫怪是无疑的。它出去之后,想把咱们永远封死在这里。 看霞散人道:我想总会有办法吧,咱们先收缴肉串要紧,你们看,那边还有人在吃,非再撑死几个不可,如果再死几个,咱们是真走不了了,他们人数一少,对抗不了虫军,王得鹿你就真得留下了。 我点头道:对,赶紧着,收缴肉串,愿意吃也不行,实在不放手的,往肉串上吐唾沫。 王山志正抱着段成武的尸体悲痛不已,秦桧也有三门好朋友的,看来两人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交情了,王山志失去了段成武,就像是斩断了左膀右臂一般。 我们的人继续去收缴肉串,我劝他们:肉有的是,下顿再吃,实在不行,隔上两个小时再吃。不能一次吃饱,出人命了。 现场的人实在太可怜了,很长时间以来别名说是肉,就是一顿饱饭也不曾吃过,人挨饿的时间不用很长,一个星期没有油水就能到见什么都吃的地步,如果一两个月没有油水,又处在快饿死的边缘,叫谁遇到一顿大肉都受不了。 好不容易将肉串收缴完了,那帮人又自发的拿着刀去割肉,恨不得用肉将那卤水井填满,王山志也顾不得呼喊他们,正抱着段成武在哭,即使段成武不死,王山志也不会阻止众人去屯肉,都饿怕了。 那头巨兽腌制成的咸肉够他们吃三个月的。 这个时候夜色已经上来了,月亮从东边升起,我一望便被吸引住了,真是太美了,与我们那边的月亮不一样,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占据了五分之一的天穹。 月光是那么的柔和,照耀在沙漠上,如同身处童话世界,在我的印象里,月亮初升的时候,是看不到星星的,而在方外宝境中,星星几乎是和月亮同时出现的,并且这里的星星更漂亮,因为它们都呈献五彩,像是在天穹中铺了一箱子五色宝石。 我们那个世界和方外宝境中看到的月亮,以及看到的星星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方外宝境的天穹和我们那边不同,至于这里面有什么机理,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不是暗三门搞天文的。暗三门中专门有运斗师这一路,能知后五百年,是帝王之学,一般不敢示人的,这些人能以星象杀人,也十分厉害。 这还不算,夜晚的天空中还飘着像北极光一样的丝屡,疑似晃荡的银河,柔曼轻妙,十分好看。 我一时看呆了,心中感慨,这里果然是个世外桃源,景色太美了,要不是出了一个呼喇喇,又进来一个灵感大王,也许这群人正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呢。 王山志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这种不算恶人的讨厌人,在安逸的环境下,也许只是个小气鬼之流,身上那些不好的性格,绝不会膨胀到如此地步。 我从夜色中收回神来,黄金童开始吃东西,现场腌肉的腌肉,哭朋友的哭朋友,一片嘈杂,我忽然灵机一动,对黄金童说:带点肉,在路上吃吧,咱们也是痴人,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带上韦绿赶紧走! 黄金童对此丝毫提不起精神来,说道:跑了白惹一身骚,洞口被胶丝缠住出不去,跑有什么用? 我说道:先过去再说,出不去大不了再被他们抓回来。 黄金童道:那不就是白惹一身骚吗? 看霞散人也在旁怂恿:先去看看再说。 如此一来,我们一行人着生铁孩推开北面的骨角,溜了出去,其实我们人这么多,目标很大,早就有人看见我们遛了,硬是没向王山志汇报,也许是感激我让他们吃到了肉的缘故吧,只是王山志没有看见我们走,正在哭自己的好兄弟呢。 不一会我们便走远了,在夜色之下,便很难看到了。 一路上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师徒二人唏嘘不已,因为他们知道王山志的名头,此人的能为不在看霞散人之下,当年能进入方外宝境,人家是凭实力说话的,在暗三门江湖高人中还流传着他的传说,江湖人的闲话,也是衡量江湖地位的一种表征,比如像紫云山这帮江湖老客,聊起江湖事来,远的也就是聊聊师父那一辈人,近的也就是聊聊我,而像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这样的,就有可能聊起段成武和王山志来,这是一种资历的体现。 我们也跟着叹息,想来江湖一生,做下了许多大事,到头来,竟然是因为饿了很久,被一顿饱肉给撑死的,兔死狐悲啊,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争战几人还? 我们急匆匆的赶回了来时的山洞,黄金童内外两把钥匙,都不曾还回去,顺利的打开了内外两层门,进去之后一切照旧,走到那些紫色胶状物的时候,黄金童用钥匙一点,烟消云散。 我发现外面已经胶丝密布了。这个时候林慕蝉已经不在紫云山了,上潞州道请人去了,虫怪是追不上的,具体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紫色胶状物被点散之后,我们就看见洞穴口处,满满全是胶丝,不过胶丝缝隙里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我看那胶丝时,见胶丝有筷子粗细,中间还黏着生铁孩一根铁手指,胶丝的样子就像是放大了的粗粉条,不过弹性十足,密密麻麻封锁住洞口,大家拥挤在洞中,并没有人敢去碰那胶丝。 黄金童又说阴曹狱火烧不着,我便想用五丁烈火试一试,我掏出五丁烈火黄表纸,用鹿骨刀顶着,走到近前,无火自燃,往胶丝上一扔了事。 结果五丁烈火一遇到胶丝就灭了,无奈之下,我拔出龙甲神兵,看霞散人道:你想干什么?别做傻事啊。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想让胶丝黏住我的龙甲神兵,拔不出来。 我看了看洞壁,说道:既然门口堵死了,咱们把这洞炸了不完了吗? 看霞散人苦苦一笑,摇了摇头道:炸了这洞可以,可后面那道光门怎么办?咱们这样一来是出去了,可是王山志他们几个月的牺牲不就白费了?那些兽军,看见这里开了口,蜂拥而至,岂不全完了。门口大开和有道光门不一样,有道光门,王山志那一伙人能撑住,没有光门,根本无法阻挡。 我也指挥人打过群架的,这道理我懂,真要是光门大开,那些兽军就像是竖起了大旗杆,会奋不顾身,根本不要命的,因为那边的能吃的东西已经很少了。 我便说道:那你们看怎么办? 看霞散人一把将身后的于半仙拽过来,于半仙此次跟着我们算是开了眼,一直跟在我们身后默不作声,这个时候正是用他之时。 于半仙走到近前相了相,抓了一把土撒到胶丝上,那些土颗粒便黏在其上,并且慢慢变黑,于半仙就说道:这东西不但能黏,而且有剧毒,根本不能碰,既然不能碰,我想还是用你们的神弓试试吧。 柳向晚说道:不用不用,先让我吞吐兽试试。 我劝道:向晚还是算了吧,这东西密不透风的样子,又十分坚韧,你吹口风不要积极,万一风弹回来,咱们还不被吹回去?还是用神弓吧。 于半仙说神弓有很多用法,但他并不知道如何使用,我们情急之下也无法潜心研究。 我便用左手拉神弓,冲着胶丝空放了一弓,那绞死只是轻微动了一下,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 大家在洞中一筹莫展,这个时候王山志带着其外甥忽然开了光门闯入进来,一见我们全伙都在,气不打一处来,阴沉着脸对我说:王得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没想到你小子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说道:我言而无信?我只是不想将韦绿放在这里做抵押而已,你若是个忠厚长者,我也不会动这个歪心思。 王山志一时语塞,他的亲密战友刚刚亡故,这个营地能守多长时间他自己也没数了,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此时他不敢惹我。王山志客气的说道:不愉快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我看你这意思是出门受阻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王山志径自走到洞口来看,相了相那胶丝说道:难,难啊,如果外面能有个外力攻打这胶丝,我能让你们出去,前提是留下孕妇做人质,我不会让她参战,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现在食物不短缺,成交吗? 我心道:我的天虫还在外面呢,没问题。因说道:成交! 第六百一十七章夜长梦多 王山志也不是个笨人,知道这个时候来硬的没用,便对自己的外甥邵文之说:你回去叫人,只叫上四老,让他们带着宝玑来这里。 邵文之一听,立即转身回去叫人。 我便开始给军车司机打电话,理论上我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因为在光门外面,电话是通的。 打电话的时候得知,两位司机已经找到旅馆住下,我便让拉着天虫的那辆军车迅速上山,对方听到之后,便上山来,也正是因为司机是个军人,换作暗三门的人,绝不会在这会提着脑袋上山。 不过虫怪可能已经不在山上了,我能感觉得到,外面清风和煦,完全没有肃杀的气氛,王山志在洞中还算融洽,韦绿是个无心无肝的人,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给她做饭,她在哪里都一样。 关于人质这件事,黄金童一开始是答应了的,这个时候也不好说别的,在他看来,虫怪比方外宝境更危险。但我还是要问清王山志打算的,免得韦绿身陷不测。当我询问王山志下一步作战计划的时候。王山志坦然说,由于我击杀了巨兽,他们可以休整十天左右,兽军溃散再次集结需要时间,这十天十分宝贵,是挽救他们生命的十天,这个时候食物丰盛,可以养养血气。我心道,十天的时间够了,我们应该能杀掉虫怪,当然了,也可能被虫怪杀掉。 过了一个小时,洞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我从胶丝的缝隙里,能看见军车到了,按照事先约定,司机哥们将军车的后尾倒过来,临近洞口的时候停下,那哥们下车来看了看,然后便走掉了,这是我安排的。 我走近胶丝,从缝隙里仔细观瞧,发现了车棚中的天虫,不是我目力好,而是天虫此时身上发着微光,更像是月光,月精石已经全都不见了,都被天虫吃掉了。 我便隔着胶丝吩咐天虫,听我命令,命令一下天虫要用月光照射胶丝。 天虫点点头。 不一会,邵文之带着四老也到了,他们携带着宝玑。 这胶丝材质特殊,王山志已经说透,必须内外烧灼,才有可能将胶丝烧化。 我高喊着虫令吩咐天虫一声,天虫便造了一个月亮,照射着胶丝,我见月光射来,往后退了几步,那胶丝被天虫的月光一照,刺啦刺啦的响,但丝毫没有消减的样子。 王山志招呼四老,抬过宝玑来,又招呼我们一起铺开肠子集血管,每人都往漏斗滴了几滴血,激发了宝玑,红光射向胶丝,刺啦之声更响。 如此相持了几十分钟,胶丝只作刺啦之响,余外却没有任何变化。 我一看这情景,知道胶丝确实非同一般之物。一定是虫怪留下的,因为洞外再没有如此强大的生物了。 我见这样下去可能不行,胶丝外受天虫月照,内受宝玑红光,一时间僵持住,王山志额头上的汗也滴了下来,好像是说了大话的样子,看来这胶丝很难破。 我联想到刚才神弓空放时的情形,心想,这个时候空放一弓,会不会撕破胶丝呢? 想到这里我放弃了漏斗,持弓上前,放了一记空弓,结果如我所料,空弓放出,对面的胶丝网往外一鼓,全部吹落到了地上,军车后车厢板也粘上了几缕。 众人见重新打开了洞口几乎要欢呼雀跃,一下子冲出了洞口,有说有笑,这下可以专心和虫怪做次生死对决了。 宋高卓是最后一个走出洞口的,这一路他既兴奋,又觉得后悔,安心在家养老,平淡中透着寂寞,出来行走江湖,刺激中却有生命之忧,各有各的不好。 邵文之紧跟着宋高卓,一脚踏出洞外,仰头看了看洞外的月色,一脸羡慕之色,透着重归故里的喜悦。我知道现在的他五味杂陈,当初因为躲避人追杀,投奔舅舅而来,没曾想方外宝境由世外桃源变成了人间地狱,他多么想一脚踏出这里,再也不回来。 这个时候王山志喝道:文之,你想干什么? 邵文之立即缩回了脚,往洞内退去,王山志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倒是想让自己的亲外甥远离方外宝境中的战事,但是放走了邵文之,难以服众啊。 王山志虽然喝止住了邵文之,但是自己忍不住走出洞外,仰头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紫云山,神情极为复杂,不知是有思乡的情绪,还是感慨世事,只说了四个字:山河依旧。 四老眼睛直往洞外瞅,都想出来走走,看得出来他们在里面呆够了,去方外宝境建立奇门,也许本身就是个错误。 韦绿已经知道自己将作为人质,便没有出洞,对一个刚进入方外宝境一天的人来讲,她并没有表现出多么讨厌方外宝境中的生活,因为她没有经历方外宝境中的生死挣扎,只是对洞外的黄金童说:记得回来接我。 黄金童便道:那放心吧,在营地里别乱走,先吃几天肉吧,委屈你了,出来后给你买一堆水果,我们十天之内就能回来。 黄金童对本次战斗的预期和我差不多,十天的时间足够了,另外黄金童的话有弦外之音,那意思十天之内我们就能回来,超过十天回不来,韦绿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因为我们可能全都挂掉了,我们一挂掉,这边再也没人能杀虫怪,那样的话,还不如让韦绿生活在方外宝境之中,虽然也生死难料,但能撑一时算一时,总比这边世界沦陷来的好。 所以黄金童不反对让韦绿做人质。 王山志看着我们的背影,一声叹息,带着韦绿和众人回去了,紫色的胶状物重新充满的洞内。 我一出洞,天虫就从车厢里跳了出来,扑在了我的身上,我抱着天虫一看,发现它身上发着淡青色的光芒,这是天虫力量充沛的表现,现在天虫已不是从前可比,虽然照射胶丝的时候,表现一般,但不能说明天虫实力大小,因为那胶丝是个特殊之物。 我们便往山顶平地走去,原本谷地之中有一二百具尸体,我担心柳向晚路过的时候会害怕,那尸体是没人打扫的,虫怪进入方外宝境追我们,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外面没有足够的时间收敛尸体。 故而我提醒柳向晚看见死尸不要害怕,结果走到山顶我们一具死尸都没看见,我非常纳闷,这个现象很奇怪,尸体去哪了呢?别不是和河南教道门一样,虫怪杀死的人能站起来成为僵尸?不能不能! 按照电话中我和司机的约定,他现在并没有走远,我便上山中基地找他,那片板房中已经空无一人,大家全跑了,我一眼就看见司机站在板房外面,呆呆的看着月色,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家了。 我吩咐司机下到谷地中开车,并嘱咐他千万小心车厢档板上黏着的胶丝,不要用手碰。 司机领命,下去开车去了。 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个非常熟悉的电话号码,刁贺荣监测虫怪的那帮技术人员打来的,在电话中,技术人员说道: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你们打电话,可是前段时间打不通,现在终于打通了,你们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们…… 对方以为我们都挂了。我笑道:你放心吧,你们还须每隔一段时间向我汇报,我们都好的很,只是在设计一个死局,引虫怪进去,手机没电了,现在刚充上,这会虫怪在哪呢? 电话中技术人员对我说道:虫怪现在离你们不远,就在紫云山北麓,应该是在追杀暗三门的老客,已经有人向我们蜜蜂研究所报告了,虫怪在紫云山屠戮暗三门老客,并吞噬尸体。 我一听,立即明白了,山中尸体消失的谜团,原来都被虫怪吞噬了。虫怪见追不上林慕蝉,便朝这些老客下手了。 这个时候,军车已经开上山来,我们迅速跳上车,对司机说:去黄河大坝。 在车上我对大家说了刁贺荣技术人员分享来的信息,不过大伙对虫怪的行踪不是很敏感,只要虫怪追不上我们就行,但我隐隐约约感觉不对,此前虫怪并不会吐丝,真有吐胶丝这本事,当初我们打照面时,大可以将我们用胶丝黏住。 我说出了心中的忧虑:你们发没发现虫怪有点不对劲? 看霞散人说道:哪里不对劲? 我道:洞口的那些胶丝让我想起了点东西。 黄金童问:什么东西? 我说道:我想起了蚕,蚕成熟的时候,才会吐丝,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变成一只飞蛾。 黄金童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虫怪现在能吐丝,意味着它要成熟,它还要蜕变? 我点点头道:对,这是我最担心的。 柳向晚补充说:刚才刁贺荣的技术人员说虫怪吞噬尸体,那意思是它在吞尸成长? 我点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虫怪吞噬尸体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吃人。 大家都沉默了,最后看霞散人打破了沉默说道:这一点我倒没想到,所以咱们必须要快,什么事都不能耽搁,抓进时间除掉虫怪,夜长梦多啊。 第六百一十八章新官上任三把火 两辆军车飞驰在路上,期间我给林慕蝉打了个电话,林慕蝉说自己已经驾着羽车接上了常天铭,还说常天铭这个人十分胆小,请他出山的时候,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是暗三门里的人,坚持说自己是一介农人,屁事不知。 林慕蝉便抬出看霞散人的名头来,根据之前看霞散人胸有成竹的语气,我们都以为他和看霞散人交情甚笃,结果不提还好,一提起看霞散人的名头,常天铭更是一百个不愿意,直接下了逐客令,林慕蝉被逐出来之后,心想这要是请不动,虫怪之战可能会不可收拾,绑也得把常天铭绑去。 于是乎林慕蝉用神农古镰,将常天铭家的房门一下劈作两半,常天铭坐在竹席上都傻了,没想到一个丫头片子会这么暴力。 林慕蝉又将神农古镰架在了常天铭的脖子上,对常天铭说:今天你要是跟着我走,万事罢论,要是不走也可以,人头我得带走! 常天铭哪里见过这个,要是他有胆子面对刀枪的话,凭着他做局布阵的功夫,不会在江湖中籍籍无名的,他以花甲之龄,竟是哭着求林慕蝉高抬贵手,抽抽泣泣的跟着上了羽车,临出门时知道林慕蝉要请他去做个什么死局,带了四五百斤东西在羽车上。 于是两人很快就飞到了黄河大坝上,已经在袁作敏那间守河小屋里等着我们了。 林慕蝉硬将人绑到了黄河大坝,这件事让大家对林慕蝉刮目相看,大事不糊涂。这种时候就得什么手段都上。 看霞散人听说常天铭不买自己的账,也涨红了脸,喃喃自语说:常老弟怎么可以这样呢,一听我之名,少不得以为又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这人心思缜密,知道我要请人的时候,那是真遇到茬子了。怪我没早嘱咐。 我给看霞散人说道:您老也别自责,交往人就交这种知道害怕的,一生事少,人家图的是清净,这个无可厚非。再者说一听你名头就害怕的话,那咱不成了魔头了嘛。林慕蝉做了回红脸人,能请出这人来就好。 彼此谈论一番,大家都在车厢中睡着了,不抽空睡点觉怕是顶不住。 军车一路狂奔,在破晓时分又回到了黄河大坝。 这一路我们算是睡了一个比较囫囵的觉,下车之后,我嘱咐两个司机到袁作敏守河小屋睡觉,两人也很累了。 在路上的时候,柳向晚已经接到电话了,虫怪还在向紫云山北麓行进,好像还有不开眼的暗三门老客,没有跑干净,虫怪一路追杀,迄今为止,我也不知到底死了多少人。 以我之前对虫怪的了解,杀人它是专业的,跑路它是业余的,从紫云山到黄河大坝,我们坐车上高速,尚且用了整整一晚上,虫怪的话,估计至少用三天时间,它是在地底下走的。 我想我们的时间是充足的。 袁作敏和林慕蝉从屋中迎了出来,林慕蝉见到我们全部都在,只是少了张舒望,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张舒望是跟着孟叔他们一伙人跑的,因为有护士照顾这自己儿子,安全没有问题。 我问道:慕蝉,咱们请的人呢? 林慕蝉用手指指小屋,看霞散人先迈步进去,两人一见面,还没打招呼呢,常天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哭诉:我不是听说你名不想来,是我害怕,我害怕,我一听到你名字,就想起二十年前你杀狐狸山二奶奶叫我布的那个局,我一辈子忘不了啊,太吓人了。 看霞散人说道:行了行了,往事不提也罢,这次我还有求于你。 常天铭哭道:千万别说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忙。 我进门看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在电话中林慕蝉给我讲过请这人的来龙去脉,在屋外我又听到此人哭诉,满心以为这人应该是非常柔弱之人,当手无缚鸡之力,面有慈善之容。没想到一进屋见面,毁掉了我脑海中的形象,这人身材雄壮,虎背蜂腰,虽然六十上下年纪,但是精神劲头很足。 再看脸面,浓眉大眼的,一看就不像是个软糯之人,但真实情况实出意外,此人胆子确实很小。 看霞散人也比较担心时间来不及的问题,便问道:常老弟,若做一个天下一等一的死局,你需要多长时间? 常天铭说道:是在屋子里做还是在空场里? 我说道:在一个洞穴里。 常天铭知道自己不论如何都得做这个局了,老哭是不解决问题的,便止住了哭声,问道:多大多高的洞穴? 洞的大小,林慕蝉比较清楚,因为林慕蝉对空间更敏感,林慕蝉说道:大约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高度的话,最高处六米来高,最矮的地方没有高度,因为那个洞就像是个王八盖子扣在地上的,洞的正中央是一根水柱,这根水柱不会往外扩散水。 常天铭好像十分惧怕林慕蝉的样子,维诺说道:哦哦哦,我知道了,这个面积也不算大,我估计两天之内我就能完成,不过那根水柱是大问题,有那根水柱在,我这个局封不死啊,得先停了流水,我封死之后,水柱再出现就不要紧了。 我说道:你放心吧,那根水柱我会解决的,两天时间你能保证完成吗? 常天铭一听保证,吓坏了,说道:保证?我不敢保证,万一完不成,你们再…… 早把一旁的黄金童听烦了,嚷道:行了行了,你就说,你尽量两天完成,能不能行? 常天铭一听道:能行。 黄金童扭头对我说道:我估计虫怪来到这里至少三天,也就是说咱们今天开工,还来得及。 我点点头,对常天铭说道:你今天能开工吗?需要什么帮手,什么材料? 常天铭道:帮手自然是越多越好,如果有帮手的话,比我承诺的时间还快,材料不用找,我都带着呢! 我一听,对众人笑道:闯荡江湖这么长时间以来,没碰到顺利的事情,今天还真顺,咱们一定能成功。 众人都会心一笑,心中也认可我说的这话,确实如此,闯荡江湖以来,确实没有顺利过一件事,就这件事上不紧张。 黄金童便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下去开工吧。 袁作敏这个时候插言道:我说诸位,你们使这个地方不要紧,上次你们给我说的虫怪那事,我也记在了身上,身为失落的暗三门人,我确实也该为杀虫怪出一份力,可有一样,你们捣鼓的黄河发了水可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看霞散人笑道:袁老弟,我们请人来,就是要确保不发水的意思,你放心好了。 过后我曾问过看霞散人:你当时真的胸有成竹吗,知道黄河发不了水? 看霞散人摇头笑笑: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虫怪不死在那个洞穴里,发不发水什么的都没有意义了,虫怪不死,管他身后洪水滔天呢,全部失去意义。 我想也是,虫怪把我们杀死后,这个世界就完了,方外宝境中那些人自己救自己都难,这边发不发洪水意义真的不大了。反正全世界的人都得死在虫怪手下。 黄金童当时就要领着众人下洞,常天铭胆怯的开口了:林姑娘去找我的时候,我正做了晚饭,可怜我晚饭都没吃就被林姑娘拉到了这里,一夜没吃东西,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饿! 我一听这老头有些女里女气的,生活上一点不如意都有可能哭出来,但我没有轻视他的意思,一般高人在性格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怪异,看霞散人其实也够怪的,一般人没有如此理性的思路,他有些理性的过头了,像是一台高瞻远瞩的电脑。 袁作敏笑道:得,这事我办的了,不过没什么好吃的,只有西红柿鸡蛋面,管够。 说罢便去门外下面条去了,袁作敏有口大柴锅,就在门外棚子下放着,炒了十来个西红柿,下了七八斤面条,打了十几个鸡蛋,满满的一锅。 世间美味,无出面条之右者,有人中暑,可以不喜油腻,有人虚寒,可以不喜清淡,但大多数人在食欲不佳的情况下,都喜欢喝一口面条。所以在中原大地,面条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味,流传最广,作法最多,最为家常,开小饭馆的买卖人流传一句话,生意做遍,不如卖面。开面馆是最最赚钱的小生意,没有之一。 我们吃着面条,正详细问着常天铭到底是什么道门,目前为止,我们对看霞散人口中所谓的死局知之甚少,根本就不知道是一套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袁作敏接到一个电话,一接起来,表情就十分严肃,一直维诺的说是是是,对对对,知道知道,最后袁作敏惊呼道:什么?要到这里来视察?不是不是……领导你听我说,我这个地方没有可以视察的东西,这…… 最后也不知道他领导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总之袁作敏挂了电话,对我们说道:诸位,对不住了,今天你们怕是不能开工了,河务局新换一个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要来这里视察。 黄金童狠狠看了我一眼,开玩笑说道:王得鹿你就个乌鸦嘴,你不说今天这事很顺利的吗?瞧见没? 看霞散人说道:老弟,你这个编制在河务局不是闲差吗?从历史上就是闲差,怎么会有人到这个废弃的水文站视察呢? 袁作敏说道:嗨,问题就出在闲差上,新领导说是不能白养职工不干事,来视察看看,我要真是闲差,就把我调走,本质是一次工作大检查。 黄金童道:那没事,你们检查你们的,我们在河底洞穴该忙活什么就忙活什么。 袁作敏苦笑道:副领导再三叮嘱,领导这次来,要下水文站里面看看,说是既然水文站废弃了,该拆就得拆! 第六百一十九章夺命生死门 我一听,哭笑不得,自己果然是张乌鸦嘴,本来以为入江湖以来,就这件事情时间充裕,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平添这么一件事。 我便说道:袁先生,你们这个领导来的可真是时候,之前一万年都不来一趟,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你来了。 袁作敏说道:其实我这个编制,是解放后沿袭了民国时期的做法,我师父那辈人中,还有人多多少少能听说我们是干什么的,那时候还有人称呼我师父一声先生。现在不行了,现在根本就没人知道我们了,也不知道这个水文站的重要性,他们以为这是坝上的附属建筑,其实别的坝段都没有我这种守门工作,全黄河就剩我一个工种,他们想取缔也在情理之中。 我心道,这事请孟叔出面解决比较好,他手眼通天,警务系统,军方背景,都协调的游刃有余,一个小小的黄河河务局,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我便给众人说道:这样吧,还是请孟叔出面解决吧。 众人点点头,在我们看来,孟叔协调这种事有些高射炮打蚊子的意思,没人会怀疑孟叔的协调能力。我便开始打电话,给孟叔打了十几遍,提示音都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难道孟叔的手机没电了? 这个时候黄金童一脸晦暗,说道:别不是被虫怪杀了吧? 我们都怼黄金童道:胡说什么啊,乌鸦嘴! 其实我们个人心中都在打鼓,生死难料,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呢?我又给刁贺荣打电话,刁贺荣手机也是关机,我心情忽然沉重了起来。 不光因为刁贺荣和孟叔,关键是张舒望是否安全,深究起来,张舒望也倒罢了,毕竟年龄那么大了,最最关键是他的孩子。我长叹一口气,心道:但愿他们没有事。 好在刁贺荣的工作人员还在持续向我们播报虫怪消息,要知道这群人躲在一个秘密基地中,他们并不与刁贺荣在一起。 我们必须尽快完成看霞散人想要的死局,只有满打满算三天的时间,还得留出一天来做准备工作,这还是虫怪一门心思找我们的情况,倘若是不想找我们,我们还得想方设法引诱它到来,因为虫怪在外面流浪一天,就会让许多无辜的生命死亡,另外我们十天之内解决不了虫怪,那么韦绿能否安全也是未知数,看似十天时间很充裕,实则竟碰到些驴不走磨不转的事,必须尽快往前赶。 我便问道:两个能和官面上人说上话的,现在手机都关机了,这些领导要来视察,咱们该怎么办? 黄金童脖子一梗:还能怎么干?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就是不能让他们进门。 我摇头苦笑,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这样了,我们只需要坚持三天,他们来多少人都不要紧,三天以后,他们爱拆就拆,想把老袁调到哪就调到哪,实出于无奈。 这个时候柳向晚问看霞散人道:咱们非要用那个洞吗?能不能换个别的地方? 看霞散人道:倒不是非要用那个洞,天下洞穴很多,咱们主要是用黄河水。 柳向晚道:原子弹都没炸死它,黄河水能淹死它? 看霞散人道:正常的水是淹不死的,咱们做个死局,就能淹死虫怪,这个我有把握。在洞中的时候,老王八一放水我就感觉到了,里面要是有个死局, 柳向晚道:你对虫怪这么了解? 看霞散人说道:我对虫怪不是很了解,但我对常天铭的夺命死局十分了解,没问题的,你们相信我就成。别看常天铭这副模样,他才是我们天下第一厉害之人,包括方外宝境中的那帮人一起说着。 林慕蝉说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等袁先生领导来了,咱们不用动手,让老王八发水,领导一看发了水,肯定不敢上去的。 袁作敏苦笑道:发水是不行的,领导是不敢上去了,可他会调人来救水灾,到时候人更多。 林慕蝉遂不言语了。 我心道,被看霞散人尊为天下第一的人,竟然是被林慕蝉用神农古镰勾着脖子绑架来的,说起来很可笑。看霞散人见我们面露不屑之色,郑重说道:我给你们讲,最厉害的人不一定会打架,拳脚之外的手段才是最厉害的,等咱们完工你们就明白了。 我重新打量这常天铭,丝毫看不出天下第一的手段。黄金童问袁作敏道:你们领导什么时候来到? 袁作敏道:我们领导八点半上班,九点半能到这里。 看霞散人看了看众人说道:大家既然吃饱了,咱们就赶紧下水文站吧,林慕蝉柳向晚你两个陪着袁先生在这里等他们领导,目的是拦住他们领导不能到坝上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不能让他们上去就成。其他人跟着我来。 我一看这安排,知道看霞散人的担心我们老爷们在外面容易造成大规模冲突,或者下手没数,万一将领导打断胳膊打断腿儿,反而不美。林慕蝉和柳向晚毕竟是女孩子,温不温柔暂且不论,她俩挡住路口,领导来了之后,总部敢轻易跟她俩拉拉扯扯吧。 基于这样的考虑,我们留下林慕蝉和柳向晚,她俩老大不乐意,都想见识见识天下第一的手段什么样,这下可好,留下来堵截领导,这是项非常枯燥无味的差使,肯定是要和领导大吵一架的。 常天铭从家里带来四五百斤东西,都堆在袁作敏家门口,我们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常天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试探问道:我这些东西很沉,我自己搬不动。 看霞散人便道:常老弟,你不用太客气,该安排我们做什么就安排嘛,我们来搬。 常天铭看了一眼背着神农古镰的林慕蝉,怯懦的说道:我害怕…… 黄金童笑道:别害怕,咱们开工干活吧。 说话间,黄金童扛起了一个大包便往坝上走,我一看常天铭带来的几百斤东西,都装在大麻袋里,是那种粗布大口袋。 我也扛起一个大麻袋,感觉还真沉,我也没干过这种力气活,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印象中我扛过林慕蝉,也抱起过柳向晚,都不如身上抗的这个大包沉。 其他人也都扛起大包,别看几个年龄挺大的老年人,他们干起这活来比我们还利索,可能年轻的时候都干过农活吧。 我吃力的爬上大坝,歇了三歇才走到水文站门口,大家集合起了,这才各自扛着布包下到洞里去。 这次来不同于上次,我们早有准备,人手一个防水头灯,都箍在脑袋上,有些人是第一次来,自然唏嘘惊讶一番。 进到洞里,脚下还很泥泞,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发的水兀自没有干透,我一进洞中便呼唤老王八,泥沼中忽然升起一个大锅盖来,探出水桶粗细的脑袋,没来过的几个人十分惊骇。 我冲老王八说道:我们回来了,借你的洞用几天。 别看是我跟老王八说话,但老王根本就不看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金童,我便提高了腔调道:嗨嗨嗨,甲先生,我问你话呢。 老王八这才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说道:说好的事情,你请便就是了。 说完话之后,老王又直勾勾的盯着黄金童,这个时候黄金童并没有功夫主意老王八,而是将肩头的麻袋卸在地上,将我们所扛来的麻袋都堆在一起。 我发觉老王八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我却说不上来。我见整个洞中那些泥丘都消失了,也就是说老王八已经将黄河水夔留下的东西都转移了。 我便问道:甲先生,你的财产都转移了? 老王八听我问话,收回盯着黄金童的目光,答道:对对,我的家什都转移了,上次你们说的很对,现在虫怪肆虐,我们都应该出一份力,我决定尽我最大手段,帮你们一把。 我感觉老王八态度转变的太过突兀,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上次它说的意思是说:虫怪占领世界我着什么急,那是虫类大翻身,作为非人类,都应该高兴才是,没来由帮你们。 这次却话锋一转,决定留下来帮我们,难道是见我们现在人数众多,惧怕我们,故意说好听的?不能不能,我心间推翻了这个猜测,要知道这老王八完全可以将这个空洞穴留下给我们,自己转移了财产,随即潜入黄河之中,不再理会我们,干嘛非要留下来逢迎我们呢?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结合老王八一直盯着黄金童,我预感到,老王八留下来与黄金童有关系,但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一时半会猜不透。 常天铭见老王八会说话,极为紧张,吓得不敢上前,一直躲在看霞散人的身后,我真搞不懂看霞散人所谓的天下第一是什么手段,看常天铭的一举一动,怎么瞅他也不像是高人。 这时林慕蝉给我打电话来说:王得鹿,扛完了东西就赶紧回来,我们两个女孩家家的,对方要来十几个人呢,得有个男的在这里坐镇啊。 我给看霞散人打了个招呼,正准备上去,还没等走。只见常天铭溜达了一圈之后,指着整个洞穴中心的水柱说道:这个阵法局的死门就安在水柱这里吧,生门的话,就安在…… 我急忙打断道:常先生常先生,你先别乱说话,你裤腰带开了。 常天铭一看自己裤腰带,说道:没有啊,我裤腰带没开。 我上前一把将他搂住,对他说道:你先别讲什么生死局门,先跟我到上面走一趟,听说来的那个领导指名点姓要见你一面,走走走! 第六百二十章生死门 常天铭进入洞穴,刚刚压制住心头生自林慕蝉的恐惧感,正要打开话匣子,又被我压制住了,常天铭张口解释:我怎么会认识什么领导呢,你们搞错了吧。 我说道:没错,你不认识人家,人家认识你,一块上去瞧瞧去。 常天铭为人怯懦,却不傻,看出我举动有异,不知道我意欲何为,兼之还有我当时不了解的一个层面,干他们这一行的,自古有局成身死的说法,给人做局,做成之后被雇主杀了,也叫买舌头,图的是后世嘴舌清净。虽然此次死局没有做成,可常天铭联想到了做成之后的结局,要被杀掉,竟是大哭了起来。 我一见这情景,连推带搡,将常天铭推着走了,鸿蒙老道起初还说:王得鹿你干什么呀,时间紧迫。 后来见他师父不动声色,便也不说话了,看霞散人呆呆的看着我,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不过凭着长期以来的信任,知道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便站在原地不说话。 其他人则都在堆常天铭搬进来的物料。 我一路将常天铭推出洞外,鸿蒙老道追了出来,我便对他说:你先回去,告诉大家在洞里等我俩,别出来,看住那个大王八,闲聊天就行。 我裹挟着常天铭走在大坝上,常天铭兀自弹泪不止,见只有我们两个人,便哭诉道:千万别杀我,我知道干我门这一行的,很容易被人杀死灭口,我不想死,说一千道一万,我是不是帮了你们? 我最见不得男人哭,尤其是一个老头哭,我皱着眉头说道:谁说要杀你的?没人说要杀你啊。 常天铭说了句话,我差点笑喷了,他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能感觉得到。 我忍住笑,对他说道:咱俩言归正传,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常天铭说道:我是做局的啊,我都说过啊。 我问道:这个做局……到底是哪一行那一路? 常天铭看了看我,见我不理解他这个行当,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心境,说道:我们这一路的祖师爷是诸葛孔明,祖师爷名成八阵图,业复五铢钱,这八阵图就是我们这一行的开山作。 我一边走一边说:这不就是行军布阵那一套吗? 常天铭一见我颇为不屑的样子,好像受到了羞辱,我知道像他这种人,不会因为自己人格受到羞辱而恼怒,反而会因为自己的手段受到羞辱而恼怒,我见他脖子一梗,大声说道:什么叫行军布阵那一套?行军布阵是一群军人,哗啦啦一会排成个一字,一会排成个人字,有什么技术含量?我们是随形造化,比如用几十块石头摆一摆就能杀人,在仇人家屋檐上挂个东西,就能让他家死绝,有的仇人游方不定,也有办法,我还有车马局和鞋局,车马局做好,能将人拉到悬崖下摔死。鞋局就更微妙了,小小一方鞋子,趁人睡着之后,在里面做个小局,想让他第二天落水而亡,他就落水而亡,想让他掉进粪坑,他就掉进粪坑。我们这一行在江湖上的称谓是做局先生,也叫亡命先生,现在会木瓦手艺的那些人,给人上梁动土,稍微做点手脚就能让人家财散尽,都是我们这一行流出去的手艺。 我见常天铭情绪很激动,这人虽然胆小,但是有人污蔑他手艺他不干,这是搞技术人员典型的特征,骂我人不行可以,骂我活干的不行,我不干! 我便问道:你们这行听起来不错,可是你这个死局,真的这么厉害吗? 常天铭泪眼圆睁,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说道:这么给你说吧,我做好局之后,你们没办法把它引进去,那么我也无能为力,只要将那个什么虫怪引进去,我保证他死掉。 我疑惑道:引虫怪进去的时候,我们肯定也在其中,是不是把我们也杀了呢。 常天铭把头摇的跟拨浪鼓相仿,说道:不会的,我这局是定字杀人,只杀我想杀的,你们不会有危险的。 我哈哈一笑:我们在死门也没有危险吗?你再给我讲讲你这局中的生死门是怎么回事? 常天铭便说道:一个局,必有一个生门,和一个或者多个死门,生门看的准,或许可以活命,从局里逃出来,这叫不掩天德,任何事都要留一条后路,否则,要遭天谴的,如果不留生门,所作的局面便不能成功。敌人撞到死门里去,必死无疑。 我一听明白了,说道:你看你看,我说吧,你刚才说大话了,你的局并不一定百分百做死虫怪,现在露馅了吧? 常天铭忽然涨红了脸,说道:它怎么可能知道生门的所在,生门可以很小,根本不可能误打误撞找到的,我一定会多下几个死门,除非它在里面不活动,只要一活动必着了我死门的道儿。一定会死在里面的。 我笑道:刚才我要是不拦着,你不已经把生门在哪都给现场的人说了吗? 常天铭连涨的更红,说道:里面的人,不都是自己人吗?说这些话怎么了呢?既然你们要下去引诱虫怪,我迟早会告诉你们生门所在位置的,要不然你们虽然不至于死,却也出不来。 我说道:里面的人是自己人,可里面那个王八不是自己的王八,你说出了死门的位置,让王八听了去,它到时候告诉了虫怪怎么办? 常天铭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好,我现在下去,告诉那老王八,水柱的地方不是死门。 我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想来这人的确迂腐,我笑道:你这样回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常天铭一摊手,很急切的说: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你们把那王八赶走不就行了吗? 其实我不确定那老王八会不会反水,将那老王八赶走确实是上策,不管老王八是否憋着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次行动来不得半点差池,我掏出了手机,准备给黄金童说一声,让他发动众人将老王八赶走,忽然发现大坝上趴着一只馅饼大小的王八,正想找个好地方晒盖,一见我们两人走来,便扑通一声跳入了黄河里,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了一幕,当日老王八在黄河里发水,我们钓王八之后,黄金童在这里杀了只小王八,做了顿粥,我们都喝了。 当时我就感觉老王八神情怪异,直到我们摘了它口中的钩子,它还对黄金童怒目而视,我终于明白了,原因就在这里了,我可以以张舒望为例子,比如张舒望在黄河里发水,结果被人用钩子穿着嘴钓了上来,然后张舒望不顾年老德韶开始求情,说着些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语,本身自尊就受到严重的伤害,忽然发现黄金童将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钓上来,并且我们在他面前将他亲生儿子给肢解,然后煮粥吃掉了,张舒望会怎么看黄金童,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些别的,就有可能命丧黄泉,大仇不得报,想要报仇必须隐忍,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一击必杀。 这就是老王八的心理了,我算是全明白了,老王八要报仇,要雪我们吃他子孙之恨! 当初大家伙在吃小王八的时候可能也曾有人意识到是老王八的后代,比如我,但我总感觉此事轻描淡写,不就是一只王八嘛,黄河里有的是,我们不吃也有别人在吃,总不能将吃王八的人都统统记恨吧,如果将老王八换成张舒望,我们就能理解它的心境了,它要报仇,我已经预感到了。 这个老王八不除,后患无穷,我心底里已动了杀机,不是我嗜杀,我发现黄河里面无好鸟,黄河水夔自从出道就是以蹬河堤起家的,为祸多年,蒋宏山更不用说了,看看现在跟谁合体就知道了,水夔的这个宿敌老王八也好不到哪去,我承认不该当他面吃它的子孙,可是人生而为万物之长,造物者就是让人去统领万物的,凡物都可以吃,因为人是杂食的,这是天道,也是人性,但凡要执拗这一点的,非虚即妄。 别看老王八居处在黄河底部,它应该还统领这黄河流域的诸多水系,比如某个小河中的一条大鱼,只要和黄河沟拐想通,老王八的命令就有可能传达,我们行走江湖之中,多走水泽之处,不用多么厉害的手段加以谋害,把我们乘坐的小船掀翻了,就受不了。 于是我把举着的手机收了起来,对常天铭说道:不赶老王出来了,你做局的时候把它给我做到里面。 常天铭点点头。 我又对他说:你不是已经把一个死门的位置给说了嘛,就在水柱位置,你不动声色的将水柱位置改成生门,把洞口进来的门口处改成死门,然后告诉大家出口的位置就是生门,这话要当着老王八的面说,让它把生死门搞混,打起来的时候,咱们从水柱逃跑。 常天铭此时也不害怕我了,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沟通很重要,当别人明白你的意图时,信任便慢慢建立了。 我俩走下大坝,往下一看,傻眼了,大坝下面门卫室门口处,停着一辆考斯特,林慕蝉和柳向晚已经和车上下来的几个女工作人员扭打在了一起。 第六百二十一章疤瘌眼儿 林慕蝉的镰刀就依在袁作敏小房子的西墙上,柳向晚的背包也放在了那里,袁作敏就站在西墙边上,好像不干他事一样。 考斯特上只下来两个女子,其余都是男的,林慕蝉和柳向晚面对这些人肯定出言不逊,这事是不能好说好道的,那样的话,我们根本就没理,如果打不起来,林柳二人就不好意思去阻拦人家。 从那车上下来四个男的,都穿着白衬衫,很正式的那种,其中一个带金丝眼镜的站在扭打的四个女人跟前,嚷嚷道:别打了,别打了,这叫什么事啊,光天化日的,咋还闹女流氓呢?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吗?我们局长! 再看林慕蝉和柳向晚,伸开双手对那两个女的推推搡搡,两个女职工完全招架不住,在闯荡暗三门江湖之前,柳向晚从没打过架,可历经这段时间的锻炼,沉得住气发的了力,主要是见过大景,不慌不忙,下盘扎的稳,手上使得了劲儿。两人把对面两个女职工推到在地。完全不是对手。 像这种事,男的不好直接上手的,两名女职工起初见林柳二人说话不好听,想上去推搡,结果被林柳二人粗暴对待了,林柳二人想着拿出一副不讲理的架势,意在让这个什么局长,知难而退,至少要闹到今天不进去视察。 林慕蝉在推倒女职工之后,口中大声说道:都给你们说了,这个地方今天被我们包场了,我们要在黄河坝上举行篝火烧烤酒会,私人宴请,谁也别想进去。 我看对面四个男人中,中间的那个,体态雍胖,腰带下顶着一个啤酒肚,腰带和领袖的一样,差不多是拴在肋下的,穿着大肥裤子,皮鞋锃亮,手表金光闪闪,半秃的头发根根不乱,齐刷刷的往后梳着,一看就是副油腻的领导相。 这个局长没有说话,金丝眼镜夹着一个公文包,像是个秘书或者办公室主任,一见两个美女行了凶,还听林慕蝉说要在黄河大坝上弄什么私人宴会,便说道:嗨嗨嗨,我说你们两个,还有没有王法了,知道这段大坝归谁管吗?我们是河务局的,你这样胡搅蛮缠,我可要报警了,到时候办你们一个寻衅滋事,判三年,你俩可想好了。 说话间去扶起两个女同事,这个时候局长发话了:小陈、小李,你们俩回去给我去验伤,演出上来,直接拘留这两个疯丫头。费用给你们报销。 两个女的知道对面这俩野丫头十分厉害,不敢在上前,只是在口中谩骂不绝,说什么泼妇了,手里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怎么好了之类的。 林慕蝉和柳向晚很有原则,只是守着那个栏杆不肯开门。骂不还口,打必还手。 金丝眼镜又招呼袁作敏道:老袁,老袁,你怎么还能在旁边看热闹呢?不知道局长来了吗?赶紧把这两个疯丫头赶走! 袁作敏把手摇的和钟摆一样,说道:惹不起,我可惹不起,你们要喝水,我给你们端出去,赶人,我不敢。 说完便进自己的小屋之中烧水去了。 局长一看这个情形,顿觉自己的官威扫地,即便自己没有升任局长之前,在黄河一线,也没受过这种气,那是公鸡脑袋上的一块肉,大小是个官,谁不高接远送?谁不巴结恭维? 怎么今天来到这一处小小的废弃水文站,就遇到如此荒唐的两个美女?说什么吃烧烤?吃烧烤可以阻拦河务局局长检查?显然不能! 局长生气的道:你们两个疯丫头,也别给人当枪使了,我问你们,哪有大早晨起来在这里烧烤的?实话给我说了吧,是不是副局长董桥胜雇你们来捣乱的?你们只要实话实话,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我一听心头乐了,她俩这个举动竟然炸出了黄河河务局正副局长之间的内斗,很显然眼前这个局长想多了,他觉得这事并不是一个荒唐的闹剧,而是有人精心策划,成心给他难堪的。其实要我是这局长,我也会往这方面想,机关里的人本来就都勾心斗角的,面和心不合,处处留着心眼算计人,加上今天一来,自己的职工老袁也冷谈异常,很明显是有人嘱咐了话嘛!虽然这件事不算大,但性质十分恶劣,可能以前只是和副局长暗斗,现在属于明争了。 林慕蝉和柳向晚不明白这局长说什么,完全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我已经走下来了,我冲着对面的人高声说道:嗨,我说那什么局长,你也别想多了,不关你们内斗什么事,和你们家那个副局长半毛钱关系没有,就是我王得鹿今天高兴,在黄河大坝上支了个小酒局,不想被你们这些闲杂人等打扰,你们要是知趣呢,就赶紧走,要是找不自在,我可丑话说道前头,到时候打的你们满地找不着牙。 我不是什么江湖混混,但是林慕蝉和柳向晚已经把框架给我定下了,我只能顺着她俩的口茬往下说,主要是今天这事我们确实没理,不耍横确实说不下去。 局长一看,心中更纳闷了,可能心中一直在嘀咕,今天这是谁啊?