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陆迷途》 楔子 古华天陆,浩渺无边,其东南方为龙华族聚居之处,亦称中原。 时至今日,龙华子民仍会唏嘘不已,怀想那段由四大家族统领龙华族的日子,那段宁静平和,战火硝烟不存的日子。 一切之变,始于天元前某年,异兽现世。 无人知晓异兽从何而来,更无人知晓异兽为何消失,它犹如过客,一闪而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渐渐淡离人们的记忆。 之后不久,天降大旱,持续数月不断,突如其来的灾难令龙华子民措手不及,严重扰乱了人们原本安宁祥和的日子。 异象丛生,人心惶惶。 于此情形之下,四大家族终于开始着手调查这不寻常的种种,才及月余,便发现了一切之源头。 地底深处,岩浆翻滚如血,恍若能够燃尽世间万物。难以逼视的刺目红光中,有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存在,梦幻般朦胧。 ――斩断源头。 四族本欲弥平灾祸,怎料剑折弦断,鲜血满地,竟是败下阵来狼狈逃窜。 其后,复仇如狂风暴雨,妖兽大军仿佛洪水般涌向各地,席卷龙华子民。那画面,何等可怖,何其痛心,入眼即是腥风血雨、哀鸿遍野。 四大家族首当其冲,拼死抵抗,却成效甚微。 次年,龙华子民无端丧命百万余人,莫名恐慌的氛围彻底笼罩住古华天陆东南方大地,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升起绝望感,不少人甚至已打算逃离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前往西域古兰族抑或南疆天罗族所在之地。 诡异的是,自那百万余人离世后,大旱褪去,妖兽四散,一切重归正常,恍如那些事情仅是幻觉,从未发生。 但是,四大家族衰弱至无力统领龙华族的现实却真真切切宣告了那不是幻觉。 平衡已破,混乱将生。群雄并起,战国伊始。 乱世之下,各家族混战不休,战火燃遍中原,在反反复复的战争折磨之下,百姓难堪忍受,各大势力亦感疲惫无力,心知短时间之内难以一统中原,更何况古华天陆并非龙华族之天下,古兰族与天罗族虎视眈眈,难保不会趁虚而入。 基于各种错综复杂的缘由,最终,仍旧拥有实力争霸于中原的七族依约于同一日建国,暂时形成了脆弱如薄纸的平衡。 那年,被史学家定为天元元年。 第一章 似曾相识(上) 天元九百八十三年,十月未央,天寒红叶稀。.tw[] 竹城,一座位于齐国竹州的小城。此刻,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鲜有行人,偶有凉风吹拂,卷起四周落叶,飘舞四散,迷乱人眼,一股萧瑟之意静静弥漫。 竹城之南,星辰林幽深如海,四大家族之一星家便是坐落其中。 此刻,星家宅邸一间装饰考究,幽静怡人的小房中,一名小婴孩正躺于床上呱呱哭泣,一名少妇卧于其侧,秀眉微弯似皎月,明眸澄澈如清水,饱含慈爱地凝视着自己的骨肉。她伸出手缓缓地抚摸着婴孩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的脸蛋,心中泛着淡淡的喜悦之情。 “炎哥,孩子就取名为罹,星罹,好不好?” 床畔,一名中年男子身躯凛凛,昂然伫立,夕阳残照,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身躯,如山如岳。他面带微笑,剑眉入鬓,视线轻柔地集中在婴孩俊俏的脸上。这名男子,便是四大家族之一,星家现任族长――星炎。 “柔儿,我答应过你,由你给孩子取名,自不会食言。你先好好歇着,别累着了身子,让我来抱抱孩子。” 星炎之妻月柔凝望着丈夫,一点朱唇似桃瓣,隐含浅笑,她颔首作答,恬静优雅的举止恍若出水芙蓉,明艳不可方物。 星炎探手抱过婴孩,凝神观察着他的眉目,他的一切,依稀中似乎看见了他自己的影子。 小婴孩仍旧啜泣着,大眼睛炯炯有神而又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世界。 星炎微笑着抬起手,伸出食指如蜻蜓点水一样碰了下婴孩光滑细嫩的小鼻子。 小婴孩皱了皱鼻子,似是疑惑男子莫名其妙的动作。 已为人父的星炎怀抱着孩子,越看越是喜爱,心中倏忽涌起豪情。 ――星罹,你将会成为星家第一剑术高手。 七载瞬息如流电,光景不复,季秋已临。 清晨,阳光柔和,街道宁谧。星家宅邸红叶如蝶,树树秋声。空旷的练武房内,轻寒似烟,星炎身着青袍立于其子面前,正讲述着习武者六境界的基础知识。 星罹漾着笑意的眉眼带着稚气,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认认真真地聆听着父亲的言语。今日,他年满七周岁,终于被允许习武,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犹如野马奔腾,自是难以抑制。 “星罹,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星家世代习武,少有修道。” 星罹连连颔首:“我知道我知道。” “若你有修道天分,亦可修道,为父不会拘泥于这些。但不管怎样,你不可弃武。今日,我先将习武者六境界告知与你,这是每个习武者所必须了解的常识。你要好好听着,切不可胡思乱想。” 星罹双眸之中闪着兴奋的光华,重重道:“嗯!” 星炎顿了顿,神色渐趋严肃,不紧不慢地说道:“六境界分别为形气、身知、通幽、离尘、御气、悟天。首先,你必须了解何为形气……” 正当星炎准备继续讲述时,一声呼唤遥遥响起,却未见其人。 “老哥,我有点生意上的事要与你谈谈。”声音淡去,自门边慢慢转出一袭白色身影,那人乌发束带,眉清目秀,肤色晶莹如玉,迎面走来,才子般飘逸出尘。(..tw无弹窗广告) 星罹对着男子眨了眨眼,道:“尚叔叔好。” 男子淡然一笑。 他便是星炎之弟,星尚。 “小罹,你也在。啊!对了对了,今天是你年满七周岁的日子。嘿嘿!偌大一个习武房,留给你这个小不点,会不会有些浪费啊!” 星罹瞥了眼星尚,双手叉腰,蹙眉不忿道:“才不浪费呢?给尚叔叔你才叫浪费。因为嘛,你,从,不,习,武。哼,还敢说我。” 星尚被自己的小侄儿一通反驳,顿感无奈,飘逸出尘瞬时成了灰尘满身。他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到星炎身上。 星炎皱了皱眉,转首对一侍女说道:“璎璐,你继续说与星罹听。然后将武学的一些基础内容教授与他。”话毕,旋即与星尚离开了练武房。 星罹对着星尚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星尚似是若有所觉,撇过头来,星罹一吓,赶忙调动脸部肌肉恢复成笑脸。 待两人脚步声渐远,练武房更显寂寥,星罹的贴身侍女于璎璐对星罹道:“少爷,请听奴婢来讲述刚才老爷未曾说完的知识。” 那侍女身着素色衣裙,三千青丝以一支玉钗松松簪起,双眸漆黑如墨,肤如凝脂,笑盈盈地看着星罹。 “哎呀,璎璐姐姐,别老奴婢奴婢的,我都说了这样听着太怪了。” 于璎璐犹疑道:“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你如果那么介意其他人的看法,那私下里就别这样自称好不好。我一直要求你这样做,你就是不肯,那这次,我要你把它当成我的生日礼物,这样好不好?” 于璎璐苦着脸:“这……” 星罹瞪大了眼:“好不好啦。” “……” “答应我啦。” 在星罹的反复恳求下,于璎璐终归拗不过刁蛮的小少爷,迫不得已只得答应。 “好了,事情都答应你了,少爷接下来可要认真听我讲。” “嗯,一定认真听。” 星罹面上神色霎时肃穆无比,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却是逗得于璎璐咯咯直笑。 时间在悄无声息间逝去,于璎璐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地讲述了许多,详细阐释了何为形气,可惜星罹年幼,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只得强迫自己记下,在脑中形成大概的印象。 所谓形气,便是习武者六境界的第一境界,将周身混杂之气炼化为精纯之气形成气团于丹田之中,在此境界中,将打开劳宫穴,初具开山断石之实力。 星罹听其讲述完,脑子混乱,像是丝线纠缠,难以解开,不由烦闷,蓦地,他心血来潮地问道:“璎璐姐姐,我为什么一定要习武呢?像尚叔叔那样不行吗?” 于璎璐微感讶异,不知星罹为何萌生此想法,但还是说道:“你是老爷的儿子,将来要成为族长,怎能不习武呢?” 星罹反问:“为什么一定是我呢?其他人就没有机会吗?仁哥哥那么厉害,他将来难道不能当族长吗?” 于璎璐面露难色,轻抚星罹的小脑瓜,说道:“少爷,你这可难为奴……” 星罹突然眼睛一瞪,于璎璐自知失言,忙不迭纠正道:“你这可难为我了,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不过你们星家,世世代代的族长似乎都是嫡长子继承的。时候到了,你应该就会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吧。” 听到答复,星罹微感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答案,何苦自寻烦恼,便将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之后,于璎璐教授星罹武学基础招式。一开始,星罹兴趣浓厚,但只一会,他便厌烦起来,倍感枯燥乏味,想着开溜,却被于璎璐守着无路可逃。 唉!本以为习武很好玩,但难道就是这样?好无聊,好累呦,真想去和天天、小三玩。星罹苦恼地想。 黄昏降临,残阳如血。 星罹累的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于璎璐亦是香汗淋漓,疲累地坐在边上。 “星罹,站起来,拿好它。” “啊……”星罹霍然一惊:“爹。” 不知何时,星炎已站于星罹边上,晚霞摇落他一身风尘,一如七年前。 但,一切仍是变了。物是人非,笑意不再,温馨不存,而他递给星罹的,不是剑,竟是一根木棍。 星罹怔怔的,不明所以。他想学剑术,不是棍术。 “拿好它。”那语气,不容置疑。 星罹站起身子,犹犹豫豫道:“爹,我……” 星炎面沉如水,眉宇微锁,再次道:“拿好它。” 话音久久回荡,缓缓萦绕于练武房之内,飘渺得令人感到不真切。 第一章 似曾相识(下) 楚国北部兰州、小镇定封。 小河“金溪”傍着小镇,涓涓而流,蜿蜒而绕。 河畔,一名青年男子席地而坐,一坛缥酒相伴于旁。 凝目远望,西风吹叶,满地苍凉。 青年男子忽而一把抓过酒坛,仰面将美酒灌喉而入。苦涩的液体滚滚涌入,令男子顿感一身悲凉,侧首一瞥百步开外的一座小桥,眼前不禁浮现过往回忆。 “万华阎,此仇你绝不可忘。” 那已是两年前的事了,而一切的源头,则要自定封的一家“云兮”酒楼开始说起。 那日,风轻云淡,约莫午时,万华阎背负长剑,身着一袭水墨色长衫,路过定封,恰巧肚中饥渴,欲要歇歇脚,便进了这家开于河边的“云兮”酒楼。 “云兮”酒楼装饰考究,红木横梁,古色古香,万华阎只是粗粗一瞧,好感顿生。眼见一楼十余张桌子已无空位,当下,他便抬脚步上了二楼。 二楼亦是人满为患,所幸万华阎于角落处寻到一张空桌。然而,他才刚坐下,气还没喘上几口,就遇到了些状况。 “这位客官,打扰一下。”店小二油滑的嗓音倏地在万华阎耳边响起。 万华阎不由诧异,看向一脸谄媚,瘦弱如猴的店小二。 “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本店已无空位,不知客官是否介意与我身边的这位少侠合坐一桌。” 在那店小二身畔,站着一位青年,面如刀削,轮廓分明,青衣黑带,背负着一把拆成两节的长枪。 万华阎喜清静,当下便不假思索道:“这小镇又不只这一家酒楼,让他别处去。” 店小二闻言,不由尴尬,转眼偷觑身边青年,却见那青年面色如常,毫不着恼,说道:“可惜,可惜,韩某并非绝世美女,否则阁下必极是乐意。有佳人做伴,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 万华阎双眉锁起,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青年。.tw[] 青年恍若未觉,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阁下是没有一丝丝同意的打算了,既然如此,韩某也只得在此候着了。” 原本,此话无甚问题,可听在万华阎耳中,却是令他微微火起,两眼一瞪,语气不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淡然一笑,道:“字面意思,阁下难道无法理解?” “你这是想找茬?” “阁下言重了,在下只是说在一边等着,等你完事,并无丝毫恶意。” 万华阎不听解释,怒道:“你这明明就是挑衅。候着,候着想做什么?” 青年两手一摊,和和气气道:“非也非也,阁下若真嫌在下碍眼,在下便去楼外候着,如何?只是如此做的话,恐怕美女们就要把楼外围个水泄不通了,到时候,这酒楼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哈哈哈哈……” 万华阎脾气生来暴躁,蓦地猛一拍桌子,竟是将其硬生生震碎,声响巨大,恍如洪钟,悠悠回荡在酒楼之中。 “就你这张臭脸,世上最丑的女人都一定瞧不上眼!” 青年反唇相讥道:“但你的这张脸,想必会有很多男人瞧得上眼。” 万华阎身躯隐颤,目眦欲裂,怒喝道:“今日我不教训你一顿,我就不姓万。” 酒楼二层霎时沸腾,众人议论纷纷,众多客人都满怀兴致地投来了目光,却是无人有意阻止这场冲突。 楼下的周掌柜听闻动静,匆匆赶了上来,见着损毁的桌子,嘴中连声叫苦。 那青年听到万华阎放下的狠话,脸上非但未有惧色,反而奇道:“难道阁下就是那鼎鼎大名的万华阎,万少侠?” 万华阎冷哼一声,道“现在后悔了?后悔也没用” 青年忽而朗声大笑,心中已有打算,道:“不晚不晚,一点都不晚。” 周掌柜与店小二听到“万华阎”三字,当场脸色煞白,两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万华阎的大名,谁人不知,那可是个因一言不合就会和人大打出手的煞神,更别提他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惹上后难有好果子吃。 且不说酒楼中其他看客是何想法,此刻的万华阎已是怒火中烧,声如巨钟般大吼道:“你这混蛋别给老子猖狂。” “既然阁下想要教训我,此间狭小,定难以发挥,我们不如出去如何?” “你若是想逃跑,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不会不会,能得万少侠赐教,三生有幸,怎会逃跑?”话音刚落,青年已是飘身一跃,自窗口出了酒楼。 万华阎听了这带刺的话,愈发恼火,大喝一声,亦是跃出了酒楼。他双脚甫一落地,便见那青年潇洒而立,安然自若,手中一杆长枪,寒芒四射。 “阁下需要准备一下吗?”青年语带讥讽,眼神蔑视。 万华阎见对方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怒气不可遏止,背负的“流光”仙剑于鞘中铮铮嘀鸣,直欲一展英姿。 “嗬。”万华阎拔出“流光”,剑指青年,本欲说些什么话,却不料却被青年抢白。 “别磨磨蹭蹭了,要打快打。” “混蛋,不要嚣张!”话音未落,万华阎身形忽动,带起阵阵劲风,一式“风扬”挑向青年。 青年见状,不禁低咦一声,倒不是万华阎招式精妙,使得如火纯清,而是他看出,这万华阎的招式,竟是出自鬼幽宫的风起云涌十八剑。 只是眼下不容他多想,尚需应对来自万华阎的攻势。 青年手腕翻转,长枪一拍,落到剑招关节处,但听铿锵脆响,火花溅起,凶猛的攻势瞬间化于无形。 万华阎脸上闪过一抹讶色,顿时变招,仙剑舞动,一式“云落”当头斩下。 青年嗤笑一声,脚踏诡异步法,使出“渺渺云烟”身法,轻松自如地躲过万华阎的剑招,并顺势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旋即,他霍地一枪刺出,光华耀眼,寒气萦绕,犹如冰龙出渊,端的势如破竹,猛不可挡。 万华阎剑招落空,心中已是一慌,又见寒芒突来,忙运剑抵挡。 孰料,青年长枪一晃,那万千绚烂原是虚招。而后,青年立马一脚踹出,凌厉如风,衔接得行云流水,不由让人拍案叫绝。 万华阎收招不及,欲要躲闪,却终归迟了一步,被青年狠狠地踢中腹部:“哇”地一声,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此时:“云兮”酒楼外,两人交手不远处,早已围满看客。众人见此状,俱都拍手叫好,大呼痛快。 万华阎被那一脚踹飞坠地,又听闻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登时气血攻心,真气乱流,令他难受至极。他抬眼阴冷地扫视一众看客,几张欢悦面孔旋即映入脑海。 青年那一脚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带有他雄浑无比的功力,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当场毙命。但万华阎毕竟习武多年,身手不凡,一脚之下尚有气可喘。 万华阎吃力地缓缓站起身,但未及站稳,那枪杆却是毫无征兆猛地拍落至肩膀处,令他全身一软,力气全无,又是趴在了地上。 一切远未结束,青年将枪杆当成棍子,仿如狂风暴雨般砸向万华阎,口中还优哉游哉对着周围观战的看客嬉笑道:“你们瞧,这就叫,痛打落水狗。” 青年打得兴起,甚而将枪杆分为两节,好似敲锣打鼓般左一下右一下,无比欢乐。 万华阎趴倒于地,被砸得痛苦**,皮开肉绽,只觉全身骨头都已被砸裂成屑,口中更是鲜血直流,委实苦不堪言。 如此过去盏茶功夫,青年终于停止了戏耍般的棍击。 “呼,打得我累死了。啊!万少侠,想必你现在相当愤怒吧。”青年伸手将万华阎朝地的脸孔毫不留情地侧转过来,盯着他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双目。 万华阎被青年粗暴的动作牵动伤处,不由冷汗直流,喘着粗气,可是他动弹不得,只能盯着青年,还有青年身后不远处的小桥。 “呵呵,别生气别生气,只要你以后少惹事,别动不动就出手,不就没事了。还有,你的剑招太臭了,白白糟蹋了风起云涌十八剑,有空呢?就去拜访下星家,跪地求他们指点指点,你或许就不至于输成这样……对了,阁下或许十分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谁给打成这副惨样……哎呦,瞧你,别瞪眼,在下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某姓韩,名莫,莫名其妙的莫,韩莫,可记住了?”韩莫那放浪不羁的话语,一字一句,钻入了万华阎的耳朵。 “我记得,一辈子都会记得。”万华阎大口大口将酒灌入喉间,视线自那小桥移开,眼神怨怼。 那是他一辈子的耻辱,永远的伤痕,无法痊愈,不可能痊愈。 万华阎并非没败过,可遭受对方如此羞辱,从未有过。那天,他无力地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韩莫回到“云兮”酒楼,至于那帮看客,更是无一人愿理会他,俱都带着冷冷的眼神自他边上经过。 何等怒,何其恨。 “啪”地一声脆响,万华阎将酒坛随手摔在地上。看着斑驳碎片,满地狼藉,嘴角渐升冷意。 转身:“云兮”酒楼赫然入眼。 “当初,不是有些人喊得很高兴吗?现在,我就让你们后悔终生。” 第二章 月下谈心 夜阑人静,万物沉寂,星家宅邸犹如巨兽,酣睡于星辰林之中。 星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月光自窗棂洒落,仿似寒霜,徒添凄凉。星罹借着银月光辉,仍能清晰地看见那根父亲交予他的木棍正孤独地倚靠于角落,心中愈加烦恼修习棍术之事。 剑,至尊至贵,人神咸崇。孩童喜欢习剑,无可厚非。 “臭棍子,死棍子,混蛋棍子,讨厌死了,我,我要把你掰成两半!”星罹心中不停咒骂,于是干脆起身下床。 “我要把你掰成两半,我掰,我掰,我再掰……”星罹握紧棍子两端,使劲浑身解数,就差用牙齿啃上去了,可那根木棍依旧安然无恙,俨然一副正嘲笑着他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掰不断,我切,我把你切成两半。”星罹小脸气的通红,圆鼓鼓直如盛夏的苹果。他左右巡视,奈何房中并无刀剑一类锋利用具,气霎时泄了一地。 “唉!出去透口气好了。” “嘎吱”一声轻响,如锤敲碎了夜的静谧。星罹推开了房门,却在刹那间,被屋前院中的情景给惊住了。 月华清冷,剪出一道泼墨画般的影子,而那影子的主人,优雅而立,白衣胜雪,听闻动静,缓缓转过了身。彼时,一阵清风拂过,挽起了她的衣袂。 庭院深深,草木丛丛。 “啊……姐姐。”星罹微感惊讶,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没睡。” 月色之下,白衣少女嫣然一笑,清灵脱俗,也没有惊异于星罹的出现,说道:“我有点睡不着,所以就来欣赏下这美丽的夜色。倒是你,似乎有些烦心事?” 星罹走向院中,来到少女身边,道:“姐姐,你怎么知道?” “任谁见你绷着个苦瓜脸,都能猜到个**不离十吧。” 星罹听后,闷不吭声,低垂着头。 “是下午习武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星罹抬眼瞥了下自己的姐姐,过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怎么了?是太累了?” 星罹摇了摇头。 “那你告诉姐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闷闷不乐呢?” 星罹望着远处,又将视线移回白衣少女身上,问道:“姐姐,爹爹为什么会放弃用剑呢?我听族里人说起过,爹爹以前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剑术高手,那他现在为什么会不用剑,而用棍了呢?” 白衣少女听后,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分,秋波流转,问道:“爹是让你练棍,而不是剑,所以你不高兴了,是不是?” “是啊!我想要学剑术,剑术又厉害又威风,棍术看起来就没劲。” 白衣少女笑道:“星罹。虽然我不甚清楚习武之事,但我明白,每个人习武都是有原因的,不过那原因,一定不会是为了威风。” “可我就是喜欢剑术啊!为什么爹要强迫我练棍术。” 白衣少女轻蹙蛾眉,忖了一会,问道:“星罹,你尝试过棍术吗?” “没有。”星罹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那你听我说。你喜欢剑术,但你没练过。你讨厌棍术,但你也没练过。既然你未曾尝试,何不先试着接受,若你真的很讨厌,你再告诉爹你不想练棍术,我想爹不会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 星罹乍听,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他转念一想,现在除却接受,亦别无他法,那么何苦自寻烦恼,还不如坦然接受,或许,棍术也会很有趣。他又想起今日黄昏时,父亲的眼神,隐约带着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好像,是一种无可言喻的悲伤…… “对了,姐姐,你为什么不习武呢?”烦恼一除,星罹的好奇心又如潮水般上涌。 白衣少女黑眸闪动,纤手拂过发丝,说道:“我又为什么要习武呢?” 星罹理所当然地言道:“因为习武会变得很厉害啊!那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白衣少女粲然浅笑,道:“只要星罹你变得很厉害,姐姐又怎会被人欺负呢?” 星罹眼睛一亮,突然一把抱住白衣女孩,道:“姐姐,我当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白衣少女拍拍星罹肩膀,温声道:“好了,去睡吧!明天还要练武呢。” 星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信心十足地说道:“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练武。” “不能食言哦。” “嗯!”说完,星罹便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 白衣少女看着星罹回房,不禁莞尔,随后抬首再次仰望夜空。星光满天,璀璨动人,但女孩的眼睛,却比星光还要明亮。 “星罹要是能像你那样懂事就好了。”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行出一道身影。 白衣少女望向黑影,双眸如梦,轻声唤道:“爹。” 那道身影,正是星炎。 “星柔,劝说星罹这小子必是件麻烦事吧。” 白衣少女星柔缓缓踱步,道:“怎么会呢?他其实很懂事。爹今夜原本也是打算与星罹谈谈的吧。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星炎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而后慢慢道:“但现在已经没那必要了。你已将我想说的,都说了。” 话音落下,一时无语。沉默似笔,不断涂抹这片狭小的空间。 “爹,夜深了,我该回房了。您也早些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星炎缓缓颔首。 夜风袭过,幽影如兰。 “两年了。”星炎看着星柔渐行渐远的背影,低低自语。 翌日清晨,星罹出房,迎面就见着一小女孩颇为高兴地蹦蹦跳跳而来。他不由困惑道:“小彤,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 星彤两颊粉红,犹如桃花,见着星罹,莞尔一笑:“星罹,你不会忘了吧!我只比你小一天,所以,今天娘亲会教我剑术哦。” 星罹摸了摸脑门,心想要不是因为昨天的烦心事,哪会忘记,讪讪一笑:“啊!我想起来了。那过一段日子后,你是不是就能和大家一起练剑了?” “是呀。听娘说,等我们学会一些基本的东西后,族中就会有长辈统一教授我们这些小孩。不过我们可不像你,能有那么、那么大的一间练武房。娘说了。虽然星家分为宗门外门,但有权力单独拥有一间练武房的,只有族长继承人,而且其武艺是族长亲自教授的。” 星家自古传承至今,繁衍生息,开枝散叶,后代子弟无数,久而久之,便分为了宗门与外门。其中外门皆是外姓者或被授予星姓之人,宗门则是星家直系所属。 星罹喃喃自语:“大是大,又太大。虽然亲自传授,但又不能练剑,只能耍棍。” 星彤睁大双眼,薄唇微张,问道:“星罹,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说我要赶快了,今天起的有些迟,要赶紧,否则让爹爹等久了他可是会生气的。” “嘻嘻,那你快点哦,我走啦。”星彤笑靥如花,挥挥手,便又蹦跶着离开了。 星罹抬眼望空。 苍穹湛蓝,一碧如洗。 “算了算了,棍术就棍术,先试试好了。”星罹叹道:“啊!我幼小的心灵。” 日子流水般逝去,每一天,星罹都会学到一点点东西,如棍的基本握法、基本步法、基本招式等等。甫一开始,星罹尚觉棍术无趣,然则时间一久,也逐渐摸到了些乐趣,自此不再提修习剑术之事。 除却修习棍术种种,星罹亦需参透武者第一境界“形气”。所幸第一境界并不需过多领悟与思考,基本只要按部就班照方抓药。因而他虽年幼,但踏入此境并非难事。 神仙一梦,世上千年。转眼,又是半年光阴。 初夏,高柳新蝉,古城薰风。 竹城、城门处,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一名青年男子立于城门之下,抬眼一瞥城门牌匾,旋即阔步而入。 “竹城,终于到了。” 一袭水墨色长衫,男子于城中缓步而行。 街道之上,人流如潮,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男子望着这一派车马喧阗之景,自言自语道:“城虽小,却是一派繁华。古都竹城,果真如传言一般,风华依旧。” “星家虽已不复如初,但余威尚存。齐国纵然委任了城主,可实际掌控权依旧是在星家手中吧。那么,天下又有谁敢动星家的地盘呢?也难怪竹城看不出丝毫被战火摧残的痕迹。”男子心中默默想道:“不过,万华阎呀万华阎,你该如何才能拜访到星家呢?” “璎璐姐姐,我今日要向你邀战!” 午后,阳光温煦,晒得人昏昏欲睡,星罹小憩完毕,便对着在一边监督他习武的侍女于璎璐如是说道。 “啊?”于璎璐乍听,不由一愣。 “我练棍术也有半年时间了,每天爹爹教了我一点东西就离开,然后就是反反复复的练习,这样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真的好无聊啊!我也想实战一下嘛,长长见识。” 于璎璐明白星罹意图后,赶忙拒绝:“少爷,这万万不可,我要是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 星罹两眼中满是狡黠之色,笑嘻嘻道:“啊呀,没关系啦!习武之人怎么能怕受伤呢?要是怕受伤,还习武作甚。你说对不对啊?”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于璎璐嗫嚅着回答道。 星罹立马接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是答应喽?” “哎哎,我没……” “你都说习武之人不能怕受伤,那意思呢?就是伤到了也没关系。再说啦!璎璐姐姐你把握好分寸就是了呗。你习武多年,又已是‘身知’大成的境界,怎么可能这点事都办不到呢?” “好,好像也没错。”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稍稍准备下,来一场比试吧!” 星罹体内热血瞬时沸腾,已是跃跃欲试,想着日子终于能来点变化,心中振奋不已。 “璎璐姐姐,就让你检验下我这半年的成果吧!” 空空荡荡的练武房内,温度悄然上升。 第三章 因祸得福(上) 阳光落地,幽幽清风。 练武房内,气息溽热,一切恍如都被挤压着,有些难以喘息。于璎璐静静伫立,手握木剑,犹豫不决地看着星罹。 星罹却是迫不及待,兴奋不已,两眼直冒光,一双小手紧握木棍,口中默念:“身棍合一,力透棍梢。” 于璎璐眼见星罹一脸认真,不由叹息,最终还是摆好了架势。 这场比试,星罹欲赢自是无望,故而他想出一法子,以三丈方圆为界,若他能于一炷香之内将于璎璐逼出圈子,就算他赢,反之,则算他输。 寂静似在瞬间笼罩了练武房,星罹与于璎璐皆是沉默以对。 房外,大风过,青草动。 忽地,星罹大喝一声,提棍往前冲去,动如脱兔:“璎璐姐,接招!” 于璎璐见状,一动不动,稳如泰山,手中木剑轻舞,凝神以对。 “哈!”只见星罹轻身一跃,一记戳棍迅猛无比,犹如蛟龙,直指于璎璐眉心。 于璎璐面沉似水,淡定如常,抬手用木剑轻轻一拨,令木棍偏离原位,同时脚尖一点向后一退。 星罹戳棍被挡,旋即变招,木棍如风,横扫而去。 于璎璐不敢怠慢,举剑一挡,借力顺势向旁飘去,与星罹拉开了距离。 星罹见于璎璐轻而易举化去自己的攻势,心中不恼,却是愈战愈勇,高声叫道:“璎璐姐姐,看我再来。” 两人翻翻滚滚斗得热闹,剑挡棍挥,交击声一如玉珠坠盘。 “呼呼……”星罹气喘吁吁,数十回合下来,攻势被于璎璐不费吹灰之力悉数挡下,不免一阵疲惫。 反观于璎璐,依旧游刃有余,气息平稳如常,双眸闪动,锐利如电。 “没想到璎璐姐姐竟会如此厉害。”星罹心底不由佩服。 “少爷,差不多了吧!一炷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现在这样子,也不可能有力气把我逼出这圈子了。” 星罹深深吸了口气,体内真气汩汩流转,说道:“你且试试我这最后一招――罹罹无敌一击。” 于璎璐乍听招式之名,噗哧一笑,道:“少爷,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星罹知于璎璐并未在意,心中却是一喜,他将招式取名为此,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自己喜欢,另一方面,多少还有欺敌之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聪明。 “啊啊啊!看我的罹罹无敌一击!” 星罹踏步如流星,迅风般掠向于璎璐,猛地将木棍向前刺去。 这一式罹罹无敌一击乃星罹于“形气”大成之时自个儿琢磨出来的招式,过去并未全力施展过,此次面对于璎璐,却是一展风华,毫无保留。 于璎璐见星罹此番攻势不同先前,但又怕力道掌控不佳意外伤着他,只得站立如山,驭剑抵挡。 真气流转,聚于棍梢,触及木剑刹那,尽数释放,恍如花开,流光溢转,芳华如梦。 只听“砰”地一声,于璎璐竟是硬生生被震退数步,一脚踩在线上,手中木剑随之断裂。 星罹大口喘息,眼皮沉重直欲阖上,但仍强撑着,直勾勾地盯着于璎璐踩在线上的那一脚。 那踩在线上的一脚,无言地宣判了比试的胜负。 “嘿嘿!我赢……。”话未完,星罹手中木棍化为碎片,纷纷扬扬,飘舞如叶,落满一地,而他自己亦是应声倒下。 事发突然,于璎璐见状一慌,闪身来到星罹身边,口中不停喊着:“少爷,少爷……” 那仿佛是一段漫无边际的时光,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仅留空虚。 有一点光芒渐渐扩散,星罹隐约看到了模糊的轮廓,待到他迷迷糊糊地完全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父亲。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 “爹爹……”甫一苏醒,星罹脑中恍如糨糊,一团凌乱,而他的喉咙,也因久未出声,此刻听起来微弱无比,细如蚊蚋。 星炎坐于床边一张棕色木椅之上,见星罹已醒,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星罹逐渐清醒,望着父亲,见他虽一脸严肃,但眼中忧色显而易见。 “唔,全身,有些酸痛。”星罹顿了顿,话语随之渐渐流畅起来:“还有些,有些使不上力。” “休息几日,应无大碍,不过,这也是你自作自受。” 星炎说着,摇了摇头,又道:“你啊!躺床上也需得给我好好反省一下。真是胡闹,你可知你已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若非医治及时……你恐怕连习武的机会都会不再拥有。” 星罹听到“三天三夜”,更甚而会无法习武,吓了一大跳,苦笑道:“爹爹,我知错了。”同时,心里又想:全力施展这一招式竟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已听璎璐描述过你的招式,依情形,那应是一种将真气凝聚至一点然后一口气释放的招式,我说的,可对?” 星罹点了点头,同时感到一股酸痛袭来。 “如此招式,对你而言风险实是过大。你那时不过‘形气’大成,怎有能力能将真气运用自如?若非‘身知’这一境界大成,绝不可用,明白了吗?” “嗯。”星罹答道,就算父亲不提,他亦不想再受此苦。忽而想起父亲说的是“那时”,疑窦顿生,不得其解。 “还没发现吗?”星炎瞅着星罹困惑的表情,淡淡道:“你此次因祸得福,真气已初步打通任督二脉。” 星罹听得有些发愣,回不过神来。 “傻小子,我说的再明白些,你已步入‘身知’初期。当初已与你说过何为‘身知’境界,你难道昏的全忘了?” 身知,武者六境之第二境界,此境界需打通任督二脉,从而令身体本身知晓气之运行。星罹脑海中瞬时浮现出这段文字。 “爹爹,我当然记得,不过我睡觉竟然睡到境界提升了,真是不可思议。” 星炎无奈,又怕星罹未听进劝告,说道:“这仅是一次偶然,今后切不可抱侥幸心理,再次胡来。” “爹爹,我知道啦。” “还有,这次你和璎璐的比试,根据规则,你虽是赢了,但仍需明白,她面对你,根本不可能尽力,你绝不可因而沾沾自喜,对习武有所懈怠。” 随后,星炎起身,目光直视着星罹的瞳孔,道:“路,还很长。” 第三章 因祸得福(下) 弹指之间,三个月过去,天气转凉,已是入秋。 这日,星罹一直缠着星炎,希望他准许自己入城玩上一天。 星炎本不欲答应,然而想起星罹练功也已近半年多的时间,日日如此难免疲累,或许适时放松更为有益,便答应了请求。 恰好,星尚需去城内做笔买卖,星炎便顺势让星罹、星柔、于璎璐随同前往。 七岁以前,星罹常常外出玩耍,然而这半年多,他一直呆在星辰林中,未曾踏出一步。如今总算能够脱离枷锁,自是高兴不已。 三人随行于星尚身后,漫步于古朴的星家宅邸之中,片刻功夫后,一同来到了宅邸大门边的一间小屋外。 小屋外墙斑斑驳驳,看得出已有些年月。 星尚握住门环叩了叩,蓦地朗声喊道:“大叔,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木门轻启,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脸上皱纹犹如沟壑纵横交错,紧绷着脸啐道:“满口胡话。” “阗爷爷,早上好。”星罹、星柔姐弟俩恭敬礼貌地言道。 星阗瞧见星尚身后的星罹,紧绷的脸霎时化为笑脸,道:“呦,星罹,你怎么也来了,听闻你最近忙于习武,怎么有空去城里玩了?” 星罹咧开嘴角露出微笑,道:“当然是爹爹念我练功辛苦,特别批准的。” 不防星尚嗤笑一声,揶揄道:“还不是你死缠烂打,否则老哥怎会同意。” 星罹被揭穿,毫不在意,道:“反正就是让我出去了,你能怎么着。” “你就自个儿乐去吧。”星尚说完,转首面对星阗,右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刻有“星”字的银色令牌,并缓缓注入神元。 须臾,令牌闪现光芒,一行奇异符号凭空浮出,唯有尾端二字星罹识得,那是父亲的名讳――星炎。 “如何,可看清楚了,老哥亲自批准的,他当时手拿令牌,注入神元抒写符号的模样我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星阗默默扫视那段符号,点了点头,道:“没问题,你们现在可以去那边的传送阵处了。” 星尚收好令牌,唤道:“小家伙们,跟我来。” 星阗无言,走回屋中。 “真想知道那段符号到底讲的是什么。”星罹一边走着,嘴中一边念叨着。 “那种符号只有星家族长、长老才认得,当然,幻星神阵的传送者也必须懂得意思。小罹,你不用急,你迟早会懂那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用像那些长老一样还需要学。” “咦,为什么?”星罹的好奇心登时被星尚勾了起来。 星尚目露狡黠,问道:“你真想知道?” “当然。” 星尚俯身贴近星罹耳边,悄悄道:“我告诉你吧!其实……就是不告诉你。” 星罹一颗心悬到了半空,霎时坠地粉碎,气呼呼道:“你,你,你……哼!” 说话间,四人已来到目的地。 但见传送阵有一丈方圆之大,以奇异玄妙纹路刻就,阵外分东南西北各矗立着一根七尺石柱,柱上龙飞凤舞雕刻着各类图案。四根石柱顶端,皆摆放着一颗“绯云火珠”,红光隐隐。 “大叔,开始传送吧。” 小屋里遥遥传出应答之声,随后,刻于传送阵上的纹路光芒渐显。 只觉蓦然一闪,炫目逼人的光华隐去,四人身影已然突兀消失。 星辰林、星家宅邸外,一处传送阵光芒闪现,四人身影再次显现。 “每次外出,我都觉得真是好麻烦啊!必须要得到爹爹或者某位长老爷爷的许可,然后还要经过这个讨厌的幻星神阵,传送的时候我老是被弄得一阵晕乎。”星罹迈步离开传送阵,不满地抱怨道。 “别觉得麻烦,这一切都是必要的。”星尚拍拍星罹肩膀:“没有幻星神阵的保护,没有如此严格的出入制度,你以为我们能生活地如此安稳?” 星罹忿忿叉腰,一本正经道:“我们可是鼎鼎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啊!怕谁啊!” 星尚见着星罹叉腰的有趣模样,哑然失笑,将脸贴近星罹,说道:“当然不怕谁,就怕麻烦,特别是你这个小麻烦,那可会惹得我们家族不得安宁。” 话毕,星尚兀地用食指一弹星罹的小鼻子。 星罹“啊”的一声惨叫,手捂吃疼的鼻子,刚想回击,却发现星尚早已闪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面前唯有星辰林中的青绫竹静静耸立,直气得他连连跺脚。 “星罹,别生气了。尚叔叔只是和你开个小玩笑而已。你是我们家族的宝贝,谁会说你是麻烦呢。”星柔牵起星罹的小手柔声劝慰道:“你不是要去城里玩吗?咱们走吧。” 星罹心知自己气了也是白气,更何况今日他是去城里玩的,理应要开心才是。 当下,三人行至城内繁华地带,只见人来人往,声如鼎沸,星罹四处打量,时而摆弄一下那个地铺上的小玩意,时而欢快的奔跑,乐不可支。 于璎璐紧紧跟随星罹,生怕他出现意外,当然,更多的是怕其惹祸。 过去,星罹每次出来玩耍,总是引出麻烦无数,若非那些人见他身着玄色七星袍,更见他袍上金色的星字,知他乃星家宗门之人,否则安能听之任之,一笑了之。如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早就登门告状了。 星家族人外出,必身穿七星袍,以此彰显身份。其上的金色星字与银色星字,用以表明他们宗门与外门的差别。而星家族长抑或长老,则在七星袍袖口处镶绣金色祥云,以示身份。这些事情在竹城,人尽皆知。 可是?星柔从来不穿七星袍。 星罹对此曾深表疑惑,自然向星柔问起过。 然而,那时星柔仅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只是想穿些更漂亮的衣服罢了。” 街道之上,一名青年男子正信步闲逛,百无聊赖地到处张望。 一袭水墨色长衫迎风而动,正是三个月前来到竹城的万华阎。 可惜,如其所言,他至今未能有机会拜访星家。 “咦,那是……”万华阎蓦地停下脚步,眼睛一亮,望向远处,喜道:“七星袍!” 第四章 竹城之约(上) 万华阎远远见着七星袍,心中兴奋,虽见对方是个小孩,但眼下毕竟别无他法,绝不可错失良机,当即脚步匆匆疾如风,跑向星罹一行人。 星罹步履欢快,哼着小曲,行于街道之上,当万华阎兀地出现,站于他面前时,他不由一愣,眼神疑惑地注视着这名陌生青年。 万华阎见三人之中唯有星罹身着七星袍,而那金灿灿的星字更是毫无疑问彰显了对方的身份,当下抱拳一礼,语气恭敬道:“阁下请留步,在下有事想要请教一番。” 星罹乍听他所说之话,顿生莫名其妙之感。 “你,你好,有什么事吗?”星罹还是头回遇上这等事,一时间不知所措。 万华阎见星罹回应,面露微笑,立马说道:“某姓万,名华阎,乃是名游历各国、仗剑天涯的剑客,听闻星家之人剑术造诣高深,心生向往,故而特来请教。可说来惭愧,万某曾擅闯星辰林,结果自是无功而返。现已在竹城呆了近三个月,不知阁下可否为万某引荐,好让万某了却这桩心愿?” “万,华,阎,万华阎……”于璎璐立于星罹身后,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名字,眉头紧锁,苦苦思索,倏地双眸发亮,望向万华阎,喜道:“啊!对了,我听过你的名字。” 星罹转头看向于璎璐,问道:“璎璐姐姐你知道?” 于璎璐点点头,道:“应该没记错。记得有次随同少爷进城玩,后来少爷玩累了,就在城里一茶楼歇脚,就是那时候听人说起过的。” 星罹“啊”了一声,挠了挠头,疑道:“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敢问万少侠,是否乃楚国人士?”于璎璐将目光投向万华阎。 万华阎微微颔首,道:“正是。” “如此,那便对了。我听闻楚皇曾邀你担任国尉一职,但你却拒绝了?” 万华阎嘴角含笑,道:“我生来不愿被束缚,喜欢自在,这是理所当然的。” 星罹听着对话,却在一边苦恼,思忖着国尉是究竟个什么玩意。 这时,久久未言的星柔忽而说道:“阁下请教剑术之事恐怕有些难办。” 万华阎闻听话语,方才注意到星柔,而这惊鸿一瞥,竟是令他不禁着迷,霎时失神。 她不过豆蔻年华,却是清丽脱俗,容色过人,美目流盼间,桃腮隐带笑,惹得群芳皆失色。 “……少侠,万少侠。”耳边隐隐响起话语声,万华阎蓦地回神,才发现对方三人正盯着自己。 “抱歉抱歉,刚才突然想起一事,有些出神。”万华阎自觉失态,倍感尴尬,同时又对那不可逼视的绝丽身姿心生遐想。 除此以外,万华阎亦是疑惑这名少女的身份。 显然,从衣着打扮,言语谈吐中,万华阎可以轻易知晓于璎璐乃侍女的身份。然而此名少女,跟随于星家宗门族人身畔,出尘如仙,气质高贵,该是何许人士呢? 万华阎看看星罹,不觉忆起当初自己受楚皇所邀,呆于皇宫中的所见所闻,心中不禁冒出个想法,难不成他小小年纪,已是熟稔于男欢女爱之事?可是?是不是太小了点……或者这些事情,本就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 正当万华阎胡思乱想之际,星罹天真无邪的声音让他的幻想彻底破碎。 “姐姐,我们为什么不能帮人家忙呢?”星罹不解地问道,可才一眨眼的功夫,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闭口不言。 万华阎本欲询问星柔为何未穿七星袍,但眼下已无此闲情,忙抛开臆想,连连恳求。 “唉!万少侠,不是我们不愿帮你,而是因为族中有规定,外人不被允许进入星府。”星柔面露为难:“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族中的剑术高手入城与你相见。可是?这办法的希望十分渺茫。” “不不不,只要有希望,我就愿意等。”万华阎忙道。 “少侠,你何苦呢?” 星柔又是劝说一番,可万华阎并不放弃,依旧坚持。 万般无奈之下,星柔只得说道:“那如此好了,你愿不愿意等一年?” “别说一年,就是十年也没问题。” “一年就是一年,倘若一年之内毫无音信,那再等个十年也是徒劳。我会去试试,看能不能替你请出一位族中的剑术高手,至于成功与否,你听天由命吧。一年之内,如无人肯入城,你便放弃自行离开吧。” 万华阎看着星柔,一阵思索,最终还是低叹一声,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我答应你。” 之后,万华阎将自己暂居的客栈地址说与众人,便抱拳一礼,自行离去。 待其不见踪影,星罹开口问道:“璎璐姐姐,国尉是个什么职位?” “国尉吗?好像是统领一州兵士的武官吧?详细的我也不清楚。” 于璎璐答完星罹的问题,目光转向星柔,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其实,小姐本不该答应那人。” “咦,为什么?”星罹一奇。 “有些话我刚才不好说出口。虽说那人年轻有为,才能毋庸置疑,可我也听说,那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曾屡次因一言不合同他人大打出手。楚皇邀他入仕只因看中他的武学实力,至于品德,似乎并不怎么好。” “若真如你所说,就是我过于轻率了,此事我并不知晓。但也无妨,我只是答应了他,未必就必须办到,就当没遇到过他吧。” 星罹对万华阎品性如何是好是坏倒是不感兴趣,反而问道:“他和别人打架,赢的多还是输的多啊?” 星柔“噗哧”一笑,道“要是输的多,楚皇会找他么?”。 “不过,他也曾有几次被人揍的很惨的经历。我记得有次,好像是被一个叫做韩什么?好像是韩莫的人打得跪地求饶。”于璎璐接口。 “那个韩莫一定很厉害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能把万少侠打成熊样,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另外,传闻那次事情后,他的放肆行为便有所收敛。只是估计本性难移,现在虽不会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找茬,但一些仇,还是会记在心里,有的人曾在某些事情上得罪过他,当面无事,过上几个月后倒是会被万少侠找上门报复一番。” “这就叫恩怨分明吗?”星罹问道。 “好像,可以这么说吧?”于璎璐歪着头想了想,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那边星罹与于璎璐边走边谈,无比热闹,星柔一人默默跟在边上,低低自语:“‘疾影’韩莫,你倒是会做好事。” 第四章 竹城之约(下) 于城中游玩一番后,暮色已至,星罹三人行至竹城外、碧月湖畔。 池鱼归渊,炊烟唤子,大地沐浴于彩霞余晖中。夕阳洒照,染得碧月湖波光粼粼。 三人卧躺在松软的湖畔草地上,闲适慵懒地仰望着深红似火的天空,赏着云霞瑰丽,悠悠飘动,体会那嫣红如血的时刻。 “唔,好舒服。”星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要是不用练那麻烦的武功就好啦。” “不吃点苦头,哪能有所成就,你以为星家是凭什么成为四大家族之一的?” 淡淡红光,映在星柔双颊之上,娇艳欲滴。 星罹嘴里咕哝道:“我只不过抱怨下嘛。” 湖中水浪轻动,时光静静流淌。 “星罹,你曾想过将来吗?”不知为何,星柔蓦地说道。 “将来?”星罹眉头微拢,伸出一根指头敲了敲嘴唇:“将来啊!好像没有想过。姐姐你呢?” 星柔浅浅一笑,视线投向遥远的天际,也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她轻轻道:“我?平平静静就好……抛开世间纷纷扰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星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于璎璐。 于璎璐目光垂落,许久方才抬起。 “……少爷,你或许不知道,星家的从人皆是自小便被遗弃街头的孤儿。”她说到这,顿了顿,不经意间往星柔的方向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我们这些人,要是没有星家相助,大概早就饿死街头。可以说,没有星家,也就没有我,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所以,少爷,如果可能,服侍你一生,就是我的将来。” 于璎璐说的真挚,惹得星罹竟是有些害羞。 “璎璐姐姐,你说的,说的好煽情啊!” “少爷你既然都这么问了,我也不得不说呀。” 凉风拂,绿草摇,青丝舞,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夕阳之下,三人欢畅而谈。 “璎璐姐姐,我们不如在此切磋一番。”星罹一时兴起,说道。 于璎璐目露骇然,急道:“少爷,你又要乱来了。上次比试的后果你忘了?” 星罹狡黠笑道:“没忘没忘。我们只是小小地交流一下,让我增添些经验罢了。” 于璎璐坚定地摇首,道:“不行,这次我绝对不答应。” “哎呀,璎璐姐姐,这次咱们赤手空拳,我保证不乱来。上次那招我铁定不用了,因为那痛苦我现在也是记忆犹新啊。(..tw无弹窗广告)”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着,于璎璐站起身,挥手拍打衣衫,清理杂草碎屑。 “啊!别别,我说真的,真不乱来,真不乱来。” …… 最终,在星罹的软磨硬泡之下,于璎璐还是被迫答应。 结果,星罹惨败。 夜至,风寒,星耀。 星罹独自在屋前小院舞棍,心中却在想着该不该试试自己的独创招式。如今,他已临近“身知”中期,自忖用“罹罹无敌一击”应已无大碍。 毋庸置疑,星罹已把星炎告诫他的话全抛在了脑后。 “我来试一下好了,不尽全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当初身处‘形气’之境时我小用一下都无事,现在应该能控制的更好。” 说到做到,星罹当即尝试,对着空气使出罹罹无敌一击。 “呼,没事,好样的。接下来加大点力度,来看看我能掌控到什么地步。” 孰料,当星罹第二次尝试时,真气不小心走岔,汩汩奔腾的真气四处乱窜,木棍不堪重负碎裂如屑。所幸他赶忙凝定心神,抱元守一,令真气恢复流转,自身所受伤害并不大。 “嘁,差点……我还是不来了,真危险。” 星罹看着碎成一地的木棍残骸,不由哆嗦了一下。 “唔,棍子坏了,璎璐姐姐又已回房,看来我得自己去兵器库拿木棍了。” 夜如凝墨,树影绰绰,星罹那瘦小的身影穿梭在宅邸中蜿蜒曲折的走廊上。 武器库位于宅邸东南一隅,距离星罹房间并不远,须臾功夫,便已到达。 费力推开厚重的铁门后,一股金属味迎面扑来。屋内漆黑一片,星罹手执蜡烛入库,摸索墙壁,不一会便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嵌于墙内的蜡烛。 点燃所有蜡烛后,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屋内,星罹吹灭手中蜡烛并收好,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各种兵器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寒光熠熠,肃穆森冷,其中以剑居多,但行家一看便知,这些武器皆是凡品,并不珍贵,这也是为何武器库无人看管的原因。事实上,这里的武器大多本就是供年轻一辈习武所用。 星罹打量着一种种武器,而后朝着自己所需的木棍摆放处走去。 不料,星罹却是给地上一把横放的巨斧绊倒。只听“哎呦”一声,星罹恍如推金山,捣玉柱般,径直向前扑去,右手掌心更是不小心被一把利剑划破。 “咚”一声脆响,星罹躺倒在地。 “疼疼疼,疼死我了。”星罹自觉倒霉,当即左手用力,撑起身体,却觉手按之处发出异响,好奇心顿生。 起身慢慢揉着吃疼的部位,星罹愤懑不平,喃喃道:“太倒霉了吧!我只是个来拿棍子的。” 尔后,星罹蹲下身子,摸索着刚才触手之处。片刻,他便发现了那块与众不同的地砖,敲打此砖发出的声响与其他地砖有着明显的不同。 于是,星罹又试着用手按了按,但是毫无反应。他并不气馁,接着再次一试。 星罹缓缓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尽浑身力气,小脸鼓胀得通红,使劲一按,竟真给按了下去。 突觉右手一痛,星罹低头定睛一瞧,却是右手手掌伤口开裂,殷红鲜血汩汩流出。 “啊啊啊!流血了。”星罹吓得一慌,忙往身上一捂。 耳边忽而传出刺耳的摩擦声,星罹抬头一看,发现库房右前方,一道石门赫然开启。 门内幽深,令人悚然。 当下,星罹惊得把手伤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五章 密室奇境 武器库灯火摇曳,凄清寂寥,星罹看着那忽而开启的厚重石门,目瞪口呆,许久过后,方才回过神来。(..tw好看的小说) 小孩子多好奇,星罹自不例外。他浑然忘却此行的目的,当下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来到近旁,星罹伸出小脑袋,张大眼睛朝着黑暗深处一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级连一级通往地下的台阶。他见状,复取出蜡烛点燃,一时间又发现右手殷红的伤口,可眼下已管不了这许多,只得强忍伤痛。 星罹举起蜡烛向里一照,火光到处,景象明晰。 但见通道幽深仿佛无尽,石阶级级平滑如镜,其上积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尘灰,甫一踏入,便四散飘飞,呛得星罹连咳数声。 正在这时,身后刺耳的摩擦之声渐起,石门竟是缓缓合上,将武器库的灯火一点一点隔离。 此情此景让星罹怔愣半天,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向下行去。 灯火微弱,尘埃遍地,漫漫通道只余脚步脆响。 星罹大大咧咧地边走边瞧,见这通道古朴年久,显然已有些时月,心想自己会不会碰到什么宝藏抑或秘境。 行了须臾,星罹瞧见前方不远处有抹微光显露,犹如暗夜里一点明星,当即加快步伐匆匆而下。 “哇……”眼前霍然开朗,星罹不由惊呼。 面前,一间甚为宽广的石室展露,其间摆放大量兵器盔甲,俱都熠熠生辉,寒芒耀人,任谁见了,都知此处所放乃绝世珍品,与先前武器库之物不可同日而语。石室顶部嵌有夜明珠一颗,经年累月散发幽幽荧光。 星罹缓步行走,瞪大双眼东看西看,雀跃不已,忽而瞥见一件挂于石壁的华美金链软甲,情不自禁就走到了近前。他伸手取下,翻来覆去仔细打量,愈看愈是喜爱。此物材料轻薄如羽,掂量着不觉丝毫沉重,装饰纹路考究,华丽不失美感。待他看毕抬首,脸上讶色更浓,石壁之上,竟是有个呈手印形状的凹槽。 星罹歪了歪头,未及细想,就将右手“啪”地印了上去。 方才割裂的伤口此刻仍在流血,令人大感奇妙的是,那血触及凹槽,竟是随着凹槽一同闪现光华,顿时阵阵红芒。伴着一阵摩擦声,星罹身侧一道石门徐徐开启,一条甬道赫然出现。(..tw无弹窗广告) “还有?” 今夜奇事频频出现,已是令星罹惊得无以复加。 “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星罹喁喁哝哝,不管三七二十一,挂回软甲,步入甬道。 石门一如先前,缓缓合上。 走到尽头,又现石门一扇。 这门却稍显独特,门上刻画有大量奇形神秘金纹,金光时隐时现,诡异莫名,正当中则雕琢着莲花状的六芒星,淡淡地闪着月白光辉。 星罹上下观察,四处摸索,期冀能找到什么开关,可半天下来无所收获,心中不由懊丧。 “这破门要怎么开啊?” 星罹眼下束手无策,苦恼至极,忿忿地上前踹了一脚,却是痛得他“呜呜”直叫。 光华如梦,淡金与月白两色相互交错,一时迷幻,星罹百无聊赖,视线不由自主就移到了门上。 孰料,看着看着,他忽觉双眼剧痛,恍如灼烧,竟是不堪忍受,欲要移开视线,却发现无法办到,双眼仿佛被石门上的奇形纹路给牢牢拴缚住。 “啊啊啊……”星罹歇斯底里地嘶吼,直如野兽,痛得神智恍惚,难以自已,一把甩掉手中蜡烛,双手抱头,欲要倒地却寸步难移,身子似被一把钉在了地上。 如此过去一炷香功夫,星罹气喘如牛,几如疯癫,忽而两眼大睁,盯住六芒星。 但见六芒星光华大闪,摄人心魄,旋即隆隆之声响起,石门徐缓向上抬升。 星罹只觉疼痛似潮水般渐渐褪去,小脸煞白,晃晃悠悠犹如醉酒般朝前迈出几步,甫一踏入门内,当即昏倒,不省人事。 不知过去多久,星罹自昏迷中醒来,双眼惺忪,一阵迷糊。他撑起身子,感到两眼余痛仍在,使劲眨了眨眼睛,又瞥眼身后,发现石门已是严严实实地闭合。 回过头来打量室内,只见四壁晶莹如雪,不知是何材质,温润地透出月白光华,照的眼前恍如白昼,迥异于先前石室,说不出的瑰丽。 环顾四周,偌大一间房,除却面前十步之遥的一具冰棺,别无他物。 自然而然,星罹踏步上前,探眼细瞧。 冰棺方正通透,表面有淡淡光晕流转,隐有清气缭绕,乍看之下美得让人心醉。棺内,两把仙剑静静横卧,不知年月几何。 但见其中一把仙剑,俯视剑身,通体锃亮,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巨龙盘卧。 “哇,好漂亮……”星罹观察片刻,又将视线移至另一把仙剑。 那剑,犹如冰铸,遍体雪霜,只见寒芒缠绕,袅袅升腾,端的是世所罕见的工艺。 星罹细瞧须臾,尚不过瘾,伸手就要开冰棺取出来试试。 几乎要碰到冰棺的刹那,一只手横空出现,紧紧握住了星罹瘦小的手臂,让他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哪怕仅是一寸。 星罹霍地转首,讶异地望着来人,竟是自己的父亲。方才,自己看得入迷,竟是连石门开启都未曾注意。 星炎神色肃敛,厉声道:“不要碰!” 星罹乖乖收回手,心下好奇,仍是问道:“为什么不可以碰?” 星炎沉声道:“你一旦触及冰棺,便会令室内机关启动。这四面墙壁里,布满了诸葛家的诸葛连弩,届时一齐射出,你还有命否?” 星罹闻言,方知严重,倏地哆嗦了一下,一阵后怕,不禁回望了下冰棺。 两把仙剑岿然不动。 星罹一时间问题又出:“爹爹,这里面的两把剑有什么大来头吗?” 星炎目光一扫双剑,垂首闭目,沉默须臾,似是触动尘封的往事。 一人一剑,立于不败。 末了,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却是饱含沧桑:“其中一把,是我曾经用过的剑。至于另一把,你以后自会知晓。” 星罹点了点头,心底恍然大悟:原来爹爹以前的剑在此处,不过,是哪一把呢? 本欲追问,但星炎已是出声问道:“你先跟为父说说,你是如何进到此处?” 星罹一听,兴致顿起,当下毫无隐瞒并添油加醋地把来龙去脉讲了遍,讲得虽是凌乱,但好歹也可了解大概。 星炎静静听完,缄口不语,沉思片刻后,喟然长叹,说道:“既然你星眼已开,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先告诉你了。” “星眼?”星罹歪头,一脸困惑。 “你可知星家何以位列四大家族?其中之一,自是星家族人向来天赋卓绝,体质生来便强于普通人,而另外一大原因,则是它。” 星炎双瞳蓦然变幻,波纹荡漾,倏忽间瞳孔竟化形如六芒星。 眼前所见,实是奇异,惊得星罹木然无言,满眼骇然。 “这,就是星眼,唯有本族嫡长子才可拥有。本族族长,历来俱是拥有星眼之人担当。这便是下任族长需由你担任的原因之一。” 星炎说着,抬手摸了模星罹的小脑袋。 今夜,当星罹误闯密室之时,星炎正运用星眼的天赋神通“占星术”夜观星相,卜知未来吉凶,忽觉星眼有所感应,晓是与其息息相关的七曜金纹被人触动,心知有异,匆匆赶来,所幸及时,未酿成大祸。 “爹爹,你说我星眼已开,可我是怎么开启的呀?” 星炎看着完好如初的星罹,暗叹一口气,心道侥幸:“按照常理,当你武者之境达到‘通幽’时,便会自行开启。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另有一种方法,是利用七曜金纹强制开眼,所谓七曜金纹,就是你进入此处前在石门上看到的纹路。” “咦,还可以强制开眼?” “你可记得那时候的感觉?” 星罹听罢,顿时想起开眼时的感觉,只能说是生不如死。 看着他扭曲的表情,星炎蹙额,只得将其中秘辛娓娓道来:“强制开眼,虽可提前,但需承受巨大痛苦,若失败,必会失明,一般是资质平平者万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从族中记载来看,多数人以失明告终,失去开眼的希望。没有了星眼,按照族规,这些先辈就无法担任族长,只得生育子嗣,将责任寄托在他们身上。” 听完这番话,星罹不由眨巴眨巴双眼,讪讪道:“可是为什么只有拥有星眼才能担任族长呢?” “便如这石门,唯有星眼方可开启。许多隐秘,都需要这双眼睛才可探知。你今后会慢慢知道,这双眼,于家族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星罹用力点了点头。 “星罹,关于星眼的事情,我以后会慢慢说与你听,今日暂且到此为止,随我出去吧。” 星炎踱步离开冰棺,未及三步,复又回首深深望了眼那把如冰铸般的剑,想起今晚占星之事,心有所忧,忽而道:“星罹。” “啊?”星罹闻声,面露疑惑,看向父亲。 “这件事还是早些告诉你为好,一定要牢牢记住,断不可忘。”星炎顿了顿,眉宇间隐有忧色:“你在二十岁成人之时,将会得到一份记忆,这份记忆至关重要,绝不可告知外人。”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星罹一时无法理解,但仍是点点头,将其记在心中。 话毕,两人已走到坚硬如铁的石门前。 “将你的神元缓缓注入双瞳,然后注视石门。” 神元譬如武者之真气,于修道者而言至关重要。若欲施展道术,便需由命魂引导催动神元。 人有三魂七魄,命魂于天灵之中,故而神元盛处,便是于此。 星罹虽未修道,但催动神元这类事情好比吃饭呼吸,自是轻而易举。他深吸一口气,当下意动,引导神元如流水般汩汩注入瞳孔。 只见星罹双瞳渐渐变幻,犹如水波轻晃,化为六芒星状,一如先前星炎双眼。 星炎见状,微微颔首。 星罹旋即将视线聚焦于石门处,霎时间,异状陡现。 石门之上光华闪耀,呈现六瓣莲花,合作六芒星状。下一刻,轰鸣声起,石门霍然向上抬升。 “今夜之事,勿要多言。” 话音未落,星炎已是迈步出门。 举头仰望,天际辽阔,繁星点点,仿如珍珠。 星炎心有忧事,难以寝卧,便立于窗畔,赏那夜色。 秋风自窗棂间穿过,吹起衣袂飘扬如梦。 今夜占星之事,仍令他久久无法释怀。 瞳孔幻化,凝为星眼。 星炎决定再次运用占星术。 占星术,唯有星眼达到第三阶段“破虚”方可施展的神通。而拥有“破虚”之星眼者,至少需“御气”之境。 星眼中的星空,愈发迷幻。天幕广漠,但见群星隐隐,躁动不安,其中天狼星最是耀眼。 神元止息,不再注入,瞳孔复原,天间异象瞬时消隐。 仅有“破虚”星眼,才可见到的星空景象。 星炎喃喃道:“说不得要去一趟望日峰,请‘神卜’管琭帮忙了。” 第六章 诡秘行踪(上) 大雪纷纷,迎风乱舞,卷裹着寒气倏忽而至。[..tw超多好看小说] 小小竹城,银装素裹。 腊月悄然而临。 光阴如箭,自星罹误闯密室已是过去三月有余。 星罹修炼日久,兴趣渐失,再不似当初一般勤于舞棍,反倒一逮着空闲,便溜出去玩耍。 此等情形,星炎倒未多言,究其原因多是念在星罹平日修炼用心,棍术提高显著,加之尚且年幼,天性好玩,过分阻拦确是不该。 这日午后,雪停放晴,阳光温煦。 星罹趁着于璎璐如厕空当,偷偷溜出练武房,跑到宅邸西北角、一潭方圆足有十丈的小湖前。 这小湖,名为“青湖”,其左近之处,乃是星家豢养妖兽之地。 青湖表面结了层厚冰,譬如镜子般映射出璀璨光亮。湖畔岩上,厚雪层积,茫茫一片。 小湖前,一头巨熊赫然入眼,但见体躯壮硕直欲骇人,粗一估算,好比三头猪合于一处,其毛色棕中带红,隐隐泛光,此刻正伏于雪未融尽的草地上,呼呼酣睡。 星罹脚踩积雪,簌簌声连响,甫一靠近,巨熊已有知觉,慵懒地睁眼一瞥,不管不顾毫不在意,又是沉沉睡去犹如死猪。 星罹见巨熊对他不理不睬,顿时一吼:“天天,别睡啦!再睡你就不是焚天妖熊,而是焚天妖猪啦!” 焚天妖熊“天天”却是依然如故,眼也不睁,熊嘴翕动,口吐人言,雄浑声音犹如山石碰撞,隆隆而来:“唉唉唉……且让我再睡会,你看阳光明媚,晒得舒坦,浪费了多可惜。[..tw超多好看小说]” 说着话,天天又是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为舒适的睡姿。 星罹撇撇嘴,抛开巨熊不管,走到湖畔,大吼一声:“小三小三,赶紧上来。” 话音落下,才及须臾,湖面骤然翻腾,薄冰碎裂,一条大蛇伴着波浪显现在面前,扭动着身躯便上了岸,蛇尾一扫,除去积雪,但见其遍体玄色鳞片,熠熠生辉,躯体粗如水桶,长约三丈,最是玄妙处,蛇首上睁着三只赤红瞳孔。若是博识之人见了此番情景,定然惊叹,因这奇物,便是妖兽中罕有的三瞳玄蟒。 大蛇的三只瞳孔盯着星罹,闭合之间,隐有兴奋:“阿罹,又来找我们玩了?” 星罹连连点头,道:“小三,快把天天打醒,它就是不起来。” 三瞳玄蟒“小三”蛇信吞吐,诡谲不定:“嘿嘿嘿嘿!阿罹吩咐,自是没问题。” 天天虽是几乎如猪一般睡死过去,但熊耳听力依旧灵敏,闻言一个机灵就从地上爬起,委屈道:“喂喂喂,你们两个怎的如此残忍,给个机会让我睡个安稳觉都不行啊?” “笨熊,阿罹难得来找我们玩,我们便陪陪他,又有何妨?” 天天熊首直摇,嘟哝道:“什么难得,臭蛇你莫要胡说八道,最近他可是三天两头就来一次!” “天天,你要感谢我才是,你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要是没有我,你早睡成猪了。(..tw好看的小说)” 天天显然并不认可,轻轻哼了声。 当下,一人一熊一蛇就互相闲扯了起来,竟是扯得不亦乐乎,甚而未曾在意时间匆匆过去几何。 于璎璐回到练武房,却不见星罹人影,知他又是偷溜,面露愁苦,气得连连跺脚。她当即遍寻宅邸,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给她找来此处。 “少爷。” 这一声叫唤如此突兀而又熟悉,惊得星罹不禁哆嗦了一下,忙忙转首。 三瞳玄蟒“小三”二话不说,蛇身扭动,转瞬已入湖水;焚天妖熊“天天”两眼一闭,仰面躺下,鼾声骤然四起。两兽动作之快,令人咋舌不已。 “璎,璎璐姐姐。”星罹讪讪道,抓耳挠腮。 “少爷,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懒散了。赶紧随我回去。” 星罹唯唯诺诺,低着头:“是……” 于璎璐看着星罹低头认错的模样,喟然一叹。 当下,星罹便随着于璎璐,乖乖回练武房去了。 “咦,那是……姐姐。” 未及百步之遥,檐廊之下,星柔白衣玉带,缓步而行。她听闻声响,目光移向了星罹。 “姐姐!”星罹叫着,早已雀跃地跑了过去。 星柔秀眉轻扬,温婉浅笑道:“星罹,又是偷跑出去玩被抓回来了?” 星罹见姐姐一语道破,却也不脸红,瞧着星柔着装亮丽,问道:“姐姐,你又要出去?” “是呀。” 恰逢年末,星尚忙于生意上往来,需得常常入城去,而星柔这段时间不知何故,亦是随星尚频频外出。 星罹虽是偶有偷溜,但也未曾出了宅邸。自上次入城以后,他这三个月的时间,倒是未曾外出过。 “姐姐,外面什么东西这么好玩,你怎么老要出去?” “不是什么好玩不好玩,整日呆于家中,你不觉得闷呀?在外面多走动走动,会舒服许多。” 星罹面露黯然,垂首许久,方才言道:“我当然觉得闷啦!可爹爹又不让我出去。对姐姐你却从来没什么限制。” 星柔见状,温言细语道:“你身有重担,不似我一身轻,爹自然需对你严格以待,你要懂事,这都是为你好。” 星罹点点头:“我明白,姐姐。” 旋即,星罹也不再多话,与星柔作别,同于璎璐离去。 星辰林、传送阵处,青绫竹幽幽林立。 冷风如刀,肆意吹刮,积雪纯白,寒气阵阵。 “小柔,你比那臭小子要懂事许多,我也不废话什么?自个儿小心,早些回来,叔叔要去忙生意了。”出了幻星神阵,星尚便立马出声嘱咐道。 星柔默然无言,仅是乖巧点头。 星尚交待完了事,当即快步离去,心中却是暗暗想着:待她明年及笄,便可领取通行令牌,到时候也不需我领她出门了。不过,大哥待他这女儿真是够好,竟答应她如此频繁入城。我这个做弟弟的,要不是有生意上的事,怕也没那么容易多次外出吧。 星柔自然不知星尚心中这甚多想法,望着星尚背影渐渐隐去,旋即迈步而行。 碧月湖畔,一名青年负手而立,水墨色长衫衬得他飘逸潇洒。冬日严寒,他却衣着单薄,浑然未曾在意瑟瑟风过。 澄澈青空,广阔冰湖,青年赏着眼前冬景,嘴角含着一抹微不可觉的笑意,心情愉悦。 如此一般,风起风落,云卷云舒,不知过去多久,青年耳畔蓦然传来踏雪簌簌声。这本是寻常声响,可听在他耳中,说不出的清脆、悦耳。 青年甫闻声响,便转过头去,面色瞬露欣喜,望着那令他朝思暮想之人。 “星柔姑娘。”青年语声柔和,笑容满面。 来人正是星柔,而她所见之人…… “万少侠,久等了。” 星柔浅笑如花,轻移莲步,来到万华阎身边,欠身一礼。 万华阎忙不迭道:“姑娘何出此言,碧月湖畔风景如画,静静观赏也是种享受。” 得见伊人,再多等待亦如浮云。 第六章 诡秘行踪(下) 三个月前,万华阎与星柔立下一年之约。.tw[]自那之后,万华阎便常住客栈,静候消息。 日子平静如水,波澜不起,万华阎当初嘴上虽说等多久都满不在乎,但事实上不过夸夸其谈。时间一久,消息全无,他不免心生烦躁,已有放弃的念头。 孰料,当万华阎耐心将尽之时,星柔依据当初告知的地址,找到了他。 万华阎本以为事情已成,故而星柔来此相告,可结果却并非他所料。 星柔告诉万华阎,此事可成,但因族中这段时间事务繁多,短时间内或许无法让族中剑术高手入城指教。 万华阎闻言,心中虽是有所失望,但好歹漫长等待不再没有尽头。 星柔道尽来意,本欲离去,却不知怎的,垂首无言片刻,忽而轻言轻语道,若是万华阎枯燥等待太过无聊,她可入城相伴,游尽竹城风水。 万华阎听闻此言讶异莫名,两眼直愣愣盯着星柔。 星柔如羊脂玉般纯白的面颊上,被盯得缓缓晕出了桃红,好不动人。 万华阎初见此女,已是被其绝代风华所吸引,心中遐想非非。如今,她竟主动相邀,令他端的是又惊又喜,手无足措,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个词。 但无论万华阎后来说了些什么不着脑的话,自那时起,星柔确如其所言,入城给万华阎做起了向导,游那山,游那水,赏尽繁华。 他们约定,每日巳时初,于碧月湖畔相见,若过了时间,星柔未曾出现,万华阎便不必再等候。 从此,碧月湖畔,多了一道俊朗的青年身影。 日久生情,何况早已有情。 游山玩水,佳人作伴。那出尘容颜,惹得万华阎愈来愈着迷于星柔,但碍于对方显赫身份,迟迟不曾表露心迹。他不知星柔有意无意,可又隐隐觉得,星柔这些日子的举措,分明就是倾心于他的表现。 “星柔姑娘,这竹城大大小小的风光,确实讨人喜爱。不知今日,又将带我去领略何等风景?”万华阎不紧不慢地说道。 “万少侠,竹城风光再多再好,也比不上我爹爹一个答应吧?” 万华阎蹙起眉头:“姑娘的意思是?” 星柔展颜微笑:“我爹爹说,明日他便会入城来为你指教剑法。” 万华阎一时有些呆愣。 这段快乐的日子,已是令他淡忘了本来之事。他的内心深处,如今是否已无所谓星家之人入城指教他剑术?现在的他,或许只是希望这段时光能够永恒地持续下去。 然而现实并未依照万华阎的期待发展下去。 星柔之父将要指点他剑术。 星柔之父,那不就是星家现任族长? 万华阎倒吸一口气,眼中仍旧怀着难以置信,出声道:“真的?” “我会骗你吗?” 万华阎身子不由微微颤抖,忽而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星柔,口中喃喃听不清话语,已是兴奋得无以复加。 “少侠……”。星柔似是吃疼,娇声道。 万华阎感受到怀中温暖,冲动得想要紧紧拥住不放手,但闻声亦是一省,知是自己失态,实在万万不该,连忙放开星柔。 “抱……抱歉……歉。”万华阎放开星柔,双手一时不知该放于何处,只是道歉,只怕星柔生气。 所幸,星柔只是整了整衣服,并未显出怒色:“没事,我知道少侠是太高兴了。” 万华阎张嘴半天,最后只憋出了个“嗯”字。 湖畔宁谧,两人久久无言,气氛一时尴尬。 “那,那我先走了。”终是星柔开口,打破了沉默。 万华阎愕然,以为星柔表面看似没有在意,心中怕是气极,故而才会急于离开。 “今天不去游玩了?” 星柔点头:“我今天来此,就是为告知你此事。” 万华阎霎时不知该说甚做甚,方能留下伊人。 不容他再有多想,星柔已是道出作别话语,抬步离开。 “星柔姑娘……” 星柔蓦地停步,转首疑惑问道:“少侠还有何事?” “没,没什么?路上小心。” 星柔听毕,温婉点头,踏雪归去。 万华阎凝视着星柔的倩影,心中却是久久无法释怀。 今后,还有机会相见吗? 不,明日,明日,我要…… 万华阎握紧拳头,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翌日清晨,小雪飘摇,,零零落落,如梨花瓣般带着独有的风采。 万华阎身负“流光”仙剑,早早到了碧月湖边,静心等候。 雪落满肩,他却浑无知觉,眉头紧紧蹙起,似是为心事所扰。 “你,便是小女所说的万华阎?” 威严之声,直如号令千军万马一般雄浑。 只见来人气宇轩昂,有着泰山般的气势。他身着玄色七星袍,那袍上之灿金星字耀人双眼,袍口处更是镶绣着龙飞凤舞的金色祥云。 不是星家现任族长星炎,又会是何人? 万华阎闻声悚然一惊,急忙转身,躬身施礼,语声恳切,一口气道出来意:“在下正是万华阎,久闻星家剑术高超绝伦,故慕名而来,以求见教。只是于竹城徘徊多日,一直寻不到机会。所幸遇见令爱,在其帮助之下,得偿心愿。” 然则万华阎虽是言之滔滔,诚恳至极,星炎却是不为所动,面上神色未曾出现一丝变化。 “你且将你的得意剑法使一遍。”星炎的话语声中,隐隐似有冷漠之意。 万华阎自是有所知觉,可也顾不得这许多。在他想来,星炎乃一族之长,或许本就是这种高贵冷傲的气质。 当下,他拔出“流光”仙剑,话不多说,舞起一套剑法。 飞雪之下,顿时剑光四起,卷起劲风阵阵,端的是有模有样,可圈可点,正是当初对阵韩莫时的风起云涌十八剑。 星炎初见这套剑法,面上竟是闪过一瞬的讶然,而后微蹙眉头,似是思索何事,但很快,他已想通其中关键,不可察觉地轻哼冷笑。 无怪乎让“妖瞳”紫焚来办此事。星炎心下想着,双目盯视着万华阎,有些微寒意。 万华阎正专心于舞弄剑招,这些细微变化,自然未曾察觉。何况就算他有心观察,怕亦是难以捕捉到那转瞬即逝、含意莫名的种种。 剑舞纷然,须臾收招。 万华阎站定,静待星炎出言指点。 他自认使这风起云涌十八剑,已是花了十二分心,当能得到些许赞扬。 不料,星炎竟是嗤笑一声,淡漠道:“无聊至极。” 万华阎本就没什么好涵养,又是易怒之人,听闻此言,心中瞬时血气翻腾,怒意如潮,几欲挥剑相向,但他自被韩莫羞辱一顿后,已有所收敛,加之面前之人,非其可惹,决不可冲动行事。 他并未蠢到分不清轻重,强压怒火,保持一分理智,语气尚带恭敬道:“恳请前辈指点。” “指点?何须指点,如此水平,干脆抛了剑,回家种田为好,省的丢人现眼。” 一泼冷水避无可避浇在了万华阎身上。 “你……前辈,恕在下愚钝,不懂其意。”万华阎本欲当场发飙,奈何终是想起对方身份。这人,不仅是星家族长,更是星柔的父亲。 星炎兀地朗声大笑:“不懂?话说的如此明白,你还不懂?我看你不光剑术不行,连脑子都有问题。”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万华阎?这番话说的毫无遮拦,明明白白,谁人可忍? “你!”万华阎怫然如兽,剑指星炎。 星炎面上似罩上冰霜,无动于衷:“不过蝼蚁,真是可笑。” 飘雪漫天,恍惚间,遮蔽了万物。 第七章 凌云大会(上) 剑光如虹,凌厉锋锐。.tw[] 迎着苍茫白雪,万华阎一剑斩向星炎。 此一剑蕴含着万华阎之万千怒气,端的是凶猛无匹。可星炎只淡漠地瞥了一眼,随后便挥手轻轻一拍。 剑掌交击,哐当声起。谁知,那一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妙到巅毫,甫一触及,便令万华阎感到势不可挡,犹如滔滔洪水奔涌而至,湮没它这渺小存在,一时间竟是再也握不住剑,眼睁睁看着“流光”脱手抛飞,落地插在了不远处。 万华阎心下骇然,却见星炎又是一掌拍来,势大力沉,难掩锋芒。 “啪”地钝响,万华阎避无可避,左肩硬挨一击,恍如遭泰山压顶,一口鲜血当场喷出,双腿摇晃,难以自已,瘫跪了下去。 “无知狂徒,不过废物一个,也敢动手?” 万华阎最是听不得别人辱骂,怒火四起,欲要起身再战,却是有心无力,仅仅那一掌,已是重创于他,但他嘴巴尚能动,说话虽是吞吐喘息,可也毫不客气道:“哼……星家族长……原来就……这副德行。我真为星柔……有你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耻……” 身影晃动,掌风如刀,星炎未及万华阎话尽,一掌已是拍至,结结实实打在了万华阎背上。 万华阎给这一掌打得面部扭曲,两眼发黑、金星乱冒,四肢百骸都涌出一阵撕心的剧痛,仿如全身都粉碎成渣。种种痛楚令他不禁低低痛呼,无力趴下。 “星柔?叫得还真是亲切。谁许你了!如你这种人,就是街上的野狗都比你好上千倍万倍。凭你也敢染指我女儿?” 星炎眉目含霜,低声冷笑,随手一引,将万华阎的“流光”招了过来,握在了手中,细细地观摩起来,嗤笑道:“就连剑也是废品,好比主人一般。” 不详预感倏忽袭来,万华阎似是料到星炎将要做何事,歇斯底里喊出了声:“不,不要!” 星炎手上倏然生劲。 伴着一声清晰可闻的铿锵脆响:“流光”当着万华阎之面,生生断为两截,似断翅鸟儿般苦痛坠地,响起最终的哀嚎。 风过,凄寒。 眼见随身配戴多年的仙剑被星炎不留情面地折断,万华阎心痛无言,怒火汹涌,但却无可奈何,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可恶……” 无尽的寒意,无尽的悲凉。 “早些滚蛋,滚地远远的。真是可笑,小女愿意帮你,那是你百世修来的福分,你若想借机高攀,还是趁早死心吧。” 万华阎气得睚眦欲裂,干脆豁了出去:“我,我是……喜欢……星柔,那又怎样,你……以为你……知道星柔的……心思吗?你阻止不了我们的!” 星炎闻言,剑眉扬起,面目凝霜,蓦地冷哼一声,但这简简单单的哼声竟是将万华阎震得神智一晃。 何等深厚的功力。 星炎大袖横扫,一股劲风雄起,力道之大,将万华阎生生掀起,犹如断线纸鸢般,直接刮向碧月湖。 “如是,也不便再留下你了。” 话音渺渺,当最后一个字灌进万华阎耳中时,他的身子砸碎了冰面,坠入了碧月湖。 湖面扬起阵阵波纹,许久,方才消弭无踪。 寒冷彻骨的湖水包裹了万华阎,冻得他全身僵硬,难以动弹,他本就受了极重的伤,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几乎丧失知觉。 重伤的身躯,向着湖水深处沉去。 恨意,钻入了全身每个部位。 周遭缓缓地黯淡了下来,一种森冷孤寂之感如蚂蚁般在万华阎全身爬动。他感到全身乏力,他感到昏昏沉沉,他感到无边的……绝望。 也许,我将在此永远沉睡。 忽地,朦胧中,万华阎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并且有股暖流从那只手上涌入他的身体,将他的垂死之躯从鬼门关边硬生生拉了回来。 是谁? 是星柔吗? 碧月湖上,原本被万华阎躯体砸碎的那处水面骤然翻腾,引得四周冰面亦是渐次破裂。只见一名老者腾跃而出,将万华阎拉出了湖水。 “咳咳……”甫一出水,躺倒在满是积雪的草地上,万华阎便不由自主地直呛起来,丝丝红血夹在其中被咳了出来,触目惊心。 老者立于边上,两眼瞧着万华阎,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万华阎总算缓过劲来,这才急忙出言道谢。可当他抬头看见面前之人时,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心下震惊无比。 一双迥异于常人的赤红妖瞳。 “怎么?华阎,你难不成已忘了老朽?” 面前老者鹤发童颜,全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凛然之息,身着绣有黛蓝色奇异花纹的玄青大氅,而其上最醒目的,莫过于胸口处,那一轮骇人的血色月牙。 “不……不,怎么会呢。”万华阎伤重之下,吐言也是颇为辛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是,自鬼……幽宫易主后,您老人家……也就随之……销声匿迹了,今日……怎会……在此。” 老者诡谲莫名地微笑起来,赤红双瞳闪动,更显妖异:“你不必多想,现下只需好生歇息。” 严寒远去,转眼又是阳春三月,云动鸟鸣,风柔草青。 是日清晨,星家宅邸空旷的练武房内。 清新的空气弥漫四周,醉人的暖意徐徐缭绕,星炎站立如山,神色肃穆,对着其子诉说着什么。星罹天真澄澈的双眼不停眨动,止不住冒出好奇之意。 “……三个月后,我们四大家族将会举行五年一届的凌云大会,而今次大会的举办地点,恰好轮到我族。” “凌云大会?” 星炎注视着星罹,须臾,将视线转向远方,话声郎朗,娓娓道来凌云大会的来龙去脉。 原来凌云大会,乃是一场四族年轻一辈互相比试的大会,每一届会有三十二人参加,分为甲乙两组,每组十六人,甲组要求年龄为十三岁至十七岁,乙组要求年龄为八岁至十二岁。各族分别挑选八名子弟参加甲乙两组,并随机抽签决定对手。每次大会,共设四座比试台,持续五日。 星家族内,八岁至十二岁的子弟共有七人,而星尚之子星仁年满十二岁,其境界已临“身知”大成,实力毋庸置疑,经族中长老会商讨,其中一个名额将会给予他。至于其余六名皆为“身知”初期且年龄未及十二岁,因此剩余三个名额将于下个月月初于族内通过考验进行选拔。 同样,族内十三岁至十七岁子弟有八人之多,亦需进行挑选。 “你如今已年满八岁,自需参加此次选拔,切记用心,不可马虎大意。”星炎说着话,袖袍扬动,但见一阵微弱白光闪动,手中已多出一根棍子:“此棍取材于千年古木流枫树,从今日起,你便是它的主人。” 星罹呆愣了一会,方才明白过来,脸上又是讶异又是欣喜,忙不迭伸出双手郑重接过。棍子到手后,更是来回摩挲,用心感受,双眼须臾不离,专注盯视,细细观察。 只见此棍通体棕红,造工精良,泛着一股特有的古木气息,握在手中轻如片羽,随意舞动恍似疾风,端的是一根好棍。 星罹左看右看,四处摆弄,笑容满面好不开心,忽而似是想起什么?转向星炎问道:“爹爹,你刚才是怎么变出这根棍子的?” 星炎也不多言,取出一卷卷轴。 “就是这玩意?”星罹眨眼瞅着,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此物名为储物卷轴,现在你不需了解。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参加凌云大会的名额。从现在起,我将传你一套棍法。短短时间内,你虽无法领悟精髓,但总归能学到外形。” “棍法?” “星辰棍法,共有八式,你且仔细看好了。” 音落,星炎已是探手取过星罹手中的棍子,轻身跃至练武房中央。 “第一式――流川汇一。” 房间中央,星炎握棍在手,气势陡转,锋锐似刀,凛然不容进犯,霍地使出星辰棍法第一式。 长棍刺出,劲风阵阵,幻影闪动,飘忽不定,倏然归一,犹如狂兽出笼,一往无前,委实锐不可当。 “第二式――拂水飘绵。” 一式毕一式起,一招接着一招,端的是若舞梨花,棍影飘渺。从第一式“流川汇一”到第八式“七星赋月”,衔接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这便是星辰棍法。”甫一收招,星炎便将棍子扔回给星罹:“你来。” “啊?我,我没看清楚,爹爹你再来一遍好不好。”星罹挠挠后脑勺,讪讪道,方才看得入神,惊叹连连,只顾欣赏,却未曾留心记忆。 “无妨,你只需凭着零星印象先打一遍,我自会从中指点。” “好,好吧。” 星罹无可奈何,磨蹭着来到练武房中央,别扭地使出了第一式“流川汇一”。 春暖花开时,星辰棍法起。 第七章 凌云大会(下) 万和殿,乃是星家子弟读书习字之所。.tw[] 平日里,除却习武练剑,每个月,未及弱冠的子弟都需在此度过五日时光。 此刻,雄伟宽敞的大殿中心,十四名子弟分为两拨依次而立,一拨是星罹所在的八岁至十二岁的年幼组别,一拨是十三岁至十八岁的年长组别。 今日上午,将在万和殿进行凌云大会入选资格的文试测验。 年轻子弟面前,一男一女肃然而立,正是本次选拔的两位主管,星风星雨兄妹。而在两人身后,大殿之上,还站着星炎以及数位族中长老。 “真没想到会是爹爹和姑姑来主管本次选拔。”星罹侧首,一名外表文弱的小女孩怯怯的声音响起。 星罹颇感意外,奇道:“咦,小娴,你爹难道没提前告诉过你吗?” “没有呀,一个字都没提过呢。”星娴双颊粉红,歪了歪头,她是本次十四名子弟中年龄最小的一位。 两人正窃窃私语着,星风星雨两人已分别走到了两拨人面前。 星风站在年幼组别前,星雨则站在年长组别前。 “肃静。”星炎身畔,一位眉发花白却身躯笔挺的老者朗声道,话语苍劲有力。 众人皆知,此老便是星家大长老星晨,于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的话声一起,万和殿内喧嚣之声霎时消弭无踪。 星炎负手而立,一派威严之姿,深邃的双眸扫视众位子弟,掷地有声道:“诸位,凌云大会乃是四大家族共聚一堂的盛会,能在此会上一展风姿,自是殊为荣耀。然而,各族皆只有八个名额。我族这一辈中,却有十四人,因而必须淘汰六名。这场选拔,便是为了筛选出有能力为家族争光的人来参加大会……” 星炎侃侃而谈,语声不绝,内容虽不新鲜,却说的众人心中热血悄然隐动。 八个名额,鹿死谁手? 一个多时辰后,万和殿那紧闭严实的大门终于开启,十四名星家子弟鱼贯而出。 “呼,总算是结束了呀,比起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更愿意直接找人打一架呢。”星彤一脚踏出殿门,便絮絮叨叨抱怨起来。 星罹见星彤满面愁容,一副懊丧的模样,便问道“小彤,你都没写出来?”。 “家族史只记得大概吧!写的估计是稀里糊涂,颠三倒四。不过历代神兵利器倒是写出了不少,可是竟然还要写出其具体特性,天哪,我怎么会记得……” “彤姐姐,我觉得也不难吧。”星娴插话道,闲庭信步般走着,一脸惬意,任谁见了都知此女对文试成绩胸有成竹。 “小娴,亏你说的出来,竟然说不难,不难!”星彤气呼呼地涨红了小脸蛋。 “平时有所涉猎,当然不觉有何问题啦。像古华天陆上已知的九阶妖兽有哪些,居于何处,有何特点等等,我一看脑子里就自然而然浮现答案了。” “喂,星罹,那你写的怎么样。”星彤见在星娴处无法找回自信心,便转而问及星罹。(..tw好看的小说) “我啊……”星罹挠了挠头:“不好不坏吧。” “唔,算了,反正明日就会公布成绩。还好文试就一场,下午就开始武试考验啦!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嘻嘻。” 午后,长空如洗,慵懒的阳光晒得人起了昏睡的感觉。 众人聚集于竹城城外、南边的洪苍山东面山脚处。 星风、星雨正讲述着此次考验项目,众人皆是凝神细听,不敢漏过任何一个字。 武试考验第一项,年幼组需于山中活捉一只一阶妖兽“碎石鼠”,而年长组则是于山中活捉一只二阶妖兽“赤火猫”,最先捉住妖兽并下山者为优胜者。为便于活捉,每人皆会分发到一条捆绑妖兽的粗麻绳。另外,为安全起见,无论有无捉住妖兽,太阳落山前必须下山。 “哼哼,这个我拿手。”一名矮壮小子拍了拍胸膛,信心十足。 星娴闻言,水灵的双瞳眨动着,狡黠地揶揄道:“竺哥哥,加油哦,出手可要留情。” “去去去,笑什么笑。”星竺眯缝的小眼睛瞪了瞪星娴,像赶苍蝇似的扇了扇手。这小子今年十岁,说来也是六人中年纪最长者,却偏偏生的矮个,不过倒还壮实。 “捉妖兽啊!好像很难唉。”一旁,一名生得瘦弱,如竹竿般高个的男孩喃喃自语道,看样子与星竺形成鲜明对比,似乎缺乏信心。 “别担心,星檀,你能行。”只见一名眉目清秀,长相俊雅的小孩拍了拍星檀瘦削的肩膀。 星檀苦恼地瞥了眼给自己鼓劲的男孩,复又垂头丧气道:“星哲,我觉得我肯定不能入选呀,就我这实力……” “喂,还没开始你就泄气,太不像话了吧。怎么说你也比小娴的实力强,小娴你说是吧。”星哲说着转首看向星娴。 “谁说哒,又没比过。”星娴嘟着嘴,跺跺脚,纤手一指星哲,不服气道。 星檀抬首看着星娴娇小柔弱的身子,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竟突然有了点信心,心道:也是,我肯定比小娴强。 星罹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没怎么搭话。此刻,他的脑中一直想着这“碎石鼠”究竟该怎么抓呀。 山林中,放眼望去,树木杂草丛生,无休无止。野花遍地,色泽各异,飘荡着幽幽淡香,闻之沁人心脾。鸟儿自青空下翱翔而过,欢快啼叫。 星罹行于山林土路上,只觉一派生机盎然,心情亦是一阵舒畅。 然而如此一般,瞎子似的胡乱走了一阵后,星罹却无所收获,心中不禁生出丝丝焦躁,手中不由加重力道握紧“流枫”――这棍子因由流枫古木打造,便自然取了“流枫”之名。 “呼呼……有点累了,这碎石鼠可要怎么找?转悠了大半天,连个影子也见不着。” 碎石鼠乃是一种较为常见的一阶弱小妖兽,毛色呈褐色,体型略大于寻常老鼠,因其牙齿锋锐,能轻易啃碎荒石而得名。这“一阶”,便指其实力。妖兽亦如人类,有着自己的一套修炼法门,人习武有武者六境,妖兽从弱至强则有九阶之分。 这碎石鼠不过一阶,又是常见,实力弱小不足为惧,可山林广大,浩浩无边,再是常见,以星罹看来也譬如大海捞针难以寻找。 漫无目的地闲逛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星罹忽闻身畔不远处,传来某物触碰野草发出的异响。 星罹心中一喜,屏住呼吸,正欲上前一探,便听一声断喝气势如虹地传来,一个身影自其侧边蹿出,凶猛地扑向草丛异响传来之处。 星罹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矮壮小个星竺。 “吱吱……”草丛中传出鼠类叫声,蓦地跳出了一只浑身褐毛的巨鼠。 “臭鼠看剑。”星竺双手挥动一把玄色重剑,便挡无可挡地冲向慌乱恐惧的碎石鼠。 碎石鼠吱吱连叫,眼见人影扑至,危机来临,当即慌不择路地迅速逃窜。 星竺哪会放过它,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天哪,好不容易碰到一只啊!” 星罹眼见到手的肥鼠就这样溜了,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挥棍砸向一旁的大树。 “砰”地一声巨响,枝影晃动,树叶如雪花片般簌簌飘落,而这时,一道黑影随着众多迷乱人眼的落叶一同坠下:“嗵”地摔在了星罹面前。。 星罹被这突如其来的物体给惊了一下,小心上前凝目打量,转而喜上眉梢,春光满面:“呵,这是,这是碎石鼠啊!好像,好像还昏过去了的样子。” 那肥硕的老鼠四脚朝天,一动不动。 第八章 林间比斗 落日余晖,蔚为壮丽,整座洪苍山已被笼罩在嫣红如血的夕阳之下。(..tw无弹窗广告)晚风轻拂,悠悠而过,惹得山间花草摇曳如舞。 山脚处,草木青青,星罹席地而坐,面有愁容,抬首望山,默默等待着什么。 本次武试考验,六人中已有五人下山,仅剩最后一人未完成。 眼见太阳即将落山,暮色渐至,众人心中不由生出焦躁不安之感。恰在此时,一道娇弱瘦小的身影缓缓于山道的茂密树丛处显现。 忽而一阵凉风袭来,掀动星娴纷乱的秀发,她的双眼迷蒙,小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如纸,胸脯起伏剧烈,娇喘连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向着众人行来。 此刻的星娴,只觉天旋地转,双脚仿似被灌了铅,重余千斤,踏出没几步,已然无法坚持,竟是径直倒地,昏死过去。 “娴儿!” 星风见状,面色顿变,匆匆赶去。 入夜时分,万籁俱寂,星罹于屋前小院独坐,草香怡人,闻之舒畅。他眺望着天边无尽璀璨的明星,回想起今日捕捉妖兽一事。 星竺是第一个下山完成试验之人,可惜他虽捉得碎石鼠,但那妖鼠却在他下山后因伤重死去,这可着实是气煞了他。 到底还是因他出手不知轻重。 星竺当场便涨红了胖脸,大吼大叫,极为不甘。然而事实如此,结果他只能以失败收场。 之后不久,星哲活捉碎石鼠下山,完美地通过了试验,夺得头筹。如此又过去近一刻时间,星罹亦是提着那只蠢笨至极的碎石鼠下山完成了试验。 其后,星彤与星檀,接连带着碎石鼠下了山。 说来也是运气甚好,让星罹恰巧碰上了坠地摔晕过去的碎石鼠。然则待他用粗麻绳将碎石鼠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后,却不幸在山间迷了路,一时晕头转向四处瞎闯,稀里糊涂行了半天功夫,方才寻得下山之路。 到了这会儿,已唯有一人仍在洪苍山上奋战。 众人静待,守候许久,直到日暮时分,星娴才出现,可她却是未曾活捉到碎石鼠,两手空空而归。 “不知星娴怎么样了,明天还能不能参加试验……不过,明天又会有什么需要面对呢?” 夜色静谧,唯清风徐徐,带来轻响。 翌日清晨,乌云遍天,阴沉压抑,仿佛顷刻间便会倾盆雨下。 星家众人再次聚集于洪苍山东面山脚处。而在来此之前,星风已将昨日文试成绩公布——星哲、星娴、星罹获甲等,星彤、星檀、星竺获乙等。这其中,要数星娴最为优秀。 星娴历经昨日之事,今晨依旧到场。粗粗看去,她除却面色稍差,仍显苍白外,精神倒是尚佳,与一旁之人有说有笑。 武试考验第二项。首先,年幼与年长两组十四名子弟皆需被封住丹田,令他们无法动用真气。之后,他们需仅凭体力自洪苍山东面爬向山顶。至山顶后,自会有人将丹田解封,然后从另一条路径下至山之西面山脚处。沿途会遭遇四大家族各自所擅长的攻击阻碍,成功抵御攻击并率先下山者为优胜者。自然,两组各自有着不同的路线,难度亦是有所差别。 矮壮小个星竺仔细听过考验内容后,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昨日太过晦气,今次我定要一雪前耻。”他小眼眨动,焕发阵阵必胜之光,胖脸绷紧,握紧拳头。 “四大家族各族的攻击……哎呀,那岂不是要遭遇剑术、道术、幻术、暗器四样玩意的洗礼了,这可怎么办?”与星竺必胜之姿相异,星娴却是底气不足,轻声咕哝,脸色愈发苍白无力。 “娴儿,若有难处,不如放弃。”不知何时,星风已走到星娴边上,眉目慈和,温声劝道:“你的长处本不在此,无需强撑。 星娴望向父亲,似是犹豫难决,但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她便拼命摇头,一本正经道:“爹爹,虽……虽然我在武术造诣上不如意,可,可我也不能放弃呀。” 星风闻言,伸出手摸了摸星娴的小脑袋,露出欣慰的笑容:“乖女儿,很好。那你去准备准备,呆会便要开始了。” 武试考验第二项,正式开始。 一众星家子弟风风火火你追我赶,朝着山顶便涌了上去。(..tw好看的小说) “呼……呼……”爬山近一炷香功夫后,星罹已是眉头紧皱,汗如雨下,开始大口喘起粗气。丹田被封,无法动用真气,光凭体力,欲于短时间内登顶确非一件易事。 星竺动如脱兔,一马当先,位列首位,瞧这情形,必是要如其所言,一雪前耻。 如此过去约莫一个时辰,星罹总算登顶,丹田也由山顶的星家族人解封。 爬山虽累,但难度总归不大。这下山途中的阻碍,方才是真正的难度所在,毕竟,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四族之人出手施招——四大家族素来同气连枝,联姻自是常事,故而星家族中,亦有其余三族之人。 “星竺和小彤连个影子也见不着了啊。”星罹探首望着深不可测的下山道路,感慨道。目前,他仅落后于这两人,说来成绩尚可。 身临山巅,视野开阔,原本于此静心眺望,欣赏这瑰丽浩大之山林美景,也是个享受,但星罹目下却无那心思,稍稍喘会气歇息了下,立马取下背负的“流枫”握于手中,三步并作两步奔下山去。 各色或美或奇的花草树木之景自两边一晃而过,飞速闪逝,星罹脚下仿佛生风,一路狂奔。较之上山,这下山不啻是林间漫步,惬意自如。 星罹一面疾驰,一面留意着周遭动静,不敢有丝毫大意。 行了近乎盏茶功夫,天色愈加阴沉,风云变幻,蓦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时候。”雨水淋落,打湿了星罹的衣裳,令他低声抱怨道。今日天色昏暗,于山林之间,视线本就不佳,此时又添小雨,无异于雪上加霜,令人难以看清四周之状。 “咻!” 破空声起,一道黑影骤然自密林深处射来。 星罹心底一惊,当即挥棍隔开。 “叮”地一声脆响,黑影被打落于地。 星罹停下脚步,留神四周,瞥眼一观黑影,但见此物长有九寸,粗如小指,上端箭簇为三角形,箭杆的近簇处细,愈往尾部愈粗,却是最为寻常的暗器之一“甩手箭”。不过若是仔细观察,可发现箭端已被稍稍削平,如此就算不慎中招,亦无大碍。 “最先的竟是唐家暗器,这可要留心着点。” 林中空气越发闷热,蒙蒙细雨下,星罹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着。 之后途中,暗器袭来足有数十次,星罹一一用“流枫”击落,唯有一次反应不及,被暗器划伤。 星罹稳扎稳打,一路行来无甚大碍,渐渐的,暗器亦是不再飞出。 “有阵子没暗器飞出来了,看来接下来要换新玩意了。” 星罹缓步走着,心中思索,不料兀地便有三根冷冽冰锥自暗处袭来。 “二阶水元道术‘玄冰连刺’!” 星罹惊呼一声,侧身堪堪躲开。 三根冰锥“啪”“啪”“啪”飞撞在粗厚的树干上,霍然化为齑粉。 不及喘息,又是三根冰锥卷裹着寒气射来。 “哈!”星罹猛地发出一声中气十足地大喝,使出了其父授予他的星辰棍法第一式“流川汇一”。 此刻这一式,定是不可能如平时练习一般,化为棍影迷惑对手。星罹甫一出手,便将体内真气汇聚至棍尖,那“流枫”长棍瞬间譬如惊龙出渊,轰然撞击在冰锥之上,硬是将三根冰锥生生震碎。 忽地,耳边响起电蛇嘶鸣声,只见五道光芒闪烁、粗细如五指的电蛇扭动着身子迅速钻来。 “连三阶雷元道术‘五指雷蛇’都用上了。”星罹心中暗道糟糕,岂敢硬碰,脚尖轻点跃向一边。 孰料电蛇速度奇快,星罹堪堪跃起,攻击已至。那骇人电蛇蓝光耀目,譬如附骨之蛆,甫一触及星罹脚尖,便旋即蹿上了其身子。 一阵嗞嗞声入耳,麻痹感蓦然袭来,星罹脚步一个趔趄,再难稳住身子,趴倒于地。 雨无穷无尽地下着,仿如永恒不止,山林草地亦因雨水之故而显得泥泞浑浊。星罹这一跌倒摔地,瞬间弄得浑身肮脏不堪。 所幸这“五指雷蛇”并非全力使出,否则单凭星罹目前的修为以及身子骨,定是要动弹不得至少一刻钟的功夫,到那时候可真要面目全非了。 星罹顾不得身上赃物,慌张站起,全神戒备。这两招道术上来,自己还真是不易应付。诸葛家的道术,似乎比方才唐家的暗器要难缠多了。 星罹心中思忖道:“哼,怕什么?我直接冲过去。这道术,速度可比不上暗器。”心中打定注意,他立马实施,一溜烟疾驰而去。 正如星罹所料,这道术施展,需得一阵功夫,不似暗器一般突兀而出,瞬即射来。方才他行的慢,乃是因留心暗器之故,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如今飞速疾行,这道术却是追他不上。偶尔道术攻至,亦是被他轻巧躲开。 “咦,前面的是……星竺!?” 前方不远,矮壮小个星竺背对星罹,呆若木鸡地站着,丝线般的小雨笼罩了他的身子。 “怎么回事?这,难不成是司马家的……” 念头刚至,悠扬绝美的琴曲便蓦然飘来,譬如春风,沐人心田,听之舒畅。 霎时间,雨声无音,消弭绝迹。 琴声入耳,不绝如缕。渐渐地,星罹的眼神变得迷离涣散,表情越发陶醉,亦是沉寂在了这响遏行云的琴声之中,身子犹如柱子般定定站立,毫不动弹。 雨水淅沥而下,却是愈来愈大了。水滴落在星罹身上,溅开一朵朵盛开之花,彻底浸湿了他的衣裳。 眼前,波纹荡漾,如梦如幻,无声地浮现出一幕景象。 那,是一名端庄的女子身影,可是?星罹无法看清她的脸。 “娘?” “呵!” 星彤秀发飞扬,美目含威,娇喝一声,纤手舞动母亲赠予她的仙剑“盈风”,挡开劈来的长剑,娇躯灵动如蛇,刹那间便穿过了五人组成的剑阵,奔下山去。 “这女孩,当真厉害,如此轻松地就过了我们的阻拦。”望着星彤远去的身影,星娴之父,剑阵主持者星风出声道:“将来之成就,不可估量啊。” 星彤自然无法听见星风对她的赞扬与肯定。此刻,她笑靥如花,满心喜悦,自是因其已闯过四关,毫无疑问拔得头筹。 “那猪头还想跟我争,哼哼,还不是被司马家的琴曲幻术给迷住了。” 第九章 天机为何 天宇阴沉,昏暗如墨,暴雨如狂,滂沱直下。苍穹之上,云变风急,山色一时迷蒙。 星风双手环抱胸前,负剑于身,斜倚于一棵粗壮厚实的树干之上,双目微阖,似在小憩。雨水“哗哗”不停淋落,却是近不得其身,皆被他释放出的护体真气隔开。 自星彤离去后,已有好些时间,再无星家子弟闯关至此。 “难不成,全栽在前面了?”星风喃喃自语,嘴角徐徐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我族这一辈中,难不成男子要输于女子,更何况那女孩还是……” “星风,有人来了。” 话声骤响,打断了星风的思索。他霍然睁开双眼,抬手一引,已是执剑在手。 洪苍山东面山脚处。 早在小雨初落时,此处便已撑起伞篷数座以作避雨之用。现今风雨如盘,这些伞篷更是做了加固之势。 星彤借着伞篷避雨,纤手反复摆弄着自己的乌黑秀发,明眸如水,直愣愣地看着下山之路,轻声嘀咕道:“奇怪,都过去好久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下来。难道他们都弱成那样?” 过了片刻,星彤心生焦躁之意,不再看下山之路,偏过头去,转移视线至稍远处——年长组此次考验的终点所在地。那处,有两人在她下山之时,便已如苍松般默默站立,可见是早于星彤多时完成试验。 然而,年长组所要面临的阻碍,本是数倍于年幼组,依照常理,再快也不应快于年幼组的第一名,而他们却能早早完成,可见身手不凡。 这俩人星彤自也认得,乃是幻星神阵传送者星阗的孙子——星格、星斗两兄弟。但她对两人并不熟悉,这会儿见识到对方实力,心中亦是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此刻,星格与星斗立于风雨之前,默然无言,但星彤目光甫一投去,那两人竟仿佛一齐感觉到了视线,心照不宣地转头查探。 星彤见状,脸颊一红,神色赧然,慌忙移开视线,转回到山路之上,自是不好意思继续窥视。 “咦?” 她甫一看向山路,便见一道身影自山道远方,蓊郁林木处缓缓显现,可因天色暗沉,雨势磅礴之故,却是难以看清样貌究竟为何人。 “会是谁呢?” 那道身影疾驰于狂风暴雨之中,矫健十分,恍如旷野中飞驰的骏马,转瞬间已离终点不远。 “啊啊啊……”此道身影之后,旋即又是两道人影转出,大吼大叫着疯狂地奔驰冲下。 “哇,一下子就冒出三个人。”星彤方才等了许久不曾有一人出现,这下一出现,却是涌出三个人,令她不由掩嘴惊呼:“第一个人是……是星罹,不是那个猪头!” 随着身影逐步接近,星彤总算是看清了那张脸。可在她想来,在她之后的理应是星竺。那星竺早早甩掉众人,奔至山顶,之后下山过关也是遥遥领先,与其他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她苦追甚久,若非星竺受困于幻术一时不得出,恐怕她是毫无希望夺得第一的位置。然则现下等了半天,结果却委实出乎意料。 以眼下情形来看,这星竺被幻术困住而动弹不得,非是一时片刻的功夫呀。 “这猪头,竟然给幻术整了这么久,太没用了吧。”星彤心中忽而想起星竺那会儿信誓旦旦说要拔得头筹的滑稽模样,不由轻笑出声,但尚未笑过片刻,她便两眼放光,怔怔地盯着后面那两道人影:“天哪,前面的是星哲,后面的……才是星竺,哇,他真行啊!大好优势给两个人超过去了。” 此时此刻,矮壮小个星竺亦是满肚子火,欲要赶超前方近在咫尺的星哲,却是怎么也使不出力气追上去。 说来,若非星罹出手相助,他恐怕这会儿仍被困在那琴曲幻术之中而无法自拔。 先前,星竺过关斩将,一路畅通,闯到司马家琴曲幻术这关。他本以为自己依旧可以凭着一股冲劲,毫不费力地闯将过去,却不料那悠扬琴曲之声甫一入耳,便令其深陷幻术之中犹不自知。 后来,亏得星罹破了幻术,不曾一走了之,而是一把将星竺提起奔下山去,直到脱离琴曲声波及的范围。 雨声哗哗而响,动人琴声湮灭,星竺旋即脱出了幻术,醒转过来,一时间却只感莫名其妙。 直到片刻后,星竺的脑中幻象方才彻底消散,总算是渐渐清醒过来。待其看到星罹于一旁喘气歇息,再联想之前情况,心里已明白事情大半,知是星罹助自己摆脱幻术,心中顿生感激之意,思忖着这第一的位置,还是让给星罹得了——他当时尚不知星彤早已闯过幻术,只以为时间过去并无多久。 雨势倾盆,狂风不歇,星罹顶着如此恶劣的环境,于泥泞山路之上提着矮壮的星竺行了这许多脚程,自是吃力至极,费力不少,当下无疑没法继续赶路下山,需得休息小会,补足体力。 星竺既已决定将心中第一的位置让与星罹,现下自不会抛下星罹自顾离去。 歇息了未及半盏茶的功夫,匆匆脚步声混着雨声忽而传来。星哲一路疾驰,下山而来,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星竺是个义气之人,想也不想,便站到了山路当中,横剑而立,拦下了星哲,竟是要让星罹先行下山,报答他救助的恩情。 星哲如何会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拦截,面上闪过讶异之色,百思不得其解。 于一旁休息的星罹见状,心里转瞬便明白了星竺的做法,亦不多言,迅疾迈开步伐冲下山去。 “星竺,你这是做什么!?”星哲看着星罹身影渐渐消隐,眉头微微蹙起,语声又是疑惑,又是恼怒。 星竺大大咧咧道:“星罹助我脱离幻术,我当然要报答他。” 星哲闻言,眉毛一扬,恍然大悟,语带讥讽道:“呵,你可够义气啊!” 星竺并不答话,握剑在手,昂然而立,显然是不会让星哲轻易闯过。 星哲眯缝着眼睛盯视星竺,心中念头急转,细细思忖,忽而笑道:“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三人已经闯过前面三阵,最后要面对的,必是我族的剑阵。星罹他单单一个人,想来也是不易闯过。可若是合三人之力,岂不容易?” 星竺凝神听闻,思索一阵,觉得确实有一番道理,便道:“可以倒是可以。” 星哲听星竺出言答应,当即踏步走下山来。 “慢着。”星竺蓦地推手制止:“虽说合力更是容易闯过剑阵,可到时候你若动了点小心思,把我和星罹都甩在了后面,我们岂不吃亏。” 星哲止住脚步,心道:“这空有一身蛮力的家伙倒还确实有点脑子,不是那么容易骗过去。” “唉!我们在这耗着,只会让别人得便宜……既然如此,那我便答应你,闯过剑阵后,让星罹先行过去,我与你便看各自实力,再做竞争,如何?如此一来,也让你好报答星罹的恩情。”星哲年纪虽小,话说的倒是一板一眼,条理清晰。 这条件说的星竺一时挑不出毛病来,更何况他本是个直肠子,不动脑子,当下不疑有他,答道:“好,不准耍赖。” 星哲嘴角露笑,道:“我必定说到做到。” 之后,两人行进如风,疾步下山,很快便与正在突破剑阵的星罹合于一处,齐心协力,共同闯阵。 最终,三人顺利闯过剑阵,星哲如约让星罹先行下山。 然则方才对付剑阵,星竺脑子一根筋,傻里傻气地拼尽全力,而星哲则不断游走,极少直面剑阵攻击,出力最少,保留下了大部分体力。 两人输赢,结果如何,自是不言而喻。 “这唐家暗器好厉害啊!我们,我们怎么办?”距山顶不远的山腰处,有两人畏畏缩缩,缓缓而行,不用多说,正是落后于人的星檀和星娴。 “你身为一个男孩子,当然是你替我挡着,让我过去啦。”星娴两眼一瞪,娇嗔道。这时,一阵大风倏忽刮过,令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星檀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讪讪而笑,不吭一声,心里苦道:“天哪,那些暗器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的,叫我可怎么挡啊。” 齐国位于中原以东,而竹州处于国之东南角处,此地此刻虽是乌云遮天,暴风骤雨,可远在齐国北部的燕齐交界地带——祁云山脉,这会儿却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天气宜人。 祁云山脉地跨燕齐两国,横亘于两国之间,可谓一道天然屏障。该山脉从西南延伸至东北,绵亘上千里,望之无尽,观之心叹,乃古华天陆中原地带一大雄伟山脉,历来便被文人墨客所称道,更是为其赋诗作词,留下名篇佳作无数。而在这祁云山脉中,最为著名的便是九山七十二峰。 华莲山,九山之一,有八大山峰。此山巍峨中不失灵秀,多生奇形松柏,亦有嶙峋怪石,风光迷人,鸟鸣山幽,实为一大美景之地。 八峰其一,有峰名“望日”,因于此处可欣赏到世间绝美的日升日落之景而得名。此刻,有一道人影自青空之中缓缓飘落至此峰上。 “望日峰,便是这了。”那人甫一落地,视线便锋锐地扫过四周,喃喃自语道。 但见此人剑眉星目,面色威严,身躯笔挺如枪,无形中透着一股凛然之气,身着玄色七星袍,袍上金色星字灼人眼球,袖口处金色祥云隐隐而动。 正是星家现任族长星炎。 望日峰上,云雾缭绕,恍如仙境,松柏傲然,天风万里。 星炎淡淡地环视四周一遍后,迈开步伐,独自向着林间深处行去。 “星家族长不辞辛劳,大驾光临望日峰,不知所谓何事?”七拐八折,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后,蓦然间有一道苍老饱满的语声,自乱木丛中飘渺而来。 星炎面前不及百步处,林木掩映之间,一座别致古朴的小屋赫然入眼。屋上挂着一块木制牌匾,以星炎目力,自可看清匾上三字——静安轩,均是刻画地苍劲有力,有着独特的韵味,绝非浅学所及。 星炎迈步上前,对着木屋俯身一礼,朗声道:“管前辈,请恕在下冒然造访,打扰您的闲居生活。此次登门,是为请前辈出手,以‘天机卷轴’为吾族占卜吉凶。” “哦?星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人所皆知,不敢有犯,又何须占卜此事?” “前辈,事出有因,还需劳烦。” “呵呵,你若执意,老朽自当效劳,进来吧。” 听闻准许,星炎身形闪动,引得衣袖轻扬,刹那间,已至静安轩门前。 小轩周遭,栽有各式奇花,色泽罕见,香气宜人,一看便知乃稀有品种。而过去叱咤中原,如今却当起了隐士的“神卜”管琭,就在这屋中。 轩门轻掩,淡淡茗香幽幽飘出。 “前辈,打搅了。”星炎礼声问候,伸手推门,步入屋中。 小轩内,陈设简陋,装饰甚少,却隐有淡雅之风。此刻,一张朴素寻常的木桌上,摆放着一壶清茶、两杯盏。桌畔,一位须发花白,面容和蔼,灰白宽袍加身的老者双目微阖,正静坐等候。 “请坐。”。 星炎抱拳一礼,坐于木凳之上。 “此为望日峰独有的雾云茶,族长请品尝。” “雾云茶闻名齐燕两地,乃茶中珍品,想来必有其独特之处。” 星炎伸手拿过杯盏,凝目视之,只见其色苍翠,宛若碧玉,一股浓郁沁人的幽兰香味迎面飘来。他微微一笑,目视管琭须臾,而后自杯口轻轻吸吮了一小口。 茶水徐缓扩至嘴中,星炎细细、微微、啜啜品之。 “味醇、色秀、香馨、汤清,好茶。” “能得族长喜爱,老朽不胜荣幸。”管琭言道,袖口轻扬,翻手取出一卷华丽卷轴。 祁云山脉,壮阔无边,人于其中,便如蝼蚁,渺小而又无足轻重。 星炎凌空御风,袍袖随风猎猎作响。他的眉头紧锁,神色不安,大好山色放在眼前却是浑不在意,显然是心事重重。 方才天机画卷中所现之景,实是让人匪夷所思。 先是繁茂竹林呈现,随后刮过一阵血色赤风,竹林自内向外雄雄燃起,不可遏止。紧接着,画面骤变,却是皇宫朝堂之上,皇后垂帘听政,头顶皇冠,熠熠生辉。最后,一切消弭,画卷之上,缓缓浮现出一句话——龙游沟壑遭虾戏,凤入牢笼被鸟欺。 星炎无法明白这其中深意,遂请教“神卜”管琭,然管琭言道:“族长必是已通过占星术得知一二,故才千里迢迢赶来拜访。既然已瞧出端倪,又何必再问?” “我族,究竟会发生何事?” 雄奇壮景,难掩星炎之忧心。 第十章 大会资格 晨光熹微,乌云散尽,苍穹澄澈,一望无垠。[..tw超多好看小说]雨后的竹城,空气格外清新,呼吸之间舒畅至极,恍如给人以新生。 今日,将进行武试考验的最后一项――武术比试。 规则相当简单,抽签决定对手,每人仅需比试一局,至于成败,并非衡量入选资格的标准。这场试验,更为看重的,乃是比试时的综合表现。 万和殿前,入眼可见一处广阔的校场。此处平日用以供星家子弟习武练剑,规模之盛大,非寻常可见,其于东南西北四处各建有一座气势雄伟的比试擂台。 此刻,年幼组的众人已聚于东边的比试擂台,年长组则聚于西边的比试擂台。 “抽到了六,那不是马上就要……”星罹喃喃自语,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手上抽到的纸签。 六张纸签,写有一至六共计六个数字,抽及数字一者对应抽及数字六者,依次类推。 星风负手站于众人面前,朗声道:“现在,请抽到一与六两个数字的人上台比试。” “果然,不过谁抽到了一呢?”星罹伸手将纸签递给星风,迈步走向擂台,同时环视其余五人。 只见一名矮壮小个大剌剌地随后走出,将纸签递给星风。耀眼阳光射在他脸上,映出他自信满满的灿烂笑容,正是星竺。 星罹心中咯噔一下,心道竟是遇上这个麻烦家伙。 上一场试验,星罹被琴曲之声所迷,受困于幻术,可不知何故,神元竟自行注入双瞳,令星眼开启。他陷于幻境之中,本欲看清眼前缓缓浮现而出的女子容貌究竟如何,却不料星眼惊现,一切幻象当即如镜中花水中月,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琴声依旧渺渺而来,却是再掀不起风浪,流入星罹耳中只如平常声乐。 星罹自幻境中清醒过来,便看到那矮壮小个星竺依旧呆立如柱,毫不动弹,心下也未曾多想,探手提起他就匆匆赶下山去。谁知那时的无心之举,倒令星竺颇为感激,于最后闯剑阵上帮了星罹不少忙。 当时星竺一把重剑挥舞地行云流水,表现地勇猛如虎,于星罹而言,自然记忆犹新。如今对手是星竺,可着实让星罹感到一阵头疼,心知不易获胜。 春风拂动,扬起衣衫。[..tw超多好看小说]两人依次登上擂台,取出各自武器,摆好架势,神情皆带着一分紧张。 随着星风宣布比试开始的话音落下,场外观看的众人,那颗心亦是渐渐提了起来。 星罹注视着星竺,双手紧握“流枫”,只觉心脏“嗵嗵”直跳,极不安分,甚而整个身子都有些不自禁的颤抖。他并非是缺少比试切磋的经验,然则相较过去与于璎璐的比试,终归非同一个层面。今次与年龄相仿、实力相近之人的比试,却委实是头一遭。 面前不远,星竺矮壮的身躯看上去譬如磐石稳固,竟让星罹隐隐生出难以撼动之感。 “呼,怕什么?拼了。”星罹稳住心绪,暗暗给自己鼓劲,脚步轻点,身形晃动,挥棍攻了上去。 几乎同时,星竺大喝一声,双手举起一把宽厚的玄色重剑威猛无匹地迎了上来。 这把重剑并非珍品,不过寻常货色,毕竟星竺年纪尚幼,仍无法轻易自如地舞动那等以稀有贵重材质铸就的双手重剑。可此剑虽是普通重剑,骇人重量也非星罹等人可以轻易摆弄,而星竺却以其为武器,可见力气之大,远胜常人。 星罹见星竺举剑劈来,气势高昂,猛不可挡,不敢硬撼,挥动“流枫”使出星辰棍法第二式“拂水飘绵”,侧拍当头斩下的重剑,借力跃向一边。他脚方落地,于侧首又以第七式“星点苍昊”戳向星竺。 星竺面上波澜不惊,立马收剑护身,孰料星罹这式却是虚招,长棍半路变招,改戳为抡,用出了星辰棍法第五式“星别尘宇”。 星竺眉毛微挑,轻哼一声,重剑回摆,但见棍影袭来,闻听一声金石脆响。 饶是星罹灵活连使星辰棍法三式,却仍是给星竺及时挡住了这一击。 星竺防下攻击,便顺势将“流枫”震开,继而不做片刻停顿,举起重剑劈向星罹。 剑风凌厉,迫面而来,星罹连忙跃开,翻手挥动“流枫”一记回击。 两人翻翻滚滚,在擂台之上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剑影横飞,长棍飞扫,一时间竟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星罹身形翻飞,挥棍游斗,而星竺则使着那把重剑稳扎稳打,一边化解重重招式,一边寻隙反攻。 可是?久战之下,星罹越发感到体力不支,难以后继,眼见对方剑舞自如,犹有余力的样子,心头一紧,暗道:“这家伙体力充沛,上一场试验便可看出,如此继续拖下去,我可得累趴下任他宰割了,需得速战速决。(..tw好看的小说)” 星罹眉头深锁,手上不停,舞动“流枫”猛攻星竺,心中思忖着对策。过了片刻,他的嘴角忽而露出一抹含义莫名的微笑,自是已有主意。 星罹脚尖轻点,瞬间拉开与星竺的距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星竺大喊道:“星竺,敢不敢接我一招!” 星竺正欲举剑猛攻上去,闻声一顿,停下动作,疑道:“什么?” “我见你武艺高超,自愧不如。可是?短时间内,你也难以胜过我。何不如接我一招,若你稳稳接住,没有退出擂台,就算你胜,反之,则算我赢,怎样?” 星竺歪了歪头,苦思须臾,却道:“没事,不急,我们慢慢来。” 星罹轻笑出声,狡黠道:“你不急,星哲、星彤、星娴、星檀难道就不急?试想你若是他们,等了半天却瞧不出胜负,不会烦吗?” 星罹放声出言,台下之人听得一清二楚。星檀听后,嘀咕道:“我不烦啊!你们尽管慢慢来。” 星竺一时犹豫,悄悄瞥了眼台下,恰好众人的目光也聚向了他。 “再者,你难道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星罹说这话时,语气中已带着一分挑衅与嚣张的意味。 星竺素来对自己的武艺实力抱有极大信心,闻听星罹所说之话,傲气当下就上来了,两只小眼一瞪,郎声应道:“谁说我没信心,来啊!谁怕谁!” 星罹道一声“好”,心中暗自窃笑:“这么轻易就上当了。不过,那一招,能成功吗?” 星竺呼了口气,双手持剑,脚步扎稳,严阵以待。 “上次用那招,好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吧。当初正因为用了那招,害的木棍碎裂,我才在机缘巧合下闯进了密室。虽然爹爹说,要到‘身知’大成才可使用,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星罹怀想过去之事,同时体内真气开始汩汩流转:“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要比初次使那招强多了!” “星竺,小心了。” “放马过来!” 和煦明媚的阳光自天边洒落,拂在星罹身上,令他感到丝丝温暖。 星罹双手牢牢握住“流枫”,引导着体内真气徐徐汇聚其上。 “接招!” 罹罹无敌一击! 一声大喝,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流枫”犹如蛟龙,胜似猛虎,凶狠突进。 “啊啊啊……”星竺毫不畏惧,声如洪钟,大吼着挥动重剑挡了上来。 棍剑交击,轰鸣巨响,掀起阵阵烟尘。 星竺只觉双手一麻,身体不可遏止地连连飞退,一直退到了比试台边缘方才停下。 星罹攻势迅猛,受到的反震之力也大,向后退去了数步。 “好……像……失败了呢。”星罹以棍驻地,大口喘息,眼见星竺仍在台上,心中分外惋惜,暗自喟叹:“差点,就差一点。” “嗵”地一声,星竺的矮壮身躯霍然向后仰倒,坠在了比试台外。 “竟然……没有……坚持住。”星竺口中喘气,面露不甘:“真是,厉害的一招。” 星罹见状,喜出望外,本欲呼喊出声,却觉胸口疼痛袭来。未及“身知”大成便用此招,确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会他需尽快调息,之后的比试,怕是无缘观赏了。 薄暮时分,天光淡淡。 万和殿中。 “……故授予星彤、星罹、星哲三人,参加凌云大会之资格。” “耶!”听及自己获得资格,星彤喜上眉梢,欢叫出声。 星哲清秀的面容上微露笑意,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不曾有丝毫意外。 星罹挠了挠头,心中高兴,憨憨无言。 “其余之人不需气馁,望你们能严于律己,刻苦修炼,五年之后,你们还有机会。” 星檀听到结果后,垂头丧气道:“就算胜过星娴,也没什么用啊。” 今日比试,于擂台之上,他的对手乃是星娴。两人一番较量后,星娴终归稍逊一筹,让星檀夺得了胜利。可即使如此,结果亦无任何改变,星檀仍是不曾获得资格。反观星哲,纵然落败于星彤,却依然获得了资格。可见综合表现,尤为重要,胜负结果倒显得次要了些。 “你以为赢过我就行啦!忘了你前面的试验是什么表现啦?烂成那样,能入选才怪了。你没听我爹刚才对我们每个人的评价吗?”星娴对自己落败于星檀之事,仍是耿耿于怀,此刻不忘泼上一盆冷水,撅嘴不满道。 星檀愁容满面,瞥了眼星娴,不再多言。 星竺得知自己落选,微感失落,心中暗道:“最后要是能赢过星罹,说不准还能入选,结果我却没能挡下那招。果然是修行不足啊。” 这时,星罹走到星竺边上,拍拍他的肩,讪讪道:“真是抱歉,激你硬接我一招。若是一直那么打下去,说不定赢的人就是你了。” “没的事,是我自己实力不够,若我能再强点,不就赢了。”星竺对星罹耍的小手段浑不在意,大大方方道:“倒是你,既然得了入选资格,在凌云大会上可一定要好好表现。” 星罹展颜笑道:“你放心,肯定不会第一场就落败。” 之后的日子里,星罹斗志顿生,再不出逃玩耍,而是苦练棍法,修习境界,誓在凌云大会上一展风华。 星仁、星彤、星哲三人自然不会落后星罹,同样是整日练剑,提升实力。 凌云大会毕竟五年方有一届,能够参加大会之人也不过三十二位。有幸通过选拔,得到资格,任谁都会格外珍惜,不负众望,在大会上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哪怕落败,也不留遗憾。 除却刻苦修炼外,八名参加大会之人还会被定期召集于一处,由专门之人讲授其他三族之特点以及应对之法,从知识层面为行将开始的凌云大会做好充分准备。 日子比之过去,更为忙碌无闲,却又充实得舒坦。 岁月如梭,两个月的光阴不过刹那,眨眼逝去。 倏忽间,六月已临。 竹城外。 天气晴好,阳光璀璨,白云如絮,静谧悠悠。 “爹爹,那里好漂亮呀!” 碧月湖畔,但见一抹娇俏倩影,衣着青绿花裳,笑靥盛开,一手摇晃着身边中年男子的手臂,一手遥指碧月湖,开心叫道。 中年男子神色和蔼,徐缓说道:“小兰,那湖名为碧月湖,你若喜欢,待此次凌云大会事了,自可慢慢观赏。” “爹,前面不远,可是竹城?五年前来过一次,现在却是记不清了。”一名青袍玉带的俊雅青年,手摇折扇,出声问道。 中年男子目光渺远,投向远处的城池,沉声道:“不错,正是。” 第十一章 初露锋芒(上) 午后,碧空澄净,暖暖的阳光温柔地盖在身上,慵懒而又舒心。(..tw) 青湖畔,星罹仰躺于翠绿草坪之上,曲肱而枕,眯缝着眼睛,惬意地望着天边浮云朵朵。 焚天妖熊“天天”于星罹侧首躺倒,呈大字型呼呼酣睡,鼾声如雷,邋遢至极。 “再过三天,凌云大会就要开始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星罹呼了口气,悠然自得地感慨道。 “我说阿罹,今个儿怎么有空闲来这陪这笨熊一块睡觉了。凌云大会将近,你更该去好好练棍才是。”湖面上,三瞳玄蟒“小三”蛇信吞吐,问道。 星罹觑了眼“小三”,见它三只瞳孔连眨,便解释道:“爹爹说不用练了,只管休息就是,要养精蓄锐。何况我刚迈入‘身知’中期,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突破了。” 小三硕大的蛇首点了点,刚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道陌生人影,视线旋即投了过去,疑惑道:“咦,那个小女孩怎么从没见过?” 星罹闻言,心里亦是起了好奇之心,当即抬首,沿着小三的目光望去。 但见一位玲珑娇俏的小姑娘,身着青绿花裳,衣衫翩翩,蹦跶着欢悦而来。 若是寻常人等,见到有着三只眼睛的大蛇与好比三头猪合体的巨熊,九成九是吓得慌不择路拼命奔逃,可这小姑娘梦幻般的眸子里,不显丝毫害怕,反倒盈盈而笑,无限好奇。 “你是谁啊?”小姑娘蹦蹦跳跳,已是来到星罹边上,发出的声音甜美可人,明亮似星辰的眸子天真无邪,不时调皮地瞥一下小三与天天。 星罹两眼直直地看着女孩,嘴巴张了张,可半天功夫未曾吐出一个字来。 “嘿嘿!他是星家族长之子,名叫星罹。看他现在这呆呆的样子,大概是觉得你太可爱了,一时入迷说不出话来。”小三见星罹直愣愣的许久无反应,倒是好心帮他回了话,可话才说出口,却又觉得哪里有点别扭,忽而三只蛇眼猛地一瞪:“你这小姑娘在别人家乱逛,怎的不先自报身份,倒先问起主人家是谁了。这话得是我们问你才是,说,你是谁,怎么会在这?” 小姑娘展颜轻笑道:“蛇大叔对不起,我叫诸葛若兰,是来参加凌云大会的。” 星罹听闻“诸葛”二字,总算是回过神来,忙道:“诸葛若兰,你姓诸葛,那你就是诸葛家挑选出来参加凌云大会的人选喽?” “是呀,怎么了?” 