因为我从他接下来的话中可以听出来,局长说道:你怎么称呼啊? 这句话看似简单,我却懂,黄河两岸从来不缺吃刀头饭的,如今河务虽然不像当年那么重要,可也是肥缺,每年清淤护堤都是大工程,只要是大工程,就会有人争抢,这种争抢,在官面上表现为围标,在民面上表现为霸市,说白了,不论哪个公司清淤中标,都干不成,必须来找地头蛇霸住这片的人合作,将一部分或者全部工程都交给此人干,自己中标只能抽一定比例的管理费,一般这些地头蛇都是当地混混痞子界人物字号,也就是所谓的黑道大哥。 局长问我怎么称呼,实际上就是问字号,看是不是本地混混界成名的人物。局长再一次想多了,河务清淤工程与本地混混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他来视察个小地方,竟有不知名的小混混挡道,肯定跟自己人有关系,抑或跟自己之前发包出的工程有关,也许有人心存不满情绪。 我翘着二郎腿不言语,坐在栏杆上看着他们,不是我谱大,是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个人上下打量着我,见我穿着一身大氅,脏兮兮的,头发蓬乱,像个叫花子,实在不像是本地成名的狠角色,可看看我身边两个美女,柳向晚打扮的像个富家千金,林慕蝉一身装束像个流浪歌手,而且出手还挺狠,完全搞不懂我们是什么来路。 要让这几位坐机关办公室的人和我们动手是不可能的,他们不会动手的,金丝眼镜问局长说:让河务局派出所的过来吧。 局长沉思半晌,说道:先不惊动咱们内部的人,你打电话把疤瘌眼儿给我叫过来,先让他试试水。 我一听疤瘌眼儿,便知道这是江湖上的匪号,这个人肯定是当地一霸,常年跟着河务局干工程的,和领导们都熟,这些人将领导的事当成自己亲爹的事来办。 常天铭悄悄问我道:我是先下洞去,还是在这里看你打架? 我对他说道:你先下洞去吧,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千万瞒住老王八。 常天铭道:你放心吧,我下洞之后,只干活,不说话,等你下洞以后,你再问我,我照着你的意思说。 我点点头道:行!你去吧。 这样一来两不耽误,我可以跟他们耗时间。 不一会袁作敏端出茶水来,找了个小凳子,放在我们面前,袁作敏一句话不说。 这让局长更加尴尬,其实我没兴趣和局长作对,真的没兴趣,谁让你非要来这个地方看看呢。 我喝着茶水等着,局长一行人则上了考斯特等着。 我明白局长的意图,让河务局派出所的人来,便会将此事走漏消息,局长是个要面子的人,还不如用当地地头蛇摆平,不声不响,保全了面子,彰显了实力,给对手一击闷棍。 我等了半个多小时,忽然见柏油路上驶来一个车队,全是豪车,足足有四辆,车辆停稳之后,每辆车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个左眼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左眼珠子是瞎的,我便知道这人就是所谓的疤瘌眼儿了,一看还有些气场,挺狠的样子。 疤瘌眼下车之后,走路晃晃荡荡,走到考斯特车前,这个时候局长没有下车,金丝眼镜下来和疤瘌眼交谈几句。 疤瘌眼儿便率领众人朝我走来,这是个地地道道的黑社会大哥,如假包换,因为他的带的人,十分精干,没有那种纹身男,虽然呼呼啦啦十几个人,可我看的出来,只有疤瘌眼左右两个人是他小弟,两人手中都有个小包,我知道包里是小攮子,其他的人全是成名的大哥级人物,一看气场就知道,真的老大只收大哥做小弟的,一般自己也不出面了,只玩玩关系罢了,今天河务局长亲自叫,疤瘌眼才亲自出面,要给足局长面子。 那两个小弟十分精干,一看就知道是真敢出人命的小弟,不是些瞎咋呼的二百五。 疤瘌眼走到我身前,恶狠狠的问道:你跟着谁? 这话问的有江湖气,不能一打照面就开打,得先问问跟着谁,也就是问问我是谁小弟,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如果我说出个人物字号,也许他并难为我,一个电话甩给我的大哥,这事就平了。 我没言语,伸手指了指青天。疤瘌眼不解,皱着眉头问:你舌头叫人割了?不会说话? 我说道:我跟着老天爷! 第六百二十二章黄河鬼事 疤瘌眼一听我这话,脸上微微一笑,笑容里透着一股寒意,说道:你这是跟我叫板啊,你不让我知道你是谁,我就让先让你知道我是谁,不过呢,你现在从这里撤了,我也许能饶你。 我一听这句话,知道疤瘌眼儿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大,老大不是小打手,小打手可以不管不顾,打完就跑,老大不行,老大是过来平事的,以为我听说过他的名头,会给他面子,可惜我本是个外地人,就算本地人,我也不会给他面子。 他只要将我赶走,就算齐活,并不想将我们怎么样,因为一言不合冲撞起来,势必要开打,弄我们个轻重伤,他要赔钱的。 我便对疤瘌眼儿说道:我说了,这段黄河今天爷爷包了,我也不管你是谁,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实话告诉你,我会十路埋伏拳,你们这十几个人动起手来,不够我打的。 我知道免不了和他们打一架,这个问题我想过,用丛芒拿它们,未免有破相之嫌,丛芒只适合情急之下运用,不适合这种情况,若把这些人都拿倒了,他们以后肯定会怀疑的,我要把自己说成是个武林高手,对这帮人有迷惑作用,这些人就愿意信这个。 疤瘌眼儿一听我话茬,说道:这是你小子自找不利索,不怪我。 扭头对他身边两个小弟说道:别闹出人命!其他情况都好处理。 这算是疤瘌眼对这件事的定性,那个意思,只要别给我惹出人命,你们造就行,给这小子一些颜色看看。 我对左右的林慕蝉和柳向晚说道:你俩别动,交给我来。 之所以如此大包大揽,是因为我发现了玉烟兽一个小秘密,玉烟兽佩带的时候有讲究,装到上衣口袋里或者用手拿着玉烟兽,那么时间放的非常慢,如果装在下衣口袋,时间便不会放的太慢,不过打这些家伙足够了。 我伸手触到了玉烟兽,这个时候,我眼前所有东西都静止不动了,然后我将玉烟兽放入我的昆仑石丝裤的口袋里,这条裤子就一个口袋,这已经很奢侈了,因为石丝是十分贵重的。 放进去之后,我便见到现场的人动了,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疤瘌眼的两个小弟,正冲我缓慢冲来,如果没有玉烟兽,这两人的动作应该是很快的。 我有充足的思考时间,疤瘌眼在缓慢往后退,两人则奋力往前冲,冲在最前面的这个人是穿黄体恤衫的,落后一点的那个穿着白体恤衫,为了不让两人起疑,我一动不动的坐在栏杆上看着两个人。 白体恤在往我这里冲的过程当中,将小皮包慢慢掖在了身后,过不一会,手腕一番,我发现了一柄罗马跳刀,被他用手腕遮住,如果没有玉烟兽,也许我注意不到这个细节,因为跳刀暴露的时间非常短,在放慢时间的情况下,我感觉跳刀只露出了一两秒钟的光景,便被手腕遮掩了。白体恤随身带的小包,也被甩落在地上。 白体恤并没有正冲这我冲来,而是游走到我的侧面。 黄体恤则不管那些,径直向我冲来,从体格上来看,黄体恤的体重,差不多有二百斤,一米九多的个头,而白t恤只有一米七左右,干巴瘦。 黄体恤冲到我面前,慢慢扬起了右手,想要一巴掌打在我的左脸颊上,而白体恤则游走在我的左侧,手腕翻着,只等黄体恤手打在我脸上的那一刻,我眼睛一闭,白体恤的跳刀就扎上我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扎的我。 气势汹汹的黄体恤,膀大腰圆,却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他只是个虚架子,真正动刀的是白体恤,目标小,不引人注意,此二人不知配合多少次了,操作相当熟练,有一种契合的意识。 其实真刀真枪的干架,就是这种配合最厉害,不怕你是武术家,也不怕你是散打冠军,只要你把注意力定在黄体恤身上,即便有能力将其干倒,也难脱被刺的厄运。 苟若一刀扎成功之后,这两人拔腿便跑,因为被刺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已经被人攮了,传出去,不论如何都是这俩小子胜利。 接下来的事,便是大哥出面,协调警方,赔钱给被扎之人,取得谅解书,然后出一个替身交给警方逮捕,再然后通过一番运作,将审讯笔录做点手脚,最后被检察院以证据不足的理由打回来,行凶这两人便相安无事了,前提是,大哥的赔偿款能令被扎的当事人不再追究,所以混社会打架还是打钱粮。 我自然不怕,因为他们在我眼中,动作太慢了。 我慢吞吞的从栏杆上下来,从黄体恤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正迎上白体恤,当然他是反应不过来的,我迅速绕到白体恤的身后,往他的膝盖窝里猛踹一脚,结果我的脚底板一阵剧痛,那种疼痛就像是踹在了一个大铁疙瘩上。 紧接着我听着一声闷响,不过这声闷响被拉的时间很长,是从白t恤的腿上发出的,我这才意识到,坏了,把人家腿骨踢折了,本来白体恤人物瘦小,腿不比我胳膊粗多少。 倒不是我有玉烟兽在身,平添多少神力,而是我踹的速度太快了,这种速度在局外人看来是很恐怖的,这样速度之下,即使我不用力,脚遇到对方腿之后,也会形成极大的冲量,很容易就能将对方的腿骨踹断,同时我的脚底板也有骨裂的感觉,实在是太疼了。 白体恤在慢慢倒地,这个时候黄体恤的手掌刚刚从空中落下,我却已经不在原地了,但黄体恤还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抽回扇出去的手掌。 我一个健步跃到到了黄体恤身旁,心想这次得吸取上一次教训,不能速度太快,差不对就行,我想了想人体最薄弱的地方是哪?下三路是不能招呼的,我可瞧不起下三滥的打法。我知道耳根后头是人比较薄弱的地方,这是个常识,一拳下去,只要力道足,很容易将人打晕,只不过打晕之后,处理起来很麻烦,这人就说自己头疼,医院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的,懂行的便往神经外科一住,小半年出不了院,是个麻烦事。 不过会打架的更喜欢人体另一个部位,那就是胃部,这个地方打好了,不用很大的力度,就可以轻松让人喘不上气来,多伴有呕吐现象,一拳下去便直不起腰来。 于是我抡起拳头,照着黄体恤胸前叉子骨下面,缓缓的如沐春风般送去一拳。即便我已经克制了,但自己拳头还是疼痛难忍,我心想,这一拳力道又大了,还不知黄体恤被打后什么状况呢。 收拾完黄体恤,疤瘌眼才刚刚退出两三步远,我转身从白体恤手里将跳刀夺过来,拿在手中,几步跃到了疤瘌眼面前,这一次我也没敢击胃,因为刚才我发现击打胸腹部险情还是很大,万一把人打死不是闹着玩的,干脆还是冲着腿下手。 我用脚尖轻轻的往疤瘌眼小腿干上一点,这次我感觉力道正好,因为我的脚不是很疼,小腿干也是人体十分软弱的部位,往上面轻轻踢一脚,不是练过的就受不了,传统实战武术中本没有高抬腿高踢的动作,只有一招叫作点,传说鲁智深深谙此道,最多踢到小腹上,叫作‘一脚点翻了’,那种花里胡哨的高空踢实战用处不大,即便在散打对决当中,虽偶有高踢,但绝不是发生在实力相当的两名选手身上,实力相当的发现对方高踢,直接抱摔。 做完了这些,我又转身到疤瘌眼身后,揪住他的衣领子,然后将玉烟兽掏出来,重新扔进了龟甲百兽囊中,又将丛芒拿了出来,以备不测。 就在丛芒刚拿出来的当口,我见前面的黄体恤一口污物从口中吐了出来,忽的一下瘫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胸口的t恤,一口气上不来了。 白体恤则啊呀惨叫一声,好像一个被人打掉双拐的瘸子,也瘫在了地上,手捂着一条腿,杀猪般嚎叫。 被我揪住衣领子的疤瘌眼口中也哀嚎一声,因为我把他小腿骨给踢疼了,不过这次没有断,他还没意识到我在他后面,我顺势踢了一脚他的膝盖窝,令他跪在了地上。 用手中的跳刀逼住了他的脖子,我故作凶恶的说道:疤瘌眼儿,你一个眼珠子已经瞎了,要不要哥们我再给你换下另一个眼珠子? 说完我猛回头,恶狠狠的对他身后的十几个大哥说道:想要命的给我退后。 那群人全看傻了,他们什么都没看清,我就把三人给办了,快到他们怀疑人生,在他们看来,我消失了那么几秒,人不见了,再次出现的时候,三人已残。 疤瘌眼也吓傻了,饶是腥风血雨砍杀多年,也没见过这个,嘴中喃喃道:你……你…… 我说道:你什么你?我告诉过你,我会十路埋伏拳,而且内功深厚,是真正的练家子。 说这些话,主要是给在场的那些人听,一切不可解释之现象,完全可以往内功上扯。 疤瘌眼开始求饶:我有眼无珠,不知道高人在这里,我给您赔不是。 我正沉浸在得胜的喜悦中,忽然从大坝上跑下一个人,正是黄金童,边跑边喊:坏了坏了,王得鹿,黄河闹血潮了,全是血! 第六百二十三章蛟血 刚看到黄金童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和老王八打起来了,老王又发水了呢,他一声喊,我才明白,可能不关老王八什么事,或许只和黄河有关,具体我也不知道。 我跳刀底下的疤瘌眼儿,已经服服帖帖,这件事传出去之后,疤瘌眼有可能就栽了,黑道上这些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一旦被人欺下了风头,便再也提振不起来。 黄金童走近了才知道下面黑压压的全是人,便不再言语,只是快跑,我知道事情急矣,便对疤瘌眼说:我只在这里待十天时间,十天之内你别来打扰,如果来了,我对你不客气,你那穿白体恤的小弟腿骨断了,我也没时间给他治,你自己治疗吧。你要是敢惊动官面上,我就把你全身骨头都打断。只要你听话,十天以后,你可以来状b找回面子,到时候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我已经走了。 疤瘌眼跪在我身下,说道:谢谢兄弟啊,我再也不敢来了。 我说道:很好,你走吧! 疤瘌眼从我身下站起来,叫人背起受伤的白体恤,灰溜溜的乘坐豪车都走了,连考斯特也没敢上,疤瘌眼只在车里给局长打电话,大意我能猜的出来,这次碰到硬茬子了。 局长接到电话之后,立即指示考斯特掉头要走,被我拦住车辆,此时黄金童已经越过了栏杆,来到我面前,我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黄金童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便站住不动。 考斯特见我拦住不让走,局长秘书金丝眼镜战战兢兢的从车上下来,客客气气的对我说道:我们不去视察了还不行?求你让我们走吧。 说话已经带着哭腔了,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滑稽。 我对他说,叫你们局长下来,还敢跟我端架子。 金丝眼镜如释重负一般,使劲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叫。 看的出来,他不愿意和我单独站在一起,怕我打他。不一会局长扭扭捏捏的从车上下来,憨憨的笑着说:怨我怨我,我不知道你和疤瘌眼是朋友,早知道的话,我也不到你这来打扰你,你看我是有单位的,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这次就请高抬贵手…… 我一手拍在局长的肩膀上,吓得局长身形一矮,我对他说道:我在这段大坝要待十天时间,十天之后,你该来检查就来检查,我已经走了。这段时间内,你要是敢再来,或者再找其他部门的人来,我就要你的命,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是敢出人命的主儿。另外,我和疤瘌眼不是朋友,他给我提鞋都不够格,刚才你也看见了,我说的这些你都听明白了吗? 局长点头如捣蒜说道:我都听明白了,听明白了,您在这里做点私事,我们不便打扰,不便打扰。 我又道:还有,这件事,和袁作敏没有半点关系,他是被我们胁迫的,明白没? 局长连声说道:明白明白。 于是乎我将他放回车上,那车踩足了油门顺着小柏油路冲了出去。 黄金童这才对我说道:你知道黄河中有种血色潮水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啊,从来没听说过,也没听师父说过。 黄金童便道:快跟我去看看吧。 林慕蝉和柳向晚也说要跟着下去看看,我不放心这个路障栏杆,万一刚才离去的那些人,使阴招,把河务局派出所的人再招来,还得有人在此拦着,所以两人不能走。 我便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得留下,我先过去看看。 林柳二人互相噘噘嘴,表示不满,但还是按我话去做了。 我跟着黄金童往大坝上走,问道:这血色的潮水有毒吗?能杀人吗?为什么这么慌张? 黄金童道:嗨,有毒、能杀人都不要紧,主要是这种血水能溶解常天铭带来的涂料。 我疑惑道:涂料? 黄金童:现在给你讲不清楚,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怀疑是老王八在洞中使坏捣的鬼,常天铭下洞之后,老王八就问长问短,非要把死门的位置都问出来不可,常天铭只是一句话不说,之后洞里就有血水涌出来,把我们刚才干的活全糟蹋了。老王八一个劲的解释,说是黄河闹血潮,是正常现象,不关他的事。 我说道:于半仙不是在洞里吗?难道他不认识那水? 黄金童道:别提了,于半仙关键时候闹肚子,早就出洞了,现在也没找见他。 我道:那既然没有影响到人,只是耽误咱们工作的话,应该先找到于半仙,没有它咱们不好了解那血水。 黄金童道:怎么不影响人?现在他们正从洞里往外抢救物料,那些物料粘上血水就化,刚才忙活的都泡汤了。 我坚持先找于半仙,黄金童也没办法,只得跟着我去找于半仙。 找来找去,不见踪影,黄河大堤很长,一路找下去也不是办法,电话也不接,黄金童只是骂于半仙是个胆小鬼,临阵脱逃,这种人不可靠,找到后先揍他一顿再说。 正说着话,就见不远处有个人坐在坝头上,呆呆的看着滔滔的黄河水,我一眼就看见了那笔挺的中山装,正是博物先生于半仙。 黄金童大踏步地上前,我估计他至少会一把揪住于半仙的衣领子,将他揪起来。于是我快步上前,先拉住了黄金童,于半仙见我们两个过来,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对我们做了个嘘的动作,用手指了指下面的黄河水,示意我们用心观察,千万别出声。 黄金童刚要说话,被我揪了一下袖子,便不再作声。 我们三个就坐在黄河岸上看,不一会,滔滔的黄河水中呼啦一下翻出一个大水花,里面打出一个巨大尾巴,红红的,足有小汽车大小,然后黄河里冒出一股红红的血水,顺着波涛流散,流出几百米后,便看不出来了,因为这血水好像量不大。 黄金童一见冒出了血水才知道原来何半仙说拉肚子出洞,实际上早就窥测了洞中血水端倪,出来找血水的源头,刚才错怪了于半仙。 于半仙小声说道:黄河河底的那个洞中水柱,应该就在这个位置,黄河里的这个东西正在给河底洞中注血,但时至于这水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现在还吃不准。 我问道:何半仙,河底的东西你不知道,那么洞里的血水你总该知道吧? 何半仙道:这个你倒是问着了,那种血水我还真见过。我故乡小村子的后面,有个小小的道观,我小的时候已经荒废了,听我爹说,一百年前,里面曾住着一个土匪道士,我们西南地界和你们北方诸省不同,我们那里山路十八盘,还有瘴气,十分险恶。我们村子后面那山就叫十八盘,有十八个小峰头。 那个土匪道士姓陈,一开始是个土匪,占住了后山十八盘,但这个人只劫掠客商,从不伤及附近村庄,土匪们当年都明白一个道理,把附近村子祸害了,自己连瓶醋都买不到。不过荒山野岭的,过往客商并不多,好在有一条躲避茶税关卡的茶砖小路,引得客商们铤而走险,陈道士的规矩,逢三劫一,也就是看见三支客商,才劫掠其中一支,并且劫三留七,只劫掠百分之三十的货物,给客商们留下百分之七十,那个年月的土匪都明白一个道理,杀鸡取卵,只能伪富一时,要细水长流,不把路径做绝才是正理. 所以,一开始陈道士的剪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其实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道士,后来也不哪里来的一个恶道士,住在了他山上,一年之后才走,走后陈道士正式成了道士,再也不剪径了,开始修炼邪术,将自己的部下遣散,剩下二十多个亲信,分驻在十八个山头. 别以为陈道士从此改入正途,财物是不劫了,可新添了一个毛病,那就是吃人脑子,凡是有客商进入山中,被他的党羽发现之后,一声梆子响,就能将客商团团圈住,只绑一人,余者哄散,被掳的这个人,就要吃他脑子,吃的时候,他让客商把头钻进他特制的一个架子中,卡住脖子,将帽子除去,把客商的头发剃掉,用风快的钢刀比一个正中心,一刀劈下去,头颅两开,他用瓢咬着温热的脑浆子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有股腥气味。 何半说到脑子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俩的反应,然后继续说道:单吃脑子,味道寡淡,陈道士在吃的时候,还要就一口药酒,这药酒就是从我家买的,我家祖传做药酒,每回他来买药酒,我的太爷爷就知道,又要吃人脑子了,流着眼泪给他打酒。 黄金童插言道:可你说这些,和黄河里的血水有什么关系? 何半仙继续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这个陈道士吃了一辈子人脑子,到最后是被人肉之毒毒死的,到我这一茬人的时候,荒山小观早就荒废了,墙都倒了,我们几个年轻后生,破四旧的时候去砸庙,墙塌了不要紧,我们挖地三尺,以示忠勇,结果挖出一池子血水来,我们几个人小时候都听说陈道士吃人脑子,吓坏了,跑回家去叫大人,村中便有许多老人上山,看了看那血水,说是叫蛟血,是当年陈道士吃了人脑,化人尸用的,这东西能容一切难容之物。 我听完,忽然想起了虫书中一段内容,对他两个说道:我明白了,先杀水里这东西,晚了,洞中人有性命之忧。 第六百二十四章钓血蛟鱼 我之所以说要杀死水中怪物,是听了于半仙一番话后,忽然想起了虫书记载的一个水虫,叫作血蛟鱼。 虫书有云,血蛟鱼者,铁头赤尾,殆非蛟类,实为鱼之变种,此鱼体大,有吞舟之力,翻浪之时,一腔热血喷薄而出,谓之蛟血,此血能化诸物,人立血中,虽不致暴亡,然久立自闭经络…… 眼下黄河里这条大鱼,加上于半仙小时候的真人真事,两者一结合,没错就是虫书所说的血蛟鱼,虫书记载的比较疏,并没有记载此鱼生在黄河里,想来这种东西,并不只是长于黄河水域,海中或其他河流肯定也有,黄河中的水虫,与别处不同,一般都不是久居黄河里的,只在汛期来黄河居住,老王八也是这样,在枯水期,要嘛呆在洞里,要嘛回到海里。 虫书还记载着:蛟血能令舟化于水中,此鱼吞落水之人,喷血之时,如血浪涌动,瑟瑟骇人。所赖物类相感,此鱼最忌磁石,遇磁石则麻,以磁石裹以香油饵,可钓之,出水即死。 老王八自从占了黄河之后,黄河之中的一切水虫都听它调遣了,水虫与陆虫想比,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互相感应,老王八在洞中不动声色,将血蛟鱼感应了来,让血蛟鱼往河底洞中注血,能不能杀死人两说着,先把洞里的涂料溶解掉。这是老王八干的无疑。 杀死河中的血蛟鱼不难,但是所需的东西不好淘换,这个时候我去哪淘换磁石呢?鱼钩倒是可以用袁作敏的家伙。 我简略的说出了我的意思,这个时候河底的血蛟鱼尾巴又打出了水面,黄金童说道:其他东西倒好弄,磁石现去买比较麻烦。 黄金童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袁作敏的小房子里有个老式收音机,那个大喇叭上有磁石,小时候我拆开过。 黄金童一语点醒了我,我也看见过那个收音机,在农村那种收音机被称为戏匣子,非常粗苯的一种收音机,一根二极管有半截香烟那么大,现在的收音机都是集成电路了,那喇叭也很原始,就是磁铁喇叭。 我说道:得了,我去找齐东西,你们下洞先招呼众人上来,不要惊动老王八,装作不知道,言语上要认为老王八也是无辜受害者,这老东西不能留,原本我想着留它道虫怪进洞的时候,和虫怪一起杀了,现在看来,指不定这老东西会出什么幺蛾子呢,黄河正是汛期,里面的水虫很多,这么感应下去,咱们根本不可能安安静静的干活,收拾完黄河里这条鱼,咱们就进去把它剁了! 黄金童点点头,一把拉起于半仙两人径自往水文站里走去,我跑下大坝,去找磁铁。 其实我用天虫或者小天牛甚至龙甲神兵来杀死河里的血蛟鱼不是难事,但这次黄河大战,不同于往常,如果要杀死血蛟鱼,必须在陆上见尸,否则水底的事一切都是未知数。比如杀死血蛟鱼后,鱼尸拖不上来,鱼是死了,谁知道那些血水会不会还流?既然是条虫,就不能以常鱼相看待,务必要拖出水面,所以钓出来最稳妥。再者说,物类感克杀死血蛟鱼不会惊动老王八,用其他横死的办法杀死血蛟鱼,老王八肯定会知道,它会感应更多黄河水虫和我们作对的。 我下去的时候,发现林慕蝉和柳向晚正在磕着瓜子,喝着茶水聊天,见我下来,林慕蝉问道:情况怎么样了,需要我们去帮忙吗? 我摇摇头道:你们俩的任务就是守住这里,除非虫怪到来,否则不能临阵脱逃。 说完我一头扎进了袁作敏的小屋,袁作敏正在收拾东西,他知道这里将有大战,小屋可能不保,所以收拾一下细软,见我抱起收音机来就要摔,急忙上前把我拦住:王得鹿你疯了?来我这打砸抢啊? 我这才意识到,光顾急着弄到磁铁了,竟然没有向袁作敏解释,他把我怀中的收音机夺去,我说道:不是打砸抢,我需要里面的磁铁。 然后连说带比划给他一阵解释,我想的比较简单,袁作敏这个人还是通晓大义的,对我们也很不错。我以为把事情给他说清楚,不就一个收音机吗?为革命,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回头我在给他买个新的短波收音机,能听敌苔的那种。 可没想到袁作敏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坚决不行,要磁铁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想拆我收音机办不到,这就是我的命,除非你杀了我。 我一脸苦笑:您这是怎么了?不至于吧,不就一个收音机吗,回头我给你买个好的,这才多少钱,老物件了,也该扔了。 袁作敏一跺脚,叫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我那套师传的鱼钩你该怎么用怎么用,收音机你别想。 我心道,如果这是晚上的话,我可以叫林慕蝉飞去买磁铁,或者直接砸一个五金商店都在所不惜,主要这里离有人烟的地方太远了,而且现在是白天,林慕蝉肯定不适合出去。刚才那个局长八点半上班,九点半才来到这里,等我开车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最少一个小时,还不一定买到磁铁,只能是买有大喇叭的东西现拆,回来还得一个小时,那么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就现在情况来看,耽误时间是致命的。 林慕蝉和柳向晚听见屋内有吵架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跑进来看,柳向晚说道:好端端的,你们两个那么大声干嘛?还抱着收音机,这是怎么了? 我便说要用收音机的磁铁,袁老先生不给。袁作敏则高叫道:要什么都行,就这收音机不能给你。 柳向晚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不给收音机,你用电视机拆磁铁不一样吗? 旁边林慕蝉摊开双手说道:哪有什么电视机,这屋里就没有电视机。 我扫了一眼,确实没有电视机,袁作敏可能从来不看电视。家里的电器除了做饭的东西之外,就是一支手电筒外加这台收音机。 林慕蝉柔声问道:袁老先生为什么这么中意这台收音机呢?在您看来是不是有特殊的意义在里头? 袁作敏说道:哎,实话告诉你们吧,这是我年轻时谈的对象给我买的,四十年了,那个时候这可是紧俏货,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我对象他父亲,是供销社的领导,来了货之后,我对象直接走后门扣下一台,买了送给了我,知道我好听个动静,可惜啊,好人不长命,我们还没结婚呢,对象就出意外身亡了,之后我再也没娶,这么多年就守着这台收音机过日子了。 我一听,原来袁先生也是个痴情的人,和我二爷爷有一拼,这段感情故事虽然没有曲折的经历,但平常之中可见浓浓厚意,怪不得他抱着收音机就是不放呢。 这种故事女人听不得,林慕蝉一听眼圈红红的,说道:好感人!泪水竟然夺眶而出,柳向晚比她反应还厉害,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也很感动,但是我不能动妇人之仁,这东西之所以有纪念意义存在,是因为我们都还活着,如果因为一块小小的磁铁而坏了杀虫怪的大事,我们命都保不住,还要什么情怀? 所以不能由着两个女孩子同情这段感情而拿不到磁铁,于是我说道:袁老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收音机呢我不给你破坏,我只把喇叭卸走,过了这次危机,我再给你配个原装喇叭,你看行不行? 袁作敏也知道我的事情很急,听我如此说,也只得说道:好吧,只能这样了。 袁作敏要的是一种情怀,破坏收音机他是接受不了的,但是抽取收音机中的一个零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破坏收音机整体灵魂就行。 我得了认可,马上让袁作敏给我找螺丝刀,其实当年产的收音机构造都很简单,很好拆卸,当我剪断细细电源线的时候,袁作敏感觉好像是剪他肠子一样疼,眉头紧皱,双目紧锁。 我拿了喇叭对袁作敏说:你得上去帮我,钓鱼这种事还是你在行,我需要大钩子和香油饵料。 袁作敏说道:那没问题,只要是钓鱼的东西,我这里基本都有,你先拿喇叭上去,我随后就到,最好在我到之前,你把喇叭给我砸了,别让我看见。 我点头道:行。 就在上去的路上,我用铁锤将喇叭砸了,取出磁铁来,上到坝上,不一会袁作敏也到了。 我将磁石拴在他的鱼钩上,然后我裹了一个足球一样大小的香油饵,裹住了钩子,瞅准位置,将香油饵扔进了滔滔河水之中。 袁作敏钓鱼是专业的,倒不是说钓普通鱼的技术专业,而是说钓虫鱼专业,他竟然有个绞丝轱辘,轱辘底下有个三腿钢锥,前面两根钢锥长,后面那根短,插在地上,正好吃住劲。 不一会血蛟鱼就咬钩了,袁作敏便在后面摇动轱辘,开始收线,我也扯住鱼线帮他,最终我们两个人将一条七八百斤的大鱼拖了上来。 我正想试试这鱼有没有毒,黄金童跌跌撞撞的跑来,对我说:你的虫书记载的没错,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坐在台阶上不能动了,应该是自闭经络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老鳖丹 我明白这血蛟鱼的厉害,虽然这种东西没有多大的本事,可是人趟着它吐出来的血水时间长了就不行,不管你手段多么高,历练多么久,只要是人就有可能被闭了经络。 我顾不上研究刚钓上来的这条血蛟鱼,急忙跟着黄金童去看视。 走到水文站门口,往台阶下面一看,发现众人都坐在了台阶上,依靠在通道的两侧,浑身湿漉漉的,个个双眉紧锁,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还堆着常天铭带来的材料,全用粗黄的麻袋盛着。 我下去摇了摇看霞散人,竟也一动不动,用手指在他鼻子上试了试,鼻息尚健,人没有问题,但是气脉好像不通了,这就是那蛟血的厉害之处,虽然看霞散人是高人中的高人,可在不了解虫性的前提下,一样着了血蛟鱼的虫法或者虫毒,这不愿他们不警惕,主要因为常天铭带来的材料太过珍贵,溶解一点就少一点,他们明知道不能在水中常呆,也要坚持将这些材料运完。 我对黄金童说道:现在来看,咱们必须先杀老王八,不杀不行了,本来我还想留它一段时间,没想到它现在给咱们捣乱,这老王八是水族之躯,自有办法解掉蛟血之毒,现在卧在里面守着这些蛟血不让咱们进去,实在可恶。 黄金童道:其实我早就没知道这老王八憋着坏,说起来都怨我,当初杀了一只小王八炖了粥,我杀小王八的时候根本就没往老王八哪里想,王八嘛,见了就吃是我的习惯,当时我就看出老王八不对劲,可没办法,已经杀了,我也不能盗仙草让它起死回生,只是装作不在乎,没看见,我这次来,心里早有提防了。 我说道:原来你都知道啊,我当你不知道呢,没办法了,只能杀了老王八,一了百了。 黄金童说:杀了倒不是多大问题,只是一件事要搞清楚,就是洞底的黄河水柱,那东西如何开关得问出来,要不然咱们杀了老王八,这里变作汪洋一片,咱们怎么办? 我点点头道:这样吧,我先进去威胁威胁老王八,让它说出怎样开关水柱,先驱赶它进黄河里,怎么样? 黄金童摇摇头道:不行,就依着你刚才的意思,做掉老王八,现在不是讲妇人之仁的时候,你问出来机关来之后,直接咔嚓。 说着话黄金童用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动作,又对我说道:你放它进黄河之后,等于是放虎归山,它在这里如鱼得水,旧部又多,咱们防不胜防,刚才我对常天铭的死局稍微做了一下了解,人在这个死局之中,无能为力,打不破这个死局。但是在外面破坏的话,不是很难,所以老王八必杀之。 我点点头道:那这样吧,你在外面守着众人,我去干了这活。 金雪斋也在这群人里,现在口也不能言,所以根本没法说话,也就没法询问经络如何恢复了。 杀老王八这件事,黄金童帮不上忙,因为他根本就进不去,我有涉水蜘蛛鞋,所以我能进去,里面由蛟血混着黄河水并不很深,也就一米来深的样子,因此闭经络,故只能用涉水蜘蛛鞋来往。 我踩在猩红色的水面上,整了整装束,将打兽龙筋抽了出来,丛芒也拿了出来,大踏步的走了进去,将自己头上的头灯扭凉。 一进洞穴宽阔处,就看见一个乌黑的大王八盖子,我便叫道:嗨嗨嗨,别装睡,别装睡,这里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面前的水中呼啦一下抬起一个巨大的王八头,晃了晃脑袋上的水,对我说道:黄河血色潮水是时有发生的事,这东西只在黄河底部才有,基本上每月就会发生一次,现在我正忙着在喝这些血水呢,不过量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喝不完,这得需要时间。 我无意拆穿老王这些无力的谎言,撒谎它都撒不好,我只想知道开关河底水柱的方法,便问道:甲先生,你先别喝水了,我就问你,河底中心这根水柱怎么开关?机关在哪? 老王说道:哦,这个是念咒语的,开的咒语是,勋勋砸地,关的咒语是地砸勋勋。 因为河底水柱关着,所以我念了一句勋勋砸地,但是河底的水柱并没有变化,我就知道老王八在忽悠我,于是我怒道:我现在是认真的,你不想告诉我是吧,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王八这次小小的戏耍让我找到了动手的由头,我踩在水上舞起来打兽龙筋,因为打兽龙筋挥舞起来有电,我不需要抽在老王身上,只需要将龙筋抽在水中,就电的老王八直声唤。 我担心老王八吃疼不过会跑掉,密切盯着老王八的大盖子,眼下水浅,老王八的大盖子无处遁形。 为了避免老王八放开水柱淹我,在我抽了两鞭之后,直接用丛芒拿老王八背壳,虫书有云,凡是龟鳖有甲之属,甲离肉是最疼的,也就是甲壳与肉撕裂是最疼的。同时让丛芒熄了这个地方所有的虫法,因为我怕老王八使手段遁形。 我让匆忙制造它最疼的一种状态,丛芒演了虫法,结果老王八的头迅速向天崛起,张口一阵凄厉的哀嚎,我厉声叫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老实我活生生的把你从壳里拽出来,你信不信? 老王八疼的浑身发颤,我能明显的看到老王八甲壳周边的血水在跳跃,就像鳄鱼求偶时颤动的水波一样,这应该是一种极度的痛苦。 老王八嚎叫颤抖之余,用极其痛苦的声音说道:放了我,放了我,我说,我说! 我给丛芒演了一个虫法,让丛芒加大虫法的力度,丛芒得令,老王八就更疼了,我喊道:你要是说便说,不说便不说,别跟我玩吃了吐的把戏,我看你熬的了多久。 老王八这才声嘶力竭的说道:在后面泥壁上,泥壁上有个大鹅卵石,点一下水柱就散了,再点一下又变成水柱。 我给丛芒演了个手势,让它降低了虫法烈度,容老王八缓缓,但是没有放过老王八,老王八的厮嚎声音渐小,却还在疼痛,甲壳周围的血水仍在震颤。 我踩着血水跑了过去,在老王八的尾巴指向的位置,果然找到一块鹅卵石,要知道黄河中是没有卵石的,黄河中的石头并不跟着水流走,因为黄河中淤泥太多,有石头在河底的时候,不久便会被淤泥盖住,所以黄河中的卵石肯定是人为安装的。只不过那卵石上泥巴糊糊的,与周围泥巴浑然一体了,不好辨认。 在头灯的照射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块鹅卵石,伸手往上一按,这机关肯定是高手做的,一按之下,键程还很舒服,按下之后,我就听说到后面哗啦一声,一股大水跌了下来, 回眼一瞧,河底的水柱果然散了,大水如墙一样倒下来,我急忙又按了一下,河底洞中嗡的一声,水柱完好如初,看来这水柱还真是个机关。 更令我惊奇的是,这次开动机关竟让血水开始往水柱中流,我脚下的血水在减少。 看到这一幕我长出一口气,将手中的龙甲神兵拔了出来,对它说一声,去把老王八给我杀了,那老王八兀自疼的甲壳乱颤,我想杀它,它是没有招架之力的。 龙甲神兵飞出去之后,一剑将老王的头砍了下来,血噗嗤一下喷射很远,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一幕,但是逼我走到这份上我没有办法。 龙甲神兵是很通灵的,砍头之后还不算完,龙甲神兵又飞起来,剑上金光四射,硬生生将龟甲给披了开来,然后宝剑飞回我手上,我不知道龙甲神兵为什么多此一举。 血水虽然往水柱中游走,但一时半会还排不尽,这么大的体量,少说还得用十几分钟,我还是趁这个时间出看看众人为好。 我出了洞,上了台阶,发现黄金童和于半仙正给众人端水,众人都已经醒了,原来血水不是毒,只是一种虫法,我在用丛芒拿老王八的时候顺便灭了血水中蕴含的虫法,如此一来众人便醒了,早知道如此的话,我也不必那么麻烦,早早灭了虫法也就是了 血蛟鱼的血水虫法虽然很管用,但毕竟不是什么名头很大的虫,其效果也就在虫法管用的时候能闭住人之经络,一旦虫法失效,大家便活蹦乱跳了,丝毫没有副作用。 众人都在回忆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靠着墙睡着的,当时就像是吃了安眠药一样,并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大家见我出来,溅了一身王八血,纷纷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说我把老王八杀了,大家也没觉得震惊,可能刚才在洞里的时候,都已经意识到这些血水和老王八有关了。 大家休息了一会,我再次入洞去看,见水血水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便招呼众人一起进去,大家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将物料抬进去,我走在最前面,手指老王的尸体对大家说:咱们先把老王八的尸体清理掉吧。 金雪斋一见那情形,说道:不忙,这尸体中有老鳖丹,大家先别动,我都闻到味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引虫怪 我一听老鳖丹乐了,这东西我知道,我们家虫书上就有记载:鳖老则成丹,或称之水精砂,其色朱,其形如木瓜,其味腥,食之如厨余……然则食此物轻身延年,虽耄耋之老,亦能须发转乌,构换口齿,参、鲍、芝、燕窝之属,虽万斤不及此物一钱也。 虫书说的明白,要论起补品,老鳖丹当是世间第一,任何东西都不及它,看霞散人说过,世间没有真正的长生药,如果说哪种东西最接近长生药,那肯定就是老鳖丹莫属了,这东西最大限度的提升了人的寿命和健康状态,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但是虫书中也提到:此物见风则老,药力不及鲜时之万一。 也就是说这东西存放不了多长时间,须要趁新鲜快吃。 金雪斋说有老鳖丹,我才知道龙甲神兵通灵之所在,原来它知道那老鳖体内有宝,老鳖丹算的上是一种宝了。所以龙甲神兵直接将老鳖的甲给割开了,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老鳖丹。 金雪斋一面往前疾走,一面对我说道:此前这个味道我闻过,我闻味是一绝,闻过的东西从来不会忘记,这也使我最终成了一个开妖方的,我能记住所有的药味,我曾经给魏庆洲找到过一个老鳖丹,那味道我始终忘不了,就是这种腥味。可惜一直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滋味。今天得见识见识。 我点点头,心想,以前没有听金雪斋说过这话,原来他是个味道方面的奇才,只是这个人不馋,便成不了世间一等一的厨子了,只爱闻药草的味道,最终成就了一个妖方大先生。 我便对金雪斋说道:那东西好像不大,我在虫书中看过的,咱们这么多人,够分的吗? 金雪斋眼睛几乎闪烁着亮光,说道:那可是老鳖丹,你想当饭吃啊,每个人能分点尝尝就是大造化了,当日魏庆洲也只是淘换到了黄豆那么大点,就活到了那把岁数,你要是吃那么一点,也能活到那把岁数的。 大家伙都被金雪斋说的动了心,看霞散人说道:惭愧惭愧,我能活到这个岁数,也曾沾了老鳖丹的光,但我却没见过真正的老鳖丹,当年一个江湖上的朋友给了我一些粉末,是干的,说是那东西保不住,用特殊方法存下来一些粉末,虽然药效力量不如新鲜的时候,可勉勉强强能达到鲜时一半的药力,我便吃了,这是我对长生药最初的记忆,其实这东西才是最管用的长生药。 说话之间,我们走到了老王八的尸身面前,这个尸体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根本无法撼动这么重的王八尸体。只得由生铁孩上去将两半尸体分开,生铁孩少了一根手指之后,眼中的阴曹狱火反而更旺了,应该是心中愤恨所致。 生铁孩将尸体移开之后,金雪斋便顶着自己的头灯开始寻找,一边用眼睛看,一边用鼻子闻,不一会功夫从老王八一侧尸体之中发现了一个圆球。凑在鼻子上一闻,说道:没错就是个味,咱们快点分吃了吧。 我急忙打电话给林慕蝉和柳向晚,让她俩抓紧时间来到地洞之中,金雪斋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刀来,数了数人数,将老鳖丹给分切开来,每人分了糖块那么大一点。 金雪斋说道:大家别等,时间长了就不好了,给林姑娘和柳姑娘留下两块就成,现在都吃了吧。 我拿起手中的老鳖丹看了看,就像是牛宝一样,不过是红色的,像是肉,质地却很紧密,有弹性,我将其放入嘴中,有一种特殊的腥味,不过可以忍受,嚼了嚼感觉有股泔水味。 因为我们的人没有全在现场,金雪斋留下了几块老鳖丹,用刀剔出一块鳖骨头,将老鳖丹都塞进了骨头之中,又对众人说道:雨露均沾啊,有不在现场的老友,我保存上几块,放在鳖骨里面,这样能保存的久一些。 我心道,还真是各有各的方法,我虫书中并没有记载这东西如何保存比较妥当,就目前来看,看霞散人吃过粉末状的老鳖丹,金雪斋又推出了骨存鲜品,可谓门类繁多。 据金雪斋讲,当年魏庆洲因为身体被毒侵,早就不行了,依靠老鳖丹才活到那么老的,这东西的作用还是很厉害的。 我年纪轻轻的,吃了这个东西也算是种造化,年岁长久看来不是梦,但终摆脱不了一死的。不一会林慕蝉和柳向晚兴冲冲的下来,她们倒不知道来吃好东西,只是在门口太过无聊,急匆匆的就赶来了,一看老鳖尸横洞中,颇为惊讶,柳向晚还说,不该杀了它之类的话,直到听到大家都闭了经络,大坝上还有一条死去的血蛟鱼,这才知道老王八的严重威胁,也便不说什么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吃下了老鳖丹,因为我们要在洞中干活,她俩于体力活上,终不如我们这些大男人,倒不是说她俩力气小,而是女人天生不大会干体力活。经常整的桶不是桶,扁担不是扁担。 我还是让两人去守路口去了,这个路口实在太重要了,我们在没人管的地方折腾管了,来到这里之后,竟还有人能上来视察,我实在难以适应。 洞中的水柱就像是一台抽水机,将洞中的血水抽的一干二净,我至此才明白过来,这个水柱其实就是洞中的水源开关,想放水的时候打开,想干燥的时候关上,不论是黄河水夔修建了这里,还是老王八修建了这里,它俩都是水物,水物就是喜欢忽而水泽忽而陆地的状态,一如王八潜在水中,却于日中时候晒盖,夏秋居泽,冬春眠于洞中。 至于这个水柱机关是如何建造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了,大家开工干活。常天铭吃了老鳖丹,属于意外之喜,这老鳖丹可不是随处可以见到的,因此常天铭还有种感激之情,搞技术的人心志都单纯,竟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走路带风,风风火火的干了起来,时而高声指挥,时而躬身亲为,总之现场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我没有被编制在列,因为人手够用了,我被看霞散人定位现场巡护,即从洞中走出水文站,然后沿着大坝一直走到袁作敏的小屋,确定这段距离之内没有水族再捣乱,依照以往经验,我们杀了老王八,会有很多小王八群起而攻之,当年我在井场之时就被群蛇围攻过。 我还肩负着给他们做饭和外出租赁脚手架的艰巨任务。 众人将材料都扛了进来,那些麻袋里面的东西是些绿色的粉末,就和水泥石灰质地差不多,用法也差不多,他们用外面打来的河水,与这些粉末混合,搅拌成了泥浆,一种了彩色泥浆,这些粉末遇到水边发着荧光,故而那些绿色的泥就是荧光泥。 然后常天铭从麻袋里掏出几个抹泥板分给大家,让大家将这些绿色荧光泥涂抹到墙上,实际上,这个死局的第一步就是抹灰,将原本泥壁涂抹上这种涂料。据常天铭现场讲,这些涂料看似柔弱,一旦连成片,形成封闭空间,便任谁也破坏不了,逃不出去,这叫上死皮。 我先在洞中转悠了一圈儿,却意外的发现了另一个卵石,我心中琢磨道,肯定是另一个开关,应该与水柱没有关系,即便这个鹅卵石也是水柱开关,水柱开了之后,我立即按死,也不会有多少水流进来。 我便大着胆子按下那个鹅卵石,只见泥壁轰轰隆隆的开了,开了一个巨大的门,足以让老王八出去的门,之前我还纳闷,这个河底洞穴门口如此之小,老王八是怎么进来的呢?至此方才明白,原来还有个后门。 众人见我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门,都跑过来看,只见门里是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间,上面堆满了金银珠宝,我恍然明白这里的东西以前全在大洞之中,是黄河水夔多年来积攒下的东西,被老王八转移到了这里,黄金童一看,便叫道:我说那些财宝都不见了呢,原来都被藏在了这里,正好正好,先清理财物。 看霞散人看了看,说道:来不及了,清理可以,只拿特别中意的,全清出来,还不得清个三两天啊。 黄金童点点头道: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这些东西都是当年祭河的民脂民膏,应该都弄出去。 常天铭道:清理出去以后,给我关上那个门,抹上涂料之后,便再也打不开了。 黄金童点点头:给我一上午时间。 我往那个小洞深处看去,发现有一堆橙黄的烂泥堵住洞的底部,那堆烂泥忽而鼓出来,忽而收进去,宛如会呼吸一样,老王八就是穿过那堆烂泥而进入黄河的,烂泥的作用就像是方外宝境门口紫色胶状物,作用等同于药瓶的橡皮塞,针头可以进出,但是液体却撒不出来。 我又仔仔细细转悠了一圈,再也没有发现别的鹅卵石,这才准备要出洞,看霞散人叫住我说:你得抓进时间了,给我们做好中午饭,找来脚手架,你还得去把虫怪引来,要不然,它什么时候能走到这里? 第六百二十七章引虫怪2 我说道:散人,我这么多活,你觉得我干的过来吗? 看霞散人说道:都走到这一步了,就别撂挑子了,你要是觉得人手不够用,可以在门卫室那里抽调一个人帮忙,总之这些事你得完成,特别是引虫怪前来,别人办不来,必须是你去啊。 其实我也很犯难,别的事情都好办,唯独这引虫怪前来,我自己去怕是人单力薄,即便再叫上一个,比如林慕蝉或是柳向晚,估计也无济于事。 我们的安危暂且不谈,毕竟到现在谁都有赴死的决心,单单说虫怪能不能引来,这是个大问题,倒不是虫怪经历了方外宝境之后不再追杀我们,一见面肯定是要相杀的,不过紫云山那几个峰头离着黄河大坝一千多里,将虫怪引诱一千多里,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便对看霞散人说:说实话吧,别的事情都好说,引诱虫怪我怕是力不从心,咱们还得重新拿个主意。 看霞散人笑了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得鹿啊,我要是有主意,会将这事全权委托给你吗?我这不是也没有主意嘛,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就只能给你们打打杂了。 我苦笑道:散人,您老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是我们的主心骨啊,连您都说这种话,我们怎么办?再者说了,长江是前浪推后浪,可是要我这后浪推您这前浪,怎么也得几十年之后吧,现在说这话还早。 看霞散人笑道:不早了,我当年虽然是参悟了天书,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手段也就和你差不多,年岁渐老,身边高人逐渐作古,才慢慢崭露了头角,一个人手段高些,诚然管用,可这仗一个人打不赢,还是需要一个有胆有谋又有手段的年轻人坐镇啊,我老了,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看得出来,看霞散人说的是肺腑之言,他作为暗三门江湖第一的高人,委实对得起这个名头,不光是手段道门方面,人格方面更是值得我们学习,虽然有些时候,他颇为不近人情,做出一些令人不快的决定,但事后想来,是何等的理智,不那样做只会损失更多,姜还是老的辣。除了做决定太理性之外,看霞散人几乎没有可圈可点之处,老成厚道,还不大会撒谎,一生江湖路数趟下来,能做到这一点,极为难得了,我很敬佩。 我微微一笑:老先生的意思,是让我自己想办法了? 看霞散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全看你了。 其实我也知道引不来虫怪的后果,主要会让无辜的人平添死伤,因为虫怪早晚能找上我们的,这个毋庸置疑,不过它要是在路上晃晃悠悠的前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是问题结症所在。 我引虫怪的快慢程度,直接影响到了无辜人员伤亡数量。 看霞散人说完就走了,端起抹泥板抹灰起来,说起来他在年轻时还真干过粉刷匠,架势上就能看出来。涂刷的即匀称又好看。 黄金童一双财迷眼只盯着那一洞宝藏发呆,我知道他在想办法,怎么着才能将这一洞财宝一下子都搬出去,这个时候我要让他给我拿主意,他准会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无济于事。 我便走出洞外,先沿着黄河岸边走了走,一只王八都没见着,我就放心了,只要小王八没有围了水文站就行,从昆仑到渤海,终黄河这一线,有头有脸的水物总也不能比黄河水夔和这老王八能耐大,出来一个我打一个,不在话下,现在的我,和刚进江湖的我相比,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像雪玲珑这种虫类,我现在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了。我身上手段已经比鲁虾蟆厉害的多,主要因为我生活的这个年代比较好,我师父壮年时期正好赶上那个时代,各种运动层出不穷,出外游历又受到许多限制,只得隐姓埋名,藏于林下,痛失了许多机会,所以在最后遇到雪玲珑的时候才被感吃力,不过在普通人看来,他也算是一等高人了。 我现在惧怕的,就是数量繁多的东西群起而围攻我们,杀不绝,打不退,还极有可能引来破相。 我走到血蛟鱼的尸体旁边,看着这条几百斤的大鱼,忽然心生感慨,长这么大的身形,也得好几百年了,就这样死掉了,也颇为可惜,它原本可以不受老王八调遣,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上前用试毒针往鱼肉上插了一下,结果试毒针显示并没有毒,我意识到已经完成了一项工作,给大伙找到午饭了,这鱼虽然可以口吐血液,这血液蕴含虫法,本身肉质却没有毒,就像狗一样,可以传染狂犬病,但是煮熟了吃肉却没有事,再者血蛟鱼所吐之血是个虫法,并不是什么毒。 我便用龙甲神兵割了一大块鱼肉,扛在肩头,顺着坝上小公路下到门卫室。 林慕蝉和柳向晚依旧在喝茶聊天,袁作敏已经进洞里忙帮去了,柳向晚见我扛着一大块鱼肉回来,问道:这是什么肉?能不能吃啊,你就往回扛? 我答道:肯定是能吃我才往回扛啊。先别管鱼肉的事了,待会用柴锅红烧它一锅,我问你们点事。 说完,我将鱼肉放在了袁作敏摆放在屋外的桌子上,搬了个凳子坐在林柳二人跟前,林慕蝉给我端了一杯茶水,递在我手中,说道:什么事问我们俩啊,我们准备在洞里的帮忙的时候,你不是说我俩绣绣花还行,体力活干起来是赶鸭子上架吗?这会怎么还问我俩点事。 我笑道:慕蝉你就别数落我了,现在是件大事。 柳向晚便道:什么大事,你说说看啊。 我说道:我要把虫怪引到这里来。 柳向晚看了一眼林慕蝉说道:小林你好厉害,真是料事如神啊,果然是这样。 我一头雾水:什么果然就是这样啊?你们这是怎么了? 柳向晚说道:刚才小林就在这和我说,说虫怪怎么才能来到这里呢,刁贺荣的人一直在监控它的行踪,到现在还在紫云山没出来,这一千多里地该怎么办,你看着吧,这个活准又是王得鹿的。果然被她言中了。 我笑道:慕蝉你行啊,女中诸葛。 林慕蝉那拿小扇子,郑重其事的扇了两下道:难道你们在来的路上没想过这事吗?虫怪到底怎么过来,咱们坐军车走高速,都是一路颠簸,风尘辛苦,虫怪十天之内能到这里吗?显然是不确定的。这还是虫怪目标明确的情况,若是不想来,你们设好局就像修了个旅游景点,有什么用? 我比较了解林慕蝉,林慕蝉说这话的背后,肯定已经有了主意,我便问道:慕蝉,我知道你肯定有个计划。 林慕蝉说道:什么计划啊?没有! 我央求道:算我求你。 林慕蝉噗嗤一笑:你还记得你虫小队是怎么覆灭的吧? 当然记得,虫母遗卵吞噬后,孵化了呀。 林慕蝉道:我的意思是,用小天牛代替山坠子试试。 她这一句话,提醒了我,是的,把这茬忘了,小天牛是集我的虫小队而成,其中山坠子还是主要成员,我曾经试过几次小天牛,确实有当年虫小队中所擅长的虫法。 我对林慕蝉说道:你的意思是用小天牛进瀛图拘虫怪? 林慕蝉道:完全可以试试。 那么问题就来了,小天牛进瀛图拘虫怪,无非就是两种结果,第一是能拘来,第二是拘不来,这不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小天牛也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死了,一种是没死。 倘若是死了,是一个重大损失,现在正是用武之际,死掉一个小天虫,我战斗力肯定会打折扣。 我便说出了心中疑虑:试一下倒无妨,不过瀛图的运作机制是,小天牛在瀛图中游走,到最后从虫怪所待的位置出来,有一瞬间,小天牛和虫怪是要接触的,万一小天牛死了怎么办? 林慕蝉说道:如果小天牛去死了,那么咱们谁去不死?一千多里地,想引过来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牵驴遛马,只能试一试了,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一声长叹:也只好如此了。 便放下包裹来,找出瀛图,将小天牛放在地上,林慕蝉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说道:我试试啊,你不说先得试试吗? 林慕蝉拿扇子轻拍我的头一下道:你是不是傻了,万一小天牛拘虫怪,成功了怎么办? 柳向晚在旁说道:不就是要成功吗? 林慕蝉微叹一声:叫你们俩愁死,这个实验咱们得出去做,至少飞出去一千里,用小天牛拘的时候,咱们还得早有准备,一旦拘来,立即逃走,这样才行,你把虫怪拘来,现在咱们的死局还没修好,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点头道:对对对。那咱们去哪比较好呢? 林慕蝉道:你先去忙脚手架,向晚在这里看门,我去弄羽车。回头这里汇合。 正说着话,忽悠一辆轿车驶来,我立即紧张起来。 第六百二十八章瓜州实验 轿车走近了我才看清,也挂着军牌,心底长出一口气,只要不是黄河河务局的人就好,等到车子停稳,下来两个白大褂,抱着一个孩子,最后走出一个老头。 我一看竟是张舒望,紧张的心情一扫而光,我们三人急忙迎了上去,柳向晚上前从一个白大褂护士手里接过小孩,我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这个时候张大爷急忙找上我们,不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吧? 于是我急忙上前张舒望:张大爷,孩子挺好吧? 张舒望胡须微微一颤道:很好很好,多亏了人家这两位护士,我自己老了什么都不懂了,孩子倒是没别的毛病,只是当初发育的太快,还是与普通婴儿有区别的,需要金雪斋开个妖方添在奶粉里,倒不是很要紧,关键我和人家这些护士,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给我照顾着,所以还得回来投靠你们。 林慕蝉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却是一脸愁容,张舒望在外面还好,也许能安全一些,在这大战来临之际,抱着孩子投靠我们,是十分危险的,可转而一想,要是孩子有生命危险,那肯定是我们黔驴技穷的时候,我们全部挂掉,孩子也不可能活下去的。只得听天由命了。 不过张舒望的到来,给我们增添了人手。 我对两个护士说道:你们的头儿呢? 一个护士说:孟叔已经联系不上,我们找不到组织了,办公地点、总部什么的现在全没有了,也没人给我俩发工资,我们就这样一直飘着,不是办法呀,所以我们联系了跟踪虫怪小组,说你们在这段黄河大坝上,我们就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虫怪这一闹,将孟叔原来的组织闹得七零八碎,蜜蜂研究所现在也好不了样,他们都是无头的苍蝇,只能找有过和合作的人投靠了。 我走下公路,将卡车上两个司机叫了上来,我给两位护士和两名战士说道:我现在正式雇佣你们四个人, 对两位护士说:你们两个的工资现在由我来发,我给你们原先十倍的工资。 两名小战士表示非常惊诧,我接着说道:当然了,战士原先是没有工资的,按照护士的工资标准就好了。 一个小护士立即雀跃起来说:原先我们到手工资是壹万零五百…… 我说道:我给你们十万零五千每个月,你们把孩子给我照顾好,不过呢我不能支付你们纸币,我只能支付你们真金白银,到时候你们自己去兑换。 小护士满眼都是小星星,惊叹自己终于遇到大方的老板了,拼命的点头,她们哪里知道,每个月十万块不是那么好赚的,是冒着掉脑袋风险的,几天之后,她们就明白了,我甚至可以给他们更高的工资酬劳,因为虫怪一旦胜利,谁留着钱都没有用。 吩咐完之后我让两名小护士占据了袁作敏的小屋,孩子总要有个栖身之所的,张舒望所说的孩子在母腹中生长太快带来的问题,不过是这孩子比一般孩子哭闹的凶,不一定真有问题。 当下我对张舒望说道:你来的正好,守住这个门口,不要让外人进来,柳向晚,你去租赁脚手架,我和林慕蝉飞出一千里去做实验,就这么定了。 柳向晚说道:不不不,我不行啊,和工程人员打交道,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笑道:你不用说什么,就把底下那个洞穴穹顶有多大给租赁脚手架的说清楚,就说是个圆顶会议室抹灰,用多少脚手架他们都算的出来,只要给足钱,咱们自己运来就行了,千万记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用咱们的军用卡车来运就行,其余的事,咱们自己人知道该怎么做。 柳向晚点头应诺,两名护士开来的车派上了大用场,柳向晚开起那辆车,带着两辆军车,进城去了。 我问林慕蝉道:咱们去哪引虫怪呢? 林慕蝉道:您先等我把羽车拉来,长途跋涉没有羽车你吃不消的。 我点点头,见林慕蝉弹开翅膀,直直的往高处飞,大白天顾不得破相问题了,自古黄河两岸都是人眼稠密的地方,只能高飞入云,在云层中穿飞。 林慕蝉走后,我便在原地等候,进屋去看看张舒望的孩子,张舒望已经给孩子起好了小名,叫长生。 两个护士很专业,婴儿的用品一应俱全。 一个小时之后,林慕蝉拉着羽车来到现场,我迎出门来,林慕蝉对我说道:快上车,不过这次起飞和以往不同,这次咱们是竖着起飞的,你要系上一条安全带。 我坐上羽车之后,林慕蝉用绳索将我栓束在羽车上,几乎是在捆。 完成之后,林慕蝉驾起羽车,准备起飞,我问道:能告诉我咱们到底去哪吗? 林慕蝉说道:咱们去瓜州,上次我缺席的那个地方,我也看看韦绿支教的地方什么样? 我心道瓜州这地方还真合适,关键是距离不算很远,那里有千里戈壁,正是和虫怪见面的好地方,如果能拘成功的话。 垂直起飞,确实很吓人,我和羽车几乎是被林慕蝉吊上云层的,不这样的话,容易破相。 飞上云层之后便一切正常了,不过云层之上十分寒冷,我估计要不是以前我有站柴堆的功底,这下子就冻死了,要知道云层之下,是炎炎夏日,云层之上却冷的结霜,人在下面毛孔已开,到上面便格外的冷,当然林慕蝉已经习惯了。 飞了一个小时,林慕蝉按落了羽车,眼前是一片茫茫大戈壁,正值中午,戈壁上温度非常高,石块上能烫熟鸡蛋的。 我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落下之后,林慕蝉找了个坑,拉着羽车藏了进去。虽然没什么东西可以遮挡,但远远一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慕蝉藏好之后,从背包里掏出两包真空包装的烧鸡来,说道:先吃饭,要不然你一冷一热的,准会感冒。 我心间瞬间有股温暖的热流,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我和林慕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商量。 我说道:咱们得制定个周密的计划,一切以瀛图能够成功为前提设计,瀛图拘来的时候,被瀛图拘的当事人都会有些蒙,有一段起白烟的时间,这段时间有一两秒钟,咱们就在这一两秒钟时间内,完成抽回瀛图,迅速上车起飞,非常考验人的,咱们要不借助玉烟兽是不可能的,对小天牛的训练也很关键,一出瀛图就要让它赶紧跳上羽车。 林慕蝉说道:吃完东西就开始排练,直到满意为止。 我们两个草草吃完了东西,开始排练,主要是对小天牛的训练,让它站在瀛图上,迅速跳上羽车,反复训练了两个小时,小天牛已经非常明确我们的意图。 然后就是我和林慕蝉的配合,我们先把玉烟兽放在地上,然后假装瀛图起了白烟,我们双手同时按在玉烟兽上,然后同时拿起玉烟兽,再然后将瀛图抽走,跑到羽车上去。 演练完了之后,我和林慕蝉并排坐在戈壁上,林慕蝉说道:咱们祈祷能够成功吧,出现任何一点意外,咱们都有可能回不去了。 我们默默的祈祷能够成功。我用陀螺定妖针定出了虫怪的分金位置,然后写了峨眉,将小天虫放进瀛图,第一步成功了。小天牛能钻瀛图而去,说明山坠子那些手段,小天牛都有。 我和林慕蝉严阵以待,等了一会,我见瀛图没有动静,说道:慕蝉,这瀛图不大对劲啊,进去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不对啊? 林慕蝉道:再等等看看,万一有动静,就是紧急情况,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一开始我俩警惕心很高,一直静静的等着,半个小时之后,还不见动静,我们慢慢懈怠了,林慕蝉叹了一口气道:实验可能失败了,咱们得另外想办法了,小天牛可能已经…… 我看着空空荡荡的瀛图,心中也是冰凉一片,小天牛可能回不来了。因为山坠子拘人的时候,总不会超过两分钟,瀛图上必然会起一阵烟的,从来没见过这个情况,小天牛通过瀛图穿过去之后,应该遇难了,一定是遭了虫怪的毒手。 林慕蝉回头看看日头,已经西斜,对我说道:咱们还是走吧,早回去跟他们说一说,大家一起另外想辙。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瀛图前面,伸手拽那瀛图,结果拽不动,我心中一惊,对林慕蝉说道:瀛图变得很重,直接拽不动啊。 林慕蝉慌忙跑过来看,指着瀛图上两个亮点对我说道:得鹿你快看,两个亮点在移动,他们一定都到了图里,还没出来。 我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亮点,一红一绿,绿的在前面,那是小天牛,红的在后面那肯定是虫怪了。 瀛图其实就是一张古地图,不过标注的十分精准罢了,看图上状况,小天虫显然还没出来,并不是死了。于是我们俩继续在瀛图边等待,忽然一阵白烟从瀛图中冒了出来,烟气非常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第六百二十九章实验成功 白烟起来的时候,林慕蝉大叫道:得鹿快点,按住玉烟兽。 我慌忙按住玉烟兽,瞬间和林慕蝉动作一致,然后按照我们演练的动作开始拽瀛图,结果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瀛图拽不动,想是虫怪就站在瀛图上,我对林慕蝉说道: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拽,把虫怪拽倒。 瀛图是很结实的,根本不存在扯烂的可能,而且我们和林慕蝉都摸着玉烟兽,声音能同步,在外界听来,我说的那番话可能只是一声极为短促的声响,人的耳朵已经捕捉不到了。 我喊了一二三,忽的一下将瀛图拽了出来,因为我俩的动作在虫怪看来非常之快,它甚至看不到瀛图被抽出来的轨迹。 我和林慕蝉拿着瀛图手挽手,小跑着靠近羽车,这个时候,我看见小天牛从白烟中跳了出来,眼下除了一开始没料到虫怪会踩着瀛图,其他情况基本按照我们设计的轨迹。 我们俩笨拙的爬上羽车,其实林慕蝉是从不登羽车的,她负责驾驶,位置在前面。可是她不登上去,我也登不上去。 我们俩在羽车上,呆呆的看着那阵白烟,林慕蝉说:这也太慢了,等到什么时候小天牛才能跳上来,白烟才能散尽? 我说:你等等,咱们必须要有充足的时间,万一有变怎么办? 说什么来什么,我话刚一出口,便看见白烟中不对劲,小天牛跳出来之后,呈一个抛物线状,这是我们当时演练好的,小天牛一下子就能跳到羽车上,不用第二跳。 结果白烟中伸出了一只手,只有三根指头,我知道那是虫怪的手,我心道这下我算是将小天牛和虫怪矛盾激化了,本来小天牛是不敢对虫怪下手的,因为虫怪体内有北极虫母的神识,可是面对瀛图时,小天牛并不知道瀛图里面的分金是谁,从瀛图中钻出去的时候,在虫怪头顶忽然出现,小天牛根本就没时间反应,拘人是山坠子和瀛图的默契,这个规则小天牛改变不了,小天牛肯定大惊失色,但为时已晚,两个东西重新回到了瀛图之中。 在瀛图之中,小天牛意识复杂,不如山坠子单纯,故而走的很慢,以至于等了很久我们才看到瀛图冒白烟。 小天牛不敢对虫怪发动袭击,可是虫怪敢对小天牛下手,小天牛是北极虫母的子孙,单纯的北极虫母可能不会对自己的遗卵下手,但是如今的虫怪组成比较复杂,又经过一次锐变,已经不能单纯用北极虫母思维来界定虫怪了。 我看得出来,虫怪的行动速度比小天牛要快,过不一会,小天牛就要被虫怪抓住,我对林慕蝉说道:坏了虫怪翻脸不认人,要对小天牛下手,我得想办法救救小天牛。慕蝉你先松开手,我拿着玉烟兽去把小天牛抢回来。 林慕蝉便送了手,我迅速跳下车去,这时候白烟还很浓,因为时间经历的不多,并没有消散多少。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凌空跃起的小天牛,将它从虫怪的魔爪下救了出来。 重新折返回羽车,这时回身看了一眼虫怪,虫怪竟然已经从白烟中出来了,虽然在我看来,动作还是很慢,可外界来看,这绝对是让人眼睛难以捕捉的动作。 我不敢怠慢,迅速跑回羽车上,拉着林慕蝉的手盖在玉烟兽上,我对她说道:现在轮到你了,你拿着玉烟兽到前面起飞,要注意的是,一定要慢,要不然你的肩膀会被车前的凤凰皮带拉断的,最好是起飞的那一刻将玉烟兽装在我的百兽囊中。 说话间我一只手将百兽囊斜挂在林慕蝉肩头,林慕蝉也看到虫怪出了白烟,一时也很惊讶,也不搭话,拿起玉烟兽就走了。 我手离开玉烟兽的那一刻,就觉得羽车已经起飞了,因为手离玉烟兽之后,林慕蝉只用了我觉察不到的时间,完成了起飞,本来她起飞就很快,再加上玉烟兽,她十分缓慢的煽动翅膀,还感觉到肩头生疼,仰仗灭蒙羽车是个飞物,推动它并不需要多少力量,浮在地上的时候,用蒲扇使劲扇一扇,它也会动的。 所以我感觉松开手,羽车就飞了,与此同时看见虫怪已经冲到了我们后侧,一股黑烟煞气尾随而来,黑烟煞气的速度很快,林慕蝉使出了平生绝学,我只感觉到耳边呼呼生风,不一会和黑烟煞气拉开了距离,我们高入云端,黑烟煞气慢慢消散,虫怪这次锐变之后,我见到的明显改变就是,喜欢用黑烟煞气,这种煞气比先前的更厉害,虫怪虽然厉害,但毕竟不善于远距离攻击,黑烟煞气距离一远之后,便成了强弩之末,烟气开始逐渐扩散,虽然这黑色烟气十分厉害,碰上就会死,却失去了追踪的能力。 我坐在羽车上,长出一口气,心道实验成功了,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想起刚才的一幕,还是很后怕的,虫怪已经今非昔比,它在紫霞山杀人时,属于边杀人边散步,根本就没有用心,这次小天牛将它拘来,他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竟然能被人拘来拘去,这很危险。 于是虫怪动起了真格的,说实话,如果我们没有玉烟兽,根本就不能逃脱,早就死在现场了,玉烟兽真的帮了我们大忙。 由于速度太快,冻得我受不了,头发上都已经满是冰碴子,往后刺棱着,脸颊上也开始有了霜雪,我开始大声喊叫:慕蝉你慢一点,慢一点,黑烟煞气没有了。 结果林慕蝉根本就听不见,一路往黄河大坝飞去,直到林慕蝉精疲力尽,实在保持不住那个速度了,这才慢了下来,那个时候我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胸口开始暖洋洋的,我知道这是要冻死的节奏。 林慕蝉慢下来之后,过了好一会,我的嘴唇才恢复知觉,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冻死,我开始喊:林慕蝉,我快冻死了。 林慕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我满身的霜雪,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一片漆黑,正是人眼感觉最黑的时候,林慕蝉降落在了一个山顶树林中,看似好像是个国家公园,温度迅速回升之后,我感觉到浑身痒痒,极度的痒痒,好一会才恢复了,马上喷嚏连连,我想我肯定是病了,脑袋也开始发烧,头晕乎乎的,这个时候感冒可不行。 这下急坏了林慕蝉,林慕蝉也十分累了,我们还不能去宾馆住一晚,因为有羽车随身,那东西是个破相的东西,这个时候,还真不能把羽车给扔了。 无奈之下,林慕蝉在地上拾了许多干草、干苔藓,铺在羽车之中,对我说道:得鹿,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你必须还得忍受寒风,要不然咱们回不去,回去之后就好办了,金雪斋那里有药,坚持住,我会慢点的,一开始我见黑烟煞气追来,吓坏了,我还以为那煞气一直追着呢。 我虚弱的说道:没事慕蝉,我坚持的住,不过你要慢一点。 我重新回到羽车之中,将身体挤在羽毛下面,将于车内的枯草和干苔藓,全部揣在了鲛绡大氅下面。用束带系上,因为羽车跑起来之后,这些草会乱飞的。 林慕蝉明显放慢了速度,也降低了高度,我能忍受的住。 直到晚上十点来钟才回到袁作敏的小屋,洞里修建死局的人也是忙活了一整天,到这个点才完工,连饭都没吃,张舒望已经将饭都做好了,晚上大家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军车里睡。 大家见我俩回来,询问此去情况,我和林慕蝉简单一说,大家都很高兴,只有柳向晚沉默不语,过不一会开口说道:实验是成功了,可是瓜州并不是没有人烟,只是人烟稀少,而且从瓜州来,势必经过人烟稠密的地区,这怎么办? 看霞散人道:把它拘到哪,它都会经过人烟稠密的地区的,这个没有办法,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将死局做成,早早把虫怪拘来不就行了吗?所以明天都得去洞里忙活。 我虚弱的说道:我怕是不行了,需要金雪斋给开个最最厉害的药。明天好起来,我就去,好不起来,我得继续养病。 黄金童对金雪斋说:你给他开店虎狼药,这个时候下药要重。 金雪斋从自己的背包中翻出了一粒丸药,塞给我说:不是什么虎狼药,吃了饭就吃下去,明天就好了,记住睡在车厢最里面,盖被子,不要再受风。 当天晚上我热热的喝了许多豆腐汤,吃下丸药,自去车里睡觉,第二天一觉醒来,还真的是浑身舒畅。 大家见我好了,便拉着我去水文站。 我迎着朝阳走在大巴上,竟然看见大坝一侧是黄橙橙的金子,都用一根钢丝绳穿着,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黄金童用钢丝绳穿上了这些财宝,让生铁孩一个人拖了出来,黄金童在财货面前果然很有办法。 但是现在这些金银珠宝就像垃圾一样横躺在路边,没人问津,人在生死之际,是不会贪恋财宝的,我们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好运,我们得好运已经用的够多了。 第六百三十章死局已成 我跟着大家进入水文站地穴,脚手架搭好了一半,准备再搭另一半,大家都不是专业的架子工,只是黄金童当年在逃亡过程中曾经干过这个活,根据依稀的记忆指挥众人胡乱搭成。 好在洞不高,最高处虽然有六米,但大多数地方,只有一人来高。 洞的周围都已抹上了涂料,涂抹的很拙劣,不过这并不影响使用,做死局不一定要美观。 我们忙活了一天,竟然奇迹般的完工了,到晚上八点来钟,脚手架拆除完毕,到了最关键的步骤,做局。 经过两天来的接触,常天铭也看出我们不是坏人,是真心想做点事的人,所以对我们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尤其是对林慕蝉,由原先的既恨又怕,到现在笑脸相迎。 常天铭带来的材料中,还有许多黄色的裱纸,他绕着洞走了好几圈,相了相,从包里掏出纸笔,伏在地上画了起来。 常天铭所画的东西,既不像符咒,也不像画,是左右对称的图形,虽然图案很复杂,但他画起来却很快,他用的笔非常特殊,像是油画笔,可以拉出宽窄不一的线条来。 然后将画好的东西贴在涂料泥上,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黄表纸贴上去之后,竟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颜色逐渐变淡,随后慢慢消失,逐渐与那绿色的涂料成为一个颜色,那绿色的涂料就像是个海绵,黄表纸就像是水,慢慢给吸了进去。 第一张贴完,地穴之中,竟然起了一阵旋风,呼呼的吹着,在灯光照耀之下,我能清晰的看见是个倒喇叭形状的旋风,常天铭竟然跑到旋风里面站着,张开双手,凝神闭目。 不一会小旋风就消失了,常天铭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再次将黄表纸铺在地上,在上面画了起来,不一会又在另外一个位置贴上,渐渐的黄表纸就渗进墙里去了,然后又出现一个小旋风,常天铭又站在那小旋风中间感受了良久,这次小旋风时间明显比刚才那个持续时间长。 如此这般,常天铭开始鼓捣了起来,贴了七八张之后,洞穴之中的小旋风便一直存在了,不会再消失,常天铭不时去小旋风中试试,再出来画黄表。 常天铭一共贴了十三张黄表,又在水柱处贴了几张。 这个时候,已经快午夜了,洞中的旋风也逐渐变大,旋风的中心却不是洞穴的中心,洞穴的中心在水柱位置,旋风的中心,明显偏离水柱。 最后常天铭在入口处又集中贴了许多黄表,披发仗剑在旋风的中心位置,用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竟和墙上的涂料一样,发出荧光,不过是黄色的光芒,那图案像是术士的法阵。 画完这个图案之后,洞中的荧光全部消失了。 常天铭画完,长出一口气道:终于完成了。 我一听完成了,很激动,问柳向晚道:知道现在虫怪到哪了吗? 柳向晚道:追踪小组说,瓜州那边戈壁很大,而虫怪表现也很奇怪,这么长时间了,虫怪还没走出那片戈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我点点头,说道:没到就好,不管它出于什么原因行动迟缓,对咱们来说,都算好事。 大家纷纷点头,本来洞中还有些闷热,这会旋风转起来,颇为清凉,大家便席地而坐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七嘴八舌议论几句之后,看霞散人做了个手势,压下众人言语,说道:咱们是不是得先请常老弟告诉咱们这个局怎么出去? 大家便拱出常天铭在中间坐着,给大家讲解。 常天铭说道:以前我也给大家讲过,我们做局是要有生死门的,生门看的准,就能活着出去,走入死门便再也别想出去了,我这次做了两个生门,三个死门…… 张舒望问道:为什么不只做一个生门呢?生门那么多,不容易逃跑吗? 常天铭道:你听我说,生死是相生相克的,全做成死门,那么就没有死局了,这东西越是做绝了,越是没有效果,而且生死门的总和都是单数,常规局就是五个门,以三死两生最为厉害,门数多了并不一定厉害,我曾经做过七门局九门局,都不如五门局厉害,现在做的这个局就是我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了。也因为这个地方非常好,这个水柱的秘法我已经破了,一旦对方踩住死门,水柱就会破,整个洞穴淹水之后,效果更好。 黄金童又抢白道:我还是不放心,即使知道死门的位置,到时候打架,也不一定能避让的开,万一不小心被自己人踩到怎么办呢? 常天铭说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这里有鞋样子的。 说话间常天铭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叠纸,全是鞋样子的形状,又说道:看这些黄绢,就像是以前妇女们做鞋剪下来的鞋样子,所以我也给它叫鞋样子,用胶把这些鞋样子黏在自己的鞋底,踩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女士们不能穿高跟鞋。 林慕蝉和柳向晚都很高,根本就没穿过高跟鞋。 黄金童接过鞋样子来说道:原来是这样,有东西能防就行。 常天铭继续说:我做了两个生门,其中一个在洞顶上,这个门并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记,而且任谁都看不出是个门,不过那个位置确实能被挖开,通到黄河河底,整个洞穴只有那一个地方能被破土,这地方并不好找。 我提出一点疑问:咱们这个死局是最终困死虫怪,还是能杀死虫怪?如果说是困住的话,它一时半会死不了,挨个地方试一试,总有一天能找到生门所在啊。 常天铭笑道:你也太小看我这局了,谁说是要困死虫怪?是最终熬死它,看见我那大旋风了吗?你们在这里坐上几个小时没事,但持续呆上一个白天,就会被这风吹得骨头疼,一旦开始骨头疼,身体就会迅速受损,再过两个小时,人就死掉了,最强最强的生物在这里也不会活过三天的,这个请放心,虫怪在三天之内,不可能找到那个隐蔽的生门从黄河河底钻出去。 我想了想问道:好吧,是我们对这个死局缺乏了解,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里面的人怎么脱身?比如我在这洞里拘来虫怪,我从哪里跑掉呢? 常天铭用手一指河底水柱说道:就从这里走,这是个生门,由水柱到黄河底部,你就逃生了,一旦触发这个生门之后,水柱便会发来大水,自己人都要从这个地方逃脱。 众人听了常天铭的话之后,半晌没有言语,因为大家心底里面都开始打鼓,都觉得常天铭这个死局可能不大靠谱。 以前大家只是相信专家高人,没有设身处地往深处想,大家都和我一样的想法,看霞散人请来的人,说能保住我们性命就能保住。现在一看,开始有些忐忑,别的不说,从水柱往上逃跑,首先面临的问题是,游不上去,只能等到洞穴之中灌满了水再游上去,这还是假设虫怪不打扰我们的情况下。 这个节骨眼上我便对常天铭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常天铭道:你多虑了,只要踩住生门,人可以逆流而上,轻易被喷出洞口。 看霞散人听了,若有所思,心底也生出许多不稳定情绪来,问道:我也想到一点,到时候肯定有咱们的人在这里拘虫怪来,这是肯定的,要是咱们的人从生门走了,虫怪岂不是就发现了生门所在吗?跟着进生门不就行了? 我们之前的想法,都过于理想化,当时我还想,给虫怪说个假生门骗骗它来着。 看霞散人一语惊醒梦中人,现场一看,水柱作生门远没有想象的简单。 没想到常天铭却说:你们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人呢。我给你们说,第一死门的面积很大,你们因为有鞋样子,踩上不要紧,虫怪踩上之后可就不能动了,换句话说,你们得在虫怪踩上死门之后离开。第二,到开战的时候,这里旋风比现在强劲不知多少倍,你们脚下有鞋样子,所以站的很稳,虫怪会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你们找到生门,虫怪就是看见也出不去。归根结底,还是要虫怪踩上死门。 听了常天铭的描述,我才明白,原来这个死局还没有真正的启动,启动起来之后这里乱糟糟的,常天铭有信心让我们逃出而虫怪死在这里。 最后身为老江湖的张舒望说道:浑天布还在我手里,咱们的人出去会后,把浑天布盖在黄河底部,固定好,就算虫怪从生门钻出来,也是在浑天之中,应该能管用,至于浑天布收的了虫怪还是收不了,我就不知道了。 还是老江湖想的周全,我当即说道:对,这个主意万无一失了,即便虫怪逃出升天,也会钻进浑天布中,浑天布至不济,也能困住虫怪一会儿,到时候咱们有时间再做其他打算,这是最坏的结局了。 当夜我们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继续开战前会议,讨论谁在洞中拘虫怪,我当即斩钉截铁说道:你们都不要下去,我一个人下去就够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死斗1 大家当然不同意我只身下到洞穴中去,不过我坚持自己一个人下去,想法也简单,那就是万一有变,牺牲一个人,比牺牲更多人的强,这个观念很朴素。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霞散人想了想,压住众人声音说道:大家先别议论了,听我说句话。 大家便停下来听看霞散人说话,看霞散人说道:王得鹿的意思我明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我可以这样理解吧? 说话间看霞散人扭头看了看我,我说道:对,可以这么理解。 看霞散人道:你的好意我知道,勇敢之精神,也值得赞许,不过这是妇人之仁,依我看,咱们必须都下去,有人牺牲咱们不怕,大家聚起来不就是为了消灭虫怪吗?消灭虫怪难免会有人牺牲,这个大家应该都有心理准备。即使咱们几个人都牺牲了,能消灭虫怪也算是赚了,咱们才多少人?以这么点代价换取最终的胜利,就是目的!王得鹿一个人下去也行,可是人单力薄,咱们现在要的成功,不是保证牺牲最小,是大家的力量拧在一起,保证虫怪必死,你们说呢? 我和看霞散人是截然两种观点,说不清谁对谁错,但好像看霞散人这个说法,更理智一些,我们要的是成功,而不是牺牲最少,我因为力量单薄,一下子失败了,虫怪还是会肆虐的,不解决问题,目下应当尽我们最大的努力。 大家又讨论一番,都觉得看霞散人说的靠谱,再加上黄金童一个劲的叨叨:王得鹿不能死! 死了我,韦绿便换不回来了,以王山志的迂腐倔强,说不定能把韦绿给杀了,黄金童一方面担心我,一方面担心韦绿。 当下我见大家群情激昂,便说道:这样吧,大家去可以,我无话可说,不过我还是要个提个意见,黄金童和张张舒望就别去了,万一我们有个三长两短,黄金童你还可以去方外宝境中想办法周旋,救出韦绿。张大爷还得照顾孩子,所以你们两个留下,袁作敏本身是局外人,我们的到来将你卷入其中,也不好拉着你去卖命,常天铭先生是请来做局的,也不是来卖命的,所以你们几个都留下吧。 我话一出口,袁作敏先说道:我就算了吧,在这里守了一辈子水文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暗三门中的人,说起来很惭愧,别看和你们相处时间不长,我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江湖道义感,能和你们在一起感觉挺震撼的,我决定要下去,怎么着也得见识见识虫怪。 看霞散人说道:嗯,自愿去的,我不干涉。 黄金童便道:那我也得下去。 看霞散人说道:你就算了,王得鹿说得对,洞外面也得有人照料的,你把生铁孩放下去,自己在外面守洞如何?真要是像王得鹿说的那样有三长两短,就得有人去方外宝境中,救韦绿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分兵来斗虫怪,最好的结局就是他们能守住方外宝境,这边虫怪也被除掉。 黄金童还要坚持,被鸿蒙老道连连摆手劝住。 我发现看霞散人头脑也很好使,和黄金童不一样,黄金童属于急才,是创造性人才,而看霞散人则思维缜密,这种人显然不善于江湖伎俩,但善于分析,不让黄金童下洞是有道理的,在洞中黄金童的生铁孩比黄金童更有价值,而在洞外,黄金童则比生铁孩更有价值,可以作为看霞散人留下的后手,我们这群人中,能游说方外宝境那帮人都虫怪,非黄金童莫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万一我们都挂了,这是一线之明,尽管有一些渺茫。 方外宝境中总有聪明人,方外宝境即使守不住,我们这边也得守住,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大后方,方外宝境可以丢掉,这边世界不能丢。 常天铭这时说道:我也得下洞去。 看霞散人说道:不怕你不愿意听,你下去之后,怕是要给我们添麻烦。 看的出来,看霞散人和常天铭相熟,这些话可以讲到当面,也不怕恼了。 常天铭说道:不然,我下去可不是累赘,关键时刻,我可以改变生死门的位置,还能调整旋风的大小,直白来讲,就是能操纵整个死局,你们不让我去,可是一大损失。再说了,我可不是那种逞血气之勇的人,当初林姑娘叫我来的时候,我很害怕,现在看来,害怕没用,真要是你们失了手,我顶多也就五六年活头了吧,估计虫怪在五六年之内会杀光天下人。知道死期活的更不痛快。 看霞散人点点头道:既然你想去,那就随你心志,其实虫怪的杀戮并不是靠它自己,关键这东西能感应天下生物,看方外宝境就是例子,那些兽类可谓是千军万马,人能在里面活下去吗?不说打得赢打不赢,单说粮食就成问题,你们看方外宝境那赤土千里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灾难,虫怪可能杀人不绝,可它感应出的东西,早晚将人杀绝。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方外宝境中情景我们直接目睹过,自然景色本来很好,被蹉跎成那样,确实很恐怖。有了直观印象之后,再联想世界灭亡,心中感触更深。 常天铭是个搞技术的人,虽然胆小怕死,但自己能想通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张舒望还要说点什么,被看霞散人拦住道:老弟你就别再言语了,你把浑天布交给王得鹿吧,老来得子非比寻常,我看你这气色,抚养孩子到十几岁没有问题。 张舒望说:哎,别提了,能坚持到孩子学会叫爹已经很不错了。我这把年纪不下洞中,谁下啊,叫年轻人去总觉得过意不去。 看霞散人劝道:留黄金童一个人在洞外,也不行,到时候还需要你帮衬啊。 张舒望见看霞散人执意不许,便说:也罢,那我就不下去了。 商议定了,我们收拾出发,先根据自己鞋的大小选了鞋样子,这东西才是死局中真正的生门。 粘好鞋样子,我们下洞而去,常天铭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洞中顿时明亮了起来,确实得带他下洞,我们不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 在洞中又商量了两个小时的作战计划,我们模拟了许多种可能,主旨就是,尽量不和虫怪动手,虫怪一来如果没有直扑上来,我们便踩着生门出去,进到黄河河底,在此之前,需要服下老桨鳞。按照常天铭的推定,在正式启动死局的时候,首先洞内视线是扭曲模糊的,因为我们脚下有鞋样子,故而能走直道,虫怪没有鞋样子,走起路来,只能在洞中转圈,转的方向顺着死局中小旋风的方向。 如果死局之中进了黄河水,水也会形成漩涡,比风的效果还要好,故此我们能找到生门顺利出去,虫怪不能。 我们一群人围绕在生门的位置,围成了一个圈,我直接将瀛图铺在常天铭指定的死门位置,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拘虫怪。 看霞散人反复确认了数次,大家都说准备好了,这才开始拘虫怪。 我走到瀛图边上,伸手摸了一下玉烟兽,在百兽囊之中,心中有底,便掏出了小天牛先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用陀螺定妖针,先把虫怪的位置定了出来,果然还在瓜州。 我贴上峨眉,让小天牛进瀛图去拘人,结果小天牛一动不动,我给它演了个虫法,它竟然还不动,要知道一般的虫抗不了虫法的,小天牛竟然敢违抗? 我知道它通灵,它是怕我再遣它去拘虫怪,不过也确实如此。 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也有办法的,当年鲁虾蟆就教过我如何应对虫抗命的问题,那就是用一张祭虫的黄表纸将小虫裹起来,然后再给他一道赶虫令。 我从十三格百宝囊之中找出久久不用的一个祭虫表,贴在了小天牛身上,小天牛立即就慌了神,以为我要祭掉它,然后我又在它面前烧了一道赶虫令。 小天牛立即跳入瀛图之中。 进了瀛图一切都好办了,进去之后,小天牛只是按照瀛图的规则来行事,自己不能强加意志,小天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瀛图中速度放慢一点,这个不要紧,我们可以等。 我便回到了水柱旁边,怕离着瀛图太近,糟了虫怪毒手。 与此同时,常天铭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整个洞内的旋风开始变大,最后大到飞沙走石的地步,本来地上没有土,这旋风却吹起了许多土,让人看不甚清,不过在灯光之下,能观察三五十米之外的物体。那风虽然猛烈,吹在脸上,却感觉不出劲道来,这是典型的妖风吧。 为了体验一下虫怪的视角,我往前走出几步,出了生门的范畴,回神一看,果不其然,所有的景物都扭曲了,我身后竟然是一段光秃秃的泥壁,根本还原不了身后的真实物体,我们当初对死局不放心,果然是多虑了。 我虽然看不见身后的水柱,可是脚没有挪动,我开始后退,向我能看到的泥壁墙撞去,竟然穿墙而过,又看见了水柱。 在水柱周边等了半个多小时,只见瀛图上起了一阵白烟。 第六百三十二章死斗2 死局中的风是消骨风,刚才常天铭说了,这风不能久吹,我见白烟起了,便喊道:你们赶紧走吧,虫怪已经拘来了。 大家却不放心,只因没有看到虫怪真容,故而都不走,暗三门中一阵白烟不能说明什么。有白烟不一定有实物出来,而且不见小天牛从白烟里跳出来。 不过见着虫怪就走这一原则,是刚才演练好了的。我都打算不要瀛图了,能杀虫怪的话,牺牲一张瀛图算不得什么。 白烟一出现时很浓,但在死局旋风搅动之下,迅速散开,露出了里面的虫怪。 我同时看见了小天牛,小天牛根本就看不见我,只是远远的躲开了虫怪。 一见虫怪现身,大家大吃一惊。 倒不是因为见到虫怪本身吃惊,而是虫怪竟然受伤了,而且是重伤,一条胳膊没了,虫怪的左肩头处断了,有许多像动物内脏的条状物耷拉着,往下滴着液体,也许那是虫怪的血液,是黑色的。 关键是虫怪的表情非常痛苦,虫怪是能再生的,因为它体内有虫母的因子,可眼见虫怪这个时候生不出左臂来,肉条丁零当啷的,说明虫怪除了断臂之外,还受了严重的伤害。从虫怪极其痛苦的表情中能看出这一点。 众人都不敢说话,因为我们距离虫怪只有二三十米的样子,本身这个洞穴就不是很大。 我也不敢说话了,心中猜测这是怎么了? 大家之所以惊愕,是因为虫怪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从山顶悬崖上掉下来,摔断自己一根胳膊的,一定是被某种生物所伤。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东西能伤掉虫怪一根胳膊,会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虫怪用右臂捂住自己的左臂伤口处,看见了地上的瀛图,虫怪认识瀛图,因为我已经拘过他一次了,他便咬牙切齿的说道:又是王得鹿,你这是找死,我今天把你碎尸万段。 说话间身上的黑烟呼呼的冒了出来,本想聚成一团,奈何洞内的消骨风将那黑烟吹散在洞里,这种黑烟是很厉害的,一丁点残余足以杀死我们这些人,不曾想这些黑烟融进削骨风之后,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之前见过虫怪浑身暴涨的黑烟球,如同一滩浓墨渲染在它站立的地方,可现在它身边只有淡淡的一层黑烟笼罩,若有若无。 虫怪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地方? 迷茫的朝着四周看了看,又伸出右手感觉了一下削骨风,忽然神色暗淡,自语道:这里不是所谓的死局吧? 我没想到虫怪会认识死局,大惊失色,心道不好。 即使虫怪受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现在很虚弱,我们在没有死局帮助下,也极难战胜它,要知道它打出一丁点黑烟,就能要我们的命,当然在死局的帮助下,也不一定能行。忽然听到虫怪认识死局,我担心它知道生门所在。 我怀疑是方外宝境出来人了,才有可能如此重伤虫怪。但也紧紧是猜测,我吃拿不准。 就在这个时候,常天铭忽然说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虫怪?为什么会断掉一只胳膊?王得鹿你拘它做实验的时候还打掉了它一条胳膊?你可以啊,我看用不着找我做死局嘛! 大家一听常天铭说话都惊呆了,我说道:常天铭常天铭,别发出声音,你不怕虫怪听声辨位,一下子攻过来啊? 常天铭得意的说:我说你们小瞧我这死局吧?实体东西在我这死局里都能扭曲,声音就不能扭曲吗?什么听声辨位?在我这里不存的,你们大可以畅所欲言。 大家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又齐齐看向断臂的虫怪,它只是迎着削骨风在漫无目的的寻找,始终走在最外圈,并不曾靠近我们一步。 常天铭的自信真不是吹出来的,这个死局的确很厉害,我们事前的担心有些过于胆怯了,看眼下这个形式,依靠死局我们可以轻松逃脱,因为虫怪可能无法靠近我们,一直踩在死门之上。 当然了这与虫怪受了重伤有关,虫怪虽然有人形,究其原本是个四合一的异物,是异物便不同与人,人在受了重伤之后,不晕厥的时候,思维和判断都是正常的,异物就不一定了,特别是四合一的异物,他们用身体的某一部分去思考,一旦身体受损,不论从体力智力、判断上来讲,都会同步虚弱,抵御死局干扰的能力也大为下降。所以说,如果虫怪没有受伤,死局对它的影响要小很多,没准它就能攻上来。 金雪斋问道:虫怪怎么知道死局的事?它会不会有本事破了这个死局呢? 看霞散人摆摆手道:金老弟你想多了,虫怪知道死局是因为我师弟扫雪真人被它吞并了,扫雪真人和常老弟当年也是朋友,所以现在虫怪的神识里认识这个局,不过无妨,我师弟并没有学习过死局的破法。 金雪斋又道:你们说,是谁把虫怪伤成这样,我看它这样子不像是装的啊。 柳向晚道:难不成是小天牛在瀛图里伤的它? 林慕蝉道:别逗了,小天牛敢打虫怪就好了,我和得鹿在戈壁上做实验的时候,小天牛知道是去拘虫怪,快吓傻了。 看霞散人便道:难不成是方外宝境中来了人?会是谁呢?王山志虽然厉害,不过也打不过虫怪啊,要说方外宝境中全伙出来,能将虫怪打成这样,我倒还相信。可全伙出来绝无可能,那样的话宝境门口失手,可比虫怪的灾祸大。 我说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肯定是方外宝境中出了变故,韦绿生死难料。 林慕蝉道:可现在咱们到不了紫云山,先解决完虫怪再说。王得鹿,你现在什么意见? 我略一思量,问常天铭道:咱们都走掉之后,虫怪是不是百分之百死在这里? 常天铭道:理论上能百分之百死在这里,可现实中没有百分百的局,因为死局都是人做的,你也都清楚,没有生路,不成死局,所以我不敢打包票,百分之七十是没有问题的。 我看了一眼看霞散人,那意思人是你请来的,虽然大部分工作都很靠谱,死局也卓有成效,可我把虫怪都拘来了,你再告诉我只能保证百分之七十的几率,这有点太…… 常天铭仿佛也看出了我的意思,说道:王得鹿你别以为百分之七十不保险,这个概率已经很高了,没有我,你们能在这里气定神闲的聊天吗?虫怪现在还在外围游走,根本找不进来,这已经是成功了,再者说,你们要杀虫怪,在不敌的情况下,除了能找我帮忙,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看霞散人点点头道:老常说的对,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一开始不告诉你们真相,只说虫怪在死局中必死无疑,是我教他说的,目的是提振士气,一开始就弄得萎靡不振,大家哪还有干劲,人到万般悲观的时候,经常会冒出一死了之的想法,那才是致命的,比概率还要致命,现在不说那么多了,我看看你们的意思,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没等众人说话,我便说:既然为了提振士气,隐瞒了百分之三十失败的几率,那么我们就不能这么走掉,我的意思是,下手杀掉虫怪,咱们先不管虫怪是如何受伤的,这是个最佳时机,应该能杀掉。 我的意见立即得到了柳向晚的支持,她说:对对对,干掉它一了百了。 林慕蝉注视着不远处的虫怪,用手一指说:你们快看,虫怪有点瘸,看出来了吗? 