星罹面露自豪之意:“那凌云大会上,我们可能会成为对手呦,因为我也会参加。” “若兰小姑娘,你好。”不知何时,天天自睡梦中清醒,重如山岳般肥硕的身子滚了几滚坐了起来,压垮一片青葱嫩草。它的熊眼惺忪迷蒙,挥舞着偌大的熊掌跟诸葛若兰打招呼。 “熊哥哥你好呀!”诸葛若兰颇为礼貌地挥手招呼,嘤然有声,笑靥如花,一双细眉弯弯如月。旋即她又转向星罹道:“你叫星罹是吧?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带我逛逛好不好?” 星罹想着目下反正闲来无事,带着远道而来的客人参观参观宅邸倒也不成什么问题,便颔首答应了。 湖面上,波纹阵阵,小三扭动着蛇身,三只瞳孔连连眨动,似是思索何事。它方才听到“熊哥哥”一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片刻之后,只闻一声嘹亮悠远的蛇鸣,小三蓦然一省,蛇尾怒然一拍湖水,忿忿吼道:“等等,为什么叫我是大叔,叫这笨熊就成哥哥了!?” 然而,没有回答。 此时星罹与诸葛若兰已然相谐走远。 “你那傻不拉唧的模样,怎么能与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相貌相提并论呢?被叫做大叔无可厚非啊。”天天再度卧躺,入眠之前,还是大发慈悲地回了句话。 小三蛇目一转,霍然盯视着天天,蛇信不停吞吐,寒气阵阵,冷笑不止。 三日后。 清晨,长空如洗,纯净澄澈。 雄伟宽广的万和殿内,这会儿委实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五年一度的盛会——凌云大会,于此行将拉开帷幕。 今日,星家族人皆是身着玄色七星袍,星罹自不例外。他穿戴整齐,站在同为参加大会的同伴身边,心中激动,不时好奇地东张西望,看着那些服色各异的其他三族之人。 “星罹你看,那位姐姐好漂亮呀!”星彤的声音倏地在星罹耳畔响起。星罹愣了一下,见她的纤手一指左侧不远处的一位年轻女子。 星罹转首看去,那女子却偏巧侧过头,让他看不真切,映入眼帘的仅仅是一抹黛紫倩影。 “那姐姐名叫司马婉儿,是司马家族长的长女,绝对是位倾国倾城的美女呢!不仅如此,此次凌云大会,她也被相当看好,有着很大希望折桂哩!”星哲见星罹、星彤似是对那女子颇有兴趣,便于一旁侃侃道来。 “咦,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星彤面露疑色,奇道。 “这……我问的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总要对将要面临的对手有所了解,不是么?” 星彤缓缓点了点头,似是恍然大悟:“哦,也对。” 星罹却是窃笑不已,暗道:“看那位婉儿姐姐,年龄显然大了我们不少,肯定是参加年长组的比试,怎么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对手。我看,星哲定是因她漂亮,方才调查得那么仔细。” 然则星罹倒是冤枉了星哲。事实上,星哲早先就已经通过数种途径得知了参加大会的各族人士的一些信息。至于司马婉儿,他不过是多留心了几分,毕竟,初次见到那出尘仙子般的容貌,也是令他心神不宁了好些时日,尽管他还是个孩子。 “好了,你们别吵,要开始了。”最为年长的星仁突然发话,星罹三人立马闭了嘴。 浩浩大殿之上,四位族长并行而立,皆是面容严肃,气势如虹,放眼整个古华天陆,这阵仗孰人堪敌,能撄其锋。 万和殿中,喧阗繁闹之声悄然间止息,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了这四人身上。 星炎蓦地跨前一步,朗声道:“诸位,能参加凌云大会,表明你们皆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四大家族古时曾统领中原,而后终因种种原因退居隐没,不再管那尘世杂事。然而,这并不代表我等已然没落。问世间,有谁敢与吾等为敌。纵然岁月流逝,四大家族威望依旧,因为,我等四大家族的年轻一辈,历来都是不世出的人杰,他们,将会继续带领家族前进,令家族长盛不衰……” 星炎滔滔而谈,一番话说的底下子弟心中热血隐隐沸腾。 “……你们三十二人,在凌云大会上会有何表现,我们这些老一辈都将拭目以待。”星炎肃然的面容上渐渐露出一丝微笑:“同样,根据以往惯例,大会前四名会获得由四大家族提供的宝物奖励。望诸位子弟皆能在此次凌云大会上一展风华。” 在作为东道主的星家族长星炎话毕后,三十二位来自各族的精英子弟分为甲乙两组,开始进行抽签。 甲组即年长组,之后的比试将会在万和殿前的校场西边与南边的擂台举行;乙组即年幼组,比试会在东边与北边的擂台举行。各组分别有十六张纸签,数字对应规则与星家武术比试时不同,一对应二,三对应四,依次类推,第二轮则由一与二的胜者对三与四的胜者,第三轮第四轮同理。 “十四,那对手是……十三,会是谁呢?”星罹心中估摸着,一边环顾着周围。 此时殿中一派喧闹景象,众多子弟抽到签后便与熟识之人相互对照,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星炎见抽签已然结束,便出声言道:“请诸位子弟将签号随同名号一同报上,随后会有专人制成榜单张贴而出,你们便可知对手是谁。” 众人依言而行,之后便于殿中耐心等候。 不过片刻功夫,榜单既已制作完成张贴而出。 “司,马,卫,司马家的么?”星彤打量着榜单上的名字,转而问起边上的星罹:“你找到自己的对手了吗?” “诸葛……若兰,竟是她。”星罹再三看过榜单上写着的名字,确信真的未有看错后,终于吞吞吐吐答道。 “嘻嘻,三天前我见你带着一个女孩在到处乱逛,不会就是那女孩吧?”星彤狡黠一笑,纤指撩了撩乌黑发丝。 星罹低声叹了口气,无奈道:“还真被你说对了,就是她。”他一面说着话,一面用目光扫视着周围,想着能否找到那位穿着青衣花裳的小姑娘。 人群中,诸葛若兰似是有所感应,蓦然回首,恰巧与星罹的视线相撞。她毫不在意地粲然一笑,可爱无比,却让星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讪讪地挠了挠头。 第十一章 初露锋芒(下) 第一场比试即将开始。 星罹所在的乙组,共有十六人比试,两座擂台,自然分为四批。星罹与诸葛若兰被分到了东边擂台第三组。 此刻广阔宏壮的校场之上,人头攒动,四座比试擂台边上,皆围了大群观战之人,放声谈论着行将举行的比试。当然,严格上来说,西、南两座比试擂台的围观之人要远多于东、北两座比试擂台。这自然是因为甲组的比试相较乙组要更为精彩、值得一观。试想乙组的年幼小孩,再怎般厉害超凡,远胜常人,于四族高手眼中,亦不啻是小孩嬉闹玩耍。 在比试轮到星罹之前,他倒也是无事可做,于脑中回忆榜单上的比试名单,便决定就留在东边的擂台观战。 东边擂台的第一战,乃唐家族长次子唐麟与诸葛家精英子弟诸葛霄的比试。 “小娴,你也在这啊。”在众多围观的人群之中,星罹忽然发现了星娴娇小的身影。 “嗯,这个擂台是由爹爹主持,我当然要在这看比试呀。”星娴甜甜浅笑,一指擂台之上。 擂台边缘,星风负手而立,腰杆笔直浑如长枪,正朗声讲述着比试的基本规则。 “……一,不可恶意伤人;二,若主持者认为胜负已定,则不可继续比斗;三,出擂台者被认定为失败……” 星风将规则一条条娓娓道来,然而唐麟与诸葛霄听的却不怎么认真。 待到讲述完毕,星风眉头一皱,严肃道:“我知道你们对于这些规则已经烂熟于胸,但我依旧重复讲了一遍,一来,是因为此乃惯例,二来,也是为了强调规则的重要性,倘若违反,一概算为失败,可曾明白?”话毕,星风威严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唐麟与诸葛霄。 到底是名门,家教非寻常人家可比,尽管唐麟与诸葛霄只是年幼孩童,当下还是意识到自身态度的问题,方才仗着自己早已了解规则,听得是心不在焉满不在乎,渴望比试赶快开始,这会儿听了星风一席话,态度立马恭敬起来,异口同声道:“明白。” “好。”星风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微笑,但那丝笑意一闪即逝,未曾作过多停留。 旋即,星风一甩袍绣,双脚缓缓离地,漂浮至空中,离开了擂台,凌空立于一旁。 这一番无心的举动却引得年轻一辈子弟赞叹不已、心生向往。要知,凌空御风,唯有达到武者第四境界“离尘”才可办到。而从“通幽”之境到“离尘”之境这一道坎,乃是武者修炼一大难关,古往今来,无数人勤恳修炼却无法逾越,终其一生仅是“通幽”大成。若非天资过人者,怕是难以企及武者第四境界。 “当”,钟鼎之声霍然响起,隆隆而来,清越嘹亮,俨然带着一股肃穆气息。 校场正中央,不知何时已摆起一口形体宏伟的金色大钟。 四座擂台之畔,各站立着一名穿着青绿袍服的诸葛族人,当钟声响起之时,他们皆是伸出双手,口念真言。 刹那间,天地之中的丰沛水气似是被他们所引,一点一滴渐渐凝聚,随着其双手的徐徐舞动,奇妙地筑成了四道波纹荡漾的透明水幕,将比试擂台连同其外一丈之内的区域整个包围了起来。 这五阶水元道术“碧天水幕”,自然是为了保证比试不会殃及外围。 星罹看着诸葛族人潇洒地施展道术,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些关于该家族及修道者的知识。 记得诸葛家族乃是修道世家,素来以道术卓绝闻名中原。其族人修道之余,亦是习武强身,辅助道术施展。修道者同习武者相同,有六大境界,分别为凝魂、溯源、神离、洞虚、炼天、化婴,境界愈高,施展道术的阶层亦是愈高,如这五阶道术“碧天水幕”,便需达到“神离”大成方可使用。 比试擂台上空,星风见施术完毕,朗声道:“比试开始!” 台上,唐麟笑容可掬,看似轻松自若,一身杏黄衣衫,手执九节鞭昂然而立。与此相对,诸葛霄却是神色紧张,紧皱眉头,青衣之上竟已现出汗渍。 终归是少年心性,台上两人一番客套后,再不言语,立马动手。 唐麟踏步向前,看准诸葛霄的身位,甩手便挥出九节鞭“蛇鸣”袭向诸葛霄。 长鞭灵动,划破长空,看去犹如可怖银蛇,嘶鸣连连。 诸葛霄虽是紧张,眼下却毫不慌乱,沉着地纵身向后轻跃,避开鞭击,手握桃木短杖霍地遥指唐麟,口中默念真言,瞬时使出了一阶水元道术“寒魄水珠”。 但见十余颗冒着腾腾寒气,俨然眼珠大小一般的水珠倏忽自短杖前端生出,密密麻麻地飞向唐麟。 唐麟见状,神色如常,右手舞动“蛇鸣”使劲一抡,霎时将众多水珠一扫而空,可一时间却是空门大漏,有了破绽。 诸葛霄窥见时机,面露喜色,一招才尽,一式又起,登时施展一阶水元道术“追心水箭”。 水气眨眼汇聚,凝为三尺锋锐箭矢,赫然射来。 唐麟面上波澜不惊,右手轻动,长鞭霍然收回,竟是轻易自如,快而不乱。 “追心水箭”迎面射在了“蛇鸣”之上,登时溅起一阵水花。 唐麟被“追心水箭”的劲力震得微微一晃,左手却是毫不迟疑,动作迅速,赫然甩出暗器。 “咻”,一道黑影破开水花,闪电般突兀飞出。 诸葛霄愣是一吓,忙不迭侧身躲开。 黑影自诸葛霄身畔堪堪而过,猛然撞在“碧天水幕”之上,惊起波纹阵阵,随后无力坠地,乃是寻常暗器“甩手箭”。 诸葛霄见已然避开,暗松了口气,孰料面前甩手箭又至,慌忙一摆桃木短杖:“叮”地一声,将其隔开。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长鞭“蛇鸣”又是破空飞甩而来。这次诸葛霄已然不及躲闪,更无时间施展道术,只得狠下心来用短杖硬挨鞭击。 唐麟心知胜利在望,轻声一笑,摆动九节鞭,使出烟雨鞭法第一式“拴龙缚凤”。 诸葛霄本以为会被“蛇鸣”狠狠地重击一下,孰料那九节鞭却是灵巧万分地将他整个儿严严实实牢固地拴缚了起来。 唐麟踏稳脚步,倏然大喝一声,猛地使劲一拉一甩,竟硬生生地将诸葛霄抛向了擂台之外,其气力之大,当真不可小觑。 诸葛霄身体被捆,动弹不得,眼睁睁瞧着自己被甩上天,仿佛飞了起来,旋即“啊”地一声震天大叫,绝望地闭紧双眼,但闻“啪”地重响,已是坠在了擂台之外,掀起烟尘满眼。 台下瞬间沸腾起来。 “这么快就结束了?” “精彩!” “好厉害!” “唐麟,好样的!” …… “碧天水幕”徐缓消散,诸葛霄满面土灰,浑身吃疼地站起身,勉力拍去衣衫上的尘土,犹豫半晌,想到礼数还是不可少,便朝着擂台上的唐麟抱拳一礼,道:“佩服。” 风过,掀起杏黄衣衫浮动,唐麟洒然欢笑,抱拳回礼:“承让。” 比试擂台边上,星罹暗暗咂舌,心道:够厉害! 第十二章 惊现幻术 第二场比试结束。[..tw超多好看小说] 星罹深深呼了口气,令自己紧张的心绪稍稍平静,眼望比试擂台暗道:“总算要轮到我了。” “星罹!”蓦地,一声呼喊在星罹耳畔响起。他微感讶异,转头一看,见是矮壮小个星竺踏步而来。 “我可是专程从别的擂台赶来看你的比试,千万别让我失望哦!再怎么说,你都好歹赢过我,总不能一登场就败下阵来吧!要真输了,我定饶不了你!哼哼。”星竺眯缝着小眼,双手叉腰,一本正经道。 星罹见状,失声笑道:“放心放心,我当初说过第一场不会落败,就一定不会落败。”话才出口,心中却是悄悄补了句“凡事都有万一”。 星竺用力拍拍星罹的肩膀,咧嘴“嘿嘿”一笑,鼓励道:“那就行,打她个落花流水!” “星罹,一定要赢呦!”星娴在一旁,挥舞着小粉拳鼓劲。 星罹来回看了看两人:“嗯”地一声,重重点头,心下在不经意间亦是轻松了许多。 正当星罹迈开步伐准备走向擂台时,星炎与星柔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爹爹、姐姐!”星罹开心呼喊,满脸喜色。 星柔走到星罹身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展颜勉励道:“星罹,尽力而为。” 星罹连连点头,视线转向父亲。 星炎严肃如常,但神色间还是透露着关怀之意。他微微颔首,言道:“不要有太多压力。” “知道了!”星罹面露自信,匆匆赶向擂台。 擂台之上,和煦的阳光温柔洒落,静静剪出两道人影。 星罹持棍而立,面前,站着一身青衣花裳、娇俏可爱的诸葛若兰。 诸葛若兰黑眸闪动,定定地盯视着星罹,眼前依旧时不时地浮现出方才诸葛渊与司马豫的比试场景,心中不禁嘀咕道:“前一场比试‘冤大头’输给了那个司马豫,加上第一场比试,我们诸葛家族已经连输了两场,这场可不能再输了。虽然说这个星罹看起来挺和善的,但我可不能手下留情。” 她心下这般想着,便冲着星罹展露笑颜,娇声道:“星罹,我可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你呆会下手可要轻些。” 星罹闻言一愣,抱拳礼道:“这个自然。”可他心中却忖道:“你要是不厉害,怎么可能来参加凌云大会。” 诸葛若兰见星罹答应,也不当真,目光旋即落到他手上的长棍,好奇道:“你们星家不是都用剑的嘛?你怎么用棍子的?” 星罹闻言,皱了皱眉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怔愣了半晌,方道:“爹爹教什么?我就学什么嘛!” 诸葛若兰鼓了鼓嘴,显然对这回答并不满意,但也不再多问。(..tw) 擂台上空,星风凭虚而立观望着两人,见各自都已摆开阵仗,准备完毕,便朗声道:“比试开始。” 话音落下:“碧天水幕”缓缓显现。 诸葛若兰一双纤手蓦地摆动起缠缚于身的“清风逐天绫”,一时间绫罗飘舞,曼妙多姿,恍若仙女翩翩起舞。 忽地,她秀眉一挑,道了声“小心了”。 但见青绫飞扬,伸缩自如,倏然袭去,破空杀向星罹。 星罹面不改色,沉着自若,踏步移动身形,迎面而上,躲避着汹涌而来的攻击。他心知诸葛家族不善近战,拉近距离显然于己有利。 眼见着与诸葛若兰的距离愈来愈近,星罹挥动“流枫”便准备进攻,孰料后背忽感一阵凉意。他用眼角余光瞄了下身后,却见是方才躲开的青绫回绕而来。 星罹万不得已,矮身侧移,避开青绫。 诸葛若兰见状,兀地念起真言,手上不停,舞动“清风逐天绫”继续袭向星罹。 青绫纷飞,弥天亘地,倏忽之间,竟是有两道凛然风刃自迷乱中凝聚而成,伴着清晰可闻的嘶鸣之声,呈十字形赫然斩向星罹。 此招自然是诸葛若兰念动真言施展出的二阶风元道术“十字风刃”。 星罹吐气蓄力,体内真气汩汩流转,猛然挥出“流枫”拍向风刃,以星辰棍法第五式“星别尘宇”生生震散风刃,旋即毫不喘息,晃动身形迫向诸葛若兰。 诸葛若兰镇定自若,脚下轻动,努力保持着双方距离,纤手连连扬动,令青绫不停卷去,攻击拦阻星罹。 星罹左躲右闪,欲欺近诸葛若兰,可又频频被阻。 “清风逐天绫”轻舞飞扬,诡谲难测,加之“十字风刃”突兀飞出,委实令星罹苦不堪言。 两人斗来斗去,久战之下不见丝毫胜负端倪。 “咻”,又是“十字风刃”迎面斩来。 星罹心中恨恨,眼见就要成功欺近诸葛若兰,可迫不得已只能蓄力挥棍,将风刃震散。诸葛若兰趁着这刹那空当,瞬即拉开距离。 星罹暗道可惜。这回突进再次被拦,他心中已是渐生焦躁,烦恼不安。 面前青绫兀自飞来,星罹想也不想,闪身躲开。怎料这次青绫非是冲着他而来,仅是于他眼前一晃而过,反而出人意料地卷向了“流枫”。 星罹目露疑惑,不明所以,但仍旧立刻摆动“流枫”以求避开。然则他终归慢了一步,长棍被青绫牢牢地给缠了上去。 “把我的武器缠住,难不成想和我比力气?”星罹实在无法理解诸葛若兰的异常举动,更觉此举相当有利于自己,再不多想,使劲狠命一拉,欲将诸葛若兰立马拉倒。 可在星罹拉倒诸葛若兰之前,他却发觉面前亮光闪耀。 五道粗细如手指的可怖电蛇扭曲着身形,伴着骇人刺目的蓝光,眨眼间钻来,。 瞧见诸葛若兰使出了三阶雷元道术“五指雷蛇”,星罹不敢硬碰,只得无奈地舍下被“清风逐天绫”缠缚的“流枫”,跃身避开电蛇。 诸葛若兰见计策成了,当下明眸露喜,嫣然欢笑,青绫瞬间回带,将星罹重要的武器“流枫”拉到了脚下。 星罹失却了武器,心中不禁慌张起来,难以镇定,惴惴不安地观望着诸葛若兰。 “这下我赢定了!”诸葛若兰轻哼一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迅疾舞动“清风逐天绫”攻了上来,较之先前攻势更为迅猛。 星罹眉头深锁,只得移动身形不停躲闪。 “看这招你还躲得开不!”诸葛若兰稳定心绪,默念真言,面前忽而凝聚起一团明灭闪耀的雷火。 “不是吧……”星罹见诸葛若兰又准备施展道术,心底一阵发毛。现在的他,可是完全没有抵挡的能力,只能单纯躲闪。 三阶道术“流光腾雷”,迅疾射来,光华耀目,摄人心魄。 “糟了。”那团雷火速度快得出乎意料,星罹闪避的动作却稍稍慢了些,右臂当即被雷火触及,瞬时麻痹,流电加身,疼痛难忍。 “啊!”星罹吃疼出声,蹙眉呼气。 “咻”,青绫旋即飞至,显然不愿给星罹分毫喘息时间。 “看来我第一场比试就得用上它了,否则是没赢的希望了。”星罹强忍苦痛,深深吸了口气,引动神元徐徐注入瞳孔。 瞳孔瞬时幻化,仿佛水光潋滟,呼吸之间化为六芒星状。 星眼。 “咦,以他的境界,怎么会……”星风于空中望见到星眼,目光中流露不解之色。 诸葛若兰自然发觉到异状,明眸中满是好奇,不停打量着那双怪异眼睛。 星罹闪身躲开漫天青绫,随后竟是疯了一般地冲向诸葛若兰。 诸葛若兰心道:“想硬拼了么?” “喝!”,只听一声娇喝,青绫犹如滚滚波涛一般阵阵攻向星罹,声势浩大,犹如一张遮天巨网,横亘在面前。 “去!”诸葛若兰又是施展出二阶道术“十字风刃”,凛凛生寒,斩向星罹。 星罹侧身避开风刃,脚却被连绵不绝地青绫硬生生缠住,再难稳住身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哼哼。”诸葛若兰衣裙飘扬,笑靥如花,舞动青绫灵巧得将星罹缠了个结实,挺起小胸脯自豪道:“你输了。” “不。”星罹左手立掌成刀,紧紧地贴在了诸葛若兰的脖颈处:“是你输了。” 诸葛若兰黑眸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好端端立在身后的星罹,十分不解道:“你,你,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到我后面去的。那被我缠住的是谁?” “你可以回头再仔细看看。” 诸葛若兰依言而行,却发现“清风逐天绫”并未缠住任何东西。 她揉了揉眼睛,好似见鬼了一般喃喃道:“不可能,我明明……” 星罹出声解释道:“因为你中了幻术。” 诸葛若兰摇了摇脑袋,不甘道:“你们星家的人什么时候还会幻术了?” “并非如此,不是说我们星家人会幻术。只能说我是个例外吧!这全是因为我的眼睛。”星罹说着,眨了眨眼睛,不过此刻已经恢复如常。 诸葛若兰狠狠瞪着星罹,娇嗔道:“你的眼睛,哦,对,我刚才看到你的瞳孔变了,还奇怪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星罹见诸葛若兰似是有些生气,当即言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总之,我刚才用我的眼睛施展了幻术‘虚像’,一旦谁看了我的眼睛,就会陷入其中。所以,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虽说星罹的星眼不过是第一阶段“幻灭”,但勉强还是能施展出一些初阶幻术。 诸葛若兰闻言,总算知晓了真相,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自己竟栽在这等莫名其妙的事上,若是寻常星家族人,早败在她手上了。 “你,你无赖,你使诈!”诸葛若兰小脸气的通红,纤手一抬,指着星罹的鼻子,却再也吐不出什么话来,随后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下台离去。 “碧天水幕”缓缓地撤去,诸葛若兰自顾自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校场。 “小兰!”诸葛渊匆忙便要追去,却被人搭肩拦住。 诸葛家族长,诸葛若兰之父诸葛空明缓缓道:“不必去了,让她自己静一会吧。” 青绿身影,转瞬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不过,这小子才多大岁数,以其境界怎么会使出星眼?”诸葛空明望着台上的星罹,深深思索着。 星风在空中无奈地笑了笑,朗声道:“星罹胜。” 星罹因诸葛若兰的举动而略显尴尬,不自然地摸了摸头,俯身捡起地上的“流枫”,走下了台去。 “哈哈,星罹,好样的。刚才见你的长棍被抢去,我还真替你捏了把汗。”星罹才下擂台,星竺便万分开心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其兴奋劲好比自己胜了比试一般。 “是呀是呀,我也紧张死了。不过,你最后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星娴眸子瞪得老大,满怀好奇。 “这个,这个真的很复杂。你们只要知道我用星眼的幻术胜了比试就行。至于星眼,其实你们回去问问长辈,都知道的。” 星娴掩嘴“咯咯”轻笑:“好吧。反正听你讲,估计也讲不清楚。” “啊!对了,怎么不见我爹爹。” 星柔闻言,说道:“爹见比试胜负已定,便先行离开了。” “是吗……” “星罹,星罹……”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星罹循着声音源头看去,见是星哲小跑着赶了过来。 “嘿!星哲,你的比试结果如何?”星竺一见面劈头就问道。 星哲小喘了口气,面露赧然,吞吐道:“咳,那个,那个,不重要。” 星竺忿忿道:“这怎么会不重要。” 星哲不理星竺抱怨,连道:“星罹,你比试结束了吧!看你笑的样子,估计是赢了。现在你快跟我去看司马婉儿的比试,应该还来得及。星竺,你也一起来吧。”星哲说着话便一把抓住了星罹的右臂,要拉他走。 星罹忽觉一痛,忙道:“喂喂喂,轻点轻点,疼,疼啊!我刚可被流光腾雷给打到了。再说了,我还得看这边的下一场比试,好了解我的下个对手啊。” “什么对手不对手的,司马婉儿的比试那可是看一场少一场,不看可惜啊!我可是好心来叫你的。你当时大概没瞧见她长什么样吧?这次保准你看个清楚。” 星罹皱了皱眉头:“星哲,那位婉儿姐姐到底有多漂亮啊!还值得你拉人一起去看。” “总之,你就跟我走吧。”星哲强拉着星罹就向南边的比试擂台走去。 “走吧走吧!这也算长长见识嘛。”星竺爽快道,反正他无比试,现下就是要看精彩的比试,当下便在后面推着星罹走。 “咦咦咦,你们两人……”星罹被两人强迫,挣扎不成,只好认命。 第十三章 无理取闹 南边比试擂台。.tw[] 细竹竿一般,高个儿而又瘦弱的星檀已然在此等候,见到众人,兴奋地连连招手。 星罹挥手示意,转眼便来到了星檀身畔。 他望着眼前人头攒动、喧腾万分的盛景,面容上掩不住惊讶之色:“哇哦,好多人啊。这可比东边的擂台要多多了!” “那是自然,好多人都等着看这场比试呢!”星哲一面得意道,一面观望着擂台之上的状况:“还好还好,上一场刚结束。婉儿姐姐和栩哥的比试还没开始。” 星竺“咦”了一声,面有讶色,兴致勃勃道:“呵,还是和咱们的栩哥比试呢。哎哎,我说星哲,依你看,你觉得谁会赢?” 星哲闻言,手托下巴,垂首思索了一下,慎重道:“不好说啊。虽然栩哥是挺厉害的,但是,据我所知,那个司马婉儿,貌似……更厉害呢!” 星罹嗤之以鼻,开口道:“还什么不好说,你这不是摆明了说栩哥打不过司马婉儿嘛!” 星哲摊了摊手,一脸无可奈何,道:“是是是,可是直接说出来,我觉得太对不住栩哥了啊。我们总要对他抱有一定的信心吧!你们说是不是!” “哇,快看,那位婉儿姐姐要上擂台了。”星檀突然插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星罹、星哲、星竺一齐闭了嘴,视线同时转向擂台。 台下,一抹黛紫倩影款款伫立,忽地一动,轻身跃上了擂台。 秋水明眸,顾盼生辉,紫衣翩翩,肌肤赛雪,恍若九天仙子降临凡尘,清艳不可方物。 围观人群多为四大家族男子弟,瞧见那清丽无双、风华绝代的身影登台,瞬时喧闹起来,掌声雷动。 星罹望着司马婉儿的美丽身影,竟生出心驰神往之感,再目睹此情此景,不由赞叹不已,喃喃道:“总算明白星哲为什么非要拉我来了。” “嘿!栩哥也上了。”星竺大声道,指了指淡定步上擂台的一名生的壮实、鼻直口方的男子。 星檀蓦地放声大喊道:“栩哥,我支持你!” 然而,相较于司马婉儿的出场,众人的反应便稍显冷淡了些,只是响起了些零零碎碎的呼喊声。 星栩面对此等差别待遇的情形,眉头微皱,心中免不了一阵郁闷。不过,这些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最终赢得比试,那才是关键。 擂台之上,两人相对而立。 风过,衣袂飘扬。(..tw) 星栩紧握长剑,面容冷峻、昂然而立,双眼一动不动盯着对面的动人女子。 “栩哥他不会是看呆了吧?”星檀见状,忧心忡忡道。 星哲夸张一笑,道:“那倒不会,我猜嘛,他应该是不敢放松,怕一松懈就露出破绽。” 星檀目露疑惑,挠挠头,不解道:“不是还没开打嘛,这么小心做什么?” 星哲伸出一根指头在星檀面前摇了摇,严肃道:“他们的比试跟我们可是差大了。我们那说白了其实就是小打小闹,而他们这打起来,要是没有‘碧天水幕’的保护,必是得把擂台周边都给掀翻了!” 星檀瞬时犹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但星罹并未理会他们的对话,只是出神地看着擂台。 司马婉儿亭亭玉立,纤手环抱古琴“冰弦”,美目犹似一泓清泉,盈盈亮丽,悠然等候比试开始。 星罹低声自言自语道:“总觉得,栩哥要输了的样子。” 是夜初静,繁星闪闪、宁谧祥和。 星罹手托腮帮,独自坐于房中木椅之上,心神飘荡,胡思乱想着些事情。 一日忙碌,凌云大会的首日比试,总算是结束了。 “唉!明天估计又是一场苦战。今天那场,说来本就赢得很是侥幸,若非星眼,肯定是要输给那个叫诸葛若兰的。” “咚咚咚”,一阵清脆可闻的敲门声突然急急袭来,打断了星罹的思索。 星罹微感讶异,猜不出是谁来访,出声问道:“谁啊?” “开门,快开门!”回应他的,是急不可耐的童稚女声。 星罹甫听这声音,顿时觉得有些耳熟。 脑中一道身影闪过。 “是她!” 星罹不知其意,匆匆站起,将门打开。 门外,诸葛若兰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站着。 星罹见她一副想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模样,小心翼翼道:“嗯……请问,若兰,有什么事吗?” 诸葛若兰抬手一指星罹,嗔道:“什么若兰不若兰,叫这么亲切干嘛!” 星罹哑口无言,心中却暗道:“还不是四个字叫着麻烦嘛……” “我跟你说,今天那场比试,我非常不服气,回去以后,更是越想越生气,你个无赖用那什么星眼简直就是使诈啊!” 星罹轻声喃喃道:“这些今天你不是在台上说过了吗?” “你刚刚说什么?太轻了我听不见。(..tw无弹窗广告)” 星罹连忙摆手,满脸堆笑:“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 “哼,你听好,我们四大家族不是都对各自知根知底的吗?你们星家擅长剑术……”诸葛若兰看着眼前之人,忽觉不妥,立马改口道:“你们星家擅长武术,我们诸葛家擅长道术,所以你会一开始就想与我拉近距离,而我则拼命与你保持距离。我们都互相了解对方擅长什么?知道对方弱点是什么?在这点上,我们两个本来是对等的……” 诸葛若兰顿了顿,美目中忽生熊熊怒焰,忿忿道:“可是?你那什么星眼,我压根就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这太不公平了,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一开始就告诉我的啊!至于我会什么?无非就是那些道术,你肯定都是知道的,而我却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这样的一种……卑鄙手段!” 星罹双眉轻皱,反驳道:“虽说我知道你擅长道术,但是你会如何去使用这些道术,在什么时机去使用,我都是不知道的啊!擂台之上本就瞬息万变,又不会因为我隐瞒了一点点东西而有所改变。” 诸葛若兰闻听此番话语,怒火更盛:“哼,你明明就是强词夺理。” 星罹见诸葛若兰似乎要找茬到底,也是生出了烦躁之意:“我看你是在无理取闹吧!” 诸葛若兰蓦地一跺脚,小脸涨红,气道:“你现在就给我出来!” 星罹突觉自己是在面对一头即将失控爆发的盛怒母虎,战战兢兢道:“你,你想干吗?” 诸葛若兰娇斥道:“你再和我比试一场,这次我知道你有星眼,你也知道我的招式套路,最是公平了!” 星罹连道:“我明天还有比试,哪有功夫跟你再比试一场。” “这可由不得你!”诸葛若兰话音才落,双手便扬起缠缚于身的“清风逐天绫”。 夜幕之下,青绫翻飞,飘扬舞动。 星罹心道不妙,见诸葛若兰似乎是要来真的,慌忙道:“若兰,有事好商量,你不要这样啊!” 蓦地,一只手探出,搭在了诸葛若兰的香肩上。 “小兰,别闹。” 沉稳中带着一丝怒意的声音。 诸葛若兰霍然一惊,回眸一看,讶然道:“哥!” 来人青袍玉带,相貌俊雅,浑身散发着高贵气息,但此刻却是面色难堪,眉头深锁。 诸葛羽用不容回绝的语气说道:“走。” “可是?他!”诸葛若兰嘟起嘴,生气地一指星罹。 诸葛羽挡下诸葛若兰的手,对着星罹歉然一礼,道:“舍妹年幼,若有唐突,还望宽恕。” 星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诸葛若兰不服气地站在一旁,两眼圆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行了,你跟我回去。”诸葛羽不由分说地将诸葛若兰拉了回去。 “啊!哥,不要啊!放开我啊。”诸葛若兰拼命挣扎着:“你不知道啊!他是个无赖啊!他今天的比试使诈啊!我要讨回公道啊。” 人已被拖远,话语声遥遥传来,却依旧清晰可闻。 “总算是得救了。”星罹放下心来,深深呼出口气。 “小兰,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是星家,不是我们自己家,可由不得你如此胡来。”诸葛羽将诸葛若兰带回房间并关上门后,便立刻出言训斥道。 诸葛若兰恨恨道:“但是,他那个无赖……” 诸葛羽一甩袍袖,面露威容,怒道:“还无赖无赖,你那么大声地喊什么无赖、使诈,礼数哪去了,成何体统!给别人听去了,岂不是说我诸葛家教养无方。还有,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吗?他是炎叔叔的儿子啊!也就是星家下一任族长。你平日在家说话就随便,现在到了星家就不能稍微注意点吗?所幸现在你年纪尚小,他人不会太过在意。今后给我好好注意点。” 诸葛若兰瞧见哥哥真的生气了,浑身一哆嗦,默然垂首,缄口无言。 诸葛羽显然是对妹妹的放肆行为感到极为恼怒,毫不停息地继续训斥道:“另外,你老嚷嚷着什么不公平,可无论今天你是怎么输的,他终归是在擂台之上堂堂正正获取了胜利,并无过错。你却去逼着他再来跟你比试,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你说他无赖,你的行径才更是无赖!” 诸葛若兰静静地听着诸葛羽的怒声训斥,身体不可遏止地微微颤抖起来。终于,她再难忍住,泪水忽地夺眶而出,扑簌而下。 “呜呜……”诸葛若兰到底还是小女孩,被兄长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后,不禁低声哭了起来。 诸葛羽见状,喟然长叹,语气转缓,道:“好了好了,刚才我话是说的重了些,但你要明白,这都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家,就该有女孩子家的样子,别老是这么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 “羽儿啊!兰儿的性子便是如此,你想让她改,我看她也改不掉。” 话声倏然传来,让诸葛羽一阵愕然。 屋门悄然推开,一名中年男子带着爽朗的笑意步入了房中。 诸葛羽见来人是父亲,讪讪道:“爹,你刚都听见了啊?” “你们两个这么热闹地回来,我自然就过来瞧瞧了。刚才呢?在门外也听了个大概。”诸葛空明语气轻快,缓步走到一对儿女身畔。 “爹爹……”诸葛若兰泪眼朦胧,低头哽咽着。 诸葛空明自嘲一笑,慢慢摇了摇头,道:“都怪平日胡闹惯了,我又老宠着你。本以为让你一个人去静静,应该就会没太大事情,谁想你倒好,一个人悄悄跑去找星罹了。虽说你现在年纪小,有些事闹闹,长辈不会怪罪,只是,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是诸葛家的子弟,该要礼数还是得要,懂吗?” 诸葛若兰擦了擦眼泪,点点头,道:“我……我知道……了,爹爹。” “你去找星罹要求比试,这并无大碍。然而他毕竟顺利晋级,明日还需比试,你如此强迫,显然于理不合。你若真是在意,放不下心中这块石头,就去和他另外订个日子再行比试。我相信这样做,他是会答应的。”诸葛空明语重心长地说道,伸手温和地摸了摸诸葛若兰的脑袋。 “你与星罹本是同辈,像什么无赖、使诈这些话,私下里说说无妨,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嚷嚷,肆意出口,那就真的是不成体统了……” 诸葛若兰缄默不语,只是无言地听着父亲说的话,心中却暗道:“臭无赖,都怪你,都怪你……” 夜深人静,碧月湖。 一道挺拔的身影蓦然闪现,静默无声地站立在湖畔。 夜风悠悠,长袍猎猎作响。 须臾,那身影腾空而起,凭虚御风,如若迅雷一般向着湖中心飞速行去。 临近湖中心时,此人忽地止住了身形。 湖光潋滟,星光空濛。 神元引动,缓缓注入,瞳孔幻化,凝为星眼。 “四象幻迷阵”所遮掩的景象,幽幽浮现。 星眼之下,幻象消隐。 一座小岛突兀出现于湖中心,其周遭有着无数若隐若现、闪闪烁烁的光环符文萦绕,显而易见,这“四象幻迷阵”除却能够迷惑人之外,另有防御守护之功用。 “许久未来此地,不知那些家伙过得可好。”那身影淡然言道,凝神注视着法阵。 须臾,那法阵似是有所感应,光华隐隐,缓缓晕开一个入口。 第十四章 前尘往事 那道人影见法阵入口开启,身形忽动,刹那间没入其中。 清风拂来,光华闪烁,旋即,那入口犹如水光潋滟一般,缓缓合拢,恢复如初,恍似未曾发生任何事情。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小炎嘛!” 星炎方才飘身落地,便有一道懒散轻浮的声音传来。 “小白前辈,近些日子过得可好?” 星炎一丝不苟、肃然威严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而此时他说话的语气,亦是颇为轻快。 在他面前,一位身材修长、俊美迷人的男子慵懒地站立,身穿一身素色衣衫,短发莹白而又干练,一双瞳孔譬如宝珠,有着难以名状的灵气,但那瞳色却是迥异于常人,呈现着隐隐泛光的赤金之色。 小白一脸懒相,有气无力道:“成天呆着,倒也算是清闲。” 星炎无奈地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这时,迎面便见一位满面虬髯、虎背熊腰的男子大剌剌地阔步走来,一双眼睛犹如铜铃,其身上仅是单薄地穿了件蓝灰短衫,虬结的肌肉明白可见,犹如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峦。 “小炎,好久不见啊。” 话语之声,豪爽万分,透着一股霸气。 与他相随而来的,还有一位妖娆多姿、艳冶无比的女子,只见她朱红丝衣罩体,酥胸圆润半遮半掩,呼之欲出,纤腰袅娜,不盈一握,一双灵动媚眼含俏含妖,寻常男人见了必是要被迷个神魂颠倒不知东南西北。她瞧见星炎,红唇露笑,娇声道:“哎呦,小炎,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天哥,七姐。”星炎朝着那两人微微颔首,当即道明来由:“我是过来取圣心石的。” 小白耸了耸肩,似是颇感无趣,道:“说来也是,来到星石岛,不取圣心石,还能做什么呢?不过,你准备拿这玩意做什么呢?” 星炎依言答道:“作为本次凌云大会最后胜者的奖励。” “就是那五年一次的凌云大会吗?拿圣心石当奖励,小炎,你的手笔太大了吧?”浓眉大眼的天哥表情夸张地惊诧道。 七姐修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嘴角翘起,道:“星石岛花上一甲子的时间才会生成一颗圣心石,你可确定,真要拿这作为奖励?” 星炎点点头,语气肯定:“历届凌云大会,我族拿出的奖励都很一般,与其他三族相较,委实是太过逊色。今次轮到我族召开凌云大会,这奖励实在是不能再那么差了。拿两颗圣心石作为奖励,族中长老也并无反对。再者,大会每次的奖励并不会重复,我只会拿这么一次,你们也不必多言。” “唉!话说我们可是替你们星家守护了那么多年的星石岛,现在你们就这样轻易送出去两颗圣心石。我们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也就只能……默默地抱怨会了啊。”天哥的声音雄浑厚实,却诡异地饱含幽怨情绪。 星炎大感头疼,走上前拍拍天哥肩膀,言道:“我知道,你们守护星石岛辛苦,我就这样把你们所守护的东西送出去,难免会让你们感到不悦。” “呵呵。”七姐媚然浅笑:“辛苦也没怎么辛苦,这种平静的日子过惯了我也喜欢。以前那种大风大浪的生活,我可是不想再过了。” “啊!对了,银舞她……”小白的赤金眸子忽而一动,出言问道:“你还没有解除封印吗?” 星炎闻言,笑意霎时全无,面色一沉,布满阴霾,没有应声。 七姐见状,亦是收敛笑容,柔声劝道:“小炎,月柔离开都快十年了,你也该原谅银舞犯下的错了。何况,她当初也只是一时冲动,才会做出那种事情。” 星炎垂首,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身影,看去,是那么落寞,是那么无力。 终于,星炎艰难无比地吐出了几个字:“此事,我自有考虑。” 天哥盯着星炎,肃然道:“别说的这么模棱两可。依我看,你真的该让银舞回到身边了。她所受的惩罚,已经够了。” 星炎闭目,默然许久,蓦地一声喟叹,道:“我……待凌云大会事了,再做打算。” “唉……”小白懒懒地摇头。 天哥与七姐相互对视一眼,再无多话。 夜,深沉。水,轻荡。 过去的错。 银舞…… 翌日。 苍穹万里,好似碧玉,云絮细碎而又洁白。 东边比试擂台之上。 “司马豫,昨日你的比试十分精彩啊。我希望你今日,也能如昨日那么精彩。” 一身杏黄衣衫的唐麟手持九节鞭“蛇鸣”,潇洒而立,嘴角挂着淡淡的自信笑意。 司马豫,司马家族族长司马丹的次子,闻听唐麟略带挑衅的话语,紫衣轻动,放声一笑,道:“这个自然,定会比昨日更为精彩。” 唐麟挺直了腰杆,道:“如此,我便拭目以待了。” 司马豫伸出双手轻轻一引,古琴“清风卧云”自身负的琴匣霍然飞出。 那古琴墨黑漆面,琴身通体雕纹,细看乃是山水间白云苍松之怡然美景。 只见一个优雅地回旋,那副古琴竟就那般神奇地飘落到了司马豫那修长洁白的双手之下,悬浮于空而不坠,端的是神妙至极。(..tw无弹窗广告)随后,他缓缓地拨动琴弦,霎时间,幽幽曲声起,无数细碎的金属零件从琴匣中飘出,于璀璨阳光映射之下熠熠生辉。 那些金属零件随琴音而动,有条不紊地自行拼组,恍如在演着一出优雅绝世的舞蹈。几个呼吸之间,无数的细碎零件已然组合而成一具泛着耀目光泽的银色人形金属傀儡。 然而这具金属傀儡的脸上,空白一片,并没有人的五官,粗粗看去,甚是可怖。 “碧天水幕”渐渐浮现。 星风朗声道:“比试开始!” 随着话音落下,两人瞬时动了起来。 司马豫轻抚琴弦,琴声立起,悠悠而来,动听绝伦。 那具人形金属傀儡在琴声带动之下,诡异地立直了身体,好似铜墙铁壁一般,挡在司马豫面前,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唐麟凝定心神,移动身形迅疾冲向司马豫,右手挥动九节鞭,立马使出了烟雨鞭法第一式“拴龙缚凤”,势如破竹地卷向了金属傀儡。 金属傀儡伫立不动,全然没有躲避的意思,立马被袭来的“蛇鸣”牢牢缠住。 唐麟右手猛然使劲,瞬即将金属傀儡拉开一定身位,使得其暴露出欲要保护的司马豫。随后他毫不迟疑,左手一晃,射出三枚甩手箭,飞速逼向司马豫。 司马豫并不惊慌,面容优雅,依旧淡然自若地抚着琴弦。 琴音飘渺,譬如天籁,但在唐麟听来,却甚为刺耳。 金属傀儡凛然如山的身躯虽被“蛇鸣”所缠缚,双手却是自由无碍,缓缓抬起。 “砰”,那双泛着金属光泽的手,突兀而又诡异地与身体分离,弹射了出去。 金石鸣响连起,三枚疾射而去的甩手箭皆被击落在地。 随着甩手箭的无力落地,那金属傀儡的双手也已然回收。 唐麟皱了皱眉头,一招不成再出一招,右手发力,欲将金属傀儡整个甩向司马豫。 但那金属傀儡却扭动起身体,眨眼间便挣脱开了“蛇鸣”的束缚,旋即踏步挥拳,譬如一道飞电攻向唐麟。 唐麟轻盈游走,右手一动,挥鞭缠住金属傀儡手臂,朝着边上兀地一拉,同时脚尖一点,闪身跃开。 鞭影横曳,罡风四起,一人一傀儡便于擂台之上相互过起了招式,然而结果却是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好硬的外壳,普通暗器打过去根本没用,挠痒痒似的。”唐麟暗暗咋舌。 他与金属傀儡斗得激烈无比、酣畅淋漓,可想要拾掇下这玩意,却是殊为不易。 司马豫指尖轻抚,缓缓弹琴,一派怡然自得之态,看着唐麟与金属傀儡的比斗,只是笑笑了之。 “呃……”琴音入耳,唐麟忽觉一阵精神恍惚,赶忙抱元守一,摒弃杂乱心思,心道:“不可久战。” 此刻,那具金属傀儡已被唐麟逼回至司马豫身边。 唐麟深深呼了口气,便如一抹金色闪光,迅速冲向了司马豫:“蛇鸣”甩动,嘶鸣连连,袭向金属傀儡。 “不会这么快就没招了吧?又用与开始时同样的招数,你以为能赢?”司马豫沉着自若,嘲笑道。 那具金属傀儡动也不动,仿佛一座大山,任凭“蛇鸣”缠缚。 唐麟眼见“蛇鸣”捆缚成功,二话不说,左手灵动,射出两枚甩手箭袭向司马豫。 司马豫嗤之以鼻,道:“无趣之极。” 金属傀儡瞬间弹射出双手:“叮”地清响,挡下攻击。 如司马豫意料,两枚甩手箭应声落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伴随着甩手箭的落地,金属傀儡的双手,亦是苍白无力地坠落。 司马豫沉静若水的面容上,终于现出一丝慌张,讶然道:“好快的动作。” 原来,唐麟在射出两枚甩手箭后,左手并未歇下,而是觑准金属傀儡双手弹射而出的时机,冷然甩出了一把锋锐飞刀,生生割断了金属傀儡用以伸缩弹射的坚硬丝线。 琴声忽变急促,好似珠落玉盘,好似骤雨风来。 金属傀儡随着那激扬的琴音,动作变得更为生猛利索,蓦然震开了九节鞭。 唐麟大喝一声,纵身一跃而起,霍然引动体内丰沛真气,挥鞭使出烟雨鞭法第二式“雨打芭蕉”,携着凛然劲风,拍向傀儡。 “叮”,鞭如厉蛇,如惊龙,把金属傀儡刹那击退数步。 “呃……”唐麟衣衫扬动,飘身落地,正欲动作,又感一阵晕眩袭来:“不行了,要快点结束。” 趁着唐麟这一恍惚的空当,金属傀儡如疾风般欺近,挥动已无手的臂腕当头砸向唐麟。 唐麟呼吸急促,眉头紧皱,闪身躲开攻击,眨眼间左手连动,射出密密麻麻的暗器攻向司马豫。 “砰”,这回,那金属傀儡竟是连那颗硬梆梆的大头都喷射了出去,以此拼命挡下似暴雨一般的暗器洗礼。 然而,傀儡动作虽快,却终归有一枚漏网之鱼。 琴声戛然而止,司马豫不得不移动身形避开暗器。 耳边杂音消隐,唐麟如释重负、大感轻松:“蛇鸣”一甩,一式“拴龙缚凤”将金属傀儡的大头给绑缚起来,用力往外甩去。 在唐麟的大力挥动之下,金属傀儡躯体与头部的连接丝线,应声崩裂,活活给扯断了开去。 “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司马豫瞪大了双眼,悻悻道。 但果决的唐麟已不会再给他任何反击机会。 连绵不绝的甩手箭犹如急雨射来,优雅动听的琴声再难奏起。 “蛇鸣”扭动身形,轻盈卷来,将司马豫手下的古琴“清风卧云”牢牢捆住:“咻”地拉到了一旁。 唐麟身形如风如电,转眼迫向已然慌乱的司马豫,猛地一脚踹向他胸口,将他整个人踢得翻飞出了擂台。 “啊……”司马豫只感疼痛袭来,一声凄厉惨叫。 扑通,坠地。 尘灰四起。 赢得了胜利,唐麟眉头舒展,放松了下来,洒然走到擂台边上,笑道:“司马豫,你觉得,这场比试精彩不?” 司马豫紫衣蒙尘,灰头土脸,缓缓地站起身,再无一丝优雅沉着的姿态,懊丧连连,叹道:“精彩,够精彩。” 擂台边上,星罹远远望着唐麟,由衷地叹服他惊人的实力。 既然两人对决已经结束,那么,下一场,该是轮到星罹了。 整理下心情,准备登台,进行今日的比试。 司马秋叶――今日对手的芳名,一位看上去娴静文雅的紫衣小姑娘。 南边比试擂台。 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同样结束了。 诸葛羽青袍玉带,手摇“浮云五岳扇”,俊雅的面容上一派从容之色,缓步自擂台而下。 “羽儿,很好。”诸葛空明面上是爽朗的笑意,满意地看着诸葛羽。 诸葛羽来到父亲身畔,一合宝扇,笑道:“我若不能进入前四,岂不是给爹您丢脸嘛!” 说着,他又朝四周看了看,目露疑色,道:“怎么不见小兰?上哪去了?” “她呀,见你胜利在望,便跑东边的擂台去了,说是什么要看星罹被打得落花流水。”诸葛空明无奈地摇首道。 东边比试擂台。 “哼哼,我就看着你是怎么被打个落花流水!” 青衣花裳,玲珑娇俏。 诸葛若兰站在星罹无法看到的地方,水眸定定,专注地凝视着擂台。 第十五章 凡尘仙子 东边比试擂台。 司马秋叶紫衫淡雅,娴静而立,纤指轻抚琴弦。 风渺渺,叶沙沙,琴音起,傀儡成。 雄武的山岳、坚硬的铜墙,在上一场比试中,司马豫操控的那具金属傀儡给人留下了如此印象,而眼前司马秋叶操控的这具银色傀儡,则让人大跌眼镜,细弱、瘦小,有些弱不禁风,看上去恍若顽皮幼小的猴子一般。 星罹心下虽微感意外,但并不会以貌取人,或者说的准确些,以貌取傀儡。关于司马家族人亲手打造制作出的这些傀儡的知识,他尚不至于一无所知,多少还晓得个七七八八。 举凡司马家制作的傀儡,其材质必是坚固耐用,工艺必是精致巧妙,类型也是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还当真为数不少,故而绝不能因外貌而生出轻视之心。 波纹荡漾:“碧天水幕”徐缓浮现,星罹的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 南边比试擂台。 人群如潮,热火朝天。 一场激烈的比试正在进行之中。 三头通体赤红如火,长相狠厉可怖,泛着耀眼金属光泽的傀儡恶狼在幽幽琴音的操控下,狼躯四跃,爪影横飞,正接连不断地围攻着一名青年男子。 男子面容如刀削,棱角分明,颇有英气。此刻的他眉目冷峻,一面凝定心神抵御惑人心智的连绵琴音,一面挥动仙剑“裂岩”与三头恶狼搏斗,端的是辛苦费力。 青年男子面前,一名紫衣女子美目流盼,芳唇含笑,玉指轻动,拨动手下古琴。 但见那琴,身乃黑红相间漆,有繁复纹路交织,龙池呈圆形,其上方刻有苍劲有力的“冰弦”二字,凤沼作细长之椭圆形,透着圣洁优雅的气息,琴弦以珍稀少有的千年冰蚕丝为材质,望去光莹如贯珠瑟瑟,委实是一代名琴。 “冰弦”动,淡淡琴音缭绕而出,荡漾回旋,久久不息,隐约间仿佛还携着一抹慑人心神的凛冽寒气。 “叮”:“裂岩”一剑劈下带动罡风阵阵,如流光一般狠狠斩在了恶狼坚硬的躯体上,却仅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浅痕。 那头恶狼受了一次猛烈剑斩,只不过被稍稍震退数步,一稳狼躯,便复又急不可耐地狂扑上来,挥动冒着点点寒芒的森然利爪残暴肆虐。 剑气激荡,狼影闪动。 星哲心驰荡漾地观看着台上精彩万分的过招,嘴上不禁喃喃道:“唉!星罹看不到这场斗大哥与婉儿姐姐的比试实在是可惜啊!” 东边比试擂台。 金石交击,响彻四周。 星罹翻手挥动“流枫”,重重地拍打在金属傀儡身上,将它倏然击退。 琴音萦绕,缠绵而来,那让人沉入幻境之中而无法自拔的能力,对星罹却全无效果。 因为,星罹一上场就施展了星眼。 星眼破除幻术的能力使得星罹会因听到琴音而产生幻觉再无一丝可能。自然,这也是因为司马秋叶所能够施展的幻术威力有限。 星罹甫一击退傀儡,脚下轻点,毫不停留,如风般迅速欺近司马秋叶。 “砰”,被击退的傀儡突兀地飞射出一只手,破空而来牢牢地抓住了长棍。 “咻”,借着坚硬丝线的回缩,那傀儡眨眼间迫近星罹,冷然一记飞腿踢来。 “狠狠把他踹飞!”台下,诸葛若兰兴奋十足地舞动粉白的双臂,娇声大喊道。 虽说场面喧阗、人头攒动,但星罹仍旧听见了那声音,不由愣了一瞬。他绝不会忘记那一夜,那个找茬女孩的声音。 “唔……”星罹低呼一声,身子一摆堪堪躲了开去,手上生劲将长棍随即抽出,立马往场下一瞥:“天,她……她怎么来看我比试了!” 南边比试擂台。 星斗蓦然大喝,声震四野,纵身一跃而起,清风吹过,掀起长袍飞舞。 剑意昂然,威风无匹:“裂岩”譬如惊雷般,携着锋锐剑气倏地往地面凶狠一插。 一声轰然巨响,比试擂台顿时剧烈摇晃,恍如山崩地裂,眨眼间地表便出现了似沟壑一般密布纵横的裂纹。 与此同时,三道剑气霍然凝成,犹如匹练赫然袭向三头恶狼。 突如其来的地动令三头恶狼一时难以立稳,避无可避地被迫面而来的剑气击中彻底掀飞。 星斗目露寒芒,一挑仙剑,便如一抹璀璨流光冲向紫衣身影。 司马婉儿不慌不忙,笑颜依旧,幽清美丽的纤手淡然地拨动琴弦。 只见琴匣中无数的金属零件星罗密布地飞窜而出,一具浑体苍青、巨大无比的人形金属傀儡眨眼组装而成,横亘在司马婉儿与星斗之间,犹如一道天堑,不可逾越。 更为诡异的是,这具苍青色的金属傀儡,竟有四只手! 星斗讶然不已,咋舌道:“竟然还留有一手,四具傀儡可不好对付!” “咻”,四只庞然巨手如电划破清空,轰然砸向星斗。 星斗面色凝重,横剑抵挡。 “叮”地一声清响,剑拳相撞,星斗手臂一麻,被猛地震退,直至数步之后方才站稳身躯。 反观巨型傀儡,岿然不动仿似磐石一般,未受任何影响。 “咻、咻、咻!”,在星斗的身后,三道红光连连闪动,须臾立稳。 但见三头恶狼露出锐利如刀、闪着森寒锋芒的尖牙,虎视眈眈地盯视着星斗,似乎急欲将他生吞活剥。 星斗一扬剑锋,如流星划过,飞身再入战团。 东边比试擂台。 “叮、叮、叮!”,清亮的碰撞声接连响起,星罹与那具灵巧如猴子的傀儡仍在翻斗之中。 这细弱的傀儡气力虽不大,行动却殊为灵敏,上跳下窜,左蹦右跳,围着星罹舞动拳头就是一通乱打,让星罹委实是头大无比、好不烦恼。 他屡次施展棍法将这傀儡击退,眼见胜利在望,却总被那傀儡以各种奇特方式重新靠近,然后再度纠缠住。 司马秋叶虽是稳如山地弹琴奏曲,操纵傀儡将星罹顺利挡下,但也是越弹越心惊,因为她发现,星罹似乎完全不受琴曲之声的影响,行动如故并无停滞,若换做寻常人等,其必会因分神抵抗幻术而使得动作有所迟缓。 “喝!” 只闻一声震天大喝,星罹见普通法子无法战胜司马秋叶,终于下定决心使出“罹罹无敌一击”。 原本,星罹欲靠幻术取胜,可是司马秋叶早已知晓此事,比试之中小心翼翼早有提防,令星罹计策落空。更何况,以星罹这种水平施展的幻术来对付专精于幻术的司马家族人,怕也是无多大效果。 催动真气,缓缓凝聚。 星罹气势陡然升腾,已准备好在关键时刻使出这一招。 南边比试擂台。 星斗目光炯炯,手执宽厚的仙剑“裂岩”,真气于体内奔腾流转,身畔罡风纵横威势如龙,忽地一点脚尖,势不可挡地凛然欺向司马婉儿。 此刻,苍青色的巨型傀儡与三头赤色恶狼皆被星斗的无匹锋锐剑气迫开,逼到了司马婉儿身前守护。 劲风呼啸,吹动衣衫飞舞猎猎作响。 司马婉儿面色凝重,秀眉轻挑,操纵四具傀儡摆开阵势迎接星斗竭尽全力的一击。 ――剑诀 试问世间,孰人敢小觑! 台下,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生怕漏过精彩的瞬间。 “千、山、戮、岩、诀!” 铿锵有力的清朗语声。 顿时,擂台之上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守护的“碧天水幕”亦是波动不停。 恍惚间,天地似也变色。 何等惊人的声势! 无数碎石翻飞,急旋乱舞,环绕在星斗身畔。 人剑合一,山岩相助,盛起的光芒恍如飞虹。 他,携着一往无前、沛然莫御的气势射向了司马婉儿。 东边比试擂台。 星罹面色苍白如纸,气喘如牛,手中长棍顶在司马秋叶的胸脯上。 司马秋叶瞪大了双眼盯着“流枫”,旋即面容渐转惨淡,丧气地垂下了头。 擂台之外,司马秋叶的那具傀儡瘫倒在地。 “呼,呼,呼……”星罹大口喘着粗气。虽说使出此招依旧是那般费力,但相较于过去,他觉得,已经是好了非常多。 诸葛若兰两眼冒光地望着星罹,有些难以置信地撅嘴道:“他竟然赢了……不过,刚才那一招,确实够厉害。我倒是小瞧他了。” 南边比试擂台。 一幅满目疮痍的景象。 擂台已是残破不堪,碎裂的地表,漫天的石屑。 幸有“碧天水幕”相护,这一切并未殃及外围。 三头赤红的恶狼无力地翻躺在地面,一动不动。 “裂岩”仙剑孤单凄凉地插在石缝中,于阳光下,是一道寂寥的影子。 星斗看着眼前情景,喟然一叹。 巨型傀儡的四只巨手将他牢牢地按压在地。 星斗施展完剑诀,真气耗损巨大,已是再无反击之力。 司马婉儿两颊泛白,微微娇喘,冰肌玉骨的纤手一抚琴弦。 巨型傀儡闻声而动,松手放开了星斗。 星斗重获自由,不禁自嘲一笑,艰难地站起,拖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到一边将“裂岩”拔起,随后向着司马婉儿抱拳一礼,黯然走下了擂台。 诸葛羽目视星斗离开后,便再度看向司马婉儿。 她,独自伫立,清风掀动衣袂,依旧是那么美丽地微笑着。 “不想五年不见,婉儿妹妹的实力竟强到了这般地步。”诸葛羽心下暗道,手中折扇轻摇。 夜如凝墨,一轮冷月高悬于空,洒下淡淡如霜的清辉。 碎石铺就的竹林小径上,星罹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散着步。 小径两侧,笔挺如枪的青绫竹幽影绰绰,密布丛生。 月光如水,削出了星罹那瘦小的身影。 “咦,是什么声音?” 星罹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隐约之间,似有渺渺琴音悠悠飘来。 夜风袭来,牵动苍翠竹叶婆娑起舞,沙沙作响,星罹循着声音加快了步伐。 温婉柔和的曲音,宛如天籁,让人不禁迷醉,忘却自我。 竹林间,月华下,一名紫衣女子端坐于地,身前一架古琴。 清冷的光辉如流水,泻在她的身上,映照出了那绝美不可方物的容颜,胜雪赛霜的一双玉手动情地拨动着琴弦。 星罹于竹林阴影处,呆呆地直立不动。 如此美丽,他已是痴了,为那抹倩影所痴,为那曲天籁所痴。 兀地,琴声止息,只余夜虫啾啾。 星罹只觉万物再度归入沉寂。 “啊……”他忽地猛然一省,发觉司马婉儿的一双明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芳唇浅浅地带着一抹笑意。 星罹面色赧然,脸上显出红晕,所幸借着夜色,无人瞧见。他尴尬地摸了摸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喜欢听,就过来吧。”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声音,那般美妙。 星罹“嗯”了一声,小跑着来到了司马婉儿身边。 司马婉儿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星罹。”星罹自己也不知怎么的,说话竟突然有些结巴了起来。 “星罹,原来是炎叔叔的孩子。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夜色宁谧,万籁俱寂。 低垂的秀眉下,一双水灵动人的明眸,仿佛含着无穷的魅力,充盈着淡淡的光辉。 星罹痴痴地盯着那双幽深如墨的眸子,随后重重地点头,道:“我知道,婉儿姐姐的比试我看过,你好厉害的。” 司马婉儿闻听夸奖,笑意更浓,道:“你不是也很厉害嘛,进了前四。” 星罹本已羞红的脸蛋上,此刻更如火烧起来一般。他挠了挠头发,支支吾吾道:“我,我那个,只能,只能说是运气好吧。” 司马婉儿轻轻摇首,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更何况,我相信,光凭运气,是难以走到这一步的。” 星罹不知该再说什么话,只能点点头。 清风拂过,竹海起伏,一缕秀美发丝迎风而舞。 那姿容,直如仙女落入凡尘,一切都好似梦幻,令人心动神驰。 “星罹,还想听我弹奏吗?” “想。”星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玉手抚上“冰弦”,优雅轻动。 琴声复而响起。 那简直是世间最美、最迷人的声音。 星罹静心听琴,不由自主地躺在了地上,曲肱而枕,眯缝着眼睛惬意地仰望着今夜的苍穹。 银月悬挂,繁星漫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而又美好的芬芳。 从哪飘来的? 星罹心想。 大概是身畔的女子吧。 若此刻,即是永恒,那该多好。 第十六章 出乎意料(上) 翌日。[..tw超多好看小说] 天色有些阴沉,重云如盖,遮天蔽日,片片仿佛要压下来一般,令人不禁生出窒息的感觉。 星罹步入校场,望着东边的擂台,喃喃道:“今天要是赢了,那可就能进入决赛了。不过,我能赢吗?” “嘻嘻,怎么听你说话的口气,似乎对今天的比试没什么把握呀?”站在一旁的星彤瞟了星罹一眼,笑着问道。 星罹耸了耸肩,颇为无力地叹道:“你是没看过那个唐麟的比试。要是看过,就明白我为什么会有些没信心了。” 星彤闻言娇哼一声,纤手重重地拍了下星罹的肩膀,双眼炯炯:“不管对手实力如何,你这信心不能没有啊!否则还没开打,你就先给对方占了优势。” 星罹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旋即问道:“那你呢?可有必胜的把握?” 星彤面露俏皮微笑,拍拍小胸脯,豪气干云道:“若说必胜,未免绝对,有谁敢放出那种狂言啊?那个司马翼的实力毕竟也不弱,特别是那……蜘蛛傀儡。但是,我可是很有信心打到决赛的哦。” 星罹看着星彤爽朗自信的笑容,颇为紧张的心绪亦是不由稍稍缓和,言道:“愿我们能在决赛相见喽。” 西边比试擂台。 “大哥,甲组的比试,我们星家可就只剩你一人了,一定要赢啊!” 星斗因昨日败北,心情低落,说起话来,不免显得有气无力。 “哈哈哈哈,老弟,你大哥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尽管放一百个心,绝对必胜,定会杀到决赛,把那司马婉儿打个片甲不留,替你出气。[..tw超多好看小说]” 星斗面前,站着一名身材伟岸、面容威猛的男子,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黑色长发飘逸无比,随风飞扬,整个人隐隐流露出一股狂野不羁的气息。 此人便是星斗的哥哥――星格,只见他双手叉腰,笑声爽朗,大张的嘴巴中露出一口洁白如雪的牙齿。 “当然,前提是她能进入到决赛。你呢?也别老绷着个苦瓜脸,瞪大眼睛好好看老哥大展武艺,英姿飒爽地搞定……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唐,唐麒,对,唐麒,看我英姿飒爽地搞定唐麒。” “真不知道大哥的自信是从哪来的……”星斗看着星格的模样,手抚额头暗道。 南边比试擂台。 “哥,乙组全军覆没,甲组就你一人,你现在可是全族的希望了,嘻嘻。” 诸葛羽见诸葛若兰玉手背在身后,一双明亮澄澈的水眸正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一收折扇轻敲她的小脑袋,佯装愠怒,道:“谁让你们都这么不争气。” 诸葛若兰忿忿地揉了揉头,嘟嘴道:“要不是那无赖使诈,我怎么会输呢!” 诸葛羽眉梢一挑,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对这事念念不忘啊。” “哼,我怎么可能会忘。”诸葛若兰想起这事就来气,不由朝着东边的擂台瞥了瞥。当然,潮水一般汹涌的人群会令她完全找不着星罹的影子。 四座擂台之上,对决的身影依次出现。 东边擂台,星罹对决唐麟。 南边擂台,诸葛羽对决司马婉儿。 西边擂台,唐麒对决星格。 北边擂台,司马翼对决星彤。 “当”,清脆悠远的钟鼎声蓦然响起,缓缓如波浪,渐次扩散,传遍巨大宽阔的校场。 “碧天水幕”徐缓凝聚而成。 “比试开始!”四名擂台主持者一齐朗声道。 声落的瞬间,那八道身影不约而同地动了,毫不迟疑地施展出各自的得意招式。 东边擂台。 星罹迎风而动,持棍向着一身杏黄衣衫的唐麟闪电般奔了过去。 唐麟挥动“蛇鸣”乱舞如花,脚尖轻点,毫不示弱地攻向星罹。 这或许将会是我迄今为止最为艰难的比试吧。 星罹念及之前唐麟的比试,心中情不自禁地如是想道。 但是,我能赢! 星罹微微摇了摇头,抛却纷杂念头,轻喝一声,挥动“流枫”一棍当头劈下。 两人当下翻飞缠斗,你来我往,过起招来。棍打鞭落,金石脆响,掀起尘烟起舞,真个是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喝!”星罹使出星辰棍法第三式“星河影动”,棍舞如花如幻,迷乱人眼。 唐麟沉着不乱,立马挥鞭使出烟雨鞭法第四式“生生不息”相抗。 棍鞭交击,星辰棍法与烟雨鞭法对决。 “叮、叮、叮!”,清脆的响声连绵不绝。 唐麟向侧首轻跃,手中九节鞭倏地一抖,一式“拴龙缚凤”势如破竹地卷了过去,恍似一条可怖凶狠的巨大蟒蛇。 星罹见状,竟是诡异地不躲不闪,眨眼间被“蛇鸣”整个儿严严实实地缠了起来。 唐麟低咦出声,面露困惑,但仍是毫不犹豫地猛然一拉,一脚便要踹出。 “不对!”唐麟蓦地一省。 六芒星状的瞳孔,是星眼! 劲风呼动:“流枫”如惊雷从背后劈来。 