经林慕蝉一提醒,我才看出来,果然有些瘸,这说明虫怪的受的伤,比能看出来的要严重许多。林慕蝉便道:我们应该能行,干掉它。 看霞散人道:我原本就是这么个意思,从没想过要逃走,即便你们都走了,我也不会走,要嘛看着虫怪死,要嘛被虫怪打死! 我一听,原来看霞散人和我的想法一样,他也是抱着自我牺牲的精神来的,只不过他更加理智一些,从不拒绝帮手,看霞散人虽然打不过虫怪,但我们这些人合力也不一定能胜过散人,他帮助我们提升这么久,每个人的手段都有大幅进步,不用一下,焉能甘心。 看霞散人又道:这样吧,刚才出去的方法都教给你们了,王得鹿的老桨鳞也都分给你们了,想走的可以走,留下的继续留下。 这个时候没人会走。 看霞散人对常天铭道:死门是一圈一圈的,把虫怪再往里放一圈吧。先观察,不打!每个人都认真观察,看出什么来,请随时说,不要憋在心里。 我心想原来看霞散人早就计划好了,他对死局也非常了解,打法也非常熟悉。 常天铭便用一支金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本来虫怪在外圈游走,就像沿着卫星轨道一样,嘴中还念念叨叨的,常天铭画完图案之后,虫怪游走的轨道立即变了,变得十分接近我们,最近的时候距离我们只有七八米左右。 但虫怪始终看不到我们,也听不见我们谈话,只是迷茫的在找我们。 口中喃喃说话,我听不十分清楚,只有几句听得分明:王得鹿,我先杀你,这次你逃不了…… 它还念叨有一句话,我听了心中大惊:地下怎么会遇到坛子?不怕你是妖坛,我差点就把你打碎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死斗3 我听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词,坛子! 在瓜州的时候,虫怪遇到了坛子! 要知道虫怪一般是在地下行进的,这样可以免受一些打扰,虽然虫怪最终要把我们的世界变成荒漠化的方外宝境,可它目前并不想受到世人过多的打扰,世人没有暗三门的帮助很难打败虫怪,可是那些热武器军队并不是吃干饭的,总会对虫怪造成些许阻挠。 那么虫怪在地下遇到一只坛子,而且地点在瓜州,毫无疑问是坛子师父,也就是韦绿的亲师父,传给我惊门遁的那只宝坛。 原来方外宝境之中并没有出来慷慨之士给我们解围,虫怪和坛子师父展开了一场大战,最后虫怪折损了一条胳膊,而坛子师父,至少没有被打碎,从一个侧面说明,两者至少势均力敌,甚至坛子师父手段高出许多。 虫怪追踪小组一直密切的关注着虫怪的位置,自从我将它拘到瓜州之后,它便一直滞留在那里,近期追踪的工作人员,每隔半天才给我们汇报一次虫怪位置,因为虫怪的位置基本上不动,究其原因,正是在瓜州遇到了坛子师父,而且大战了两天。有可能战斗只有一瞬,但时间上确实消耗了两天。 想到此处,我心中一阵惶恐,我拘来虫怪的举动会不会打断坛子师父对虫怪的绝杀呢?我的所作所为,作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救了坛子师父,另一种是我救了虫怪。 他们彼此双方进行殊死搏斗,战斗到最后,很可能有一方比另一方多出那么一口气,把对方杀死,而我搅动了这个局面。 柳向晚也听到了坛子,激动的说道:肯定是坛子师父,除了他,瓜州还想没有能和虫怪抗衡的东西。 鸿蒙老道问道:就是你们所说的那只宝坛? 我和柳向晚齐齐的点点头,这事在豹伏山和鸿蒙老道讲过的,看霞散人一脸迷茫的问:什么宝坛? 鸿蒙老道说:在瓜州地下洞穴中有一只宝坛,他们去拔蜃蛤的时候遇到的。 看霞散人竟然对我大坛子师父茫然不知,看来坛子师父确实很少露面,见过它的人不多,说起来我们真的很幸运。 柳向晚也有了与我相同的忧虑,那就是我们是不是坏了坛子师父的好事,本来这事坛子师父一己之力就能解决掉的。 我对常天铭说道:常老先生,能不能让咱们安全的和虫怪对一次话? 常天铭说道:这个嘛,有点危险,不过可以试一试,它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攻过来。 我心道,好嘛,和虫怪说话,也要有百分之三十的危险性,看来这个死局的整体概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不论对方是谁,也不论对方多么厉害,一律执行着百分之七十的杀死率,这应经很不错了,并且适合对付虫怪这种东西,这是一个平衡强者弱者的好办法。 我便道:好吧,这个风险可以一冒,因为坛子师父的消息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对此林慕蝉也不大很明白,因为早先我们瓜州一行,她正在豹伏山陪她妈妈。 常天铭便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虫怪的游走轨迹又变了,变得更近了,离着我们簇拥的核心水柱四五米的距离开始转圈,这个时候,虫怪还看不见我们,但常天铭对我说:你可以对话了。 虫怪听到常天铭的声音,忽然茫然的抬头寻找,问道:谁?好啊,你们竟敢给我使迷魂阵,别以为什么生死局就能把我困住,我一定抓住你们。 我便接过了虫怪的话茬,对它说道:我是王得鹿,就是你要找的人,一会我会让你看见我的,不过现在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怎么断臂的? 虫怪一听王得鹿三个字,眼睛中充满了怒气,抬头四下寻找,然后故作镇定的哈哈一笑:王得鹿你想看我笑话是不是?实话告诉你,我这点伤不算什么,一会我就能复原,就算我受了伤,杀死你绰绰有余了,不信你就出来试试。 我一听虫怪不说实话,它连走路都踉踉跄跄了,好像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不过这也侧面暴露了虫怪受伤严重,如果虫怪百般解释自己的伤如何严重,你们快出来吧,像诱骗小白兔开门的大灰狼,那这个问题值得重新审视,现在说明虫怪不行了,不过有句话是真的,那就是它还能杀死我。它只字不提怎么受的伤,我便只得旁敲侧击一下。 我说道:我也实话告诉你,在瓜州地下,我埋伏了人,这才让你受了重伤,你说不说我都明白。 虫怪茫然的看着远处,紧紧捂着伤口背对着削骨风,我见它断的左肩头微微颤抖,说明伤口在削骨风下十分疼痛,虫怪的外表皮十分坚韧,要销蚀这层表皮,也不容易,但是伤口直接暴露了出来,在削骨风下没有一丝保护,便会十分疼痛,我眼见它耷拉的那几条肉组织渐渐变小了,正被削骨风慢慢吞噬。 虫怪调整好自己的站姿,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地下那个坛子是你埋得? 我笑道:没错,就是我埋得。 我说这话也不是纯粹胡诌,要知道那宝坛是我师父,我如果请师父配合工作,也说得过去。 虫怪继续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声音中带着许多恐惧,原来它连那坛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我便说道:虫先生,请你先给我讲讲你们的遭遇,我才能告诉你,虽然是我埋的,但毕竟我没有在现场,不知道你遇到的是哪个坛子? 虫怪明显有些慌张,主要是忌惮竟还有好几个坛子,一个坛子就差点要了它的命。虫怪说道:好,我就把事情经过给你说说,作为交换,你得把那坛子的来历也告诉我。 虫怪很明显想了解坛子师父,做到知彼知己。我说道:行,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虫怪便娓娓道来。 原来在瓜州,虫怪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站在白烟中,能感觉到小天牛就在它身边,小天牛是它的子孙,但却供职于我,让它印象深刻,所以虫怪第一时间就认定是我了,又因为我能拘它,这是个不能容忍的举动,万一将它拘到一个特殊的地方,很容易出不来。所以当时虫怪动了杀心,不再跟我王得鹿玩了,便甩手一击。 我和林慕蝉仓皇而走,没有打到,为此虫怪呆呆的站立半天,一直在思考我是怎么躲开它的毒手,虫怪自认为速度已经登峰造极了,竟然追不上我。 虫怪发现追不上之后,便开始感应我的位置,这相当于我的陀螺定妖针,见我往黄河大坝飞行,便想着一路追来。 它举目四望,只见长河落日,戈壁茫茫,附近也没有人畜村庄,觉得无聊,就钻入地下而走。 行不过二三里,忽然遇到一个空洞,里面赫然蹲着一只坛子,虫怪便觉得很奇怪,要知道虫怪体内不光有虫母的神识,还有三个人的神识,这三个人在江湖中历练很久,都期待某一天碰到江湖奇遇,或者是遇到罕见的异宝,坛子的出现,勾起了虫怪体内三人的好奇心,便想着看看坛子里装的是什么。 虫怪刚刚准备靠近坛子,坛子里一个声音说道:你是谁? 坛子师父可能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有一定的了解,因为虫怪都能感应到赶虫人的气息,何况坛子师父感应自己徒弟的气息呢,我相信坛子师父知道我到了瓜州,这次偶遇是坛子师父精心安排的,问它是谁,只不过像确认一下对方身份而已。 虫怪便说道:你竟然会说话?有意思,里面坐着人? 坛子师父重复说:我问你是谁。 虫怪不屑的说:口气还很硬,告诉你也无妨,我不只是个人,是三个人和北极虫母的合体,我只和有限的几个人交流过,他们叫我虫先生。 坛子师父是何等的见识,这几句话就知道了大概,便没有再言语。 虫怪说道:我要打开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坛子师父这个时候说:恐怕你没有那本事。 虫怪便不信,因为此事是虫怪描述的,所以它肯定省略了自己装逼没够的情节,依照虫怪的性格,它肯定会说:我还就不信了,除了方外宝境中可能有人能是我对手,在这片世界下,我还没遇到过什么敌手。 总之各种装逼之后,虫怪上前要去打开坛子,走到离着坛子还有四五步距离的时候,虫怪忽然不能动了,整个身体一动不动,任何手段都无法运用,虫怪心中肯定大为震惊,可是没有办法,那个时候已经表达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坛子中射出一道白光,作刀剑之形,刺啦一声,将虫怪的左臂斩断了,有一道红光作铁拳之状,重重的打在了虫怪的胸口上,竟将虫怪打飞,打进了土壁之中。 虫怪对这段的描述含糊其辞,但我能够整理出来,虫怪话中节点段落它没法撒谎,因为说的很急。虫怪被打进土壁之中,足足进去了十几米,虫怪只说,在里面一天一夜没有出来,实际上是在里面一天一夜没法动弹,能动弹的话,它早就出来了。 一天一夜之后,虫怪勉勉强强从土壁中爬了出来,看见了自己的断臂,却再也没有找到那只坛子,用虫怪的话说:那坛子如果不跑,我就把它打碎了。 实际上自始至终,虫怪都没有还手之力,被坛子师父打成重伤,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坛子师父不将虫怪打死呢?看样子他杀死虫怪绰绰有余。 难道是将打残的虫怪留给我解决? 第六百三十四章死斗4 坛子师父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很大的谜团,其实坛子师父本身就是个迷,我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往哪里去,更不知道他的身世,只是从坛子师父口中得知,他是自愿被封在坛子里的,宋末的时候为神所感,自封于坛子之中,我曾问过他是人还是妖,人家含糊作答,语焉不详。 坛子师父教的手段道门都很另类,人间罕有,虽然不是一些杀人之技,但很有用处,此次坛子师父重伤了虫怪,竟像是我们当年上小学时倡导的,做好事不留名。 总之,坛子师父本就是神秘之物,所以行事也颇为神秘,就连虫怪千方百计想隐藏自己败绩的描述中,我都能听出坛子师父轻松重伤虫怪,但却并没有致其死亡,此举不是我所能理解的。 虫怪说完战斗经过之后,三只头茫然的左右看看,说道:王得鹿该轮到你告诉我了。 这会我对虫怪实话实说:坛子师父是我们几个人的师父,我们是他的徒弟。 很显然虫怪对我这样的回答表示很不满,茫然的寻找着我声音发出之方向,说道:我要问的是,坛子里是什么东西? 我回答道: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打开过?你最好是亲自打开看一下。 我所说的句句是实话,没有半点戏弄虫怪的意思,但是虫怪却恼了,十分焦躁的快步游走,但它看到的道路,都是死局扭曲之后的光景,只能绕着水柱游走,根本不能近身。 我对大伙说道:早晚是一战,咱们开始动手吧,把它放进生门来吧。 我本以为要和虫怪交手,必须让虫怪看见我们。 常天铭却说道:放进来做什么?你们只管打它就是了,它有三成的几率冲出死门的区域,进到水柱周边来,那时候再面对面的死斗也不迟。 我明白常天铭的意思,那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先打虫怪好几手。这种局我喜欢,只能我们打它,它打不着我们。 我环视一下众人,忙说道:先不管坛子师父是什么用意,总之,现在形势对我们有利,虫怪看样子已经不行了,咱们上吧。 这句话虫怪听到了,气愤难平,嚷嚷道:放马过来吧,小人! 我非常理解虫怪说出的小人二字,它不能打我们 我们能打它,可不就是小人嘛。 鸿蒙老道说:先不忙我先做个八步打灯,以备不测。 看霞散人说道:嗯,对,你做个小的,我做个大的,大的套小的,咱们双重保险。 这等于是三重保险,两层八步打灯之外还有削骨风形成的生死门隔膜,看霞散人的八步打灯比鸿蒙老道的厉害多了。 两人做好八步打灯之后,我一声吩咐,生铁孩首先冲了出去,生铁孩一般是打先锋的,生铁孩虽然被重煅了,但是之前所存的意识不曾断,生铁孩记得虫怪是个什么东西,知道正面冲到生铁孩面前,会被虫怪的煞气所化掉。 生铁孩经过炼化之后,好像聪明了许多,它竟然逆着虫怪受伤胳膊的方向走,因为虫怪的胳膊不能受削骨风,转过身对着生铁孩来便会剧痛,生铁孩找到这个窍门,冲了上去。 生铁孩的速度已经今非昔比,向虫怪飞快撞去,这一撞之下,何止千钧之力,不说有推山倒海之势,反正我们那两辆军车并排起来,它能轻松撞飞,不是撞翻,是撞飞。 与此同时,削骨风忽然明显增强了,倒不是常天铭又在地上画了个图案,而是死局自动的反应,只要从生门中出来攻击死门,削骨风都会加强,吹得虫怪根本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生铁孩轰的一声撞向了虫怪,虫怪竟然被撞飞了,直撞到穹顶涂料层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这个举动令我吃惊不小,生铁孩竟能撞飞虫怪,说明虫怪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这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信号,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泛起一阵兴奋。 柳向晚新学了驭龙术,将小青龙祭起来,小青龙飞出生门,直扑到墙壁之上,将虫怪紧紧的缠住,用身体抱住虫怪之后,从墙壁上跌落了下来,跌落地上之后,虫怪的身体忽的一下生出许多黑烟,但被削骨风一吹,几乎全被吹散,只在周身还有稀薄的一层,这一层也足以杀死小青龙的。 本来小青龙是惧怕北极虫母的,柳向晚学会新的驭龙术之后,小青龙才变得无所畏惧,虫怪周身黑烟起处,小青龙周身闪了一道光,之后小青龙仍然紧紧的箍住虫怪。 再看对面墙壁之上,另一条小青龙像壁虎一样贴在涂料层上,我看的分明,那才是小青龙的真身,也就是说小青龙现在会分身之术,缠住虫怪的是小青龙所造的一个傀儡。这是一个飞跃式的进步,小青龙从此之后便能缠住任何极度危险的东西而不受伤。 林慕蝉也竖起神农古镰,嗖嗖的吸着虫怪本来十分微薄的煞气。 看霞散人高擎双手,在天灵盖处生出一股紫气,射向虫怪,这股紫气应该是看霞散人看家本事了,结果在虫怪坚韧的表皮之上,只烧灼出了一块红色斑点,未能伤及内里。 我急忙对看霞散人道:你往它伤口那里烧。 看霞散人深以为然,急忙去寻找伤口位置,结果虫怪将伤口紧紧压在自己身下,根本攻击不到。 众人各逞手段,连金雪斋也扔了一个毒药包。 生铁孩见虫怪这次大大的好欺负,便又冲到虫怪跟前,高高抬起铁脚,准备跺向虫怪的一只头,就在这时,虫怪当中的那颗头颅,张开血盆大口,猛喷了一股黑烟煞气,这股煞气虽然也被削骨风融掉不少,当时毕竟离得距离近,且是虫怪挣扎之力,力道刚猛。 生铁孩肯定不会被这个黑烟煞气毒死,但是会被黑烟煞气烫化,那阵黑烟过后,整个生铁孩都是红的,根本不能再行动。 虫怪的这一次攻击,向我们展示着,它曾是不可战胜的。 虫怪在猛烈的削骨风中,顶住了众多的攻击,毅然站了起来,不得不说柳向晚的驭龙术还是蛮厉害的,小青龙留下的那个傀儡壳子还牢牢的箍在虫怪身上,虫怪显得束手束脚。 虫怪站起身之后,看霞散人试着将自己的紫气射进虫怪的断臂之中,结果都是徒劳的,虫怪刻意的躲避着,不过那股紫气仍是将虫怪打的最疼的东西,虫怪三只头都露出痛苦的表情,它奋力的挣脱那橡皮筋一样的龙皮束缚,这在它未受伤的时候,可能是件极为轻松的事,但是现在不行,是十分吃力的事情。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虫怪最终将小青龙制造的傀儡崩断了。 林慕蝉的古镰也因为吸入煞气过多,开始变红,镰身颤抖不已,无奈之下停止了攻击。 我将神弓从包里拿出来,握在手中,林慕蝉一见我拿弓,远远的躲开了,我朝着虫怪虚放一弓,虫怪踉跄倒地,但是没有像林慕蝉一样晕倒,反而远处的林慕蝉大叫受不了。 我心道,这弓是不能用了,急匆匆的将天虫放了出来。 天虫蹲在地上,竖着两只耳朵先观察洞内情况,它不明白这洞内的削骨风是如何运作的,但是明显感知到了削骨风的存在,它首先得搞明白削骨风是敌是友,连天虫也感受到了削骨风的侵蚀作用。 虫怪这个时候眼前还是一抹黑,它所能看见的东西都是扭曲的景物,看不到我们在做什么,自然也看不见天虫。 我对天虫演了一个手势,今天要在这里死斗。 天虫会意之后,造了一个小月亮,高高的挂在穹顶之上,一道月光吱啦一声射向了虫怪,虫怪如同被当头打了一记闷棍,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 虫怪怕天虫的月光不假,可从没有被月光打倒过,虫怪再一次显露了疲态,这是虫怪虚弱的又一次有力证明。 我发现现场所有人几乎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相信这样打下去,虫怪肯定会撑不住的,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们,我们有死局保护,虫怪看不到我们,而我们却能打它,形势一片大好。 可我们恰恰忽略了一点,历史上著名战役之中,以少胜多的例子不在少数,往往在战前处于劣势的一方,多能发起乾坤一击,转败为胜,且案例不胜枚举。 虫怪被天虫的月光拍倒之后,迅速来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出了月光圈,此时天虫也嗅到了千载难逢的绝杀机会,岂肯放过,便用月光继续照射它。 虫怪利用月光转移的空当迅速站起身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躲避着月光,可是再怎么快也躲避不过光线,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我心下懈怠了,心中想道,感谢坛子师父,给我们送来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虫怪,让我们能轻松杀掉它,感谢袁作敏,提供了这么好一个场地,更感谢常天铭,给我打造了如此妙的一个死局,就像获奖感言那样。 可就在这个时候,虫怪放佛疯了一般,三个头颅同时朝天嘶吼,那样子受不了我们这样的虐杀,终于愤怒了一样,只见虫怪身上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四射开来,我只觉得热浪扑面,舌根发甜,胸口剧痛,往后便倒。 第六百三十五章死斗5 我倒地之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与此同时,虫怪忽然看见了我们,说明刚才虫怪奋力一击之下,成功利用三成几率,打开了生门与死门之间削骨风的隔膜。 不光我倒在地上,除了看霞散人和林慕蝉,大家全都倒在了地上,看霞散人虽然没有倒地,但是嘴角也流出了一丝血迹。 要知道我们有两重八步打灯罩着,要不然的话,早就死了,虫怪所爆出的白光,穿透了两层八步打灯之后,力量已经微乎其微了,因为八步打灯在理论上,什么东西都打不进来,强光射来之时,八步打灯能够折射。 隔着两层八步打灯还能将人射倒并吐血,可见虫怪虽然重伤,不可小觑。 天虫也倒在了地上,身上的毛全部炸开,想来也受到了强光的攻击,不过天虫并没有吐血,强光一过,立即翻转身形,蹲立在地上,只是穹顶上方的小月亮,暂时没了光亮,是被刚才强光震到了,有一段恢复的时间。 柳向晚也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对面墙壁上的小青龙,身体也僵直跌落在了地上,初时不知是死是活,到最后尾巴卷了一下,才确定小青龙没有死。 其他人也都倒地吐了血,唯有林慕蝉什么事没有,她跟着看霞散人学了套保命之术,所以无碍,径自躲过了强光。 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受伤虽然严重,但总比紫云山那次对战灵感大王轻的多,至少我还能站起来,其他人也都和我差不多。 虫怪怒吼过后,朝着我们最外面的八步打灯走来,八步打灯有个好处,那就是,只许里面的人攻击外面,不许外面的人攻击里面,当然这都是理论上的。 虫怪步步逼近,走到八步打灯的边缘,一股无形的罡气抵挡住了它的去路,虫怪恶狠狠的扫视这我们每一个人,主头咬牙切齿的说:就凭你们?还想将我置于死地,我今天送你们上路。 忽然周身涨满了黑色的煞气,黑烟煞气一出现便让削骨风吹散了一半,另一半煞气还是被虫怪打在了八步打灯上面,我的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我们之所以在这个洞穴之中能够看到亮光,一是因为在洞内我们放置了几台灯,另外墙壁上的涂料散发着荧光。这两个光源,足以将整个洞穴照的透亮。可八步打灯被黑烟罩住,一下子便看不清了。 整个八步打灯罩子内,瞬间热了起来,这种热不同于外面的暑热,也不同于桑拿房的蒸热,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热,口干舌燥,痛不欲生,非常想喝一大桶冰凉的井水,不过即使喝了,好像也浇不灭那种心火,五脏六腑被烧的难受。 不过好在有削骨风,黑烟煞气只在八步打灯罡气罩上笼聚不多时,便被削骨风给吹散了,重见光亮是次要的,关键五脏六腑不再有烧灼感,忽然之间呼吸空气都是凉爽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烧灼感。 常天铭见虫怪如此厉害,吓坏了,刚才的烧灼感令他十分害怕,吓得哇哇大叫,将自己上半身的衬衫都撕裂了,便使出了自己看家本事,用一柄木质小剑,在地上画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图案,那图案画成放着荧光,与此同时洞内的削骨风如同飓风一样吹了起来,吹得虫怪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不过虫怪突破生门与死门之间的隔膜之后,削骨风再强,也防不住它了。 此时天虫的小月亮,投下一束月光照射在勉强站稳的虫怪身上,又一次用月光将虫怪拍倒在地上,虫怪身上吱啦一声,又来了一个就地十八滚,天虫没有着急再次进行攻击,生怕虫怪再发一次强光攻击。 虫怪滚出月光圈之后,站起来时,身形明显有些晃荡,我知道它也是强弩之末了。 虫怪周身又聚起一层黑烟,天虫看在眼里,知道虫怪又要烧灼我们,如果没有削骨风,虫怪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用一点点黑烟煞气就能围拢八步打灯罡气罩子,将我们活活烧死在里面。 天虫不得已便再次用月光照射虫怪,虫怪也急了,又一次仰天嘶吼,发出了一阵强光。 众人在吐血之后,都踉踉跄跄的,第二道强光射进来的时候,大家再次被强光击倒,我感觉目眩眼花,但没有再次吐血,大家和我情况差不多,金雪斋甚至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些防光药水,根本就没有倒地。 虫怪的攻击一波不如一波了。 林慕蝉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说道:是时候出去会会虫怪了。 我在一旁有气无力的劝道:林慕蝉你可别傻,毕竟它是虫怪。 林慕蝉说道:我知道,不过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虫怪虽然攻不进来,可咱们也灭不了虫怪,看现在这样子,这东西还能坚持很久。 看霞散人也说道:没错,这家伙下了打持久战的决心,它绝不是那么轻易就打死的,咱们还真得想点办法。 林慕蝉说道:我先出去吸引它的注意力,要是在外面我绝对不敢那么做的,可是在这里面有很强的削骨风,你们也知道,只要有风就是对我有利的,它的煞气打不到我的,煞气出手最多十米就会被削骨风化掉。放心好了我能行。估计强光杀不死我。 说完林慕蝉给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使颜色,别看八步打灯可以从里往外扔手段道门,可是人出去,必须开个罡气口子。 看霞散人说声:林姑娘你可要小心。 鸿蒙老道一看,师父都变相允许林慕蝉出去,自己也不好相劝,两人便在八步打灯罩子后面开了个口放林慕蝉出去。 林慕蝉一出去便贴着穹顶飞腾,从虫怪头顶呼啦啦飞过,本身这个洞穴高度有限,林慕蝉只能尽可能的飞高,虫怪初时并不在意飞出一个林慕蝉来,继续聚集黑烟煞气攻击我们的八步打灯金刚罩子。 林慕蝉飞出去之后,也没有急于攻击虫怪,别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我知道,她在适应削骨风,当她基本掌握了削骨风之后,在这里面的行动也就游刃有余了。 在这个当口,八步打灯罩子又黑了,我们又遭受了一波攻击,虽然虫怪强光攻击力量减弱,但是他黑烟煞气的攻击并没有减弱,五脏六腑的烧灼感甚至让我轻生,真想一鹿骨刀扎死自己,火湖地狱也不过如此难受吧。 削骨风再一次将八步打灯上面的黑烟煞气吹散,我一抬头,看见林慕蝉贴着穹顶飞过,天虫的小月亮再一次照向了虫怪,虫怪周身吱啦一声,跳出圈外,于此同时,林慕蝉倒挂古镰,俯冲了下来。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不适合林慕蝉俯冲,因为俯冲需要速度,狭小空间速度太快了容易撞到墙上,可是现在有猛烈的削骨风坐镇,林慕蝉便敢于俯冲,逆着削骨风能起到减速的作用。 林慕蝉倒挂着古镰看准了虫怪的左肩头,一镰刀挂了上去,只听噗嗤一声,林慕蝉将镰刀头捅进了虫怪的断臂伤口之中,镰刀头捅进去了一小半,将虫怪勾倒了。 由于镰刀插进去比较深,勾到虫怪之后,古镰也从林慕蝉手中震脱。这种情况在平时是不可能发生的,林慕蝉最爱惜古镰,不会让镰刀有脱手的机会,总是先计算好力道,从不冒险。可是今天情况不同,一来是面对虫怪,二来林慕蝉在狭小空间内打斗,并不顺手。三者有削骨风,很难精准的计算力道。 古镰脱手之后,林慕蝉没敢飞回去拔出来,那样太危险了,而是迅速降落躲进了八步打灯罡气罩子之中。 虫怪右手握住那镰刀头,双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知道它已经疼痛难忍,在削骨风中站不住了,古镰是嗜血的,所有血经过镰头的时候都会被古镰吸收进去,虫怪的血气自然不例外。 虫怪三个头的表情都十分痛苦,用右手想把古镰拔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天虫的月光吱啦一声照在了虫怪身上,这次虫怪并没有躲闪,硬扛着天虫的月光噗嗤一声将左臂的镰刀头罢了出来。 看霞散人不失时机的打了一团紫气给虫怪,其他人也各扔手段,这个时候生铁孩已经降温了,拾起虫怪刚才扔掉的古镰,朝着虫怪左臂伤口又剁去。 虫怪拼尽全力暴吼一声,全身强光再次亮起,比之先前,强度弱了很多,不过硬生生将生铁孩震了出去,我也险些被震倒,虽然没有吐血,胸口却一直恶心。 此次强光还逼退了看霞散人的紫气,闪盲了天虫的小月亮,使小月亮暂时发不出光芒。 我见林慕蝉的古镰都差点给虫怪造成致命一击,心想:是时候该我出手了。 我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张惊门遁的黄表纸,将它贴在自己额头上,念着口诀,悄悄隐了身形,虫怪正好盯着天虫,没有注意到八步打灯中少了一个人。 我拽一拽看霞散人的衣角,又拽了拽鸿蒙老道的衣角,他俩会意,我这才从八步打灯的后面出来,静悄悄的行走在削骨风中。 那风吹起来,吹得人骨头疼,林慕蝉早见我隐了身形出去,便也飞出了八步打灯,她俯冲下来,好像是要抢回古镰,其实为了吸引虫怪的注意力。 虫怪果然被林慕蝉引住,它恨不得将林慕蝉碎尸万段,刚才那一下太疼了。 就在虫怪紧紧盯着天上的时候,我手持龙甲神兵悄悄的绕到了虫怪的左侧,成败在此一举。 第六百三十六章虫怪之死 我手里提着龙甲神兵,这神兵当初也曾对我说过,五步之内它能自取敌人性命,这个我已经用过了,不过这次不行,我怕龙甲神兵傻兮兮的冲着虫怪脖子下手,我要亲自握住龙甲神兵刺入虫怪体内。 虫怪这次断臂受伤,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即便虫怪奄奄一息,如果肢体完整,周身软甲还在,我们也可能无能为力,换句话说,没有坛子师父将虫怪的软甲破坏掉,即便虫怪低着脑袋由着我们砍,也无济于事。 想到此处我加紧了脚步,洞穴里的削骨风实在太大,我是逆风而行,因为虫怪不肯让受伤的那一侧臂膀受风。这时候林慕蝉成功吸引了虫怪的注意力。 虫怪咬牙切齿的看着头顶,决定在适当的时机给林慕蝉致命一击。 林慕蝉也明白眼下的形势,只在虫怪头顶盘飞,决不能离虫怪太近。 我静悄悄的逆风而上,眼看就要靠近虫怪了,心跳加速,满脸是汗。 我成功的顶着惊门遁与虫怪近在咫尺,几乎呼吸相闻,我稳了稳心神,举起龙甲神兵对准虫怪的伤口准备奋力刺去,就在这个时候,虫怪好像发现了我在它身边,有一个头颅扭转来看我,我举着的神兵一时没敢刺下。 因为如果虫怪发觉了我,那么它肯定以逸待劳,以不动应万变,等我剑碰到它肉的时候,它也有能力躲开龙甲神兵,将我杀死于脚下。虫怪的速度非常快,不用玉烟兽,我是无法和其争锋的。 虫怪是能感应的到我的,因为能对我进行千里追踪,这一次在死局之中,削骨风正盛,极大的干扰了虫怪的感应能力,它才能让我靠的如此之近。 林慕蝉正好冲着虫怪俯冲下来,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一声长啸,用翅膀扫到了虫怪的头,虫怪恼怒,三只头颅齐刷刷的看向林慕蝉,林慕蝉用自杀的方法重新引开虫怪的注意力。 于此同时,我一只手下意识的摸到了玉烟兽。 一切都慢了下来,包括周围刺骨的削骨风,我已经感觉不到那风的存在了。 我左手握着玉烟兽,扣在握住龙甲神兵的右手上,眼睛使了一个木匠单掉线,瞄准了虫怪那肮脏的伤口,使尽平生气力,奋力刺入。 我连龙甲神兵噗嗤入肉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就将神兵斜刺里插入了虫怪的身体,因为有玉烟兽的缘故,我刺入的速度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尽管虫怪的肉体十分坚韧,可当不得龙甲神兵那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 剑柄进入肉体的那一刻,我心中一阵狂喜,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几个月来的心病这下全部消散了,我杀了虫怪,并且我还活着。 不曾想到刺入后的瞬间,我便看见一道强烈的白光从虫怪身上射了出来,我心头一惊,暗暗叫苦,大事不好,要嘛是虫怪留有后手垂死挣扎,要嘛是虫怪压根就没有死…… 不过我脑中一个念头没有闪完,便不省人事了。 我看到的那眼白光,正是虫怪今天用过两次的白灼之光,有两层八步打灯罩着,那白光尚且能将我击倒,并让我大吐一口鲜血,没有八步打灯的罩子,我一定被杀死。 我昏迷了不知道多久,期间连脑中一点意识都没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一睁眼看见了天空中硕大的月亮,旁边点缀这五彩的星辰,我脑中自言自语的说:我竟然能进天堂?天堂好美。 可看了几眼之后,又发现这个月亮和五彩的繁星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一样。 仔细想想,哪里见过呢?哦!方外宝境中好像见过,难道我在方外宝境之中?难道我还没死? 我想再次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周围是什么环境,看看我到底在哪?结果眼皮无比的沉重,睁了一下眼仿佛干了好几天力气活。 紧接着我就听旁边有人在喊,王得鹿醒了,王得鹿醒了,你们快过来看。 听声音好像是柳向晚。原来我身边一直是有人的。 我只觉得周身被泡在了暖洋洋的水中,身下还有令人痒痒的水泡泡一串串的冒出来,感觉好像是在泡温泉。 不一会,我听到了呼呼啦啦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过来看我,但声音嘈杂,我听不甚分明,只听到了林慕蝉的声音,她竟然也还活着,谢天谢地,我残存的意识中,林慕蝉和我应该都被那强光烧灼了。 不过林慕蝉有不死之法,那是看霞散人亲传的,在关键时刻肯定好用。 接下来,我又沉沉睡去,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一只调羹往嘴里灌东西,那东西甜中带着脓腥,本来我这人不爱吃腥东西,但那东西咽进腹中,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极为舒服,不似口中那么难闻。 我一直昏昏沉沉,只记得吃了九次那种腥腥的东西,才感觉有了力气。 那一天我再一次睁开眼,吃力的看了看周围,原来我在一个水池子中央,旁边还有两个较小的水池子,三个水池子里都长着许多奇怪的水生植物,最引人注目的一株植物是一个荷花样的骨朵,形似荷花,可比荷花大的多,那花骨朵比西瓜还要大三圈呢。 大荷花骨朵里面伸出一根长长的细线,细线的尽头拴在了我的头发上,再往周围看去,是一大片白茫茫的雪,雪中有很多脚印,在雪地远处,朦朦胧胧影影绰绰能见许多破旧的帐篷。 我回眼一瞧,旁边还有一个小一些的池子,水面竟漂浮着两大片淡蓝色的膜翼,竟然是林慕蝉,关键是林慕蝉好像是一丝不挂,伏在水上。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不过这个时候我很虚弱,根本没有精力往别的方面去想。 我用尽全力叫了一声:慕蝉! 林慕蝉呼啦一声从水中翻了起来,收了翅膀坐在水中,挡住了脖子以下的部分,脸上羞得通红,问道:你醒了?你竟然这么快就醒了?他们说你还得要十天半个月的,我还以为没人会看见我在这里泡翅膀呢,今天轮到我照顾你,正好我也要泡翅膀。 林慕蝉语无伦次的一番话讲完,我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有死?虫怪现在怎么样了? 林慕蝉一听说道:你……你……先把眼睛给我闭上,我……我穿上衣服才能告诉你。 我轻轻一笑:好好。 便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一个声音说道:睁开眼吧。 我睁开眼一看,林慕蝉已经静悄悄的落在了一株水生植物的花心里,巨大的花盘有澡盆那么大,周围是热腾腾的水气,而且太阳好像已经落下山去,大大的月亮刚从东方出来不久,映着周围大片的雪地,好像进了琉璃世界,玉做乾坤,兼之烟笼奇花,花上还站着一个曼妙的美人,如在仙境。 林慕蝉开口水道:你呢,先不要着急站起来什么的,先听我给你讲一讲,不过呢,很多枝节,我也不知道,都是听他们告诉我的,当时我也昏迷了。 我便静静的听慕蝉娓娓道来。 原来那天在洞里我刺了虫怪一记龙甲神兵,虫怪在垂死之际,做了最后一击,用它那特有的白光烧灼我们,用林慕蝉的原话,如果虫怪不是经坛子师父之手,遭了重创,即是咱们有死局也打不过虫怪,一道白光准能将咱俩烧成灰烬。 可是当时虫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虫怪周身之力量,已经被坛子师父消耗殆尽了,别看坛子师父只用了轻轻一招,实则万妙归宗,十分厉害,已经将虫怪拆的骨血分离,气力两虚。但是虫怪毕竟是虫怪,只要它活着,一般暗三门人还是无法打过它。 幸好虫怪当时也到了穷途末路,它垂死一击,所发出的强光已经不能和前两次强提并论,前两次是放了两枪的话,最后一次相当于吹破了一个气球。 尽管相当于一个气球的破坏力,可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依然是能要人命的,别说是我和林慕蝉,即便看霞散人在外面,也免不了一死。 我和林慕蝉之所以没死,还是很有喜剧性的。林慕蝉不死原因很简单,她被看霞散人培训了一套不死之术,专门防身之用,一切致死的东西对她来说,都会大打折扣。 我没死是因为,那光只照了我一个极其微短的刹那,因为在虫怪发出强光的时候,林慕蝉的膜翼正好扫过它的头,向地面俯冲下来,一下子撞到了我,用膜翼将我裹了起来,也就是说,林慕蝉下意识的给我挡住强光,那光我只看了一眼还不到,因为手握玉烟兽,所以感觉不出来。就像炉中的炭火,用手快速略过,不至于烫伤,拿起一块来攥手里才是致命的。 一是林慕蝉保护了我,二是虫怪的白光已经很弱了,三是洞内的削骨风对那强光也有抵消作用,四是林慕蝉有不死之法,饶是如此我们俩也晕死在了当场。 后来能救过来,还有一番奇遇。 第六百三十七章柳向晚口中的精灵 虫怪已经死了,龙甲神兵深深的插在虫怪体内,最后神兵没能取回来,和虫怪一起化了,当初看霞散人只知道龙甲神兵克制北极虫母,却并不知道是因为神兵遇到虫母的血,就会化掉。虫怪流淌的血液就是北极虫母的血液。 损失了龙甲神兵到没什么,能以龙甲神兵换取虫怪之性命,何乐而不为。 只损失一件龙甲神兵倒还好了,我和林慕蝉兀自昏死不醒,在虫怪死后,众人打扫了战场,给我们两人服下老桨鳞,然后从生门水柱中,逃出死局,进入黄河。 所赖袁作敏水性极好,自己出去之后,在河底布了一张特殊的网,将众人一网打捞上去,否则我们不知道会被湍急的河水冲出多远去。 捞上来之后,众人发现林慕蝉鼻息强劲,我的气息则很弱,这可吓坏了金雪斋,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济于事,自己也没学过治疗这种伤势,关键不知病理。 黄金童和张舒望见状,以为我救不回来了,伤心落泪之余,竟商量起了我的葬礼,以及如何给我的家人说明,两人甚至合计着,生前我和林慕蝉相好,干脆让我们结个阴亲,还计划去白鹿观找人到雪山给林慕蝉妈妈送信。 急的柳向晚直哭,对黄金童和张舒望说,人还有气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人,不是办什么葬礼。 黄金童回过神来开始四处找人,在暗三门中寻找高人想办法救活我们,黄金童连风力相国和浮来山姥这样的都联系到了,结果无济于事,丝毫没有办法。 看霞散人也联系了几个重量级的人物,这几个人也没什么主意,金雪斋电话联系了他唯一知道的一个同行,他给同行解释了半天虫怪是什么,同行已经听蒙了,一副没法沟通的样子。 大家一看,我和林慕蝉可能真不好办了,只得从长计议,先去救韦绿要紧。 于是大家整顿行装,带着两个护士坐上两辆大卡车,一路来到紫云山。 就在方外宝境的入口处,有两顶帐篷,大家很奇怪,不知道是哪路人马,柳向晚心里着急,便自己到那帐篷前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其中一人竟然是花溅春,其他人则全不认识。 花溅春一见柳向晚也颇为吃惊,但两人没有打起来,互相对视了良久,柳向晚先开口说:今天我不是来找事的,我们有伤员,要借道进方外宝境,希望你不要难为我们。 花溅春冷冷的说:别说的我那么邪恶,我不屑与你生气。 两人一来二去,唇枪舌战,逐渐说到了我和林慕蝉因杀虫怪受伤。花溅春沉默良久,说道:我有个法儿,能将他俩救活。 柳向晚听到这句话,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求花溅春救救我俩。 花溅春便说:救人不难,你得给我道歉。 柳向晚哪里顾得上许多,应承说做什么都可以。 花溅春便把柳向晚叫到一定帐篷中去,两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外人都不知道,只看见柳向晚眼睛哭的红红的走出帐篷,为了求花溅春救人,柳向晚没少受欺负。 柳向晚哭着出来时,手里攥着一张纸,纸上是一副简易地图,标注着方外宝境中的某一位置,并且在底下有文字注解。写明了救我和林慕蝉的方法。看起来花溅春对方外宝境十分熟悉,熟悉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在纸上,花溅春写着,距离方外宝境入口大约两天路程的地方,有一片雪地,方外宝境中四季分明,唯有这边雪地十分奇特,处在平原地带,却终年积雪,从无四季变化,雪地有几万顷之广,而且雪地之中没有一株植物,也没有动物,还不能用那雪烧水喝,那是天下至寒之物,喝了倒死不了人,不过会因为肠胃当不得那寒气,造成腹泻拉肚子。那雪单独有名字,叫寒玉。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无端下雪,天上高高的挂着红日,底下大雪飞舞,没人知道那雪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那片雪地的正中央,是三个温泉水池,叫作羊水三联池,是三个温泉,因为温泉中的水有再造血肉之功,所以叫做羊水三联池,如同母腹之中的羊水。先将两人脱光了衣服,泡在大池子之中,大池子中央生有巨大的莲花,莲花中有细丝线一根,拴在被泡者的头发上,这样能保证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被泡的人不至于溺水。 等有所好转,再泡旁边的小池子,一准能活过来。 大家伙将信将疑的拿着这张纸进了方外宝境,花溅春那伙人有四五个,见我们的人进方外宝境,好像早有预料一样,见怪不怪,只是在洞口瞎转悠,也不进方外宝境,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进入方外宝境之后,大家直奔王山志的营地,王山志对我们一伙人的到来还是充满期待的,但一见我昏迷不醒,脸立即耷拉了下来,说了句:这不死不活的样,能放出多少血来? 那意思合着我来就是为了给他们无偿献血的。 柳向晚便说:王老先生,现在救人要紧,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看看这张图上标注的是哪里。 王山志自然不希望我死掉,如果能救活我,再好不过了,结果花溅春给柳向晚的那张图看了半天说道:这地方我没有去过,好像要穿越原住民的领地,我们有约在先,互不侵扰,所以爱莫能助,不能帮你们。 柳向晚便自作主张,将黄金童留下来陪着韦绿,我们所有人出发去寻找花溅春地图上标注的地点。 其实众人除了柳向晚之外,没人相信能救活我俩了,只不过碍于情义,不便言明,大家都抱着同一种心态,那就是跟柳向晚走一趟,算是对我和林慕蝉尽了朋友之谊,此生无憾而已。 因为当时的情况不容乐观,大家都清楚,金雪斋治不了的病,能活下来的几率不足百分之一,金雪斋请人都治不了,那么活下来的几率不足千分之一,看霞散人请的人都不知道解法,那么活下来的几率不足万分之一了。 柳向晚在进方外宝镜的路上,遇到之前打过架的一个仇人,仇人给开出了一个方法,柳向晚病急乱投医,竟然信以为真,在大家伙看来,都以为花溅春故意羞辱柳向晚。 其实花溅春这个人不坏,只是很冰冷而已,我和林慕蝉最后能活下来,都拜她所赐,虽然当初林慕蝉和柳向晚差点要了花溅春的命,但人家在关键时刻,并没有因为前仇记恨,只是狠狠的挖苦了柳向晚一顿,给出了一个办法。至于花溅春为什么知道方外宝境中有这温水三联池,并且会用这池子,我便不得而知了,也许花溅春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探索方外宝境了,只不过没和王山志这帮人为伍罢了。 在大是大非问题面前,花溅春很冷静,她知道我曾拯救过这个世界。 在柳向晚的坚持下,众人便上路了,王山志也不是一点忙不帮,好歹给了些物资,其中包括一个方外定星仪,用以在方外宝镜之中找到精确的分金。 柳向晚带队出发后,在方外宝境中走了两天,果然见到了万顷雪地,走到雪地中央,见到了羊水三联池,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也许柳向晚是对的。 不过令他们沮丧的是,当时我已经没气了,用手指头在我人中位置试鼻息的时候,丝毫感觉不出来,用细小的羽毛去试,也不见羽毛有动静。 柳向晚哭成了泪人,好在林慕蝉呼吸还挺硬,大家觉得,能救活一个是一个,于是七手八脚的将我和林慕蝉投入中央的温泉,并从大荷花中间抽出一根细细的线来,将我们的头发拴住,我们便悬浮在温泉之中,随波荡漾,里面热气腾腾,外面漫天飞雪。 到了第三天,林慕蝉就醒了,一睁眼就能活蹦乱跳的样子,只是一张翅膀上,还有一些灼伤,便时常在小池子中泡一泡。 本来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到第三天的时候,却发现我呼吸已经正常了,大家这才放下心来,静静的等待我睁开第一眼,直到第七天我才睁开眼。 然而十分虚弱,又泡了三天,这才睁开眼看见了泡小池子的林慕蝉,这就是事情经过。不知不觉我已经昏迷十三天之久了,在此期间水米未进,能够活下来,全靠这羊水三联池了,这水中自有能量供给。 林慕蝉给我讲完时,太阳已经落了,正是入夜时分,柳向晚正好来换班,看见我醒了,激动的回去叫人,不一会功夫大家全来了,鸿蒙老道来到池子里,将栓束我头发的细线解开,张舒望给我拿来几件衣服,林慕蝉和柳向晚背对着我,我便踩着一株很大的水生植物,换了身衣裳,被鸿蒙老道从温泉水池中背了出去。 一行人径自进了帐篷,锅里面炖着肉,我被安置砸羊毛毯子上,张舒望给了一碗热水,我咕咚咕咚喝了,鸿蒙老道给我盛了一碗肉,我吃了一块,哇的一下就吐了,十几天不吃东西,乍一开荤腥,胃肠受不了。 众人正七手八脚给我张罗,只听到帐篷外三声炮响,震得大地直晃荡,柳向晚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大事不好,我们被一支精灵军队给围了? 宋高卓在一旁没听清,问道:什么?精灵? 柳向晚郑重点点头:没错,精灵,而且是一支小军队。 第六百三十八章圣池 我对柳向晚所说的什么精灵,丝毫提不起精神来,我重伤初愈,原本就萎靡不振,再者我发现了一件比见到所谓的精灵,更令人抓狂的事情,我双臂之上,分别多了两个图案,刚才池子中央的时候,我迷迷瞪瞪的,并没有太在意身上的变化,等到坐下来拿起筷子吃肉的当口,不经意瞥见了。 左手臂上红红的,像是烫伤的疤痕,是一个圆圈里面有个三角形,当然图案不是很规则。 右手臂上是个四方形里面有个三角形,这还不算,我顺着衣袖往上找,发现左上臂还有一个图形,是三角形里面套着一个倒三角形,右上臂的图案是一个梯形里面套着一个三角形。 就在我翻找衣袖的当口,大家呼呼啦啦的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我不想出去,但听到外面两个女子的尖叫声,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扶着帐篷的门框往外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大为吃惊,果如柳向晚所言。难怪柳向晚称之为精灵呢,是有道理的。 尖叫的两个女人正是给张舒望看孩子的那两个护士。我们这帮人根本无法照顾张舒望的小子长生,只能依靠这两位小护士,这下可好,破相算是破到家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两个小护士注定在暗三门里混了。 我们的帐篷营地已经被一群人包围,这群人长得非常奇特,耳朵细长,耳朵尖长过了头顶,所有人的头发都是白色的,雪白雪白。 肤色也是白的,连身上的衣服也是白的,要不是靠我们帐篷如此之近,在这茫茫雪地之中,距离稍微远一些,会和雪地一个颜色,我肯定认不出来。 他们的手非常长,每个人都双手过膝,身材细瘦,虽然个头和我们差不多,但是身量要比我们细一半,十分纤巧。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那武器样式普通,是弓箭,弓非常小,箭却很长,且每个人手里只有弓箭,再没有其他的武器,当然了我不知道他们腰间挂着的半尺长的小刀算不算。 他们的衣服也很特别,像是用雪片穿坠而成,和雪一个颜色,就像是雪片穿成的小铠甲。 我环视一圈,他们把我们的帐篷围了个水泄不通,大约有三百来号人,说是一支小军队,也不为过。 行走江湖很多时日,我算是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东西有人形,但是一眼就知道那东西不是人,有些东西看似不是人形,却一眼就知道那是人。 