唐麟知是中了幻术,眼前缠住的星罹只是一片虚无,立即收鞭,匆忙使出烟雨鞭法第三式“云霞明灭”:“叮、叮、叮”三连击将“流枫”生生击偏,旋即纵身一跃,躲开攻击。 星罹招式落空,暗道可惜。同时,他还觉得,唐麟远未展露出全部的实力。 唐家暗器无数,真正厉害的,仍在后头。 西边擂台。 星格身躯凛凛,手持巨剑“怒云”,犹如狂涛惊澜般连续不断地劈砍,剑风冷冽,没顶而至,将唐麒逼得只能被动防守,无法抽空还击。 “嘿!”,星格虎目圆睁,挥动巨剑“怒云”如山岳一般啪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霎时,一道无匹锋锐的剑气凝成,赫然斩向唐麒。 唐麒面沉如水,譬如旋风一般舞动九节鞭“龙吟”,刹那间筑成一道无形气墙。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剑气撞在了气墙之上,被生生挡了下来。 “好!”星格大声赞叹,但手上不停,又是如狮如虎地攻了上去。 北边擂台。 “啪”,星彤犹如一只折翼的美丽蝴蝶,惨淡无力地坠在了擂台之外。 擂台之上,一只硕大恐怖的漆黑八爪蜘蛛赫然入眼。 “哼,讨厌的蜘蛛,我最讨厌蜘蛛了……啊!好痛,痛。”星彤脸色灰败,娇喘连连,抚着胸口艰难地站起身。 司马翼一获胜利,便急急奔到擂台边缘,看着星彤惨败的样子,挠了挠后脑勺,讪讪道:“星彤姑娘,真是抱歉,我这样,倒是有些胜之不武了。” 面前的男孩,紫衣玉带,面容秀雅,小小年纪却有种说不出的英俊潇洒,但看在星彤眼中是那般可恶可恨,不得宽恕。 “道什么谦,算我倒霉。”星彤恨恨道,掸了掸袍上呛人的肮脏尘灰,忍着伤痛迅速离开了校场。 蜘蛛,她最讨厌的昆虫。 平日里,星彤几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大大咧咧无所畏惧,可唯独蜘蛛这玩意,会让她怕到不行,怕到双腿哆嗦不停,怕到气力使不上,怕到闭眼不敢见。 今日比试之前,星彤在星罹面前表现得自信满满,也只是因她生性好强,不愿露出柔弱的一面。 事实上她心里担心得很呢! 不可能赢,绝对不可能赢。这才是星彤的真实想法。 最终,她果真败了,败得迅速而又凄惨。面对蜘蛛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直视,手软绵绵的挥不动剑,脚软绵绵的动弹不起,完全无法发挥出实力。 输了才是正常。 第十六章 出乎意料(下) 西边擂台。 光华闪烁,灿烂辉煌。 傀儡与道术的碰撞。 司马婉儿与诸葛羽斗得是风生水起、精彩万分。 诸葛羽腾于半空,袍服随风猎猎作响:“浮云五岳扇”轻轻一摇,连夜修葺好的比试擂台地表忽地迅速龟裂粉碎,随后“咔、咔”声连起,只见漫天手掌大小的石块冉冉升起,迅疾汇成三把凛冽锋锐的石剑,冷然不可逼视地骤然射向三头恶狼。 四阶土元道术“土岩飞剑”。 三头赤红色的傀儡恶狼利爪连舞,光影横曳,将袭来的石剑转眼击碎。 诸葛羽浮于空中,皱了皱眉头,心道:“这点高度还是高了些,难以自如地操纵石剑,光凭这点威力不可能威胁到这些傀儡。” 习武者需达到第四境界“离尘”方能凌空虚立,而修道者只需修炼至第三境界“神离”即可。故而诸葛羽可以淡然自若地悬浮于空中,细细地思索着问题。 只是,纵然能够凌空虚立,躲在对方的攻击射程之外,但若悬浮高度太高,你这施展出的道术除非威力够大,速度够快,否则根本对敌人构不成丝毫威胁,不是被破除就是被躲掉。 另外,浮空与施展道术皆需耗损大量神元,倘若道术无法有效伤到对方,时间一久,神元耗尽,施术者自然会飘落擂台,到那时候凭修道者的武艺,就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了。 正因以上缘由,诸葛羽正在不断尝试,寻找一个最佳的平衡高度。现今,他已经找到那个最佳的平衡高度在何处。 司马婉儿抬首望着诸葛羽,眸中似有流光闪动。她在等待着什么。 诸葛羽凝神戒备底下的四具傀儡,驱动身体如一羽鸿毛缓缓飘落。 于那道术能对傀儡产生威胁的高度上,司马婉儿的傀儡同样能够攻击到诸葛羽。这是无可避免的,同样也已是诸葛羽作出的最大努力。 占了地利,就能赢吗? 琴声悠悠,环绕于耳。 东边擂台。 “罹罹无敌一击”! 星罹最终还是使出了这一式绝招。 长棍犹如迅猛的惊龙,张着血盆大口,一往无前地袭向唐麟。 唐麟并不慌张,挥手甩出三枚尖锐的雷公钻,施展烟雨鞭法第二式“雨打芭蕉”:“啪、啪、啪”接连击出。 “叮、叮、叮”,雷公钻打在长棍之上,仅是稍稍将其凝滞。 “流枫”依旧无匹无惧地奔腾而来。 “蛇鸣”挥动,有如灵蛇起舞,唐麟施展出“生生不息”不断拍打“流枫”。 然而,这无法阻止那气势绝伦的一击。 唐麟心下一凛,未料此招威力如此巨大,瞬即收鞭准备做最后一搏。(..tw无弹窗广告) 西边擂台。 十八把煌煌耀眼的石剑升腾而起,恍如疾风密雨扑面袭去。 “砰、砰”声此起彼伏,三头傀儡恶狼难敌凶猛道术,被狠狠地击飞出了擂台。 诸葛羽默念真言,折扇一挥。 地面霍然撕裂,探出两只坚硬岩石凝成的大手,一把将苍青色的巨型傀儡牢牢地抓住。 四阶土元道术“隆岩石掌”。 诸葛羽眼见成功,立马俯身下冲,双眼觑准巨型傀儡护卫司马婉儿的漏洞,准备施展最后一击。 原本,在巨型傀儡密不透风地护卫之下,司马婉儿丝毫不必担心任何攻击。然而此刻,巨型傀儡被石手缠缚,一时半会难以动弹,躯体再大,于无法移动的情况下终究不可能完全护住司马婉儿。 若非必须,诸葛羽亦不愿下冲贴近地面施展道术。虽说已达“神离”之境的诸葛羽能够隔空施展道术,但那般施展道术速度过慢,怕是没法赶在巨型傀儡挣开“隆岩石掌”之前击中司马婉儿,到时候只会被恢复自由的巨型傀儡挥手挡住。 故而诸葛羽只能兵行险招。 “浮云五岳扇”摇动,只要施展出道术,便能赢得胜利。 清风徐来,青衫飘动。 苍穹之上,乌云翻滚,犹如脱缰野马肆意奔腾,只闻一声轰鸣雷响,雨滂沱而下。 诸葛羽的视线中,出现了司马婉儿的面容。 一抹黛紫芳华,静立天地之间,她,有一分忧伤,有一分惊惶。 扬起的黑发,动人心魄。 五年之前,他初次见到她,他败给了她。 五年之后,他,会如何? 折扇微不可觉地滞了一滞。 仅是这一刹那,巨型傀儡倏然震碎“隆岩石掌”,一条手臂猛地整个射出,破空而至。 “砰”,诸葛羽避无可避,闭上了双眼,被狠狠地击飞了出去。 琴声戛然而止,司马婉儿愕然地看着那道坠落的身姿。 大雨模糊了世间,模糊了时间。 东边擂台。 “啪”,星罹躲闪不及,左腿被横空甩来的“蛇鸣”重重拍到。 “啊……”星罹只觉左腿传来一股钻心刺痛,不由惨然出声,忍痛一点右脚闪身后撤。 “罹罹无敌一击”被挡下了。 唐麟竭尽所能,终归成功了。而施展完此招的星罹,状态急转直下,再难跟上唐麟的灵巧动作。 星罹大口喘气,体内真气紊乱,头脑微微发昏。 雨倾盆而下,淋湿了两人的身体。 “咻、咻、咻”,三枚甩手箭仿佛流光,冷然射来。 星罹视线欲显模糊,强忍体内剧痛,挥动“流枫”拍开暗器。 “呃……”如此一番动作,星罹体内真气愈加肆掠,乱窜不已,让他浑身疼痛,难以忍受。 我,要输了吗?不,不能,我不能倒下,不能输。 不能让爹爹失望。 “咻”,一枚雷公钻引动劲风呼啸,穿破雨幕倏然射来。 星罹看着雷公钻越来越近,头脑昏沉,本欲闪身躲开,孰料竟是全身无力。 意识几乎就要失去。 黑暗缓缓凝聚,遮天蔽地笼罩住他。 “噗”,血肉撕裂的声响,嫣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淋落而下的雨水将猩红的鲜血冲刷地满地都是。 雷公钻洞穿了星罹的胸口。 台下顿时惊呼声连起,星娴掩面不敢再看,小脸被吓得煞白。 星柔定定地看着此情此景,眸中异光闪过。 半空中,星风也是大惊失色。 台上,唐麟瞪大双眼,完完全全吓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是手无足措不知如何是好,他根本未曾料想到这种程度的攻击会命中星罹,本是还有后招来制敌取胜。 “砰”,星罹径直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十七章 局深似海(上) 是夜寂寥,无月无星,黑沉沉不见一丝光亮。 星家宅邸某处阴暗角落,立着一名身着黑袍,脸戴墨色面具的男子。他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静默地在等待着什么。 乌黑的袍服随风舞动,其上密布着黛蓝色的繁复花纹,胸口处有一轮诡异森然的血色月牙,望去是那般摄人心魄。 “久等了。”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让人忽而有种如坠九幽的感觉。 一名同样装扮的高挑女子蓦然出现在了男子面前。稍有不同的是,她身着的袍服之上,就连那花纹,都是可怖骇人的血红色。 夜风倏然拂过,竟携着一抹彻骨冷意。 那名女子就这般站着,一瞬间,仿佛严冬已临。 男子真切地感受着周遭的变化,默然须臾后,自袍服内取出一物,珍而重之地递给了女子。 ――一只通体漆黑、手掌般大小的盒子。 “‘剑皇’座使,这盒子里面放着的,便是‘九仙’的最后一味药材――鬼兰草。” 沉稳而又雄浑的声音。 被称为“剑皇”的女子伸手取过黑盒:“我知道了。” 那声音恍如没有丝毫的感情起伏,却又隐隐令人不寒而栗。 男子见对方收下东西,微微颔首,转身便准备离开。 “恭喜你。”剑皇忽而冷冷说道,面具后的眼神淡漠,直如万年寒冰。 男子微感错愕,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言语,闪身离去。 归于沉寂的夜,悄无声息。 无边的黑暗,无尽的空虚。 蓦地,一点微弱光亮犹如水滴落入其中,潋滟般徐缓地扩散。 光明渐渐驱离黑暗。 恍似沉睡了无数的日夜,星罹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少爷!” 有谁的声音传入耳中,有些熟悉,可是听不真切。 眼前的景象,依旧是那般模糊而虚幻。 “水……” 吐出一个字。 “好,好,马上来。” 清凉冰爽的液体汩汩入喉,舒畅、快活。 “你可终于醒了,少爷!”于璎璐的声音激动万分。 “璎璐……姐姐?” 因多日未曾开口言语,星罹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 景象渐渐清晰了起来。 星罹看见了于璎璐那焦灼担心的面孔。 “你可担心死我了!”话声中竟隐隐带着哽咽。 “我……”星罹感到脑袋昏昏沉沉,记忆琐碎凌乱,仿如好多张巨大的蜘蛛网纠缠错结在一起。 凌云大会、比试、唐麟、雷公钻、输了。 “我,昏迷了……多久?”星罹颇为艰难地说出这六个字。 于璎璐叹了口气,道:“整整五日。” “五……日。”星罹品位咀嚼两字许久,方才蓦然一怔,愕然道:“凌云大会……结束了?” 于璎璐点点头,道:“结束了。” “结果……如何?” “详情我并不清楚,凌云大会的那些日子里我都忙着操办宅邸里的各种杂事。不过,听闻甲组与乙组的获胜者都是唐家的子弟。” “唐家……子弟,唐麟,与他哥哥……唐麒吗?”星罹缓缓阖上双眼。 “少爷,我先去把你醒来的事告诉老爷。”于璎璐说着,便转身离开房间。 星罹微微点头,目视着于璎璐匆匆离去。 咦? “等等……”星罹蓦然出声。 “嗯?”行将步出房间的于璎璐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星罹。 “桌上,这三样东西,是什么?” 于璎璐走回床畔,一瞥桌上物什,笑道:“那银色盒子是你此次进入凌云大会前四的奖励,听人讲,好像叫作暴雨梨花钉,是唐家一等一的暗器。” “暴雨……梨花钉!” 星罹心底震惊不已,瞟了眼那银制的机簧匣子。但见此物扁平,长七寸,厚三寸,其貌不扬。他虽不甚了解唐家暗器,但也知道暴雨梨花钉的大名,那绝对是能够在暗器排行榜上名列前三的珍品。 “原本,少爷和星彤小姐还有一场比试,以此来决定谁作为第三位来挑选剩余的两样奖励。但因你伤重,就当成自动弃权了。” “星彤也输了?亏她那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能打到决赛。(..tw好看的小说)”星罹暗暗窃笑,旋即问道:“你知道各族准备的奖励都是些什么吗?” 于璎璐秀眉轻皱,思忖须臾,道:“唐家是这暗器,司马家是一枚玉佩,诸葛家是连弩,我们星家是一颗石头。” “石……头,那是什么玩意?” 于璎璐耸了耸肩:“我不太清楚,少爷呆会可以问老爷呀。” “嗯……唔!”忽地,一阵钻心剧痛自胸口处如电蛇般迅疾袭来,星罹痛呼出声,面目不禁扭曲起来。 于璎璐霍然一吓,忙道:“少爷,你好好休息,别再说话了,听我讲就好。” 星罹疼得龇牙咧嘴,冒出一身冷汗,许久方才平缓,以目示意于璎璐继续。 于璎璐见状,微微颔首,纤手一指一只青瓶,言道:“那只小瓶子是唐麟送给你的,里面装有二十颗百草丹,据他所说有解毒功用。他似乎是心存愧疚,故而以此来聊表歉意吧。毕竟他那枚雷公钻可把少爷伤的不轻。” 星罹瞥了眼胸口处缠得严实的白色绷带,嘴里苦笑连连。 “至于这封信!”于璎璐拾起桌上一封装饰秀气的信件递给星罹:“咯咯”娇笑道:“是若兰小姐留给少爷的,少爷你自己看吧。” 星罹眨了眨眼,颇为意外。 于璎璐将信交到星罹手上后,开口道:“那,少爷,我先去了。” 星罹接过信件:“嗯”了一声。 待到于璎璐步出房间,掩上屋门,星罹便迫不及待地将信封拆开,抽出信纸。 信上,仍残留着一缕少女独有的怡人芬芳。 小巧清秀的字体,犹如美女簪花,却又隐约带着一股诸葛若兰的娇蛮之气。 “使诈无赖谨启。 当你在看这封信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能动了吧!嘻嘻。胸口还痛不痛啊!反正我觉得一定很痛,那么大一个洞。 你一定要好好养伤哦,可别留下什么隐患。你不要误会,我可在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以后比试胜了你后,你会拿这作为借口,到时候又耍赖,反正你这无赖一定什么手段都会用。所以说,你一定要给我乖乖地躺在床上,不要乱动,一直到伤好为止。 五年以后的凌云大会,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宰割吧。无论我们会不会在大会上碰到,你都一定要跟我比一场,一定不准拒绝。 在将来会把无赖打得落花流水的诸葛若兰。” 星罹从读信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微笑,读到结尾,更是扑哧大笑,不由牵动伤势一阵疼痛,只得强忍笑意。 他无奈地将信纸收回信封,心道:“如此短的一封信里竟然用了六个一定,若兰你还真是词穷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念念不忘着那场比试啊。” 西域,大漠深处。 烈阳灼人,热浪滚滚,大风刮过,卷起黄沙漫天。 某山、某石窟一间石室之中。 “……华阎,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你便将易容之术习到这般水平,确实是极有天赋。我所见过的人中,只有一人更胜于你。”一名雍容端庄的黑袍女子淡漠而立,面无波澜地说道。 “师父过誉了,那都是因为您教导有方。” 一袭水墨色长衫,出声之人正是半年前差点死于碧月湖中的万华阎。 此刻,他态度恭敬,眼中满是敬意地看着黑袍女子。 “你的武艺实力虽是平平,不过跟我修习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也算得上是有所长进。” 万华阎素来自视甚高,若放在平常,听他人说自己实力平平,不过尔尔,必然火起,和那人干上一架,然则这会儿听黑袍女子言语,却是安静不出声,甚而点头称是。 “只是光凭这样的实力,还远远不足以担当隐者之务。当然,我们看重的并非你的武艺实力,而是你易容术上的天赋……”说到这,黑袍女子顿了顿,瞥了万华阎一眼。 万华阎耐心等候着黑袍女子的后话。 “想成为隐者,实力固然重要,可若有其他特殊天赋,这武艺实力的要求,便不需那般严格。所以,你若愿意……” “我愿意。”万华阎不等黑袍女子讲完,便斩钉截铁地说道,面色坚毅,更隐隐带着一丝兴奋与期冀。 黑袍女子微微眯缝起眼,肃然道:“不用再花些时间思考吗?一旦你答应进入‘新月’,那么你这辈子都将属于‘新月’。” “我不会后悔。在紫前辈将我救出碧月湖,告诉我一切之事时,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说。如‘妖瞳’告诉你的,你为‘新月’做事,‘新月’自然也会替你达成心愿。” 黑袍女子抓过石桌上的袍服,挥手一甩,抛给万华阎:“隐者之意,你可明白?” 万华阎伸手接过黑袍,看着其上青紫色的诡异花纹与那轮血色月牙,缓缓道:“我明白,隐者,于暗处隐秘行动的执行者,乃是组织最为基本的成员,可以凭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执行任务,但绝对不能阻碍任务的执行。” 黑袍女子点点头,问道:“既然愿意成为隐者,那你可曾想好自己于组织中的代号?” 万华阎一字一顿道:“千、面。” 黑袍女子眼眸微微一亮,嘴角露出一抹含义莫名的笑意:“千面,千种面孔,很好,很适合你。 万华阎得到师父肯定,面露一丝喜色。 黑袍女子继续道:“从今以后,在外行动之时,你再不必称呼我为师父。” 短暂的沉默,空气仿如凝固了一般。 “第十支柱‘幻空’,记住这个代号。” “幻空!”万华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底震撼无法平静。 他虽然拜这女子为师,但根本不知她的身份。 现在,他知道了。 幻空,杀手组织“黑梅”的顶级人物。于中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此人接手的杀人任务,从未有过失手。 可是?如此可怕的杀手:“黑梅”的一员,为何又会与他今日进入的组织扯上关系,而且看情况她还是组织中的一员核心人物。 万华阎忽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踏入一盘巨大的棋局,而他却完全看不清棋局的面貌。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万华阎额上淌下一滴冷汗,躬身告退,但又突然停下脚步,犹疑了片刻,终是回首问道:“师父,那在易容术天赋上更胜于我的人,是谁?” 黑袍女子“幻空”轻挑眉梢,道:“你想知道?” 万华阎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幻空视线游移,默然许久,方才深深地吐出两个字:“剑、皇。” 第十七章 局深似海(下) 转眼间,半年时光过去。 腊尽冬残,百花凋零,入眼即是无限苍白。冷风刺骨,犹如利刃无情地切割着万物。 晨光熹微,星家宅邸练武房。 虽是气候严寒,但星罹依旧持棍练武,挥汗如雨。 凌云大会的比试让他明白,自己的实力确是平平,若非星眼相助,恐怕难以进入前四。 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资本,必须要勤恳修炼,才不至于落后于人。 纵然……偶尔还是会小小地偷懒下。 “星罹。” 熟悉的声音。 星罹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屋门口。 淡淡的阳光下,星炎负手而立,身躯如山如岳,凛然不可侵犯。 星罹眼睛一亮,喜道:“爹爹?” 星炎缓步来到星罹身边,言道:“星罹,有样东西我要交给你。” 星罹好奇心顿生,忙道:“是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流枫’时,你曾问过我是如何变出来的吗?” “记得啊!爹爹你那时拿出了一卷卷轴,说就是靠它的。” 星炎颔首,取出储物卷轴,递给星罹,道:“我便是要将它交给你。” 星罹伸手接过,眼睛一眨一眨,左看右看,只觉与寻常卷轴无甚差别,问道:“怎么用啊?” “此卷轴为无主之物,只需滴血认主,它便是你的了。” 星罹一惊:“滴血认主?那……我要割破我的手指?” 星炎眉头微皱:“怎么,怕疼?” 星罹讪讪地挠了挠头,心想:要是半年前的时候给我就好了,那时候我流了多少血啊!听星娴讲,可以叫做血流成河了。.tw[] 想归想,星罹最终还是深锁眉头,忍痛咬破了手指。 一滴嫣红的鲜血自指间溢出,落在了储物卷轴之上。 瞬时,卷轴通体隐现白光,由弱渐渐转强,耀目无比,煌煌如日光。须臾过后,方才静静地湮灭。 “哇……”星罹一声低呼,只觉突然之间,与手上的储物卷轴有了心灵相通之感。 “感觉如何?” 星罹翻弄着手中的储物卷轴,道:“我觉得我已经知道该怎么使用了。” 忽地,一阵微弱白光闪过,星炎手上出现了一把精致的连弩与一块银色令牌:“此为诸葛连弩与通行令牌,你将他们收入卷轴。” 星罹探手接过,念头一动,诸葛连弩与银色令牌便随着一阵微弱之光突兀消失。 “但是,爹爹,通行令牌不是得等到我成年才能给我的吗?” 星炎俯视着星罹一双天真而又疑惑的眼睛,脑中却不禁回想起昨日占星之事。 广漠浩瀚的苍穹之中,天狼星光芒大作,于群星之中肆意冲撞。 一股不安充斥着他的内心。 而天机画卷所呈现的异样景象,他至今仍未勘破。 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但是,有幻星神阵相护的星家,又何需惧怕担心什么。 星炎曾将天机画卷与星象异状告知族中长老,可是他们丝毫不曾放在心上。 谁敢与星家为敌呢?这些,或许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预兆吧。 然而,星炎还是决定,要交给星罹一些东西。 诸葛连弩,一样护身利器,纵是寻常人等,也能靠它射杀武艺高超之人。 通行令牌,除却是往来幻星神阵的必备之物外,更可用于证明身份行走七国,享受畅通无阻的待遇。这是四大家族于世上的特权。 星炎本欲交予更多东西,但终归作罢,也许这一切都是自己杞人忧天吧。 他喟然叹气,并未回答星罹的问题,随手一挥,地上倏然现出密密麻麻的百支箭矢。 星罹怔怔地看着眼前之景,讶然道:“爹爹,这是?” “全收到你的卷轴中去。此为诸葛家族为连弩专门打造的特殊箭矢,其上附有五元之力,从雷元到土元,各有二十支,总共一百支。” “这岂不是与凌云大会时诸葛家拿出的奖励一模一样吗?” 半年前,星罹曾问过于璎璐四大家族提供的奖励各为何物,但当时的于璎璐知道的并不详细。后来星罹询问他人,方才得知了具体内容。 星家提供的奖励为圣心石,其大小如手掌,表面流光萦绕,有着梦幻般的美丽。持有者花费数日时间便可将圣心石炼化,之后此物将会与血脉相溶,起到保护心脉、固本培元之神妙功用。更曾有传闻,持有者纵然被一剑刺穿心脏,圣心石也可将其重塑,保住此人性命,端的是世所罕见、珍贵无比的宝物。 诸葛家提供的奖励为诸葛连弩,加之百支专门打造的五元箭矢,便与星炎此刻交予星罹的一模一样。 唐家提供的奖励为暴雨梨花钉,亦即星罹所得之物。曾有不通武功之人以其杀害武功高手,较之诸葛连弩更为厉害。然而此暗器打造工艺极为复杂,材料更是珍稀难寻,唐家族中亦无多少存货,今次拿出此物作为奖励,委实也是大手笔。 司马家提供的奖励为赤雪玉佩,将此物佩戴于身,可令人神智清醒,免于幻术迷惑,更有水火不侵之神奇功用。 “你收好便是,不要多问。”星炎面色如常,淡淡说道,丝毫没有将心事表露在脸上。 “是,爹爹。” “还有,储物卷轴分为天地人三种级别,你的属于地级。但无论属于什么级别,那都是珍贵之物,牢记要随身携带。” 星罹连连点头,心中却觉得今日父亲所言颇为古怪。 他似乎是在防着什么。 深夜时分。 天边悬着一轮皎洁新月,洒下清冷如霜的光华。 寂静的夜。 蓦地,数十道身影冷冷地出现在了星辰林中。 当先两人,墨色袍服,其上血色诡异花纹密布,胸口处一轮血色月牙醒目无比。 黑色的面具下,两人的瞳孔皆是寒冷如万年冰霜,森然地注视着前方。 ――幻星神阵。 星家宅邸大门边的一间斑驳小屋外,一道高挑的女子身影赫然出现,其着装与星辰林处的那两人如出一辙。 一步,两步,三步……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脚步之下,渐渐冷冻凝固。 “咚、咚、咚”,女子伸出洁白如玉的纤手,握着门环缓慢而有节奏地轻叩。 宁谧的夜空下,这叩门声是如此的清晰突兀。 片刻,屋里传来一阵起床下地的骚动。 “谁啊!深更半夜,搅得人不得安宁。” 屋中传来星阗苍老低沉的声音,其中夹带着一丝安稳美梦被打搅的怒意。 “真是不懂关心老人,大半夜地来骚扰。” 星阗缓缓打开屋门,一抹月华悄然钻入。 苍凉的血色剑光一闪而逝。 星阗惺忪的睡眼瞬时瞪大,满目不可思议,愕然地看着眼前之人。 浓重的血腥之气,飘散荡漾。 一道血线霍然飙出。 天边的那轮新月,似也就此被沉沉染红。 女子漠然地看着星阗,漠然地看着他的身躯渐次裂开,化为鲜血淋漓的两爿,颓然倒地。 第一章 血光之劫(上) 夜寒,月冷。 幻星神阵外,数十道身影悄然伫立,冥冥中散发着森幽的肃杀气息。 “你们可以带人行动了,太虚五君。”一道淡漠冰冷的声音忽地自阵内飘荡而出。 冷风袭来,恍似谁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太虚五君闻声而动,携着十余道黑影,倏然间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师……幻空,为何不让‘剑皇’座使直接将我们传送进去呢?”千面低声问道。 蓦地一声冷笑,站于千面身前的一名男子讥道:“嘿!你以为能进去就行?幻星神阵一旦发动,纵然你有通天实力,也只能任由宰割。” 男子顿了顿,往身后蔑然一瞥,道:“幻星神阵守护星家千年之余,岂是虚名?否则太虚五君何须穷尽三代之力,来研究破阵之法?” 千面闻言,面具后的那张脸难堪无比,双目之中燃起熊熊怒火,可又丝毫不敢发作。 身前说话之人他也记得,是一位被称为“疾影”的隐者,武艺卓绝,他全然不可企及。 何况莫说“疾影”,在场任何一人,实力都远在千面之上。 此种情况之下,若千面发怒暴走,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深深呼了口冷气,千面只得压制心中旺盛的恼意,受教一般点头称是。 然而,他心中却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tw无弹窗广告)听那“疾影”的说话声,似乎有种隐隐的熟悉感,仿佛在过去不知名的悠悠时光中,两人曾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交错。可是?任他苦思冥想,搜寻记忆,依然记不起一星半点。 “你只需慢慢等待,完成自己的任务便可,不必多问。”幻空淡淡地瞟了眼千面,旋即不在言语。 千面颔首以答,望着幻星神阵,眼前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位朝思暮想的女子倩影。 往事如昨,历历在目。 “邪影毒君,你的‘九仙’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一名黑袍男子出声询问,其身上一条可怖青蛇缠绕,双目泛着慑人寒芒,蛇信“咝咝”,吞吐不停。 邪影毒君冷冷地看了眼那条“青鳞阴阳蛇”,语气不善道:“蛇牙,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毒君言重了,我不过随口一问,怎会质疑?不过,你为何不多炼制一些,也好省下我们的气力。” 邪影毒君漠然一哼,道:“你以为,九仙所需的药材是可以轻而易举便得到的?” 蛇牙眉毛微挑,语声怪异道:“连毒君如此家大业大之人都说不易取得,看来,这九仙的九种药材委实是珍贵无比啊。” 邪影毒君嘿然甩袖,侧过身去,不再作声。(..tw) 星稀月冷,万籁无声。 星炎立于院中,抬首仰望浩浩穹宇,眉间隐现一缕不安。 时间如流水般悄无声息地在身畔静静淌过。 寒风冷冽如刀,猎猎吹过,携着一丝莫名的芳香。 星炎转身正欲回房歇息,忽地瞳孔骤缩,面容紧皱,呼吸渐转急促,体内气血翻涌,慌忙抬起右手捂住胸口。 一道高挑的黑袍女子身影赫然出现,肤光胜雪的玉手中握着一把锋锐长剑,赤色红光隐隐流溢,仿佛饮尽世间万千生灵之魂,森然可怖地透出无限血腥之气。 星炎双目紧盯血色长剑,惊道:“魔剑‘喋血’!” 黑袍女子墨色面具后的瞳孔微微闪烁,犹如利剑一般凝视着星炎。 “你……是……剑皇!”星炎浑身乏力,艰难地吐着话语:“这香气……究竟是……何毒?” “并不是毒,只是一味药引。”黑袍女子冷若冰霜地言道,举起手中魔剑指向星炎:“将死之人,不必多问。” “药引?” 血色剑光划破漆黑夜空,仿佛割裂过去的纷繁记忆,无情地斩向星炎。 幻星神阵徐徐湮灭,显出其中恢宏大气的星家宅邸。 “阵法已破,各位,屠戮的盛宴现在开始。”当先一名血纹黑袍男子手中折扇轻摇,话音甫落便毫无征兆地消去了踪影。 “‘瞬神’座使真是急性子,何必如此着急赶着去布置他的机关呢?”妖瞳轻声笑道,取出佩剑“万鬼伏”,一双血眸冷光频现,满是暴戾杀戮。 伴着苍凉寂寥的夜风,数十道黑影恍似死神般涌入星家。 星炎见魔剑斩来,起先的惊惧之意瞬间全无,沉静地从储物卷轴中取出长棍“缘月”,与剑皇雄威凛然的劈天斩击铿然相撞。 “叮”地一声清越鸣响,悠悠回荡院落。 星炎被那无匹绝伦的劲力震得飞退难止,体内剧毒“九仙”愈加难以抑制,急急流窜。 剑皇不给星炎丝毫喘息之机,身剑合一,血光大盛,犹如赤龙贯空,吞噬尽世间所有,凶狠凌厉地破空而来。 星炎面色铁青,嘴角鲜血丝丝滴落,那色泽,竟已成黑,隐隐间更冒着气泡。 瞳孔幻化,凝为星眼。 然而,身中剧毒的他,已然无力维持。 双目,刹那间复原。 耳畔,霍然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声。 悲凉夜空下,星家宅邸中火光顿起,腥气弥漫。 星炎呛出一口黑血,舞动“缘月”,迎上剑皇,心却是不可遏止地颤抖了起来。 蛇牙挥动匕首“饮血”,划过眼前脖颈。 血线飙飞,一名星家长老不甘地哼了一声,颓然坠地。 蛇牙轻蔑地注视着眼前的尸体,忿然道:“中了毒还能撑如此之久,星家人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嘻嘻……”一声媚然酥骨的娇笑,蛇牙身畔一名手持长弓“诛神”的女子揶揄道:“或许只因邪影毒君所制的‘九仙’不过尔尔呢?” “血鹰,那便让你来试试‘九仙’如何?”邪影毒君蓦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微含怒意道。 “咻”,一支黑气弥漫的箭矢倏地射出,精准地洞穿了远处一名侍女的胸口。 血鹰放下长弓,看也不看身后:“咯咯”笑道:“玩笑话,毒君无需当真。”旋即闪身消隐。 星罹原本正做着大好美梦,却被宅邸中的喧闹叫嚷声生生吵醒,无奈之下只得揉揉惺忪的睡眼自床上爬起。 “怎么回事?”他心中满是不解。 正当星罹准备推门外出,一探究竟时,一道人影兀地撞进了屋中,把他吓了一跳。 “少爷,快,快跟我走!”于璎璐背负一柄仙剑,神色慌张,大叫道。 星罹怔了一下,倍感莫名其妙,问道:“咦,外面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走,快走!”于璎璐眸中,竟闪出滴滴泪光。 第一章 血光之劫(下) 夜色悲凉,星光黯淡。[..tw超多好看小说] 星炎以棍拄地,浑身浴血,几乎要瘫软下去。 剑皇双眸寒如九幽阎罗,持着滴血的赤色魔剑缓步走向星炎。 死亡,在这一步一步之中缓缓临近。 星炎气力全无,目视着剑皇,突然惨淡一笑:“果……真……是……你,这……剑……法,我……认得。” 剑皇并不言语,愈来愈接近星炎:“喋血”剑锋赤光幽幽,似是急欲饮尽面前人之血。 “天机……画卷……所示之景,我终于……明……白了。” 蓦地,剑皇伫足不动,停下了死神般的脚步。 面前,赫然出现一位老者。 须发皆白,面容苍老,竟是前任族长,亦即星炎之父星玄。 剑皇的双眸未起丝毫波澜,手中“喋血”突兀一动,仿似能够劈裂天地,斩向星玄。 星玄面上沟壑般的皱纹拧起,举起仙剑“玄日”硬撼。 金石鸣响,星玄一触即走,毫不停留,携起星炎立马腾空,如一缕青烟般离去。 剑皇抬眼注视着两人遥遥远去,却并未追赶。 空中,风狂骤急。 星玄迎着如刀割般的寒气凌空疾驰,持剑之手一阵麻痹酸痛,心中不由凛然。他俯视着下方宅邸之中的血光火海,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但却未曾停留片刻,如一道迅雷转瞬失去了踪影。 痛彻心扉的惨叫萦绕徘徊,星罹满脸恐慌之色,不知所以地跟着于璎璐一路狂奔。 跑,跑,跑,除了漫无目的地奔跑以外,他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 于璎璐虽是慌乱,但比起星罹总归要镇定许多。此时,她只知道,不管如何,必须尽快离开,离开这个杀机四起的地方。 这个原本是她家的地方。 漆黑如墨的天宇之上,各色光华连连闪烁,众多星家长老、精英子弟于半空中在和黑袍人进行殊死搏斗。然而,接连似折翼蝴蝶无力坠落的,却是一具具星家人的尸体。 “爹爹,你到底在哪里?”星罹感觉自己几乎要疯了。 突然,远远地出现一道雪白清冷的身影。 “姐姐,是姐姐,她没事,太好了。”星罹目露喜色,带着哭腔喊道。 须臾功夫,星柔便已跑到两人身边,面有焦灼之色,急道:“我们要赶快离开这,不知为何,族中的众多长老皆是身中剧毒,根本无力与入侵者相抗。” 星罹大惊失色,小脸惨白,完全难以镇定,慌道:“爹爹呢?爹爹在哪?他怎么样了?” 星柔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于璎璐接口道:“老爷实力超绝,这世上没多少人能奈何得了他,一定会没事的。反倒是我们要快点走,赶紧去传送阵处。” “不,不必。”星柔朱唇轻启,悲凉道:“他们敢入侵我族,说明幻星神阵必然已被破除,所以我们不需特地去传送阵处,照理来说应是能够直接出去。” 月光仿佛已被鲜血染红。 “星檀!”星哲眼睁睁地看着凄惨之景,失声叫道。 瘦弱的星檀痛苦地望着星哲,身躯活活断为两爿。腥红的血液挥洒而出,溅满一地。 星彤与星娴两名小女孩霎时瞳孔睁圆,尖声惊叫,吓得浑身发抖,无法动弹。 “星竺,你带他们快走,我和星哲会拼尽全力拖住这混蛋!”星仁眉头深锁,向着身后的星竺摆手示意,急道。 星竺一听,小眼睛中立时透出一丝愤怒之色:“不,我怎么能丢下你们逃走!” “叫你带着她们走你就赶紧照办,别拖拖拉拉的!”星哲此刻也了无平日淡定自若之态,对着星竺怒吼道。 星竺看着星仁与星哲,握紧拳头,蓦地狠下心来,对星彤、星娴叫道:“走!” 星彤、星娴皆是有所不舍,面露悲凉苦痛,但最终还是咬牙转身,随着星竺慌忙离去。 妖瞳一双赤红眸子静静地看着三人离开,并未出手阻拦,转首对着星仁、星哲戏谑道:“垂死挣扎,何必呢?” 绝望犹如波涛般翻滚。 “跑,快跑!”星竺朝着两名女孩放声大喊道。 三人慌不择路地于冷冷月光下疯狂奔走,耳边不时传来凄厉哭喊声。 “你们,是要去哪呢?”妖瞳犹如死神临世,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手中长剑之上,仍残留着滴滴鲜血。 那是谁的血? “你!”星竺倏然止步,满脸震惊地望着眼前之人:“仁哥和星哲……” 妖瞳残酷地发出阵阵诡异笑声,听得三人头皮发麻。 “不会有多痛苦,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你们走!我拦住他!”星竺视死如归地大吼道,手持重剑迎了上去。 “真是勇气可嘉!”妖瞳轻蔑一笑,全身爆出杀伐之气。 “星罹,看来没有机会再与你一较高下啦!”星竺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一往无前地扑向了妖瞳。 铿锵一声,重剑崩裂,化为两截,当啷落地。 血涌如注,矮壮的身躯于寂寥月华之下,颓然瘫倒在地。 星彤与星娴难以自已地发颤,小脸上血色全无,怔怔地注视着妖瞳一步一步缓缓而来。 “小娴,快走,我,我来挡住他。”星彤努力摒除心中恐惧之念,拔出仙剑“盈风”站到星娴面前。 “彤姐姐,你……” “幻星神阵已被破除,你们现在赶紧直接出去。”一道浑厚苍老之声兀地传来,空中赫然飘落一位眉发花白的老者。 “爷爷?”星娴见到来人,喜上眉梢。 大长老星晨,手擎仙剑,如巍峨山岳般昂然伫立。 “呵,原来是星家大长老,失敬失敬。您难不成没有中毒?”妖瞳毫不慌乱,紧盯着星晨说道:“不过,虽说神阵已不复存在,但星家现今,可是被结界包覆,谁也出去不得。” 星晨闻言,剑眉扬起,低哼一声:“那又如何?” 手中仙剑倏然光华大耀,震颤嘀鸣,恍若龙吟虎啸,急不可耐地欲要一展惊人风华。 “七星平乱诀!”星晨猛喝一声,气势陡然升腾,体内真气沛然流转,起身一跃,携着无限凌厉剑华,刹那间人剑合一,化为七道剑影,煌煌然如黑夜中七点璀璨星芒,势如破竹地逼向妖瞳。 妖瞳冷然哼笑,早已磨剑静候多时,舞动“万鬼伏”霎时迎上七剑光华。 “咻”,六道剑华出乎意料地改弦易辙,流光一般轰向包裹星家宅邸的结界。 “轰!”,震天撼地的一声巨响,耀目光华勃然盛放,结界霍然裂开一道缺口。 妖瞳一惊,不想星晨如此声势浩大地发动剑诀仅是为破开结界,当下急急劈开势单力薄、唯一奔向他的那道剑华。 “走!” 星晨大袍一挥,立马将两名女孩从结界缺口处送出。 波光潋滟,那结界缺口眨眼间又是恢复如初。 剑光凄冷划过,星晨的一条胳膊忽地抛空飞落,血洒夜空。 妖瞳嘿嘿一笑,剑上黑血似断线珠子般不住滴落:“当真是位好爷爷!” 星晨忍住剧痛,飘身飞退,低低地冷哼一声。此刻,他的面容青紫,浑身上下泛着怪异之色,于彻骨寒风中摇摇欲坠,犹似即将湮灭的残烛。 “你果然是中毒了。”妖瞳一瞥漆黑如墨、泛着气泡的鲜血:“不过是凭着高深的功力强行压制住罢了。现在你妄动真气,发动剑诀,结果可想而知。” 赤红瞳孔妖异似魔,冷漠地盯视着星晨,好似在看着一个死人。 “不行,出不去,有什么东西把我们挡住了!”于璎璐使劲拍打着面前的无形结界,焦灼不安道。 “也许,是结界。他们有能力破除幻星神阵,自然也有能力筑起结界将所有人困在里面。”星柔眸中流光盈转,沉声道。 “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星罹已是乱了方寸,脑海中却忽地想起了什么?忙道:“我们去找天天和小三!” “对,我们赶紧过去。”于璎璐颔首赞同。 “你们哪都不必去了。”三人身后,一道恍如收割生灵之魂的语声冰冷响起。 千面恍似一杆长枪傲然伫立,迥异于常人的雪白长发飘扬飞舞,双目眯缝着扫过三人,仅在星柔那无瑕的身子上微微停了会。 “少爷,小姐,你们走,我来挡住他。”于璎璐伸手拔出星炎所赠的仙剑“落梅”,明珠般的双眸中射出一道精光,缓缓道。 第二章 寒夜魂逝 千面嗤笑不已,寒声道:“你们谁都逃不掉。” 冷风飒飒,他缓缓伸出左手,摘下墨色面具,旋即随手一甩,向后抛飞。 当啷一声脆响,面具坠地。 三人愕然不已地瞪大眼睛,盯视着那张面具后的脸孔。 容貌如画,颇为俊雅,睁开的眸子乌黑深邃,却透着一股凛然寒气。 于璎璐不敢有丝毫大意,全神戒备,目露不解,问道:“你这是何意?” 千面白眉挑动,嘿嘿一笑,嘲弄道:“死,也让你们死得明白。牢牢记住我的面孔吧!做鬼也好找对报复的对象。” “你个未老先衰的混蛋,才多大岁数就满头白发,要死也是你先死。”星罹受不了千面的嚣张,鼓足勇气,放声咒骂道。 千面嘴角一瞥,并不理会星罹,手中长剑锋芒直指于璎璐,啐道:“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于璎璐摆好阵势,焦急地大声道:“少爷,小姐,赶紧走,快!” 千面“哼”了声,纵身挥剑,惊雷一般势如破竹地攻向于璎璐。 于璎璐不甘示弱:“落梅”轻挥,舞动如花,挺身迎向千面。 “璎璐姐姐我不走,我来帮你!”星罹倔强道,眸中一抹恨意似火,直逼千面,取出“流枫”便欲上前帮忙。 “少爷,不要胡闹,快和小姐走!” “噗”,一阵可怖骇人的割裂声骤然响起。 趁着于璎璐的一个分神,千面在她娇柔的腹部狠狠地割了一剑,留下一道幽深如渊的悚然伤口。 于璎璐拧紧秀眉,痛楚地嘤咛一声,轻轻后跃,腹部立时血涌如柱,赤红一片。 “璎璐姐姐!”星罹双眼中怒意横生,犹如怒狮恨不得张口吞了千面。 千面一剑得手,并不自喜,立马乘胜追击,引动体内沛然真气,以切金断玉之势挥剑斩向于璎璐。 于璎璐小脸煞白,绝望地闭起了双眼,胡乱地挥剑挡去。 “叮!” 雄浑的剑风倏忽散去。 于璎璐缓缓睁开双眼,本已绝望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讶然。一名黑袍人横亘身前,手执长枪隔开了千面的斩击。 千面被这突如其来地阻隔搞得一愣,待看清对方后立时目露凶意,怫然不悦道:“疾影,你干什么?” 疾影嘿嘿一笑,竟是缄口不语。 千面见疾影不答,心中万分恼火,眼光掠过那杆长枪却是兀地一愣,张嘴惊异道:“这长枪,你难道是……” 疾影手握长枪“霜天弑魔”,潇洒而立,漫不经心地说道:“不错,正是,想不到千面阁下还能记得我。[..tw超多好看小说]” 千面瞬时了然,他总算明白,为何当初一听此人声音便会有种熟悉感。 原来,疾影便是当年在“云兮”酒楼前羞辱过自己的韩莫! 千面咬牙切齿,忿然道:“我怎么可能会忘!” 于璎璐娇躯微颤,纤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难以置信地望着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两名黑袍人。 “那么,千面阁下这会儿是想报仇吗?”疾影耸了耸肩,问道,语气中满是不在乎。 千面一瞥星罹三人,强压胸中磅礴怒火,握紧长剑恨恨道:“以后有的是时间!” 疾影眸中讶色一闪而逝,奇道:“咦,我倒是小瞧了你。在盛怒之下竟然还分得清公事与私事,有意思,有意思。” “哼……但我很想知道,你为何要阻我!”千面怒道,此刻的他就像一头发狂的猛虎,随时随地都有暴走的可能,手中的锋锐长剑嘀鸣不已,直欲斩下某人头颅。 “我、高、兴。”疾影戏谑道,让千面听着几乎要失去控制。 千面撇过头去,不再理会疾影,倘若继续与之对话,难保自己要热血上涌,坏了任务。 虽说,他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 蓦地,一道庞大如山岳的黑影闪过,流星陨落般的凶悍一拳霍然轰击在结界之上。 但闻一声震天巨响,结界波纹激荡,碎裂出一个偌大缺口。 一条蛇尾倏然卷住星罹三人,使劲一甩,往方才被砸开的缺口处扔去。 “天天,小三!”星罹的身躯无力地往结界缺口飞去,看着两头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妖兽,禁不住失声哭喊。 三瞳玄蟒与焚天妖熊深深地望了星罹一眼,咧嘴一笑,像是了却最后一桩心事般,决绝地别过了身子。 “不要!”星罹的双眼蓦然朦胧,升起讨人厌的水雾,点点泪光无助滴落,整个身子凄凉地被抛飞出了结界。 结界缺口转瞬愈合,他再也见不到、听不到它们那熟悉的音容笑貌。 “砰”,三人摔落在地,掀起阵阵呛人尘土。 青绫竹漫漫耸立,于清冷月华之下幽影绰绰,仿似厉鬼一般,急欲吞噬撕裂他们。 “走,快!”于璎璐不顾伤痛,咬牙急忙起身,焦灼地大声道。 星罹一把抹掉泪水,随着星柔与于璎璐迅疾离开星辰林。 月光苍凉,淡淡洒落,削出那彷徨无助的奔走身影。 西方秦国。 凉州卧龙冈,诸葛家宅邸。 夜深人静,诸葛空明一袭青袍,于卧房榻上正专心打坐修炼。 “咚、咚、咚!”,一阵急促响亮的敲门声兀地打破了夜的宁谧。 诸葛空明缓缓睁眼,眉头一皱,出声道:“进来。” “族长,大事不好了!”一名诸葛家子弟推门而入,慌里慌张道。 诸葛空明目露疑惑:“说。” “刚才传音阵处有星家的消息传来,说是有不明身份之人破去幻星神阵,入侵宅邸,他们,他们快撑不住了!” “什么!”诸葛空明闻言大惊失色,再难安稳坐于榻上。 长夜漫漫,仿佛永无尽头。天穹之中,那轮如霜新月,冰冷得像把嗜血镰刀,无情地吸吮着命绝之人的魂灵。 竹城一条破落小巷,森冷凄寒,了无人烟。其间的一幢废弃屋宇中,星罹一行三人正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躲藏着。 于璎璐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全身乏力,腹部伤口仅是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 星罹望着于璎璐,忧色满目,难以安心。 于璎璐见状,勉力一笑,示意星罹不必担心。 “我们只能慢慢等了。”星柔那清丽无双的脸庞此时完全掩在了深沉如墨的阴影中,无人可以瞧见她脸上的表情:“其余三族必定已接到消息,很快便会赶来。” “可是?他们离竹城那么远,等他们赶来,要到什么时候啊?如果还没等到,我们就被发现……”星罹忧心忡忡道。 星柔轻轻地摸了摸星罹的小脸蛋,安慰道:“我想,其余三族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会派族中高手前来,那等实力之人,天明之时应可赶到。” 星罹目视着星柔那双剪水双瞳,未显露任何惊讶之情,现下的他早已无心力去叹服这些人御风赶路速度之快,只是盼望着他们能够立马赶来,助星家度过这场劫难。 黑夜终有尽时,于冗长的苦苦等待之后,破晓降临。一丝温润明媚的微光缓缓于遥远天边透出,撕裂了夜的幕布,像是拯救末日的神明之手,将陷于噩梦的众人唤醒。 历经整夜的无眠后,三人均是精疲力竭,时刻绷紧的神经让他们濒临崩溃。当那抹晨光徐徐映入屋中地板时,他们才稍稍舒了口气,然而依旧没法将悬着的心放下。 “少爷,不如让我去外面查探一番。”于璎璐的声音中隐约带着一丝战栗,伤重之下的她,较之星罹、星柔姐弟两人,显然更为虚弱。 “不行,你还带着伤。”星罹虽是提心吊胆,但依旧斩钉截铁道,誓死不让于璎璐涉险:“我们再等等。”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眼前之景,直如地狱,浓重的腥臭之气弥漫升腾,令人有作呕之感。 三族之人已然赶到,然而留给他们的,只是这般残酷非人的场面。 昔日恢宏雄伟的星家宅邸,如今完完全全成了一片废墟。 “怎会如此……” “究竟是何人所作,罪不可恕!” “快去看看是否有幸存者!” …… 悲愤痛惜的语声接连飘荡在星辰林中,须臾寂寥飘散,归于无声。 寒风悲戚徐过,像是一曲苍凉挽歌,哀悼着逝去的生灵。 “嘎吱”清响,废弃屋宇的残破木门倏然被人打开。 于璎璐悚然一惊,不顾伤痛一跃而起,执剑立于星罹、星柔身前,严实地护住他们,凝眸盯视即将步入之人。 星罹躲在后头,吓得魂飞魄散,牙齿不禁咯咯打颤,绷紧的神经几欲断裂。 蓦地,星柔那一双洁白如雪的玉手出现在了星罹眼前,温柔地将他揽过。一瞬间,淡淡的幽香围绕住了他,于那温暖的怀中,他渐渐地安静了,就连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似乎也被徐缓地抚平了。 明晃晃的阳光在屋门大开之后,漾在了三人的脸上。 一身杏黄袍服赫然入眼。 “瑱伯伯?”星罹看清来人,愕然出声。 竟是唐家族长唐瑱。 “没事了,没事了……”唐瑱的声音仿佛来自云端,淡淡的,无从可寻。 星罹再难按捺胸中悲恸,蓦然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泪水扑簌簌直往下落。 于璎璐看着唐瑱,紧绷的弦总算能够松弛下来。她深深地呼了口气,眸中悄悄坠落一滴清泪,旋即整个身子不自觉地晃了晃,眼前倏然一黑:“砰”地应声栽倒在地,掀起积存不知多少时月的浓浓尘埃。 星罹坐于床边,呆呆地看着床上沉沉睡去的于璎璐,见她呼吸平稳,神态安详,担忧之心总算消失了些。他微微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起身离开,轻轻地掩上了屋门,走向隔壁房间。他并不在星家宅邸,而是暂时住在了竹城的一间寻常客栈中。 “嘎吱”,星罹推开隔壁屋门,步入房间。 房中,星柔、星格、星斗、星彤、星娴五人皆是面色惨淡,苍白如纸,不安地端坐于桌前。而唐瑱负手站立,背对着星罹,听闻动静,徐徐地转过了身。 众人心情黯淡,一时无言,静默地任时间飞逝而去。 “瑱伯伯,我可以,回去看看吗?”星罹带着一丝颤音言道,犹如一把锤子敲碎了这份沉默。 唐瑱摇首,道:“最好别回去,见了不过徒增伤感。” “可是……”星罹仍欲坚持。 “你们年纪还小,实不宜目睹那等惨烈景象。”唐瑱语气坚决道,随即喟然一叹:“就连伯伯我,都几乎无法忍受。” 连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唐家族长都这般说了,星罹只好缄默地垂下了头。 可是?那究竟会是何等可怕的场景? 唐瑱面上浮起愁容,哀声叹道:“这股入侵星家的势力,绝对是蓄谋已久。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幻星神阵破除,又可令众多星家高手莫名身中剧毒,无法想象这不是一次经过精心计划的入侵。” “瑱伯伯,可有入侵者的尸体留下?”星格双手怀抱,紧皱眉头出声问道。 唐瑱摇摇头,无奈道:“没有,一具都没有,想必是被带走或者处理掉了。” “那该如何追查这些人的身份啊!”星斗握紧拳头,垂首恨恨道。 唐瑱目光扫过众人,肃然道:“这些事你们不必操心,四大家族素来同气连枝,我等绝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定会倾尽全力将这股卑鄙可恨的势力揪出,将其铲除,替星家报仇雪恨。” 六人互视一番,不约而同地礼道:“谢过瑱伯伯!” 唐瑱忙道:“这是份内之事,诸位贤侄不必多礼。” 星娴忽而怯怯地问道:“我们家族的其他人在哪呢?” 唐瑱鼻翼翕动,呼出一口气,悲凉道:“怕是所剩无几,城中能够找到的,只有你们六人。” 众人面色瞬时一沉,心中不禁涌出阵阵痛楚,恍如有一柄锋锐尖锥在狠狠扎着自己。 唐瑱又道:“你们不必过分担心,或许其余人已经出城躲藏。” 听闻此言,星罹等人稍稍好受了些。 窗外,苍穹万里,云絮飘摇。客栈前车马喧阗,吵闹声遥遥传入二楼房中。想必,星家之事已然传遍竹城大街小巷,现在正被热闹非凡地议论着。 星罹怔怔地听着外面的喧闹,却只觉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感。 唐瑱望了眼窗外,思忖片刻,说道:“总之,如今星家分崩离析,而这股势力又暂不明了,你们星家人显然不宜在外露面,以免遭遇不测。” 星罹疑道:“那我们又该去哪呢?总不至于一直住客栈吧。” 唐瑱默然须臾,缓缓说出三个字:“凌天宫。” 第三章 伤怀别离 星格眉头微微挑动,沉声道:“以剑术卓绝闻名于世的凌天宫?” 唐瑱颔首,答道:“不错。.tw[]” 星罹挠了挠头,疑道:“可我们为何要去凌天宫?” 唐瑱轻轻抖动袍袖,耐心道:“也是,你们年纪尚小,不知道此事也正常。星家与凌天宫早在很久之前便互有来往,每过一甲子的时间,便会照例举办一场剑术比试大会,相互切磋,交流心得,故而两家之间,交情颇深。 “如今,入侵你们家族的势力尚不明了,危险依旧存在,若是前往凌天宫的话,自可得到他们的庇护,更为安全。何况,在那里,你们也能学到更多的剑术知识。此事在来客栈之前,我已与诸葛家、司马家商讨过,他们也均认为这样办最为妥当。” 星斗觑了眼唐瑱,心有不悦。显然,其他三族并不欲收留他们这些人,想来也是对这股深不可测的势力有所忌惮,顾及自身家族的安危,唯恐收留后引火上身。 “哼,什么同气连枝,到了危难之时还不是明哲保身。”星斗垂眼忿忿暗道,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唐瑱见众人默然不语,并无反对,便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就明日起程吧!不宜拖后。我会派遣族中的一位长老护送你们。当然,诸葛家与司马家也会遣人护送。你们今日且好生休息,养足精力面对明日的旅程。” 话毕,他便大步流星地向屋门迈去,临出房间时,却又停了下来,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首对着众人淡淡道:“你们星家宅邸中尚存的珍贵物品,暂且由我们唐家保管。我想,你们也没法保护得了那些东西。” 星斗本欲出言质问,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气瞬时泄了一地,张了张嘴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目视着唐瑱飘然离去。 “话说的好听,与凌天宫交情颇深。再深能深到哪去?还不是嫌我们是烫手山芋,是累赘,抛给别人好了事。”星斗重重一拳“砰”地捶在桌子上,怒气横生地说道。 星格轻轻拍了拍弟弟厚实的肩膀,明亮如星的瞳孔中焕发着闪烁的异彩,语声浑厚道:“我们星家子弟,绝对不会让家族就此一蹶不振。” 翌日清晨,天光微明。 星家子弟连同于璎璐七人与三位长老起程出发。 竹城外,冬风徐过,隐约间似乎携带着一抹青绫竹叶的宜人气息。星家七人出于安全考虑,皆是未曾穿戴玄色七星袍,仅是身着寻常服饰,苍凉地站于马车外,静静地遥望着自小长大的故乡,心中满是不舍。 然而他们终归需要离开,离开竹城,去往遥远的凌天宫,就如天边徐缓飘动的破碎云朵,任风吹拂,去往人世间不知名的彼岸。 “少爷……”于璎璐脸色依旧苍白,看着年幼遭逢大变的星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星罹闻声,悄然回首看了眼于璎璐,一双清澈似水的眸中晃动着浪涛般的凄凉悲伤。 “璎璐姐姐,你先上车吧。你的伤还没好呢。” 于璎璐经过一日歇息,身子有所好转,面上也添了几分血色,不过依旧不宜妄动。 “是,少爷。”于璎璐颔首,依言先行,上了身畔宽敞的马车。 “再见了。”星罹望着那座平凡小城,轻声喃喃道。 旭日下,碧月湖散发着玫瑰色的红光,仿似在与一行人挥手告别。 凌云山,祁云山脉九山之一,坐拥四大山峰,位于齐国柳州以北。其山势雄伟,高耸入云,苍翠古树遍布四处,参天而立。中原习武大派“凌天宫”便是座落于此。 星家一行人从竹城赶至柳州,沿海而行,需途径阜、烟、洪、临四州,路途漫漫,少说也要花上七、八日的时间。 洪州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行,卷起烟尘悠悠轻扬。道路两旁,林木蓊郁,层层叠叠,颇为茂盛。 “璠伯,我们现在已经到哪了?”星格掀起车窗帷幕一角,探头向外问道。 车外,两鬓略微斑白的唐璠杏黄袍服加身,骑马随行,听到星格的问话,平淡地说道:“现在已是到了洪州边境,即将进入临州。” 星格微微颔首,放下车帘,靠在位子上伸了个懒腰,叹道:“都四天时间过去了,还只到了洪州边境啊。” “有什么办法,马车的速度又能快到哪去?”星斗环抱双手,撇了撇嘴:“若是我们全都骑马的话自然能更快些。可是星罹他们年纪都太小了,经不起那种长途颠簸,再说我们还有个伤员呢。” “什么人!”车外,紫色衣衫的司马漠君兀地一声冷喝。 车夫不知所措,赶忙停下了马车。 “怎么了?”马车内,星娴惊恐道,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其余人亦是心中一惊,唯恐是那股不明势力发现了他们。 “我出去看看,你们好好呆着。没事,有三位长老在,我们不用怕。”星格安慰道,紧皱着眉头走出了马车。 道路两旁,繁盛茂密的树木之间赫然闪现出密密麻麻的黑影,大剌剌地拦在了路中间。 “有趣。”唐璠眯缝双眼,看着眼前众人,轻声自语道。 一大帮身着破旧灰布衣衫,生相凶恶的大汉持刀握棒,杀气腾腾地瞪视着唐璠等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人群中蓦地传出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听之犹如娇莺初啭,却与此话内容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被截住的星家一行人闻言均是一愣。 星格跳下马车,定睛搜寻,方才发现竟是一名立于灰衣俊雅中年身畔,着白玉色衣衫的小女孩说出了这话。 马车内的众人知晓只是寻常强盗打劫后,心中瞬时安定不少,好奇心这时不免冒了上来,纷纷掀开帷幕打量外面。 “小姑娘,想要拿到买路财,还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身着青色长袍的诸葛韦冷冷道:“我劝你们赶紧滚开,否则丢了性命,可别怨我们。” “大叔你说笑吗?你们不过三个打手,怎敌我这成百好汉?”小女孩昂着头,嘟着嘴,不可一世地嚣张道。 “噗哧”,星家众人皆是难忍笑意。 三位长老面色刹那间铁青,隐隐生出一股怒意。 “打手?”星罹掀开门帘跳下马车,对着小女孩朗声道:“小姑娘你可不能乱说话。” “我怎么乱说话了?”小女孩杏目圆睁,不满道。 “仙儿,不必多说了。”女孩身畔的中年人挥手制止,而后令众人出乎意料地抱拳一礼,言道:“在下水千山,因不得已的缘由,在此拦路劫财,并无伤人之意,若是诸位贵人能够施以恩惠,散些财物给予我等,水某定当感激不尽。” “呵,你这是先礼后兵的意思?”司马漠君眉间露出一丝恼意,轻描淡写地讥讽道。 水千山语声诚恳道:“阁下言重了,在下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得已的苦衷?好好的正途不做,却来做强盗?”唐璠甩袖嗤笑道:“你们再不让开,休怪我们无情了。” 水千山面有犹豫,似是难以抉择。 “大哥,我们今天已经白白放走五条大鱼了。你天天如此这般心慈手软,可叫跟着我们的兄弟怎么办?”中年人侧首一位粗犷莽汉急道。 水千山眼神游走,迟疑道:“千岳,且容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对面那些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兄弟们苦了这么多些日子,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水千岳咬着牙,恨恨道。 水千山抬眼看着身周那帮因多日未曾饱餐而面黄肌瘦的兄弟们,看着他们那炯炯渴望的眼神,终于下定了决心,向着星罹等人放声道:“抱歉了。兄弟们,上!” “这才对嘛!兄弟们,跟我上!”水千岳喜上眉梢,呼喝着操刀奔去。 一众强盗轰然应声,刀枪棍棒各般武器挥动如潮,浩浩荡荡地涌向马车。 “无知之徒。”唐璠眉毛一挑,寒声嘲笑道。 司马漠君瞥了眼狂奔而至的强盗,心绪不起丝毫波澜,平静道:“星罹、星格,你们回马车上去,这些人我们自会打发。” “不过是一些不知死活的小毛贼,我星格岂会怕了他们!”星格豪气风发道,一派不羁之姿,拔出巨剑“怒云”如璀璨流光迎了上去。 “伯伯们放心,我可没那么柔弱。”星罹自信道,咧嘴一笑,舞动“流枫”似星落平野,随星格一同杀入强盗群。 诸葛韦纵马上前,目光不离两人,洒然笑道:“也罢,就让你们亲身体会下。” “我保护马车,唐璠,那帮人就交给你了。”司马漠君翻手取出古琴“盘龙”,漠然冷视着一众强盗。 “自然。”唐璠眼中杀机大盛,手中九节鞭“奔雷”凶意流转。 “这种事怎么能让老哥一个人干!”星斗手擎“裂岩”,譬如一道惊龙冲出了马车。其身后,星彤玉容含威,纤手轻舞“盈风”,紧随而出。 星娴呆愣愣的看着他们全都热血沸腾地杀了出去,却依旧提不起一分一毫的勇气一齐跟出去。她偷偷瞧了眼于璎璐,心中念头转了又转,终归还是决定乖乖躲在车里。 官道上,愤怒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只见刀光闪闪,剑影烁烁,一场恶战激烈地进行着。 星罹、星格,一个舞棍如花,一个挥剑如浪,将一个个强盗拍翻、斩伤在地,端的是神猛无比、锐不可当。 尽管星罹尚且年幼,气力尚不及这帮成年男子,但这些强盗招式毫无套路,章法凌乱不堪,他以巧击拙,以柔克刚,完全能够轻松地击败这些人。 后发而至的星斗、星彤亦是不甘沉寂,双剑如经天长虹,神威凛然,华光盛放,伤敌无数。 倏然间,周遭温度骤降,寒风猎猎凶猛吹起,掀动群林乱舞,但见漫天飞雪忽而凝成,飘荡急旋,弥天亘地地刮向一众强盗。 诸葛韦连武器都未曾取出,赤手随意地使出了五阶水元道术“飞雪寒岚”。 噼啪脆响连起,众多强盗的身体上迅速地凝结起森冷晶亮的寒冰,转瞬间将整个人完全严实地封冻住。 众多强盗目露惊恐之色,挣扎嘶喊,却只能无奈地被冰霜裹住。 水千山见状,口中急念真言,手中法杖迅雷般连舞。 只见那些封冻住强盗的寒冰上霎时燃起阵阵耀眼火光,徐徐地将晶亮冰霜化去。 “嘿!还挺有一手。”诸葛韦见水千山施展出四阶火元道术“炼火焚野”,轻蔑地低咦道。 “嗬!”星罹舞动“流枫”使出一式“流川汇一”,将一名强盗“砰”地远远击飞了出去,旋即移动身形冲向刚刚施展完道术的水千山。 星格生怕他力有不敌,发生意外,赶忙相随而去。 周边强盗见两人要对他们的老大动手,二话不说立马围拢上来,舞刀弄枪拼命阻止。 水千岳率先回身,大刀在手,以斩天劈地之势砍向星格。 星格一挥巨剑“怒云”,刀剑相撞铿锵脆响,隔开大刀。 星罹趁着强盗尚未赶至,水千岳被阻之机,挥棍似长河落日砸向水千山。 “咻、咻、咻”,破空声响起,三根冷冽冰锥兀地自侧边袭来。 星罹一惊,被迫收招,回手一式“星别尘宇”连拍冰锥,将其击碎,旋即立马凝神,仔细寻找施术之人。 “咦。” ——白玉色的衣衫,竟是那小女孩。 如此一个耽搁,数十名强盗已经挥刀杀至,缠住了星罹。水千山趁机飘身后撤。 “真是不知趣,你们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也便别怪我无情。”诸葛韦口中念动真言,偷眼瞧了下唐璠,只见他鞭影似龙,生猛无比,不留一丝情面,被击中之人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呼呼风雪骤然刮起,星罹身周的强盗再次被瞬间冰封。 水千山脸上一紧,急忙使出“炼火焚野”,欲再行施救。 “咻”的一声,一柄通体光润、坚硬如铁的巨大锋锐冰剑在他身前一丈处凭空生成,凛然刺向了他。原来,诸葛韦早有料到水千山会施展“炼火焚野”救出那帮强盗,便使出了六阶水元道术“裁冰流剑”对他进行阻隔。 水千山冷汗直流,停下念动施展“炼火焚野”的真言,转而慌忙使出四阶道术“擎火成障”阻绝冰剑。 只见他手上的法杖瞬时红光大盛,灿然耀目,一道熊熊燃烧的炙热火墙于面前弹指形成。 煌煌冰剑似流星陨落,直撞火墙。 “哧哧”声响动,那把晶亮冰剑仅是化去少许,凝滞刹那,便又势不可挡地刺向水千山。 “老大小心!”一名强盗大声喊着,无畏地扑到水千山身前。 “噗”,血肉撕裂的残酷声响,冰剑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霎时血溅四野,红光满目。 水千山面上惊惧相交,旋即痛苦地露出哀色,赶紧扶住这名大汉。 星罹见状虽是心生寒意有所不忍,但一想这些人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罪有余辜,便强行按捺下作呕不适之感,凝动体内汩汩真气,汇聚棍上,一式“罹罹无敌一击”惊龙匹练般攻向水千山。 水千山急忙放下同伴尸体,横杖一挡。但闻铿锵一声,响彻云霄,他被打得胸中气血翻腾,连连后退。 “咻”,一道黑影冷然飞过。 “噗”的一声,一朵血花凄艳盛开,恍如末日降临,更似一场永恒的噩梦,深深地烙印在了某人的双眸之中。 第四章 少女仙儿 “大哥!”水千岳面目扭曲可怖,声嘶力竭地大吼道,眼睁睁看着水千山的身躯无力倒下,掀起尘土飞扬。.tw[] 星罹见着水千山头颅上凄艳赤红的血窟窿,不禁悚然,连忙后撤。 “这一记甩手箭还真是够狠。”诸葛韦瞥了眼唐璠,淡漠道,面上未现丝毫波澜。 水千岳身形闪动,似狂风般赶至兄长身畔,一把抱起他鲜血淋漓的尸首,运气使劲一吼:“撤!” 一众强盗早已被打得溃不成军,又见老大命陨心中发慌,闻听号令,当即头也不回地四散逃离,犹如秋风扫落叶,转瞬消失殆尽。 原本喧闹嘈杂的官道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风动吹起衣袂,悠悠轻响。 “上路吧。”唐璠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收起九节鞭平静道。 星罹等人俯视着满地狼藉,默然无声地回到了马车上。 一路无事,马车安然前进。 然而星罹历经那一战后,却变得沉默寡言。众人起先并未注意,但是随着时间地推移,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星格先是与众人眼神交会一番,随后小心翼翼地唤道:“星罹。” 星罹以手支颐,两眼无神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毫无反应。 “星罹!”星格见状,伸手拍了下星罹的肩膀,加大声音叫道。 星罹霍然回过神:“啊”了一声。众人皆是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了?” 星格叹了口气,双手怀抱,定定地问道:“你是不是被刚才的场景给吓到了?” 星罹闻言,当即撇了撇嘴,轻轻一哼,道:“才没有呢。” “你不用逞强,就连我见了心里都有些疙瘩,何况你呢?星彤她离的远,没看清楚,所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你近在咫尺,完完全全把那一幕看在了眼里。我猜,你是想忘都忘不了了。” 星罹听着星格的话,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并未出言反驳。 “你迟早会经历这样的情景,只不过早些晚些罢了。没有关系,不必去多想,你只要明白他们是罪有应得就行。假若任他们继续猖狂,还得有多少旅人遭殃呢?” 星罹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般想的,可是那种血溅四野、惨叫连连的可怖场面,实在是难以忘却,特别是匪首水千山被甩手箭贯穿头颅的巨大血窟窿,久久徘徊在眼前不曾散去。 “兴许时间会冲淡这一切吧。”星罹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一日后车马劳顿后,众人来到了位于临州境内的齐国皇都祁阳。(..tw好看的小说) 唐璠等三位长老考虑到多日来趱程赶路,颇为辛苦,一番商讨后便决定今日权且于祁阳休息,并采购一些物资。 此刻正值午时,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洒落,分外温馨。一行人于一间寻常客栈饱餐一顿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星罹懒懒地趴在窗口,一双无精打采的眸子望着外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盛景,忽而回头提议道:“璎璐姐姐,我们不如出去逛逛吧?” 于璎璐一听,赶忙连连摇手:“少爷,你不要为难我。” “好不容易来一次祁阳,就出去看看嘛。你放心啦!我又不会惹事。”星罹一改沉闷的表情,嬉皮笑脸道。 于璎璐看着星罹,水灵澄澈的瞳孔中静静地映入星罹的面容,那虽是一张天真无邪、带着笑意的小脸蛋,却不知怎的,有一抹淡淡的哀伤幽幽萦绕,让人不禁有压抑窒息之感。 “好吧!不过我们要早些回来。”于璎璐长长吁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终归还是妥协了。 祁阳,齐国之都,其繁华程度远胜于竹城,商铺店家多如牛毛、鳞次栉比,小贩的叫卖声清越响亮、此起彼伏,车马迷乱人眼、来往不息。星罹行在街道上,左看右看,瞧得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于璎璐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见星罹心情转好不由欣慰,起初的担心也被喧嚣热闹的盛景渐渐冲淡。 星罹安步当车,优哉游哉地欣赏着从前不曾见到过的各色新鲜奇特物什,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了欢悦的笑颜。 “咦……”星罹忽而眼睛一亮,歪了歪头,似是发现了什么奇异稀罕的景象。 面前约莫百步处,错杂繁复的喧嚣人群中,一位身着白玉色衣衫的小姑娘双手叉着小蛮腰,好似正漫无目的地随意晃悠着。 星罹横眉紧锁,讶然道:“是她?” 由于人声嘈杂,于璎璐并未听清星罹所说之话,疑惑地问道:“什么?” 星罹并未回答,当下脚步轻点,豪不顾及周遭人异样好奇的目光,风驰电掣般飞速朝着那小姑娘急急奔去。 那小姑娘听闻行人熙攘动静,亦是朝星罹看去,眼见是那日拦路截下之人,不由惊愕。而当她缓过神发现星罹是冲着她奔来时,心中顿时一慌,拔腿便跑。 如瀑如云的长长乌发随着小姑娘的奔走轻悠舞动,犹似一曲曼妙舞蹈令人心旌摇曳。然而这会儿的星罹自不会有闲心去欣赏。 于璎璐对星罹的举措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她当时坐于马车之中,自然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何身份,可是眼下星罹即已追去,自己也只能立马跟上。所幸她的伤已好了大半,单单奔跑也无大碍。 星罹避开行人,一路追逐,本以为那小姑娘作为一名修道者,在体力、耐力、速度等方面应是远不及他,料想自己只需稍稍花些力气定能手到擒来。谁知追了半天,结果仅是拉近了一点点的距离。星罹发觉这小姑娘当真不一般,不光道术在行,似乎体质上亦是胜过常人。 繁闹吵嚷的街道上,三人你追我逃,在旁人看来倒成了一道诡异奇妙的景观。 “哼,我就不信了!”星罹好胜之心冒了上来,当即吐气纳息,不再放水,抖擞精神使劲浑身解数狂奔追赶。 恍如一道奔涌的洪流,怒吼着荡过层层叠叠的阻碍。 小姑娘闻听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不免着急,乱了心神,跑着跑着竟意外地跑进了条死胡同里。 巷陌尽头,小姑娘无路可逃,只得战战兢兢地回过身。 温润的冬日阳光被高耸屋宇所遮挡,无法肆意地洒进小巷,唯有深沉冰凉的阴影掩住了少女娇柔的身姿。 星罹站在小巷入口处,堵住去路,气定神闲地缓步走来。其后,于璎璐亦是匆忙赶至,尾随进巷。 此时,就连街道上的粗犷吆喝声,似也被阻隔在了巷陌之外。一瞬间,少女只觉自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安静得出奇,恍似连微弱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弹指间,星罹已来到小姑娘近前。 小姑娘心中念头直转,旋即对着星罹怒道:“你,你想干嘛?”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星罹环抱双手,眉梢一挑,哼道:“我想干嘛?你一个强盗,我当然要抓你去官府。” 于璎璐看了眼外表瘦小娇弱的小女孩,不解道:“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是强盗?” “璎璐姐姐,她就是昨天把我们半路拦下的强盗之一。别看她这样很柔弱的样子,她可是会道术的,而且你也看见了,她跑起来的速度,可不逊色于我啊。昨日我就差点着了她的道。” 于璎璐点点头,总算明白了过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带我去官府。求你了,你听我解释。”小姑娘明亮如星的水眸中霎时涌出滴滴清泪,带着哭腔急道。 “有什么好说的,跟我走!”星罹不由分说便要强行将小姑娘拉走。 小姑娘纤细小巧、洁白如玉的臂腕被星罹一把狠狠地抓紧,顿时吃疼,娇声泣道:“我是被逼的啊!这不是我的本意啊。” 星罹闻言一愣,瞪着少女奇道:“被逼?嘿!我见你和那匪首就是父女关系吧。还被逼?赶紧随我去官府,免得你再为祸。” “少爷,她还只是个小姑娘。”于璎璐心有不忍,插嘴道。 “小姑娘又怎么了!”星罹心中一股无名怒火蓦然迸发,大声吼道,眼神凶狠,充斥着熊熊燃烧的炽焰,手像是要掐断玉臂一般狠命发力:“小姑娘就可以当强盗了?就可以随意打劫了?这什么道理?” 不仅于璎璐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一吓,脸色微微发白,就连那小姑娘也暂时忘却了臂腕上的疼痛,止住了泪水怔愣在了当场。 风声呜咽,寒意掠过,冷却了胸中那股莫名的怒火。 星罹转瞬意识到了自己情绪失控,一下子松开了握住小姑娘臂腕的手,微阖双目一时不言。 压抑许久的怒火、愤恨、懊悔,种种复杂的情绪竟恍如开闸泄洪般,一股脑地倾荡了出来。 星辰崩碎,家族落寞,这些,难道可以简简单单,一路无言地平静接受下来吗? 小姑娘噤若寒蝉,一声不吭,一双灵动而又含着惧意的眸子无言地瞅着星罹。 “你说。”星罹眼睑翕动,压下打碎五味瓶般的纷繁情绪,沉声问道。 小姑娘深深地松了口气,秀眉微颤,言道:“我并非自己想要做强盗,而且你所说的匪首,也非我的亲爹。” 星罹歪了歪头,疑道:“那他是你谁?” “其实,他是我干爹,我……我从小父母双亡,是他把我从街头领养回去,慢慢抚养长大的。” 星罹“嘿”了声,冷然道:“原来是干爹?那你干爹死在了璠伯伯手上,你是不是对我们恨之入骨呢?” 小姑娘缓缓地摇了摇头。 “嗯?你这是何意?” “虽然他是我干爹,于我有恩,但他经常干些劫财害命的事,这本是不对的。而且他知晓我有修道天赋后,便对我进行了严酷的训练,让我能够早些跟着他们一起去打劫,我不愿意,他就说我忘恩负义,我没办法只好努力修炼,有所成绩后便跟着去做了强盗。”小姑娘顿了顿,眼中忽现一丝忧伤,继续道:“就在昨天,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星罹的好奇心顿时冒了上来,挑眉问道:“什么事?” 小姑娘的双眸再度湿润,直视着星罹,脸露阵阵苦楚,朱唇微张,悲道:“我发现,我的亲生父母就是死在干爹他们手上。” 星罹闻言一惊,不禁与于璎璐相视一眼。 “我是偷听二叔讲起的,但我不知道详细的缘由。我想他现在还不知道被我听去了这事。” 星罹点了点头,似乎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我知道真相后便偷偷跑了出来,才会在这里遇见你们。所以说,尽管干爹去世我是很伤心,可他终归杀了我的亲生父母,也是我的仇人。因而,我并不会怨恨你们。”小姑娘语毕,便闭上了嘴,视线在星罹与于璎璐两人脸上来回交错游移。 星罹念这小姑娘也如自己一般,无家可归,不知怎的,便悲从中来,语气转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明眸闪动,皓齿微露,俏生生地言道:“水仙儿。” 星罹默念了几遍这名字,而后道:“水仙儿,你现在没有去处吗?” 水仙儿无力地垂首,默然须臾,低丧道:“没有。” “那你不如跟着我们去凌天宫好了。那是一个习武门派,以你的天赋,应当可以拜入门下。当然,若你想要修道,以后也可以送你去其他修道门派,比如太虚门。”星罹忽然提议道,倒是把一边的于璎璐给吓了一跳。 “少爷,你这……” 星罹烦躁地挥了挥手,面露不满,道:“行了,你刚刚不还说她是个小姑娘吗?难道我们就这样抛下她不管?” 于璎璐犹疑道:“可是?就这样带着她去凌天宫,也不是个合适的主意吧?” 星罹转首对着于璎璐瞪大双眼,气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好主意?总之我意已决,不要说了。” 于璎璐终归还是不会违拗星罹,当即缄口不言。 星罹回过头,对着水仙儿露出灿若阳光的暖暖笑意,柔声道:“水仙儿,我叫星罹。你觉得这提议怎么样?” 水仙儿摇摇头,却是拒绝道:“我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不用你的怜悯。” 星罹微感讶异,劝道:“你可以活得很好?你一个小姑娘,在这乱世之中如何活得很好?你若是说的出来,我就随便你。” 水仙儿张了张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我也是遭受了大难,沦落至此,所以多少能懂你的心情。不要拒绝,让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好吗?”星罹眼神炯炯,诚恳道。 水仙儿思忖片刻,最终轻点螓首,却还是犹豫道:“但这样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呢?我与你们又非亲非故。” 星罹倏地惨然一笑,自嘲道:“麻烦,呵呵,何来麻烦?” 兴许,自己的家族才是最大的麻烦吧!被其他三族如此嫌弃地抛给了凌天宫。 水仙儿不解其意,眸露困惑,开口问道:“什么?” “没什么?你不会是什么麻烦,永远不会是,跟我走吧。”星罹牵起水仙儿散发着幽香的玉手,随于璎璐走出了阴暗冰冷的巷陌。 第五章 祁云凌天 “贤侄,你竟信她的一面之词?”唐璠听完星罹的一通叙述,眉目冰冷不屑道,两眼瞪大似九幽下的恶鬼般直视着房间中一身白玉色衣衫、孤苦无助的水仙儿。(..tw好看的小说) 星罹将水仙儿带回客栈后,便将众人召集在了自己的房间中,道出带这姑娘一起前往凌天宫的决定。但是,显然,除却星罹,其余人皆是怀有疑虑,并不赞成。且不说唐璠、诸葛韦、司马漠君这三位深谙世事的长老,就连星彤、星娴这两位天真的小姑娘都没有全然信了这些话。 星罹握紧水仙儿冰肌玉骨的小手,感受着其中透出的颤抖惧怕感,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面色坚毅道:“璠伯伯,她又有什么理由欺骗我们?” 司马漠君眯缝起眼睛,看着星罹淡淡道:“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如此轻易相信别人,若是发生意外,我们三位可是难担重责啊!” 星罹闻言一时语塞,想要反驳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唐璠眉毛耸动,冷哼一声,身形似风似电般倏忽闪动。 星罹忽觉手中一空。 待众人看清,唐璠已是从星罹的保护下抓走了水仙儿,回到原位。旋即,他便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不做片刻停留将其塞进了她的嘴里。 水仙儿未及挣扎,只觉眼前一花,那药丸已然塞入口中,融化为股股苦涩的液体流入身体之中。 唐璠大手一松,任由水仙儿瘫软倒地不住咳嗽,寒声道:“此为缚血毒丹,一刻钟内你若不说出实话,告诉我们是谁指派你来的,你就等着血液凝固停滞,痛苦而死吧。” 星罹赶忙上前扶助水仙儿,将她一把揽在怀中,眸中怒火顿生,怫然不悦道:“璠伯伯,你这是做什么?” 唐璠随手一甩袍袖,蹙眉言道:“我这都是为你们好。你们年纪轻轻,涉世未深,自然不知人心险恶,需得多加防备。何况,你们知道那股尚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究竟会怎般对付你们吗?” “不错,凡事皆需小心。”诸葛韦颔首赞同,接着唐璠的话说道:“不可因为她是个小姑娘,就放松了警惕。” 唐璠冰霜般冷冽的眼神盯视着水仙儿,漠然道:“说出实话,饶你一命。” 水仙儿面色发白,血色全无,小嘴紧闭,无言地扫视过众人。 沉默仿佛漆黑如墨的阴云,缭绕盘旋在房间中,静静地飘荡游移,惹得众人心绪不宁。时间便在这样的情景中,悄无声息地徐缓划过,逼近终点。 “既然你不愿说,那便等死吧。”唐璠面罩寒霜,吐出的话似一柄尖锥,刺破驱散了这股凝重的沉默阴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司马漠君觑了眼星罹怀中的水仙儿,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为了顺利完成唐族长交代的任务,唐璠还真是够狠的。”诸葛韦默默想道,嘴角一抹苦笑,紧随司马漠君的步伐离去。 “仙儿,对不起。”星罹无奈地看着三位长老离开,垂首轻声说道,面色难看至极。 水仙儿恍如月下凋零的花朵般惨然浅笑,柔声道:“不用说对不起,愿意跟你来此,这是我自己作出的决定。没能得到他人的信任怨不得谁,毕竟行走在这乱世中,谁都得多个心眼。不过,至少你是相信我的,我不是被所有人抛弃,不是吗?” 星格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眉咬牙道:“星罹,璠伯伯这样做确实有些过分了,我去求他给我解药。大不了让这位姑娘别跟着我们就是。” “不,不用。”水仙儿出声阻止道:“我这样的小孩,在这乱世之中本就是活不下去的,就这样死了也好,也好。” “仙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我说的是否都是实话?”星罹忽而沉声问道,双目炯炯地盯着水仙儿。 水仙儿闻言一愣,星光般的明眸中微澜起伏,深深地吸了口气,重重答道:“是。” “好,我信你!”说着,星罹手中淡淡光华隐隐闪烁,刹那间多出了一只别致的小青瓶。 水仙儿讶异地看着星罹,不明所以。 “这是一位好友送我的百草丹,虽不知能否彻底化解毒素,但一定能起到抑制毒素的效果。我现在就去求璠伯伯给我解药。”星罹从青瓶中取出一粒红色丹丸,塞进水仙儿唇中,旋即将其抱起平放在榻上,转身急急奔出了房间。 隔日,一行人再度启程。(..tw无弹窗广告)较之先前有所不同的是,水仙儿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唐璠最终还是经不住星罹的苦苦恳求,交出了解药。他就此事多少还是思索过,毕竟,那小姑娘是于拦路强盗中见过的,应与那暗中入侵星家的势力无关。如此,就算她说了谎,欲掀起什么风浪,恐怕在三位长老面前也是有心无力。再说,那番说辞多少还是有些信服度。 既然有以上种种因由,他自然不再坚持,何况将星家族人安全送至凌天宫才是他的任务。其后会发生什么?那都与他无关了。 然而,尽管水仙儿已经进入了旅途的队列,众人对她的态度仍是比较冷漠平淡,唯有星罹对她一路关照,无微不至,与她谈心相交。 三日后,众人到达柳州梧平以北的凌天山。 巍峨雄奇的山脉浩然耸立,飘渺的云雾缭绕峰尖,世间万物于这般壮阔景象之前,仿佛都会在转瞬便失却了光辉。星罹等自小未曾远游的人遥遥眺望着面前苍翠瑰丽的凌天山,唏嘘不已。 一行人于山麓处下了马车,徒步上山,花去近半个时辰的功夫后行至山门前,但见凌天宫三个大字铁画银钩深深刻于宽大的石匾之上,印入眼帘,两名身着碧蓝白边衣衫的年青弟子笔直如枪挺立于两侧。 唐璠上前表明身份,那弟子听后恭敬以答,告知早已有四大家族之人通过传音阵告知此事,但仍需回宫通报。唐璠颔首表示理解,那名弟子便匆匆如风赶上山去。 仅过去片刻时间,那名上山通报的弟子便神色谦恭地随一位瘦削孤傲的中年男子走下山来。 “唐兄、诸葛兄、司马兄,远道而来,辛苦了。”瘦削男子表情平平,若有若无地带着一抹笑意,向着三人一一礼道。 唐璠微微一笑,抱拳道:“太凰峰首座凌长老亲自下山远迎,我等不胜荣幸。” 凌子虚语声平静道:“唐兄客气了。诸位大驾光临,实在是令敝宫蓬荜生辉,请随我一同上山。” 于是,众人便随凌子虚沿山道拾级而上,前往凌天山主峰——朝云峰。 三位长老与凌子虚一路寒暄客套,谈论着各种天南海北的话题,星罹无心细听,双目淡淡地扫视着道旁的冬日山水风景。 此间已临初春,林木虽无夏日那般蓊郁,却也是参天而立殊为壮美,零落的小草密布参差,芬芳的奇花傲然盛放,植被丛丛叠叠绿意盎然,一股宁静怡然的自然气息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仙儿,你觉得这风景怎么样?”星罹本是无心细赏,可看着看着,一时间也看得心醉神迷,不由自主地问道。 山风徐徐拂过,携着一抹冬日的冷意,携着一丝林间的清新。 或许,这样的景色,能够稍稍抚平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水仙儿拢了拢被风吹得摇曳生姿的秀美长发,深深呼了口新鲜舒畅的空气,雀跃道:“很漂亮,我很喜欢。”显然,过去的她也未曾见到过这等壮阔美景。 伴随着悠然美丽的山间景色,众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凌天宫正门之前。恢宏宽广的凌天宫正门远比山门要雄伟百倍,足以容下百人并行通过。 穿过正门,面前出现的是一片巨大宽阔的广场,地面全以坚固考究的云玉石铺砌,整齐华美。广场正中央,九柄古朴沧桑的巨剑分三排凌空而立,神威凛然不可侵犯,与苍穹之上九道环绕宫宇的虚幻剑华一一相对。 轻纱般的云雾悠荡在广场之上,朦朦胧胧,恍惚间竟有如仙境。云烟缭绕中,众多凌天宫弟子正勤恳地挥剑练功,钻研招式,哼哈之声不绝于耳。 广场尽头,五座雪白石桥,犹如清冷弯月,散发着幽寂的气息,桥下水清鱼欢,璀璨阳光照耀之下,波光粼粼,美幻绝伦。 过了石桥,便是凌天宫主殿——天华殿。 万里长空之下,大殿雄峙,坐落峰顶,云气袅绕,清风徐拂。 凌子虚引着一众人步上殿前台阶,须臾到达殿门。 门扉敞开,往里瞧去,雕梁画栋,大气磅礴。大殿之上,正中端坐着一名碧蓝华服的冷峻女子,左右两侧下首各有三张大椅,如今只有两人坐于其上。 “三位长老,星家诸位,请。”凌子虚客气地领着众人步入天华殿。 入殿之后,唐璠、诸葛韦、司马漠君先是向那华服女子以及另外两名首座施礼,等到凌子虚坐上左首第二张大椅后,便相继坐在了左右两侧末端的大椅之上。而星罹等人作为后辈,则是乖乖站在了大殿正中央,在长辈落座之后,一一向殿上之人恭敬施礼。 关于凌天宫,星罹在来之前便已听唐璠详细讲过。如今对照当初得知的信息,便可知端坐正中的华服女子是凌天宫宫主凤冰,左首下侧第一位长相粗犷、体态壮实的中年男子是烈刃峰首座屠蛮,右首下侧第一位敦实肥硕、白发苍髯的老头子则是青华峰首座禹鸿彦。 “诸位星家族人,我对你们所遭受的灾难深表遗憾……”凤冰眉间一缕哀伤流露,话声缓缓响起,却又隐隐带着一种凌驾万物之上的压迫之感,犹如九天神鸾蔑视世间蝼蚁。 于这样一种含伤含威的声音之下,星罹等人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绷紧了神经不敢漏过一个字。 凤冰将自己的痛惜之情娓娓道来,那种悲伤的情感仿似凝成实质的利剑,无形中刺入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 星家众人闻言不禁再次眸中凝泪,伤从心来。原本压抑在胸中的悲恸,竟又如滚滚大浪,拍打席卷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如今,你们权且拜入凌天宫中,我会收你们为徒,并倾囊相授。你们在此只需刻苦修习剑术,待到日后学有所成,自可重振家族。我凌天宫与星家素来交情深厚,关于搜寻那股入侵星家的势力一事,自是责无旁贷,定当倾尽全力相帮。”凤冰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慈和温柔的眼神如和煦春风般拂过星罹等人,似是默默等待征询意见。 星罹瞥了眼身畔的其他人,叹了口气,朗声道:“凤宫主,我有一件事必须要说,因为我是学棍术的,所以……” 未及星罹说完,一道孤傲不羁的声音蓦然响起:“所以,你不能同其他族人一样拜在凤师姐的门下,呆在朝云峰,是吗?” 星罹愣了愣,望向说话之人,点点头,答道:“是的,凌长老。” 凌子虚瘦削的面颊皱紧,旋即松弛开来,大声笑了起来:“没想到星族长竟真的传授自己的孩子棍术而非剑术。如此甚好,星罹,那你可知谁会收你为徒?” 星罹心下想起父亲的安危,不由愁苦起来,脸上强装笑颜,向着凌子虚连磕九个头,恭敬道:“弟子见过师父。” 第六章 太凰门人 “孺子可教。”凌子虚微微颔首,欣慰道。 屠蛮嗤笑一声,道:“凌师弟,你倒是捡了个好徒弟。” 凌子虚眼中精光一闪,瞥向屠蛮,哼道:“可惜屠师兄精通的是刀法,在场一众天资聪颖之人你是一个也收不到门下。” 屠蛮粗眉轻皱,沉声道:“我门下弟子众多,资质过人者数不胜数,尽管如此,没能收到一位星家精英子弟,也是略感遗憾。不过,倒是师弟你才不容易,难得收到个徒弟,这个宝贝可得好好培养。” 凌子虚干瘪瘦削的脸颊上顿现不悦,言道:“不劳师兄挂心。”扭头又对宫主凤冰说道:“凤师姐,你还有什么需交代的,请尽快言明,师弟我身体突感不适,怕是需早些回太凰峰去。” 凤冰心下无奈,知这两位师弟素来不和,当下也不挑明,轻咳一声,对着星家众人朗声道:“你们现在最好隐藏自己星家族人的身份。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想在宫内隐瞒是肯定瞒不住了,所以在凌天宫内公开也无妨。但是一旦离开凌天宫,切记不可随意暴露身份,以免节外生枝。我会严禁门中弟子将这消息泄露出去。不过,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会被外人知道。” 众人闻言,垂首默然,心中思绪纷飞,再度忆起那夜之事。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恍如某种重物充斥在整个空间之内,令人难以喘息。 “希望你们能够谨记在心。”凤冰说着,转首面向唐璠三人,微露笑意:“三位贵客,路途奔波,必是劳苦非常,还请留下歇息数日,也可令敝宫尽到地主之谊。” 唐璠徐徐起身,对着凤冰恭敬一礼,推辞道:“唐某还需尽速回族处理诸多要务,贵宫的厚意在下心领了。” 诸葛韦与司马漠君亦是起身出言推辞。 凤冰的面容上透出一丝遗憾,道:“那我也就不强求了。若是下回诸位光临凌天宫,本宫必当好好招待。” 凌子虚闪身如电晃到星罹身前,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道:“小子,走吧。难不成还想在这听他们客套来客套去?” 星罹只觉眼前一花,凌子虚便已然出现在了面前。他一个哆嗦,委实被吓了一跳,赶忙道:“师父。” 这时,水仙儿于一旁怯懦懦地开口问道:“星罹,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星罹对着水仙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只要你愿意,自然没问题。”旋即,他又转首对凌子虚介绍道:“师父,她是……” 凌子虚眉头一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切等回太凰峰后再慢慢细说。跟你一起走的除了这小女孩,还有你身后服侍你的侍女吧?” 星罹颔首,道:“是的,师父。” “你先去跟你的族人告个别吧!我在殿外等你。”凌子虚负手说道,接着便径自步出了天华殿。 “星罹,姐姐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一袭雪白衣衫的星柔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星罹边上,身子略略弯下,欺霜赛雪的玉手温和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对剪水双瞳中流波盈转,隐现不舍。 星罹望着那张熟悉温柔的脸庞,低声问道:“姐姐,你真的决定留下来学剑术?” 星柔嫣然浅笑道:“姐姐总也得学点防身之术,不能一直依赖你的保护呀。” “姐姐,是我学艺不精,那时候没法保护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星罹想起那时候的事,心中又是一阵寒栗与悲伤。 星柔轻轻一叹:“你不要自责,老往心里去,这本就不怪你。” 星罹默然须臾,随后眼神炯炯,坚定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让别人欺负你。” 天华殿外,碧空澄澈,万里辽远,柔和温煦的阳光洒照而下,拂在身上分外舒适。薄如轻纱的云雾静静缭绕于身周,恍如梦境。 凌子虚默默地仰视晴空须臾,星罹便携着水仙儿与于璎璐走出了殿门。 “可以了?” 星罹重重地点头,道:“师父,我们可以走了。” 凌子虚似鹰般锐利的目光来回扫视着面前三人,而后喟然一叹,道:“三个人,这可有些吃力啊。” 星罹三人目露疑惑,不解其意。 凌子虚郑重其事道:“听好了,呆会你们只要乖乖别动就是,千万不要大呼小叫。(..tw好看的小说)” 三人尽管不明所以,仍是点了点头。 凌子虚得到答复,旋即道了声“起”,双手犹如在拖着什么重物般缓缓向上抬起。 星罹“咦”了一声,忽觉身子一轻,仿佛一片羽毛,竟不由自主地浮到了半空中。他偷眼瞧另外两人,发现也是同样状况。 凌子虚霍地低喝一声,劲风骤起,四人便如展翅雄鹰般腾空而起:“嗖”地射向湛蓝苍穹。 “哇!” 眼前景象倏然变化,众人竟已是升至万里高空之上。 星罹的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激动,不知不觉中牵起了身畔两人的手。 身周,茫茫云气犹如浮光掠影,接连不停地闪过,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身下,绿海如涛,层层叠叠,一望无垠,蔚为壮观。 这等望尽世间雄伟之景的际遇,令星罹不禁觉得,自己于浩瀚天地间,是如此的渺小,恍似蝼蚁般不值一提。 “咻!”星罹突感身子一沉,朝下急急俯冲,如璀璨流星划过天际穿过重重云层。 眼前豁然开朗,渐渐浮现出一座秀气瑰丽的山峰,曲线柔和绵软,好似凤凰起舞,仪态优美,正是凌天山四峰之一——太凰峰。 四人徐徐地降落在了一座古朴的厅堂之前,内里青砖铺垫、石柱耸立。 斑驳的门匾之上:“栖凤堂”三个大字镌刻得行云流水,自有一股飘逸之感。 厅堂边的檐廊上,绿荫下,一名儒生模样的弟子正手执书卷认真翻看,闻听动静抬眼一看,睁大小眼睛讶然道:“师父,你回来了啊!” 凌子虚见到这名弟子看书的样子,瞬时沉下了脸,嗓音低沉道:“成天就知道看书,快去把你师母和其他人都叫到栖凤堂来。” 那弟子被凌子虚一通训斥,忙合起书,低着头连道:“是、是。”转身匆匆离去。 “你们随我进来稍候片刻。”凌子虚跨步上前,向着栖凤堂行去。 星罹依言而行,同时左顾右盼,观赏着太凰峰上的景色。 怡然的自然风光迷人美丽,然而相较于朝云峰,此处可以说是安静得诡异,除却风吹树叶婆娑之声与山鸟欢啼鸣翠之声,几无其余动静。 “这里真是安静。”水仙儿嘟着嘴嘀咕道。 星罹亦是点头赞同。 步入栖凤堂,等候片刻功夫后,太凰峰的弟子零散地依次赶至。 凌子虚与一名容貌秀雅、举止端庄的中年美妇坐于堂前主座之上,两人看着来到堂中的弟子,却不禁蹙起了眉头。 “书池,你师妹呢?”凌子虚拿眼瞪着他的第三个徒弟宋书池。 宋书池尴尬地挠了挠头,讪讪道:“启禀师父,我找不到七师妹。” “真是饭桶,连个人都找不到。”凌子虚鼻翼翕动,不悦地哼了声。 “子虚,小萌那性子你也知道,总是又跑到深山野林中去了。”一旁,其妻凤玉柔声劝慰道。 “也罢,你等她回来再跟这疯丫头说清楚。” 星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出现的七名弟子,心中却不解地想着,难道太凰峰的弟子就这么多? “好了,为师今日把你们叫来,自然是有事情要宣布。”凌子虚暂且放下那疯丫头的事,干瘪的脸颊凝起,肃然地对厅堂内的众弟子言道。 那七名弟子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射到了新来的三个陌生人身上。 “难道师父要收新徒弟了?而且一收还收三个?”长相颇为抱歉、浓眉掀鼻的八弟子庞士何对着身畔的师兄们嬉笑道。 面色白净,身姿纤柔如一名窈窕女子的五弟子陆宫点点头细声细气道:“没准还真是这样。” “你们给我安静点,小心又被师父责骂。”大师姐苏云锦秀眉紧皱,厉声警告道。 庞士何与陆宫连连点头,捂嘴以示不再言语。 “星罹,你过来。”凌子虚招了招手,唤道。 星罹闻言,当即快走到凌子虚边上,转身面对众人。 “星罹?他是星家的人?”众弟子不由露出诧异之色,满是好奇。 “他便是我今日新收的徒弟,从今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弟。”凌子虚不理底下的窃窃私语声,面不改色地平静道。 相貌清秀俊美的六弟子徐元昭疑惑道:“师父,星家不是世代修习剑术的吗?为什么他……” “哪来那么多废话?星罹他想学棍术还是学剑术,那是他自己的事。”凌子虚不待徐元昭把话说完,就怒声打断道。 徐元昭挠首尴尬一笑,像缝上针般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不过,除了小师弟外,另外两人是?”性格沉稳的二弟子薛丰问道。 星罹当即将两人介绍给众人。 凌子虚用手摸了摸下巴,道:“听你所言,是希望找个机会将这位仙儿姑娘送到太虚门,让她拜入其门下?” 星罹点点头,忐忑道:“是,师父。不知是否能够办到?” 凌子虚眉梢微挑,道:“这非难事,只是太虚门收徒颇为严格,若无一定的天赋,他们是不会收下的。” 星罹面露自信之色,忙道:“师父放心,仙儿在修道上绝对很有天赋,她现在已经达到了‘凝魂’大成之境。” 凌子虚略感惊讶,道:“哦?如此说来,拜入太虚门应是无甚大碍。我会将此事告知凤师姐,让她遣人通过传音阵联系太虚门。” 星罹见事情已定,向着水仙儿咧嘴一笑。 然而水仙儿低着头,并未看见星罹的笑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云锦,你稍后将门规等事宜告知你的小师弟。”凌子虚对着大徒弟苏云锦说道,旋即转向一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弟子:“周义,你去安排好他们的住处。至于其余人,且先同你们的小师弟认识下。” 话毕,凌子虚起身,与妻子凤玉一齐离去。 “咦,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堂外,蓦地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声。 宋书池望向栖凤堂外,愁眉苦脸道:“师妹,你可总算出现了。” “这么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只见一名身姿动人、明眸善睐的少女怀抱一只褐色小犬欢快地步入堂中,而在她的香肩之上,还立着一只羽毛如墨的黑鹰。 第七章 初现端倪 这位嚷嚷着欢悦入堂的少女正是凌子虚的女儿――凌筱萌。 “这三人是谁啊?难道是来太凰峰玩的?”凌筱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星罹三人,嘴角露出花朵盛放般的笑容。 宋书池当即上前,张嘴叽里呱啦地把先前一系列事情告知了凌筱萌。 “嘻,这么说来,我又有位师弟喽?”凌筱萌凑到星罹近前,双眸上下扫视着他,直欲将他看个透彻。而立于她香肩之上的黑鹰,则以一双锐利如箭的鹰眼瞪视着他。 星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赧然讪笑道:“凌师姐好。” 凌筱萌本想伸手拍拍星罹的肩膀以示师姐风范,但因怀中抱着小犬只得作罢:“小师弟,今后谁敢欺负你,找我就是,我保证替你出气,揍死那人。” 星罹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连连点头:“是,师姐。” 凌筱萌满意地露出粲然笑脸,道:“乖。我还有事,先走啦!再见。”话音一落,她便一溜烟地急急跑走了。 “呼……”星罹曲肱而枕,懒懒地躺到了榻上。 这是一间极为简陋朴素的房间,除却桌椅床铺,几无其余物件。对于住惯了奢华屋宇的星罹来说,多少会感到有些不舒服,这剧烈的落差尚需一段时间去适应。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沉沉洒落余晖,映得屋中一片苍凉红光。 熟识同门、记取门规、收拾房间、逛游太凰,一干事情依次了却后,总算是能够闲下来休息会。 “八个弟子,加上我,也就九个,偌大的太凰峰上真是人烟稀少啊。”星罹闲散地自言自语道。 从大师姐苏云锦口中得知,太凰峰一脉素来人丁稀缺,空房多得数不胜数。在她看来,现今这个乱世,武人极度崇尚剑术,故而拜入凌天宫的弟子多是朝云峰一脉。就算不修习剑术,那些武人也多选择拜入烈刃峰修习刀术或者拜入青华峰修习斧术。至于棍术,别说远不及剑术那般有吸引力,就是跟其余寻常兵器相比,也是被人不屑一顾,向来是无人问津。 正因此间种种缘由,才造成了当下太凰峰清冷孤寂的局面。 “咚、咚、咚……”,清脆响亮的敲门声倏然急促传来,将胡思乱想的星罹拉回到了现实。 “谁啊?” “小师弟,是我。”门外传来略感熟悉的少女声。 “请进。”星罹笔挺地坐直了身子,已然记起是凌师姐的声音。 凌筱萌大剌剌地推开了屋门,走了进来,肩上依旧立着那只黑鹰,怀中依旧抱着那只褐色小犬。 星罹初次与凌筱萌相见时也没看清那只小犬,现今仔细一看,才发现它身上伤痕累累,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不过看得出,凌筱萌已经对其进行了相应的包扎治疗。 “师姐,有什么事吗?” 凌筱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星罹,狡黠地一笑,道:“嘻嘻,作为你的师姐,我觉得必须要送你一件礼物才行。” 星罹闻言一愣,连忙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师姐你这样做,我会受宠若惊的。” “别客气嘛,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喏,就是这只小犬。”凌筱萌用下巴指了指,将怀中抱着的褐色小犬小心翼翼地递给星罹。 星罹见状,顿感骑虎难下,只得留神接过抱住。 “这只小犬是我今日去山林中采集一些疗伤的药草时,小黑发现的。小黑就是我的这只乖乖鹰,说的准确点,它是一只四阶的裂天鹰。”凌筱萌纤手一指肩上傲气十足、嚣张非常的黑鹰。 “小黑你好。”星罹向着裂天鹰招呼道。 可惜,小黑丝毫不理睬星罹,鹰首向着一边撇去,自顾自梳理着自己光亮美丽的羽毛。 凌筱萌扑哧一笑,埋怨道:“小黑,他是我的小师弟,别不理睬人家。” 小黑这才正视星罹,唳声一鸣算是回应。 星罹被搞的颇为尴尬,无奈地耸了耸肩。 “小黑当时在天上巡视,发现了一群野狼正在围攻这只小犬,便啼叫示意我赶去。于是呢?我就赶过去了。当发现是一群恶狼在欺负一只柔弱的小犬后,我便毫不犹豫地同小黑一块将那群野狼赶走了。说实在的,那群狼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以多欺少。”凌筱萌说着,面上不忘露出憎恶愤恨之色。 星罹听后,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由垂首,看着怀中虚弱的小犬。 “对了,还有这些。”凌筱萌一边说一边从碧蓝白边的衣衫中掏出一些整理妥当的药草:“这些是给它疗伤用的,一日喂服两次。若是用完了,伤却还没好,可以来找师姐要。” “是,师姐。” “啊!想起来了,我还没告诉过你呢?在太凰峰的西北处,是我专门饲养动物的地方,若你还想要什么宠物,尽管来,随时欢迎。.tw[]” 话毕,凌筱萌也不理星罹作何反应,哼着动听悦耳的小曲,随手掩上屋门,自顾自走出了房间。 星罹听着渐渐消隐的曲音,又看看仿佛奄奄一息的褐色小犬,徒然摇头,叹了口气。 “咚、咚、咚……”,凌筱萌走后不过盏茶功夫,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师弟,该吃饭了,我带你去用膳厅。”宋书池在屋外喊道。 “知道了,宋师兄,我去叫下仙儿和璎璐姐姐。”星罹应道,将褐色小犬小心放在榻上,起身出了房间。 用膳厅。 一众人规矩地围坐住一张宽大的圆桌。大师姐苏云锦利索地将一盘盘香气浓郁、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而于璎璐因为过去在星家服侍惯了,亦是帮着一起做事。 “小师弟,我跟你说,大师姐做的饭菜那叫一个香啊。你今天运气好,刚好轮到大师姐做饭。明天,那可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庞士何神神秘秘地对星罹说道。 水仙儿也听到了话,撇过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呀?” 庞士何低声道:“我们太凰峰上,做饭是轮着来的。大师姐后,明日就是薛师兄做饭。唉!虽然薛师兄人很好,做事也靠谱,但他做得饭菜,实在不敢恭维,别说外观看上去惨不忍睹,就连那味道也是难以下咽啊。” 星罹不由地偷眼看向二师兄薛丰,心里悄然打起鼓来,忖度着明天的饭菜味道究竟会如何。 待到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上齐,苏云锦与于璎璐落座后,凌子虚拿起筷子,淡淡道:“吃吧。” 一众人闻言,除却凤玉等五名女子尚且注意形象外,其余人皆是风卷残云般开始扫荡起桌上的菜肴。 薛丰皱了皱眉头,咕哝道:“为什么我做饭时,大家就没这劲头?” 星罹吃了几口饭菜后,由衷赞叹道:“大师姐,你做得饭菜真好吃。” 苏云锦笑靥如花,道:“小师弟喜欢吃,就多吃些。”说着,还怕星罹夹不到一些稍远的佳肴,起身帮着夹了些放到他碗中。 薛丰这时插口道:“小师弟,明日我也一定给你做一桌大餐,包你满意。” 众人闻言,均是咳了咳,埋头吃起饭来,一时间鸦雀无声。 星罹尚不知薛丰作出的饭菜味道怎般,但见他对自己这般热情,顿时笑道:“谢谢薛师兄。” 薛丰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瞧他那样子,似乎已经开始思忖起明日要做的饭菜。 “你要遭殃了,小师弟。”庞士何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星罹也不在意,笑了笑,继续吃起碗中饭菜。 饭后,黑夜如约而至,将天际所有的光亮遮蔽。深沉如墨的夜色下,太凰峰幽静得似渺渺苍海中寂寥的小岛,孤傲地遗世而立。 栖凤堂中,凌子虚端坐于大椅之上,而星罹则站在他的面前。宽敞的大堂中,烛火摇曳,此刻唯有他们两人,堂门紧紧闭合。 “星罹,其实你父亲当初放弃剑术转修棍术的时候,曾来请教过我棍术。” “师父和我爹爹认识?”星罹张了张嘴,惊讶道。 凌子虚干瘪的脸颊上挤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你爹,当初可是名动中原的传奇人物啊!” 星罹怔了怔:“我爹爹他,名动中原?” “你爹尚且用剑时,曾一度横扫中原,无人能敌,其大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凌子虚孤傲的眼神中竟也流露出些许敬佩之色:“不过后来,因为某些事情,他放弃了剑术,开始修习棍术,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星罹点了点头,正因如此,他才会不同于其余星家族人,学起了棍术。 “师父,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让爹爹放弃了剑术吗?” 凌子虚喟然长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道:“我不知详细的原因,但听闻是因你母亲之故。” “我娘亲?”关于自己的母亲,星罹几乎一无所知,星炎不曾对他提起过一字一句。就连周遭的族人,也是对他讳莫如深。 “据我所知,你母亲也是一位剑术卓绝的高手,但在生下你后,不知何故,独自离开了星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你父亲兴许是怕睹物思人,这才封剑开始修习棍术。” 星罹默默垂首,低语道:“原来是因为娘亲。” 凌子虚咳了一声,语声平缓道:“好了,不谈往事。今日把你叫来,是要告诉你今后的修炼之事。你好好听,牢记在心。” “是,师父。”星罹当下也抛却了乱七八糟的念想,重重点头。 自明日起,星罹将与他的师兄师姐们一同开始修炼生活。早上起床后,先是晨练,依每个人的能力不同,要求也不同。星罹需得上下山一趟,并于半个时辰内完成,若无法达到,则需于下午修炼完后继续以半个时辰为限上下山一趟。倘若还是无法完成,第二天除去必须的一趟上下山外,还需另加一趟,不过这一趟没有时间限制。 晨练之后,是早餐时间,共有三刻钟可以休息。其后,便是武者基本能力的训练,诸如步法、身法、反应速度等能力。训练一直持续到正午饭前为止。 午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之后开始进行棍法修炼及武者境界提升,总共为两个时辰。其后便是自由时间,依据个人喜好做各自想做的事,自然也可继续修炼。 每隔十日会有一天的休息日,以达到劳逸结合的效果。 每一年年末,都会进行一次综合实力的检测,涉及棍术、速度、耐力、力量种种方面。 “因为你刚拜入我门下,对你的实力为师也不甚清楚。故而过几日我会先检验下你的实力如何。”凌子虚一番话说完,口也有些干了,随手端起一旁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可曾记清楚了?” “记住了。” “好,你下去吧。今日早些休息。” 星罹刚欲转身,脑海中却突然蹦出了一件事情,犹疑须臾后,终是开口道:“师父,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凌子虚眉梢一挑,奇道:“何事?” 星罹面色一敛,道:“我曾见过入侵我族势力中一个人的脸。” 凌子虚眯缝起眼睛,肃声道:“可还曾同其他人说过?” 星罹摇了摇头,道:“前些日子脑子乱乱的,我根本没想起来过。刚才也是突然记起,才觉得应该先跟师父说下。” “你见过的那人,是何相貌?说不准,便可从此处找到突破口。”凌子虚问道,心情忽而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星罹当下凭借着脑中残存的记忆将那人的相貌详细地述说了一遍。 凌子虚双眸渐显凝重,低语道:“白发白眉……” 星罹看着师父沉思的模样,不禁心潮澎湃,紧张非常。 凌子虚忽觉星罹正盯着他看,似是正等待结果,便道:“你先回去吧!容我好好想想。” “是,师父。”星罹恭敬地一礼,略感失望,退出了栖凤堂。 待到堂门再度关闭,凌子虚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旋即缓缓阖上,喃喃道:“难道是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八章 首日生活(上) 穿过深沉夜幕下的曲折檐廊,星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烛火摇曳,温暖的光芒瞬时照亮了屋中的一切。这简单素朴的房间,便是他今后起居生活的重要场所。 星罹伸了个懒腰,迈步来到床畔,只见那只褐色小犬依旧在沉沉地酣睡,模样乖巧,倒是颇为可爱。然而看着看着,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小三和天天。 “也不知他们怎样了……不过他们那么厉害,肯定没什么事情。”尽管知那希望微乎其微,星罹仍旧不断安慰着自己。 “你这小家伙,睡得可真够香的。”星罹用力甩了甩头,把那些可怕的念头全部抛却,探手温和地抱过褐色小犬。 那只褐色小犬似是被惊动,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眸子,恨恨地瞪了星罹一眼,仿佛在说星罹搅扰了它舒适的安眠。 只是在星罹看来,褐色小犬的那一眼瞪视不免有些缺少气力,显然是伤势未愈,精神不佳。 “乖,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让你早点好起来。”星罹轻轻地抚摸着它松软柔顺的皮毛,低声细语道。 褐色小犬兴许是听懂了它的话,嘴巴微张呼了口气,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又睡了起来。 星罹瞧着它憨态可掬的模样,心中也是喜欢,不由地睁大眼睛借着烛火微光仔细观察它的每个部位。 “咦?”星罹突然发现,于小犬额头,斑杂细碎的褐毛中,隐隐有一小撮金毛格外惹人注目。 “怎么会长出这些毛?”星罹疑惑道,颇感奇怪,却也未曾多想:“刚好没给你取名字,既然你还长着金毛,不如就叫小金好了。” 小金稍稍动了动身子,像是以此作为回应,随后便再无动静。 翌日清早,晨鸟初啼,天且蒙蒙亮之时,星罹便被大师姐苏云锦叫醒,带往演武场。 寒风拂过,携着一抹冷意,悄悄钻入衣领之内,让赶赴演武场的星罹不禁打了个哆嗦。 行过须臾功夫,到达演武场。星罹放眼望去,发现师兄师姐们早已到场,正静静地站立等候。 凌子虚之妻凤玉端庄优雅地立在一众弟子面前。看情况,这一大早的晨练是由她进行监督。 “既然都到了,那便开始吧。各自的趟数就不必我提醒了,谁敢偷懒,后果你们也清楚。”虽然凤玉说话时的语气是那么平淡,甚而有些温柔,然而在众人听来,却清晰地透着一股慑人的寒气,让人难以生出反抗之念。 “师娘放心,我们的趟数只多不少,绝不偷懒!”宋书池拍拍不甚宽厚结实的胸脯,信誓旦旦地喊道。 陆宫见状,掩嘴哧哧一笑:“宋师兄,可别只是嘴上说的好听。” “去,去,去,我是那种人嘛?”宋书池摆摆手像赶苍蝇般嫌恶道。 “星罹,你师父昨日跟你说过晨练的事了吧?”凤玉迈步走到星罹边上,神态慈和地说道。 星罹恭敬地一礼,答道:“是的,师娘。师父他说,我要在半个时辰内上下山一趟。” 凤玉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星罹一眼,道:“老老实实地去做,不要想着耍什么小聪明。(..tw)” 九位太凰峰弟子于熹微晨光、朦胧云岚中,风风火火地奔下了山去,场面看似极为壮观。然而相较于朝云峰、青华峰、烈刃峰,那是绝对的凄凉与惨不忍睹。 了无人烟的山道上,空气清新,呼之极为舒畅。青葱的林间景色甚为美丽养眼。只是星罹等人根本无暇细细观赏,每个人上下山的趟数几乎都是依照他们的极限能力而设,必须拼尽全力而为,否则等待的只有惩罚。 星罹的实力终归远不及一干太凰峰弟子,不稍片刻便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所幸,他只需上下山一趟便可。 一路疾驰而下,如风如电,不知行去多少时间,星罹看见前方两个黑点渐渐逼近。很快,他便看清,那是大师姐苏云锦与二师兄薛丰。 两人见到星罹,面上不由泛起阳光般的灿烂笑容,以示鼓励。 旋即,四师兄周义、三师兄宋书池、五师兄陆宫、七师姐凌筱萌、六师兄徐元昭、八师兄庞士何依次在星罹面前行过。 星罹看着师兄师姐们向着峰顶登去,心中不免着急,他虽是竭尽全力,仍旧发觉与师兄师姐们差距巨大。而且,依照自己的估算,似乎于半个时辰之内完成晨练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就算不下到山底,直接回过头去,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吧?”星罹面上阴晴不定,暗暗想道,步子不禁放缓:“这样规规矩矩的,我铁定是要被罚了。” 两畔山景飞逝而过,星罹思忖着必须尽快作出决定,不可优柔寡断,否则呆会被苏师姐他们看到,那就是想这么干也干不成了。 只是,这样好吗?师娘曾说过,要老老实实地去做,不要耍小聪明。自己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希望?但是,他又不想被惩罚,这一趟上下山可非什么轻松的活。 “啊!烦死了。”这场激烈的天人交战令星罹颇感痛苦,脑袋一瞬间大了几倍。 忽地,一些往事掠过心头,起先模模糊糊,后来渐渐清晰。 凌云大会的场场比试再度在星罹眼前浮现。 “乱想什么呢?”星罹懊丧地自嘲道:“当初凌云大会的惨败教训,还不够吗?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我这辈子都没法赢过唐麟,更别说重振家族了。” 事情一想通,星罹也便不再去考虑偷懒的行径,步子加快,无所畏惧地拼尽全力,风驰电掣而下。 罚,就罚吧。 “呼、呼、呼……”星罹爬回峰顶之时,气喘如牛,几难站立,面色发白犹似女娃被鬼怪给吓着。这种程度的耐力训练,已然远远胜过自己在族中时的要求。 半个时辰早已过去,星罹爬得晕头转向,自然也记不得到底超过了多久。不过,无论是多久,反正自己要遭受的惩罚是躲不过去了。 星罹扫视着演武场,却看不到其他师兄师姐们的踪影,想来已是去吃早饭了。原本,他也该去用膳厅吃早饭。只是,此刻怎么可能会有胃口呢? 眼前隐隐地冒出点点金星,闪闪烁烁一眨一眨。 显然,星罹的体力耗损过于巨大,已是濒临极限。 “唔……”星罹强撑着不让自己累趴昏倒,赶忙寻了处干净的草地坐下,缓缓闭眼,调匀自己的气息。 但要恢复正常,也绝非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待到星罹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师娘凤玉正亭亭立于面前,淡淡地看着自己。 “师娘。”星罹连忙起身,恭敬一礼。 凤玉柔和地问道:“累吗?” 星罹挠挠首,讪讪道:“很累。” “你觉得这样的要求是否太过严格?” 星罹连连摇首,坚定道:“不,师父的安排是依据每个人的能力而定。也许师父他现在还不清楚我的能力,但我觉得我能够达到要求。” 凤玉闻言,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很好。你只要老老实实去做,就一定能够办到。绝对不要去耍什么小聪明,知道吗?” 星罹重重地点头。 凤玉温和地一笑,旋即离去。 “不要耍小聪明。”星罹垂首咀嚼着这句话,倏地一省:“难道师娘她暗中在监视着我?” 星罹望着逐渐远去的优雅背影,额头一阵冷汗冒出,暗自庆幸自己未曾作出愚蠢的决定。 “还是先去吃点好了。否则一早上的修炼必定顶不住啊!”星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向着用膳厅行去。 第八章 首日生活(下) “累死我了……”星罹大剌剌地趴在地上,一动不想动,懒散地眺望着天际朵朵柔软白云徐缓飘过。(..tw无弹窗广告) 蓦地,视线被一张春光满面的大脸庞挡住。 “小师弟,这种强度还撑的住吧?”薛丰笑眯眯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星罹。 星罹瞬时绷起苦瓜脸,叹道:“还行吧。” “放心吧!小师弟,今日师兄我掌厨,保证作出一顿大餐,让你瞬间恢复精神。”说着话,薛丰也不理星罹作何反应,立马动力十足地向用膳厅厨房急急行去。 “小师弟,薛师兄如此有干劲,恐怕整个太凰峰的人都得遭殃了。”庞士何一脸痛心疾首,对着星罹苦道,本就不甚美观的脸庞拧成了一团。 星罹尴尬地笑了笑,却也不知该回答什么。 “反正我们只要赶紧吃完饭就是。”凌筱萌蹦跶着来到星罹身畔,桃花般美丽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师弟你就装作肚子痛,吃几口然后就撤,千万别心存内疚。” “这样太对不住薛师兄了吧。”星罹犹犹豫豫地说道,总觉得这帮师兄师姐们极不待见薛丰的厨艺。 “小师弟,等你吃过一次,就不会这么说了。”宋书池颇为理解地说道,自星罹身边走过,向着自己的房间行去。 “宋师兄大概是要去看书充饥了,吃**神食粮。”陆宫似女人般的白嫩脸蛋娇媚一笑:“为了保持身材,我就稍稍吃点填饱肚子就好。(..tw好看的小说)” “这薛师兄作出来的饭菜究竟是可怕到什么地步啊?”星罹听着一众师兄师姐们的谈话,无奈地忖道。 用膳厅。 与昨晚相比,今日的众人除却不知情的三人外,其余皆是愁眉苦脸,阴云惨淡。甚而,凌子虚、凤玉、凌筱萌、宋书池四人压根就没有来。 “师父、师娘、凌师姐、宋师兄怎么没来?”星罹好奇地询问道:“难道宋师兄真的要看书充饥?” “宋师兄一顿不吃也饿不死他,凌师姐则大概和小黑去山间采野果了。”庞士何说道:“而师父师娘他们早已可辟谷不食,平日来吃饭那都是为了与咱们交流交流感情。” 星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干脆不来吃了,这薛师兄的厨艺当真“不可小觑”。 “上菜喽。”只听厨房中一声欢快的吆喝,薛丰挂着一脸殷勤笑意,端着两盘碟子放上圆桌:“各位不必等我,尽管先用。” 于璎璐见菜肴已上,便习惯性地将米饭一碗碗盛好端到众人面前。 “璎璐姑娘,我们自己来就好。”苏云锦赶忙说道。 于璎璐将盛好的米饭放到苏云锦面前,浅笑道:“没有关系,过去在星家做习惯了,想改也改不了。” “看起来,挺普通的。”星罹两眼放光,仔细端详着两盘碟子,只见皆为寻常可见的菜肴,一盘为青菜萝卜丝,一盘为玉米虾仁。仅从外观上来看,并无多大异常。 “小师弟,你试试吧。仙儿,你也尝尝。”庞士何在一旁撺掇道。 星罹、水仙儿皆是拿起筷子,夹了些青菜到口中。 “咳……”星罹面色倏然变得极为难看,恍如见鬼了一般。 这青菜,大大有违星罹平日的口味,怎的就有股浓郁的酸味,而且还非常之咸。 再看水仙儿,那原本可爱娇俏的脸蛋也皱的不成样子。 “薛师兄这是加了多少醋和盐进去啊?”星罹急忙扒了口饭入嘴,冲淡味道,咽下之后便埋怨道。 水仙儿嘟着嘴气道:“这怎么吃啊!” 庞士何嘿嘿一笑:“薛师兄是个重口味的人,没办法。” “你们就没跟他提过意见?”星罹向着众人问道。 “当然提过,可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陆宫修长的睫毛翕动,神秘兮兮道。 星罹好奇心顿长,道:“怎么样?” 陆宫像个女子般妩媚地挥了挥手,叹道:“他说,问题不在于他,而在于我们。并且,为了让我们适应这种味道,他还非常诚恳地说以后厨房的事务都可以由他包下。自然,你说我们还敢再提吗?” “小师弟你是不知道,薛师兄入门前,在家里就是吃这种口味长大的。我想,大概他一家人都是重口味,所以造就了他这种专吃重口味的人。”庞士何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 “但你们也不该就这样放弃啊。” 苏云锦摇了摇头,叹道:“薛师弟这人很容易受伤,一旦遭打击就会忧郁相当长一段时间。虽然我们第一次劝说失败,但后来我私下里还是和薛师弟商谈过此事,委婉地问他能不能把饭菜做得清淡些,符合常人口味,谁知他听后竟一连多日萎靡不振,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 憨厚老实的周义接口道:“所以,就连师父都没对他的饭菜提出什么意见,任其自由发挥,可是这就苦了我们这些人了。” “嘘……薛师兄来了。”庞士何突然提醒道。 众人立刻闭上嘴,纷纷看向厨房。 薛丰红光满面地端着一盘菜来到桌前,咧着嘴笑道:“这盘韭菜炒鸡蛋,可是花了我好多心思,大家好好尝尝。” “薛师兄你继续忙,我们会好好品尝你的手艺。”陆宫嬉皮笑脸道。 薛丰对着星罹热情道:“小师弟,你别客气,要是觉得不够吃,师兄还能给你做!” “薛师兄你不用那么辛苦,这份量足够多了。”星罹连连挥手,忙道。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薛丰又像阵风般赶回厨房继续奋战。 “这可要怎么吃啊……”水仙儿哭笑不得。 庞士何狡黠笑道:“仙儿放心,我们自有法子应对。” “周师弟,快去把水桶拿过来。”苏云锦沉声道。 “是,师姐!”周义闻言似脱兔般往外跑去,转眼间提回一个朱红色的大水桶。 “师弟们,快。”苏云锦当机立断一声令下。 除却星罹水仙儿于璎璐三人,其余人动作迅速而又默契地将桌上一定份量的菜肴哗啦啦地倒进了水桶中。 “周师弟,拿出去。” “是!” 星罹看着这一番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半晌,随后道:“就算不吃,这样做是不是也太浪费了?” “不会,这些会拿去喂凌师姐养的小动物。”庞士何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淡定自若地解释道。 …… “大家久等啦!又一盘菜来喽。”薛丰大声吆喝着从厨房走了出来。当他看见桌上菜肴份量锐减之时,惊讶道:“怎么每次我不和你们一起吃时,你们吃我做的菜就特快,可等我做完了,坐下来和你们一起吃时,你们就又都不肯动筷子了。” 陆宫咯咯一笑:“薛师兄,还不是怕你饿着,都留给你嘛!” “陆师弟很懂得体谅我啊!我觉得我该为你专门做一道菜。”薛丰的表情相当认真。 陆宫闻言,本就白皙似雪的脸瞬间煞白:“薛……薛师兄,你这就太客气了,咱们都同门那么多年,本就该互相关心的嘛。” 薛丰点了点头,道:“也是。你们慢慢吃,我今天很有动力,准备做几样新品来。” “薛师弟,你……”苏云锦话未出口,薛丰已然赶回厨房。 第九章 终破难关(上) 楚国西北部,南岭某山谷内。 鹅毛般的大雪悠悠飘摇而下,放眼望去,银装素裹,蔚为壮观。 一潭深不见底的小湖坐落谷内,波纹荡漾,虽是天寒地冻,却未曾结冰,甚而冒着茫茫热气,驱散着周遭彻骨的寒意。 小湖中央,有一座空灵的小岛,以九曲木桥与岸边相连。小岛之上,三间古朴考究的小木屋静静而立,颇有超凡脱俗之韵味。 “嘎吱”一声,正中木屋的小门忽地轻启,两位气度不凡的老者缓缓步出,而其中一位,正是多日前将星炎从剑皇面前救下的星玄。 “令郎的生命已无危险,不过想要恢复元气,怕是需静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说话之人,眉发如雪,长髯及地,一派仙风道骨,乃是曾经闻名古华天陆的“神医”华仁。 “华仁兄慷慨相助,星玄不胜感激。”星玄诚恳地对着华仁抱拳礼道。 华仁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嗓音沙哑而又低沉地说道:“凭你我之间的交情,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不过,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星玄蹙眉沉吟,叹道:“等炎儿醒后再做打算吧。这段日子,不得不打扰你了。” “无妨,反正莫儿那小子也不常回来,那间空屋子你们就先住着吧。” “多谢。” 华仁转首望向那潭恍似仙雾缭绕的湖水,忽而道:“没有想过你的孙子吗?” 星玄一怔,欲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未曾吐出一个字,瞳孔黯淡,隐隐流露一丝痛楚,只觉有一把锋锐的利刃深深扎进了心中。 两人均是沉默着,缄口不言地望着仿佛谪尘仙子的湖水。 雪花簌簌而落,似优雅绝世的舞蹈,无声地诉说着种种复杂的心事。 