我眼前这些被柳向晚称之精灵的人,身形与正常人出入很大,但远望其眼神,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人,我能从他们的眼神中感觉出一种被冒犯的愤怒,这群人来到这里,完全没有本着求同存异、友好协商的意思。 当然了,这些人并不是什么精灵,通过王山志时迁的描述,我想这些人应该是方外宝境中的原住民。 林慕蝉刚才刚给我讲起,在我们来之前,王山志曾经三令五申的说,来这片区域需要经过方外宝境原住民的领地,王山志或者王山志的前辈曾经和这些原住民达成协议,互相不干扰。 我想这些原住民可能和方外宝境之中的那些兽军也有协议,因为我们来这里很长时间了,没有受到任何滋扰,据刚才鸿蒙老道给我讲,来到这里之后一只异兽都不曾见过,此地是难得的一方净土,地上的雪虽然不能化水吃,但是温泉中的水却能饮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世外桃源。 面对这奇怪的三百多人,我们不知道是敌是友,我感觉是敌人的情况居多,看他们怒目而视的眼神就知道。 可现在我们不能和人家打架,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者说,方外宝境中的东西比我们那边厉害的多,一不留神就着了道,虽然我们刚杀了虫怪,可并不意味着能在这里获胜,没准虫怪都怕这帮人呢。 所以人人腹中都清楚,这时候被人家围住,大家应该坐下来谈谈,问问他们是否仅仅过来看下热闹,或是因为我们突然踩入他们的领地,令他们很不爽。可是派谁去谈谈成了大问题。 我和林慕蝉都受了伤,黄金童留在了王山志那里,这种谈判的事情,便没人出面了,鸿蒙老道向来不愿意和人谈判,看霞散人更是不屑于谈判。 于是赶鸭子上架,柳向晚被派了出去,柳向晚出了帐篷之后,脚下的雪踩的嘎吱嘎吱响,将双手举过头顶,她相信这个姿势是通用的无害姿势,应该不至于被人放冷箭。 柳向晚向前慢慢走了几步,包围圈中忽然有个人高喊一声:亚米! 三百多个人齐刷刷的将弓箭举了起来,柳向晚一见这架势,嘴角撇了撇,便不敢往前再走了,但她知道了谁是这群人的头儿。 就是刚才高喊‘亚米’的那个人,此人比周围人高出差不多一头,是最高的一个,柳向晚便冲着这个高个摇了摇手,说声:嗨! 我看的出来柳向晚十分尴尬,因为从刚才那一句亚米,我们就知道,今天事情难办了,语言不通啊,如果在我们那边世界,语言不通很好办,听一听对方说的哪国话,将手机拿出来,找软件打几行字,对方就看懂了,这里不行,语言不通那就是真不通了,谁知道这帮长耳朵原住民说的是何方鸟语。 柳向晚只得冲着那个高个傻笑,我一直相信只要是人,表情就会想通,高个看见柳向晚笑之后,一摆手叫声:搜米! 三百多人的弓箭全部放下了。 柳向晚用手比划着,点一下那个高个,又点点自己,然后两只手相碰,那意思是能不能离得近一点说话。 我虽然看懂了柳向晚的手势,可那高个没有看懂,叽里咕噜喊了一通话,柳向晚脸上的汗都下来了,没办法,实在听不懂。 我倚在帐篷门口看了想笑,自从进入暗三门以来,什么事都叫我给碰上了,从没想到过会遇上一帮语言不能交流的另类生物。 我让鸿蒙老道扶着我向柳向晚走去,这个时候那三百多人的弓箭又举了起来,我也冲着那高个笑笑,这才又把弓箭放下。我走到柳向晚身边站定,用了个简单粗笨的手势,伸手招呼高个过来。 为了表示尊重,我将手掌朝上招呼他,在我印象里,手掌朝上是招呼人,手掌朝下是招呼狗。出人意料的是,对方竟然看懂了,先将自己手中的弓箭扔在了雪地上,然后朝我一阵乱吼。 我想了想,既然他把弓箭扔在地上,应该是解除武装的意思,我便将身上的大包小包鹿骨刀打兽龙筋,一股脑的卸下来扔在雪地上。 然后那个高个仍然一通乱吼,我看了看柳向晚,对她说道:你赶紧着,把包裹什么的都卸下来,扔到自己够不着的地方,我猜他准是这个意思。 鸿蒙老道先将自己的包裹扔到了远处。 柳向晚一看没有办法,将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扔到了自己够不着的地方,这个时候那个高个竟然昂首阔步的朝我们走来。 那高个走到切近,我看的更清楚,高个的下巴尖尖的,是典型的蛇精脸,很夸张的那种,眼睛大大的,呈献淡蓝色,我隐约觉得,眼睛只要不是红色或黄色的生物,危险性可能不会很高。 柳向晚称呼他们为精灵,是有一定的根据的,他们的眉毛很长,和游戏中的精灵有几分相似。 柳向晚见他走近了,急忙用手势跟他沟通,我对这个方法缺乏信心,根本就不可能沟通清楚,便对柳向晚说:行了行了,你比划的那一套,我都看不懂,让我来。 那高个的脚步停住之后,还和我们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我让柳向晚不动,然后让鸿蒙老道搀扶着我站在他们两个中间,我一通好比划。 先是和高个说几句话,然后扭头向柳向晚说几句话,比划了十几分钟,我反复强调翻译!翻译! 我们缺少一个翻译,这很重要。王山志给我们说过,他们曾和方外宝境土著签订过协议,能定协议的话,中间肯定会有翻译,再者说奇门那些人很多年前就进来了,百多年的时间,还学不会一种语言?他们中肯定有人会土著语,所以我想请一个翻译来。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对方那个高个终于明白了翻译二字的含义,嘴里也跟我学着:翻译! 我点点头,他也点点头。 我便开始解释下一步,将林慕蝉招呼过来,对那高个解释一番,林慕蝉能带个翻译过来,然后大家交谈。 对方好不容易明白之后,点点头,对他们众人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大家伙全都将弓箭放在了脚底下,让出看了一个缺口,那意思可以让林慕蝉出去请翻译。 我对林慕蝉说:辛苦你了,重伤未愈就要飞行,而且还要带个人回来。 林慕蝉说:这都小事,没什么影响的,我去见王山志,问他要个翻译,一起飞过来,是这个意思吧。 我点一点头,林慕蝉呼啦一下弹开翅膀,径自飞入空中。 那些‘精灵’们一看,大呼小叫,好像从没看见过会飞的人一样。 我们步行两天的路程,也就一百多公里,林慕蝉很快就能到。 柳向晚问我说:王得鹿,你觉得这帮人危不危险? 我说道:看样子很知礼数,应该不是找茬的。可能只是问问咱们有没有威胁吧。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天边飞来了林慕蝉,身下绳套之中挂着一个人,降落在地之后,那人解了绳套,我一看来人,五十岁上下,想来是个奇门二代,也就是说他师父早就进来了,因此跟师父学了一套土著语言,此人叫萧今伯。 萧今伯二话不说,先和那高个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我在旁问道:他们什么意思? 萧今伯脸色阴沉道:这帮土著问你们谁在他们圣池里洗过澡?他们的人看见一男一女在里面洗过澡,洗过澡的人要被处死,其余的人,要被捉回去做三个月奴隶,然后放逐。之所以等我这个翻译来,是因为他们觉得你们长得都一个样,分不出谁是谁,无法确定谁洗过澡,他们的原则是各领其罪,绝对不能搞错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长耳族 起初我见这帮方外宝境的土著举止还算客气,以为这帮人不过是例行巡逻,见我们私自入境,不过是想盘问盘问,看看我们是何方稀奇物种,与他们安全有无关碍之类。 没想到这个地方是他们的圣地,是人总有相通的地方,我们那个世界里也有类似的圣地,私自闯入后果很严重。 好在他们看我们是脸盲,只认高矮,不知丑俊,可能连男女也分不清,我们看他们也一样,虽然高矮能认出来,但是让我们分辨模样,也十分困难。 说起来这帮土著算很有君子之风了,至少是王化之地,懂得法度,要是碰到那些不讲理的早就将我们统统招呼出来杀掉了。根本就不管你们谁是谁,只要有人证就可以随意屠戮。 不过王化之地的人,有原则的同时,十分认死理,一旦决定揪出那两个下水洗澡的,我和林慕蝉肯定跑不了。 我对萧今伯说:当初我和林慕蝉受了伤,肯定是我俩进的水池,你给他们这帮土著说,就说是我和林慕蝉,看他们能咋地! 萧今伯说道:我说小王先生,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别看他们提着个弓箭松松垮垮的,这些人很厉害,你们不是对手,我一点都不夸张,你们要拿这些人当儿戏,会死的很惨。特别是你,千万别说下过池子。等我先给老大说一声,问问怎么办? 萧今伯所说的老大,就是指王山志了。 说罢萧今伯从自己的背囊中拿出一个小坛子,将小坛子放在地上,贴了一张纸条,对着坛子口吹了一口气,那坛子开始嗡嗡作响,里面有个声音传出,正是王山志的声音,原来他们在方外宝境之中只有一套沟通方式。这套方式就是利用这种坛子传声。 王山志的声音从坛子传出来:情况怎么样? 萧今伯说:王得鹿和林慕蝉的伤已经好了,至少能走路能说话了。 坛子之中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 王山志最关心的事是我的死活,其他的无所谓。 萧今伯说完了好消息,开始道苦情,说道:不过他们是在长耳族的圣地羊水三联池治好的,长耳族三百多人的小队把他们包围了,要把在羊水三联池里面洗澡的人带走杀掉。 坛子之中的声音大为惊悚,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啊呀,长耳族好像一年才巡逻那个地方一次,怎么会这么巧,这下完了,这不完了吗?咱们要是能和长耳族相争的话,至于今天这个地步吗?拼死了咱们这三百多个人,也打不过长耳族啊,这怎么办?实在不行,就让长耳族自己收拾方外宝境这片烂摊子。 萧今伯话锋一转道:老大你不要着急,长耳族的人没把人带走,您忘了,他们不认人的,他们中有巡逻兵看见有人在池子里洗澡,可不知道是谁,这会正往外挑人呢。 坛子中的语气大为舒缓,说道:我说老萧,你说话别老大喘气行不行,一次性给我说完,一惊一乍的吓唬我玩呢?那这不没事吗? 萧今伯说道:不,怎么会没事呢,我刚才没说清楚吗?长耳族的人围住了他们的营地,问他们要人呢,情况很紧急。 王山志通过坛子说道:你是个猪脑子啊,这还不简单吗?他们说话长耳族听得懂吗?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给他们指一个人让他们抓走不就完了吗?只要不是王得鹿就行。 王山志以为萧今伯会偷偷的和他沟通,没想到萧今伯是当着我们的面和坛子说话的,萧今伯听了那话之后,脸羞得通红,看得出来,萧今伯还是一个要脸面的人。王山志已经丧失人性了。 萧今伯说道:老大,这样不行啊,人命关天,谁会心甘情愿的去死呢? 王山志通过坛子又道:你偷偷的告诉长耳族的人就行了,不用管他们怎么想,我要的是王得鹿。现在咱们守住方外宝境的门口重要还是死一个不相干的人重要?这么点事你自己权衡不出来吗? 萧今伯道:即便如此,救了王得鹿,他也得被拉去做三个月的奴隶。 坛子中说道:这都是小事了,咱们和长耳族的人有协议,多少他们给点面子,把王得鹿赎回来就是了,实在不行,我这边派一个人替他去做奴隶不就行了? 萧今伯一时无语。 我心道,王山志已经疯了,谁的命不是命?就这样草菅人命,几句话就设下一条毒计,让我们的人平白无故死掉一个,岂有此理! 不过这个时候我还不能说话,我怕王山志知道他的话都被我听到,恼羞成怒,萧今伯回去之后生命安全没法保障。 我只得在萧今伯旁边打手势,示意萧今伯赶紧结束谈话。 萧今伯便对着那小坛子口说道:好好好,我明白了,我见机行事吧。说罢将坛子底下的纸条一下子抽出来,坛子内嗡嗡的声音便没有了。 坛子没了声音之后,林慕蝉说道:王山志这个老东西,根本毫无原则,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出来,真是……没法形容了。不过这老王八蛋说的也不全错,至少我是要被处死的,萧今伯,你对长耳族的人说,我在那池子中洗过澡。 林慕蝉抢着说着话,是在救人,林慕蝉知道自己在我们这群人中是什么分量,她是一员猛将,不但打架猛,有些时候能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千里之外取点东西什么的,没人会比她更快,如果挑出两个人去死,按照王山志的逻辑,肯定会用宋高卓的性命换取林慕蝉的性命,因为林慕蝉的用处更大。 我也气愤道:萧今伯,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家伙千辛万苦,救我和林慕蝉来到这里,本来我们两个都是垂死之人,要不是这些手足共同努力,我们两个早就死了,试想一下,要你的话,你会那么做害死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萧今伯一脸难为的样子,一句话不说,从腰带中掏出一个烟袋锅子,解下自己的烟荷包来,从里面挖了一锅子烟,我知道那不是什么烟草,方外宝境中可能没有烟草,即使之前有人种过,就现在这副荒凉景象,也很难淘换了,那是某种异兽的粪便晒干了,做成的烟叶。 萧今伯点着烟之后,我隐约能问道一股烟香味,萧今伯正是靠这种替代品,熬过了最痛苦的那些岁月。他抽了一锅子烟草,眼睛在浓烟之中眯成一条缝,说道:小王先生,从你们第一天到我们营地,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和我们那群人不一样,你们都不是出卖人的那种人,可有一节啊,我要不照着王山志的话做,我回不去啊,要是在咱们老家世界,我可以一个人远远的躲去江湖角落,不再招惹王山志就是了,可我没有钥匙出不去,就算能出去,我有件至宝还押在王山志手里,那是我一生心血啊,走不得。在方外宝境中一个人出去过流浪生活无异于找死,所以啊,我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做违心的事,还望你们成全理解。 我见萧今伯是个厚道的人,只是碍于王山志淫威,不敢不从,便说道:行,萧今伯你说这话算是叫板抬杠,我王得鹿平生最爱抬杠,这事你要不听我的,我当时就在这抹了脖子,自杀给长耳族的人谢罪。 说话间我用手一指不远处的包裹:瞧见没,那上面插着鹿骨刀呢,不用很深,我把手指割破了就死,都不带喊疼的。 萧今伯一听,脸色立即就变了,将烟袋锅子往脚上磕一磕,说道:你先别急啊,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啊。 这个时候林慕蝉也说道:萧今伯,王得鹿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上。 柳向晚在旁边不嫌事大,说道:你俩死了我也一块抹脖子,这话怎么说的? 柳向晚纯粹觉得林慕蝉有殉情的意思,才说这话的。 萧今伯道:好好好,小祖宗们我惹不起你们,可以照着你们的意思办,你们让我上东我绝不敢上西,你们叫我打狗,我绝不敢撵鸡。可有一样,保住大家伙性命,一个人也不能死,另外还得让我好交差,不能因为同情你们,就让王山志把我给杀了。你们说吧,怎么办? 我想了想,这还真是个问题,不让人替我和林慕蝉死,高风亮节,说的情怀满嘴,可现实是人家长耳族的人不干。这还围着我们准备拿人呢。 我问萧今伯说:我们这些人要是和这三百长耳族打起来,胜算多少? 萧今伯道:胜算是零,这个你别想,如果我们当初能打的过长耳族,会和他们签协议吗? 鸿蒙老道也在旁边说:不能讲打啊,毕竟咱们用人家的池子活的命,打起来不地道。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看起来长耳族的人不像是不好沟通的族群,不过和眼前这群人不能沟通,因为这群人只是奉命巡逻的,你便是说破大天,他们也不可能放人,如果能见到长耳族的族长或是管事的人,没准能晓之大义,或可通融放了我们,只要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一个通病: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因此我说道:你给他们翻译,我们一个也不跑,跟着他们道他们的营地或是城池,见了他们当官的,我就把谁下水洗澡的事说清楚! 第六百四十章长耳人的城池 萧今伯苦苦一笑,对我说:你觉得这样能行吗? 我反问道:怎么就不行呢?他们知道谁下三联池也是将咱们悉数带走,不知道是谁下水也是悉数带走,有什么不可以的。 萧今伯说道:我给你讲,你是不了解这帮长耳人,他们很聪明,但是非常容易钻牛角尖,他们认为要先找出下水洗澡的人,就认真到底,十分难缠。 我说道:这好办,你告诉他们,就说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们就集体自杀,说到做到。 萧今伯一脸为难:这有点…… 林慕蝉道:叫你说你就说呗,刚才是你自己说全听我们的。 萧今伯没有办法,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长耳族的人等的焦躁,萧今伯便一五一十的给他们翻译过去。 那个高个长耳人听得脸红耳赤,雪白雪白的脸忽然变成的红薯的颜色,久后乃知,他们一旦情绪激动就会脸红。 这次情绪激动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高个长耳人对我那一番话由衷的赞赏。那高个长耳人叽里咕噜给萧今伯说了一番话之后,萧今伯扭过头来对我说:王得鹿,没想到你还真对这些长耳人的脾气,他们向你们表达敬意,他说他的族人对能慷慨赴死的人都充满了敬意,即使你们中的人玷污了他们的圣地,他们也会为你们这种勇于承担责任集体赴死的壮举表示赞赏。他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带你们回到他们的麦麦城,由城主做决断,他可以保证你们中赴死的两个人,死的时候非常有尊严。 我一听心下明白,长耳人是一个好战尚武的族群,确实有些一根筋,我估计他们今生最大的荣耀就是战死,其次就是为了别人而死,总之他们对能主动死亡的人,表示崇高的敬意。 不管怎么说,我的第一步成功了。 我们众人少不得收拾一番,长耳人手持弓箭,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总之他们表现的十分规矩,越是规矩我心里越是没底,我倒希望他们行动粗鲁,举止孟浪,那样行事的人一般没有原则,完全可以用江湖利益来打动他们,可是遇到有原则的人,任何努力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们每个人都背上大包裹,跟着长耳巡逻小队上路,长耳小队分成两队,前一队在我们前面带路,后一队则在我们后面跟着,彼此之间有几十米的距离,仅仅生息相闻而已。 我身体很虚弱,被人轮流搀扶着,走了四个小时之后,大家坐下来吃东西,前后的长耳小队也都停下来休息,但是他们没有吃东西,我发现这群人连口粮都没有带,估计他们可以十几天不吃不喝。 我吃了些金雪斋的药丸,又吃过一些食物之后,逐渐恢复了体力,这一路走了一天一夜,期间晚上休息的时候,这群长耳人还是很小心的,将我们围成一个圈。 方外宝镜中的温度挺高,出了雪地之后温度便骤然上升,夜宿在荒漠之中,还有清风几许,且没有蚊虫叮咬,我感觉比在宝镜外面夜宿时舒服。 这一天一夜,我们只是穿行在荒漠之中,沿途连株枯萎的植物都看不见,脚下都是软软的砂粒状土壤,这些砂粒有一定的湿度,抬望眼,根本看不到边际。 也不知道长耳族巡逻小队是如何辨别方位的。 到最后我们远远的望见一座城,这座城市的建筑风格是我们不曾见过的。 长耳族人的城墙非常圆润,就地取材,使用地上的沙土造的,里面隐约可见建筑物,全部都是圆形的。他们的房屋建筑都是一个球体垒着一个球体,满座城池,一个棱角都找不见,更像是蚂蚁之类的东西建造的,只不过放大了无数倍而已。 连城门的门洞也是圆的,他们所谓的门,绝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门板,而是一个巨大的沙球,所谓的开门,即是将沙球滚开。 麦麦城不小,足足有十几平方公里,因为整个城墙是圆的,所以只能大概估算。 我们的到来,引起了守城士兵的躁动,他们中可能大部分人没有见过外族人,当然也有小部分见多识广的,早年可能和王山志或者王山志的前辈们打过交道,便见怪不怪。 我们进城之后,简直目不暇接,这里一切东西都是新鲜的,一进城门,道路两边全是圆形的小楼,两个两人高的巨大沙球垫底,上面在放一个小一些的沙球,这些沙球都是中空的,上下亦有楼梯相连,方便进出。 他们做的小生意也是我闻所未闻的,我们不清楚他们的生活习惯,所以我从考究。 萧今伯一进城就给我说:这座麦麦城在长耳族人的许多城池中,只算一座小城。 城内人不少,大都是引颈好奇的朝我们张望,没有人前来围观,秩序很好,大家都各忙各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到城中央位置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四周有许多沙雕,广场的正中央有一个高高的王座,所有这些都是用沙土加一种粘合剂做成的,看起来都很结实。 广场的正北面有一个高大的圆形建筑,像是大人物的居所。 我们被围在广场上,高个长耳人跑进了高大圆形建筑里面,不一会一阵音乐响起,缓缓走出一个长耳人来,径自走向王座,高高的坐了上去。 高个长耳人给萧今伯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萧今伯对我说道:王座上那个人是他们麦麦城的城主,这是他能请到的最高级别的人物了,有什么话可以给他说。 我点点头。 城主有两队人马,大约二十个人,分列在王座的左右,那是城主的亲兵护卫。 城主坐在王座之上,便叽里咕噜的朝着下面说了一通话。 萧今伯一听,细细想了一会,给我翻译说:城主发话了,他的意思是,你们作为外族人,亵渎了长耳族人的圣地,根据长耳法律,下水者必须死,这是谁也更改不了的,城主也不想看到有人死,可是他们的法律无法变动。你们计划中全体自杀的方式,对执行这项律法构不成任何威胁,只会让你们白白丢掉性命,你们还是实事求是,下水者自动站出来,这样死的才能体面。 我往前迈了一步,对萧今伯说道:萧今伯,你要是想咱们都活着离开这麦麦城,就别在翻译上给我捣鬼,我有我的办法,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原话翻译就行,如果擅自更改我话的意思,我肯定死在这的。 萧今伯想起我们离开三联池时,我和长耳巡逻队很投脾气,便长叹一声说:也罢,你说什么,我翻译什么就是了。 我用手指着身旁的林慕蝉说:是我和这个姑娘下到水池子中去的,我们受了重伤,如果不去那池子中泡水,恐怕小命就没了。我和这个姑娘可以承担相应责任,但必须让我讲明白一件事。我先说这么多,你赶紧给我翻译。 饶是萧今伯早有心理准备,听完我的话,也呆立当场,不知道该不该翻译,我对他说:你倒是快点啊,我有我的打算,你放心翻译就行了。 其实从巡逻小队的举动中不难看出,这个长耳族群还是有君子之风的,既然他们声称看见了有人在他们圣池里洗澡,我最好一口承认下来,这样会博得他们的好感,总不能我这边话一出口,他们就能把我杀了,总也要听我讲几句话的,我就把自己能克制兽军这回事说清楚,不怕他们不通事理。 目下我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长耳族和那些兽军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他们双方打不起来呢?我相信长耳族原先生活的地方并不贫瘠,造成赤地千里的现状,都是因为日益强大的兽军,难道长耳族不忌恨那些兽军吗?为什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家园被毁呢? 按照萧今伯的说法,这些长耳族人很厉害,完全可以抵抗住兽军的,这是我心中最大的一个谜团,在兽军肆虐这件事上,连王山志都责任感爆棚,长耳族怎么会坐视不管呢? 最终,萧今伯还是给我翻译了,这从王座上麦麦城主那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些不耐烦了,要知道两个麦麦城犯人的遗言,大可不必讲给城主听。 城主又是一番叽里咕噜。 等城主说完,萧今伯扭头对我说:城主说了,可以让你死的足够体面,即用毒药熏香,将你俩杀死,并且会安葬你们,还有什么话快点说,城主的时间不多。 我说道:我就想问问城主,长耳族和王山志抵御的兽军到底是什么关系,长耳族为什么可以坐视不管,现在方外宝境中几乎所有的土地都已经荒漠化,难道长耳族不知道捍卫自己的家园吗? 萧今伯说:这个问题,我就可以回答你。 我说道:不用,我想听麦麦城主是怎么回答的。 萧今伯没有办法,将我的原话翻译给城主听。 城主表情十分惊讶,惊讶于我为什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样。我瞧得出来,内中一定有隐情。 第六百四十一章火炬城 城主坐在王座上,更像是一种仪式,听了我的问词之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叽里咕噜说了许多话。 萧今伯给我翻译说:城主说了,长耳族人和那些异兽,原本就生活在方外宝境之中,咱们才是入侵者,长耳族人对咱们都采取了容忍态度,划定疆域,互不干扰,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异兽们呢?城主说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和异兽们开战。 我大为惊讶,没想到城主对我们的人类的意见比异兽还大。我不解的问萧今伯:难道现在赤地千里的局面,和这些长耳人没有关系吗?他们不着急吗?不迁怒于那些日益膨胀的异兽大军吗? 萧今伯说道:其实现在方外宝境之中,还有不少绿洲,都被异兽大军把控着,长耳族人专挑荒凉的地方居住,因为他们和异兽和咱们没有资源上的竞争,比如食物,他们吃地下的卤液,越荒凉的地方,地下卤液就会越多,上面植被茂盛,发而会消耗掉地下的卤液,前辈们进方外宝境的时候,和长耳人打过交道,记载这些长耳人是凿井而食。他们会看地相,看准了就凿一口井,从中汲取井水,打出的水一般是绿色的,比粥都稠,那就是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那绿色的水应该是一种特殊的藻类。其余的食物也都来自地下,多是一些矿物,也就是说,长耳族人不打猎,不稼穑,吃的东西全来自地下,穿的衣服就更稀奇了,就是三联池周边数十里地的积雪,他们用那些雪片经过特殊处理,做成雪叶铠甲,除此之外,他们就地取沙,筑土为城。只偶尔打猎,以制作别的东西,所以说他们和那些异兽没有直接冲突,只要保障一块领地即可,异兽大军虽然凶悍,却与长耳人定着协议,也是互不侵犯。城主的意思是,和异兽大军分属异类,却相当于同在一片蓝天下的故老,和咱们虽然容貌不同,但都为人,性情脾气并无差别,可毕竟咱们冒犯了他们的家园,综合起来,长耳族人谁也不想帮助,谁也不想侵犯。当初能达成这么个结果,也是我前辈当年一项卓越的游说功绩。 萧今伯这一番话,并不全是城主的意思,有他自己的理解在里头,他学成了长耳族人的语言,肯定对长耳族人的一些想法有所了解。萧今伯对我解释完之后,长叹一声:哎,我当你有什么高明的游说词呢,原来也是这么一番老生长谈,当年我师父都已经用过了,如果这套词管用,长耳族人早就投入到了对战异兽的战斗中了,还有一节原因,归根到底,异兽的崛起,是咱们那边的人来到这边所致,人家长耳族的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呢,我说句公道话,在很多方面长耳族人表现的十分大度了,要是换做咱们,真不一定有人家那种气量。是有人群的地方就必须有王法,长耳族王法之中,很少有死刑,即使有,也绝大多数不执行,等到犯人在监狱中老死,唯独进入圣地泡澡必须执行死刑,谁叫咱赶上这一出了呢,我也跟着你倒霉,王山志那里我怕是回不去了, 如果我活不成,萧今伯也跟着我没了退路,他虽然会长耳族人的语言,可不能在这麦麦城生活,他会被活活饿死的,那绿色井水中的藻类,不是谁都能消化的。回到王山志那里,依照王山志的秉性,应该不能容他。 我的大脑急速的运转着,如果想不出办法,我和林慕蝉真的就挂了。而且说出去不好听,好像我们在方外宝境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挂的,当然了,即便挂掉,也不是今天挂掉,虽然萧今伯吹嘘长耳族人很厉害,但只要开打,我有信心活着走出麦麦城,主要是不知道长耳族人有多少人口,惹上一座城,其他城池肯定也不会放过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发动起全族力量,不挂掉才怪。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城主身边忽然跑过一个小校来,叽里咕噜和城主说了一番话,把城主说的神色抑郁,一筹莫展。我就问萧今伯:刚才那个小校说什么呢? 萧今伯便说道:他们说,东北火炬城遭受一种长鼻子怪兽侵扰,长鼻子怪兽在沙土中埋伏,如果有人在沙土上行走,他就会伸出长鼻子来,把人吞了,火炬城已经死了四百多人,现在人心惶惶,拿那沙土怪兽没有办法。你不了解,这麦麦城和火炬城是一个邦族,分居两地,本城主是这两个城共同的主人。 我问道:你不是说长耳族人都很厉害吗?这会儿怎么连个怪兽都奈何不了,如果长耳族人不像你吹的那么厉害的话,我包里还有好几个虫呢,实在不行我一路打出去呀。 萧今伯说:不一回事,你看见长耳族人手中的弓箭了吗?那弓有股子邪力,能射七八里地,箭头上有剧毒,擦破点皮就能要人命,而且咱们这边至今不明白这毒药怎么解。知道他们耳朵为什么那么长吗?这些人比咱们的感知能力强着不知多少倍,他们在眨眼之间能射出三五支箭,每只箭都准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他们能射中飞来的箭矢。所以说,如果你身上有防护措施,三五个长耳族人还是能对付的,一旦人数上百,眨眼之间三五千支箭齐齐的奔你来,你那里躲去?不过他们对付不了地下之物,你想啊,箭矢再厉害射不透沙土,那长鼻子怪兽在地下搞伏击,箭矢用不上,等发现怪兽的时候,人早就被吞掉了。 我点点头,心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一物降一物,这在暗三门江湖中并不鲜见,试想一下,蒙古骑兵非常厉害,但是海战肯定不行,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倒觉得能与长耳族人一战,主要是打起来之后,他们的损失会很大,我相信萧今伯师父那辈人,曾与长耳族人交战过,没有占到便宜,不是奇门人不行,肯定是长耳族人借着天时地利人和,且军事力量强大,更有战术,才取得了胜利,而且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城池参加了战斗,单单这一个麦麦城,他们弓箭再厉害,我觉得也拦不住我们。主要这种事情不宜打打杀杀,试想一下,某一家人收藏了一个黄金澡盆,视若珍宝,不许任何人靠近,忽然有人撬门押锁,在哪澡盆里洗澡。人家当然受不了,所以此次事件,以和为贵。 刚才萧今伯说火炬城已经有四百人被吞掉了,这是个很惨重的损失,就麦麦城来看,居民不过万人,而且城主居住在麦麦城,说明麦麦城要比火炬城更大,所以这对火炬城来说是一个大事件。 紧接着那个小校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番话,萧今伯习惯性的翻译说:这个沙土下面的怪兽已经不是第一次袭扰城池了,大小十几个城都被这个沙土怪兽袭击过,已经失踪了几千人,其他城主也奈何不了,十分棘手。 我对萧今伯说:你给城主翻译,就说我能解决掉那个沙土怪兽,我给他们处理完这个怪物,让他们忘掉对他们圣地的践踏,以朋友的身份对待我。快点翻译!再不翻就晚了。 萧今伯一脸犯难的表情:我都准备好自杀了,你给我说这个,说这些只能是自取其辱。大大方方的一死了之吧,可惜我对不起自己师父,临了都没能把祖传的宝贝从王山志手里赎出来。 萧今伯倒是很看得开,我却不能死在这里,真的很丢人,在人家池子里洗澡被人家处决了,感觉好像是作奸犯科的人一样,我的朋友们不过是想保住我和林慕蝉的性命,实出于无奈,应该通融一下才对。 我也知道我们多多少少有些冒失,毕竟人家长耳族的圣地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招谁没惹谁的,我给他们处理掉一个怪兽,算是补偿吧。 很显然长耳族人的生活并不十分安逸,虽然衣食无忧,不受外界干扰,但这个世界上那双无形之手,总不会让人太安逸,太安逸的话,人就全完了,故而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异兽侵袭,或是别的什么灾难。 我说道:你快点说,我还想活下去呢,给翻译一句举手之劳,还可能挽回你的性命,这你犹豫什么? 萧今伯是个正常人,只是在王山志的淫威之下呆的太久了,有些愚钝了而已。萧今伯对城主把我的话一翻译。 城主明显眼睛一亮,给卫兵说了几句话,一个卫兵呼呼的跑了,我这才发现,长耳族人行动出奇的迅速,好像确实不好对付。 不一会那个跑走的卫兵将另外几个长耳族人叫来了,那几个人好像是这里的长老,站在广场上和城主叽里咕噜的一通交谈,最后都散去了。 城主这时候对萧今伯了一番话,萧今伯听后,神色黯然的对我说:城主说他和几个长老商量了下,杀人并不是他们的初衷,只是警告外来者,侵犯禁地必死,如果你们肯为火炬城解围,可以既往不咎,但必须在麦麦城卫队的监视和帮助下,才能去火炬城。 我对萧今伯说道:你告诉他,没问题。 萧今伯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说:我给你说,能把火炬城祸害到人心惶惶地步的异兽不白给,你们去了也不一定活着回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石花虫 林慕蝉对萧今伯说:让我们去杀那个沙虫就行了,要不是理亏,他们三百人的小队,真的拦不住我们。 萧今伯一脸惊悚,嘱咐林慕蝉说:姑娘,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当年我师父那辈人吃亏就吃亏在这里,你们不知道,三百个长耳族人可能不足惧,你们一上手试试?准会有人逃走报信,不一会功夫能集结几万大军你信吗?长耳族人数百座城池,光是城主就有好几百人,并且全是一家。千万慎重,千万慎重。 我知道他们历史上有血的教训,我也没想着动手,只想着给他们解决掉异兽而已。 整个事件自始至终,看霞散人言语不多,这个时候,忽然对我说:王得鹿,你觉得有把握干掉火炬城那个沙土怪兽吗? 我点点头说:我有把握,实话给你们说了吧,火炬城沙土下面那个长鼻子异兽,很像是虫书上记载的一种虫,当然了听他们描述,不是很确定,况且还是经过翻译的,不过我感觉是虫书记载之虫的可能性很大。 柳向晚便有个疑惑:你们家虫书不是只记载了咱们那片世界吗?怎么还能记载方外宝境中的异兽? 我一笑道:其实很多异兽都在方外宝境和咱们那片世界之间流窜,不见山虫子吗?在咱们那边露过一脸的,虫书就有可能记载下来。其实历代赶虫人都无法断定,虫书所记载异兽的老家是不是在方外宝境之中。 林慕蝉点点头:山虫子就是逃难逃到咱们那边的。 城主又对萧今伯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萧今伯就对我说:事不宜迟,城主让咱们赶紧走,我随行给你们当翻译,免得你们在路上擦枪走火,反正你不回去,王山志哪里我是回不去的。 这样最好,我还担心萧今伯不肯跟着我们走呢,城主仍然委派带我们过来的那只巡逻小队和我们同行,还是那个高个长耳族人当队长。 大家也来不及做个补给,就跟着巡逻小队出发了,主要是这座城里没有我们能补给的东西,我看见街面上,有许多绿色的像海苔饼一样的东西在卖,方方正正的和茶砖有一拼,我想这就是萧今伯所说的凿井而食,从井里打出绿色的液体,经过一番工序,将绿色的液体脱水,剩下的都是干货,他们就吃这个,我们是吃不进去的,因为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草腥气味。我想我肯定咽不下去。 补给的事情是能在路上想办法了,出了城门之后,我们又一次进入到了旷野之中,萧今伯给我们介绍说,长耳族人分散居住在一大片平坦之地上,这里一座山也没有,曾经是植被最茂盛的平原,也是异兽军队首先毁坏的地方。 这片平坦之地非常广阔,用萧今伯不太广博的现代知识分析,这块方有数万平方公里。 我们脚下踩的土地,不似土壤,像是沙土,且较为坚硬,不过含水率比较高,风起处,吹不起沙来。最为奇特的是,每隔一段距离,脚下的便出现一大片湿润的沙土地,人走在上面,软软的。萧今伯给我们做演示,用脚不停的在沙土上踩,就会将沙土踩成泥浆,然后形成一个小水坑,人从那水坑里可以取水喝,虽然是泥水,但不至于渴死。 这次出来之后,长耳族的巡逻小队并没有过分的监视我们,而是一路走在前面,我们尾随在后面,我感觉麦麦城里的城主,让这支巡逻小队跟着我们来,应该是帮忙的意味居多,监视的意味很少,因为我发现,在这片旷野中,只要离城几十里,我们想逃走都难,眼前空无一物,就像是船只漂泊在风平浪静的海上一样。 我们身上还带着从王山志那里补给的咸肉,除此之外,再无食物,大约还剩下两天的口粮,看看那荒无人烟的沙板地,内心之中慢慢生出许多恐慌,当然了紧要关头,林慕蝉可以去王山志哪里再背一些食物,可就目前关系来看,林慕蝉去了,怕被王山志扣下。 我让萧今伯给王山志传音,让王山志放心,我们解决完事情就会,然而萧今伯死活不肯,他十分害怕面对王山志,这么多年来,做王山志的部下,肯定没少受委屈。 好在王山志那边情况还好,自从我的血杀死那头巨兽之后,那支兽军许久没有来攻击,王山志的人一直处在休养生息状态,但仍然严阵以待,不敢松懈。我是王山志最后的希望了。 在路上,看霞散人说道:王得鹿,我和你们解决完这场事,你可以在方外宝境门口占住一片地,把暗三门江湖老客们都迁进去,一方面作长期守住入口两边的打算,另一方面让暗三门那些人有个乐园,可以偶尔回去几趟,可是不宜在咱们那边活动过多,说起来,虫母醒来便是咱们同道中人活动非常频繁所致。为了避免此类事情的再发生,这一次干脆一干到底,给暗三门打出一片地方。 宋高卓一听这话,明显高兴多了,这老头一路我们出来,九死一生,早就后悔了,一听还有福利,才算吃了个定心丸,只要是打下一片地来,他少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圈一块好的。 走了两天,食物被我们吃的一干二净,第三天头上,我们开始挨了饿。 我便带着萧今伯去找‘老高’,我们已经习惯的将高个儿长耳族巡逻队长,称呼为老高,好像是柳向晚给起的。老高扎营的地方离我们不远,萧今伯对老高直言,我们没有吃的东西了。 老高还是慷慨的拿出一些绿色的干饼饼,就像是晒干的海带。 我拿过来撕下一小条来,往嘴里一嚼,就和吃草一样,放入口中,一股浓腥味,差点让我吐了,实在咽不下去,我觉得吃皮鞋也比这个好吃。 老高看见我吃海带饼的样子,脸上顿时不好看,可能这就属于文化差异吧。 萧今伯连尝都没有尝,估计之前肯定吃过这东西。 老高见我们根本无法食用他们唯一的粮食,便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萧今伯给我翻译说:队长说了,你们不吃我们的粮食,那我就没办法了,到了火炬城,也没有你们可以吃的东西。 我问道:那你就没问问他,火炬城附近有什么活物? 萧今伯说:怎么没问,我问了,他说,火炬城附近除了人,唯一的活物可能就是沙地之下那怪兽了。 我苦苦一笑:好吧,要是杀不死那怪兽,看来我们连土也吃不上了。 萧今伯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我说:那没说的,喝点泥水,赶紧走吧,还有多长时间的路程? 萧今伯说:其实昨天晚上就能走到,只是长耳族人有讲究,晚上进城不吉利,所以没继续走,今天再走一会就能到。昨天老高还嘱咐我,已经到了那异兽袭击的范围了。 于是我们继续出发。一个小时以后看见了一座沙土城。 这座城的建筑风格和麦麦城一样,所谓的麦麦城和火炬城都是音译之词,没人知道这些城池名字在他们语言环境中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萧今伯这么翻译,我们就这么叫。 火炬城看起来比麦麦城略小一些,不过也小不了多少,看起来还是熙熙攘攘的,只不过城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勾画了了,好像写着什么文字,长耳族人如此大的族群,肯定有自己文字的。 那上面写的,应该就像是景阳冈上的猛虎告示。这里有虎,请过往客商注意,要在中午结伙过岗。 不过在这里,结伙过岗也不行,那东西专门在地下偷袭,令人束手无策。 通过两个城池的观察,我发现长耳族人的科技水平相当于蒸汽时代来临之前,好像他们也不大注重科技发展,大部分长耳族人生活十分恬淡,但萧今伯特别强调说,千万不要被表面恬淡所迷惑,他们可以全民皆兵。 我们进了火炬城,这里的长耳族人看我们的眼神更加稀奇,我们见过了几个长老,老高说明了来意。那几个长老便问:我们这群奇怪的人是不是来引诱沙土怪出洞的?只要能将沙土怪引诱出来,他们自己就能射杀。 我给萧今伯说:给他翻译,这事不用他操心,能引诱出来我们也能射杀,关键步骤就是在不死人的情况下,将它引诱出来,不用他们的人插手,万一坏了我们的事,不好说话。 萧今伯不客气的给几位长老一说,极为长老交头接耳一会,又问我们需要什么帮助? 我只说给我们淘换点肉吃,几个长老便说他们不吃肉,如果这城附近有肉的话,沙土怪也不至于吃人。 我一听,知道肉可能没有希望了,面条在这里更是稀世珍宝,只得了解一下所谓沙土怪到底长什么样。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谈话,忙的萧今伯连说带比划,到最后终于让我确信,所谓的沙土怪正是虫书所记载的——石花虫,与当年我的师祖在蒙古杀死的沙虫血缘关系很近。 第六百四十三章异卵 虫书中记载,石花虫生于大漠无人之地。 当然了这条记载,现在来看是我的前辈们一个谬误,石花虫并不是生长在大漠,而是原产于方外宝境,我的前辈们只是见到了一只不知道为何跑到我们那边世界的另类虫而已。 虫书中记载,石花虫者,因其盘踞之地,石上皆生花,呈五彩。也就是说,石花虫这种东西盘踞的地方,地面上的石头上有五彩石花。是为认定标志。 虫书中还说,天下活物,血肉之躯,多有孔窍,或七窍或五窍,唯有此虫乃一窍,其身如牛,有鼻如象,其鼻长可数丈,每于地下蛰伏,人畜行于其上,辙使鼻吞之,罕有生者。 虫书中的记载和现在火炬城外的怪兽状况出奇的一致。是石花虫已经毋庸置疑了。 虫书也记载着杀死石花虫的办法,一种非常奇特的办法,这种办法曾广为江湖术士所用,不过他们只是用这种方法做噱头骗钱,而赶虫人却发现,这种方法可以有效的杀死石花虫。 方法是找一枚鸡蛋,如果没有鸡蛋,可以换成别的蛋,轻轻的将鸡蛋壳抠开一个小缝,将里面的蛋清蛋黄都倒掉,然后用露水将鸡蛋灌满,封起口来,放在有石花的石头上,晒上好几天,鸡蛋会慢慢的浮起来,离地好几尺高,这个时候就能惊动地下的石花虫,便会出来看那鸡蛋,出来口便一口吞了那鸡蛋,食用此物即醉,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是谁,赶虫人便可杀之。 这种虫虽然很厉害,可是赶法很简单,这在虫书中屡见不鲜。不过在方外宝境中,行此法很有些困难,主要是材料找不齐,在我们那边鸡蛋是寻常之物,随处可见,石头也是寻常之物,大凡在石花虫出现的地方总会找到生石花的石头,盛夏之际,露水虽然不好找,但在清晨的高山上,总会有一些的,不难寻觅。 在方外宝境之中则显得比较困难,最突出的困难就是,这里极有可能没出现过鸡,也就没法找到鸡蛋,只能寄希望于找别的鸟类的蛋,至于合不合适最终能不能成功,还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如今火炬城外一片荒芜,连个石头也寻不见,不过石头可以自己搬来,方外宝境中有石头,我进来之后见过,将石头埋在石花虫吃过人的地方,然后等着石花出现即可。 方外宝境中昼夜温差比我们那边大,露水不愁,我已经见识过了,经常在早上起来被打湿衣服,当然了我的鲛绡大氅是不会被打湿的。 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鸡蛋,我将这些话说给众人听,鸿蒙老道说:难道咱们还要出方外宝境中找鸡蛋? 我笑道:当然能不出去找就不出去找,不过自从进入方外宝境我好像没看见有飞鸟。 林慕蝉说道:谁说的,那是你没见,我看见了好多。这里是有鸟的,应该能找到鸟蛋。 原来林慕蝉去叫萧今伯的时候,在天上看见过鸟,而且是一群一群的。 我说道:既然这样,萧先生,你问一下几位长老,能不能让我们在城中住下,随便找个地方就行,再就是打听出最后看到石花虫的地点,其他的咱们自己动手就行了。 萧今伯向几个长老翻译一通,几个长老说要住下的话,城东南角有驿馆,可以带我们过去,有人最后一次见到石花虫,是在城外一口最大的绿藻井附近,很好找。 说完一个长老站起身来,带我们去驿馆,到了驿馆之后,发现那房子的建筑也都是圆形的,长老推门让我们进去,我平生第一进入圆形的房间,所有东西都是圆的,到没让人觉得不舒服,相反还有些温馨的感觉,干燥凉爽,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顺着楼梯上去,楼上也有几个圆形小房间。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偌大一座城池,竟然找不到吃的,这是最致命的。 安顿好之后,我们在驿馆门前开了个小会,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鸟卵和吃的,并且同时找这两种东西不冲突,因为鸟卵也可以吃。 这种事情,没得商量,必是林慕蝉去才行。 林慕蝉便早早的飞走了。 我和金雪斋饿着肚子,又出城去找石头,这时候长耳族三百巡逻哨兵一路跟着,也怕我们糟了石花虫的毒手,不过躲过石花虫全凭运气,三百多个人,就算石花虫一次能吞两个,不过百五十分之一的几率,那那么容易吞了我和金雪斋? 我们找了一块大石头,埋在了城外那口最大的绿藻井旁边。 长耳族人建城池,不在乎山水不在乎交通,只在乎地下的东西,肯定是深井绿藻水最丰富的地方,直到这个地方的绿藻水渐渐枯竭,他们便再换一个地方建城,当初建城的目的是为了防范异兽侵袭,自从奇门的人和异兽军开战之后,异兽军因与长耳族人有协议,一头异兽也不来滋扰。但偶尔会有虫的攻击,虫不属于异兽军的范畴。 所谓的异兽是我们对这个世界动物的一种称呼,他们只是方外宝境中的普通动物,而这个世界也是有虫的,北极虫母的影响力可能联通于两届,不过北极虫母一死,慢慢的也就没有什么虫了,这种状态也不会持续多长时间,虫母本就天地而生,虫数量一少的话,天地也觉得单调,一定会另有虫君降世,这些我都说不准了。 方外宝境中的异兽很厉害,自然也有厉害的虫,不过异兽和虫不能简单的做战斗力比较,就像是我们那片世界,鼠中之虫,总也干不过猛虎一样,并不一定因为自己是虫,战斗力就要超越普通兽类。 埋好石头之后,我们便回城了,这次比较幸运,在绿藻井旁边忙活了大半天,石花虫都没有出来吞噬人,想来石花虫也有打马虎眼休息的时候,要是全年无休,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回到城中,我们每个人都喝了许多水,因为太饿了。夜晚我们将身上吃饭的碗全部拿了出来,在里面放上一个刷碗的丝瓜瓤,这是我们日常必带的些东西,然后将碗和丝瓜瓤放在室外,夜间升起雾气的时候,丝瓜瓤会凝结许多露水。 当夜勉强入睡,第二天天不亮,我早就饿醒了,窗外雾气尚未消散,出门来看看那些碗,一捏丝瓜瓤都是一泡水,足足搜集了三大碗的水,我估计够用了,林慕蝉不会傻到找一个鸵鸟蛋来的,那么大的蛋即便方法正确也不可能让蛋壳飘起来的。 我小心翼翼的将搜集来的露水存在一只水袋之中。只等林慕蝉的到来。 到了日中不见回来,我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等。 结果一直等到日暮时分,林慕蝉才飞回来,不管收获如何,只要人回来就行。 林慕蝉一落地我就迎了上去,发现她身后的背包已经满了,我大喜过望,接过来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一麻袋鸟卵,全部是一种鸟类的,只有鸡蛋大小,上面满是褐色的斑点。 整整一麻袋,里面一层层垫着草,竟然没有一粒是破的。 我对林慕蝉说:这么多你是怎么搞到的? 林慕蝉就说:我找了很久,深入兽军的绿洲地盘之中,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山,上面有个巨大的鸟巢,这些都是一个鸟巢里得来的。 我惊讶的问:这是一只什么鸟?你见过这鸟吗? 林慕蝉摇了摇头说:没有,压根就没见过,本来我只想带走一部分,毕竟不能竭泽而渔啊,这些鸟蛋到最后都会孵化成小鸟的,赶尽杀绝就不好了,却发现鸟巢旁边有只盗鸟蛋的小兽,一只只的在咬鸟蛋,只咬破,不吃蛋液,我一想,算了,我要是不来,这些鸟蛋也全毁了,干脆我带走吧,就这么悉数带来了。 我虽然是赶虫的,却对这里的异兽不熟悉,也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鸟能下这么多的蛋,现在活命要紧,顾不得许多了。 我招呼众人取水将蛋煮了好多,大家纷纷过来取食,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那蛋味道相当不错。 