星罹艰难地吃毕薛丰掌厨做出的晚餐盛宴后,痛苦万分、疲惫不堪地挪回到了房间中。 下午修炼完后,星罹便进行了早上晨练的惩罚,结果依旧未曾顺利于时限内完成。也就是说,明早他得跑两趟,一趟有时限,一趟没时限。不过,星罹亦是明白,下午铁定还得再罚一趟。 如此劳累地上下山一趟后,星罹在面对薛丰做出的盛世大餐时,当真是快要神经崩溃成疯子了。 星罹一入房间,便如流星坠落般“砰”地仰面趴在了床上,累得不愿去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在一旁,小金依旧如死猪,眼睛紧闭憨憨而睡,一副事不关己、无所顾忌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星罹沉沉地昏睡了过去。当他再度醒来,揉搓着惺忪的睡眼时,外边已是夜深人静,唯有冬日晚间的寒风吹动窗户的轻微异响。 “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星罹懒懒地伸了伸腰,起身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推门出屋,霎时一阵冷风呼啸扫过,刀子般切割着他的脸颊,惹得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天边明月皎洁,华光似霜似水,清丽地洒落,剪出一道稍显落寞的身影。 “破月棍法……”星罹仰望明月,低声喃喃道。 下午修炼之时,凌子虚已将太凰峰三大棍法之一的“破月棍法”传授于他。尽管只是简简单单地演示了一遍,星罹也感觉出了这套棍法相较于星辰棍法,要更为凌厉凶猛,好似一条盛怒的雄狮,想要将敌人撕碎。 修习星辰棍法时,星罹总会感到,他是为了守护而挥动手中之器。 眼前恍如水波潋滟,渐渐地浮现出了星炎舞动长棍,施展星辰八式时的情景。时光静静流淌而过,一去不返,而那时的事,却仿佛就在昨日。 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打个盹醒来后,眼前恢复如初。 一股浓浓的悲伤似流水般卷荡着星罹的身体,让他不禁一晃,险些栽倒。 “唔……”榻上的小金张了张嘴,用小爪子理了理柔顺的褐色毛发,旋即灵巧地一跃而下,来到星罹身畔,一双亮如星光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星罹。 星罹听闻动静,转头一看,略感吃惊道:“小金,你没事了?” 小金似是听懂了般点了点头。 星罹伸手一把抱起小金,仔细看了看,发现它已是神采奕奕,毫无受伤的样子。见状,他便解下了缠在小金身上的绷带。 果然,绷带之下,所有的伤口皆已完好地愈合。 “敢情你是装的啊?昨日还一副要死的样子。” 小金浑不在乎地眨巴眨巴眼睛,默不作声。 “罢了罢了,作为欺骗我的代价,你就随我出去瞎逛逛好了。”说着,星罹抱着小金迈步走到了檐廊之上。 浓墨夜色下的太凰峰,幽静宜人,月光悠悠朗照,削出树影绰绰,行走在其间,身心皆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一人一犬,望着星空,受着冷风,漫无目的地乱逛散心,不知怎的,就来到了演武场。 空空荡荡的演武场,一如星罹空空荡荡的心。 “嗯,那是……”星罹蓦地心里一跳。 演武场上,如烟如纱的云气缭绕中,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清冷月华下,那娇小似玉的女孩孤单地俏立着,怔怔出神,柔弱地仿佛一阵寒风便可将她永远地带走。 星罹慢慢地走向她。 那女孩听闻动静,蓦地转首相望。 目光交错而过。 “星罹?”水仙儿掩嘴讶然道。 星罹抱着小金来到水仙儿身畔,笑道:“你也没睡啊?” 水仙儿捋了捋被风吹得微显凌乱的秀美长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后,两人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沉默恍如浓重细碎的块状物,充斥在两人身畔。 抬首望月,星辰璀璨。 月下的两道身影,默默地怀着各自的苦楚,孤寂地让人心痛,却没有一丝一点地重合。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轻松快乐地过完这辈子。”星罹突然出声道。 那面名为“沉默”的镜子,在这话声之中,霍然粉碎成齑粉。 “或许是上天嫉妒我这么舒服地过日子,想要给我点惩罚吧。”星罹自嘲道,却不由地笑了起来。 “不过呢?这惩罚会不会太重了点。我知道我以前很懒,爹爹叫我练武,我也常常偷偷跑出去玩。不过,我后来还是很认真的,很认真地去练武,努力去让族人满意。但是到了最后,为什么会这样?会给我这样一种结果?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星罹压抑着自己的嗓音,恨恨地对着浩瀚的天宇说道。 “坐下来吧。”水仙儿看着星罹扭曲的面孔,柔声道,掸了掸身后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 星罹惨然一笑,将小金放在一旁,清理了下背后的灰尘,便自顾自地枕着手臂躺了下去。 “你大概觉得我很无聊吧。在这里抱怨这些。” 水仙儿纤手托腮,浅浅笑道:“不会。” “是吗?”星罹深深呼了口气,仰望着茫茫苍穹之中的那轮明月。 “这一切,或许只是命运跟我们开的小玩笑吧?”水仙儿忽而幽幽道。 “嗯?”星罹望向水仙儿清丽的侧脸,突然觉得,那是一张饱含无数辛酸苦痛的面容。 “我……”水仙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闭上了嘴,默然不言。 话声戛然而止,令气氛不禁变得尴尬起来。 星罹心中想道:我光顾着自己抱怨,却忘了仙儿她,心里也不好受吧。 夜风徐拂,带走了所有的温热。 第九章 终破难关(下) 半年后。 清晨,演武场。 明媚璀璨的日光带来了新的一天,炎炎夏风倏忽而过,卷裹着六月的气息。星罹目光炯炯,舒展着自己的筋骨,准备开始今日的晨练。 如今,他已换上了凌天宫的弟子服,一套碧蓝白边,绣着素白翔凤纹路的衣衫。这翔凤,自然是太凰峰一脉弟子的专有标志。尽管星罹正值长身体的年纪,这身弟子服穿不了多久便得换,但凌天宫毕竟不缺那点布料钱。 六个月后的今天,星罹依旧无法顺利在时限之内完成一趟上下山的晨练,不过,他已经相当接近目标。 “今日,一定要在时限内完成。”星罹握紧拳头,于心中给自己暗暗鼓劲。 “小师弟,努力哦。”凌筱萌笑眯眯地对星罹说道。 宋书池闻言,一脸悲哀悲伤悲恸地对星罹道:“小师弟,你可千万别抛下我。” 星罹挠首一笑:“宋师兄你不能老指望着我完成不了晨练啊。” 前些日子,凌子虚提高了对宋书池的晨练要求,而宋书池一时间对这提高的强度无所适从,根本没法于时限内完成。这使得下午修炼完毕后被罚的人除了星罹外,加上了一个宋书池。 凌筱萌拍了拍宋书池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宋师兄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爹应该会对我们逐个提高要求,到时候,想来又会跟以前一样,有陆师兄、周师兄、徐师弟陪你,你们四人组从来不会寂寞。” “就是就是,你就别拖小师弟下水了。”庞士何赞同地搭腔道。 宋书池环抱双手,讪讪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别在意别在意。不过,凌师妹,你也别这么肯定,周师弟可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地修炼呢!” 凌筱萌撇了撇嘴,叉腰说道:“可是依据过去的情况,不就是这样的吗?” 宋书池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是憋不出话来。 周义于一旁听着,忽然道:“我觉得凌师妹说的对,我估计是要陪着宋师兄你们了。” 宋书池猛地一瞪眼,痛心疾首道:“周师弟,你别这么没自信啊!” “好了好了,别说废话,赶紧开始。”苏云锦肃声喝道。 “唔……”星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觉全身酸疼,难以动弹,就好像给人痛扁了一顿一样。一旁,小金正瞪大了无邪的眼睛盯着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少爷,你醒了啊。”一道熟悉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星罹见是于璎璐侍立在床畔,吐了口气说道:“嗯,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午饭刚过,薛大哥特意留了你的份,你要吗?” “哦,是嘛。至于那饭,还是算了吧。”星罹想起今日是薛丰掌厨,再想起那饭菜的味道,不由一阵反胃,胃口全无。 他随意地摸了摸小金柔软的皮毛,回忆着昏过去之前的事。 记得那时候,自己拼尽全力奔跑,到达终点之后便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星罹沉吟须臾,问道:“我,完成了没有?” 于璎璐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嘻嘻一笑:“少爷,你这么努力,当然是在时限内完成了。” 星罹听到结果,大大地舒了口气,心情愉悦,道:“今日总算是不用再被罚了。不过,要是每次跑完都昏过去,那也不行。我还需更加努力呢?这样远远不够,否则稍不留神又得被罚了。” “少爷你还真是长大懂事了呢?会这么努力地去完成目标。” 星罹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着脸道:“璎璐姐姐,我是真被罚怕了呀!” 于璎璐不由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以为星罹有了什么觉悟之类的果然是想多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少爷,你也别逞强,注意身子。” “嗯,我知道。” “你现在还有没有力气去进行下午的修炼?如果不行的话,要不我去给你说一声,让你先休息一天。” 星罹动了动胳膊,感到一阵酸痛钻心袭来,但还是说道:“睡了够久了,怎么能再偷懒?要是每天跑完都昏过去,岂不是得天天告假,那还了得?” “好吧!那少爷你继续休息会。你不愿吃薛大哥做得饭菜,但也不能饿着肚子,我给你去厨房随便弄点来。” 于璎璐走后,星罹静静地阖上了双眼,回想过往那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目标被自己实现,心中瞬时涌上一股喜悦之情。 “咚、咚、咚”,才不过盏茶功夫过去,一阵敲门声便悠然传来。 璎璐姐姐不会这么快吧? “请进。” “星罹!”水仙儿带着鲜花盛开般的笑容走了进来。 “仙儿?”星罹见是水仙儿而非于璎璐,微感诧异,吃力地直起了身子。 水仙儿背着手,嘟着嘴道:“我听说你今日晨练后昏过去了,你还真是没用啊!” 星罹撇了撇嘴:“我可是很拼命的。要不你来试试?” 水仙儿吐了吐舌头,哼道:“我就算了,你个傻蛋,我可不是习武的。” “你不会就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那倒不是,你来猜猜看我要说什么!” 星罹无奈地呼了口气,道:“一点提示都没有,你叫我怎么猜。” 水仙儿微微颔首,道:“那我告诉你,是关于修道。” “修道?你境界提升了?” “不是。” “你决定不修道了?” 水仙儿拨浪鼓般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我可猜不到,不对,难道是……”星罹像是想起了什么?就要说出口。 水仙儿期待万分地睁大了水亮清澈的眸子。 “还是不知道。” 水仙儿重重地哼了声:“没用。” “……是太虚门那边的事吧。”星罹犹豫了会,还是说了出来。 水仙儿掩嘴“咦”了声:“你知道?” “不,我猜的,没想到真是这样。” “凌伯伯说,三天后,会让薛大哥送我去太虚门。” 星罹讶然道:“三天后,这么快。” 水仙儿娇俏一笑:“也不快呀,我在这都待了半年了。” “这里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可我在这里终归无所事事,毕竟我又不习武。” “哦。” “以后,等我学有所成,我们还能较量较量呢。” 星罹故作蔑然地嗤笑道:“呵,你可别以为你有那实力。” “呸,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啊!爬个山还爬昏过去。” “我昏过去,那你来试试啊。” “哼,强人所难。”水仙儿撇过头去,鼓着腮帮不理星罹。 星罹沉吟了须臾,道:“嗯……那先恭喜你了。” 水仙儿回首看了眼星罹,道:“嘻嘻,终于说了句人话,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嗯。” 待水仙儿离开,星罹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乏味无趣的天花板。 要走了吗? 心中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冒出,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说是悲伤,似乎不是,说是失落,似乎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呢?可以说都有,或者说都没有。 可能只是我不喜欢与人分别吧。 第十章 岩坞恶斗 三日后,长空如洗,阳光和煦,夏风吹在身上热乎乎的。 苏云锦、薛丰、星罹、水仙儿、于璎璐五人共同踏上了前往太虚门的路途。 至于为何会多出三人,则要从前一天说起。 星罹找到凌子虚,强烈要求自己跟水仙儿一同前往太虚门,并且列举了三个理由,第一,水仙儿当初是他带回来的,所以他也有责任送她走;第二,他想去太虚门看看,长长见识;第三,自从拜入凌天宫,已经过去半年时光,不出去逛逛闷得慌,会影响到修炼。 凌子虚最终同意了星罹的要求,他对这个小弟子还是相当宠爱的,若是换了宋书池他们,铁定一口否决。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只让薛丰一人随行显然不够,故而,苏云锦也加入了这趟行列。 星罹将小金托付给了凌筱萌照顾。如今的小金,在半年的幸福生活滋润下,已经快胖的像头小肥猪了,临行前还装模作样在星罹身上蹭了蹭以示它的不舍。 大泽湖,乃是赵国烟州长襄著名的湖泊,风光秀美、水光潋滟,沿湖地带绿荫环抱,山色葱茏,画桥烟柳,云树笼纱。湖中心有一座巨岛,太虚门便是坐落于此。 从柳州起程前往烟州,途径聿、泰、连三州。五人皆是骑马而行,约莫五、六日的时间应是能够到达。 五人沿着祁云山脉纵马奔驰,一日后便来到了聿州西北部的小城岩坞。由于岩坞地处聿州偏僻地带,当地民众耕地织衣,自给自足,商人少有来往,故素来不甚富裕,然而过得倒也闲适安详。 五人赶了一天的路,自然生出一些疲惫之感。苏、薛二人商量一番后便决定今夜投宿在岩坞的客栈。 星罹于太凰峰上憋了半年的时间未曾出来玩耍,此刻哪还有心思傻傻地呆在客栈,拉着于璎璐与水仙儿便往外跑。苏云锦明白小师弟依旧是小孩心性,想让他老老实实坐着是不大可能的事,叮嘱了一番让他外出小心,早些时候回来,也便让他去了。 岩坞尽管并不繁华,并不热闹,看不见车水马龙、喧嚣叫卖的盛世景象,可仍是有些独有的特色。比如岩坞当地的土特产“岩前豆腐干”,制作精良、味道鲜美,堪称价廉物美,星罹吃后只感到回味无穷,当下买了好几包藏在了储物卷轴里。 “……老冯,听说最近新开了家饭馆,你就带我去尝尝那里的味道吧。”一名身着华服,满身富贵之气的青年男子对着身畔一位年老仆从说道。 在这青年男子身后,另有三人紧紧跟随,一名为中年人,两名为年轻人。 “少爷请随我来。”面容苍老的老冯答道,当即上前引路。 “咦……你等等!”青年男子突然出声制止道。 老冯不由停下脚步,皱起白眉,疑惑地看着青年男子。 只见青年男子面色红润,两眼放光,直愣愣地盯着远处一名衣衫朴素的女子。而在那女子身边,还有一名小男孩与一名小女孩。 “那肯定就是我命运中的女子啊!”青年男子忽而深深地感慨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今天会那么想出来闲逛,一定就是为了与她相遇!” “少爷……”老冯见青年男子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不得不出声唤道。 青年男子热情高涨、眼神火热,对着身后那名中年男子郑重其事道:“连统,你说,我该怎么去和她搭话呢?” 那名为“连统”的中年人,长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全身上下散发着狂野豪放的气息,闻言无奈道:“少爷,我可没这种经验,你问我也是白问。” 青年男子摸了摸下巴:“也对,你这种野人当然不会懂女孩子的心思。” 连统拍了拍胸脯,道:“少爷,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啊。虽然我很豪放,但我也有一颗细腻的心。” 青年男子猛地一脚将连统踹翻在地,瞪着他道:“别他妈的给我恶心。” 连统吃痛也不敢大声叫喊,灰溜溜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悲痛欲绝地喃喃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嘛。” “你们两个,有想法不?”青年男子不理连统的抱怨,对着另两名年轻人问道。 那两名年轻人生怕说错什么话,遭到和连统一样的待遇,急忙手头并用一起摇动。 青年男子见状,肚里冒出一股怒气,忿忿道:“真是的,一帮酒囊饭袋,关键时刻一点作用都没有。” 老冯垂首思索须臾,忽而道:“少爷,你看,那小男孩穿的是凌天宫的弟子服,这说明他们应是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甚熟悉,我们既然作为东道主,不如热心地领着他们逛逛岩坞,正好借此攀谈。” 青年男子“啪”地一声双掌交击,笑容盛放,心花怒放:“老冯,好主意!我们走!” 那三人正是星罹、水仙儿、于璎璐。此刻,他们正走马观花地瞧着街边商铺的零碎小玩意,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过来搭讪。 “这位姑娘请留步。”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星罹三人不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来人。 于璎璐诧异地望着老冯,又看看他身后的四人,疑惑道:“老伯,有什么事吗?” “打搅了,我家少爷有些话想跟你说。” 老冯说完,立马退了下去,那青年男子便以自认为最风度翩翩最潇洒不羁的姿势走向于璎璐,恭敬地抱拳一礼,然后以自认为会令全天下女子都动心的声音说道:“姑娘好,在下祝勇。” 于璎璐虽是不解其意,但仍旧浅浅一笑,道:“祝公子你好。” “哇!”祝勇心中怦然一跳,只觉那笑容美得似谪尘仙子,声音动听得似天籁之音,两者相加险些令他就此沉醉昏倒在地。 祝勇清了清喉咙,诚恳道:“我见姑娘三人应是初来岩坞,人生地不熟的。而在下自幼生活在此,对各处皆是熟悉无比,想来可以做回向导,聊表地主之谊。” 于璎璐闻言一愣,不由转头看向星罹。 星罹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是惊讶不已,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记住,凡事小心为妙,早些回来。” 星罹蓦地想起离开客栈时大师姐苏云锦对他说的一番话。 水仙儿悄悄地拉了拉星罹的衣角,那眼神分明就在告诉他不能答应。 尽管已经过去半年的时光,然而当初烙下的伤痕,怎可能如此轻易地痊愈?谁会知道,眼前的陌生之人可不可信?又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故意接近他们? “这位祝哥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不必了。”星罹客气地拒绝道。 连统见这小屁孩竟敢拒绝自家少爷的好意,顿时不开心了,涨红了脸怒道:“小子,我们少爷是问这位姑娘,可没有问你。你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还敢拒绝?他可是岩坞郡守的儿子,将来的岩坞老大!” 水仙儿秀眉微皱,瞪大眼睛盯着连统,不悦道:“不去就是不去,管你是谁!” “你个小丫头片子,找打是不?”连统这人向来脾气火爆,除了对自家少爷老爷等一些少数人恭敬外,几乎不会给任何其他人好脸色看,何况现在还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反驳,他还受得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连统觉得他已经不能忍了。 由于连统的嗓门大,说出的话又很具有围观价值,顿时引来了一些好事看热闹的人群。但当这些人发现这场热闹的主角之一是郡守之子后,立马便识趣地散开了。 “连统,你注意点。”祝勇低声呵斥道。 连统闻言,冷哼了声,环抱双手撇过头去。 “这样吧!小公子你若不愿,那就让我同你这位姐姐一起逛逛,这样总可以了吧?”祝勇退了一步,请求道。 水仙儿不屑地觑了祝勇一眼:“你脑子进水了吧。她家少爷都说不愿意了,还怎么可能跟你去?” 连统倏地一脚跨到水仙儿边上,抬手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提起,虎眼圆睁怒声道:“你把你的狗嘴放干净点!” “你干什么!”一股炽烈燃烧的怒意就像火山迸发般腾地自星罹心底冲出,他迅雷般地从储物卷轴中取出“流枫”,一棍死命地砸向连统掐住水仙儿喉咙的粗壮手臂。 “啪”地一声:“流枫”重重地击在了连统的手臂上。 “唔……”连统闷哼一声,松开手臂向后退去。 “臭小子你好狠的手段!”连统像头杀人恶虎般狠狠地盯着星罹,只觉右臂几乎被这一棒打得断折,冷汗不自禁地涔涔冒出。 星罹冷眼相对,毫不客气道:“你做了什么你清楚!” 祝勇见气氛已然闹僵,怫然不悦道:“连统你给我住手。” “咳咳……”水仙儿捂着被掐得生疼的粉颈,小脸煞白:“星罹,我们走!” “慢着。”祝勇面露愠色,冷冷道,那话像一座大山般,阻去了星罹三人的道路。 星罹回首紧紧盯着祝勇,道:“怎么,还有事?” 祝勇先是被骂脑子进水,而后手下又被打伤,涵养再好的人也会冒出火气,何况他完全是因为于璎璐才尽力表现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若放在平常,他哪会对人这般客气。 作为岩坞的小霸主,祝勇自小娇生惯养,虽不至于横行霸道,但也是我行我素。此刻,他被一个小女孩骂,手下被一个小男孩揍,这口气若就这么咽下去了,不给点教训,那他的涵养恐怕能直追圣人了。 “我自认为我说话已经很客气了。但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祝勇道,眯缝着眼扫向星罹与水仙儿。 水仙儿也非善茬,破口大骂道:“混蛋,你想怎么样啊!” “娘的,老子今天不揍你一顿,我就不姓连!”连统愤然大吼道,不顾右臂伤痛恍如野兽般冲向水仙儿。 那两个年轻人见状,纷纷跟了上去。 “想打架,好啊!”水仙儿娇喝道,玉手连挥使出二阶水元道术“玄冰连刺”。 三根冷冽冰锥似三点寒芒逼向连统。 然而,那连统显然实力不弱,左手倏忽间连拍,便轻而易举地将三枚冰锥硬生生击落在地。 星罹趁着连统抵挡“玄冰连刺”的空隙,一式“流川汇一”犹如惊龙出世般攻向连统胸口。 连统无暇闪躲,左掌仓促间迎面拍出:“砰”地一声挡下星罹的棍击,却也是连退数步。 那两名年轻人皆是背负一柄大刀,起先还怕星罹年幼,会伤到他。此时见他实力不俗,绝非易于之辈,再无后顾之忧,拔出大刀当头劈去。 星罹挥棍抵挡,借着劈来的刀劲顺势后撤,拉开距离。 “不愧是凌天宫的弟子,有些实力。”老冯静静地在一旁观战,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祝勇见手下三人竟没法立刻拿下两个小屁孩,顿感颜面大失,急急地吼道:“连统,还不赶紧给我拿下他!” “是,少爷!”连统大喝一声,拔出大刀奔向星罹。尽管左手使刀略感别扭,但终归比赤手空拳让对手占尽便宜好。 水仙儿默念真言,秀眉轻挑双手舞动,施展出一阶水元道术“寒魄水珠”,瞬时数十颗寒气森森的水珠凝结而成,雨点般射向连统。 那两个年轻人见状,立刻积极万分地挥刀替连统除去这些水珠。 没了这些讨人厌的水珠,连统的身形当即毫无凝滞地欺向星罹,与他纠缠在了一起。 棍刀交击,铿锵鸣响,火花迸溅,看起来两人好似是斗得难舍难分不亦乐乎。 然而,星罹修炼时月终归尚短,这连统又有两把刷子,纵然用的是左手,十招不到的功夫,星罹还是渐渐不敌,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水仙儿欲施展道术帮忙,却屡屡被那两名年轻人阻止,只能干瞪眼着急。 “砰”,星罹硬撼了连统的一击势如破竹的刀斩,只感双手一阵酸麻:“流枫”几乎要脱手飞出。 “臭小子让你不识好歹!”连统怒吼,大刀连舞,砍得星罹方寸大乱,难以抵挡。 “少爷,我来!”于璎璐拔出佩剑“落梅”,闪身跃入战团替星罹接下了斩击。 星罹早已被打得溃不成军,眼见援手到来,赶忙撤退。 于璎璐纤手轻动,剑舞如花,稳扎稳打,与连统相斗丝毫不弱下风,更是隐隐有压制之势。十招不到的功夫,这回换连统要撑不住了。 一直于一旁观看的老冯眼中精光一闪,猛然喝道:“连统,退下!” 连统闻声如获大赦,忙不迭一个刀斩劈在剑上,借势退去。 与此同时,老冯身形忽动已是替下连统,手中一把锋锐长剑与于璎璐的“落梅”斗到了一块。 双剑碰撞,犹似龙虎恶斗,金石脆响连连发出。 “不好,璎璐姐姐不是那老头的对手!”星罹看得真切,当下舞动“流枫”上前帮忙。 三人立时混战在了一起。可是纵然两人联手,却依旧不是老冯的对手,全然被打得节节败退、灰头土脸。 “混账!”星罹心里痛骂,决心要使出绝招“罹罹无敌一击”。 “璎璐姐姐,我们一起上!” 星罹陡然一喝,凝动全身真气,譬如蛟龙一般刺向老冯。 于璎璐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同施展全力身剑合一冲向老冯。 老冯沉静地看着冲向自己的两道强绝匹练,瞬间气势如虹般盛放,剑意昂然,挥动长剑无所畏惧地直逼星罹、于璎璐。 霍然间,一声震天轰响,尘烟霎时弥漫四起,三人皆是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尘埃蒙蒙的正中央,一道白衣身影,手执白练,生生化去了三人的攻势,如雄伟的山岳般横亘。 第十一章 神秘公子 “大白天的,你们是在闹什么呢?”一道爽朗不羁的声音忽然自星罹身后传来。 烟尘缓缓散去,视野澄清,祝勇先是惊愕不已地看着场中央的白衣身影,然后又望见星罹身后的来人,面颊瞬时煞白,白得跟冬天里的雪人一样,当即命令一众仆从退下。 那来人淡定自若地步行至两拨人的中央,负手而立。白衣人则恭敬地站到了他的身畔。 星罹不由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令祝勇魂胆俱散,气焰全消的人士。只见他头戴束发金冠,有着一张精雕细琢般英挺俊秀的脸庞,深邃如黑玉的瞳孔让人不可捉摸,唇角微翘,透着一抹掌控万物的笑意,衣着华贵,散发着高傲与优雅的气息。 而立于他身畔的那人,从头到脚被一身雪白的长袍裹着,脸戴一张白色面具,唯独可以见到的,只有那一双泛着琉璃光芒、冷傲犀利的眼睛。 祝勇谄媚地笑着,谦卑道:“田公子。” “这里已经没有你们的事了,该去哪就去哪。”华服青年瞥了祝勇一眼,淡漠道。 祝勇连连点头,堆着满脸的笑:“是,是。”说完,他便一招手,带着仆从屁颠屁颠地匆匆离开了。 “田公子?”星罹看着狼狈逃窜的祝勇,又看看华服青年,心底吃了一惊。 众所周知,齐国的皇族是田氏一家。既然能令祝勇如此恭敬有加,想必绝对不是民间的田姓人士,除却皇室成员,再无他人。 华服青年带着如春风般的微笑向星罹走来,道了声“抱歉”。 星罹讶然地看着华服青年,脱口就道:“没事没事。”说完后,他又觉得莫名其妙,这青年为什么要向他抱歉呢? “不会就是因为那白衣人制止了这场争斗,把我们轰飞出去的关系吧?” “不知各位可有兴致与田某去附近一家酒楼小坐一会,聊表在下对于刚才发生之事的歉意呢?” 星罹不禁诧异地瞪大了眼,实在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毕竟对方刚才帮了自己,此时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好吧。”星罹思忖了一小会,答应道。 华服青年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锐利的眼神悄然扫过于璎璐,暗道:“这祝勇的品位也真够低的。” 星罹三人当下由华服青年引路,来到一家装饰奢华、雕梁画凤的酒楼。华服青年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向掌柜要下了一间价格高昂的宽敞包房。 进入包间,白衣人与于璎璐皆是侍立在各自主人身边,其余三人则相继落座。 方才于路上,华服青年已经告知星罹三人,称呼他为田公子即可。而星罹三人自然也将姓名告诉了田公子。不过,星罹还是留了个心眼,谎称自己叫做金梨。把“金”作为姓氏,自然是因为想到了远在太凰峰的小金,灵机一动,便拿来用了。 然而这名字却让田公子大笑不已。 “金梨兄,你怎么会取个水果的名字。” 听到这调侃的话,星罹只能汗颜地挠挠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想来是因为父母比较喜欢吃梨,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这回就连于璎璐和水仙儿都忍俊不禁了。 古色古香的房间中,一盘盘美味可口、外观华丽的佳肴由小二端上了菜桌。 “……在岩坞这一带,祝勇就是个小霸主,常常惹是生非。不过因为他做过的事情还没有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大家也就忍了。像今天这种公然斗殴的事情,祝勇一般不太敢做。”田公子洒然一笑,不解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疯到了这种程度。” 星罹瞅了眼于璎璐,叹了口气,当下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田公子夹了口菜到嘴里,细细地品位后咽下,旋即将目光转向于璎璐,犹如醍醐灌顶般啧啧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和祝郡守说下这事,如此放纵自己的孩子,可不成体统。” “看来我猜的不错,这位田公子,绝对大有来头。”星罹听着田公子的回答,暗暗想道。 “对了,你们来岩坞是做什么呢?看你的装束,应是凌天宫的弟子吧。” 星罹对这事也不隐瞒:“我们是要前往太虚门,恰巧路经此地。” 田公子“哦”了声,点点头,开口称赞了下两大门派的实力。 之后,两人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地闲聊了会,一阵子过后,倒发觉彼此聊得颇为尽兴。如此一直聊到了近黄昏时分,星罹三人不得不起身告辞。 田公子默默地站在窗口,望着那三人的身影渐渐消隐在血红的夕阳中。 “他就是星炎之子。”田公子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夕阳洒照在他脸上,削出那英俊分明的面容。 白衣人瞳孔中精光一闪,疑道:“公子何以知晓?” “你也知道星家的幸存者拜入了凌天宫这件事吧?” “自然。” “星炎弃剑习棍早已是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他的孩子,跟随父亲修炼棍术,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而在凌天宫中,修习棍术的必是太凰峰一脉。所以他的孩子,九成九是拜入了凌子虚门下。” 白衣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也看见了,他用的是棍。据我所知,太凰峰首座凌子虚只有八名弟子,可是没有一名弟子的年龄与方才那名男孩相符。那他,必定是凌子虚新收的徒弟。” “确实。” 田公子蓦地朗声笑了起来,心情殊为愉悦:“一个普通的凌天宫弟子,可能会有侍女相随吗?呵呵,除了星炎之子,他还能是谁?” 白衣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称赞道:“公子果然聪明。”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插曲。”田公子自窗畔走回座位,懒懒地坐了下来,忽然沉声道:“步重言。” 一名身穿赭色袍服的中年人单膝跪地,倏地出现在了田公子面前。 “你赶紧准备,召集好‘秋叶’的成员。今晚我便要前往祁云山脉的巫碧山。” “是,主人。” “毒炎双首狼以及寒鬼玄蛟的幼崽,这样的珍宝怎能错过?”田公子眯缝着眼睛,像是在眺望无尽虚空般低声道。 “不过此事也多亏了莫妍。我听你常说起此人,夸赞她的优秀。我觉得很有必要见见这位‘秋叶’的成员。” “属下这就去将她叫来。”话音未落,步重言的踪影已然消失。 “属下莫妍,见过主人。”一名同穿赭色袍服的年轻女子单膝跪地,出现在了田公子面前。 田公子见到来人,眸中霍地光芒一闪。 这女子,柳眉胧翠雾,秋水双瞳波光流转,一张俏脸好似明珠生晕,勾人心弦,肌骨莹润,体态丰盈,当真是位美人。 “你此次立下大功,从今以后,就同白衣一样跟在我身边吧。”田公子压下内心的躁动,平静道。 “多谢主人厚爱。” 那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包间之内。 夕阳西去,夜幕降临。 田公子、白衣、莫妍,率着十余名“秋叶”的成员,深入祁云山脉,来到巫碧山一带。 莫妍在前带路,于漆黑幽深的山林间疾行如风。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然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之一――毒炎双首狼的巢穴。 毒炎双首狼是一种生活栖息在巫碧山的罕见妖兽,毛发似火般赤红鲜艳,成年后多为六阶。因其生有双首,体含剧毒,且能喷火,故而得名。 “去吧。”田公子眼神冰冷似霜,望着那洞穴下令道。 除却白衣、莫妍,其余人皆是似嗜血恶魔般涌入了面前十丈之处,深不见底玄黑如墨的洞穴。 忽地,自洞穴中传来一声凄厉悲哀的狼嗥。 但这是刚开始。 此起彼伏的哀嚎瞬间响彻巫碧山,撕裂了宁谧的黑夜,染红了皎洁的月光,带走了无辜的生命。 渐渐地,狼嚎声止息。夜,回归了它的寂静,却惨淡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步重言再次出现在了田公子面前,月光下的他,面容狰狞,袍服带血,俨然九幽之下的邪神:“主人,共有二十三只狼崽。” 田公子十分满意地颔首:“好,你和其他人把它们带回去。接下来只需白衣和莫妍在我身边就够了。” 步重言恭敬道:“是,主人。” “莫妍,继续带路。”田公子挥了挥手。 “是。” 前些日子,莫妍独自一人来到巫碧山,以求静心修炼,突破境界达到“御气”大成。而在她达到“御气”大成之境后,于归途中竟恰巧遇见了两条寒鬼玄蛟。出于试验自己实力的目的,她与两头蛟龙展开了一番血战。 最终,莫妍斩杀了它们。只是,她意外地发现两条蛟龙幼崽于不远处的洞穴正惊恐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害怕万分。 莫妍暗叹可惜,毕竟让两条幼崽亲眼见到自己杀了它们的父母,想要再收服它们已是绝无可能。于是,她便决定将此事告知自己的顶头上司步重言,让其转告田公子。孰料,好运成双,路上,她又发现了毒炎双首狼的巢穴,而它们才刚刚产下幼崽。 自然,莫妍就将两件事一并上报。 因而,有了此次的行动。 “就是这了。”莫妍停下了迅疾如电的脚步,玉手一指前方约莫三十丈处的洞穴。 田公子默然点头,独自向前走去,而白衣与莫妍只是静静地呆在原地不动。 让妖兽认主,这是只能靠自己的事。 沉寂无声的夜空下,田公子踏着满地蓊郁的青草来到了洞穴边上。 甫一靠近,便有一股浓郁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借着月光,田公子发现里面有充足的食物,想来是莫妍为两条幼崽预留下来的。 田公子缓缓踏进了洞穴,很快便见到了那两条缩在角落,浑身哆嗦的蛟龙幼崽。他含义莫名地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洞外,于洞口生起火来烤肉。烤完之后,他便将香喷喷的肉串留在洞口,径自离开。 两条蛟龙幼崽一直不敢靠近,等到田公子离开后,又受不了那喷香扑鼻的肉味,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洞口。两条蛟龙小心翼翼地左右观察,眼见没有危险,旋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肉串叼回了洞穴。 田公子将视线从洞口移开,转而仰首望月,感慨道:“多么美好的夜晚。” 第十二章 大泽太虚 五日后,星罹等人行至赵国境内,来到烟州长襄闻名中原的大泽湖。(..tw无弹窗广告) “哇哦,好漂亮的湖!”水仙儿眼眸中大放异彩,望着面前浩浩渺然的大泽湖,掩嘴惊呼。 星罹看着这壮美绝伦的景色,亦是惊得呆了。竹州的碧月湖虽是美,但那是小巧玲珑、精致的美,与大泽湖的壮阔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有些小家子气了。 面前的湖水澄澈如玉,波光微漾,无边无际,美不胜收,湖畔郁郁葱茏,燕语莺啼,一派怡然风光。湖中心,巨岛之上,修道大派太虚门恍似自亘古便存在的神明,静静屹立,俯瞰世间万物变迁。 “太虚门……”星罹低声喃喃,不由偷眼一看水仙儿。 水仙儿毫无所觉,颊带浅笑,正拿手比划,兴致勃勃地与于璎璐说着些什么。 星罹默默想道:“这就是她以后要呆着的地方了。” 五人由太虚门弟子引领,穿过曲折檐廊,路经宏伟楼阁,来到五灵大殿。 宽广恢宏的大殿之上,正中端坐着一名身着竹青碧纹袍服的深沉男子,浓眉细眼,容貌清癯,那神色看上去如山岳般安静自然。此人正是太虚门门主——龙辰。 其右首下方,坐有三人,分别为“玄火君”苍烺:“天水君”林汐:“玉风君“南宫青;左首下方,坐有两人,分别为“紫荧君”雷元:“青石君”谷幽。此五人,正是太虚五宗的宗主,被称为“太虚五君”。 星罹等五人先是恭敬地对着殿上六人一礼,打过一番招呼,旋即便由苏云锦简单地道明来由,毕竟之前已经由凌天宫的弟子通过传音阵讲述过此事,无需赘言。 “……水仙儿,你先让我们看看,你所掌控的是哪种天地之力。”龙辰听完苏云锦的讲述,波澜不惊地言道。 水仙儿当着一众大人物,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俏脸晕红,说出的话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是!”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了水仙儿。 水仙儿深深呼了口气,努力去平复内心狂涛怒浪般的波动,缓缓伸出一条凝脂般雪白的手臂,手掌向上摊开。 有那么一刹那,整个大殿竟没了丁点声响,静得诡异。 一个灵巧浑圆的小水球徐徐地凝成,于水仙儿的手掌之上悠悠悬浮。 “天水君”林汐看着这一幕情景,艳丽勾魂的眼眸慧黠地眨动:“结果不言而喻,显然……” 林汐正欲说下去,却被接下来的景象生生止住,张着的嘴几乎能吞下去一条黄瓜。 那小水球忽地急速旋转起来,恍似一个螺旋丸。 龙辰心底暗惊:“这小姑娘天生便可掌控两种天地之力,天赋果然了得。日后若能好好培养……” “玉风君”南宫青缓缓起身,娴静端庄的面容上露出和善的笑容,道:“龙师兄,今日我一见这孩子便觉投缘,就让她拜入我门下吧!我定会好好培养她。” 林汐闻言,摇首冷哼道:“光是投缘就给你做徒弟,这算什么理由。” 南宫青蓦地面露愠色,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难道还交给你糟蹋不成?” 林汐“啪”地一拍身畔桌案,霍然起身,柳眉倒竖,怒道:“若让我收她为徒,一定胜过你百倍。” “都住嘴,当着后辈弟子的面,你们这般吵闹成何体统!”龙辰恍如一头盛怒的雄狮,肃声斥道,一股威压勃然盛放,竟令整个大殿之中的人都噤若寒蝉。 “玄火君”苍烺轻轻地咳了一声,以目示意林汐与南宫青立马坐下。 林汐与南宫青互瞪一眼,悻悻地坐了下来。 苍烺饱经风霜的面孔上,皱纹拧起,无奈地叹了口气,暗道:“这两人,简直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真是麻烦啊。” 底下众人却被这一幕搞的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辰见两位师妹已然安份地坐下,怒容徐缓收敛,归于平静,对着水仙儿道:“依你所掌握的天地之力,你可以选择拜入林师妹、南宫师妹或者我的门下。一切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我不会强迫你作出选择。” 林汐与南宫青立时堆起和善温柔的笑容,可亲可敬地看着水仙儿,仿佛就在说,来我这吧!来我这吧。 水仙儿清澈无暇的目光扫过殿上三人,思忖须臾,而后恭敬地对着龙辰跪地拜道:“弟子见过师父。” 星罹垂目看着水仙儿,喜悦之情淡淡地充盈了内心。然而,这其中,又似乎夹杂着些其他的什么。不知怎的,他想起了自己拜入凌天宫时的事。两者的场景,仿似重叠在了一起。 既然事情已了,那么星罹等凌天宫弟子也该离开了。当苏云锦出声告辞时,龙辰却出口挽留,让他们今日暂住在此,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苏云锦想想反正不急,外边天色也确实不早了,便应了下来。 当下,龙辰便吩咐一名弟子去为星罹等四人准备今晚的住宿房间,旋即又吩咐另一名弟子去为自己新收的徒弟水仙儿做安排。 “真是没想到……”龙辰目光灼灼,望着一行人离开大殿后,诡异地笑道。 此时,大殿之中,除却他与太虚五君,已无他人。 “他竟会不请自来,这下倒省去了我不少的麻烦。” 太虚五君听着龙辰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却皆是默然不语。 星罹双手背在脑袋后面,一个人在太虚门里四处瞎逛着,闲散地拿眼打量着岛上如画的风景与别致的楼宇。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新鲜。 “嗯?”星罹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待他挪开脚,垂首一瞧,发现是一枚玉佩。 星罹俯身将其捡起,来回摆弄细细地观察着。只见这枚玉佩呈圆形,表面雕刻着别致精细的流云龙纹,浑体泛着宝蓝色的光泽,隐隐有灵气萦绕。 “呵,这是什么宝贝?竟然给我捡着了,也不知道是谁丢的。” 正当星罹低声咕哝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倏然传来。 “唔,看来是失主来了。” 一名神色慌乱、额头汗流不止的清秀少年匆匆奔来,见到星罹便很不淡定很不镇静地问道:“你,你有,有没,有没有,看,看到,看到一枚,一枚,玉,玉,玉,玉佩?” 星罹颇为艰辛地听完了这句原本应当简单至极的话,很淡定很镇静地答道:“看到了。” 少年顿露喜色,张嘴急切道:“在,在,在哪,哪里!?” 星罹忽然觉得这口吃的少年十分有趣好玩,促狭一笑,道:“你猜?” 少年疑惑地摸了模后脑勺,皱起眉头:“我,我猜?” 星罹颔首:“对,你猜。” 少年伸手擦去涔涔滴落的汗水,沉吟道:“在,在,你,你,手,手里。” 星罹眉梢一挑,讶然道:“呦,小哥哥你挺聪明的!” 少年憨憨笑道:“你,你别,别以,以为我,我,我笨!” “喏,这是你的玉佩,下次可得保管好。”星罹伸手将玉佩递还给少年。 少年小心翼翼地接过,感激道:“谢谢。” “这两个字倒说得顺溜。”星罹暗道:“许是平日里常受人照顾,说惯了吧。” 少年收好玉佩,抬眼打量星罹,这才发现自己从未见过这人,好奇地结巴道:“我,我,从来,从来,没,没有,见,见过,你,你是?你是谁?” 星罹也不隐瞒,简洁明了地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到太虚门所为何事告诉了少年。 少年“啊”地一声,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了?”星罹见到少年的滑稽模样,不由失声笑道。 “我,我,我,有,有,有小,小,小,小,小……” 星罹被他“小”得烦起来,无奈道:“小什么?” 少年猛地一口气说道:“师妹。” “嗯?” “我,我,还,还,没,没告诉,告诉你,我叫,我叫柳文希,师父是,是……” 不等柳文希说下去,星罹已经明白了过来:“就是说仙儿和你拜的是同一个师父,你本来是最小的,现在多了仙儿,你就不是最小的了。” “你好聪明!” 这四个字说得一气呵成毫不停留,倒让星罹怔了一怔。 “既然你是龙师伯的徒弟,那你应该知道你师父现在一共收了多少名亲传弟子吧?” 柳文希点点头:“加,加上,我,我和仙儿,师妹,一,一共,有,有,有,有六个!” 星罹摸着下巴想了想,尽管只有六名弟子,但像龙辰这种声名远播的大人物,恐怕还有为数众多的记名弟子吧。而自己的师父,纵然座下有九名弟子,可这就是全部家当了。 不过,面前这位口吃的柳文希竟然也是龙辰的亲传徒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凡事不能以貌取人啊! “对,对,对了,要,要不要,我,我来,带,带,你,四处,走走走走?” 星罹看着柳文希那热情洋溢的面孔,笑道:“也好,我正巧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呢。走走走走!” 柳文希见星罹点头答应,开心道:“走走走走!” 在柳文希的带领下,星罹走马观花地欣赏了太虚门的各处景观。 “这,这里是,‘悟道场’。”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宽广辽阔的校场。 “平,平日里,我们,我们这些,弟子,便,便是,是在这里,修,修炼的。在,在我,我们,太,太虚门里,一共,有,有六处,这,这样的地方。” 放眼望去,校场之上,光华绚烂,五彩纷呈,弟子们勤恳地修炼着各类道术。 星罹不由想起了在太凰峰的演武场上,自己与众位师兄师姐们修炼的场景。 “星罹,你对,对,道术,有,有,有,有没,有兴,兴趣?” 星罹讶异地看了柳文希一眼,点了点头,道:“确实挺感兴趣的。当初我可被一个小姑娘用道术整的很惨呢!” 那青衣花裳的娇小倩影蓦然浮现在了他眼前。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星罹定定地将思绪拉回现实:“不过,兴趣归兴趣。没有天赋,有兴趣又能如何?” 柳文希连连摇头,极不赞同道:“天,天赋固然,重,重要。但,但是,有,有,有,有时候兴,兴趣甚,甚而更重,重要呢!” “哦?” 柳文希说着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朝上。 渐渐地,其上燃起一团旺盛的火苗,而后,一股旋风包裹住火苗,急速转动。最终,火苗悄然湮灭:“师,师父常,常说我,我天,天赋,异,异禀。可,可是?假如,我,我没有,一,一点,兴,兴趣,最,最终只,只会,一,一无所成。” 星罹微微一笑,想起了自己的叔叔星尚:“确实呢!” “星罹,不,不如你,你,试,试试,看,自己能,能不能,掌,掌控某,某种天,天,天地之,之力。” 星罹照着方才柳文希的做法将手掌平摊朝上:“但具体要怎么做呢?” “其,其实,很,很简单!你,你,你会,会催动,神,神元吗?” 星罹点头。他自然会催动神元,毕竟施展星眼,神元是必不可缺的。 “好。那,你,你,你就,催,催动,神,神元,并引,引,导到,到掌心之,之中,努,努力,去,去与,天,天地,感,感应,就,就行了。我,我虽。虽然没,没有习,习过,过武,但,但是听,听人,说那和,和引,引导真,真气,是,是,差,差不多的。” 星罹辛苦地听完这番话,却未曾听得明白,叹了口气,想着就随便试试好了。 忽地,一点微小的火星在星罹手中蹦现跳动。 “哇。”柳文希一声惊叹:“懂,懂,得,得,好,好快!” 但是更令他震惊的是,那火星之中,竟还夹带着电光。 “怎么样?”星罹停止了神元的催动,朝柳文希问道。 “厉害!”柳文希正视着星罹,两个字一口气说道。 第十三章 意外之人(上) “啊!啊!啊!啊……”柳文希的嘴中不断冒出“啊”的声音。 星罹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了?” 柳文希挠挠头,嘿嘿一笑,道:“我,我是想,表,表达一下,自,自己的,情,情感,为,为什么?老天,这,这么,不,不公,你,竟,竟然会有这,这等修道天,天赋! “你,你一开始,就,就能这,这般熟,熟练地掌,掌控神,神元,太,太不,不一般了!” “呃,所以这表示我十分厉害吗?其实……”星罹本想说,他对神元的操控早已不是第一次。平日里他练习使用星眼时就必须要做到精准地将神元注入双瞳,所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并非什么稀罕事。 柳文希摆了摆手:“你,你别,别谦虚了。” “我……” “都,都让,让你别,别谦虚了啦。如,如果你,你没,没有拜入凌,凌天宫,我一,一定大,大,大,大力举荐,让师,师父收,收你为徒。” 星罹欲要解释,但思索一番也就作罢,毕竟星眼这东西,还是不要随意告诉别人为好。 柳文希坑坑洼洼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不知怎的就把话题转到了小师妹身上。 “……对,对了,我,我要去和,和小,小师妹打,打个招呼,认,认识,认识先。你,你要跟,跟,我,我一起来,来吗?” 星罹想想也是闲来无事,便开口答应了。 龙辰亲传弟子的住处不同于太虚门普通弟子,有专门开辟出的一片区域――磨心苑――供他们使用。 此处清幽寂静,空旷怡然,有芬芳奇花盛开,有蓊郁青木伫立,檐廊错综蜿蜒,清泉潺潺细流,直如人间仙境般让人流连忘返。 柳文希带着星罹漫步在檐廊上,之前他已向其他的弟子打听到了水仙儿的住处。 “咚、咚、咚”,柳文希敲了敲屋门:“小,小,小,小师妹,你,你,你,你在吗?” 两人静静地站在屋门外,等候半天,却未曾听到房里传出丁点动静。 柳文希与星罹不由对视一眼:“咦,不,不在?” “也许你师父有些话要和她讲,所以把她叫走了吧。”星罹摸着下巴推测道。 “你,你猜,猜对了。” “嗯?”星罹转头一看,遥遥望见龙辰与水仙儿缓缓走来。 “师父。” “龙师伯。” 龙辰眼中露出慈祥的目光,看着柳文希道:“文希,你是特地来见仙儿的吗?” 柳文希傻憨憨地一笑,颔首道:“是,是的,师父。(..tw)” 龙辰又将视线转向星罹,问道:“你就是星罹吧?” 星罹立马答道:“是的,龙师伯。” “对,对了,师,师父,我,我要,要跟,跟你说件事。” 柳文希十分兴奋十分嫉妒地将星罹如何熟练地操控神元一事告诉了龙辰。尽管这讲述的过程磕磕绊绊,但总归是说清楚了。 水仙儿很费力很费神地听完了这段话,诧异地看了眼星罹。 “如此说来,当真是极有天赋。那就不能这般埋没了,文希,你待会去藏书阁取一本《太虚修道》给星罹。” 星罹一惊,忙道:“龙师伯,这……” 龙辰打断道:“只是一本讲述修道基础的书籍罢了,至多能够让你入门。之后的修炼,还是得靠你自己。” 既然龙辰都这么说了,星罹也只能欣然接受。 “啊!对,对了,我,我是为了,来,来认识,小,小,小师妹的,怎,怎么光,光顾着,讲,讲星罹的事,事了。”柳文希忽然反应过来,转向水仙儿,讪讪地抓了抓头发:“你,你好。我,我,我……” “他叫柳文希,是你的五师兄。”星罹见柳文希说得辛苦,就直接替他讲了。 柳文希“嗯”了声,连连点头。 水仙儿嫣然一笑,眸中流波盈转,俏生生地说道:“柳师兄好。” 星罹闻言摇摇头,纠正道:“不是六师兄,是五师兄,仙儿你要听清楚。” 水仙儿“呸”了一声,倏地想到师父还在边上,轻轻咳了咳,道:“我是说柳,师,兄,柳师兄,不是六师兄,你个傻蛋,自己没听清楚!” “什么我没听清楚,明明是你口齿不清。” “我说的话哪不清了!” …… 柳文希于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本就口吃的他完全插不上嘴,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小师妹与星罹的感情真好。”他默默地想道。 眼见两人没完没了兴致勃勃地地吵了起来,龙辰不得不故意咳了一声。 星罹与水仙儿一时吵得忘我,浑然把龙辰与柳文希的存在给忽视掉了,这时听闻咳嗽声,顿时止住话头,把嘴闭上,尴尬非常地沉默了下来,两张脸蛋均是红得像火烧云一般。 龙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忽而道:“你们两人,既然年纪相仿,不如就此成为竞争对手,约定于五年后,进行一场比试如何?” 星罹与水仙儿皆是讶然地看向龙辰,旋即不由自主地向对方望去。 “是,是个,好,好主意!”柳文希第一个赞成道:“这,这样,两人今,今后,肯定会更,更加努力,去,去修炼的!” “五年后吗?五年后来到这里,与仙儿进行一场比试?”星罹思忖着,最终点了点头,道:“好。” 水仙儿见星罹已经答应,噘了噘嘴,无奈道:“谨遵师命。” 黄昏时刻,残阳如血,染红万物。大泽湖上波光粼粼,美丽如画。 星罹于房中点上烛火,坐在床上,手执《太虚修道》,逐字逐句认真地读着。既然自己确实有些天赋,那浪费了就太可惜了,不管怎么说,也得善加利用。 这本书里,详细讲述了修道者的六大境界,即凝魂、溯源、神离、洞虚、炼天、化婴。 后面五大境界究竟如何,于星罹而言暂且不太重要,现下,他最需详细了解的乃是第一境界“凝魂”。 所谓凝魂,简单来说即凝聚人之本源“命魂”,令其由稀薄趋于实质,增强操控神元的能力,初具施展低阶道术的能力。 据书中记载:“凝魂”初期即可施展一阶道术,而当“凝魂”大成时,则可以施展二阶道术。 星罹仔细地翻阅着,神思沉入其中,愈来愈着迷,倍感修道世界的神奇玄妙,不知不觉地就照着书中的法门开始修炼了起来。 第十三章 意外之人(下) “咚、咚、咚”,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像锤子般砸在星罹身上,将他从忘我地修炼中惊醒。(..tw好看的小说) 星罹缓缓睁开眼,只见屋内漆黑如墨,蜡烛早已燃尽。凉凉的夜风自敞开的窗户吹入,令他顿感神清气爽。 星罹瞧了眼窗外,月华清冷,星光微明,已是夜深人静时。 “呼,没想到一修炼就修炼到了深夜啊!而且我的境界……” 因为早先已有操控神元使用星眼的基础,星罹的境界已然踏入“凝魂”中期。 门外的人似乎是发觉屋内没有丝毫动静,蓦地出声道:“星罹,睡了吗?” 听到这声音,星罹已知来人是谁,懒懒地说道:“房里这么黑咕隆咚的,常人一看就知道是睡了,更何况就算睡了,也铁定要被你那野蛮的敲门声吵醒!”他利索地起身下床,点燃蜡烛。 只听一声娇哼,屋外之人不满道:“野蛮你个头,我哪里敲得野蛮了!你个傻蛋快给我开门!” 星罹打开房门,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来人,困惑地问道:“你大半夜地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屋外站着的小姑娘,不是水仙儿,又会是谁? 她对视着星罹的目光,沉吟须臾,道:“我可以进来吗?” 星罹微微错愕,旋即点了点头:“可以啊!你进来吧。(..tw无弹窗广告)” “星罹,关于五年后的比试……”水仙儿迈步入屋,转身瞅着将屋门掩上的星罹,紧咬朱唇,迟疑道。 星罹走回床畔,道:“你这是怎么了?” 水仙儿直视着星罹,明眸中光芒闪烁不定:“请你一定要努力地修炼!” 星罹一听,失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是自然,否则我要是输给你了,面子可丢大了,岂不难看?” 水仙儿深深叹了口气,粉拳紧握,垂首呆呆地看着地面:“你一定——别输给我。” 话音才落,水仙儿便兀自转身,打开房门匆匆离去。 星罹被水仙儿的话与举动搞的愕然不已,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何会特地在深更半夜来对他说出这些话。他木然地站了回,随后迈步走到屋外,四处望了望。 周遭静谧无声,空空荡荡,已经见不到水仙儿的身影。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就听她的话,好好修炼就是。” 回屋关上房门,星罹来到床边,正准备宽衣就寝时,猛地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 “啪”,不等星罹有所反应,他已被一掌击昏。 幽静深邃的夜空下,一道修长的黑影似紫电惊雷倏忽闪过。 “阁下请留步。”黑影面前,蓦地出现了一个人,生生将去路拦住。 那是一张苍老枯瘦的面孔,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上由岁月雕刻出的深沟纵壑——正是太虚五君之一的“玄火君”苍烺。 黑影全身裹在黑袍之中,恍如与黑夜融为了一体,见到苍烺后,没有丁点慌乱,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你是谁?又是为何事而来此?”苍烺凝神戒备,紧紧地盯着黑影,冷冷问道。 黑影的目光瞬间锋锐得似一柄斩裂天地的神剑,射向苍烺,声如寒霜般幽幽道:“与你何干?” 苍烺被那凌厉的目光瞪得浑身一颤,悚然大惊道:“你是……” “……” 苍烺挪动脚步,竟是默默地让开了道路。 黑影见状,不做丝毫停留,闪身消隐于月下。 当星罹再度醒来时,仍是寂寂深夜。躺在床上的他头脑晕晕乎乎的,然而有一样东西却令他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星罹惊恐地发现,他的手中莫名地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字条。他瞬时记起昏迷之前的事情——被人一掌拍中后背,昏倒了过去。 星罹赶忙起身,警惕地环顾着四处,可是未曾觉察到任何异常之处。他看了看手中捏着的纸条,考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打开一观。他谨慎地将纸条翻开,只见其上字迹潦草地写着一段简短的话语——我已替你疏通经脉,令你的境界迈入“身知”大成,并且在你的右手五指内,灌入了五道剑气,可保你性命,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使用。另外,小心凌天宫。 “呲”,一点火星倏地自纸上冒出,星罹吓得急忙松手。 纸条犹如折翼蝴蝶,带着火苗缓缓飘落,眨眼间的功夫,已化为灰烬消散,不留一点痕迹。 星罹讶异地看着这一幕情景,心不禁一沉,只觉浑身泛起冷意。 最后的五个字,深深地烙印在星罹的脑海中。 小心凌天宫。 那代表了什么? 难道那一切都是凌天宫的所作所为? 而这纸条,又究竟是谁留下的? 我该相信这人吗? ——我已替你疏通经脉,令你的境界迈入“身知”大成…… 星罹静静地闭起眼,察看体内的变化,确实,真气的精纯度已今非昔比。而且,在右手五指之中,他分明能感受到一股呼之欲出、磅礴绝强的剑气,似乎只要心念一动,就可立刻激射而出,摧枯拉朽般毁灭眼前的一切事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罹感到强烈的头痛。 黑夜是那般的深沉,让人无法入眠。 清早醒来,晨光和煦,然而星罹只觉得疲惫不堪,头痛欲裂。心事重重的他压根就没能睡好。 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傻呆呆地瞅着天花板。 “少爷。”不知过去多久,屋外传来了于璎璐的声音。 星罹一动不动,木讷地说道:“进来吧!璎璐姐姐。” “嘎吱”一声,于璎璐推门而入,可当她看到星罹的样子时,却不禁讶异地张大了嘴。 床上的星罹,满目愁云,无精打采,好像非常的痛苦。 于璎璐慌张地问道:“少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璎璐姐姐……”星罹艰难地起身,无力地叹了口气,将昨晚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告诉了于璎璐。 于璎璐听后,立时秀眉紧皱,而后关切地说道:“少爷,你不必为此事劳神,那纸条本就来路不明,其上的内容更是不能轻易取信。” 星罹也知多想无用,然而这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于璎璐眸中映出星罹无神的脸庞,心里针扎般的痛。 少爷小小年纪,却就要去为这些事而烦恼,他本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星辰林中,可是…… 于璎璐呼了口气,把乱七八糟的念想抛却,柔声道:“少爷,我们该收拾收拾,回凌天宫去了。” 星罹一省,低声喃喃道:“也对。” 第一章 故地重游(上) 韶光五载悠悠逝,浮云万里缓缓归。 转眼之间,又是炎炎夏日。 太凰峰山崖边,一道修长身影静静伫立,大风呼啸而来,掀动他的衣衫猎猎狂舞。于他的头顶,一团肥硕如球的褐色物体蜷缩着,若是细看,尚能辨认出这是一只犬类动物。 “五年时间过去了……小金,你也终于长成球了。” 富有朝气、明朗轻快的声音。 此人不是星罹,又会是谁?而在他头顶懒懒趴着的,不消说,自然是吃货小金。 小金闻听星罹说自己长成了球,顿时老大不满,甩了甩毛茸茸的小尾巴,拍打着星罹的后脑勺,以示抗议。 星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小金的脑袋瓜,调侃道:“哦呵,你还不高兴了?