吃饱喝足之后,我取了一枚生卵,轻轻撬开一个小口,将里面的蛋液倒出来,然后灌入准备好的露水,封了起来。 然后带着几个人连举着火把夜出城,来到大藻井旁边,举着火把一照那石头,石头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花盘状图案,呈献五彩。 我心知至少石花虫已经回到这个住处,那几个长老说的没错,石花虫的确就在这里。便将手中的卵放在了石头上。 我们便回城去了,那枚卵能飘起来,至少还得三天时间,因为的确保卵里面的露水被晒干,到第三天再去守着就好。 剩下的鸟卵不是很多了,可以每天按照计划吃,肯定都吃不饱,但不至于被饿坏。 到了晚上,我便在驿馆堂屋里睡觉,楼上的小房间是被女士们留出的。 当天晚上因为肚子里有食物,所以很快就睡着了,晚上天气凉爽,不冷不热,有没有蚊虫叮咬,睡得十分酣畅。 不过到了后半夜,我听到一阵鸟叫,叽叽喳喳的声音,我正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以为自己白天吃了鸟蛋,晚上便梦见了许多只鸟,可后来越听越不对劲,感觉那鸟声好像真实存在一样,直接把我吵醒了。 我从地上翻起来,睁眼一看,发现我带来的所有人都聚集在驿馆的大厅里,伸着脖子叽叽喳喳的学鸟叫,只是没见到林慕蝉。 第六百四十四章巨鸟 我坐在地上一下子呆住了,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所有人都蹲在地上,双手夹在身体的腋下,使劲伸长脖子,他们在努力的装成一只鸟,用尽量尖锐的声音鸣叫着。 所有人都是,包括那几个老头,和那两个小护士,当然了张舒望的小儿子长生还在楼上,没有下来,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每个人的情况不尽相同,看霞散人明显还有些意识,动作幅度比较小,好像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做的样子,我便去拽看霞散人,左右拽了拽,看霞散人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也不敢太用力的去拽看霞散人,我怕打破他们现有的状态会出现其他身体症状。 用我长时间以来在暗三门江湖中积累的经验来看,大家伙肯定处在一种迷幻的状态,且是深度迷幻。 我静下心来一想,一定和我们今天吃过的鸟卵有关,否则大家也不可能学鸟叫。 这就是我们来方外宝境之中交的学费了,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肯定会出现点问题的,眼前的问题说不严重可能天亮人就好了,要说严重,可能长期都这样了,那我就完了,别的不说,光是张舒望家大胖小子我就照顾不了啊。 我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林慕蝉忽然睡眼朦胧的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地上的情形,愣了一下,随即盯着柳向晚说:我还以为你半夜起来梦游呢,我还蹬了你一脚,原来你们都…… 林慕蝉扭过脸来对我说:王得鹿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脸茫然的说:肯定和那些鸟卵有关系吧,我也不知道啊。 林慕蝉看的心慌慌的,问我说: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用手指着萧今伯学鸟叫的样子,对林慕蝉说:你看萧今伯也吃了鸟卵,中毒很深,本来我还在想问问长耳族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一看,没法问了,萧今伯已经失去翻译能力了。 在门外街道上,有巡逻的长耳族哨兵,听到我们驿馆之内,声音嘈杂,叩门来问,我急忙出去开门,进来两个哨兵,一见屋内的状况,两人对视一眼,竟然笑了,而且笑的有些放肆。 我看着两人肆意的嘲笑,心中舒了一口气,他们还有工夫嘲笑我们,说明他们知道这种状态不是致命的,我和长耳族人接触时间也不算很短了,知道这个族群,在人性上至少和我们是一样的,虽然坏人坏想法也层出不穷,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还是有人性闪光面的。比如以我和林慕蝉为例,我俩在街上巡逻,忽然听见一间房中声音嘈杂,我们推门进去,看见一群醉汉喝的东倒西歪,满地打滚,我们也会嘲笑几声,知道这种行为虽然不雅,但终究是常规现象。如果推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的人鲜血淋淋,疯狂嘶吼,即便我俩心再硬,也不可能面露笑容,不论如何都会大吃一惊的。 我从麻袋里拿出一枚鸟卵,在一个哨兵面前比划了几下,那个哨兵点点头,好在点头摇头我们之间是一致的。他拿起鸟卵来,做了一个吃的动作,然后咕咕的学鸟叫。 他的意思我看的明白,是在告诉我,吃了鸟卵之后,便会学鸟叫。长耳族人知道吃了这东西会产生幻觉,虽然他们不吃这种卵,就像我们虽然不吃金子,但是都知道人吞了金子会死掉。 我便用手指了指屋内的人,双手一摊,脸上做个愁苦的表情,哨兵会意,连说带比划,从我手中把蛋拿过去,放在地上,让同伴做出孵蛋的姿势,然后自己拿出弓箭,对同伴放了一记空弓,那意思让我杀了下这下鸟卵的鸟,然后做了一个啃食同伴的动作。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们杀掉下这些卵的鸟,然后吃掉鸟的肉,状况就会好。 林慕蝉看了之后也说是这个意思,我对林慕蝉说: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去找这只鸟吧。 林慕蝉点点头,却又顾虑重重,指着楼上对我说:王得鹿你听! 我在大厅嘈杂的鸟叫声中,隐隐听到楼上有小孩的哭声,我心道,原来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中毒,我和林慕蝉还有楼上的小婴儿,这是怎么回事呢? 林慕蝉担心的说:咱们走了可以,但楼上的婴儿谁照顾呢?他们都在这里学鸟叫,无法正常行动,我很担心小孩子的。 我劝道:没办法,常言道,哭不死的孩子饿不死的狗,他哭一哭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咱俩来去的快,还能回来照顾他,不行就交给火炬城的人帮忙先照顾着。 林慕蝉说:算了算了,咱们快去快回吧,长耳族的人连奶粉都没见过,怎么照顾,用手比划下兴许能明白,可是用多热的水,倒入多少奶粉,以及什么时候喂。根本就没法翻译,咱们还是快走吧。 于是乎我和林慕蝉除了驿馆,两个哨兵也走出去一个,去通知其他人,那意思外邦人遇到了麻烦,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来看守住驿馆,直到我们的人从深度昏迷中醒过来。 有火炬城哨兵维持秩序,我也不担心我们自己人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只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吃了鸟卵没事,自己想不明白,便对林慕蝉说了。 林慕蝉说道:我吃了那鸟蛋没事,很好理解,因为我是九万里封天候啊,可以压制所有的羽禽之属,它们的鸟蛋,自然也不会对我产生过多作用,这是我们老辈人传习下来的,因为我不是一般人啊。 我有些发懵,问道:好吧,你好解释,可是我吃了鸟蛋为什么没有事呢?我可不是你们夜叉族的。 林慕蝉想了一会说:你是个赶虫人呀,你身上有虫气,连虫怪都能感应到你,可能这里的动物都能感应到你吧。你身上的虫气能够压倒鸟蛋的致幻毒素,这么解释也算合理,你和他们众人的很大区别就是,你是个赶虫人,怎么样我分析的没错吧。 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和他们的区别就是我是个赶虫人,我吃了鸟蛋没事肯定是因为我是赶虫人的缘故,至于是何机理,应该和林慕蝉所说的差不多。 林慕蝉又道:你是不是想问问长生为什么没事? 我点点头。 林慕蝉大笑道:你傻啊,长生现在吃奶粉,根本不可能吃鸟蛋的。 林慕蝉这句话,也把我逗笑了,我最近老是犯糊涂,我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了,长时间神经紧张不是好事,只要方外宝境中的事告一段落,我说什么也要休整一段时间。 林慕蝉又说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咱俩泡过长耳族人圣地中的水,所以吃了那些鸟蛋就没事。 我心想也对,这是我和林慕蝉与众人在经历上的一个区别,我又一次陷入疑问中,不过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全军覆没,留下我们两个能将大家都救过来,这我还是有自信的。 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路过三联池的时候,再取点水来,兴许用得到。 林慕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别以为火炬城的长耳族人不认识那圣水,我可不想再把火炬城的人惹恼了,咱们适可而止吧,人家都给咱们出了主意了,不好造次的。 我只得说,好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圣水的事就算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这种致幻不会要人性命,不过长期疯疯癫癫的也不是办法,即便一天之中,会有清醒的时候,晚上不清醒,也很令人头疼,总之不解决,人早晚会垮掉。 林慕蝉将绳套拴在我身上,我嘱咐她:这次不要飞的太高,我怕这里的高空更冷。 林慕蝉说:嗯我知道了,贴地飞行,在这里咱们不怕破相,有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起飞之后,果不其然,我离着地面好像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吹来的风暖暖的。 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林慕蝉就能记得,当然了要说起十年前去过的一个小地方,她也会忘记的,她和我们记忆的区别是,只要能记住,就是准确位置,只要记不住,那就是彻底忘了。普通人的记忆是模糊的,比如在某某建筑物附近,一个附近二字就说明已经迷糊了。 时间不长,我们便到了林慕蝉所说的山。 远远一看,把我吓坏了,我来到方外宝境之中还没见过真正的山呢,眼前这山真的太高了,远超我的想象。 林慕蝉停在山脚下,对我说:山顶你是翻不过去的,估计得有一万米,咱们休息一会,找个山口进去。 好在林慕蝉发现鸟蛋的地方,就在一个低矮的山口附近。 休息片刻之后,日头才出来。 我问林慕蝉道:你觉得那是只什么鸟? 林慕蝉说:鸟蛋的大小能判断鸟的大小,按照我以往的经验,那鸟应该比鸡大些,可我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巢里有那么多鸟蛋,难不成它们共用一个巢穴?过去看看再说吧。 我们再次飞起来,直奔山口进去,发现里面长着一株十分巨大的树,树干的直径差不多有三十米,枝叶直插云天,就在最大的一个枝杈上,坐落着一个巨大的巢穴,直径也有十多米。 在巢中卧着一只巨大的鸟,单单是头部就差不多有一辆小轿车那么大,不曾想到,这就是鸟蛋的主人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会飞的食物 那鸟实在是太大了,我在绳套上高喊林慕蝉:这也太大了吧,这就是你说的比鸡大点? 林慕蝉没有说话,目光锐利的盯着那只大鸟,那只大鸟也盯着林慕蝉,瞬间炸了毛,我一看炸了毛,心知这东西体貌虽异,却与我们那边世界中鸟类同源同祖,因为它们都懂得炸毛。 像这种瞬间炸毛的情况,不用问,受到惊吓所致,林慕蝉到来吓着这只大鸟了。 这鸟的头部比较像鹅,不过是个放大版的,额头上也有一块红,不过红的有些发紫。 林慕蝉悬停在空中,看着那只大鸟,我在底下喊:慕蝉,这只鹅交给我吧,不怕它大,我放小天牛出来就好使。 林慕蝉说道:不不不,会飞的东西还是我来解决,你用小天牛杀它,不一定追的上它,别看眼前这个鸟大,可很轻,轻的有些邪门。 我刚想问林慕蝉你怎么知道这巨鸟很轻呢,结果那巨鸟站了起来,我仔细一瞅,那巨鸟的爪子竟然抓着一根细细的树杈,那树杈也就只有我胳膊粗细,别说是那巨鸟,就是我站在上面,也担不住。可那巨鸟就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上面,这个现象很神奇。 巨鸟站起来之后,林慕蝉开始迅速下降,我的脚忽然落了地,我往下一看哪里是什么地,是一根极粗的树杈。因为那树实在太大了,我们飞进来才能看见巨鸟的巢穴,实际上我二人一开始就在大树的枝叶之中。随便往下一落就有粗壮的大枝干。 林慕蝉对我说:快点解下绳套。 我赶紧解了下来,我知道林慕蝉有时候心存一股意气,也就是常言所说的意气用事,其中最为意气的一件事就是她对天下的鸟类都抱着不服的态度,不论对方是什么鸟。 她不想让我插手此战,就是因着这股意气。 我解掉绳套之后,林慕蝉将背后的神农古镰摘下来,使劲往旁边树枝上一剁,剁下一根树枝,拿在手里,用镰头一削,削成一个尖,随后将古镰的镰头剁进一根很粗的树枝之中。 她便拿着那根树枝飞了上去,我这才意识到,林慕蝉连神农古镰也放弃了,要用树枝与这只巨鸟斗上一斗,当日她斗扑天雕的时候,用的也只是一根钢筋。 我上前将林慕蝉的古镰拔出来,替她保管着,坐在树枝上仰头望上看。我所坐的那树枝,直径有两三米,身在一个三叉枝桠之中,距离地面虽然很高,但我觉的很有安全感。 林慕蝉缓缓飞了上去,那大鸟眼睛一直向下盯着林慕蝉,林慕蝉快飞临巢穴的时候,那大鸟忽然展开双翼,往下扇风,竟像是有飓风袭来,林慕蝉正在风头下面,竟被那风头按了下来,我差点被那巨鸟两翼下风给吹下树枝,如果没有三叉枝桠我就掉下去了,我距离地面少说也有百米。 巨鸟扇风之后,借着那风的力道,直上云霄。 我为了防止自己再被巨鸟袭击,恐被扇下树枝,用打兽龙筋拴在腰上,然后将精钢抓扎进树干中去,这样一来,即是将我扇下去,我也只相当于蹦了一次极而已。 从那鸟的双翼力度,以及那鸟直上云霄的速度来看,我知道此物不俗,虽然身形巨大,但丝毫掩饰不住飞行的敏捷,之前我也见过扑天雕,感觉眼前的这只大鸟可比扑天雕难缠多了。这大鸟一行一动,透着机敏,感觉很多动作跟林慕蝉一模一样,说明在飞物之中,这是个大家。 林慕蝉被大鸟的风头打了一下之后,重新振作,展翅上飞,不想刚才直上云霄的打鸟忽然俯冲了下来,在林慕蝉上空又扇了一翅膀,将林慕蝉又打在风头之下,我这次因为有准备,所以不像前一次那么狼狈,稳稳的扶住了树杈,大鸟所扇之风的力度,较之柳向晚吞吐兽的力度,可谓差的很远,但是抑制林慕蝉往上飞足够了。 林慕蝉两次蹬空没有成功,颇为恼火,望上飞不行,那么就横着直飞,结果那大鸟又从天际扑来,沿着横飞的林慕蝉追去,一直保持在林慕蝉上方,抖了几下翅膀,将林慕蝉打到了风谷之中。 导致林慕蝉差不多是贴着地面飞行了。 能让林慕蝉如此尴尬的羽禽之属,我是头一次见,从没见过有东西让林慕蝉在天空中受到一点委屈。林慕蝉和这巨鸟一打照面,就发觉对方不对,虽然身形巨大,却有浮空之力,我忽然想起了传说中的自来浮。 虫书中讲过,羽禽之善飞者,有自来浮。也就是最厉害的鸟,会自来浮,自来浮顾名思义,就是不用煽动翅膀可以自己漂浮,能有自来浮之本事的羽禽,往往身形臃肿,并不十分消瘦,另外虫书中定义龙也是自来浮,尤其是龙骨,一般取下一段来,会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只巨大的鸟,就能自来浮,林慕蝉远远的已经感觉到了。 但林慕蝉这个家族号称白云主人不是浪得虚名,巨鸟还是不如林慕蝉速度快,林慕蝉迅速甩开了巨鸟,此时我已经看不见林慕蝉了,因为她飞的太远了。 我只看见那只巨大的鸟见追不上林慕蝉,折返回来,沿着巨树旁边,开始不停的往上飞。 其实飞物之间的打斗,机理很简单,就是比比谁飞的高,谁飞的快,比如巨鸟要是飞得快,可以一直压林慕蝉一头,到最后用翅下风头把林慕蝉拍在地上,林慕蝉便成了待宰之物,如果林慕蝉比巨鸟飞的快,跑出这个风头圈儿,直上云霄比巨鸟飞的高,俯冲下来,一击便能杀死巨鸟。飞的高才能俯冲,对于飞物俯冲无疑是杀手锏。 这就是飞物相斗的基本原理,看似很简单粗暴,但现场观摩起来却震撼无比,没有什么比看飞物战斗更刺激的事情了。 紧接着我就看见青云之端,飞下一个小点来,正冲着那巨大的鸟头,那鸟拼命的拍打翅膀想平飞逃离,但最终还是晚了,林慕蝉贯云而下,从大鸟巨大的头旁边嗖的一下飞过,大鸟立即耷拉下巨大的头,静静的浮在半空不动了。 然后林慕蝉慢慢飞临大鸟,拽着大鸟的一根爪子尖,将它从天际拉了下来。 拉到我所在树枝旁边,我才看清,林慕蝉将那根树枝直直的插进了大鸟紫色的额头之正中央,那根树枝插到了巨鸟的脑子。 本来巨鸟的头颅十分坚硬,树枝是插不进去的,只是由于林慕蝉速度太快,硬生生将树枝扎了进去。就像有的人能用钢针穿透玻璃一个道理。 那鸟已经死了,却还飘在半空,印证这鸟是自来浮。 林慕蝉悬浮在半空,喘着粗气对我说:没想到,这东西能欺我两下,已经很难得了,估计在这方外宝境中,算是厉害的角色了,我把这只巨鸟移过去,你踩到鸟背上来,就当是架羽车,咱们现在回去吧。 我不由得给林慕蝉竖了一个大拇指,刚才的战斗实在是太震撼了。 我小心翼翼的踩到鸟背上,林慕蝉让我用绳套拴住大鸟的脖颈,然后再拴住自己,确保掉不下去,林慕蝉用另一幅索套拴住大鸟的头,我们开始返程,因为那边还有一群高度致幻的人等着我们解救呢,耽误不得。 这次相当于打猎行动,在这个没有庄稼的世界里,我们想活下去只能如此,本来我们想也不想一网打尽,林慕蝉只是想取一些卵,但看见一只杀卵小兽,不得已将卵全部带回,谁承想那卵还有致幻效果,没办法才来杀鸟,一环扣一环,造化弄人,非是我们嗜杀。 一路飞回去之后,整个火炬城震惊了。 因为大白天在他们城池上空,忽然飞来一大片黑云,出门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只大鸟,长耳族人叽叽喳喳的跑出来看,十分惊骇。 我有些纳闷,你们大惊小怪什么,这是你们的哨兵给我们出的主意,别告诉我你们没见过这种大鸟。 我和林慕蝉顾不得满城惊骇的目光,我们从鸟身上下来,紧接着长耳族的长老就过来问长问短,可惜我们根本无法交流。 林慕蝉在下来之前,将巨鸟的舌头给割了下来,就在驿馆门口,生气一堆火来,将那舌头烤熟,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长耳族人本来都簇拥着我们看,一闻到肉味便散开了,他们闻不了那个味道,就和我们吃不了绿藻一样。这并不能说明谁比谁更善良,只是食性不同而已。 我俩将烤熟的鸟舌分成小块,一块一块的喂给大厅中学鸟叫的同伴吃,他们一闻到那肉味就急切的吞掉了,吞掉之后,便神色清朗,不住的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醒过来皆大欢喜,而且我们再也不用吃那些该死的鸟蛋了,林慕蝉决定将它们放生掉,我们有一只可以拖着飞的巨型烤鹅,如果不变质的话,我们这些人得吃上两年。 萧今伯苏醒之后,最初两个哨兵便过来说话。我就问那两个哨兵,你们知道鸟蛋致幻的克法,为什么没见过这鸟呢? 两人说,不是没见过这种鸟,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你们将鹅鸟王给杀了。 我和林慕蝉这才意识到,我们将这个世界上此类品种中最大的一只鸟给办了。 休整了两天之后,第三天清晨,我们一行人全部出发,去捉石花虫。 第六百四十六章方外宝境里的虫书 到现场的时候,太阳升起有一竿子高了。 被我搬来的那块石头上依然放着那枚鸟卵,找的那块石头有凹槽,鸟卵放进去之后,不会被风吹下来。 眼看现场是没有风的,正好行事。 那枚鸟卵还没有升起来,估计最快也得在日中时分,太阳炙烤最盛的时候,才有可能飘起来,甚至弄不好还得再等一天。 我们来到现场,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自身安全,石花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冒出来,如果那时候鸟卵正好浮起来,石花虫可以先奔鸟卵而去,如果鸟卵没有浮起来,那石花虫肯定要奔我们而来,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把我们中间一个人吸入地下之中呢。 萧今伯问了一些长耳族人,他们都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在悄无生息的情况下陷入地中,连喊一声都没有,咕咚一下就没了,地上仅留下一个浅坑,有些眼快的,说是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鼻子,将人吸进去的。 人被吸进去之后,有很多长耳族同伴开始挖掘,可是挖掘数丈,找不到石花虫踪影。 这和虫书中的描述大致相同,石花虫就是一种神出鬼没的虫,而且除了特殊的虫类,很难在地下追踪此虫。石花虫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本事,看似有些轻描淡写,没有什么血气方刚的手段,可真个做到了吃人于无形。 有些虫就是这样,所擅长的东西一点不花哨,赶虫人甚至总结不出这些虫的具体手段,但却能留下一份极为神秘的现象,总让赶虫人觉得这些虫行踪莫测,十分危险。 石花虫就是其中之一。 大家坐在地上都战战兢兢的,我还摘引虫书上的话,让大家提高警惕,虫书上说,石花虫消化的十分快,吞噬一人之后,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在沙子中找到同伴的骨骸,记载中,那些骨骸蜷缩成一个球状,但很明显能看出是人类的骨骼。 不过与火炬城中的长耳人交谈时,他们没有提及骨骸的事情,原因是这里的石花虫和我们那边的石花虫略有区别,至少在排泄物这个问题上,这边的石花虫做的很隐蔽。 林慕蝉站在地上有些焦虑,左右转圈子,对我说道:王得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里已经被确定是石花虫的一个栖息地,这东西早晚会出来的,咱们中肯定有人要遭毒手的,得采取个措施才行。 柳向晚道:我有个主意,咱们在脚上套上个厉害的武器。 林慕蝉摇了摇头说: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咱们都离开地面。 林慕蝉这个提议让我想起了灭蒙羽车,可是羽车不在火炬城,再回去取,显然会耽误比较长的时间,石花虫说不定就会在这段时间内出现呢。即便灭蒙羽车在身边也不行,现场人比较多,车里容纳不开。 我说道:灭蒙羽车怕是不行吧,太小了。 林慕蝉道:可以把那天打死的大鸟牵来,这几天咱们处理大鸟的尸体,连三分之一肉都没保住,尽管自来浮的肉不容易变质,但天气这么热,也恐怕放不长久,你看那边有口绿藻井,这井水中的附产品就是盐,咱们可以汲取盐水,全部站在大鸟身上,处理咱们仅有的这堆食物。边干活边等石花虫出来。 我一听,满意的打了个响指,说道:好主意,这样两不耽误,那你就快点把大鸟牵过来吧。 正如林慕蝉所说,大鸟的肉是我们仅剩的食物来源,自来浮的肉虽然能悬浮,看似很轻,实际上质量不轻。只是我们防腐技术有限,只有尽可能保住那些肉。 这两天休整期间,我们曾向火炬城要了大量的盐,这些盐都是长耳族人提炼绿藻的副产品,火炬城最不缺的就是盐。然后我们登上大鸟悬浮在半空的尸体,剔出一片羽毛,割下大块大块的肉来,用盐涂抹均匀,系上一跟绳子,让那肉继续在空中飘浮并风干。 这种活对我们来说就算是休息了,忙活了两天,内脏被拴上石头填埋了,总体也没完成三分之一的体量。 不一会林慕蝉在空中将那只巨鸟牵了过来。 然后一个个将我们运上去,好在这期间石花虫没有任何动静,可能是在睡觉。 我们把巨鸟固定在那口巨大绿藻井的上方,这样有利于取水,用一根很长的绳子栓了一只桶,轮流站在巨鸟尸体上,向井中获取盐水。 鸿蒙老道曾是个老饕,最会处理腊味,他提出一个新颖的建议,不用再麻烦的切割鸟肉,将大鸟的尸体倒过来,肚皮朝天,然后往肚子里灌盐水,直到大鸟被盐水压下地面,等到盐水灌满鸟腹,我们就等着盐水被自然蒸发干净就行了,那时候巨鸟早就变成腊肉了。 说干就干,人多力量大,我们开始一桶一桶的往里灌水,林慕蝉则负责举火烧羽毛,羽毛烧不干净也会导致变质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外有熟皮,内有盐渍。 这样一来,人员全部站在巨鸟肉上,大家便脱离了危险。 随着一桶桶的盐水注入,巨鸟开始慢慢下沉。按照常理,悬浮在空中的巨鸟只要一开始下沉,就会慢慢沉到地面才对,然而自来浮并不是这样一种概念,所填的盐水越多,距离地面就会越近,自来浮本身的重量只会决定巨鸟的悬浮的高度,这就是为什么巨鸟望高空飞追不上林慕蝉的原因。 中午时分,巨鸟快沉到地面了,距离地面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烧羽毛的林慕蝉飞了回来,站在我身边说道:王得鹿,你看那枚鸟蛋浮起来了。 我扭头一看,可不是嘛。鸟蛋慢慢的飘起来,离着石头大约一尺来高。 说明我的赶虫方法成功了一半。 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静静的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结果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还不见石花虫出现。 看霞散人便问我说:王得鹿,你这蛋能飘多长时间? 我答道: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都是估算的,前后误差大概也得有半个小时。 看霞散人捋着自己的胡须说:嗯,我看咱们今天运气不是很好,这石花虫好像出去打猎没有回来。 我点点头:也有可能,没有办法,咱们只能等等,今天如果等不到它,咱们可以改天再来。 石花虫对我来说,只是个时间问题,虽然折腾的火炬城不轻,但赶虫人看来,并不是十分难缠的一种虫,只要保护好自己,问题不大。 但我们的时间是很紧张的,耽误几天时间对我们来说,将会面对一个不可预知的结局。 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期间我们在巨鸟尸体上吃完午饭,就在大家都失去信心的时候。 下面绿藻井旁边忽然冒出一根粗粗的橘黄色肉鼻子,一下子将那悬浮的鸟卵吸了进去,这鼻子想想快速缩回原先沙土之中,结果在缩回一半的时候,黄鼻子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像一条巨蛇一样蜿蜒扭动。 大家忽然兴奋起来,我说道:醉了醉了,这东西醉了,快点下去看看。 由于离着地面已经不高了,我们顺着绳子一个个下来。 我走到石花虫的鼻子旁边,鼻子里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腥味。 那鼻子比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还粗,鼻子的内壁足有二三十厘米厚,看起来弹性十足,如果这鼻子尽力撑开,能吞很大一只活物,甚至吞掉悬浮在半空的那只巨鸟也不在话下。 眼见石花虫吃了我精心炮制的鸟卵,现在已经醉了,翻滚着鼻子,缩不回去。 我从龟甲百兽囊中将小天牛掏出来,对它吩咐一声:把石花虫给我杀了。 别看石花虫体型巨大,要是真刀真枪干起来,绝不是只有十几公分高的小天牛之对手,主要是石花虫隐秘在地下,小天牛无处打它而已,小天牛虽然也能隔山杀人,但所杀的东西它必须见过,连照面都没打一下,不可能相杀。 小天牛从我手上蹦了下去,走到石花虫旁边,用自己头上一只角刺,直直刺入橘黄色的巨大肉鼻之中,只见石花虫的鼻子子啊地上痉挛抽搐了几下,慢慢的就不动了。 终于完成了任务。 我让萧今伯赶紧通知火炬城的长老。 一个小时之后,长老带着老高那三百个巡逻卫兵来到现场,老高通过萧今伯翻译埋怨我们,为什么自己单独行动,他只听说我们今天在城外腌制食物,没想到我们悄无生息的动手了。 我没有过多解释,不管怎样,事情进展很顺利。 三百个长耳族人各持工具,不一会功夫就把石花虫给挖了出来,此虫身形巨大,浑身无毛,身体藏在地下的部分,更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老鼠,只是太过庞大。 回到城中,五位长老联名给我写了一封信,并用胶印签章。 第二天,我们和老高的三百人小队,正式启程返回。 林慕蝉在空中拖着我们那堆巨大的食物,一路回到麦麦城。 买卖城主在广场上,听了老高的汇报之后,大喜过望,夸赞了我们一番,并且答应免除我们擅闯圣地的责任,和我称兄道弟成为朋友。 这些都不打紧,城主沉思良久,忽然派人从仓库里取来一件东西,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萧今伯给我翻译说:城主知道王得鹿你是个赶虫的,百多年前,长耳族人和进入方外宝境的一群人类交战过,缴获了一本书,后来经过翻译研究,确定是一本赶虫的书,这书记载的虫全部是方外宝境中的,为了表示感谢,可以送给你。不过城主不希望你把方外宝境中的虫赶尽杀绝。 第六百四十七章奇门的阴谋 城主这句话也是个老生常谈,我不知道听鲁虾蟆说过多少次了,我也没想过将什么东西赶尽杀绝过,无奈卷入虫是虫非,不能自拔了。 我接过那本书一看,书的质地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迹我都认得,因为这本书就是前辈赶虫人写的,前辈赶虫人随着第一代奇门的人来到方外宝境之中,后来与当地土著长耳族人起了争端,奇门的人败北,我那位赶虫的前辈便没来得及收拾这本书,被长耳人当战利品缴获了。 后来由于双方接触的多了,便有了翻译,不翻译不要紧,一经翻译后,长耳族人惊奇的发现,好家伙,这帮入侵者研究能力这么强?已经将方外宝境中奇兽研究了个七七八八,并记载成册,这让他们很震惊,于是将这本书好好珍藏了起来。 如今那我赶虫的前辈已经离世了,至于怎么死的,可能已经没人知道了,但他当年的研究成果还在,这就是赶虫人在暗三门中强于其他门宗的优势所在,每个人都会写下许多东西,留给后世的人查看,后世的人便会越来越厉害。 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宝境虫谱,字迹是清朝那会的,我不是什么书法大家,但哪朝哪代的字迹多少认识一些,像清朝的字,士子文人所书多有些魏碑的影子,因为是异族入主中原,各方面都需要文化渗透,寻找那半丝半缕的正统感,就产生了所谓的尊魏卑唐。北魏是鲜卑入主中原,女真人便有惺惺相惜之感。民间能识文断字的人手写体,则多带有印刻笔锋。旧时淘换一副大家法帖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书店随便一逛,上下几千年的珍藏全都能买齐,那个时候,底层读书人是从所读之书上学写字的,刻印版本良莠不齐,有的比较精湛,有的则如蜘蛛蘸墨,于是乎这些人写的字或多或少都有刻印遗风,这些风格是现在书法家学不来的,偶有能学一二的,现在也算书坛大家了。 翻开那书匆匆看了几页,里面记述了许多方外宝境中的虫,只可惜绝大部分虫只记载了性状,没有记载赶法,这怨不得那位前辈,虫书都是经历几代赶虫人不断的探索研究才写成的,一个赶虫人拼尽自己的全力,一生中,能研究出几个虫的赶法就不错了,所以这本书只有性状,没有赶法。但并不能减损这本书的价值,研究这么多虫的性状也是一份艰苦而又危险的工作,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站在了前辈的肩膀上。 我将书收藏好之后,辞别了城主,同着众人,朝着王山志的营地行来。这次我们有漂浮在空中的巨鸟,不用再行走,众人都爬上巨鸟的尸体,林慕蝉拖着我们滑行,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到了王山志的营地。 一进营地就看见一个人在营门口抽烟,一见我们到来,兴奋的跳了起来。 这人就是黄金童,他这几天过的提心吊胆的,生怕我们会不来了,王山志是不会放走他和韦绿的,只能跟着他们在这里继续抵抗异兽大军,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我们的到来令黄金童异常兴奋,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几天前他听说了我们的消息,知道我们遇到了大麻烦,如果亲身参与其中,还好些,身居一隅等消息的滋味最难受,就像开车的人不觉得自己开的有多危险,而坐车的人很害怕一样。 我们也见到了韦绿,韦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就目前情况来看,这帮奇门的人虽然摆脱了饥荒,有了肉吃,但食物单一,一个普通成年人倒没什么,对韦绿一个孕妇来说,营养便很贫瘠了。 大家见面,诉说一番别后的惊险之后,我便对黄金童说:黄大哥,现在境外虫怪的祸患已灭,但时虫怪造成的影响还在,孟叔和刁贺荣还联系不上,咱们必须有人出去平息态势,安抚暗三门人员,虽然他们整天在紫云山闹哄哄的,让人多少有些反感,可是一旦因为虫怪这件事,做了鸟兽散,也是暗三门中一大损失,还得有出面组织一下,另外咱们主力在方外宝境之中,属于孤军深入,没有外援不能持久啊,还得有人出去筹办一应补给。再加上韦绿现在身子重,我看你很适合去干这个嘛。 黄金童悄悄将我拉到一边说:王得鹿,你是故意的吧?我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没惹着你? 我不明白黄金童什么意思,问道:咋了? 黄金童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知不知道!我怎么能伺候孕妇呢? 我一脸茫然,黄金童便说道:我光棍了四十年,一个人过着说走就走的日子,吃饱了全家不饿,现在忽然有了老婆,而且还是个孕妇,管束的紧啊,稍微伺候的不合心意,非哭即闹,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孕妇就这么敏感。韦绿心情好的时候,不住的给我唠叨,小孩出生后是男孩怎么打扮,是女孩怎么打扮,现在该买尿不湿小睡衣隔尿垫什么的了,又出不去,连个备产包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女人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平时看她们好像也没特意了解过这些,她们天生就会啊,我快烦死了,要我和韦绿出去,好不如跟着你们走呢。 我这才听明白了,说道:可这是你应当应分该干的,能推给谁呢? 黄金童用手指了指抱着张舒望孩子的小护士说:推给她们啊,她们专业,现在咱有的是钱,我也看透这两个小姑娘了,只要有钱赚,她们什么活都肯接,把韦绿交给她们带走,再雇上十个八个的人伺候着,多舒服啊?我还能为方外宝境做点贡献。 我看着黄金童一脸可怜相,说道:可总要有个人给我们筹办补给的。 黄金童一指张舒望:派我师父出去,你看他那股子矍铄劲,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办事又稳重,可谓是才高德韶,而且还能照顾着自己的娃,还能看顾自己徒弟媳妇儿,一举三得。 我一看也没有办法,便做了做张舒望的工作,张舒望毕竟年龄大了,如果没有长生这个娃,也许愿意继续跟着我们去寻找一具奇棺,如今老来得子,不比从前,欣然应允了。 只有韦绿不同意,免不得还是我做个坏人,说是团队离不开黄金童等语,这才勉勉强强敲定了。 王山志本在中军大帐篷里,一开始没有出来,不知道在里面鼓捣什么。听到外面有说有笑的很热闹,他阴沉着脸出来查看,这种动静在他看来很反常,因为他的人在营地中绝不敢放肆说笑的,每个人都一脸严肃,规规矩矩,说话细声细气,不敢高声语。 王山志一出来,萧今伯就慌了,脸上露出许多怪物相。 我主动给王山志打了个招呼说:王老先生,我们安全回来了。 王山志只是闷哼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今伯,把萧今伯看的更慌了。王山志随后恶狠狠的开口说:萧今伯,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背叛我? 萧今伯说:当时情况使然,我没有办法啊,现在不是都活着回来了吗?俗话说礼有经亦有权,我在外面没法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办,结果圆满不就结了…… 王山志一声断喝:放肆!还敢为自己开脱?来人!把他给我绑了,按照营地的法令,当众斩首。 我心中一沉,先不论是非曲直,谁对谁错,就这当众斩首就够恶心的,大家都是从一片蓝天下来的,到了陌生的环境,理应互相体恤,再说斩首这种行为在世界文明范围来看,已经是一种恐怖行为了,世界上除了那几个天天杀伐不断的地区还有如此恐怖的刑罚,基本都已经绝迹了。如果有人在这里犯了错,我觉得流放已经很残酷了,王山志过分了。 有几个人呼啦啦的过来,就要去绑萧今伯,其实王山志的人对王山志都没有好感,但在长期压迫下,他们下意识的对王山志言听计从,很有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大喊一声道:你们谁敢动?我就和谁拼了! 王山志对我怒目而视:王得鹿,这是我们营地之中的事,你是个外人,管不着!因为你的特殊贡献,我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了,你别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我对王山志说道:我不管,你要杀萧今伯我就跟你们拼了,这是我救命恩人。 王山志当然不惧怕我们,论起手段来,王山志这帮人比我们厉害,而且人多,但他明白不能让我死,我死了就全完了。 王山志沉默了有两分钟,呆呆的看着我,最后竟然说道:好!王得鹿,我给你个面子。不杀萧今伯,但你的听我号令。 我借坡下驴,点了点头。萧今伯暂时安全了。 王山志对我们大伙说:大家都散了吧,休养生息等着异兽大军再次攻来。 我说道:王先生,对你这个以逸待劳的作战计划,我有意见,异兽大军这么久没有攻来,咱们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去刺探一下情报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王山志闻听气的跳了起来,手指头打哆嗦,指着我说:放肆!你敢往营前走出半步,我要你的命! 这个时候黄金童拽我衣角,示意我不说话,看霞散人等人也来打圆场,说一切都听王先生指挥云云,王山志这才气呼呼的回帐篷去了。 黄金童小声给我说:你以为王山志傻吗?我在这里观察了好几天,王山志之所以这样,好像有个惊天阴谋。 第六百四十八章王山志的脚1 我对黄金童说王山志有惊天阴谋不大理解,王山志这个人很让人讨厌,要是放在暗三门江湖上,我早和他撕破脸了,就因为见他做的事还算轩昂,这才没有打歪主意。 在我印象里,方外宝境虽然闹成这个样子,但这些异兽没有最终冲破方外宝境门口,冲进我们那个世界,王山志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可是这件事上也存在许多疑点,比如当地土著长耳族人,对此不闻不问,那种恬淡的态度,让我更加不理解,这边干架干的如此热闹,长耳族人竟然在荒漠之中继续他们的小生活,不疼不痒,不闻不问。 借用萧今伯翻译和长耳族人关于这个话题沟通过几句,一来这些人对王山志并不是十分仇视,二来长耳族人对那些异兽大军也并不反感,同在一片蓝天下真的能不管我事,高高挂起吗? 我觉得悬。 有了以上的疑问,再加上黄金童的这一句话,问题好像变得有些复杂了。 我对黄金童说:你详细说说。 黄金童环顾左右说道:那个啥,你们一路都累坏了,赶紧休息一下,我已经提前给你们预备来帐篷,再烤点肉,大家先吃饭。 我见黄金童吞吞吐吐的,便没有再说话。 到了晚上,我们一起聚在一顶大帐篷里面,吃着烤肉串,黄金童悄悄的坐在我身边说:咱们得先让我师父张舒望,带着韦绿还有长生以及那两个小护士,先出去给咱们采办补给品啊。 我明白黄金童的意思,白天我问他话,他欲言又止,如今说出这番话来,肯定是想先让老人孕妇婴儿先都出去,确保安全之后,他才能放心大胆的跟着我干,才敢把他猜测的王山志阴谋说给我听。 不用问,那这事小不了。 我点点头说:这还不简单,叫他们走就是了。 黄金童苦笑着摇摇头,说道:现在不比当初,当初有虫怪没杀,王山志嘴上不说,心里头也忌惮,所以咱们能离开。现在想再离开,比较困难,不信你就去和王山志说说试试。 我说道:跟他说不着,趁着夜黑风高,让他们走就是了。 黄金童苦着脸说:不行啊,现在钥匙都被王山志给扣去了,根本出不去。你只能想个十分靠谱的理由,得让王山志在短时间内一口答应你的要求,否则,他们出不去了。 我对黄金童说:那我这就去说。 黄金童急忙拉住我道:刚才我说的话没听见吗?你得想好一个理由,确保他们一次性都出去,并且让王山志给咱们一个钥匙,随时随地的去接补给品,这样才行,你如此草率的去商谈,理由不充分,只会引起王山志的警觉,觉得咱们离心离德,猜忌咱们有阴谋。 我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胸有成竹,你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说完话我站起身来,出了帐篷。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主意,王山志想控制我们不放,自有他的用意。 其实所谓的商谈,无非是三种情况,一种是两虎相争,势均力敌,再斗下去,对谁都不好,这样促成一种谈判,最为公平,因为双方谁也制不住谁,打了个平手谈判,互相都有气势。 第二种,因惧而谈,打不过对方嘛,无非割地赔款,祈求不要再打我。 第三种,是被人求着谈判,也就是自己能够制伏谈判方,所以谈起来可以盛气凌人,条件苛刻。 我和王山志之间,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我打不过王山志,但王山志也不可以威胁我,因为他需要我。 所以我不是去和他谈判,而是去和他拼命,看他敢不敢要我命,不敢的话,很好!给我钥匙。 我径自走到王山志帐篷的旁边,他的外甥正在给他站岗,问我要干什么,我说想跟王老先生谈谈,他便进去通报,不一会让我进去。 这一举动让我更厌烦王山志,摆谱倒是一流的。 我走进帐篷之后,闻到一股怪味道,定睛一看,王山志正在那里泡脚,他脚下有个石头盆,石头盆底下有几根蜡烛一样的东西,在燃烧。 烧的那石头盆里的液体咕嘟嘟滚沸,我确定那不是水,那是些黑色的液体,如果是水的话,肯定会把王山志烫坏的,暗三门中可能有很多匪夷所思的道门,他们能干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但大前提是,暗三门人都是人,遇到滚沸的水烫脚一样回跳起来的,所以我断定那不是水。 就是那种东西发出的怪味,王山志见我进来,说道:王先生啊,快请坐,我多年来有脚疾,需要用药水泡脚,慢慢的就成了一种习惯了,你不要见怪,我可不是不讲礼貌,考虑到咱们以后还会并肩做许多大事,应该亲密无间,我就不拿你当外人了。 我明白王山志这样说话,已经够客气的了,算是给足了我面子,他对他手下那些人绝没有这般客气。 我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来向你要件东西的。 王山志略一皱眉:向我要件东西?什么东西?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哦,给我一把方外宝境门口的钥匙,我们的人中,张舒望和韦绿还有那两个小护士,以及他们照看的婴儿,要离开方外宝境了。 王山志一听,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说道:上次你们出去,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这里饥荒很严重了,再不出去,怕真要饿死人了,再说,那边世界还有虫怪肆虐,现在虫怪被灭了,咱们也够吃够喝的,还出去找那个麻烦干什么? 我正色说道:不行啊,张舒望的孩子要买奶粉,这里造不了奶粉吧?韦绿的身子越来越重,不能老吃一种肉,最最起码,她得有点水果吃,这里淘换不到。 王山志一定,勉强笑一笑:咱们可以给婴儿做肉汤嘛,孕妇吃什么能比的过吃肉呢?肉就是最好的嘛,你们这些小年轻穷讲究,我们年轻那会的人,怀了孕能有棒子面吃就不错了,不照样怀孕生子嘛,不用理会他们。 我洋装纳闷道:王老先生,我们出去几个人还有采办补给的任务,您老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呢,以前我们也出去过啊。 王山志勉强咧开嘴角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异兽大军停战这么久,怕是快要攻来了,正是用人之际,此一时彼一时啊,你也知道,当初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也没怎么阻拦,只是现在形势不允许。 我心道,还没怎么阻拦,不阻拦是谁留下韦绿当人质的? 我抬高了三分嗓门,说道:这个钥匙我必须拿到手。 王山志愣愣的看着我。 我将鹿骨刀从腰间拔出来,插到王山志那张破烂的帅案上,对王山志说:这是我的鹿骨刀,被割伤了见血就能要人命。 王山志长吸一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给你钥匙,你就用这刀割破你的手指? 我说道:不不不,那是懦夫所为,今天我不这样做,你只要不给我钥匙,我就杀你。 王山志一听冷哼一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杀我?你能行吗? 我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不行,但我战死为止。 王山志沉思片刻,说道:那些人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我斩钉截铁的说:我就问你给不给钥匙。 说完话,我将鹿骨刀从桌子上拔出来,攥在手里,一步步逼近王山志,等我靠近王山志洗脚的石盆之后,王山志对我说:你还玩真的啊? 我一句话不答,用鹿骨刀刺向他的胸口,没等我刺进怀中,王山志将那钥匙从手边举了起来,对我说道:你拿去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知足,他们不要紧,随便去哪都可以。 我小心翼翼的接过钥匙,攥在手里,没错就是我们曾经用过的那把,我认识。 我拿着钥匙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王山志会这么痛快,原本我打算和王山志过几招的,看看王山志的真实实力,打不过的话,我就用自杀吓唬他,逼他给我钥匙。不曾想到吓唬才刚刚开始,就收住了。 我也没多做停留,说了声:谢了。 然后出了帐篷,迅速回到我们那顶大帐篷里,将方外宝境的钥匙交给黄金童,黄金童见到钥匙吃了一惊,问道:你是怎么弄到钥匙的? 我说道:还能怎样?和上次一样,以死相逼。 黄金童道:以死相逼? 我简单给他讲了讲,黄金童问道:你去拿钥匙的时候,王山志在干什么? 我说:他在泡脚。 黄金童道: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快点,快通知要出去的那几个人,抓紧时间,连夜出方外宝境,磨磨蹭蹭的话,弄不好会有危险。 黄金童神色慌张,立即开始忙活起来,将韦绿带来的东西捆了一个小包裹,栓束在韦绿身上,简单嘱咐了几句,张舒望一看要走,也简单收拾了下。 两个护士自不必说,早就吓坏了,一听要走,很积极。 黄金童对我说:王得鹿,咱们两个去送他们。 奇怪的是,王山志口口声声不让我们走,我们护送韦绿他们出营地的时候却没人拦着,只有王山志的外甥到我们大帐篷里看了一下,看到还有很多人没走,便急急忙忙给舅舅报告去了。 一路上,我问黄金童,你预感到了什么危险? 黄金童说:这次你能拿到钥匙,不是因为王山志想的开,王山志这个人最忌讳别人用刀威胁他,他可以不杀死你,但把你打残没问题,这次给你钥匙,是他真怕你了,不是他手段不如你,而是因为他在洗脚!和你争执不得。洗脚的时候应该是这人最脆弱的时候。 第六百四十九章兽人 我一听就笑了,我说道:黄大哥,你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王山志洗个脚你都联想上这么多,是不是有些过了? 黄金童摆摆手说:你对王山志缺乏了解,所以才会这么想,你知道王山志早年在暗三门中是做什么的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很厉害,却并没来得及打听这人来历。 