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我觉得嘛,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吃货,大概就是你了! “你呢?要是再不节制一下,恐怕就要被当成小猪了。” 小金哼哧了一声,再不理睬星罹,闭眼自顾自酣睡了起来。 星罹见头顶上没了动静,不禁放眼凝望眼前山景,低声喃喃道:“呼,时间真是快啊!连小金都长这么大了。” 碧海无垠,苍翠满眼,这壮阔奇丽的风光,星罹已看了五年之久,早已失却了起初的新鲜感。可是?他还是喜欢来到山崖边,站在这里,让心放松,就这样抛却烦恼,融入自然,俯瞰着世间景致。 五年的光阴,星罹的武者之境仅仅跨过了“身知”,达到了第三境界“通幽”初期,但他的修道者之境,却已达到了第二境界“溯源”中期。 对于星罹修道一事,凌子虚并未多言,仅是叮嘱他要合理分配时间与精力。 在这五年期间,朝云峰的星家子弟常有来探望星罹,久而久之,也与太凰峰众人熟络了起来。有时候,两拨人心血来潮,还会相互切磋,较量实力。 “差不多该去和师父说说那事了。” 星罹默默想道,伸手将小金从头顶抱落,放到了地上,任它自睡自的,转身朝凌子虚的房间行去。 今天是每隔十日一次的休息时间。 “咚、咚、咚!” “师父,是我。” “进来吧。” 星罹推门而入,只见凌子虚瘦削的身子立于窗畔,目光遥望远方,似乎正思索着什么事情。 星罹恭敬礼道:“师父。” 凌子虚缓缓转过身,目露笑意,温和地说道:“你是想说关于五年前约定的那件事吧。” 星罹惊讶地微张起嘴,讷讷道:“您猜到了啊。” “……你平日少有来找过我,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你前些日子提过的这件事了。(..tw无弹窗广告)”凌子虚顿了顿:“你是想在最近出发去太虚门吗?” 星罹点点头。 凌子虚侧过身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叹了口气,沉吟许久,方道:“你把‘流枫’给我。明日晚饭后再来找我。” 星罹愣了一愣,不解其意,但仍旧依言而行,取出“流枫”交予自己的师父。 “至于你起程去太虚门的日子,就定在后天一早吧。” 屋门闭合,凌子虚深邃的目光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长棍。 “如今,就算让他独自去太虚门,也应无太大问题。不过,还是不能大意啊。”凌子虚无奈地笑了笑:“啧,谁叫我是他师父呢。” 翌日晚饭后。 夜风习习,星光璀璨。 星罹依约来到凌子虚房间中。 “师父,你……” 摇曳的烛光下,一张瘦削干瘪的面容苍白无血,穿着的衣衫被涔涔汗水浸透,整个人看上去就似历经了一场惊世大战。 “拿好。”凌子虚不等星罹多言,便将“流枫”递还给星罹:“我已将自己的真气注入‘流枫’,若遇危机时刻,要毫不犹豫地使用。” 星罹闻言,那颗小小的心不禁一颤。 “这次你去太虚门,我便不让你师兄师姐陪同了,毕竟你已经不是当初的懵懂小孩了。但是,你也知道,那件事还没有结果。” 星罹轻轻地“嗯”了一声。 凌子虚接着又取出四张画着奇异玄妙纹路的黄色符纸,交予星罹:“这是上品道符,若是‘流枫’中的灌输真气还不足以保你安全,那便用它,只需催动神元至符中便可使用,懂了吗?” 星罹不由苦笑道:“师父,您说的我很没安全感啊。” 凌子虚绷起脸,严肃道:“此事容不得疏忽,你必须谨记在心!” 星罹看着师父那张疲乏不堪的面孔,忽觉心头一股暖意涌上,当即重重点了下头,郑重道:“是,师父!” 淡淡月华下,微微凉风中,星罹步向自己的房间。 五年前,有一位不明身份的人,告诉他要小心凌天宫,并将剑气注入了他的五指,以保他安危。且不论那话是否可信,至少这剑气是确确实实依旧充盈在他的五指之中。 如今,自己的师父,以另一种方式,将真气注入了“流枫”之中。不得不说,两者是那么得相似,星罹甚至恍惚觉得,这会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但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此种方式必定需要耗费大量心力。并且,自己师父这次将真气注入“流枫”的难度与所消耗的时间气力,完全要胜过当初那人。 另外,师父给自己的四张上品道符,一看就知道是珍贵之物。对于已然踏入修道者行列的星罹而言,他当然对此有所了解。 有这样一位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师父,星罹实在是没法去相信那句话,去怀疑凌天宫。 带着诸般思绪,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明日,就要出发去太虚门了。 次日清晨,星罹携着吃货小金与于璎璐,告别众人,踏上了前往太虚门的路途。 一日后,两人一犬到达聿州岩坞。 “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啊!”星罹骑在马上,望着略显破败的城门,感慨道。 于璎璐嫣然浅笑道:“少爷当初为了仙儿姑娘,可是曾在这里和人大打出手啊!” 提起旧事,星罹不禁脸一红,掩饰道:“咳咳,走了啦!”言毕,他便纵马奔入城内。 “嘻嘻,少爷还害羞了呢。” 于璎璐咕哝着,旋即追了上去。 城门之上,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隐伏在阴暗角落之中,望见星罹进了城门,嘴角不禁浮现诡谲的微笑。 “喵――” 一声微不可闻的猫叫响起。 第一章 故地重游(下) 星罹与于璎璐将马匹交给今日住宿的客栈照料后,就如当初一样,再次在岩坞逛了起来。 这座偏僻小城,与五年前相比,几无太大变化,街道之上不繁华不喧闹,偶有三两声叫卖,但也没有多少热情。然而,星罹至今还记得那时候吃的特产“岩前豆腐干”,鲜美的味道让人难以忘怀。 “一定要多买些来吃!”星罹边走边兴致勃勃地对于璎璐说道。 “砰”,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与星罹撞了个满怀。 “哇!”星罹赶忙稳住身形,而那撞上他的身影却已倒跌在了地上。 于璎璐本想出声斥责撞到自己少爷的人,但瞧见是位年纪幼小、衣衫褴褛的姑娘,便立马伸出手将其扶起。 星罹也不生气,对那有着一头及肩长发,灰头土脸的小姑娘道:“小妹妹,跑的时候要看着路,而且,别跑这么急嘛!” “看,那小偷在那里!” 一众气势汹汹的人追到了星罹面前,并迅速将他们三人围住。 那小姑娘立时吓得脸色煞白,躲到了于璎璐身后,一双肮脏的小手紧紧地揪住她的衣角。而星罹头顶的小金,不知怎的,忽地瑟瑟发抖起来。 在四人之后,一名华服青年男子与一名年老仆从匆匆赶到。 星罹乍一见到这华服青年,蓦地一愣,总觉得曾在哪见过。 那华服青年也是盯着星罹,似在回忆什么?然而当他看到于璎璐时,脑海中过去的记忆顿时像火山喷发般涌了上来。他怪叫一声,惊道:“是你!” “是我?”星罹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华服青年。 华服青年见星罹没记起自己,又将目光转向于璎璐,期盼着她还对自己留有些许印象。 可是?于璎璐看着华服青年的目光,怎么看,都跟看着陌生人的目光一模一样。 “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像是,好像是五年前吧!忘了也难怪。”华服青年暗暗叹道。 毕竟,华服青年之所以能瞬间想起,也是因其对于璎璐一见钟情不能自拔。那美丽曼妙的身影,那清脆悦耳的嗓音,在那天之后令其魂牵梦萦、辗转反侧不知多少时日。 “我是祝勇,你们大概把我给忘了吧。五年前,你们还跟我们干过一架呢?那次总不会忘了吧。” 星罹“啊”地张了张嘴,猛然一省:“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总觉得眼熟。” “当初多有误会,我们也就别旧事重提了。” “自然,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星罹粲然一笑:“不过,你手下的人现在把我围住,又是什么意思呢?” 祝勇一指于璎璐身后的小姑娘,当即解释道:“他们不是把你围住,只是为了不让那臭丫头逃走而已。(..tw好看的小说)” 星罹闻言,不由瞥了眼那位战战兢兢、哆嗦个不停的小姑娘,对着祝勇道:“她?你们不会是在欺负她吧?” 祝勇一听,顿时冒上一肚子火气,简直能直接从嘴里喷出来了。这家伙显然是把自己当成欺负孤苦伶仃小女孩的大恶霸了。虽然说,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自己如此带着一大帮人追着位小姑娘,的确很像很像一个超级无良大恶霸。 可是?尽管在岩坞,他很嚣张很狂气,但那种大打出手的事他还是能避免就避免,顶多就是恐吓别人一下。当初两方打起来,实在是因为太不对口,两方一个连统脾气火爆,一个水仙儿口不择言,结果…… “你小子……”连统正欲出言反驳,维护自家少爷形象,祝勇连忙挥手将其制止,生怕他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这位公子,其实是这样的。你保护着的那位小姑娘,她偷了我手下的荷包,但却被老冯发现。我见她可怜,也没怪罪,便赏了些钱给她。谁知道,她竟得寸进尺,拿了钱后又来偷老冯的钱。老冯他善良,也没追究。但你猜怎么着,她还来第三次,第三次偷的是连统的钱。连统脾气火爆,见她三番五次不知悔改,便想教训教训她。我认为没必要为这种小事而动粗,毕竟看得出这小姑娘生活穷苦,怕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也就拦下了连统。谁知道,她还来第四次,第四次啊!你说我还能装作没看见吗?”祝勇按下肚中滔天怒火,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星罹听完解释,目光转向那小姑娘。 小姑娘浑身发颤,但仍鼓起勇气道:“你,你胡说,我哪有做那种事,明明,明明是你,你说我是什么美人胚子,要把我带回去!所以我会才跑的。” 祝勇只想骂娘,怒道:“放屁,我哪有色到那种地步!你别给我瞎扯,我的手下可都是证人。” 星罹联想五年前祝勇搭讪的事,又想到田公子对祝勇的评价,愈发觉得,这祝勇说的话似乎不怎么可信,反而这小姑娘说的才有道理:“虽然都是证人,但毕竟都是你的人。” 祝勇脸色一沉,手一指星罹,道:“你是不相信我?你是觉得我真有那么色,你肯定是想到了五年前的事!我告诉你,五年前,我那叫爱,你懂吗!那是真真的爱!才不是色!” 于璎璐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赧然,脸微微泛红。 星罹却不管那么多,道:“相信你也好,不相信也罢,就当她偷了,偷多少我给你多少。” 祝勇冷哼道:“谁稀罕那点小钱,我只不过要教训下这臭丫头,好出口气!” 星罹倏地上前一步,淡然道:“那真是抱歉了,有我在,不可能!” “你……”祝勇顿时气得直冒火。 星罹平静地答道:“我。” “走走走,都跟我走。”祝勇像恶狼般狠狠地瞪了那小姑娘一眼,然后一甩袖,转身径直离开。 连统怔愣半晌,根本没想到祝勇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些人,大喊着“少爷”追了上去。 眼见祝勇离开,那些手下也不好继续厚着脸皮呆下去,纷纷撤离,赶向自家少爷。 连统很快追上了祝勇,急切地说道:“少爷,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祝勇吊起眼角,气不打一处来,不爽道:“那还能怎么样?你想跟他打一架?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五年前那次,再怎么说也是因为对方说的话难听,我们这边才动手的。这次,那人都说替那臭丫头还钱了,我们还能有什么理由动手?要是乱来,准要被爹骂个半死。” 连统一听犹似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敬佩道:“少爷果然英明神武,深谋远虑。”可是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似乎还在动着什么歪脑筋。 “滚滚滚,少来溜须拍马。”祝勇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但这话心里头听着还是极为舒服的。 第二章 结拜兄妹 星罹望着祝勇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转身微笑着对那小姑娘说道:“小妹妹,你家在哪里啊?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去?” 小姑娘却只是揪着于璎璐的衣角,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星罹一声不吭。(..tw) 于璎璐见状,亦是俯下身子和蔼地询问,然而小姑娘依旧只字不言。 “少爷,她可能是被吓着了。” “啧,那也不能就这样把她丢在这,先找个地方让她平复下心情吧……小金,你别抖个不停,那些人都已经走了你还在怕什么啊?” 毛球一样的小金趴在星罹头顶浑身发颤,仿似还在惧怕着什么。不过,当星罹说完这句话后,小金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星罹面露无奈,撇了撇嘴,道:“也不用这么胆小怕事吧。” 三人一犬就近寻了家酒楼,就座后点了些小菜。 小姑娘等到菜肴端上桌后,两眼顿时闪闪发亮,也不管旁人如何看待,立马如饿汉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其疯狂之状委实夸张,倒把星罹与于璎璐给吓了一跳。 风卷残云过后,星罹揣摩着这小姑娘应该已能开口说话,便和善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用脏手胡乱地擦了擦嘴,用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答道:“离镜。” 星罹又继续问道:“那,离镜小妹妹,你家在哪里?” 然而离镜闻言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再次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阴沉着脸道:“镜儿没有家。” 星罹与于璎璐皆是一怔。 离镜坐直了身子,语带悲伤道:“我自小与爷爷和哥哥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虽然苦,但我也觉得很快乐。可是?不久前,爷爷生病了,我们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为他医治,还是没能治好他的病。哥哥为了筹钱继续医治爷爷的病,便决定外出寻法子,却就此一去不复返。 “后来,爷爷去世了,镜儿无依无靠,就只能一个人过着居无定所的乞讨生活。所以,镜儿没有家。” 听完离镜的讲述,星罹顿觉心情沉重,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镜缓缓垂首,又胆怯地说道:“镜儿今天,其实……是偷了那些人的钱。但是,但是我真的是太饿了,我已经好久没能吃一顿饭了。我怕,我怕我说了实话,你们会,会把镜儿……”说着说着,她竟是眸中泛泪,一颗颗吧嗒吧嗒似珍珠般滴落了下来。 星罹见状,赶忙道:“别哭,别哭,我们不会怪你的。” 离镜哭丧着脸,哽咽道:“可是我偷钱了,我做坏事了。” 星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离镜的小脑袋,柔声道:“你是迫不得已的,这怎么能怪你呢?” “可是……” “我们真的不会怪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吗?”离镜两眼泪汪汪地瞅着星罹,问道。 星罹颔首肯定道:“当然是真的。” 离镜抹了抹眼泪,低声道:“小哥哥你真好。” “嗯。” 可是?之后该怎么安排离镜呢?她又没有家,又没有什么能力,就算给她一些钱,可以让她暂时无需担忧温饱,但花完钱后呢?不管如何,绝不能就此抛下这孤苦伶仃的小姑娘。或许,应该带着她一起走? 离镜张大眼睛看着星罹思索的模样,蓦地说道:“小哥哥,我可不可以跟着你走……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的,你可以吩咐我做事,我会洗衣服,我会做饭,我会扫地,你肯定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星罹本就在犹豫着这件事,现在见离镜都这般楚楚可怜地恳求了,心瞬间就软了下去,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她能够独立生活之前,还是带着她一起吧。否则,若将离镜单独留在此处,日后他心中怕也难安。 星罹如阳光般粲然地笑道:“你可以跟着我,不过你不需要替我做什么事,你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离镜犹疑道:“可是?镜儿怎么能不帮你做事,就跟着你呢?” “这有什么关系。” “不行,镜儿不能白吃白喝!” “你不是还偷过钱吗?” “这不一样!” …… “那这样好了,你认我做哥哥,我认你做妹妹。你以后就是我妹妹,哥哥照顾妹妹,总是天经地义的吧!” 回客栈后,于璎璐替离镜将身子洗了个干干净净,又取出自己的一套青莲色衣衫,经过简单裁剪后给离镜穿了上去。虽说穿着稍显别扭,但总归能应付一下,至少比原先离镜身上那破烂不堪的衣服要好上不少。 星罹端详着离镜的样子,赞叹道:“正所谓人靠衣装,小镜穿上璎璐姐姐的衣服,一下子就漂亮了起来。” 离镜小脸粉扑扑地一红,花儿绽放般地浅笑道:“镜儿也最喜欢这种颜色的衣服了呢!” “那,璎璐姐姐,我们一起去给小镜买些东西吧!”星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于璎璐连连点头,双眸中冒出热切的光芒,道:“少爷说的对,一定要打扮打扮!” 岩坞尽管是座偏僻小城,但总归还是能在一些店铺或街摊找到发簪首饰一类的物品。 街道之上,放眼望去只有些零散的路人,没有丁点喧嚣繁华的景象。三人一犬沿路安步当车,仔细地搜寻着中意的物品。 温热的夏风拂过脸庞,令几人的心情殊为愉悦。 “老板,这条发带多少钱?”在街边一家小摊上,星罹看中了一条葱绿色的精致发带,心忖若是给离镜戴上,定会非常漂亮。 摊主见生意上门,立马堆起习惯性的笑容,热情道:“小哥,你的眼光真是相当的好。这条发带的材质乃是天蚕丝,这天蚕丝……” 星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阻止摊主继续说下去,皱眉道:“我就问你多少钱。” 摊主两手一比划,道:“十银元,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离镜愕然叫道:“十银元,太贵了吧!” 摊主摇了摇头,解释道:“小姑娘,这个材质可是天蚕丝,十银元一点都不贵。” 星罹伸手拾起那条葱绿色的发带,道:“好,我买了!” 于璎璐闻言,当下付钱给了摊主。 摊主笑呵呵地接过钱,不忘恭维星罹一番。 离镜撅着嘴道:“星罹哥哥,不用给我买那么贵的东西啦!” 星罹露出明快的笑脸,道:“你是我妹妹,做哥哥的可不能让你寒碜了……来,我给你系上。” 离镜闻言,吐了吐丁香小舌,乖巧伶俐地蹦跳到星罹身前。 “让哥哥来给你系个蝴蝶结……好了。” 星罹站起身来打量着离镜,摸着下巴道:“这下可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了。” 离镜嫣然一笑,小手背在身后,道:“那星罹哥哥就是皇子了!” 星罹伸手轻轻一刮离镜的小琼鼻,嘿嘿一笑:“那我们就继续为公主殿下物色漂亮的饰物吧!” 这一日,三人一犬在外头逛到了很晚很晚,直到暮色西垂,夜色渐至,方才回到客栈。 不过,大家都十分开心。 翌日,三人一犬继续上路。因为离镜不会骑马,故与星罹同骑一匹。 离镜坐在星罹身后,一双小手紧紧地抱着他,好奇地问道:“星罹哥哥,我们去太虚门要花多长时间啊?” “大概要五、六天的时间吧。不过你要是觉得累了,我们可以慢点。” 离镜嘟了嘟嘴,道:“镜儿才不要拖累星罹哥哥,我不会觉得累的。” “小镜,你可千万不要逞强。” “不会的,镜儿又没有那么娇生惯养,走几步路就累。” “呵呵……” 正当星罹要继续说下去之时,他却忽地发现,在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此处离岩坞不足十里,说实在的,见到此人倒也不怪。 一脸络腮胡、豪放狂野的连统背着把大刀,像跟木桩似的定定地挡住了星罹等人的去路。 “小子,把那臭丫头留下,否则你们别想离开这里。”连统粗人一个,毫不废话,直接道明自己的意图。 星罹眉梢一挑,问道:“这是你家少爷吩咐你干的?” 连统不屑道:“哼,何需少爷吩咐。这丫头片子如此肆无忌惮地偷东西,怎么能如此轻易放过?” 星罹愠怒道:“我不是说过,偷了多少,我就给多少吗?是你家少爷不要,你为何还要如此纠缠?” 连统两臂交叉在胸前,斩钉截铁道:“我才不管那么多,她做过什么事,就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我绝不让少爷就此忍气吞声!” 星罹眯缝起眼睛,寒声道:“蠢人一个。” “我再说次,留下那丫头,否则别想离开这!” 星罹眼神转冷,沉声道:“凭你也想把我们留下?” “对!”连统像疯了的狮子般大声吼道。 “小镜现在是我的妹妹,谁敢动她!”星罹陡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 “星罹哥哥……”离镜揪紧星罹的衣角,不无担忧地喃喃道。 连统面无惧色,怒道:“小子,别以为过去五年时间你就能嚣张了。当初我用的可是左手,也照样把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你千万别忘了!” “我从来都没忘。”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只好连着你一起教训一顿了。哼,我早就看你不爽了,若非你,这丫头也不可能如此若无其事地坐在你后面。” “跟一个浑人果然没法讲理。” 星罹转首对离镜道:“没关系,不用怕,有哥哥在。” 离镜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星罹旋即翻身下马,手中微光一闪:“流枫”已是在手。 连统见状,亦是拔出身负的大刀,凝神戒备。 一阵大风刮过,掀动衣袂飘舞。 “我就顺便来试试这五年的修行成果吧。”星罹暗道,身形连闪,犹似一道惊雷般迎向连统。 连统跨步上前,觑准袭来的身影,势大力沉地一刀斩去。 星罹迅疾使出破月棍法十二式中的第二式“倚楼划月”,长棍轻轻一触大刀,随即侧翻身子,一棍似划过天际的流星般劈向连统的熊腰。 连统脚步轻点,侧移躲开劈击,手腕一翻,挥起大刀削向星罹下身。 星罹陡地向上一蹿,避开刀光,跃向高处,而后猛然如陨石坠地俯冲下来,施展破月棍法第五式“月华流照”,对着大刀瞬间连击三下,接着又是一个翻身,使出破月棍法第七式“素月出岭”,惊龙般戳向连统。 连统大喝一声,沉着地横刀抵挡。 孰料,这一式只是虚招,星罹改戳为拄,把棍往地上使劲一撑,翻身一脚携着劲风踹向连统。 连统急忙后撤,堪堪避开攻击。 然而,星罹的进攻尚未结束。几乎在他踹出那一脚的同时,他默念着真言,五指上电光骤闪,光华大盛,五条摄人心魄的扭曲电蛇倏地激射而出,像是欲吞噬一切般咬向连统。 连统避无可避,眼神中显出慌乱,连架刀抵御都来不及,便被五条电蛇正中。 只听数声电蛇可怖嘶鸣,连统全身泛起耀目的蓝光,高大粗壮的身子一阵痉挛,随后不甘地麻痹倒地。 星罹挥动“流枫”抵住连统胸膛,傲然道:“如何?” 连统咬牙切齿,恨恨地盯着星罹,一时间却是无法动弹。其实单论实力的话,他本不应输得如此彻底,实在是因为对方招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给他丝毫寻得反击的机会。而且,最后使出的道术“五指雷蛇”,实在是猝不及防,完全不曾预料到。在这点上,星罹确实是有点耍赖了。 “嘁……”连统只想握紧大刀扑向星罹。 正在这时,自岩坞方向传来了急匆匆的马蹄声。 第三章 生之意义(上) 连统今日一大早便失去了踪影。起初,祝勇尚不在意,然而时间一久,他不免感到奇怪,遂询问其余手下。那些手下也不清楚连统究竟去了哪,不过都说听到了他一直自言自语必须要把那臭丫头揍一顿。 祝勇听了手下的这些话,立马醒悟到连统是跑去做什么了,当下率着老冯与另两名手下奔赴岩坞城外。 四人纵马一路疾驰,半路闻听打斗之声,便循声而来,总算是发现了连统的踪迹。 “你个酒囊饭袋到这里来干什么啊!”祝勇翻身下马,怒气冲冲道,伸手将连统缓缓扶起。 连统见少爷亲自赶来,心中一阵感动:“少爷,我是要帮你出气!” 祝勇狠狠地瞪了眼连统,龇着牙道:“若非你现在受着伤,不想给你伤上加伤,我早一脚把你踹死。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干,尽给我添乱!” 星罹看着这一幕主仆重逢之景,故意咳了咳,耸肩道:“祝公子,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祝勇转首怒目直视,朗声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很清楚吗?我并未吩咐过他做此事,他这是脑子抽到了想要自讨苦吃。” 离镜扑哧一笑,重复道:“脑子抽到了……” 祝勇无意再做过多纠缠,立即吩咐道:“你们两个,快过来把这脑抽的扶上马,我们走。” 两名手下赶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tw) 一直默默无言的老冯这时倏地闪身来到星罹身畔,这一举动把星罹着实给吓了一跳。然而老冯并不理会众人的惊异表情,附到星罹耳畔轻轻道:“你不该把她留在身边。” 话毕,老冯已是回到祝勇身边。 你不该把她留在身边?什么意思?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星罹怔愣了半晌。 不该把小镜留在身边?为什么? 嘁,何必理会他没头没尾的话。 星罹回首对着离镜微微一笑,意指事情已经完美解决。 六日后,星罹一行抵达太虚门。 大泽湖依旧是那么美,粼粼波光,悠悠起伏,看得众人心驰荡漾。特别是离镜,满脸的兴奋劲,一双大眼睛流波盈转,嘴中惊叹声连连。 三人一犬见过太虚门门主龙辰后,龙辰表示立刻就会去安排比试一事,让星罹今日暂且好好休息,以备明日之战。随后,他便吩咐门下弟子领着星罹等人去备好的房间歇息。 自从离镜被收留后,这位小姑娘就一直非常黏星罹,来太虚门的路上,住客栈时必与星罹住一间。故此次在太虚门中,离镜依旧坚持与星罹住在一间房中。 入房后,时间正值未时,尽管长途跋涉后本该躺床上大睡一觉补足精力,星罹却还是觉得该先去和阔别多年的水仙儿见一面。 五年时间未见,也不知她变了多少,还记得自己多少。 来时路上,星罹已经向领路弟子问起过水仙儿。不过因时间匆忙,星罹并未打听到多少信息,至多只知道水仙儿如今已是太虚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其实光这一点,已足够震撼。 星罹把肥成球的小金放到床上后,便对离镜道:“小镜,我要出去一趟,你在房间里乖乖呆着,不要乱跑。” 离镜闻言,兔子一样奔到星罹身边,揪住他的衣角,嘟嘴拒绝道:“不要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星罹温声劝道:“哥哥我是要去见一个人,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我呆会就会回来,乖。” “不要不要,我就要和你一起去嘛!”离镜仍旧不依不饶道。 …… “好吧!我们走。” 星罹沿路打探,得知水仙儿现下应在房间中修炼。虽说打断人家修炼不好,但若让他就这般一直等着,又实在太过煎熬。 所以说,还是打断水仙儿修炼吧。 磨心苑。 一如五年前,花香幽然,清泉叮咚,芳草铺地,青木林立。 如梦如幻的风景,散发着仙境般的气息。 星罹牵着离镜的手在檐廊上行走。淡淡的阳光洒照而下,削出他日渐成熟的脸庞。回忆往昔,五年前,就是在这里,他与水仙儿定下了那约定。 时光悠悠,匆匆而去,有些景象已然淡忘,然而,于星罹而言,他仍能够清晰地记住,哪件房,是水仙儿的住处――纵然他只去过一次。 站在古朴的门前,星罹的心蓦地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不知怎的怀揣着紧张。 柔风轻拂,掀动谁的衣袂,拨动谁的心弦。 “星罹哥哥,你怎么不敲门?”离镜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要不镜儿帮你敲?” 星罹慌道:“不用不用,哥哥自己来。” 正当星罹伸手准备敲门时,那木门“嘎吱”一声,竟是自己开了。 时间恍如在这一刻突然一滞。 一名身着太虚门白玉色弟子服的少女俏生生地出现在了星罹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离镜食指抵在唇边,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星罹哥哥,你们怎么了?” 星罹干咳了一声,摸了摸后脑勺,吞吞吐吐道:“那个,仙儿,好久不见。” 乌黑秀发迎风轻舞,少女那珍珠般清澈的黑瞳微微眨了眨,旋即如绝世的花儿盛放般嫣然一笑:“我还当是谁在门口吵闹呢!星罹,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眼前的水仙儿,脱去了稚嫩的面孔,已然出落成了一位清丽动人的女孩。 “我,我是来赴五年之约的。” 水仙儿拢了拢鬓角青丝:“我知道。我本来还在想,你会不会忘了呢!” 星罹正色道:“我怎么可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水仙儿掩嘴轻笑:“瞧你,装什么正经,别站在门口了,赶快进屋吧。”语毕,她翩然转身回屋,心中却是想着些什么。 你会不会忘了呢?其实若忘了,也挺好。 两人在房间中互相提及了些五年来发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其中不乏逗人发笑的趣事。当讲起这些事时,房间中总是充满了开心的欢笑声。 关于离镜的事情,星罹自然也告诉了水仙儿。 对此,水仙儿哂笑道:“你还真是个烂好人!” 但是,正因为他这个烂好人,自己才活了下来,才有机会,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那个目标,或许,已是她活下去的意义。 两人相谈甚欢,不觉间忘却了时光的流转。 夕阳垂下绯红的光辉,大泽湖荡起微波,展现着娇艳欲滴的迷人景象。湖畔绿景,此刻全部覆上了一层红衣,显露着别样的姿态。 走在回去的路上,星罹出神地望着天边红云翻卷。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第三章 生之意义(下) “嗯?那是谁?”星罹发现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位身材挺拔、眉目俊秀的青年,似乎刚敲过门,在等着屋里的人回应。(..tw无弹窗广告) “请问你是?”星罹拉着离镜的手走到青年身边,出声问道。 青年自然也注意到了星罹,打量了他片刻,忽然瞪大了眼睛,讶异道:“你,你,你,你……” 离镜咯咯一笑,学着那青年道:“你,你,你,你……” 星罹忙道:“小镜别闹。”但他听着听着,突觉这说话方式倍感熟悉。 这口吃,不就是…… 他顿时惊道:“你是柳文希!” 柳文希继续“你”道:“你,你,你,你……” 星罹连连颔首,兴奋道:“我是星罹!” 柳文希倏地大叫一声:“哇!” “哇什么哇!” “我,我,差,差点……” “你差点认不出我了。” 柳文希一点头,道:“对。” “其实你变化也很大,我一点都没认出来,要不是你那让我难忘的独特口吃,我铁定不能认出你。” 柳文希嘿嘿一笑:“这,这倒,倒也成,成一,一个优点了!”旋即,他又问道:“她,她……” 星罹不等柳文希继续说下去,便简要地将离镜的事情告诉了他。 柳文希恍然大悟:“哦,原,原来是,是这,这样。” 离镜俏皮道:“大哥哥你好有趣。” 柳文希只能尴尬地傻笑。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文希双掌一拍,道:“差,差点忘了,我,我,是,是来告,告诉你关,关于比,比试的事,事情。” “比试的事吗……你说。” 柳文希那帅气的瞳孔中闪出激动的光芒,道:“师父,已,已经决定,在,在悟道场,就是,是我,我上次,带你,你去,去的,那地方,摆,摆好擂台,明,明日,午,午时开,开始比试,到,到时候会,会有很,很多太虚门弟,弟子观,观战!” 星罹闻言惊呼道:“什么!” 他和水仙儿的比试,竟要如此兴师动众,摆擂台大战一番?更要让无数太虚门弟子观战? 星罹沉吟须臾,道:“这不太好吧。” “怎,怎么?”柳文希张大眼疑道。 “这事,仙儿知道吗?” “哦,小师妹,她,她知道的。(..tw)师父和,和她说过,她,她并,并没反对。” “啧……” 他该怎么办。 虽说,这只是一场小比试,但是,若摆上台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这味道不免就变了。两人年纪相仿,修炼时日相差无几,私下里比试不成问题,可公开进行,简直就跟试验两大门派五年教导的成果一样,变成了一场凌天宫与太虚门年轻一辈弟子的较量。 如果星罹败了,那他可就把凌天宫的脸给丢了。也就是说,他必须全力以赴。可是?当他面对水仙儿时,他真能毫不留情地出手吗? 那去劝龙师伯改变主意? 不可能,这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决定下来的事,现在去劝说,总不能搬出真实的想法,故也说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还让他们白忙活,有失礼数。何况他只是个后辈,听从长辈安排天经地义,并且说实话这安排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唉……真是……”星罹无奈地喟叹。 柳文希不解地问道:“你,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算了。那,我们明天见喽。” 柳文希粲然笑道:“明,明天的比,比试要,要努力哦,小师妹她,她现在可,可厉害的很!” “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星罹自信地拍了拍胸膛。 离镜在一旁大声道:“星罹哥哥最厉害了,才不会输呢!” 柳文希“嗯”了声,挥了挥手,转身向两人告别。 夜幕深沉,已是人静时。 星罹待离镜睡熟后,悄然起床,离开了屋子。 月华清冷,幽幽洒照,似一层白霜,铺满了地面。夜风微凉,轻轻地拂过,带走烦闷的思绪。 星罹闲步而行,走到了五年前柳文希带他来过的那处悟道场。 空旷的校场,安静如斯,好像连心都能在不知不觉中舒畅起来。 星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步入悟道场,感受着凉爽的风,轻轻地走着,好似生怕发出什么声音,打碎这片祥和的静谧。 悟道场正中央,擂台已然布置妥当。明日午时,他便要在此,与水仙儿展开一场对决。 “你也在这呢!?” 正当星罹怔怔出神时,一道熟悉而又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星罹转首,见到来人,面色微动,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嗯。” 月下,一袭白玉身影,明眸如水,肌肤胜雪,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恍惚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黯淡了下去,只有那清丽的女子,是世间唯一的光彩,就连那轮月,也是为她而生。 水仙儿唇角微翘:“你不会是来事先勘察的吧?” 星罹眉头挑了挑,洒然而笑道:“你想多了。” 水仙儿莲步轻挪,来到星罹身边,星辰般的目光望向擂台,道:“大概是吧。” 随后,是久到无尽,久到永恒的沉默。 “五年前!”星罹抬首,深邃的瞳孔中印出那轮雪月:“在太凰峰演武场上看到的月亮,和现在看到的,似乎一点也没变。” 水仙儿凝望着月,轻轻道:“月有阴晴圆缺,然而无论它怎么变,它终究还是月。你与我,其实也是一样的。五年前我想要办到的事,五年后我依旧在努力着。而你,大概永远都不会忘了要去查出杀害你族人的凶手。” 星罹不由看向水仙儿洁白似玉的侧脸,问道:“你,想要办到什么事?” 水仙儿哀怨地锁紧秀眉,容颜却又奇异地带着一分恬静:“一件很难办到的事,但我一定要做到,那几乎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活下去的意义?” 星罹阖眼,低低地喃喃。 “明日的比试!”水仙儿笑了起来,犹似黑暗中绽放的百合:“拼尽你的全力吧。” 第四章 太虚比试(上) 这一日,长空如洗,万里无云。悟道场中央的擂台四周,围满了众多太虚门的弟子。毒辣刺眼的日光不留情面地直直射下,令校场充斥着燥热,人人额前汗水涔涔,衣衫湿透,低声咒骂这讨人厌的炎热天气。 擂台边上搭有一简易高台,上遮凉棚,太虚门门主龙辰,太虚五君其中三位:“天水君”林汐:“青石君”谷幽:“玉风君”南宫青正端坐于上,望着擂台。 擂台之上,凌空悬浮着一位剑眉星目,薄唇挺鼻,丰神俊朗的青年,乃是此次擂台的主持者,龙辰的大弟子皇甫浪。 星罹目睹眼前之景,不由回想起小时候的凌云大会。相较于那次,此番比试排场显然更大。原本两人约定的比试最后会变成这样,他都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水仙儿犹如美丽无瑕的皎月亭亭玉立于星罹面前,白玉色的精致衣衫迎风自舞,纤手握着一把天青色长杖“烟水灵牙”。此杖上端形似月牙,月牙之下好似一朵五瓣花盛开,杖底嵌有三角形锋锐之物,许是在敌人欺身之时用以护身。 星罹瞳孔中映出那出尘的身姿,不禁紧握住“流枫”,摆好架势,静默地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台下的太虚门弟子不住地议论着,语声嘈杂,似乎对这场比试也是饶有兴致。 在四名太虚门弟子的施术下,波纹轻荡的“碧天水幕”缓缓升起,裹住了擂台。 皇甫浪浮于半空,见两人已然准备妥当,当即宣布比试开始。 话音方落下,水仙儿娇喝一声,莲足轻点离地而起,似离弦的箭般飞向空中。 “啧,没想到仙儿已经达到‘神离’之境。”星罹望着这一幕,顿觉此战必然棘手非常。 水仙儿遥立半空,衣袂翩跹,朱唇轻启,念动真言,手中长杖指向星罹,瞬间释放出数之不尽的细小水珠。 那弥天亘地的细小水珠一颗颗缓缓地飘至星罹身周,越积越多,眨眼间,整座擂台已被这漫天水珠充斥。 “三阶水元道术‘弥天水雾’!”星罹的视野渐渐地模糊,水仙儿的清丽身影徐缓淡去,已是无法分辨其所在之处。 “咻!”,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星罹抬手一棍挥出,将袭来的“十字风刃”震散。 “所幸我也会一点点道术,否则真得被仙儿整个半死……”星罹暗道,口中急念真言,只见掌中忽地燃起一团耀目火焰,迅疾窜向长棍。 三阶火元道术“火炎旋舞”。此术本是催动释放出的火焰旋转于周身来驱逐敌人,然而星罹却不准备如此正正规规地使用。 “喝!”星罹令跃动的赤红火焰附着于“流枫”之上,挥动长棍施展破月棍法第四式“月满楼宇”,腾身飞跃,急速旋动“流枫”,甩出火焰,利用其高温将擂台之上的水珠蒸发。(..tw好看的小说) 视野逐渐澄清,星罹再次见到了水仙儿浮于半空的身影。 观战的太虚门弟子见状,眼中流露讶异之色,口中连连发出惊叹之声。 “这人不是凌天宫的弟子吗?怎么会用道术?” “他难道是道武双修?” “看来这场比试会很有看头啊!” 柳文希听着诸多同门师兄弟的议论,却是默默无言,只是咧嘴笑着。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水仙儿秀眉轻挑,念动真言,长杖低垂,随后霍然上挑。但见长杖焕发出一阵温和蓝光,旋即一根根锋利尖锐的冰刺自擂台地表突起:“噌、噌、噌”地呈直线攻向星罹。 四阶水元道术“冰刺丛生”。 纵然星罹能够躲开这招,可这突起的冰刺之后必将严重阻碍他的行动。 星罹意识到这点,欲要施展火元道术清除这些冰刺,然而水仙儿并不给他机会,接连施展“玄冰连刺”射去,令他无暇顾及。 “这可真要成一场持久战了。”星罹避开冰锥,头疼地自语道。 聿州岩坞。 城外林间,鸟鸣云转,夏风吹过,有五人纵马呼啸而奔。当先一人乃是祝勇,华服着身,傲色满脸,背负着一把做工精巧的考究长弓。其身后不消说,自然跟着老冯、连统以及两名年轻手下。 今日,他们外出打猎。 火辣辣的烈日顶在碧落之上,射下的阳光令五人汗流浃背,倍感炎热。 “嘿!”祝勇牵着马缰,瞥眼瞅见一只剽悍肥硕的野猪隐伏于蓊郁林木之后。 窸窣声响起,那野猪发觉祝勇等人,啼叫一声拔腿便往林中深处逃去。 “追!”祝勇眼中放光,驾着骏马迅疾奔去,同时取下身后长弓,弯弓搭箭,瞄准那只慌不择路奔逃的野猪。 “咻”的一声,箭矢飞去,却是定在了野猪身畔的树干上。 祝勇见一箭不中,低低地呸了一声。 …… “看箭!” 第五支箭矢“嗖”地飞出,可惜只堪堪擦到了点野猪的皮毛。 祝勇见射出的箭连连不中,不由怒气上涌,双目红瞪,咬牙切齿道:“可恶,怎么老射不中。” “咻!”,一支箭矢朝着野猪电光火石般掠去。 “噗哧!”,野猪一声凄厉哀鸣,横着摔了出去。 那支飞箭贯穿了野猪的头颅,淋漓的鲜血如柱喷涌。 “咦?”祝勇凝目端视那支箭矢,旋即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 那支箭,似乎是自己方才射在树干上的那支。 祝勇转首询问道:“老冯,是你干的吗?” 老冯摇了摇头,然而他的面容紧绷,神色异常严肃,两眼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出来!”老冯一声厉喝,老眼圆睁,拔剑指向一棵大树。 “啪、啪、啪……”,树干后悠然转出一人,双手不断鼓掌。 “‘岩坞一剑’冯大易,不错,不错。” 冯大易惊骇道:“黑梅!?” 面前之人,脸戴玄色铁面,身着点缀着红边梅花的长袍,全身上下散发着冲天的凶煞之气。 “何方人士鬼鬼祟祟,还请现身!”老冯运起真气,朗声喊道。 声音遥遥传了出去。轻轻地,一阵炽烈热风吹过,几片绿叶被掀落在地。 “啊……”痛彻心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连统身后两名年轻仆从倏地自马上跌落在地,喉间一道深痕,汩汩流血。 祝勇眼见两名手下被杀,面色瞬时煞白,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第四章 太虚比试(下) 祝勇听到“黑梅”两字,再一打量铁面人,吓得差点摔下马来,战战兢兢道:“你,你要做什么?” 纵然自己在岩坞横行霸道,可也不至于和谁结仇到如斯地步,让那仇人雇佣势力遍及七国的杀手组织“黑梅”来除掉自己。(..tw) 冯大易略一思量,沉声道:“连统,你带着少爷先走!”一双眼睛依旧紧盯着铁面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连统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明白“黑梅”的来头,心中纵使害怕,却还是迟疑道:“可是……” 祝勇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勇气,摇摇头握紧手中长弓,又坚定又害怕地说道:“老,老冯,我,我可不能把你丢下!” 冯大易闻言,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少爷,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但是,你若呆在此处,我还需分神照看你,这将令我无法发挥全力。所以,你还是随连统赶紧回去吧。你尽管放心,‘岩坞一剑’的名头也不是白得的,我很快就会处理好此事回去。” “少爷,走吧。”连统低声唤道。 祝勇沉吟须臾,点点头道:“老冯,我这就回去带人来,你一定要撑住!” 冯大易皱起眉毛,而后展颜:“我一定会回去的。” 祝勇深深望了眼冯大易,不再言语,纵马随连统疾驰回城。 “阁下竟然有耐心听完,而且不做丝毫阻拦,实在令老朽略感吃惊。”冯大易见祝勇已然远去,对着铁面人肃声说道。 铁面人双眸冰冷,寒声道:“若无必要,我也不会多杀无关之人。” 冯大易眯起眼睛,喃喃道:“无关之人?” 难道,他根本就不是冲着祝勇来的,而是要来杀自己? 冯大易一字一顿道:“你是来杀老朽的?” 铁面人默然无语,那意思显然是默认了。 冯大易浑浊的眼珠直视着铁面人,字斟句酌道:“那阁下可否告诉老朽,原因?” 铁面人不屑地笑了起来,讥讽道:“将死之人,何必知晓?” 冯大易双眼蓦地精光一闪,全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长剑嘀鸣不已,直指着铁面人,怒声道:“小小杀手,也敢猖狂!” “小小杀手?”铁面人重复着念了遍这四个字。 冯大易陡然大喝,身剑合一,如一抹璀璨耀目的流光逼向铁面人。 铁面人嗤笑一声,身影忽闪,于冯大易面前诡异消失。 冯大易不禁低咦。 霍然间,一道慑人红光狠厉划过,铁面人已然出现在冯大易面前。 “蛇牙。” 铁面人于冯大易耳畔轻轻念道。 冯大易惊惧地瞪大了眼睛,喉间一道血痕如凄艳红花绽开,猩红的鲜血如泉喷洒而出。 蛇牙翻手收起匕首“饮血”,回身冷冷地看着这位“岩坞一剑”无力地缓缓向前倒去。 “小猫那家伙,真是尽给我找麻烦,明明能找个普通人下手,却偏偏选了个有名头的找茬,最后留下的烂摊子还得由我来收拾。” 蛇牙眺望着灿烂晴空,暗道:“不过,为了让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也只能由着她了。” 水仙儿长杖一挥,擂台地表瞬即开裂,漫天碎石悬浮升起,凝为三把尖锐的石剑:“嗖”地射向星罹。 四阶土元道术“土岩飞剑”。 原来,水仙儿在这五年间,竟领悟掌握了新的天地之力――土元之力,算上水元与风元,她现今已掌控了三种天地之力。这等天赋,放眼中原,也是罕见。 星罹气喘如牛,勉力以一式“星别尘宇”拍碎一把石剑,趁机借力,侧移避开后面两把石剑。 水仙儿浮于半空,小脸微微发白,娇喘连连。 两人这场比试已是战了多时,却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水仙儿施展的道术要么被星罹挥棍、施术抵挡,要么被他移动身形闪避,耗损大量神元施展出的道术完全奈何不得他。 而星罹尽管靠着种种手段挡下了攻来的道术,但他跃身施展的棍法却皆被水仙儿飞速移动躲了开去,真气、神元亦是急剧消耗。 “这两人竟会僵持如此之久,我本以为仙儿天赋异禀,应当能稳稳地将对手拿下。”方脸阔鼻,目含威严的“青石君”谷幽侃侃道。 龙辰莞尔一笑:“仙儿虽是天资聪颖,但谷师弟你也不该小瞧了那位星家后人。” 姿容美艳的“天水君”林汐咯咯一笑:“我看,最后这小子还是会败下阵去。” “玉风君”南宫青眉梢微挑:“哦?你凭什么如此说?” 林汐轻笑道:“怎么,你不是也指点过仙儿吗?难道你要去相信那星家人会获得胜利?” “呵,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理由呢!原来不过是自以为是。”南宫青哂笑道。 林汐立时柳眉倒竖,尖声道:“自以为是?” 龙辰见两人谈话苗头不对劲,急忙阻止道:“好了好了,我们看比试,看比试。” 擂台之上,两人依旧在激战。 “我是不是该用星眼呢?不,不行,这里人这么多,我不该随意暴露星眼这能力。可是?我到底该怎样赢得胜利呢?或者,我干脆故意输给仙儿好了,反正是仙儿,也没关系吧。可是?可是那会丢了师门的脸……” 星罹虽在比试之中,但心里面那是无数念头急转。 晶莹如玉的冰刺一根根赫然从地底冒出,攻向星罹。 “又来了……”星罹脚步轻点,闪身躲开,目光一瞥水仙儿,却见她似是神元耗损过剧,已然难以维持凌空漂浮状态,正在缓缓往下沉。 星罹思忖着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可现在已无那般多的时间,机会稍纵即逝,岂能错过。何况自己当真也撑不住多久了,擂台之上冰刺林立,局势对自己显然不利。 水仙儿施展完“冰刺丛生”后,眼前蓦地一黑,身子猛地一软,竟要不受控制地坠下去,而正在这时,她见到星罹正疾风般飞驰而来,跃向了自己。 星罹手执“流枫”,施展星辰棍法第一式“流川汇一”,戳向了水仙儿。 水仙儿抬手舞动“烟水灵牙”,横挡棍击,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孰料,那棍碰上长杖,轻如片羽浑不着力,竟没有丝毫的力量。 水仙儿怔怔地盯着星罹的那张脸,那双澄澈如水的瞳孔。 看着他施展的棍法。 和那时候,好像。 水仙儿不由自主地默念起真言,聚集仅存的神元,猛然施展出了四阶风、水混元道术“寒风冰刃”。 惨烈的寒风倏然旋起,恍似恶魔的低鸣。 星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措手不及之下,低呼一声横棍抵挡。 凛冽锐利的冰刃寒芒刺目,裹挟着呼啸寒风,纷纷涌向了星罹。 星罹被寒风吹得全然睁不开眼,只觉长棍被坚硬的冰刃狠狠击中,喉中忽感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浑身上下瞬间被冰霜之息残忍地切割出无数血淋淋的伤口,汩汩流出血液。 “砰”地一声,烟尘四起,碎石飞溅,星罹犹如流星陨落,被冰刃狠狠地砸到了擂台深处,而他的全身,此刻已然覆上了晶莹剔透的寒霜。 台下弟子俱是大惊失色。 龙辰霍地站了起来。 第五章 青衣花裳(上) 波纹闪动:“碧天水幕”渐渐消隐。 水仙儿似一片轻羽,飘落在地,神情恍惚,怔怔地看着倒在深坑血泊中的星罹。她紧咬银牙,艰难地向前跨出一步,却是一个趔趄,手中长杖“咣当”一声坠在了地上。 “我,我……”水仙儿盯着自己的双手,视线渐趋模糊,全身一软蓦地向前倒去。 一阵风动,皇甫浪如迅雷般疾驰而下,堪堪扶住水仙儿娇柔的身子。 擂台之下,此刻已是一番喧天吵闹,炸开了锅,尽管水仙儿赢得了比试让这些太虚门弟子觉得面上有光,可同时他们也有些担心星罹的安危。毕竟,若是星罹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情不免就变得麻烦了。 于璎璐眼见少爷被击落在地,生死未卜,心猛地一沉,当即身形晃动,不顾一切跃向擂台。 不过,有人比她更快。 龙辰与林汐已然出现在星罹边上。 龙辰面色肃然,沉声道:“林师妹,快稳住他的伤势。” 林汐颔首,俯下身子念动真言,只见她手中忽地亮起一团轻柔的绿光,星星点点缓缓飘散飞出,拂向星罹的身子。 六阶水元道术“回春甘霖”。 那星点大小、珍珠般的绿光触及覆在星罹身子上的寒霜,徐徐扩散,光华荡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消融。 于璎璐站在一旁,两眼中隐现慌乱之色,紧张地盯着这位“天水君”施术。 寒霜于点点绿光之下,片刻后便消融殆尽。 冰霜之下,星罹痛苦地紧闭着双眼,清秀的脸上,被切割出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血痕,看得于璎璐心痛无比,双眸莹润。 林汐掌中绿光依旧源源不断飘散出星点绿芒,融进星罹满身触目惊心的伤口。 一炷香后,林汐手上绿光湮灭,起身淡淡道:“已无性命之忧。” 在道术“回春甘霖”的治疗下,星罹身上的伤口被强行愈合,汩汩流出的鲜血也已被止住,原本微弱而又不稳的呼吸,此时已趋于平缓。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出,这只是权宜之计,那伤口稍不注意,必会再次迸裂,血流不止。 “把他送回房间,继续治疗。”龙辰面上不现喜怒,瞥了眼瘫软在皇甫浪怀中的水仙儿。 天空昏沉,乌云密布,时而一声雷鸣,令整个世界为之战栗。 水仙儿孤零零地站着,四周荒石漫布,了无人烟,唯有咆哮的狂风猛烈吹过,寂静地诡异。 “这是哪?” 水仙儿迷茫地轻声喃喃。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阴森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荒原之上。 “谁,是谁?”水仙儿惊恐地瞪大了眼,环顾周遭。 但是,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赫然出现在水仙儿面前。那脸上,满是深可见骨的血痕,正嘶嘶流淌出紫黑色的血液。 “啊!” 水仙儿惊叫一声,自噩梦中醒来,冷汗已然湿透衣衫。 苍茫天边,红云流转。 “唔……”水仙儿挺起娇躯,以手背抚额,感到脑子仍有些混乱。她张眼凝望着洒进房间中的夕阳柔光,但那鲜红的颜色却倏地让她生出一种恐惧。 水仙儿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叹了口气。 “嘎吱”一声清响,屋门轻启。 水仙儿浑身一震,抬眼瞧见龙辰大弟子皇甫浪走进了房中。 “大师兄。” “小师妹,你醒了啊。” 水仙儿颔首道:“嗯……” 皇甫浪语声关切,道:“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吧。” 水仙儿拨浪鼓般摇了摇头:“没有。” 皇甫浪这才露出笑意,道:“那就好,你当时突然昏过去,真把我给吓了跳。” 水仙儿沉吟须臾,小心翼翼道:“他怎么样了?” 皇甫浪眉梢一挑,尚未反应过来:“他?” 水仙儿无言。 皇甫浪敛起笑容,叹了口气,道:“你这次差点就闯了大祸。” 水仙儿默然垂首,神色黯淡:“我知道。” 皇甫浪感慨道:“我听闻星家人天生体质就强于普通人,此话看来不假。寻常人在你那一击之下,必定命丧当场,而他却活了下来。” 水仙儿听到星罹还活着,心中一块大石落下,长长舒了气,然而脸色却复杂莫名。 皇甫浪看着面色微显苍白的水仙儿,犹豫了片刻,终是问道:“你当时为何要使出‘寒风冰刃’?” 水仙儿避开皇甫浪灼灼的目光,吞吐道:“我,我只是下意识……” 皇甫浪眯了眯眼:“是吗?” “我去看看星罹。”水仙儿跃下床,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房间。 皇甫浪环顾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喃喃道:“下意识?下意识地想置对方于死地?” 残阳之下,轻风之中,一道身影拼命地奔跑,衣袂凌乱地飘动。片刻后,她喘着气,定定地站在了星罹房间门口。 水仙儿微微踌躇了会,还是轻轻推开房门。 房中:“天水君”林汐坐于床畔,双掌中光华流动,正施术为星罹治疗。小金趴在星罹脸边,一双大眼呆呆地瞅着自己的主人。 于璎璐、离镜、柳文希则忧心忡忡地立于一旁。 听闻屋门开启的声音,除却林汐,其余人皆是回过了头。 于璎璐顿时面露不悦,看向水仙儿,离镜则张开小手臂挡在了水仙儿身前,神色认真地大声道:“不要过来!” 柳文希尴尬地挠了挠头,看了看两方,突然跨步上前,一把将水仙儿拉了出去。 水仙儿讶异地被柳文希拉出去老远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愠怒道:“柳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小师妹,你,你把星罹打,打得命,命都差点丢,丢了,她,她们现在铁,铁定是恨,恨死你了,绝对不,不会想,想见到你,你,你还过去,不是自,自找麻,麻烦吗?” 自找麻烦? 水仙儿微微错愕,缄默不言。 柳文希见状,有些担心道:“小师妹,你,你,你没事吧?” 水仙儿无力地摇了摇头。 柳文希劝道:“你,你今天还,还是先回,回去吧。” 水仙儿背过身,出神地自语道:“也对,我该回去。” 夕阳红光,垂落而下,水仙儿拖着孤寂的残影,走向远处。 翌日,晨光熹微,水仙儿又一次来到了星罹房间外。 屋门虚掩着,她悄悄地站在边上,偷偷朝里面觑了一眼。星罹依旧平躺在床上,并未苏醒,于璎璐坐在椅上,背对着她,小金则趴在床上酣睡。 不过,她没见到那名小女孩离镜,或许是出去玩了吧。 第五章 青衣花裳(下) 屋门开启,一道人影疾风般自房间中闪出,眨眼间失去了踪影。(..tw) 房间中,龙辰随手一挥,屋门重又重重阖上。 龙辰身畔,皇甫浪疑惑道:“师父为何要指点她?” 龙辰目光深邃,低低道:“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千年难得一见?”皇甫浪不由动容,能得自己师父如此赞誉,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我如此毫无保留地传授于她,反而能让她记得我这份恩情,于将来,必是大有益处。”龙辰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又道:“我们太虚门,之所以让这一切能够顺利发展下去,也不过是为了了却前尘。” 龙辰于房中来回踱步,缓缓闭起眼,沉重道:“当一切结束时,我们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第三日,星罹终于苏醒。于璎璐喜极而泣,当场泪湿双目。 第七日,星罹凭着星家天生过人的恢复能力,已然好的七七八八。脸上的伤痕,只留下了浅浅的印痕,若不细看,应是无法察觉。 午后,慵懒的阳光照入房中,星罹盘膝坐于榻上,丹田之中真气汩汩流转,修复着体内各处伤势。屋内只他一人,就连常伴左右的小金也不知跑哪去了。 “咚、咚、咚”,敲门声急促响起。 不等星罹作答,来人已是一把将门重重推开,大剌剌地走了进来。[..tw超多好看小说] 星罹讶然地望向面前的少女,一时痴了。 那少女身着青衣花裳,花儿般的俏艳容貌,肌肤如玉欺霜赛雪,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几分思念,几分柔情,望着自己。 星罹呆了半晌,方回过神来,问道:“请问你是?” 青衣少女听了这话,脸上瞬时起了一丝薄怒,走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了星罹一记栗爆。 星罹“啊”地叫了一声,捂着头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青衣少女纤手叉腰,嗔怒道:“你个无赖竟敢把我给忘了,还问我做什么?” 无赖? 好像,只有一人会这么叫他。 星罹目瞪口呆,愣了须臾,吃惊道:“你,你,你是若兰?” 诸葛若兰哼了哼:“还好你没把我名字也给忘了,否则……”说着,她伸出一条莲藕般的玉臂,掌中呼啸着旋起一股凛冽劲风:“否则我定要让你尝尝它的滋味。” 星罹咽了口唾沫,不知不觉向后挪了挪,悚然道:“你还是饶了我吧!我躺床上躺了这么久,可不想再继续躺下去了。” “哼,这次先放过你。”诸葛若兰收起了掌中的风元。 “砰!”,又是一记栗爆。 “哎呦,你干嘛又打我!”星罹捂着头喊疼。 诸葛若兰露出恶魔般的微笑:“一下哪够揍你这无赖啊!要不再来下?” 星罹连连挥手:“别,别。” “行。” “多谢多谢。” 诸葛若兰旋即漫不经心地言道:“对了,你还记得吗?” 星罹怔了怔:“啊!什么?” “砰!” “唔,你怎么又打。” 诸葛若兰纤手戟指,气呼呼道:“你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当然该打!” “小兰,别闹了。” 一位青袍玉带,浑身散发高雅气息的俊朗青年步入了房中,正是诸葛若兰的哥哥诸葛羽。 “哥,这无赖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不教训教训我心里难受。” 星罹仍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诸葛羽。 诸葛羽苦笑道:“星罹,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小兰留给你的信。” “信?”星罹蹙眉在脑海中搜寻过去的记忆,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睁大眼睛道:“对了对了,想起来了,就是用了六个‘一定’的那封信。” “砰!” “你还打我!” 诸葛若兰收手撇过头去,娇哼了一声不理睬星罹。 “羽大哥,那信怎么了?” “也不怪你,毕竟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而且你家中又生变,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事呢。” 诸葛若兰嗔道:“什么叫做‘那事’,那明明是件很重要的事!” 星罹面露悲色,恳求道:“若兰,你就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啊!” 诸葛若兰沉着脸道:“你真忘了?” 星罹叹气道:“我真不记得了。” 诸葛若兰心中一股无名怒火蓦地窜了上来,粉脸涨红扯起嗓子吼道:“你把那跟谁谁谁五年的约定记得那么清楚,把我的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星罹被吼得莫名其妙,之后苦涩道:“……你是说凌云大会那事?” “你,记得?” “你们今年还有举办吗?” “没,没有。” 星罹的目光有些游离,惨淡道:“既然已无凌云大会,我又如何去履行那约定呢?” 诸葛若兰不依不饶道:“可是?我不是说过,你一定要跟我比试一场吗?” 诸葛羽看了看星罹的脸色,挥手制止道:“小兰。” 不知怎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闷。 星罹蓦地笑了起来,道:“你就这么想再输给我一次,我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砰!” 诸葛若兰柳眉倒竖,哼道:“你,你嚣张什么?谁说你一定能赢我!” 星罹揉了揉脑袋,又道:“对了,你们怎会来此处?” 从秦国凉州卧龙冈来到这,那可真的是千山万水,总不至于专门跑来找自己吧?而且他们又怎知自己呆在太虚门? 诸葛羽爽朗地一笑:“小兰这孩子,自从五年前的凌云大会结束后,回去就天天念叨着要与你决一胜负……” 诸葛若兰抗议地咕哝着:“谁天天念叨了!” 