黄金童说:我在这里等你们这么多天,不是白白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我和很多人谈交谈过,这个王山志早年在暗三门中拜了个龟大师,学习老龟法,据说这个老龟法很厉害,在咱们那边已经失传了,现在只有王山志一个人会,老龟法中有一招叫作老龟走海,一股罡气推摧枯拉朽,可是用这个法时间长了,脚会慢慢变短,就像只老乌龟一样,腿脚慢慢缩到躯干里面,变成乌龟的样子,必须隔一段时间用特殊的药水洗脚,而洗脚的时候,老龟法就不能用了,也就是说王山志泯然与众人。所以在他泡脚的时候是最虚弱的。 我点点头,问道:那你怀疑王山志有什么阴谋呢? 黄金童说道:我和个营地中许多人聊过关于打退异兽大军的话题,所有人谈到这个话题都是吞吞吐吐的样子,终于有一天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小角色,给我说了实情,他说其实真要是想灭了这支兽军,直接将方外三星井炸了就行,比这样拉锯战容易的多。我当时就问这个人,那为什么不去炸三星井呢?那人只是苦笑摇头,再也不和我说话了。 我又问道:这只能说明王山志刚愎自用,还能说明什么呢? 黄金童道:不然,我怀疑王山志和灵感大王一样,都被方外宝境中的呼啦啦给降服了,从心志上,就屈从于呼啦啦,王山志名义上组织这帮人抵抗兽军,肯定另有所图,我现在还没搞懂。另外这支兽军并不像王山志宣传的那样骇人,王山志和兽军之间的战争,与别的利益有关,也许王山志只想杀死兽军中的某一只怪兽,然后获取怪兽身上的东西而已。兽军显然不能毁灭这个世界,造成现在荒漠化的现状,也不是兽军所为。我听营地中另一个人说,这里的原住民,长耳族人对兽军和王山志都采取绥靖的政策,不闻不问,好像他们谁胜了,都是好事。 黄金童一席话,稍稍解开了我心头一些迷茫,有些时候小道消息比大道消息灵通许多,而且小道消息多是以这种欲言又止的形式传播,便更增加了可信度。 我明白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和王山志战斗的那只兽军,可能并不是毁灭方外宝境的元凶,我和长耳族人接触那么多天,他们只字不提兽军的祸害,当我问起来的时候,老高还说,情况慢慢就会好了之类的话。和我问的问题驴唇不对马嘴,因为要有翻译,我也没多问,毕竟萧今伯是王山志的人,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反叛,不能把问题问的太漏骨。 如今听黄金童这一说,又联想到长耳族人的态度,可以肯定王山志制造了一个噱头,拢着这帮人和兽军艰苦战斗。也难怪王山志要以残酷的管理办法管理手下这帮人,因为大家都不傻,又对方外宝境中的情况十分了解,所以很多人心里都知道真相,只是没有达成共识,不知道其他人心里怎么想的,王山志还创造性的运用了互相监督举报的制度,在强权之下,手下人战战兢兢,没有办法,看到黄金童是外来人,不是王山志旧有的手下,这才能和他多说几句。 我和黄金童商量道:黄大哥,这么说来,我觉得你分析的很正确,现在关于王山志阴谋的框架,咱们可能已经得出了正确结论,只是不知道王山志为了什么和兽军打仗,又是如何被三星井中的呼啦啦给降服的,他和兽军开战是不是呼啦啦感应所为?这些还是个谜团。 黄金童点头说:对,不错,这正是咱们下一步探讨的问题,以前的时候,被王山志兽军摧毁两个世界的说法给迷惑了。毁灭世界是假的,和兽军大战是真的,和呼啦啦有阴谋也是真的。 我们一路讨论不绝,大家基本认定了这场阴谋框架。 并且张舒望还说,王山志其实不喜欢咱们这些外人打扰他的计划,因此一进来的时候就要杀死我们,后来看到你王得鹿的血能杀兽军头领,这才有心留下咱们的性命,利用完王得鹿之后,肯定会杀死你们的,你们还是小心为好。 将张舒望韦绿还有两个小护士送出方外宝境之后,我和黄金童折返回来,我看着远方说道:黄大哥,我有个预感,此次回到营地之中,王山志必会采取一定的措施,限制咱们的自由行动。我误打误撞正好在他洗脚的时候和他谈判,侥幸成功,再回去可就不一定了。咱们要想弄清真相,撬开王山志的口是不好办了,只能另想办法。 黄金童叹了一口气说:哎,关键是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说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咱们找到方外三星井看看,看看井中的呼啦啦是什么样子,看看周围有没有兽军驻守,如果按照你的猜测,王山志和灵感大王一样,成了呼啦啦的傀儡,这条成立的话,那么这只兽军有可能是呼啦啦的反叛者,也未可知,咱们找到三星井会获得很多额外的信息,去不去? 黄金童道:我是不想整天在营盘里闷着,出去玩玩转转也不错,只是咱们走了之后,看霞散人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呢? 我笑道:咱们回去后,王山志才会和咱们撕破脸,见不到我的话,不会和看霞散人动手的,再者说,看霞散人不白给,可能打不过王山志,全身逃出应该问题不大。 黄金童道:那好,咱俩就去找找三星井,正好我身上背着十几斤肉干,咱们直接绕开营地。 我点点头:嗯嗯,咱们去长耳族人的麦麦城,去打听一下三星井的位置,然后出发。 黄金童说道:不用不用,我知道在哪里,咱们跟着生铁孩走就行。前几天我特意问了营地中一个老人,三星井的具体位置,让生铁孩记下来了。 我知道生铁孩是能分析道路的,比我们强,营地中的老人给黄金童讲的是寻星定位的法,生铁孩听得明白,见黄金童对我如此说,伸出铁臂来,指了指天边的两颗星星,冲着那两颗星星走就没有问题。 生铁孩在前面带路,我和黄金童紧紧跟着,走了一夜之后,我们进入荒漠腹地,因为我有长途跋涉的经验,知道如何找水喝,所以一路也难为不着,尽管水浑浊难喝。 白天太阳很热,我们就找被阴坡休息,如此走了四天,才见到一座高山,黄金童一路之上不止一次的给我描述这座高山的情况,听那营地中的老人讲,这座高山是孤山,荒漠之中孤零零的一座山,就是此山,而且有三个峰头,和三尖两刃刀相仿,认好此山,正南面便是三星井,三星井是奇门的叫法,实际是三口泉眼,泉眼的周围有岩石,就像三口井一样。 黄金童远远就望见三个峰头呈献三尖两刃刀状,便对我说:这就是那座山了! 生铁孩不住的点头,也确认就是那座山。 当时正是白天中午时分,我便对黄金童说:白天咱们不过去,这里一望无际的荒漠,连根草的影子都没有,没有地方躲避,万一那边有兽军驻守,咱们跑都跑不了。 黄金童说行,我们找了一个沙坑躲了进去,铺下行李,睡大觉,直到晚上半夜我被黄金童叫了起来。 我俩摸黑前行,走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就发现,那山南边灯火点点,黄金童说道:还别说,你说的真没错,还真的驻扎着人,也许是长耳族的人。 我摇头说道:不可能是长耳族的人驻扎在这里。 黄金童说:可是兽军也不懂得用火啊,当年张舒望还专门和咱俩犟过这个问题,会用火的只有人,除了人都不会用火。 我点点头道:难道奇门还有一只队伍,在守住这口井? 黄金童道:依我看不像啊,如果另有一只队伍,和王山志很友好,那么王山志营地之中肯定会有人提及,如果是敌对状态,应该趁着王山志困难之际,一举将王山志消灭了,不可能隔岸观火。 我说道:咱们悄悄的靠近,临近了,我用惊雷遁进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和生铁孩躲在旁边的沙坑里,怎么样? 黄金童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我们悄悄的靠近,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真正的靠近了营地,那座营盘呈献圆形,围着所谓的三星井。营盘面积不小。 我和黄金童还有生铁孩躲在一个沙坑中,我从包里取出惊门遁的东西,贴在额头上,从沙坑里出来,径自走向了那个营盘。 不走近不知道,一走近营盘,我大惊失色,原来方外宝境之中竟还有兽人,没错就是兽人,营盘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兽人,青面獠牙,手上毛茸茸的,握着巨兽骨头做的兵器。 第六百五十章白髯老者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以前见过很多异物,虽然外表都很像人,可是我心底里知道那些东西不是人,而眼前站着的这两个哨兵,看那锐利的目光,分明能看出七分人味,还残存有三分兽光,这种眼神很吓人,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 营盘是用一排排的硬木头扎起来的,还有三排斜刺出来的尖木,高矮错落,就和王山志营地中的骨角一样,防止敌人短距离攻到城下,是个十分有效的防御措施。 营门口有五六米宽,有一扇硬木制成的厚重大门,门的两侧是两个制作粗糙的石头槽子,石头槽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这是我们在远处看到的灯火之一。 两个兽人就在火盆两边站着,这里已经深入到了方外宝境的腹地,昼夜温差很大,此地夜晚有些冷,站在火盆旁边并不觉得热。 我看了看两个兽人的脸,全部毛茸茸的,其中一个更像是豹子头,唇上一道竖着的裂纹,另一个有些像猪头,鼻子有些长,且有些圆,但都和我们那边的豹子以及野猪有些出入,两个兽人的面容诧异较大,说明这些兽人并不是都一个模样,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肯定很复杂。 营盘大门是开着的,说明这座营盘,没有进入战争状态,两个兽人也只是例行站岗,我在门前转了两圈,其中像豹子头的那个兽人好像闻到了什么异味,用鼻子朝我的方向不停地嗅,手中的巨骨刀,举了起来,张慌四顾。 这一举动是我始料未及的,没想到这兽人的嗅觉会如此之灵,我迅速往后退去,在摸不清对方实力的情况下,最好不能打草惊蛇。 我顶着惊门遁,迅速返回。 在撤回的途中不时的回头看看,那个嗅到味道的兽人叽里咕噜和另一个同伴说着些什么,发声简单,我估计他们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词,互相能明白怎么回事而已,而且声音低沉。 我走了很远之后,两个兽人兵才最终安静下来,可能认为我是某个小野物吧,回到那个沙坑之中。忽然现身之后把黄金童下了一跳,我急忙用手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虽然我们离着营盘的门有一公里之遥,但在如此寂静的夜晚,声音很容易传出去,而且我坚信兽人的耳朵比我们灵的多。 黄金童在沙坑中问我:什么情况,那是些什么人? 我将所看到的情况讲给黄金童听,黄金童惊奇的的反问:你说什么兽人?毛茸茸的兽人? 我点点头,继续给黄金童讲了兽人如何通过气味发现了我,又给他说了兽人是如何说话的。 黄金童仰头思考一会,说道:那这就奇怪了,咱们在方外宝境中也呆了有些日子了,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兽人啊?王山志那里有数百人,不曾听说过这种事。 我也觉得奇怪,三星井作为方外宝境中重要的地点,应该是王山志他们一伙关注的对象,这里有兽人把守,他们应该早知道才对,我们一来就能得到有关兽人的信息,可恰恰相反。 如果王山志那一伙人,知道这里有兽人,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再说好像没有隐瞒的必要,他们肯定都不知道兽人的存在,也有可能王山志是知道的,但他向众人隐瞒了真相。 我对黄金童说道:先不管这些兽人哪里来的,总之他们占据了三星井,咱们应该试试他们的火力,看看能不能打进去。 黄金童说: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咱们可得小心,说回不去可就回不去了。 我说道:咱俩趁着天黑,再往前走一走,在前面找到一个沙坑躲一躲,等到白天,放出生铁孩去,先让生铁孩试一试火力,你觉得怎么样? 黄金童点点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我俩趁着夜色,带着生铁孩静悄悄的往前找砂土坑。 这边荒漠之中,砂土坑比比皆是,小的只有锅那么大小,大的可以有一个小院那么大,浅的几十公分深,深的有三四米深,只要藏在砂土坑中,敌人站在荒漠上远远一望,发现不了任何东西。 我们在营盘门口大约一百五十米开外找到一个大坑,而且很深,再往前走,还有更好的坑,但我怕距离兽人太近,容易被发现,万一他们还要出来巡逻怎么办? 我们安顿好之后,小心翼翼的睡了,直到天亮。 早晨起来,太阳出来,我和黄金童草草吃了一点肉干,喝了点水,便趴在沙坑边上,黄金童有架制式望远镜,将两个镜筒拆开,分给我一个。 我拿起镜筒来看时,非常清晰,门口那两个兽兵竟然没有换人,想来这些兽兵和我们不同,我们需要换班休息,兽人不用,他们体格健硕,头脑简单,不需要一天一睡。 黄金童看了一阵之后,唏嘘不已,他小声说道:乖乖,还真有兽人,看那眼神,真像是人的眼神,吓了我一跳。 我对黄金童说:让生铁孩上去吧。 黄金童便给生铁孩讲了讲,一拍它肩膀,让它冲出了砂土坑,冲出砂土坑之后,生铁孩迅速转换方向,为的是不让两个兽兵看清楚它是哪里跳出来的。 两个兽兵有也确实没看出生铁孩是从哪里出来的,兽人见到生铁孩以后懵了,看不懂这是个什么东西,生铁孩活蹦乱跳的走到两个兽兵面前,两个兽兵好奇的看着生铁孩,互相撅着嘴发出吼吼的声音,其中一个上前闻了闻生铁孩的味道,这才知道生铁孩不是自己人,忽然举起手中巨大的骨斧砍向了生铁孩。 那骨头十分坚硬,砍在生铁孩的肩膀上竟迸出了火花,力道之大,很令我震惊,那兽兵一下子砍得生铁孩一个趔趄。 生铁孩挥舞着铁拳奋勇上前,一拳打在了砍它那个士兵的肚子上,那兽兵被生铁孩咕咚一声掼倒了地上,另一个兽兵举着自己手中的骨刀,重重的砸下来。 生铁孩直接被打到了,我看得出来,这两个兽兵蛮力巨大,和生铁孩正是对手。 生铁孩忽的一下从地上跳起,和两个兽兵扭打在一起,经过短兵交锋,生铁孩知道了这两个兽兵打法,开始辗转腾挪,打的风生水起,几分钟之后竟将两个兽兵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豹子头兽兵在挨了生铁孩一记重拳之后,身上挂了彩,那兽兵在自己腰间一摸,忽然一声凄厉的骨笛传出,营盘之中,一阵骚乱,呼呼啦啦跑出了一队兽兵,有十二个之多。 一群兽兵将生铁孩团团围住,围住之后,生铁孩便不行了,十几个兽兵将生铁孩打的东倒西歪,营盘门口顿时尘土飞扬。 当然了,十几个兽兵是杀不死生铁孩的,毕竟生铁孩被我们重新锻炼过,筋骨十分结实,不是十几个兽兵能将生铁孩拆散的。 生铁孩勉强击倒一个兽兵,从包围圈中跑了出来,自知兽兵人数众多,自己不敌,落荒而逃。倒不是生铁孩不厉害,关键是兽兵非常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呢,一拳砸空,砸到地面上,竟然能打到沙土飞扬,拳硬且力道巨大,我和黄金童这样的普通人,他们一拳就能打死的。 关于生铁孩逃跑,黄金童显然没有训练过,你打不过,跑就跑吧,别往主人藏身的地方跑,然而生铁孩并不知道这个忌讳。径自朝着我们藏身的沙坑跑来。 我急忙掏出小天牛来以应对紧急情况。 不一会生铁孩跑到了沙坑之中,我怕被兽兵围困在沙坑里,人家居高临下,我们俩窝曲在里面,很容易吃亏。想到这里,我冲黄金童大叫:快点到坑上去。 我俩刚爬出坑,就见兽兵已经跑到了我们跟前。 我和黄金童的出现,着实吓了兽兵们一跳。 他们看我俩的样子,与初次见到生铁孩极为不同,初次见到生铁孩的时候,两名兽兵只是惊讶,认为生铁孩很可爱,好像是自己同类,然而见到我和黄金童,他们的眼神里布满了惊恐。 这些兽兵贴身走近一看,我发现他们普遍比我们高着一头,身上的长毛也看的一清二楚,甚至有一两个兽兵口生獠牙,獠牙上的纹路都能看清楚,实在是有点惊骇。 不过这些兽兵,都不敢围上来,见了我俩之后,慢慢往后退步,退了几步之后,便都转身,开始往营盘中狂奔。 他们迅速跑回营盘,将营盘的大门紧闭,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便看不清了。 我和黄金童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黄金童问我说:什么情况?你手上的小天牛这么有杀伤力?把他们都吓跑了! 我摇摇头道:你觉得这帮莽夫会害怕一个十几公分的小东西吗?不会的,他们头脑简单,不会害怕一个小东西的,并且他们明明盯着我们的脸,根本没看见我手上的小天牛。 黄金童茫然的对我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怕咱们。 我点点头说:对,跟我来吧,咱们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说话间,我便朝着营地走去,黄金童紧紧跟在我后面,不住的问,靠谱吗?靠谱吗? 我没有回答,走到营门口,隔着缝隙往里看,竟然没有一个兽兵在看守门口,我便叫生铁孩上前,示意它撞开门。 生铁开攒足了劲,咣当一声将门撞了开来,里面一个兽兵也不见,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髯老者,对我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第六百五十一章造虫师 我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兽人堆里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人类? 没错,眼前这个人,和我们一样,是个正常不过的人,白发老者,有鼻子有眼,有胳膊有手,不是长耳族人,不是兽人,与我和黄金童一模一样,这一幕真让我搞不懂了。一群兽兵驻扎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呢?他与兽兵是什么关系?与奇门又是什么关系?他从哪里来呢? 黄金童望着那老头说道:我听你口音,有些苏北的味儿,不会是这里土著吧? 那老头摸了摸下巴,问道:你们不会是王山志的人吧? 我一听有眉目,认识王山志就好办了。 便答道:不是王山志的人,但刚从王山志那里出来。 没等我继续往下说,这人便一脸狐疑起来,眯缝着眼对我说:从王山志那里来,还不是王山志的人? 黄金童眨吧眨吧眼道:我们真的不是,我们是从外面来的,通过紫云山的洞口,给王山志帮过一个忙,杀了一头巨兽,但发现王山志这人有点问题,就跑了出来,信不信由你。 那人一听说道:原来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将军!我估计王山志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一落,在腰间一拨弄,骨笛一响,从后面木质的房屋中呼啦啦涌来许多兽兵,但见到我和黄金童显得十分害怕。 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问道:老先生,先别急着动手,咱们能不能把话说透了再动手?上来就打,显得很唐突啊,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一脸愠怒之色,可又像很久没有见过生人了,心中怒气不便发作,说道:好吧,我就和你聊一聊。不过在我说之前,你们得详细给我讲讲你们的来历。 黄金童扭头对我说:得鹿,这次咱们不掺假,实话实说,咱们给王山志也是实话实说的,让这位老先生听一听,我估计这位和王山志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我便从头至尾,给眼前这个老者讲述了一番,无非是从灵感大王开始,我们怎么遭遇的北极虫母,后来又如何见到虫怪,再后来如何进到方外宝境,又后来在三联池的遭遇等等等等,全部说给老者听。 老者听完之后,愣神良久,对我俩说道:原来是外面世界的翘楚啊,我没想到这几年暗三门江湖上竟有如此风波,看起来,你们两个真不是王山志一伙的,但是帮过王山志大忙是吧? 我俩点点头,老者说道:“那行,我也投桃报李,给你们说说我是谁。方外宝境中的奇门几百年来,风波甚多,就是我来之后的事情也不可能从头讲起,我就从和王山志决裂那会说起吧。 确切的说,我是王山志的人,曾是他最信任的心腹爱将,我们在这里做下了许多大事,并且一起成功驱逐了灵感大王,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王山志的猫腻,他也被呼啦啦控制了,如何发现的,就不跟你们讲了,能讲上三天三夜,总之我有了确凿的证据。 起初我把此事埋藏在心里,后来我主动寻找救回王山志的方法,结果被王山志发现了,他已经被呼啦啦控制住,根本就不念旧情,要杀我。我也急了,便低声威胁王山志说,你敢杀我,我就把你被呼啦啦控制的事情说出去,当时在场人很多,王山志虽然厉害,却无法在短时间内置我于死地,我有的是时间说话。 最后王山志和我达成简短协议,我不说出秘密,王山志不杀我,就把我放逐了。当时的情况是,呼啦啦已经逃入了三星井中,这边的生物迅速发展壮大起来,那些疯狂生长繁殖的生物组成了兽军,一开始是受呼啦啦控制的。不几天功夫就把方外宝境几处富饶的美地都祸害殆尽,于此同时,我到了三星井,往井里投放了些特殊东西,并封住了井口,使得那支兽军受我的控制。 我掌控了兽军之后,便日日感应这支兽军与王山志作战,虽然死伤很严重,但经过大半年的鏖战,终于把王山志逼退到了方外宝境入口处,眼看他们支撑不住,就要完蛋了,不知怎么的,我的一头大将被斩杀,战局忽然出现了逆转,王山志全伙人马都得到了喘息机会,原来这和你们有关。本来,他很快就能完蛋的。” 我听了这段话之后,很震惊,真的没有想到方外宝境中会发生如此复杂之事,但我并不完全相信眼前这个老者,于是我问道:我现在糊涂了,你的意思是说,那支兽军是你的,不是破坏方外宝境的罪魁祸首,而是一支正义之师? 那老者说道:我给你说的很清楚,一开始那支兽军搞过破坏,但最终被我控制了,变成了我的军队,将王山志全伙打退,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会我差不多已经能解决掉王山志全伙人马了。 黄金童说道:可是王山志给他的追随者说,那支兽军是受呼啦啦感应的,是这个世界的破坏者,杀之而后快,并且打的艰苦卓绝,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 老者动情的说:他们统统被王山志这个老骗子骗了。 我心中琢磨,老者说王山志是个老骗子,可能没说谎,我和黄金童也感觉王山志是个老骗子,而且黄金童也怀疑王山志是个被呼啦啦感应的人,这一点不是黄金童慧眼如炬,而是王山志身边的人,带出了这种怀疑的情绪,眼前这个老者能发现王山志不对,其他追随者即便没有老者之机敏,时间长了,也能管窥一二,但这时群众已经被王山志高压政策通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心中有疑,也不敢说出,恐有杀身之祸。 唯一的疑点在于,老者凭一己之力,干的王山志三百多人差点全军覆没,这有点说不过去,我便问道:老先生,您厉害啊,一个人干三百多人,况且都是江湖高士。 那老者点着我的鼻子尖说:我就知道你不信,其实最初流放,来到三星井的时候,我心里也没底,想法也很简单,鱼死网破我拼了,结果在这里鼓捣了半天,发现了呼啦啦很多习性,硬生生我把兽军的感应权给夺了过来,这下发生了逆转。 黄金童便问道:兽军我们见过,大约得有十万之众吧?即使我们误杀了你的巨兽,可还有大量的兽军,为什么你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组织一次有效的攻击呢?坐任王山志休养生息,这样下去对你极为不利。 老者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们敢对天发誓,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发完誓,我才可以告诉你们不组织进攻的原因。 黄金童跺着脚说:说了一辈子瞎话,就刚才那几段是真的,你觉得我们编的出来吗?我们真的是怀疑王山志有异才跑出来的,我们的人还有很多在王山志的营地呢。 老者便说道:好,我说给你们听,这赖于你们干的好事,杀我一头将军。你们有所不知,那十万头兽军,我感应不了,只能感应这头将军,这是一头聚兽之兽,有这头巨兽在,那十万兽兵就有主心骨,跟着它走,要是没有它在,十万兽兵已经做鸟兽散了,这头巨兽就像是帅旗。现在帅旗倒了,我上哪组织进攻去? 我没想到自己的几滴血能毁了一支兽军,委实想不到。因问道:那为什么王山志不趁此机会攻来呢? 老者伸出三个指头说:第一,王山志并不知道我就在三星井,第二,王山志只知道兽军已经叛变了呼啦啦,第三,王山志并不知道想要兽军组织起来,需要一头巨兽。因为忌惮兽军残部战斗力,所以至今没有攻过来。 黄金童问道:王山志最终的目标是这三星井? 老者说道:对,来三星井中将呼啦啦放出来,一开始呼啦啦在方外宝境中疯狂繁殖,被奇门合力斩杀,呼啦啦便经灵感大王之手,逃入三星井,一开始还有些感应力,后来感应力被我封住之后,便潜心在井里进阶蜕变,这会儿早就完成进阶蜕变了,只是苦于出不来而已。但呼啦啦的神识早已注入王山志体内,即使感应不到王山志,王山志也会有救主的本能。 我又问道:我还有个疑问,你们打得这么热闹,长耳族人为什么不闻不问? 老者叹口气道:哎,宝境之中动物开始疯狂的时候,长耳族人也紧张过,但看到兽兵有组织有纪律,从来没有进入过长耳人的地盘,慢慢就放下心来,而且我感应巨兽和长耳族人中能通兽语的签过协议,互不侵犯。最初长耳族人见兽军和王山志是一伙的,后来又反目,他们也搞不懂我们在干什么,无心参与。 我看了看老者身后的兽兵,问老者道:这些兽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会怕我们两个,你这是要诱敌深入? 老者哈哈一笑道:这些兽人都是我造的,造的时候忘了一件事,为了让他们绝对服从我,我造的他们特别敬畏我,一见到我就害怕,你们两个和我长得一个样,所以这些兽兵天然害怕你们。 黄金童一听,附和着老者笑了几声,浑然不觉其中利害。 我听了这句话,浑身的汗毛不禁竖了起来,问老者道:敢问你是什么手段?可以造兽兵? 老者说道:咱俩是半个同行,我是个造虫师! 我一听造虫师三个字,脑子嗡的一下,暗叫不好,这老头还不如王山志呢! 第六百五十二章方大同的母虫 之所以我闻听造虫师三个字吓出一身汗,是因为当年鲁虾蟆给我讲过这个行当,当时我问鲁虾蟆,有没有和赶虫师相近的行当,鲁虾蟆说有,之后久久不语。好像是在沉思,最后被我问急了,说道:你只记住造虫师这个行当的人一出现,你就想方设法杀死他,不论什么方法,包括下毒,这一行的人太歹毒了。 当时我很好奇,就问:造虫师顾名思义无非就是造虫的嘛,这有什么歹毒的,咱们还是赶虫的呢。 鲁虾蟆说道:不一样,很不一样,上次我给你说过采生折割的事吧? 我当然知道采生折割的事,有些拍花子的人,拐到小孩之后,吞炭令其哑,刺目令其盲,然后斩断孩童四肢令其残疾,这还不算最残忍的,有的将小孩背用鱼鳞刀刺破,生剥一张狗皮给其敷上,待到皮肉长死,便是狗孩,诸如此类,还有熊孩、羊孩等,甚至还有人头八脚蜘蛛,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鲁虾蟆继续给我说:造虫师和采生折割的差不多。 我不理解什么意思,字面意思理解,一个造虫的,无非和赶虫人差不多,他们造我们赶,他们顶多比赶虫人耗时耗力而已嘛,便问鲁虾蟆说:造虫师和采生折割扯得上关系吗? 鲁虾蟆就说:造虫师到最后往往要尝试造些千奇百怪的人,虽然没有采生折割的手段残忍,但造成人虫之后,却有一样的效果,人不人鬼不鬼,逆天而为,肯定当诛。 现在我想起鲁虾蟆的话来,才切身体会到个中残忍,人虽然是人生的,却容不得人改造,任何想造新人的想法势必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以及对所造新人彻头彻尾的伤害。 眼前这些兽人就是如此,他们有人的眼神,却没有人的模样,而且从内心之中恐惧人类,这些兽兵被制造出来仅仅是为了帮这老者干些粗活,实在没有必要。 不过这些兽兵生在方外宝境中要比我们那边世界好很多,毕竟这里地广人稀,没有人歧视他们。 我便问那老者:敢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啊? 老者说道:我叫方大同,你们怎么称呼? 我和黄金童报了姓名。 老者说道: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咱们可千万别大打出手,你们虽然将我的将军无意中杀了,可毕竟不是有意的,也是被王山志蒙蔽的人,所以我大可不必怪你们,既然你们早已怀疑王山志,现在见到我,坐实了王山志确实被呼啦啦控制了。咱们大可以合力将王山志置于死地。如何? 没等我说话,黄金童抢在我前头说道:行,可以的,这正和我们的意思,前提是,得想办法将我们的人救出来。 方大同说道:你们还有多少人在王山志那边? 黄金童掰着指头数了数,方大同说道:人不少啊,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黄金童道:看来,你有详细的作战规划了。 方大同道:谈不上作战计划,我倒有个主意,须是有人替我挡住王山志几天,我就能再造一个巨兽将军,统领所有兽军,一举将王山志灭掉。来来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这个小造虫基地。 介于之前鲁虾蟆曾经告诫过我,我对方大同不是很信任,比如眼前这些兽兵,就令我很难受,他们大约有三十多人,不知道该如何定位这些人,将来这些人该如何安置呢?而且我看得出来,这些兽兵肩宽腰细,像是雄性,方大同可能担心有雌性容易出问题,故而清一色都是男的。 不过就现在情形来看,只能先和方大同合作了,余下的事情走一步说一步,如果我们三人成功的击败了王山志,方大同留在方外宝境之中,承诺不再造稀奇古怪的人,我们也可以相安无事,毕竟,隔三差五造一两只虫无伤大雅,掀不起多大风浪,这里本就是异物之天堂。 我便和黄金童跟着方大同参观他这个营地。 原来方大同外部栅栏里面还套着一个小栅栏,兽兵们都居住在内栅栏和外栅栏之间,有两排草窝,没错就是窝,窝里散落着许多干枯的草叶,现今的方外宝境中,植物已经很难看到了,当时后面山上还是郁郁葱葱的样子。兽兵们用枯草铺设草窝,晚上就在里面安睡,生活条件可见一斑。 我们跟着方大同进入小栅栏的门,里面豁然开朗,远处有几栋沙土夯成的土屋,虽然用料普通,但夯筑的极为精致,有棱有角,虽然用的是长耳族人的材料,不过建筑风格截然不同。那是方大同住的地方。 场地中心同样是一座沙土建筑,想比方大同自住的房子来说,这栋沙土建筑要宏伟许多,几乎有三层楼那么高,奇怪的是,这么高的建筑我们在外面竟然看不见,用望远镜也没看见,只见到营地上空白茫茫的,至此我才知道,方大同可能用了某种手法,让我们从外面看不见这洞高大的建筑。 高大的建筑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水包,材质就像是羊尿泡,这个巨大的水泡上面有十数根奇形怪状的管子从巨大的沙土建筑物内伸出来,有的管子就像有泵一样,一颤一颤的往大水泡里供着某种液体。 方大同打开高大建筑物的大门,说道:两位随我进来吧。 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出口之后我忽然忌惮起来,莫不是骗我们进去,要谋害我俩? 想到此我说道:我们是客,还请主人先行。 方大同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我的忌惮,笑道:呵呵,看不出还是个老江湖啊,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怎么会加害你们呢,这是我造虫的地方,要是在咱们那边天下,我还许不让人进呢,我先进就先进。 说罢方大同自己进去了,我俩站门口往里一张望,里面竟是三星井,三星井的石头上面,盖着一个大罩子,像极了某种动物的器官,只不过十分巨大,那个巨大的脏器外膜是半透明的,依稀能见里面有个红色的大心脏在跳动。 巨大的脏器周围,布满了像血管食道管之类的管子,连通着另外几个脏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感觉整个巨大的建筑物内就是个大生物,只不过没有骨架没有皮肤而已,是一种巨大的散装生物。 黄金童也惊呆了。 看这个样子,绝不是什么陷阱,因为陷阱不会弄得如此复杂逼真,方大同也在旁介绍说:每个造虫师都有一个母虫,这就是我制作的母虫。 我恍然明白,怪不得方大同造了如此多的兽兵,是帮助建造这些建筑,以及这只巨大的木虫。 我和黄金童走进去,仰头一看,巨大的建筑顶上竟然没有屋顶,上面有一个器官在呼呼的冒着白烟,也许正是那些白烟,让我们看不见巨大建筑。 器官很多管子都伸向墙外,黄金童便问道:这些通向墙外的管子,供应着外面那只巨大的水包? 方大同笑道:什么水包,那是个胚胎,要不是你们误杀了我的巨兽,我也不至于现在着急忙慌的制造另一只巨兽将军,那是巨兽将军的胚胎。 我和黄金童都很震惊,我又问道:你用这个大脏器盖住井口,井里面的呼啦啦就不给你捣乱吗? 方大同笑道:正是因为我这个脏器存在才没让井里的呼啦啦出来。 我又问道:屋子外的胚胎真大啊,怪不得巨兽将军那么大身量,那你这巨兽将军多长时间能够造好呢? 方大同苦苦一笑:多长时间?估计还得个把月啊。 黄金童说道:那不行,再有个个把月的时间,王山志即便再不了解情况,也琢磨出问题来了。 方大同借机说道:这就是我和二位合作的原因了,二位帮我拖他一个月。 我说道:王山志可不是等闲之辈,我们两个人哦不,就算我们全伙一起和他拼,也不一定拼得过他,拖一个月得制定个计划。 方大同说道:依我看,二位能活着走到这里,也不是等闲之辈,再者说此战没法制定计划,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让跟着王山志的所有人都反水,反水的越多,胜算越大,只能如此。 黄金童道:也罢,行!我们可以胜任。 我对方大同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弟兄两个得出门商量商量。 方大同一笑:呃呃呃,好好好,这么大的事肯定得商量。 我和黄金童随即出门,我对他说道:你怎么想的?虽然现在不合作没别的办法,但这么快就答应下来,是不是不妥?咱们的人还扣在王山志手里呢。 黄金童一笑道:你没看出来吗?他正在用呼啦啦的力量造巨兽将军,王山志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他已经被呼啦啦控制了,但这个方大同更阴险,他想借着咱们的力量除掉王山志。种种迹象表明,长耳族人只要你不侵犯他们领地,他们就对这个世界不闻不问,方大同想的是称霸这方世界,再制造各种人虫,此人看似随和,实际上胸有大志啊,我敢打包票。 我点点头:这正是我担心的。 黄金童说:所以说嘛,咱俩得先去王山志那里诱敌,直接将王山志引到这里来,最好是让他们鹬蚌相争,咱们渔翁得利。 我讪笑道:你不会也想着称霸这方世界吧? 黄金童道:不,但咱们可以占据方外宝境的出入口,经营一个暗三门小世界。 第六百五十三章方外决战1 黄金童所说的,也正是看霞散人嘱咐过我的,实际上看霞散人有两层意思,第一是让我把暗三门那些人拢在一处,免得再惹出北极虫母之类的东西,第二有些让我守住方外宝境入口的意味,毕竟将方外宝境的入口打开是一件破相的事情。 我冲黄金童郑重的点点头说:但愿这是咱们最后一战。 黄金童也叹口气说:但愿吧。 我们两个商量完,一起走进母虫房,方大同也在皱眉思索,我看的出来,他也在猜忌我们,不知道我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同时王山志也令我很忌惮,因为他凭一己之力,差点将王山志三百多人弄死,先不说手段如何,智商还是很高的。 黄金童便对他说道:刚才我们兄弟商量了一番,咱们可以合作,但是必须得将除掉王山志之后的事情定好。 方大同一见黄金童说要定好成功之后的事情,眼睛一亮,显得非常高兴,因为他知道,这才是真正想合作的谈话方式,不谈条件一口答应下来,反而让他起疑。 方大同便说道:好啊,你们有什么要求吗? 黄金童说:方外宝境入口的地方,我们要划出五百里土地,控住方外门口,进来的就别出去了,外面的闲杂人等也别想进来。 方大同说道:其实奇门历来的规矩就是这样,如果有人能守住门口,那最好不过了,五百里土地又算得了什么,这里的土地不值钱,咱们合作成功之后,除了长耳族人的土地,剩下的还不是你们想要哪块要哪块?这个无妨。 我一听方大同也不像是难说话的主,不过在江湖上这种人一般属于大奸猾之人。 协议终归是协议,彼此都提心吊胆的不放心,方大同说:咱们应该歃血为盟,举行个仪式。 黄金童说:好,歃血为盟提议好。 方大同便将我们两个让到他居住的屋里,我一看屋内的陈设虽然粗糙,但五脏俱全,像是那些兽人制作的粗笨家什。 方大同屋内竟埋着两坛子果酒,是后山峻岭上的野果做的,味道酸烈,没想到方大同在这里还苦中作乐,其实也可以理解,一个人在这里呆久了,时间能把人心底里的寂寞都激发出来,不造点酒打熬不过去。 方大同端起一碗酒,拿出一只匕首来,出门而去,不一会,拿着一只鸟进来,看样子和松鸡有的像,只不过尾巴比松鸡长很多,把来一刀杀了,将血滴在酒碗里,说道:咱们三人对天盟誓,喝下这一碗酒,永不生二心。 我们三人便分喝了那酒,黄金童趁机向方大同要了大量补给。方大同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对此地物产已经十分了解,有各色肉干,光是禽类就有五六种之多。 其实我心里知道,盟誓这种东西充分说明了关系之脆弱,只有建立在不信任的基础上才会盟誓,这种东西完全不如随便说说来的靠谱。 我们双方可谓是各怀鬼胎。 方大同自己也担着不少的风险,没有人质扣押的情况下,放我们一去,他所有的秘密很可能都暴露到王山志的耳朵里,所以才会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过方大同是老江湖,看人比较准,一看我和黄金童这个样子,就知道和王山志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对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只是拿不准我们两个能否拖住王山志,这是问题之关键。 我们略略休整半天,就辞别了方大同重新上路。 在路上我问黄金童:你对歃血为盟怎么看? 黄金童笑道:逢场作戏,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誓言,真能靠住的东西压根就不用发誓。方大同的小心思我摸了个七七八八,这个人是野心很大,是靠不住的,早晚会闹翻,不过现在不用担心,我最担心王山志那边,咱们的人还在他们手里啊。 我说道:没事的,如果和王山志撕破脸,咱们的人聚到一块之后,一起逃跑,虽然没有羽车,咱们有那只腊大鸟,肉没了骨头也能飘着,可以当羽车用,有林慕蝉在,王山志追不上咱们,咱们一路引他到三星井应该问题不大,之后的事,就看造化了。 黄金童点点头。 因为是回程,所以比来的时候要快,只用了三天时间。 回到王山志的营地附近,正是晚上,我俩没敢直接进营地,我和黄金童失踪了七八天时间,还不知王山志的营盘里发生了什么呢。 不过在我出现以前,王山志不敢拿我们的人怎么样。 我俩趁着夜色,观察了一下营盘,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好。我见林慕蝉拿着一只小桶在营地中打水,显得很平静,看来我和黄金童失踪的这七八天内,王山志并没有难为我的朋友们,按理说不应如此,我和黄金童悄悄嘀咕,黄金童说:这有点反常,当初虽然料定王山志不会杀咱的人,可他总得控制控制咱们的人吧? 我想了想说道:不奇怪,王山志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判断,再者说,世事难料,有些看似很困难的事做起来超简单,有些很简单的事,往往栽跟头。 黄金童说:也许吧,今晚咱们先不进去了,明天再观察观察看看,小心为上。 我俩找了个大沙坑,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起来,结伴来到营前,早就有人看见了我俩,匆忙去给王山志报信,我的朋友们的也知道我俩回来的消息,纷纷走出了帐篷。 朋友们都很惊异,隐约中我还听到了他们埋怨我俩的声音,大意可能是埋怨的我们不辞而别。 王山志一听说我回来,步履生风,走在最前面,隔着营盘的栅栏问我道:王得鹿,你这好几天去哪了? 我说道:送我的人出去,顺便帮他们安顿安顿。 王山志一听,好像长出了一口气似得,说道:那都安顿好了吗? 黄金童在旁答道:安顿好了。 王山志道:那你们应该能没心没事的跟着我往前剿灭兽军了吧? 我看王山志的样子,压根就没怀疑我俩有什么猫腻,竟然信了,其实也难怪,连林慕蝉和柳向晚都不知道我们去向,王山志又怎么能知道呢,估计王山志肯定追问过柳向晚和林慕蝉,她俩只能回复说,可能是送人出去后遇到点事情。 王山志没有办法,只得增加眼线,不使我们的人再跑掉而已。 总体来说,实际情况比我想象的好很多,在路上,我曾经和黄金童设想过,回来之后见到情形之一,可能是我们的人被王山志圈禁了,甚至我们一打照面要和王山志动手呢。 王山志给我们打开营盘的大门,我和黄金童不动声色的步入营盘,并给王山志承诺说:兽军不破,我们再也不走了。 其实兽军早就做了鸟兽散,只是王山志不知道而已。 我们双方竟然都相安无事,不得不佩服世事如棋啊,有的时候险象环生,却有惊无险。 当天晚上我和黄金童就把我们真实经历全都给自己人说了。大家颇为惊异,黄金童嘱咐大家不要声张,只等到了三星井,大家要有心里准备,可能有一场恶战。 转过第二天来,王山志果然已等的不耐烦了,催促大家拔营,往前推进,宝玑被放置在当头一辆车子上,大家伙跟在后头。 王山志并不知道兽军在哪里,他潜意识里有一条路线,正是朝着三星井的方向,大概这是被呼啦啦控制的一种本能。 原本方大同是让我们拖住王山志,而我俩却引着王山志前去三星井,这个举动是方大同预想不到的。因为我和黄金童一致认为,方大同更不值得信任,由着他把王山志干掉的话,他会在这里造许多兽人,这就有违人伦了。所以干脆让他双方见面,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因为队伍人数众多,行进起来比较慢,一路上没有见到兽军半点踪影,走了两天之后,不光王山志起疑心,他手下那三百多人私下也嘀嘀咕咕,认为王山志可能带错了路。 出发后的第二天下午,在扎帐篷的时候王山志走过来,装作漫不经心的和我聊天,忽然问我说:你对追击兽军有什么意见没有? 他是想问我,对走这条路有什么看法,或者有什么找到兽军的办法。我答道:自古为大将者,专信自己的直觉,不要为外人风言风语所动,一路走下去,准没错的。 王山志听到了肯定他的声音,自然高兴,便沿着那条路继续推进。 到了第五天头上,才远远望见三尖两刃山,王山志伙内有年纪不小的老者,早年就来到方外宝境了,认得那山,便在营中传开了,说是到了是三星井了。 王山志感觉很奇怪,确认到了三星井之后,对没有兽军抵抗十分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天下午,我们一行三百多人到了三星井营盘下面。 我和王山志走在最前面,王山志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还有这么一座营,不住的念叨:奇怪……奇怪……什么人能在这里修营?。 营门口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方大同,哈哈笑着说道:王得鹿黄金童,你们两个想坐收渔翁之利,当我看不出来吗?你们上当了! 方大同一出现,惊得王山志大叫一声:方大同,你个老王八蛋,竟会在这里! 第六百五十四章方外决战2 很显然王山志并不知道方大同在这里,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见方大同曾对我们说的话,大部分是真的,只是和我们合作的那部分是假的。 当方大同了解到我的几滴血杀死了他的巨兽将军,便觉得不能和我以及黄金童撕破脸,因为他不知道我俩有多大手段,看似年纪轻轻,也许翻手之间就能让他完蛋。 而且方大同应该和赶虫人一样,虫没有造出来的情况下,和敌人对抗,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单靠他手底下的三十多个兽兵,虽然能退生铁孩,但是我的虫们放出来,这些兽兵就不值一提了。 现在想来,当时方大同一见我和黄金童找到了三星井,即便相信我俩和王山志决裂,也有后顾之忧,试想下我俩都能找到方大同的基地,王山志的队伍还会远吗? 可方大同所造的虫,前几天确实没有造好,不过事实证明他造虫并不需要一个月那么久,也就是几天时间就可以完工,他算计好路程,我们从三星井回到王山志大营,日夜兼程最少用三天时间,往回赶,日夜兼程也最少用四天时间,因为人多会慢,总会有拖后腿的,就在这段时间内,方大同完全可以造出自己的虫,时间充裕。 所以现在说话有底气了,不再惧怕我们,并且可以直言我们上当了。 反正当初歃血为盟的时候就是各怀鬼胎,对他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行为我不生气,因为我和黄金童一出他家大门就和他翻脸了,大家谁也别恨谁。 王山志先是对见到方大同吃惊,继而扭头看着我和黄金童,恶狠狠的说道:你俩不是说,出方外宝境送人耽搁了几天吗?怎么会和方大同认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脑中迂回措辞,想着怎么说才能先不撕破脸,结果方大同替我俩回答说:他俩前几天刚从我这里离开,口口声声说是王山志你的背叛者,看来你混的也够凄惨的。 王山志眼漏凶光,瞪着我问道:是这样的吗? 这句话问出口,我的人全部自发的围拢到我周围,因为在出发之前已经告诉他们真相了,这个剑拔弩张的当口,要准备动手,所以聚在一起,能够做到同进退,免得有人失散了。 我答道:王山志,方大同说的没错,前几天我俩确实到了这里,不过,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咱们应该合力对付方大同才对。 其实我内心深处也不知道该和谁联合,不过以前有三方乱斗的经历,这种事很简单,谁要打你,你就先和谁和好,一起打对方,不这样的话,很容易导致双方人马一起向你开战。 然而我低估了方大同,方大同站在营盘们口哈哈大笑:没想到王得鹿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歹毒的心计,不用搬弄你那套江湖口儿了,今天我谢谢你把王山志给我送了来,这是大功一件,只要你们这些人都甘愿被我的呼啦啦刺一针,便都可以活命,否则的话,统统都得死,自己怎么选择,自己想好。 方大同这句话一出,现场颇为震动,王山志的手下,素来以军规严著称,两军对垒,一般没人敢随意说话,这下子炸了锅,大家伙议论纷纷。 连王山志本人都震惊不已,也顾不得我和黄金童背着他做下的那些勾当了,注意力转向了方大同, 王山志厉声问方大同:你刚才说什么?谁的呼啦啦? 方大同并不搭话,只是用手掌在肩头上方拍了两下,紧接着我脚下微微感觉到了震动,轰隆一声,紧接着又轰隆一声,地上的小石子竟也在跳动。 黄金童抬头呆呆的看着方大同,口中说道:难道…… 我也看出来了,原来他母虫大建筑物外面那个巨大的羊尿泡状物,孕育的根本不是什么巨兽将军,他的母虫脏器也并不是为了借助三星井的能量来制造更多的巨兽将军,而是在改造三星井里的呼啦啦,最终成为呼啦啦的主人,我和黄金童到来的时候,呼啦啦已经被从井中汲到了室外那个巨大的羊尿泡中,用造虫师特有的羊水来改造呼啦啦,最终成功。 这也是方大同主动跟我们歃血为盟的原因,方大同的巨兽将军拢聚的兽军也只是起到了防止王山志来救驾的目的,当方大同在三星井上建立脏器的时候,王山志便收到了来自呼啦啦的信息,或是梦里辗转反侧,或是潜意识脑海里老有那么个声音,总之呼啦啦感应王山志北伐,企图借用王山志之手将呼啦啦救出来。 如今我脚下大地的抖颤,是因为呼啦啦要走出来造成的,同时还传出一阵低沉的吼声,好似秋风吹落叶,呼啦啦…… 我明白这是呼啦啦的叫声,呼啦啦本没有名字,因为叫声像呼啦啦,方外宝境中所有奇门人士都给它叫呼啦啦,名字虽然起的很不起眼,但并不阻碍这东西是方外宝境中的虫母,曾经让多少奇门高手栽倒。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际,方大同忽然从门口让了开来,大门口走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没错,大地的颤抖就是这东西造成的,但这呼啦啦的体量和巨兽将军比,要小的多,只有大象那么高,全身披着厚厚的鳞片,别看身形庞大,但肉并不多,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瘦的动物。 整个形体就像一只被饿坏了的黄鼠狼,背部高高拱起,腹部底下几乎可以走过一只骆驼,腰部最瘦的地方,只有水桶那么粗,下面紧紧连着两条干瘦的腿。呼啦啦的头也不大,伸着尖尖的嘴,上颚布满了獠牙,直接伸到嘴外,眼睛红彤彤的。 四只利爪最为骇人,爪子锋利如刀,竟有人胳膊那么长。最引人注目的是呼啦啦的尾巴,又细又长,足有自己身体那么长,到了尾端如鞭梢一样,有一根细细的刺,也就是方大同劝我们让呼啦啦刺一下的那根。当然也是曾经刺过王山志的那根。 这是我见过的最危险的一只怪兽,好像随时都能跳过来吃我一样,这东西虽然高大,却并不重,因为太瘦了。然而走路的时候,却能让大地震颤,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虽然长相凶狠,让人看着很有些张力,但我知道这种东西一般是不屑于自己张牙舞爪肉搏的。 我身边不远处还有王山志的老部下,多年前曾经见过呼啦啦,说道:这是呼啦啦,可是咋变得这么大了?以前和只小狐狸一般大小。 原来的呼啦啦以前并没有这么大,如此大的体型是不会在短时间内繁衍很多的,它最初的体型很小,这种大体型纯粹是被方大同封在三星井里炼化的。 王山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巨大的呼啦啦,进入一种万事不走心的状态,什么都不闻不问了,脚下不由自主的走动,向着呼啦啦走去。 现场极度安静,王山志手下人全都呆住了,不知道自己的头儿这是要去干嘛,说是去会会呼啦啦又不像,王山志眼神中充满了憧憬,也是朝圣式的眼神。 方大同就站在呼啦啦身侧,得意的看着现场众人,那是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在他看来,方外宝境这方土地已经完全属于他了,他将在这里建立一个满是人虫的国度,这是一个造虫师的终极梦想。 王山志慢慢走到了呼啦啦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个举动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然而王山志的人却十分震惊,纷纷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怎么会这样?王统领这是怎么了?不会是……” “没见过王统领有跪地发招的道门啊?” “难道王统领早就被呼啦啦刺过了? 现场一片哗然。 王山志的手下有很聪明的人,黄金童之所以得出王山志可能已被呼啦啦感应心志的结论,就是通过和王山志手下的人聊天。但这些手下人中,也不乏愚钝的要死,并且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上身的人,别看暗三门的人手段都很厉害,但并不代表他们心志都很健全,就像是有人学习很好,可以考什么博士硕士之流,但为人处事上却像三岁的小孩子一样,可以对理科十分精通,却对人文历史一窍不通,亦不懂得人性,也活的像行尸走肉一般。 王山志跪下之后,呼啦啦用嘴角上的两根须子抚摸着王山志的头顶,王山志闭上双眼,如沐春风,如登仙界,那种自我陶醉的表情十分夸张。 这时候方大同对我们所有人说道:快看吧,你们的头儿早就是呼啦啦的人了,我向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长久又来,你们要和兽军作战。那兽军是呼啦啦建立的不假,可后来我用母虫封住三星井,先把兽军的感应权抢了过来,兽军就成了我的,呼啦啦自知要栽倒我手上,就感应了王山志带领你们来救它,可惜你们还是晚了,我已经成了呼啦啦的主人了。 说到这里方大同扭头看向呼啦啦,骂道:畜生,还不跪下! 呼啦啦竟然像狗一样半跪在地上。 方大同趾高气昂的对众人说道:现在你们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被呼啦啦杀掉,二是来到呼啦啦面前,让他扎一下。 第六百五十五章方外决战3 这时候的王山志已经神志不清了,以前王山志虽然受控于呼啦啦,可只是潜意识里受控,就像灵感大王一样,王山志现在已经完全被控,失去了自主行动能力,目光已经呆滞了。 原本灵感大王要打下我们那片世界,也是为了给呼啦啦找个窝,因为呼啦啦当时意识到,奇门的人也不好惹。 我和黄金童原本以为,只要引来王山志,那么他定和方大同一场恶战,因为他俩积怨已深,现在一看,王山志一打照面就败了,方大同直接越过了王山志,把王山志的主人收为自己的虫,永绝后患,王山志瞬间做了俘虏,方大同手段不可谓不毒。只剩下我和黄金童面面相觑。 方大同撂下了狠话,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不是给我们这些人说的,因为我们这些人只有一条路,肯定不会选择被呼啦啦扎一下,一定会顽抗到底。 王山志手下还有三百多号人呢,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虽然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王山志的对手,可是三百多人联合起来,也是很恐怖的。方大同那番话就是对他们说的。 这些人的去留对我们的影响是巨大的,因为单独面对方大同和呼啦啦,我们可能付出的代价少些,毕竟他是造虫师,我是赶虫人,相互之间手法上能有所了解,平添一个王山志就够我们受的,要是把这三百多奇门人士都拉过去,我想不用打了,还是先逃跑为好,势力悬殊太大了。 因此我不能由着方大同威胁这些人。 我便对方大同喊道:方大同,你什么意思,让我们扎一针想搞什么? 我这个问题并不是为自己问的,而是为王山志那些手下问的,你方大同再狠毒,这么多年江湖下来,威胁别人总得有个冠冕的说辞吧,不能用光棍泥腿理论,一句我愿意就一言蔽之吧。 果然方大同这点脸面还是要的,朗声说道:问的好,我方大同不为别的,只想在这方外宝境之中建设一片奇门哦不,暗三门的乐土王国,小国寡民,鸡犬相闻,种豆南山,渔猎于郊…… 我打断他说道:你快得了吧,我看你是想在这无人之境,建立一个供你淫乐的乐园,要是为暗三门着想,你别让呼啦啦控制人啊。 我的话音一落,立即引来一片支持声,都是王山志手下人中,明白事理的那些声援的。 方大同知道这么辩论下去一点用处没有,我也不想逞口舌之快,点出方大同不人道的地方就行了,剩下的就看这帮人如何抉择了。 方大同简单明了的说道:无妨,你们怎么认为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已经把话撂在这了,现在你们选吧。 令我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人死心塌地的跟着王山志,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犯了?长期的压迫让他们失去了自主行为能力? 总之,有大约一半的人呼啦啦走向王山志。 这个举动令看霞散人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看霞散人认识内中许多人,大呼着对方的名字,问他为什么要投降呼啦啦,大多数人一言不发。 只有一个人说道:散人,就此作别了,人生在世累了,哪里青山不埋人呢,也许被扎一下,一切痛苦都没有了。 看霞散人长叹一声,说道:哀莫大于心死。 看霞散人一句话囊括了不知多少江湖人的心声,一生江湖混下来,纵然不死,天天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滋味不好受,早就累了,后来有被王山志高压折磨,到最后人的精神都崩溃了。 有一两个人存在这种想法我不难理解,令我吃惊的是,竟然有那么多人选择绝望的这一步。 可能他们也是基于对我们的不信任,首先是能力上的不信任,他们不相信我们能干掉方大同和王山志。其次是人性上的不信任,即使我们能胜利,他们不相信我们比王山志好到哪里去,这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根本原因。 于是有一半的人选择了被呼啦啦扎一下。 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由着呼啦啦去扎他们,这个时候动起手来,兴许能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想到此处,说干就干,我招呼大家道:早晚动手,赶紧着吧。 大家摆开架势却待朝着呼啦啦动手,结果王山志脸色一黑,往下一蹲,肚子瞬间鼓涨了起来,头伸的长长的,活像一只两脚站立的大王八。 看霞散人脱口而出:老龟法? 话音一落,只见我王山志身前一股罡气猛烈排来,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脚已经离地而起,径自被罡气顶翻。 时间过了多久已经不记得了,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离营地很远了,仅仅是能望见营盘,好在离地不高,落在地面上之后,几乎没有人受伤。 不过被这股罡气卷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除了我们原有人马,当时站在一处的那些没有准备去被呼啦啦扎一针的全都卷了出来。 很显然王山志这一手老龟法,没想要我们命,因为打击面太大了,一下子能让一百六七十人丧命的手段,别说是我,就是看霞散人也没见过。 柳向晚的吞吐兽也能吹人,不过相比王山志这个道门还是弱一些的,至少没法把人卷这么远,而且打击面绝对没有这么广,当时我们和王山志剩下的不愿被扎的手下人几乎是呈扇子面站立的。 我遥望方大同的营寨,心道,阻止呼啦啦肯定来不及了,那群人势必都着了道,基本已经判了死刑,因为心死了,意识不由自主,活着也等同于死了。 还是干脆先把这剩下的一半人马安抚住吧。 于是我大声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结果还真有一个人受了伤,他跌落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上,脚踝骨受伤,我看了看,没有大碍,让金雪斋给他上药,对他说道:你就在这里原地休息吧。 然后指着这片地说道:我王得鹿现在指地画营,这就是咱们的大营,大家伙齐心合力,将方大同和他的呼啦啦干掉,永绝后患,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暗三门乐园,大家听我号令吧。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没学着电影里的口吻说,愿意去的,升官发财,不愿意去的,给两块大洋回家。这种话说出口,肯定有人要离开的,关键是宝境钥匙在黄金童手里,我们还得专门派人去送,来回还得抽调人,很麻烦。而且这些人不能放任自流,一旦任其放入方外宝境之中游荡,很容易兴风作浪。 这些人跟着我,哪怕不是死心塌地的卖命,那也能壮我声势,至少不会与我为敌。 我继续问道:怎么样没有问题吧,没有问题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种事情要快刀斩乱麻,时间一长,人心不定。 我看大家伙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说道:咱们今天这一仗,需要有部署安排,原先王山志的旧部,还是对战王山志的旧部,看霞散人你带几个人,去对付王山志本人,剩下的人交给我,去对付方大同和呼啦啦。你们看怎么样? 其实没有第二选择,王山志的人对战王山志的人再合适不过,因为他们都熟悉对方的打法,当然了两下见面,很多人都是有感情的,抑或是曾经的好友,抑或是曾经并肩作战过。这都不要紧,我也不指望他们能相互拼命,杀个你死我活,能指望他们互相牵制住,不给我和方大同任何一方增加力量,就已经很好了。 我也对昔日王山志的手下说了实话:我不用你去拼命,面对的都是昔日老友,你们只要缠打,把这些人缠住就行了。 这帮残部,纷纷点头,高声应诺,因为他们看到,我和王山志不一样,至少我是考虑别人难处的,相当于让他们量力而行,这帮人自然很高兴,因为王山志的高压统领,没有这么仁慈。 只是看霞散人最初踌躇不语,过会对我说道:王得鹿,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可能不大了解王山志,这人不是很好对付啊,这么给你说吧,从那年他进入方外宝境,我才在咱们那片世界博了个第一的名头,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我当然明白,别看王山志人物不咋样,真要动起手了,甚至能抗衡虫怪的。 看霞散人继续说道:王得鹿,你只和林慕蝉去骚扰方大同,他和呼啦啦,你们是打不了的,知道虫怪来到方外宝境中为什么要跑吗?就是感应到了王山志身上有呼啦啦的气息,被呼啦啦吓走的,别看以前的呼啦啦并不十分厉害,现在经过方大同炼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远在虫怪之上,否则当初虫怪不会感应到气息就吓走的。咱们现在只能剥丝抽茧,先解决掉王山志,以后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啊。 我明白看霞散人的意思,方大同和呼啦啦就我们现阶段来说,实力悬殊太大,只能是引诱骚扰,然后逃跑,这种打法,只有林慕蝉干的最漂亮,但派林慕蝉一人去肯定不行,太危险了,所以再派我配合她,我在陆上用玉烟兽,想来方大同和呼啦啦追不上我,她在空中,方大同和呼啦啦也鞭长莫及,基本能激怒方大同了。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先打掉王山志。 我说道:行吧,那咱们现在出发! 第六百五十六章方外决战4 黄金童却说道:先等等。 我还以为他有要准备的东西,结果他直面那一百多号残部说道:你们之中得有个头儿,推一个领头的出来。 大家一听,七嘴八舌,三拱两让,推了一个叫付明义的人出来,黄金童一看,眼睛一亮,笑了。据说那正是和黄金童闲聊天最多的一个,也正是最先觉察王山志有问题的内部人,所以黄金童很信任他,这个人是绝不可能甘心被呼啦啦扎的,所以他当头儿,有一定防止反水的作用。 于是我们自觉的分成了三队,并且相约,不是十分危急的时刻,不能相互救援,以保证大家任务的完成。 基本上属于各行其是。 在路上,付明义和几个骨干力量,商量了一路,他们很清楚,目前最好的保命办法就是快速进入战场,快速将那一百多个以前的战友引诱出来,牵制住对方,打消耗战,不论是谁赢了,他们都可以不死,大不了就被呼啦啦刺一下,这是最悲惨的结局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了方大同的营盘前面,这时候的方大同已经列好了阵势,一百多个王山志残部投诚人员站在最前面。方大同没有用兽兵,看样子兽兵们在营盘之内忙活别的。再者说兽兵是害怕人的。 不能不说呼啦啦扎针的速度奇快,就这么会功夫已经将向呼啦啦投诚的那一百多人改造完成了,一个个目光呆滞,如同僵尸一样站在营门口的最前面,队形呈扇子状。 王山志站在高大的呼啦啦下面,而方大同此时已经骑在了呼啦啦的背上。手中竟还有条缰绳,拴在呼啦啦的头上,这个造型很是震慑人。 方大同十分清楚,这一仗迟早要打,也知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付明义带人和对方一打照面,招呼几个骨干,丢了几下手段,立即引来了回击,付明义且战且退,迅速离开,竟将那一百多号人拉到了营地的西侧。 对眼前的一切,方大同好像漠不关心,一副得意洋洋君临天下的样子,好像在说,收降这些人只是面子问题,大贤之辈总得有跟随者,不能孤零零的自己干,并不指望这些人能够护驾,由着他们去玩吧。 不打不知道,一开打我才知道,奇门中的人果然都是暗三门中的翘楚,太厉害,这些人手段不在我们之下,除了王山志的外甥差点事之外,每个人的本事都很强。 不过投靠呼啦啦的那一堆人,智商明显下降了,眼睛直勾勾的,不如正常人头脑灵活,但打的直,不顾生死往前冲。我们这一队人,头脑灵活,但没人上前拼命,不过这也足以抵住呼啦啦那一队人了。 黄金童站在阵前故意刺激方大同,喊道:方大同你下来,站在上面算怎么回事?你个懦夫! 方大同坐在呼啦啦的背上哈哈大笑道:你也别想激将我,先赢了我脚底下这个小打手再说。 方大同所指的小打手就是脚底下的王山志,说起来王山志的年龄比看霞散人都大,一时就成了小打手。 黄金童在底下叫道:你别老在上面装,别管什么小打手,大打手,你只管放马过来,你黄爷我都照单全收。 这才是黄金童的本意,他的激将法很有效果,方大同在呼啦啦背上点了点,呼啦啦嘴下的长须一摆,王山志目光呆滞的冲了下来。 一记老龟法,罡气如针一样刺向了黄金童,生铁孩手疾眼快,护主心切,斜刺冲出,用身体挡住了那道罡气,结果罡气贯胸而过,要不是看霞散人使了一手八步打灯,用罡气罩子罩住了黄金童,他早就挂了。 我感觉到身下大地陡然而动,耳边有刺耳的嗡嗡声,只见黄金童身前红光一闪,像是炼钢时放出的那种红光。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都是两手擎天,口中不约而同的吐了一点儿鲜血。 原来王山志的老龟法罡气,这次并没有一扫一大片,没和上次一样大面积出击,而是将罡气集中到了一点上,形成一股罡气针,这股罡气一下子就将生铁孩穿透,要知道生铁是妖铁,不同于一般钢铁,能把生铁孩打倒的东西很多,十个以上的兽兵就能办到,但是能将生铁孩活生生穿透的东西不多,基本上可以说没有,就像是铅球一样,人可以将铅球扔出去,百般蹂躏,但人用指头把铅球戳透了试试?完全是两回事。 这道罡气穿透了生铁孩不算,看霞散人和鸿蒙老道两人都架起了八步打灯,那股罡气撞到了八步打灯的罡气,两股力量对撞之下,直接将八步打灯的罡气罩子给烧红了,这在以前是我所未见的。 也许在虫怪的猛烈攻击之下,能让八步打灯产生这种效果,可当初虫怪找到我们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所以未见。 鸿蒙老道和看霞散人这师徒二人同时吐了一口鲜血的状况更是前所未见,说明两人的八步打灯都遭到了重创,致使两人身体受了伤,不过并不是很严重,看霞散人只是嘴角流了血而已。 至此我才知道,看霞散人真的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微风,本身能进方外宝境的这群人,都不是白给的,现在随便拿出哪个人来扔外面我们那片世界去,都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人物,比之风力相国之流,还要强上若干。 他们之中的头儿,能弱的了吗?而且王山志当年比看霞散人的名头都大,只是进了方外宝境之后,早先江湖创下的名分弱化了不少,方外之中大家伙都很强,百虎之中无大王。饶是如此,王山志还欺压这三百多人很多年,致使到了最后,王山志营地里的人看见他都不自觉的打哆嗦,这不是一个光靠嘴唇就能办到的事情,得有实力。人物猥琐,并不代表没有实力,往往极为有实力的人,其他方面都让人感觉其貌不扬,王山志就是这类人。 我觉得看霞散人很有数,让我和林慕蝉去引诱方大同和呼啦啦,不要交战,其他人全部对付王山志,一点都不危言耸听。 方大同这个人,原先是王山志的得力干将,想来手段和王山志不相上下,顶多能输给王山志半子就不得了了,要不然实力悬殊过大,也不会成为好哥们的。方大同的优势在于,能将呼啦啦占为己有,这一手不得了,就像赶虫人一样,自己虽然打不过敌人,但可以用虫打人。方大同有了呼啦啦,肯定比王山志又要厉害很多,可以说不能同日而语。因为呼啦啦就很强,虫怪嗅到了它的气息能吓跑了,足可以说明问题了。 看霞散人见我呆立不动,抹了嘴角的一丝血,对我说道:你还等什么?等到方大同骑着呼啦啦下来吗?快走快走。 这是看霞散人告急了,当初计划的就是各行其是,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会全盘皆输。我急急拉了林慕蝉从后面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朝王山志下了手,其中看霞散人负责保护着每个人,生铁孩被贯胸穿透之后,竟从地上爬了起来,贯穿的洞口虽然还在发红,但已经完全愈合了,这是看霞散人提议下,重新锻炼生铁孩取得的成绩,生铁孩有自塑的能力。 生铁孩重新站起之后,疯狂的向王山志扑去,因为打不死,故而死死的缠住了王山志,加上众人一起攻击,局面一时间也僵持住了。 我和林慕蝉急忙跑向方大同和呼啦啦。 方大同一直在看王山志和我们的人干架,主要是我们的人太多了,王山志好汉难敌四手。方大同颇不以为然的自言自语说:王山志啊王山志,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我和林慕蝉不敢离着呼啦啦太近,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方大同立即扭头看着我们,呼啦啦也扭转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甩着口中的臭涎,也看着我。 我想拖延时间,便道:方大同你是个造虫师,我是个赶虫人,本该是合作的关系,咱俩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摸摸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方大同听了倒也不恼,说道:别花言巧语的,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你被呼啦啦扎一下,咱们不就合作了吗? 林慕蝉说道:你想的美,凭什么要我们成为呼啦啦的傀儡? 方大同一摊手:我没说啊,这是你们希望合作。 我笑道:咱们先不说别的,讲真,你的师父是谁,兴许和我师父认识呢? 方大同就问:你的师父是谁? 如此唇来舌往,我竟和方大同聊了五分钟之久,在不动手的情况下,我愿意继续和他聊下去,但方大同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倒不是怀疑我拖延他时间,而是觉得自己遭到了戏耍,对于王山志的死活,他并不关心,在他看来,王山志只是呼啦啦的附属产品,加上多年来交恶,可以说王山志的生死和他关系不大,也不指望王山志在此战中出多大的力。 方大同发觉戏耍之后,控住呼啦啦的笼头往后退了几步,林慕蝉一看,知道油嘴滑舌不好使了,便蹬空而起,到拖着古镰向方大同俯冲而去。 林慕蝉并不想攻击它,只是想吸引呼啦啦的注意力,不曾想,呼啦啦高高的竖起了尾巴,林慕蝉俯冲到一定的距离之后,本想蜻蜓点水,浮空而过,轨迹很清晰,不可能有危险,结果硬生生被呼啦啦的尾巴吸了过去,吧嗒一声,林慕蝉的身体被粘在了呼啦啦的尾巴上。 第六百五十七章方外之战5 我没想到呼啦啦能有这种操作,那尾巴看似粗壮钢丝绳一样,竟然能拥有强大的吸力。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林慕蝉被吸在呼啦啦的尾巴上,啊呀一声,挣扎不脱,只得将翅膀呼啦一下收回背部,呼啦啦想用尾刺去扎林慕蝉,不过林慕蝉被吸上去的位置离着尾刺距离很近,尾刺一时半会弯不过来,竟拿林慕蝉没有办法。 我一看不能耽搁,慌乱中从龟甲百兽囊中摸出了玉烟兽,我必须立即出现在林慕蝉面前,否则她可能会有大危险,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锁鳌礁那次中了飞天暗网,我还没见什么东西能够控住会飞的林慕蝉呢。 玉烟兽攥在手里,一切都慢了下来,我急急忙忙跑到呼啦啦脚下,扳着呼啦啦的鳞片爬了上去,呼啦啦的鳞片非常坚硬,我的脚踩在上面感觉很不舒服。 顺着呼啦啦的尾巴上去,走到林慕蝉旁边,我想将林慕蝉一下子拽下来,但最终只是扯下林慕蝉一条衣服,没有成功,我便取出鹿骨刀来,想用鹿骨刀割开林慕蝉身后的那段尾巴,结果呼啦啦尾巴上的鳞片几乎和生铁孩一样结实。鹿骨刀根本就扎不进去。我想割开林慕蝉后背上的衣服,又怕手上不稳,不小心用鹿骨刀划伤林慕蝉,那就毁了。 一下子难住了我,我看见尾巴末梢的那根刺,在微微移动,就我使用玉烟兽的经验来看,在完全攥住玉烟兽的情况下,能看出有东西轻微移动,说明那东西运动的已经非常快了,没法将林慕蝉救下来,早晚会被那根刺刺到。 我心想,既然我拿着玉烟兽一筹莫展没有办法,不妨把玉烟兽递给林慕蝉,嘱咐她攥着玉烟兽,脱掉外衣,从呼啦啦身上逃离。 正准备将玉烟兽给林慕蝉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身体不由自主的贴向了哗啦啦的尾巴,虽然很缓慢,但我却无能为力,根本抵抗不了那股力量。 不一会,我就被吸到了呼啦啦的尾巴上,我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我攥着呼啦啦冲上来的时候,呼啦啦虽然感应到了有东西冲来上来,但因为我行动速度太快,它没来得及反应,中间有一瞬间的停顿,就在这一瞬间,我冲了上来,刺了呼啦啦尾巴几刀,割了割林慕蝉身后的鳞片,然后呼啦啦反应了过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也将我吸到了尾巴上。 最终我也被吸在尾巴上,就在林慕蝉下面,我想到了将身外的鲛绡大氅脱掉,但是无济于事,根本就脱不下来,我也放弃了递给林慕蝉玉烟兽的想法,依靠这东西不能逃脱。 我将玉烟兽扔进了龟甲百兽囊,因为攥着玉烟兽,我听不明白林慕蝉所说的话,能听到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都已经被夸张的拉长了。 刚把玉烟兽装进去,就听见上方林慕蝉说道:……鹿,你别过来。 原来林慕蝉见我掏出玉烟兽之后不见了,就知道我要冲上来,结果她喊了一句:王得鹿,你别过来。 王得二字出口的时候,正是我攥着玉烟兽在呼啦啦身上用鹿骨刀割肉的时候,到最后我被吸到尾巴上,整个过程只用了两个字的时间。 我在林慕蝉下方喊道:慕蝉,晚了,我也被吸上来了。 我的话音刚落就觉得整个身体旋转了起来,眼前的景物迅速的转动,我知道那是因为呼啦啦的尾巴甩了起来,等天不转地不旋了,我定眼一看,原来我周身已经被呼啦啦的尾巴缠成了一个圈,双臂被死死的缠住,一丝展动不得,而林慕蝉只与我相隔咫尺,就在我身旁,也被呼啦啦的尾巴打成一个圈死死的缠住。 在一瞬间之中,呼啦啦的尾巴将我和林慕蝉往下移了不少,打成了两个圈,将我俩用尾巴根部缠住,而那跟尾针则腾出了足够的距离,有足够的曲度扎到我俩。 果不其然尾针首先对准了林慕蝉,不过还没有扎下来。 我一时十分懊恼,为什么不先放出两个虫来了,至少要把天虫和小天牛放出来,现在手臂一丝展动不得,龟甲百兽囊也够不着,虫们都出不来,只能静静的等待有只虫感应到主人危险,自己跳出来救驾,但是林慕蝉有危险他们感应不到。走南闯北这么多时日,历经大小几十战,从没想到败的如此之快,呼啦啦竟然一下子就将我们控住了,不的不说,手段十分厉害。 我还想用点江湖伎俩,便冲着方大同大喊:方大同,咱们有话好好说,还记得咱们歃血为盟了吗?你这样对待盟友不怕江湖人耻笑吗? 方大同正倒骑在呼啦啦的脖颈上,正端着烟袋锅子,说道:不怕不怕,先扎完你们再说。 说着话,用手一比划,呼啦啦的尾刺照着林慕蝉慢慢扎来。 急的我顾不得许多,大喊大叫的冲方大同喊话,然而方大同只是装作没听见,这一针扎下去,林慕蝉死不了,倒没有性命之忧,可扎完了林慕蝉可就不认识我了,定会和王山志一样,关键问题是呼啦啦这种控人之术不能解,现在已知呼啦啦的控人术有两种,一种是浅层的,也就是潜意识里的,人虽被控制,但是外人根本察觉不出来,就和正常人一样,正是王山志前期带着人阻击兽军时的状态,虽然看不出来,但内心早已经变了,变得邪恶冷酷,我相信早先的王山志绝不是我认识时的王山志。 后来王山志见到方大同,方大同已经将呼拉拉锻炼成型,瞬间将王山志二次改造,悄悄的扎了王山志一针,算是进入第二种状态,目光呆滞,痴痴傻傻,只知道听从呼啦啦的命令。 投靠方大同的那一百多人一上手就被扎针,直接进入到了第二种状态。 依我看来,这种控制术没法解,因为呼啦啦是方外宝境中的奇虫,别说是我们那边世界过来的人,就是方外宝境奇门中的人也是头一次打交道,在此之前,连长耳族土著都没有见过呼啦啦,金雪斋就更没见过了,所以解药无从说起。 退一万步,即使多少年后配出药来,看他们那种痴傻的样子,肯定会留下永久的损伤,十分痛苦。 尾针临到林慕蝉的时候,我发疯似的大叫起来,想着挣脱捆束的尾巴,尾巴上坚硬的鳞甲也咔嚓作响。 林慕蝉见那尾针正对着自己的面门扎来,更是惊恐,也大叫了起来,要知道漂亮姑娘最珍惜的就是这张脸,到最后林慕蝉闭着眼睛嘶喊,我也在奋力挣扎。 就在这个当口,我忽然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身上有四个部位十分痒痒。好像有一股无穷大的力量从心底冒出来,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虫怪!虽然模样还是很恶心,但毕竟是想象出来的,要比现实看到的柔和许多,竟是一种给予我力量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要爆炸了,轰隆一声自己炸裂开来。还听到了呼啦啦一声惨叫。 然后我就觉得脚下一空,迅速往下坠落,然后腿脚一疼,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 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重物从空中重重的砸了下来,慌的我重新闭上眼,噗得一声,一个人影正砸在我怀里,直砸的我胸口一阵剧痛,再次睁开眼,发现林慕蝉俊美的脸蛋,热辣辣的嘴唇正好贴在我的唇上,我猛然间将她的头扶起来,只见她的脸色通红,我急忙问道:林慕蝉你没被扎吧? 林慕蝉摇摇头说没有,急忙从我身上移开。 也仗着是林慕蝉砸下来,要是换做别人,这一下非把我砸出内伤来不可,林慕蝉会飞,从空中掉下来,即使没有展开翅膀也比别人掉落的慢。 我急忙往头顶一看,头顶上漂浮着两朵浓黑的烟气,我看着极为眼熟,心中一惊,不好!这是虫怪的黑烟煞气,难道虫怪还没有死? 再往前看去,呼啦啦瘫倒在地上,身形活像一只被天雷劈下来的龙,尾巴上有两处重伤,重伤处的肉全没了,露着森森的白骨,白骨周边覆盖的坚硬鳞甲,那些鳞甲被烧的通红,整个身躯,在不停的痉挛。 更远处是方大同,他摔的更远。 看霞散人正和王山志打的焦灼,竟忙里偷空,冲我大叫道:王得鹿,怎么回事?虫怪还没死吗?为什么刚才有两拨煞气爆炸? 我一时懵了,我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大叫道:我不知道什么情况,您老自己留神。 因为我看见看霞散人冲我喊话的当口,王山志冲他攻了过去,王山志虽然一上手给众人来了个下马威,可是打到这个点,我们人多,他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被看霞散人轻松化解了。 林慕蝉忽然指着我的手臂说:快看快看,你的纹身在发亮。 我心道,我什么时候纹过身呢? 往胳膊上一看,恍然明白,原来是杀死虫怪之后,泡在三联池里活命之后留下的那些图案。 我看林慕蝉时,她胳膊上的图案也在发光,我惊道:林慕蝉,刚才那两个煞气小爆炸,是你我发出的,虫怪是杀了,但是它的煞气元能被咱俩吸收了,它死的时候,只有咱俩在它身边啊! 第六百五十八章方外之战6 林慕蝉听后神色一怔,问我说:王得鹿刚才你脑海有没有出现虫怪? 我点点头说:对对对,出现了。你脑海里也出现了? 林慕蝉点点头,十分担心的说:正如你所说,虫怪的煞气元能真的进了咱俩身体,不知道是福是祸呀,快看快看,手臂上的图案不亮了,暗了暗了。 我抬手一看,果然暗淡了下去。林慕蝉手臂上的也暗淡无光了。 我对林慕蝉说道:管他呢,只要今天咱俩打架不吃亏就成。咱俩就用煞气干掉呼啦啦。 结果我俩不论怎么努力都使不出煞气来,完全不懂刚才是如何使出的煞气,根本没法再次运用,毫无头绪。 现场情况十分危急,由不得林慕蝉瞎想,因为方大同只是被呼啦啦甩出去了,并没有受伤,此刻方大同一脸懵懵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呼啦啦发愣。 方大同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他的意识里,炼成的这头呼啦啦,足可以将王山志这样的江湖老前辈轻松擒住,从没想道过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竟将呼啦啦给伤了,而且是在他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方大同还是很厉害的,将呼啦啦调教的非常好,危险来临之际,甩头先救主人,才使得方大同仅仅被我和林慕蝉发出的黑烟煞气灼伤了衣服。 呼啦啦在地上痉挛了一会,尾部伤口竟然流出了许多白色液体,这些液体见风凝胶,眨眼间竟然生出了新的鳞甲,不一会呼啦啦便站了起来。 我不敢怠慢,急忙将天虫和小天牛放了出来。 小天牛一见那呼啦啦,顿觉的它杀气腾腾,不用我吩咐,自己三蹦两跳冲了上去,小天牛可以隔空杀人的,可是隔空杀不了呼啦啦,只有和小天牛势力悬殊很大,小天牛才能隔空杀之,呼啦啦比小天牛还要厉害,故而不能杀之。 小天牛跳过去之后,一道白虹从小天牛身上迸射而出,直直刺向呼啦啦的胸口,呼啦啦竟张开大口,将那道白红含住,呼啦啦硬生生将小天牛那一道白虹给吸收了。 呼啦啦吸完这一道白虹,吐出两口烟气,小天牛吓了一跳,没想到眼前这瘦骨嶙峋的怪东西竟然不怕打。 小天牛见白虹贯胸不成,一下子跃起,亲自扑向了呼啦啦,呼啦啦的长尾巴一甩,如同钢鞭一样,打的很准,实实在在的抽倒了小天牛,和高尔夫球一样,将小天牛打飞在天际。 小天牛不敌呼啦啦,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庆幸的是小天牛和呼啦啦过了这一招,给天虫留足了时间,小月亮已经皎洁在天,一道月光晃眼之间便照到了呼啦啦。 呼啦啦惨叫一声,急忙跳出月光圈,结果天虫让月光圈如影随形,根本就躲不开,照射了一小会,呼啦啦就像是被蜡烛炙烤的一只虫子,开始在地上蜷缩。 远处方大同看见这一幕,将自己身后的宝剑拔了出来,举手向天一晃荡,呼啦啦的身体最外层的鳞片忽然泛起了红光。这红光虽然不甚明亮,阴影绰绰,却足以对抗天虫的月光。 呼啦啦重新振作站立了起来,朝着天虫走来,这个时候小天牛吧嗒掉在地上,刚才被呼啦啦抽飞了,很久才落下来,我拾起小天牛来,扔飞镖一样,将小天牛扔向了方大同。 我冷静的分析了片刻,天虫的月光对哗啦啦是有杀伤力的,只是方大同在背后使坏,重新给呼啦啦注入了力量,让呼啦啦能够抵挡住天虫的月光,必须先打掉方大同。 小天牛刚刚靠近方大同,方大同周身砰的一声,一团罡气炸裂开来,将小天牛逼出好远,小天牛根本就不能近身。 这时候林慕蝉早已经飞了起来,她也想明白了,不能朝呼啦啦下手,得朝方大同下手。 面对方大同最好也不能近身,再者说,也近不了身,林慕蝉悬浮在半空架起古镰买血,一股血线源源不断的被抽了上来,而且抽出来的血线还很粗。 令人惊讶的是,方大同根本就不在乎林慕蝉古镰买血,好像是抽的不是自己的血一样,又好像血可以一直这样流下去,根本就不会枯竭的样子。 方大同也从不刻意的去看那根血线,血线对他来说,就像一根飘带一样,被他视作等闲。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呼啦啦,生怕呼啦啦有闪失。 呼啦啦正和天虫各逞手段,斗在一处,天虫肯定斗不过呼啦啦,这是显而易见的,再过一会,甚至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 我急需用煞气帮一把天虫,像刚才那样重击呼啦啦,但体内的煞气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再也找不到了。这种潜意识的东西,本就不能随意调动,看来只能是人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才能被激发出来。 方大同无视林慕蝉的举动,让林慕蝉很惊诧,难道方大同的血是无穷无尽的吗? 那根血线粗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差不多有林慕蝉胳膊那么粗。要是换做普通人,这种血线拉不出几米就把人给抽干了。 天虫步步退却,方大同看在眼里,知道天虫虽不是呼啦啦对手,却也非同一般,没有冒然上前,而是朝我走了过来。 我一看小天牛近不了他身,天虫又被呼啦啦堵住,我身上只有丛芒了,将丛芒从身上掏出来,捏住丛芒藏身的核桃,让匆忙拿方大同。 丛芒虫法不错,可是丛芒面对方大同,虫法使出去之后,方大同的周身如同过电一样,却并没有被虫法拿倒。至此我才知道,方大同已经把自己给改造了,虽然没有易筋换骨,却也做了些局部小改造,至少丛芒的虫法拿不住他。 方大同向我步步逼近,不过我不是很担心,我还有玉烟兽,你方大同再厉害,不能快过玉烟兽,抓不到对手,一切战斗力都是枉然。要不是方大同周身有一股罡气笼罩,能防人近身,我早就攥着鹿骨刀和玉烟兽,冲上去给他一刀了。 有恃无恐之后,我便摘下神弓来,对着方大同空方一弓,没想到方大同应声倒地,神弓竟然出奇的好使,不过这一弓并不像当初击倒林慕蝉一样,方大同并没有昏迷,倒地之后,以耄耋之龄,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口中说道:行啊,王得鹿,身上小零碎不少啊,看来我杀了你之后,战利品还是很丰厚的,你给我纳命来吧。 说话间抽出那柄宝剑,朝我面门一指,我下意识的攥住了玉烟兽,迅速闪开了,放开玉烟兽的一刹那,一股罡气在剑尖上喷薄而出,我不由得吓了一身冷汗,这方大同本身就够厉害的,可能稍逊王山志,却也差不多。 就在这时,方大同身上的血线忽然断了,林慕蝉见古镰买血对方大同没有多少影响,便直接停止了。 林慕蝉转身飞向了方大同的营盘,这个时候我昂头看着林慕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方大同也扭头看向林慕蝉,血线断了之后,他觉察出来了,不经意的回头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见林慕蝉朝着他的营盘飞去,大惊失色,大叫道:丫头片子你要做什么? 说完用剑在空中一晃,感应了远处正在追打天虫的呼啦啦,呼啦啦停止了追打天虫,也仰头看着林慕蝉,迟疑了一会,撒开四爪就往营地中跑去。 林慕蝉在眨眼之间就飞临脏器建筑物的上空,因为那建筑物没有顶子,林慕蝉一头扎了进去,紧接着就听到了兽兵的吼叫声。 呼啦啦和方大同急匆匆的往营盘里赶。 我见状也急忙紧随其后,生怕林慕蝉有什么危险。 营盘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悉,因为刚走没几天,先是呼啦啦一头扎进了建筑物低矮的木门,那门不是为呼啦啦设计的,是给人进出的,所以小的可怜。 但呼啦啦瘦骨嶙峋,只要头能钻进去,身体就能钻进去,它像蜥蜴一样钻了进去,方大同尾随而入,我也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 定睛一眼,林慕蝉在三星井上盘飞,覆盖在三星井上的巨大脏器已经被林慕蝉的古镰割开了几个巨大的口子,那些巨大的口子里,流出了脂肪一样的东西,散发着阵阵恶臭,极为恶心。巨大的脏器也开始瑟瑟发抖。 呼啦啦在建筑物内行动受限,因为建筑物很狭窄,不过哗啦啦并没打算在这狭小空间里铲除我,而是盯着头顶的林慕蝉。 林慕蝉有些大意,认为呼啦啦不会飞,总不能飞到脏器顶端来,便旁若无人的继续给脏器割口子。 我也看明白了,林慕蝉见古镰买血对方大同不管用,就知道不是方大同自身原因了,绝对有个强大的后盾通过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方式,在给方大同和呼啦啦供应所需能量,神农古镰从方大同身上抽出来的并不是人血,极有可能是三星井的井水。 呼啦啦能抵挡住天虫的月光,全靠鳞甲上泛起的红光,这是一种外力的注入,究其原因,只能是三星井上面那个脏器。 林慕蝉并没有进过方大同的营地,也没有见三星井上的脏器,但她听我说过三星井上有个脏器,便过来查看,见建筑物没有顶,就飞了下来,剁了两镰,她并不十分确定这东西暗暗的给方大同和呼啦啦输送能量,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呼啦啦和方大同冲了进来。 一见这一人一虫着急忙慌冲进来,林慕蝉就明白了,脏器肯定是他俩的能量源泉,不杀死这个脏器,永远打不过方大同和呼啦啦。 呼啦啦虽不会飞,却用爪子勾着脏器的表皮,噌的一下爬了上去,像蝎子一样,直接用倒刺刺向了林慕蝉。 关键林慕蝉没有看到,正用古镰割脏器上面一个大肉瘤,我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喊话已经来不及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大结局 提醒林慕蝉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我将手中的鹿骨刀扔了出去,朝着呼啦啦那双碗口大的眼睛扔的,我只想打断一下呼啦啦的行动,结果我没扔准。 竟将鹿骨刀扔进了一个巨大脏器的伤口中,这个脏器是个巨大的生物,这是毋庸置疑的,鹿骨刀可以杀死一切生物,鹿骨刀扔进去的那一刻,呼啦啦的尾巴已经快刺着林慕蝉了。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响,我的胸口感觉被重击了,这时脑海中浮现出了虫怪那张脸,虽然还是很狰狞,但已经不恐怖了。 我顿觉周身充满了力量,那种力量源源不断的释放了出去。只听到耳边轰隆声不止。 等我睁开眼,眼前黑烟弥漫,一股烧焦的恶臭扑面而来,建筑物的墙已经全部坍塌,一点痕迹都不见了,头顶上飞扬着烧焦碳化的尘埃。 我刚才分明看见,鹿骨刀扎进了三星井脏器肉中,鹿骨刀一碰那肉,脏器就爆炸了,呼啦啦尾刺林慕蝉的举动,肯定没有得手。 脏器爆炸的冲击波,激发出了我的黑烟煞气,我估计林慕蝉也被激发了出来,那脏器虽然巨大,但爆炸威力并不大,炸不死人的,只是突如其来,如墙一样压向我和林慕蝉,唤醒了我们潜意识中煞气元能,脏器肉爆之后,紧接着就是我和林慕蝉的煞气爆炸。 等到烟雾稍稍散尽,我听到天空一个声音:王得鹿你没事吧? 我立即回应说:没事没事,慕蝉你快下来。 林慕蝉飞了下来,我见她除了灰头土脸之外,并没有受伤,林慕蝉问我说:为什么突然爆炸了呢,我割了那么多镰都没有爆炸。 我答道:是我的鹿骨刀刺爆的。 我没说自己救了林慕蝉,林慕蝉道:呼啦啦和方大同呢? 我道:咱们找找吧。 这时黑烟基本散尽了,我刚要迈步往前走,林慕蝉一把将我拽回来,指着地上说:你小心,地都被烧红了。 我低头一看,果然,除了我和林慕蝉站立的地方,地被烧的通红,无法下脚。 只能站在原地四下里望,还有淡淡的黑烟煞气没有散尽,林慕蝉眼睛比我好使,指着不远处说:得鹿,你快看,有一具通红通红的白骨。 好一会我才看清,惊道:慕蝉,那是人骨啊,是人骨。 那是方大同的骨头,肉瞬间烧化了,白骨被烧得红彤彤的。 林慕蝉又四下一望,用手一指说:快看,那是呼啦啦的骨头。 我顺着林慕蝉的手指方向一看,地上曲折躺着一溜骨头,也被烧得发红。正是呼啦啦的骨头。 原来脏器爆炸引发我和林慕蝉煞气爆炸,远比我们想象的大,因为在爆炸的时候我们都闭上了眼睛,这是一种条件反射。如果脏器不爆炸,我们的煞气元能也炸不死方大同和呼啦啦,脏器一炸,方大同和呼啦啦没了保护,变得脆弱了。 我和林慕蝉惊讶的对望了一眼,我俩都没想到方大同和呼啦啦这么容易就被炸死了,我还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和方大同或者呼啦啦同归于尽呢,甚至想着把天虫祭掉,没想到看似十分困难的事,就这样解决了。 等到黑烟散尽,我才发现,我和林慕蝉站立的位置,是一个大坑的正中央,就和当年北极虫母爆炸一样。 地面还是一片焦土,林慕蝉带着我飞了出去。 飞到半空我才发现,方大同整个营地都炸没了,三星井也没炸塌了。 爆炸圈外,还有两拨人在打斗,一拨是方大同原先三百部下,正在对半厮杀。 另一拨是我的朋友们,正在追打王山志。 我对林慕蝉说:快,咱们先去看霞散人那里。 林慕蝉带着我迅速飞到现场,朋友们都很惊讶,战斗空隙纷纷询问:刚才爆炸怎么回事?你俩竟还活着? 我没有功夫解释,说道:呼啦啦和方大同都死了,以后慢慢说。 看霞散人一听,急忙做了个停战的手势,这个时候大家正将王山志赶到一个巨大的沙坑里,不解看霞散人的意思,看霞散人说道:咱们应该不用打了,我估计王山志这会可能清醒过来了。 我们便站在坑边看着王山志,王山志坐在坑里,衣服上满是血迹,受伤不轻,眼神好像明白了很多,见众人都在坑上看着他,王山志道:你们先给我说说,咱们为什么要干架? 看霞散人一听便道:我说吧,给他讲讲吧,让他待罪悔改,这么大年纪了,也活不了几年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黄金童便嘚啵嘚啵的给王山志讲了起来。 远望另外撕斗的那三百来人,早已经停手了,我们这边一百五十人,打定了主意要拖住对面那一百五十人,忽然发现对面那一百五十人眼神清醒了,便越斗越慢,到最后停手了,我们这边的人都知道这场战斗的缘由,对面那一百五十人混沌不知。 原来被哗啦啦扎一下有解法,那就是,杀死呼啦啦,被扎之人自会清醒。 三百多人都向我们聚拢而来,我找了一块高处,将事情前前后后讲给众人听,让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山志听完之后,当即表态,自己被呼啦啦控制两次,已经失去真我,做下许多过犯,还望大家原谅。 话说到这个程度,大家也没法怪他,一切都是因为方外宝境之中出了个呼啦啦。这是当年剿灭呼啦啦不力所致,致使后来出了灵感大王,又出了王山志,最后被方大同阴谋策划,变得不可收拾了。 此役之后,大家公推我和林慕蝉作方外宝境中奇门的头儿,据说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我们俩功劳最大,杀死了罪魁方大同和呼啦啦,当然了,这也不是我俩本心所为,是激发潜意识煞气元能干掉的。另外,奇门中有规矩,谁最厉害谁就是老大,目前来看,没人能挑战煞气元能,这东西在人体之中好像比在虫怪体内还厉害。 但是,我俩谢绝了,不过我保留了规划方外宝境的权利。 奇门的人都回到了王山志的旧营地之中,王山志不受呼啦啦控制之后,常常对自己之前所作所为反思,因为有好几个人因他而死,此人并不是天生不善。至此奇门中也无甚要命的规矩了,大家行动颇为自由。 但我考虑到我们那边世界经不起奇门折腾的,和大家约法三章,临时不能走出方外宝境的大门,我承诺给他们建一座城市。 安排好之后,我和林慕蝉、柳向晚、黄金童出了方外宝境,汇合了张舒望和韦绿,历时两个月,前去了雪山,拜访了林慕蝉妈妈,给她老人家说了方外宝境要建城市,希望能搬过去一起住。老人家欣然同意。 后来又去了柳向晚家,和柳向晚的哥哥柳向晨以及柳向晚的父亲商量建造城市的事宜,这父子俩虽不是暗三门里人,但既然已经向他俩破相,什么话都可以说。 柳向晨最担心的就是资金问题,我说我们有的是钱,黄河大坝上的财物早就被张舒望和韦绿运走了。 柳向晨眼睛一亮说:那说干就干,我作为承建方,要拿走百分之十五的利润。 我当时和柳向晨握手成交。还是那句话,正当取利的都是君子,满口情义道德的肯定是骗子。 最后我们一起回到我家里,父母问我这么长时间去了哪里,我说出门打工了。他们为我的婚事着急,看着二老苍苍白发,我忽然想到,暗三门也许很新奇刺激,但是刀光剑影的日子过得有些厌倦。 在家住了一个月,父母开始好奇起来,问我们这帮人是不是干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整天无所事事的,花钱还大手大脚,并且嘱咐我,人要学好,不能误入歧途。 我只得说,我还要出门打工,每年回来一次。 我父母问柳向晚说:你们到底在哪里打工? 柳向晚说:在我哥哥南方的厂子里,林慕蝉是开小叉车的,黄金童是滚轮胎的,王得鹿是质检员,我是办公室主任。 我父母虽然将信将疑,也只得由着我去了,并叮嘱我,如果工作忙,年底可以不用回来,但是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有个对象。 我答应着。 过了中秋节,我们便回到了方外宝境中,这次林慕蝉将羽车运了进来。 大家开始忙碌着建一座城,黄金童在方外宝境外头的紫云山上重新召集暗三门人,将他们一批一批的送进方外宝境中,因为我们需要工人,也需要住户。 转眼间冬去春来,用了七八个月的时间,竟从方外宝境入口处建了一座城,东西二十里,南北十里,柳向晨因地制宜,请了长耳族人建筑师,全部用当地的沙土建造,最高建筑物竟盖到了十五层,并且有完善的给排水、供暖系统,是一座很另类的现代化小城。 自此之后,暗三门有了一个世外据点。 柳向晨还在紫云山宝镜入口的地方,修盖了一个度假村,入口便隐匿在度假村地下。 不知不觉暗三门人逐渐多了起来,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于是城内江湖纷争日渐嘈杂。 我们几个人实在呆腻了,便乘着羽车到处游历。 终于在方外宝境中寻得一片大湖,方圆几百里的样子,湖中有一座小岛,三百来亩,岛上生长着一种奇花,叫‘云烟夫人’。 春季之时,尤其好看,我们便在岛上结了五座茅庐,住了下来。 湖中产一种鱼鲜,只有手掌大小,油脂丰厚,鲜美异常,我们便过起了长河撒网,泥壁题诗的日子,扁舟散发,飘渺于江湖之间。 这种日子会上瘾的,每个月末我们都会将这种鱼鲜带出方外宝境,卖给柳向晨的度假村,换取些生活物资。 夏至的一天晚上,我和林慕蝉、柳向晚,三个人在湖边一块平石上,烤着鲜鱼,喝着小酒,花香沁人,远望湖水,接天碧瀚。 柳向晚忽然问道:你父母交代你找对象结婚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完成呀? 我笑道:结婚干什么?没劲!咱们小三口在一起多好? 林慕蝉嗔道:谁跟你小三口,我可不嫁给你。 柳向晚也笑道:我也不嫁给你。 我也笑了,饮尽一杯酒,望着天上月华千里流泻。 有时也有青云遮月,常常万里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