诸葛羽不理诸葛若兰的抗议,继续解释道:“到了今年,本应召开凌云大会。不过,你也知道,发生了……那事,所以,这大会便取消了。小兰说五年前和你约定过要在凌云大会时比试一场,但凌云大会取消后,你又不大可能为了此事特意跑一趟卧龙冈,所以小兰就拉着我出来找你了。” 星罹诧异地看了眼诸葛若兰,只听诸葛羽说道:“我们先去了趟凌天宫,却没找着你,打听之下才知道你来了太虚门,接着我们就赶来了。” 诸葛若兰急忙补充道:“你别觉得我……我们是特意来看望你的。我只是觉得,既然约定过了,就必须要赴约,反则我心里不舒服,你可别想多了。” 星罹心底暗暗窃笑,什么约定,就留了一封信而已,自己可从未答应过。 “行,因为若兰大小姐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嘛!” 诸葛若兰听星罹夸赞自己,喜滋滋道:“嘻嘻,那当然。但你别以为你夸了我一下,我就会手下留情哦!” 诸葛羽不禁喟叹,心道:“这让人头疼的活宝还一诺千金……” 诸葛若兰忽地瞪大眸子,直愣愣地盯着星罹,神色不善地问道:“对了,那个水仙儿,她是谁?” 第六章 小金失踪(上) “水,水仙儿?”星罹讶异地瞪着诸葛若兰,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来,那模样看上去颇似个呆瓜。 诸葛若兰蹙起秀眉瞅着星罹,耐心地等待着。 星罹摸了摸下颌,吞吐道:“其实这些天,我也没见到她。” 诸葛若兰冷哼了一声,随后一字一顿道:“我,是,问,你,她,是,谁!” 星罹尴尬地咳了咳,言不及义地说道:“其实,她,嗯,她,她……这个说来有点复杂,我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算了算了,我才懒得管她是谁,不过以后你还是得告诉我。现在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回凌天宫?什么时候进行一场比试?” 星罹舒了口气,想了想,道:“明日便可动身。至于比试,好歹等我养好伤。” 诸葛若兰弯起嘴角轻轻一笑:“不想再多留几日?” “怎么可能还多留几日?因为养伤的缘故已经拖了好些时日,要是再不走,回去后铁定要被师父教训一顿,说我偷懒不修炼。” 诸葛羽见两人聊得热络,便说道:“我去拜会下太虚门几位前辈,你们继续聊吧。” 待到诸葛羽离开,诸葛若兰俏皮地笑道:“无赖,把你这五年里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事给我说说。” “惊心动魄?”星罹念着这四个字,苦笑道:“我哪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 诸葛若兰娇嗔道:“不行,你一定有,你只是不肯说是不是,要是那个水仙儿问你,你肯定会说的是不是?” 星罹顿感头大如斗,叹道:“这个跟水仙儿又有什么关系了。我只是说这些年来并没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小事倒是不少,你想听,我讲给你就是。” 诸葛若兰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床畔,恍似一只顽皮的精灵晃荡着两只玉足,用银铃般悦耳的嗓音言道:“那你就说来听听。” 刚来太虚门时,星罹曾与水仙儿谈及过往事,这会儿,他便原原本本将当时说过的,再说了遍,讲给诸葛若兰听。许是因为讲第二遍,这次讲起来,倒是更为有趣详实,听得诸葛若兰咯咯娇笑,花枝乱颤。 晚饭过后,夜幕降临。 离镜与小金在房间外戏耍,星罹则站在窗畔,望着外边夜景。 苍穹浩淼,银河万里。清月悬于半空,洒落淡淡银辉,映得窗外植株闪着微光。 “明天就要走了,可是我最近连仙儿的面也没见着,她也没来看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因为在比试中她不小心重伤了我,所以心怀愧疚不好意思来了?”星罹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千回百转:“我去找她也总找不到……明天我就得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来送别。嗯……我看,我今晚还是去找她好了。” 星罹这般想着,脚下即刻行动,疾风般向外走去。 “星罹哥哥,你去哪里?”离镜见星罹行色匆匆,不禁好奇地问道。 星罹回首道:“去找人说个事,待会就回来。” 片刻功夫后,星罹已来到水仙儿房间门口。屋里透出烛火的光亮,显然,水仙儿正呆在里面。 星罹迟疑了半晌,终是抬手敲了敲门,问道:“仙儿,你在里面吗?” 房屋里并无回应。 星罹继续敲了敲门,喊道:“仙儿?” “……我在。”屋内幽幽地飘出两个字。 星罹立马言道:“我可以进来吗?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 “不,不要,你就在门外说好了。” 而后,无言,漫长的沉默在夜色之下轻轻地飘荡开来。微凉的晚风拂过星罹衣袂,悠悠轻舞。 时间不知流去几何。 “我明天,要回去了。”星罹把额头贴着屋门,语声忽地变得沙哑。 久久,久久,夜依旧静谧。 星罹深吸了口气,道:“其实你不用愧疚的。” “我没有愧疚。” “那就好。” 星罹沉吟半晌,轻轻道:“我走了。” 水仙儿紧紧靠在墙上,默然垂首,凝神倾听着屋外的动静。脚步声渐行渐远,须臾湮灭。万籁俱寂的那一刹那,她倏地感到全身乏力。 不知怎的,觉得好累。 水仙儿缓缓滑落在地。 翌日天明,星罹一行人起程回返凌天宫。 水仙儿依然未曾现身。 路上,星罹连连回头数次,期盼着能望见那道身影,可是?结果是让人失望的。 谁都没有出现。 一丝惆怅于他心头似水波般缓缓晕散开来,充斥了他的全身。 “臭无赖,你怎么了啦!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诸葛若兰瞅着星罹,语声不悦地问道。 星罹摇了摇头,继而露出笑颜:“没什么。” “对了,你们怎么没有马?”星罹方才神思恍惚,直到此时才发觉,诸葛兄妹俩两手空空。 诸葛若兰诡谲地笑道:“呆子,我们可是会飞的哦!” 星罹又问道:“可是?这么远的距离你们不会累吗?” “砰!” 星罹苦着脸摸了摸脑袋。 诸葛若兰双手叉着小蛮腰,瞪大水灵的眼睛道:“累了休息不就是了。我问你,你赶路的速度和骑马比起来哪个更快?” 星罹沉吟须臾,一脸审慎的模样,最后道:“不知道。” “砰!” 星罹吃疼地叫了起来:“哎呦……”这记栗爆打得相当之重。 诸葛若兰柳眉倒竖,气呼呼道:“你思考个半天就说出这种废话啊!?” “我又没试过,我怎么知道啊!”星罹可怜兮兮道。 诸葛若兰哑口无言,愣了愣又道:“没试过你不会大概估量一下啊?” “大概,大概差不多吧!不过骑马显然要轻松些。” 诸葛若兰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在地上跑都能和骑马差不多,我在天上飞,还会比骑马慢吗?如此,累一点又有何妨?” 星罹连连颔首,道:“是,是。” “我们现在回凌天宫,若是不用带上你们,我两三天就能飞到了,而我哥,大概只需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不过,现在因为要捎上你们,时间可能会拖得久点,但也绝对比骑马快多了。” 星罹略感惊讶,毕竟他们来时那可是花了约莫七日的功夫。 诸葛若兰翘起嘴,自豪道:“厉害吧。” 诸葛羽这时很不留情很不给面子地插话道:“小兰,你就别吹嘘了。” 诸葛若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知道啦!烦死了。那,我带着无赖和小金,哥哥你就带着于姑娘和小镜吧。” 第六章 小金失踪(下) 离镜闻言,不依道:“镜儿要和星罹哥哥一起。” 诸葛若兰俯身用春葱般的玉指摸了摸离镜的嫩白小脸蛋,柔声道:“小镜乖,你让羽哥哥带着是一样的。” 离镜两眼泪汪汪的,鼓着腮帮道:“不要,我要和星罹哥哥一起。” 诸葛若兰耐心地劝道:“你让羽哥哥带着,其实是一样的,我会带着星罹哥哥在你边上飞,到时候你还不是和星罹哥哥在一起?” “不要嘛,我要和星罹哥哥一起。” “小镜,要听话。” “不要不要,我要和星罹哥哥一起。” “小镜……” “我要和星罹哥哥一起。” …… “你个……我说你不和这臭无赖在一起会……会怎么样啊!”诸葛若兰涨红了脸,娇躯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濒临爆发的边缘。 离镜倔强道:“镜儿就要和星罹哥哥一起嘛!” 诸葛羽从旁出声道:“小兰,你都多大了,还非要和一个小妹妹争,真是不成体统。” 诸葛若兰气得跺了跺脚,紧咬银牙忿忿道:“天天体统体统的,烦死了!好,好,行,行,反正我带不动两个人,我就带于姑娘行了吧!” 离镜原本可怜非常的脸蛋这会儿露出笑靥,俏生生地说道:“谢谢兰姐姐。” 诸葛若兰双手怀抱胸前,瞅着那张笑脸,心中恼怒,道:“不用谢。”说完背过身去,咕哝道:“真不知道这该死的无赖哪找来个这么粘他的妹妹,啊啊啊!气死我了。” 远处,水仙儿藏在浓密的树荫之下,遥遥望着星罹一行人腾空而去,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一日后,众人离开赵国烟州,进入齐国地界,途径连州,来到了泰州背靠祁云山脉的郿城。 于城中客栈歇息一晚后,翌日一行人便要继续起程。然而就在这时,星罹发现他找不到小金了。 “奇怪了,小金跑哪去了。”星罹站在大街上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诸葛羽蹙额问道:“别担心,你先说说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 星罹挠了挠头,答道:“这个我也没太注意,因为小金平日都在睡觉,偶有出去溜达,也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回来,它很聪明,所以我挺放心的。谁知……” 诸葛羽沉声道:“谁知,这次它却不见了踪影。嗯,确实有些古怪。” 星罹忧心忡忡,提议道:“我们先在城中四下找找吧。” 诸葛羽颔首赞同道:“行,不过无论有无找到,午时务必要回客栈集合。” 于是,众人四散,沿路问人寻找。 然而,直到午时,依旧没探听到抑或发现小金的踪迹。 客栈中。 “那么一团小小的肥球,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诸葛若兰坐在椅上,以手支颐,丧气道。 星罹愁眉不展,担忧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不见了。” 话音方落,离镜蓦地伸手指着客栈门口,大叫道:“小金!” 众人一齐转头看了过去。 毛茸茸的小金哼哧哼哧,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 “小金,你去哪了啊!担心死我了。”星罹走了过去,一把将小金抱起,左看右看,见没受什么伤,终于放下心来。 小金挣扎着蹦下地,张嘴咬住星罹裤脚用力往外扯。 星罹不明所以,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诸葛羽看着小金,若有所思道:“也许,它是想让你跟它去一个地方。” 星罹闻言,又瞧瞧小金的举动,问道:“小金,你是要带我们去哪吗?” 小金松开嘴,犬首直点。 看来,小金失踪的原因,就在于此。 当下,小金在前带路,众人出了客栈相随而行。那狗带人的场面,瞧上去倒颇为有趣,惹得行人纷纷拿眼打量。 星罹等人跟着小金出了郿城,逐渐远离人烟,越走越是荒凉。 “这应是去往祁云山脉的方向,小金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诸葛羽忖道。 果然,小金带着众人一路往北,步入了祁云山脉,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诸葛若兰环顾着四周,并无发现任何异常。 青木林立,野草丛生,放眼望去,绿意盎然,偶有一两声清脆鸟鸣自头顶响起。 小金走到一块足可令三名巨汉环抱的巨石侧旁,突然向后一撤,旋即如一道流光般猛地向前一顶,竟将那块硕大的巨石轰隆一声给顶了开去。巨石滚开之后,一个黝黑深不见底、约莫可容纳三、四人并行的洞口赫然出现。 众人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小金好厉害啊!”离镜拍着手赞叹道。 星罹瞠目道:“真没想到这肥球有这么大的力气,如此巨大的一块石头,就是让我来推,也不见得推的如此轻松吧。” 诸葛羽也是惊愕不已,道:“你的小金,说不准是只稀罕的厉害妖兽呢!” 星罹瞅着向自己摆尾的肥球,喃喃道:“稀罕不稀罕我不知道,但照现在这情形来看,肯定是普通不了了。” 说着话,五人已走到洞口边上,朝里望了望。洞里面幽森寂寂,漆黑如墨,却是看不清内中丁点情形,无形中更是透出一分诡异难言的气息。 诸葛若兰捋了捋鬓角青丝,毫不畏惧地问道:“怎么办?我们进去吗?” 星罹颔首道:“都到这了,当然进去。” “不错,小金特意带我们到这,我看有必要一探究竟。”诸葛羽也赞成道。 离镜见众人决定入洞探索,不禁揪紧了星罹的衣角。 星罹温柔地摸了摸离镜的脑袋,随即口中低语,默念真言,缓缓伸出五指。五点耀目跃动的火焰霍地自他五指之上生出,并愈来愈盛。 一阶火元道术“燃灯鬼火”。 诸葛羽瞪眼惊讶道:“星罹,你什么时候也会道术了?” 诸葛若兰早在昨日谈天时便已听星罹提起过,此刻淡定非常,咧着嘴嘻嘻笑道:“他可是厉害得很呢?道武双修!” 星罹五指徐徐蜷曲,倏然朝着空中轻轻一弹,将五团火焰射向双眼前上方,而后双手缓动,操控着其稳稳悬浮,显然是要将这火焰作为待会进入山洞后的光源。 “羽大哥,你会火元道术吗?”星罹施术完毕后问道。 诸葛羽盯着那五团上下浮动的火焰,转向星罹歉然道:“真不巧,我和小兰都不会呢?看来这洞中的照明得全靠你了。” 星罹点点头,微微一笑:“没问题,我们走吧。” 第七章 洞中探秘 五人步入洞穴之中,星罹、诸葛羽在前,离镜跟在星罹身旁,一双小手紧揪着他的衣角,小金趴在星罹的头上,一反常态未曾呼呼酣睡,而是睁大了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前方,至于诸葛若兰与于璎璐,则在后头紧紧跟着。 洞穴内,漆黑如墨,幽深如渊,石壁凹凸不平,地表碎石铺地,弥漫着尘灰与岁月的味道。除却五人的脚步声,四周再无其他异响,安静得诡异。 五人一路行来,并无异常,约莫一炷香后,终于离开了甬道,踏入了一间宽敞辽阔的石室。只见巨大石室中央的地面,刻画着一座繁复玄妙的法阵,法阵之上,有一座古朴方正的石台静静矗立,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众人凝神观察着四周,谨慎地缓步向前走着。 “咦?”星罹蓦地低呼了一声。 其他人均是一惊,目光纷纷投向星罹。 诸葛若兰嗔道:“无赖,怎么了?别一惊一乍,怪吓人的。” 星罹蹙眉,表情渐显凝重:“这法阵,是我星家的星环锁妖阵。” 众人闻言,惊讶更甚。诸葛羽目光审慎,看向星罹,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会看错。”星罹万分肯定道:“这些基本法阵知识,星家子弟都必须学习,我早已滚瓜烂熟。” 诸葛羽缓缓颔首,视线转向“星环锁妖阵”,负手皱眉,思索着什么。 “咻!”,小金毫无征兆地自星罹头顶跳落,疾光流电般窜向法阵中央的石台。 星罹失声喊道:“小金!回来!” 小金却并不理睬,几个呼吸间已是跃上了石台。 众人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石台畔。 星罹语带责备,瞅着小金道:“小金,你干什么呢?!” 小金依旧不搭理星罹,低低嘶吼,一双小爪拼命抓扯着石台上一样微小的物体。 在这座石台之上,有座同样的缩小版法阵。 五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小金正抓着一枚指环欲要将其挪动。只是,无论小金如何使力发劲,推拉抓拔,这枚指环皆如山岳般纹丝不动。 方才于山洞口,小金一撞惊人,那么大块巨石都毫不费劲地顶了开去,此刻,它竟动弹不得一枚小小指环,这不由令众人讶异非常。 “小金,你做什么呢?”星罹疑惑地看着它的举动。 小金撅起小屁股,嘴巴大张狠狠地咬着指环,似乎想要将其扯开,无奈咬了半天未见分毫成效。 诸葛羽环顾四周,而后肃声道:“此处应是法阵阵眼,破去此处,当能解除封印。” 诸葛若兰歪着头不解道:“看样子小金是想解开封印,但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星罹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星环锁妖阵封印的妖兽,其实力定不是我们几人能够应付的。” 诸葛若兰闻言,秀眉微微扬了扬:“那,那还是快阻止小金吧!否则呆会放出什么凶恶的大怪兽,我们的小命可就搭在这儿了。” 星罹点了点头,伸手便要将小金抱离石台。 孰料小金凶性大发宁死不屈,乱舞着爪子不愿离开,星罹一个不留神,右掌都被割破了,汩汩鲜血立时流了出来。 星罹吃疼,火元操控不禁微微紊乱,头顶“燃灯鬼火”刹那闪灭了一下。 小金见星罹受伤,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水灵灵、亮晶晶的大眼睛睁得滚圆滚圆,一副低头认错、楚楚可怜的模样。 星罹自不会与小金过多计较,眼见它总算是不再发疯,再次伸手欲将它抱起。这回,小金终于乖乖地没有反抗挣扎。 “慢着,这!”星罹将小金抱入怀中,眼睛则直愣愣地盯着那枚指环,动容道:“这难道是七星指环?” 诸葛若兰水眸眨了眨:“七星指环?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东西吗?” 星罹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七星指环乃是我族第五任族长星逆炼制而成,具有增幅道术威力等多种能力,而后一直为我族族长所有,只是自那以后,星家族长中再无人道武双修,所以这七星指环也没能有机会展现其风华。” 诸葛羽沉吟须臾,锁眉问道:“既然为历代族长所有,它怎么会在这?难道不是该在你父亲那吗?还是说……” 星罹表情有一瞬的黯然,旋即展颜道:“其实,自我记事起,我就没见父亲他戴过。” 诸葛羽眉毛一扬,讶然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星罹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诸葛若兰伸手一指那枚指环,问道:“无赖,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星罹沉声道:“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你们看,这指环之上雕刻着七颗星星,再加之这座‘星环锁妖阵’,我觉得九成就是七星指环。” 诸葛羽颔首认同道:“那应是无误。” 小金自星罹怀中再度跃向石台,一只小爪指了指那枚指环。 星罹皱了皱眉:“你叫我试试?” 小金连连点头。 星罹没好气地笑道:“有什么好试的,你那么大力气也动不得它分毫,我难道就行了?” 然而小金依旧用爪子指了指那枚七星指环,似乎一定要让星罹试过才肯罢手。 星罹摊了摊手:“行,试过之后,我们就走,好吗?” 小金歪了歪头,思忖须臾,随即重重地点头。 诸葛若兰不无担忧道:“无,无赖,你要是不小心成功了,是不是就会放出那只大怪兽?” 诸葛羽轻轻拍了拍诸葛若兰的肩膀,宽慰道:“小兰,你就放心吧。星环锁妖阵岂是这般容易破解的?此举不过是为了让小金死心,随我们离开这罢了。” 此时,离镜又紧了紧手中的衣角,两眼瞪得大大的,似是有些期盼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星罹笑着看了眼离镜,深深呼了口气,凝聚体内真气,伸出右手便要一试。纵然他没想过要破去法阵,但好歹,他也想称称自己有多少斤两。 众人不禁屏气凝神,专注地盯着星罹伸出的右手。 星罹轻轻地碰了下指环。 “嗡!” 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响后,那枚七星指环微微震荡,随后竟是不可思议地套到了星罹的食指上。 众人见状一阵惊呼。 星罹只觉脑中轰得一下炸开,一段话徐徐自脑海中飘出――武者,丹也;道者,魂也。修丹修魂,有始有终。双修者也,方始通天。天之极镜,无始无终。 就在大家惊异于指环的异动,星罹出神细听那段话之时,石台上,星罹掌中滴落下的鲜血缓缓渗入了进去,一阵微不可觉的红芒闪过后,那小法阵竟就那般悄无声息地消隐了。 话音消弭,一切复原。 “唔……”星罹只觉充沛无尽的神元自体内流水般生成,纷纷涌动着,争先恐后溯上源头,而后盘旋萦绕于命魂之畔,犹如拱卫着自己的主人。 这七星指环,竟神奇地助星罹跨过“溯源”中期,攀升至“溯源”大成之境。 星罹抬手,欣喜而又惊异地打量着戴在食指上外表平平的七星指环。忽地,他的脑海中又冒出了一句话――吾之后辈,一念通天…… 随即,再无异变。 “你们看!”离镜倏地失声惊叫道,指着地面。 只见地上的“星环锁妖阵”,红芒闪烁,诡异可怖,那纹路线条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疾地消隐褪去。 “快退!”诸葛羽猛地大声疾呼,拉着诸葛若兰闪身向后退去。 星罹一把抱起离镜,又让小金跃上头顶,脚下轻点飞速远离石台,于璎璐亦是紧随其后。 但见法阵纹路眨眼湮灭无踪,石台一阵剧烈抖动,其上急速显现裂痕,而后轰然碎裂为齑粉。整个石室随之动荡摇晃,恍如大地震般,头顶碎石岩砾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地表喀拉喀喇,渐渐龟裂,须臾携着一声巨响,分为两爿,一只高达三丈的巨兽赫然跃出地底,出现在众人面前。 “嗷唔!”巨兽高声嚎叫,音动四野,震耳无比,显得极是畅快。 众人皆是被这一声狼嗥吓得出了身冷汗,浑身一阵哆嗦,唯有小金兴奋雀跃地看着那只巨兽。 “星炎,你给我滚出来!”巨兽出乎意料地口吐人言,冷声大喝道,声音在石室内不断回荡。 “这是怎么回事……”星罹心中惊异不已。其余人同样带着骇然的神色。 直到此刻,众人方才看清了这只巨兽的模样――一只硕大的凶狼,身披根根坚硬如针的褐毛,眼神狠厉,隐透赤光,似能噬人,狼牙尖锐,精光闪闪,锋不可当,额头之上隐现一撮柔顺银毛,浑身上下泛着可怖狰狞、不可一世的气息。 凶狼见无人答应,怒不可遏,眼神如利剑扫过五人,不耐烦地狂吼道:“快说星炎躲哪去了!” “啧,会人语,至少,是七阶妖兽……”诸葛羽喃喃道,面色严峻,额角一滴汗水徐徐淌下。 星罹壮着胆子,向前跨出一步,答道:“这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愣了一刹,继续道:“妖,妖尊大人,我爹爹就是星炎,他现在究竟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凶狼的目光瞪视着星罹这渺小的人类,寒声道:“你不知道他在何处?那这法阵,这星血之印,又如何解得开?” 星罹方开口道:“我……” “等等,你是他的孩子!?”凶狼回想了下刚刚星罹说过的话,诧异道。 星罹愣了愣,虽是不解,仍是言道:“家父正是星炎。” 凶狼听闻回答,不知怎的,倏然暴怒,狼爪劈山断岳般往地上猛然一砸,轰然巨响中,碎石飞溅尘埃四起,地面霍然出现一个巨坑。它撕心裂肺地嚎叫了一声,凄厉至极地怒道:“贱人!”但见耀目光华闪过,那凶狼陡然化身成一女子。 诸葛羽悚然一惊:“化形!九阶!” 但见眼前女子,面如刀削,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那眸子犹如水中望月,云边探竹,却又有一丝丝如霜的冰冷,携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饱满莹润的朱唇紧闭,长发如瀑垂落,勾人心弦,额前一撮银发分外惹人注目。 然而,这女子竟一丝不挂地站于众人之前,圆润如玉、雪白娇嫩的胴体暴露无遗,特别是那对傲人坚挺的双峰,几乎可以令世上所有的男子**贲张、难以自已。 星罹与诸葛羽这俩男子直勾勾地看了会,方才回过神来,赧然地别过身子去。而其余女子,则是对这绝世完美的修长身材艳羡不已。 忽地,一阵冰冷劲风刮过,割的星罹脸颊生疼。待其反应过来,他已被那赤身裸体的女子一把提了起来,如甩垃圾般狠狠地砸向岩壁。 轰隆一声,岩壁被砸得深深凹陷了进去。 星罹“啊”地痛呼一声,瞬时口喷鲜血,只觉骨头碎裂,两眼一黑,无力地向前倒去,差点昏死了过去。同时:“燃灯鬼火”失去了主人的操控,也在刹那间飘散消失,深沉浓稠的黑暗犹如恶魔张开血盆大口,转眼将石室吞噬。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其他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诸葛羽如临大敌,立时将诸葛若兰等人护在了身后,掌中噼啪作响,一团电光闪耀而起。在失去了“燃灯鬼火”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用此权且作为照明之用。 黯淡的蓝光之下,诸葛羽的双瞳紧紧盯着那裸女。 然而那裸女完全忽视诸葛羽等人的存在,一步一步如死神般向着星罹走去,口中冷冷道:“你就是月柔那贱人的孩子?” 星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身疼痛,百骸欲裂,闻听那女子辱骂自己的母亲,心中怒气顿生。尽管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他仍是不容他人用言语侮辱中伤。 “不,不许你,乱说!”星罹强忍伤势,支撑起身,摇摇晃晃地怒斥道。 裸女嘴角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站在星罹身前嗤笑道:“你凭什么?” 星罹抬首,双眸如电瞪视着这女子,嘴巴微张,却是说不话来。 裸女目含霜雪,冷得令人发颤,怨愤地言道:“你既是那贱人的孽种,我今日也留不得你了。” 话音方落,裸女已然抬手,死亡的气息扑面逼来。 “不要!”诸葛若兰失声惊叫。 第八章 诸葛求婚 一条影子如疾风惊雷般忽地闪现在星罹面前。(..tw无弹窗广告)裸女抬起的手不禁一滞,冰冷似寒玉的眸子里微光一闪。 小金见裸女停了动作,立马嗷嗷地吠叫起来,看模样,它的情绪颇为激动。 裸女静静地听着,眉目间阴晴变幻,继而缓缓垂下了那只饱含杀气的手掌。 众人见状,皆是大松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裸女面上神色复杂,说不出的哀伤,说不出的幽怨,呆呆地立着,默然良久。 诸葛羽等人却是紧张地绷紧了神经,猜不准这女子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情。 “哈哈哈哈……”裸女倏然间惨淡地大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凄凉无限,幽幽地于石室之中萦绕徘徊。 星罹眯起眼睛,口中喘息,疑惑不解地看向那女子。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凄厉的笑声方才渐渐地低了下去,直至消弭。 石室之内,突然静了下来,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真没想到!”裸女面无表情,淡漠地将沉寂撕碎,言道:“星家竟遭受了那等灭顶之灾。” 星罹闻言,面目扭曲,心中疼痛,一股热血瞬时涌上喉间,再也顾不得什么性命安危,咬牙恨恨道:“你,你很开心吗?” 裸女并不答话,而是瞥了眼小金,对星罹嘲讽道:“真没想到,你竟然需要它来替你求饶。” 星罹无言以对,却也奇怪着为何这女子会因为小金的恳求而放过自己。 裸女的目光望向黑暗的极深之处,似是回忆往事,轻声喃喃道:“跟你父亲一样好运的家伙。”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谁也不敢随意开口。 时间一滴一点,如水流淌而去,恍惚中,像是经历了亿万斯年般长久。 “罢了罢了……”裸女沉沉地叹道:“上一辈的恩怨,我又何必牵扯到你们。”言毕,她便转身步入浓浓的黑暗之中。 正当众人以为她已离去之时,那裸女却又自黑暗中鬼魅般穿出,而她手中却多了一物。 星罹定定地看着裸女,略显不知所措。 裸女冷哼一声,随手一挥,一道黑影掠过,星罹脚下已然多出一颗圆珠。 但见此珠,光滑圆润,约莫手掌大小,色呈玄青,内中紫气旋绕盘旋,端的是神妙无比,仿似具有灵性。 “聚元珠。”裸女简简单单地吐出三个字,像是在说着什么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物品。 星罹闻言大惊:“这,这是聚元珠?” 聚元珠一物,乃是修道者之瑰宝,持有此物,修炼之时可有事半功倍之效。然而,炼制一颗聚元珠异常困难,通常需要近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并辅之以任何一种聚元阵。可是?此处何来的聚元阵,这女子,又是如何炼制的? 裸女显然看出了星罹的疑惑,轻蔑挑起剑眉,嗤笑道:“这是叠阵,在星环锁妖阵之中,还有助我恢复伤势的星环聚元阵。” 星罹面露诧异,他已猜出此女必是被自己父亲封印。可星炎既已将其封印,又为何布下住她恢复的聚元阵? 裸女并不愿做过多解释,视线扫过众人,旋即如轻烟般,消失在了石室之中。 走得那般突然。 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洞口处,清风过,一具冰肌玉骨的身子蓦然闪现。 “时间一晃而过,都已过去二十年了……”女子犹如历经沧海桑田,惆怅地叹道,但就在一个呼吸之后,她的目光突然凌厉如刀,迸射精光,查探四周。 女子剑眉锁紧,微露疑惑,暗道:“方才,明明隐约感觉到了另一只妖兽的存在,怎会一下子便消失了。” 石室中,星罹见那女子已走,终于强撑不住,软倒在了地上,口中连咳,呛出一滩鲜血,随即不省人事。 翌日清晨,郿城一间客栈房中,星罹总算是自昏迷中醒来。第一眼,他便瞧见坐于床畔,脸上布满担忧之色的诸葛若兰。 “臭无赖,睡得是不是很舒服啊?”诸葛若兰嘟囔道。她见星罹醒了,立即绷紧了脸,两眼瞪得老大,佯装生气地瞅着他。 星罹苦着脸,嘶声道:“哪舒服了……不过,真抱歉,害你担心了。” 诸葛若兰雪白的脸蛋微微一红,犹似粉色桃瓣嫣然绽放。她轻轻哼了声,撇过头去:“我哪担心你了,我是怕你一直不醒来,行程就得给耽搁了。” “也对,也对,倒是让你们不得不陪着我了。”星罹歉然道。 诸葛若兰嘟了嘟嘴:“其实我们也不急,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你个倒霉蛋,天天得躺床上修养。” 星罹不由赧然,只得回之以无奈的苦笑。 诸葛若兰离去后,星罹脑中却是回想起昨日洞中之事,还有那位谜一样的女子。这其中,有着许多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既然这女子是自己父亲封印的,父亲又为何会再布一阵助其复原呢?兴许,他们两者并非是仇敌的关系,而是另一种自己所不知晓的关系。 不过,她,对自己的母亲有着相当之深的仇恨,这是显而易见的。 这些人,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星罹不禁喟叹,此刻,就算他想破脑袋,怕也是找不出丝毫头绪。 三日后,星罹伤势好转,一行人继续上路。又过去一日,在黄昏落日之时,终于回到了凌天山太凰峰。 星罹自是将这次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告知了师父凌子虚,凌子虚得知了其中曲折后,自然也就没有怪罪他。 至于诸葛若兰与星罹的比试一事,由于星罹的伤势,诸葛若兰理所当然也就没有再提起。 隔日午时,星罹正于房中歇息,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星罹,是我。”沉稳的声音。 “我们要进来喽!”俏皮的声音。 星罹有些诧异,随口道:“进来吧。” 一袭青衣,腰缠玉带的诸葛羽推开屋门,潇洒翩翩地踏步而入,其身后,诸葛若兰雀跃地跟随着。 “羽大哥,若兰!”星罹心中忖度着两人来此要说的事:“你们,是准备要回去了吗?” 也是,原本两人来此,便是因诸葛若兰要与星罹践行约定。然而,路上多事,星罹又受了伤,想要恢复至全盛状态进行比试,恐怕尚需要些时日。可是?这时间已经拖了不少,再拖下去,或许太久了。诸葛兄妹两人外出多日,大概必须得回去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诸葛羽爽朗地笑了起来,言道:“不对,我们还没打算回去。” 星罹不由疑道:“那,羽大哥所要说的,是何事?” 诸葛羽面露神秘之色,勾起星罹好奇心后,方道:“我们准备要去一趟幽琴岛司马家,你是否要和我们一起去呢?” 星罹眨了眨眼,错愕道:“去司马家?” 诸葛若兰见星罹的模样颇为好玩,嘻嘻一笑,道:“对啊!这可是我哥此行的主要目的呢!” 诸葛羽续道:“不错,事实上,我们来见你,那是小兰的主意,而我虽是被她拉出来的,但也确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星罹点了点头,心中恍然。若他们两人光是为自己而千里迢迢赶来,未免也太给自己面子了。 “我本以为若兰只是为了一个约定而来,看来,是我想多了,原来另有要事啊。”星罹暗道。 这时,诸葛若兰秀眉扬了扬,道:“不过我呢?可就是为了你的约定才出来的哦!” 星罹突觉心“砰”地一跳。他呆了呆,又道:“你们去司马家是要做什么事呢?” 诸葛羽咳了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其实……” 诸葛若兰弯起嘴角,狡黠地截口道:“其实我哥他要去求婚!” “求婚!” 诸葛羽那沉着的面容,此刻也微微红了红。他颔首道:“是的,我要去向婉儿求婚。” 星罹愣了半晌,咕哝道:“婉儿姐姐?” 诸葛若兰面露向往之情,痴痴道:“就是那赛若天仙的婉儿姐姐啊!” 诸葛羽面上显出一丝幸福的表情,道:“五年前的凌云大会,我就被婉儿的绝代风采所折服,尽管之后,我与她未曾多次见面,但彼此之间亦是常有书信来往,久而久之,我们,我们……” 诸葛若兰凑到星罹边上,调皮地笑道:“反正,我哥觉得婉儿姐姐实在是太漂亮了,那时候就对她动了情,此后一发不可收拾,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真是痛苦万分啊!所以呢?在父亲的许可下,他就决定去司马家求婚啦!” 诸葛若兰说的如此直白,倒是让诸葛羽的脸愈加地红了。 星罹静静地听着,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五年前的那一夜。 清冷月华下,绝美的紫衣倩影,抚琴而弹,直如谪落凡尘的仙子。那一幕,美得动人心魄,美得让人不能呼吸,美得令时间都仿佛静止。 “……无赖,你去不去呀?” 星罹回过神来,道:“去,当然去,不过我得先问问师父。” 与星家齐名的司马家,那里会是什么样子呢?星罹确实想去瞧瞧。 晚饭后,星罹将要去司马家的事情告知了凌子虚。凌子虚考虑到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也便答应了此事。 于是,回到太凰峰不久的星罹等人,再次踏上了前往幽琴岛司马家的路途。 幽琴岛,位于中原南方,乃是一座与韩国幽州海城隔海相望的大岛,其中横亘着著名的幽琴海峡。星罹等人自凌天宫出发,需离开齐国国境,横穿楚国,进入韩国地界再向南方前行,方能到达。 就在众人行进于海城的路途中时,秦国凉州卧龙冈、八卦吞日阵外,一名妖冶的男子自阵内步出,腾身而起,向着东南方急速驰去。 第九章 心有灵犀(上) 海城,一座海港贸易城市,其兴盛繁华,七国闻名。(..tw无弹窗广告) 七日后,星罹等人到达此地。 因旅途奔波劳累,众人商讨后便决定,且先于海城休息一日,之后再行渡海前往幽琴岛。 翌日,众人于客栈内正吃着早点,这时诸葛若兰建议道:“难得来一趟海城,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么?我们不如早上先逛逛这贸易大城,下午再去海港搭船,你们觉得怎么样?” 诸葛羽略略思忖一番,道:“倒也无事,反正不急。” 诸葛若兰又把头转向星罹,水灵的大眼滴溜溜地转着。 星罹自无其他意见,道:“随你。” 海城街上,商铺地摊鳞次栉比,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端的是热闹非凡。星罹一行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道上,不知不觉也被这盛景感染了。 女孩子家对逛街买物,生来便是极具兴趣。诸葛若兰上了街,双眸中顿时光芒如虹,蹦蹦跳跳的,兴致极是高昂,一身青衣飘飘悠悠好似展翅蝴蝶。 但除却她以外,其余人对购物并无太大兴趣,或者从表面上看,是如此。 “无赖,无赖,快过来,快过来!”走在前头,站于一家地摊前的诸葛若兰欢呼雀跃地喊道。 星罹听到呼喊,加快步伐走到诸葛若兰身畔,问道:“怎么了?” 诸葛若兰伸出春葱般的纤手指着地摊上摆着的一对胭脂色手镯,轻快道:“你买那个好不好,我们一人戴一个。” “哎,怎么要我买,而且还让我也戴着?” “你买下又不会死,这么小气作甚!” 星罹咕哝道:“但是,这手镯又不怎么好看……为什么要买呢……” “我觉得好看就行了呗!” “可你不是叫我也戴嘛!” 诸葛若兰吊起眉梢,嗔怒般龇牙道:“烦死了,叫你买你就得买,哪来这么多话!” 星罹经不住诸葛若兰连恐带吓的言语,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叫于璎璐付账。 “小镜呢?”星罹突然张大了眼,发现跟在于璎璐身畔的离镜失去了踪影。 于璎璐也是直到此时方才发现,惊慌道:“人呢?” 诸葛羽蹙额,沉声道:“快找!” 诸葛若兰瞅了眼那对手镯,失望地叹了口气。 就在星罹被诸葛若兰叫去看手镯的时候,离镜忽觉怀中一阵骚动。她悄悄地离开于璎璐身畔,拐到一处小巷内,四下张望了下后,神色间隐现笑意,自怀中掏出一只玉盒,探手将盒盖打开。 一条黑影倏地自盒中弹射而出,向着小巷深处电光般窜去。 “咻!” 离镜的身影恍若离弦之箭,随着那条黑影射入阴暗之中。 巷陌深处,一名懒散悠闲的青年倚墙闭目,静静候着。 “来了。”他嘴里嘀咕着,霍地睁开了眼,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意。 离镜那娇俏瘦小的身子伴着一阵冷冽森寒的劲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青年怀抱着双臂,轩眉浅笑道:“真是快呢! 离镜瞳孔之中光华流转,透出猫般的狡黠,轻扬着嘴角嘻嘻笑道:“原来是‘疾影’哥哥,我当是谁呢!”话毕,地上一道黑影蹿回了她手中的玉盒。(..tw) 盒中,一条尾尖赤红,身躯碧绿的小蛇扭动着身躯,须臾后便安静了下来。 离镜“砰”地一声将玉盒阖上。 与此同时,疾影也将手上的玉盒盖上。 此蛇名为赤尾竹叶青,可以发出、听到人类所无法接收的声音,乃是他们组织中成员联络的必备之物。这种蛇类经过训练后,持有的成员便能够利用它发出的声响联络其他成员,或者循着它的踪迹找到其他成员。 “说吧!是什么事,镜儿可不能呆得太久,否则会被怀疑。”离镜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令人有些发寒的笑意。 疾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语气怪怪地说道:“怀疑?不,是怕他们担心吧。” 离镜毫不着恼,依旧笑靥如花地望着疾影。 疾影抓了抓头发,叹道:“真是的,也不反驳一下,真没意思。” “有什么必要吗?” 疾影歪了歪头,撇了撇嘴,言道:“星炎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一直想要来搅扰组织的计划,幸亏我师父一直拦着。唉……毕竟我师父与他爹是挚友啊!也不想看着星炎白白送死吧。虽然师父他并不清楚我所呆着的组织实力有多强,但他老人家至少清楚光靠星炎一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与之抗衡的。” 离镜扬了扬秀眉:“你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星玄父子俩,因为有我师父拦着,他们的威胁基本已经可以剔除。至于星家其他幸存的人,有威胁的自然已经铲除,或许有几只漏网之鱼,但现下,想必只会去当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吧。”疾影轻描淡写地言道。 离镜笑了笑:“这不是重点。” 疾影吐了口气,苦笑道:“这些消息给你做做开胃菜应当是不错的吧。” “还算不错。” “呼,那么讲重点啦。这次把你叫来,是想告诉你!”疾影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厉色:“组织灭绝诸葛家的计划近段时间要开始了。” 离镜面上讶色一闪而逝,问道:“那你参与不参与呢?” 疾影微微一笑:“我可不是好战分子,那种事不缺人。” “然后?” “嗯?” 离镜直勾勾地盯着疾影:“这事虽然重大,但你还有话要说,是不是?” 疾影失声笑道:“不错,若是仅仅为了说明这些事情,确实没必要把你叫来。” “要听你说些事还真是辛苦。” 疾影反驳道:“还不是你急的。” 离镜冷冷地哼了声,没有多言。 “你这次的任务,是助‘幻空’除去一个人。” “第十支柱‘幻空’,我现在如何助她?我可是得去司马家的。” 疾影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说道:“那人就在幽琴岛司马家。” “阿紫!”离镜突然冷声唤道。 一条黑影赫然闪现,立在离镜肩上,竟是只黑毛紫瞳的小猫。 离镜戟指着疾影,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道:“快帮我揍这人一顿!说话拖拖拉拉,半天没说完,气死我了!” 谁知名唤“阿紫”的小猫动也没动,却是口吐人言道:“疾影,你就别逗她了,赶紧把该说的说了。” 疾影摊了摊手,苦着脸道:“我哪有逗她,是她太急了嘛。” 阿紫不以为然,沙哑着声音道:“时间过去太久,不免让人疑心,小镜这么做并无过错。” 疾影喟叹一声,颔首道:“是,是。我说,那人就是司马家族长之女――司马婉儿。” “司马婉儿?”离镜念着这四个字,又自言自语般地问道:“杀她?为何要杀她呢?” 疾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种事,就只有座使和支柱知道了。我们这些隐者,可无权知晓那么多事情。” 离镜捋了捋鬓角一丝秀发:“藏着掖着,真不舒服。” “呵,这有什么办法呢?但相应的,我们可比他们要自由多了。” 离镜咕哝着:“也对……” “不过,你把星炎的事告诉我,不怕我说出去吗?” “组织对星炎他们已无多大兴趣,重点是在星罹身上。你就算将这事透露给组织,组织大概也不会去理会吧。”疾影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最重要的理由是,我的好小镜不会那么做的,我知道。” “呸。” 疾影脚步微动,倏地闪到离镜身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再见。”话音袅袅仍未落,人已是不见了踪影,渺渺而去。 离镜鼓起腮帮,气哼哼道:“这混蛋又摸我头。阿紫,你怎么不阻止他!” “他平日对你也极是照顾,何必如此生他气呢?” 离镜双手叉腰,跺了跺脚:“连你也帮他,不理你了。” 阿紫悄然叹了口气,自离镜肩上跃起闪入暗处,心道:“就算去阻止,我怕也没绝对的把握将他拦下。” 第九章 心有灵犀(下) 众人满头大汗地在街上寻找着离镜,面上俱是担忧之色。 “到底去哪了?到底去哪了?”星罹的心中不断地问着同样的问题。 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那时自己怎么就去看那狗屁手镯了,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去注意离镜。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在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街道上,难免会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被人群挤开。而一旦走失,却又如何找的到呢? 若是她遭遇了什么危险,星罹无法想象。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无赖,那里!”诸葛若兰惊呼地指向一名卖糖葫芦的小贩。在那小贩身前,站着一名身着青莲色衣衫,头上系着葱绿色发带的小姑娘。 星罹看到那身影,朗声大叫道:“小镜!” 那小姑娘听到叫喊,蓦然回身,正是挂满愁容的离镜。 星罹匆匆跑到离镜边上:“你可真要担心死我了,怎么不声不响就不见了。” 紧随而来的诸葛羽等人见状,也是大松了口气。 离镜嘟着嘴,不吭一声地指了指糖葫芦。 “想吃?” 离镜点了点头。 “想吃就说,哥哥都买给你。” 诸葛若兰听到这话,皱眉哼了一声,嘟囔道:“给她就什么都买,而我让你买个手镯就这么小气。” 出了这档子事后,于璎璐不必星罹叮嘱,自是将离镜紧紧看住,以防她再次走丢。当然,街还是要继续逛的,只不过诸葛若兰实在是拿不出开始时那种热情的劲头了。 众人一路行来,见到的商铺虽是多得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但也未曾留意,做过多停留。 “世海商盟。”诸葛羽突然伫足在一家恢宏华丽的楼宇之前,目光望着其上褐底金字的牌匾念道。 其余人见诸葛羽停步,也纷纷回身,看向这家商铺。 “哥,这家店怎么了吗?” “怎么了?”诸葛羽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不知道吧……唉!你对这些事从不上心,忘了倒也正常。” 诸葛若兰见诸葛羽揭她短,不高兴地把头撇向一旁。 “世海商盟,世海商盟……”星罹念着念着,只觉得从前在哪听过。 诸葛羽视线转向星罹,似乎期待着他能说出些什么。 “啊!”星罹脑中精光一现,霍然想起,不负所望地说道:“中原三大商业组织之一的世海商盟!” 诸葛羽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 “以前曾听师兄他们提起过,有些印象,不过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至少比小兰好多了。” 诸葛若兰娇嗔道:“哥!” 诸葛羽不理诸葛若兰的埋怨,继续道:“三大商业组织除却世海商盟,另外两家则是万金堡与乾义阁。这三大商业组织经营各行各业,势力遍及七国,甚而在西域楼兰帝国与南疆天罗族也常有他们的身影出现。这三大商业组织的贸易收入,听闻占七国所有商业组织收入的七成以上。” “竟有这般厉害!”星罹感慨道,心中不禁对这世海商盟也产生了些兴趣。 诸葛若兰也是震撼无比,提议道:“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海城这家世海商盟的分店,高三层,占地极广,入店后放眼望去,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多得无法计数。 据诸葛羽介绍,世海商盟店铺的格局通常是相同的。 一层贩卖平民百姓的衣物、饰品、柴米油盐等;二层贩卖习武修道之人所需的武器装备等;三层则为各类奇珍异玩的所在地,诸如暗器、书籍、帮助修炼的玩意等。 众人在一层逛了逛,瞧了瞧,并无太多兴趣,片刻便登上了二楼。 二层。 当星罹正瞎转悠瞎张望着的时候,诸葛若兰突然兴冲冲,满脸喜色地跑到了他身边,伸手递出一支胭脂色的手镯。 星罹一怔,看了看手镯,又望向诸葛若兰:“你不会是把刚才那家地摊上的手镯买下来了吧?” 诸葛若兰撅起嘴,瞪着眼,道:“你就不会仔细看看啊!这个跟那个哪里像了?” 星罹挠了挠头,瞅了瞅,迟疑道:“长得不是差不多么,都是胭脂色。” “算了算了,跟你们男人讲这些就像对牛弹琴,白费力气。”诸葛若兰嫌弃般地咕哝着:“喏,拿去吧!戴好,我自己花钱买了一对,不用你这小气鬼买。” “这……”星罹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手镯,却没有伸手去拿。 “快拿去呀,难道还要我亲手给你戴上?”诸葛若兰脸微微地红了红:“当然,你,你非要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星罹依旧怔着没动弹。 “喂,你给点反应啊!” 星罹讪讪道:“这,这个,我们,我们戴着一样的手镯,有些不太好吧。” 诸葛若兰的脸蛋愈来愈红,但仍是强硬地说道:“叫你戴,你就快戴,你难道要我白花了这笔钱啊?找打是不是,信不信我再把你打回床上去。” 星罹喃喃道:“……床上去?” 诸葛若兰目光中流露不解,但她突然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脸瞬时红得如熟透的苹果,猛地给星罹来了个栗爆,怒声道:“你,你个色胚!” 星罹揉了揉脑袋:“你干嘛打我!” “你乱想些什么呢?” “我哪有乱想什么啊!” 诸葛若兰双颊绯红,恨声道:“还说你没想,你那色迷迷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的一切!” 星罹辩解道:“我,我只是在想,你又打不过我……” “砰!” 星罹吃疼地叫道:“哎呦,你又打我。” 诸葛若兰咬着银牙,紧握着手镯,霍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星罹的右臂,将胭脂色的圆环不由分说地戴了上去。 星罹也不反抗,任由诸葛若兰动作。 戴好后,诸葛若兰退后了一步,脸颊上的红晕如夕阳般鲜艳绚烂,吃吃道:“这个手镯,那店主说叫‘灵犀镯’,可不是光好看哦,它还有很多的功用,比如可以提神醒脑,比如可以辟邪消灾,还有,还有……”说到这,她蓦地顿住,整张脸差不多已经羞红成了大太阳。 但她毕竟不是寻常闺中女子,自小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她,脸皮之厚犹如城墙,当真是无人能及。 只听她豁出去般地言道:“它,它可以让戴着手镯的双方,心有灵犀,感应到对方的所在。” 言毕,诸葛若兰转身头也不回地奔了开去。 星罹讷讷地站着没动,半晌,方才抬起右手。 腕上,一支晶莹剔透,流转着胭脂光彩的手镯――灵犀镯。 第十章 尚荣钱庄(上) 世海商盟第三层。 此处商品式样繁多,种类各异,入眼处几乎全是稀罕玩意,端的是令人叹为观止。星罹一行人见状,顿时大感兴趣。 诸葛若兰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左看右看,兴致勃勃,瞧她那模样,当真是恨自己少长了只眼睛。 “哇,好多道符!”诸葛若兰双眸放光,大是激动。 面前柜台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花八门的各色道符,每一张俱是隐隐散发出天地之力。 纵然诸葛家乃是修道世家,炼制的道符不在少数,但却也不曾似世海商盟这般,有过将众多千奇百怪、令人眼花缭乱的道符摆出来展示出售的情形。故而诸葛若兰初见此等场景,心中也是颇为惊奇。 星罹与诸葛羽则在不知不觉中逛到了贩卖书籍的柜台。 “这些书还真是贵……”星罹粗粗一眼扫去,发现每一本的价格均是不菲,不由咕哝道。 诸葛羽笑了笑,道:“这是自然,这些书中记载的精华内容,对于修炼可是大有裨益。” 星罹若有所思:“比起自己苦思冥想,倒确实能少走些弯路。” “不过呢?最终还是要靠自己。路得自己走,别人的心得,到底还是别人的。”诸葛羽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柜台中一本褐色封皮的书籍。 柜台后的伙计立时会意,将那本书取出递交给诸葛羽。 星罹不禁好奇地看向诸葛羽手中的那本书。 那书稍显破旧,显然有些年月,封面之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三个字――炼符录。 诸葛羽大致地翻阅了下这本《炼符录》后,便对伙计言道:“我买了。” 那伙计本已是笑容可掬,此刻闻言更是春光满面。 然而,星罹却有些不解地望向诸葛羽。 离开贩卖书籍的柜台后,星罹忍不住出言问道:“羽大哥你为何要买此书呢?你们家族这类书籍应当是不缺的吧?” 诸葛羽颔首道:“不错。” “那……” 诸葛羽蓦地将《炼符录》递到了星罹面前,笑道:“因为这书,是给你的。” 星罹面露诧愕,吃吃道:“给,给我?” “此书记载的是关于炼符的内容,并不深奥,多是些基础性内容,对于你而言,想必是有所助益。” “可是?羽大哥你特地破费买来给我,我,我……”星罹抓了抓头发,也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诸葛羽看着星罹有些滑稽的模样,轻笑道:“一个大男人,别扭扭捏捏的,不过就一本书而已。何况比起其他可一点都不算贵,你就别老惦记着了。再者,你叫我大哥,做大哥的,怎么也得送你些东西吧?” 诸葛羽都这般说了,星罹也只能坦然将书收下。 其实在《太虚修道》那本书中,便已提及过炼符一事,只是记载得太过简略模糊,以致星罹入门无法。这回,有了《炼符录》,他总算是有机会一窥究竟了。 “咦,无赖,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只见诸葛若兰正大剌剌地向自己走来,目中露出好奇的目光。 星罹将书举起,给她看,口中道:“《炼符录》。” “《炼符录》?”诸葛若兰眨了眨水灵的眼睛:“你买的?你也想炼符?” 星罹耸了耸肩,瞥了眼诸葛羽:“是羽大哥买给我的。” “哥,你买的?”诸葛若兰转向诸葛羽,讶异地问道。 诸葛羽扬了扬眉毛,道:“有什么问题吗?” 诸葛若兰摇了摇头,嘀咕道:“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 诸葛若兰花儿般笑了起来,问道:“你既然买了《炼符录》给他,那,你有买空白道符给无赖吗?” 诸葛羽霎时呆住,尴尬道:“没,没呢。” 诸葛若兰笑容瞬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瞪圆了眼睛,嗔道:“那你让他怎么练习啊?拿草纸来练啊?还不快去买个一千张来!” 诸葛羽被自己妹妹母老虎般的样子给吓了跳,当下咳了咳,以作掩饰:“我这不就是准备去买的吗!”言毕,立马向出售道符的柜台急匆匆行去。 将近正午时分,众人离开世海商盟,沿街寻了家酒楼,准备解决肚子问题。 一行人于靠窗处找着了个座位坐下,刚点完菜,百无聊赖之时,却听隔桌两人高声谈论着些什么事。 “老王,听说你最近在‘尚荣钱庄’干活?”其中一名瘦高个言道。 名叫老王的精壮大汉咧嘴大声一笑,举杯“咕嘟”一声喝了口酒,道:“是啊!那活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啊!” 瘦高个又道:“既然是钱庄,那经营的玩意,大概就是存款、放款、汇兑这些吧?你一个大老粗,在里面做些什么活呢?” 老王伸出食指在瘦高个眼前左右摆了摆,满嘴喷着酒气道:“不不不,小周,我告诉你,尚荣钱庄虽名为钱庄,但事实上并不拘泥于这些。我们东家可是对各行各业都有所经营,势力早已遍布韩国,甚至在秦、魏、楚三国也小有发展。” 小周骇然地点了点头,咂嘴夸称道:“这还真够厉害的。毕竟有三大商业组织在上头压着,其他的小团体可不容易发展呦!” 老王深以为然地重重点头,双颊通红,打了个酒嗝,道:“咱家庄主,那是不世出的经商奇才,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就将钱庄打理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我听很多人说,尚荣钱庄极有可能赶上那三大商业组织,与他们并驾齐驱。今后呢?咱们中原,可能就是四大商业组织的天下了!” 瘦高个艳羡地举起酒杯,说道:“那老王你能在那里干活,可真是有福气!” 老王醉醺醺地眨了眨眼,哈哈一笑,道:“老子当然是有福气的人!” 星罹听着他们的谈话,听着他们提及的“尚荣钱庄”,不觉间想起了自己的叔叔星尚。他思忖了会,忍不住转首,开口询问那老王:“敢问阁下可知尚荣钱庄庄主姓名为何?” 那老王正高兴着,头也不回地答道:“尚仁。” 星罹闻言,心中略感失望,旋即却是暗暗自嘲道:“天底下怎可能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诸葛若兰觉得星罹的举动有些奇怪,便问道:“无赖,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好奇问下。”星罹敷衍道。 这时,小二已经端着碟子上桌,闻到那诱人香味,看到那可口美食,诸葛若兰也就没了兴趣继续深究。她早已饿得肚子呱呱叫,当下拿起筷子夹起菜,不顾形象地大吃了起来。 第十章 尚荣钱庄(下) 海城极西,尚荣钱庄前,一名妖娆多姿的男子负手静静而立,仰首望着天边云卷云舒。(..tw)凉风悠然而过,他感受着风的温度,微眯着眼,嘴中喃喃着什么。 这时,一名壮硕的门卫自庄内行出,见到妖娆男子便道:“我家庄主同意了,随我来吧。” 妖娆男子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过,作揖道:“多谢通报。” 庄内伙计正干着自个儿的事,忙得热火朝天,瞅见门卫带着名妖娆男子入庄,却也没有闲工夫去搭理。偶有些人见着他模样出奇,也仅是多瞥了几眼。 尚荣钱庄占地辽阔,装饰考究,植被蓊郁,奇花盛开,屋宇林立,连绵而建,说不出的大气恢弘、富丽堂皇。门卫带着妖娆男子在里面七拐八拐,穿过无数门洞,行过无数檐廊,终于到达了一座大堂前。 这大堂牌匾上银钩铁画地写着“迎宾堂”三个大字,想来便是庄主平日作会客之用。 堂内,一名中年男子安然坐于几畔,其面容冷峻,眼神凌厉,手中托着茶盏,似乎正在品茶。 门卫将妖娆男子带入厅堂后,向尚庄主行了一礼,当即躬身告退,并掩上了厅门。 尚仁悄声放下茶盏,看着面前的妖娆男子。 这妖娆男子,墨画一般的眉,桃瓣一般的脸,白皙的肌肤,几分艳丽,几分邪气,美得像是女子,穿一身惨绿罗衣,衣上绣着极富韵致的银朱纹路,云袖翩翩。衣虽不华贵,却极为得体、雅致,衬得他如一朵幽然盛开的花儿。 而那妖娆男子,也拿眼看着尚仁。 这位新近崛起的钱庄庄主尚仁,乌发束带,五官俱是带着一抹令人难以接近的寒意,像是历经过莫大的劫难,饱尝了沧海桑田,但若去了那寒意,应也是位眉清目秀、飘逸出尘的英俊男子。 “阁下请坐。”尚仁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也是风姿卓绝。 那妖娆男子笑了笑,走到备好的椅子前优雅地坐了下来。 尚仁直视着男子:“不知如何称呼?” 妖娆男子也直视着尚仁:“某复姓独孤,名彻。” “独孤兄,你说有要事需与我商谈,不知所谓何事?” 独孤彻默然一刹,不答反问:“尚庄主应也知道,中原三大商业组织吧?” 尚仁颔首:“这是自然。” “世海商盟、乾义阁、万金堡,在这三大商业组织的强压下,其他的商业组织可着实是发展得步履维艰。然则尚荣钱庄,却能在如此情形下,壮大到如今的地步,可见尚庄主的手段、能力,绝对是常人所不及。” 尚仁的嘴角翘起一抹弧度,欣然道:“独孤兄过誉。” 独孤彻轻轻地挑眉,目中闪着精光:“想必尚庄主的目标,甚是宏远。” “我既身在商界,自不可裹足不前。” 独孤彻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尚仁,忽而道:“既是如此,我愿意助尚庄主一臂之力,令尚荣钱庄发展至与其他三大商业组织齐名。” 尚仁闻言,眉梢一挑,略感惊讶道:“独孤兄,非是我看轻你,但光凭你一人之力,真可有如此能耐?” 独孤彻失笑地摇了摇头,道:“尚庄主见谅,‘我’指的可不是一个人。” “哦?” 尚仁眯缝起眼睛,盯着独孤彻。看来,此人背后的势力,来头不小,竟有能耐如斯。可尚仁毕竟在商界打拼摸爬多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他是不会轻易去接的。对方肯帮自己,必定有条件。 果然,独孤彻继续道:“庄主尽管放心,我背后势力之庞大,定不会令您失望。当然,您肯定会想,我们为什么要帮你呢?是为了什么呢?个中原因,我后面自会细说。” 尚仁颔首道:“那么,你们准备如何助我?” 独孤彻压低了声音:“首先,我们会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你的竞争对手,至于方式如何,我们自有定夺,不劳费心。其次,我们也会为钱庄寻找各类商机。帮助的方式多种多样,今后庄主自会知晓。不过,如何操持把握,经营管理,成为中原第四大商业组织,就得看庄主你自己的手段了。” 尚仁听毕,蹙眉疑道:“既然你背后组织势力如此之大,却又何必来帮助刚兴起不久的尚荣钱庄呢?” “为什么帮尚荣钱庄?”独孤彻大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尚庄主觉得,其他人有值得帮助的价值?而三大商业组织,又何需帮助?” 尚仁皱眉思忖,缄默不言。 “三大商业组织的掌权者,素来自视甚高,我又何苦自讨没趣。方才我也说过,尚庄主你,在短短时间内,便有如此成就,这可非常人能够办到。拥有这等才能的人,怎能不早早结识,若是错过机会,岂非可惜? “而之所以我们愿意帮你,也不过是希望在将来,待庄主将尚荣钱庄经营成第四大商业组织后,会记得我们对你的帮助。假如我们有难,庄主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尚仁听了这段话,心中念头直转。 那三大商业组织势力庞大,财力雄厚,眼前之人背后之势力,兴许是无法介入其中,得到他们的帮助。因此,这股势力便将目标转向自己,自己这尚且出在萌芽阶段的弱小商业组织。当然,这并非胡乱选择,而是看中了自己的才能。 通过帮助尚荣钱庄,介入商界,这或许便是他们的目的。 不过,这又如何?终究是利大于弊。这是值得一试的交易。 尚仁吐了口气,语声肃然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独孤彻点了点头,起身作揖道:“如此,在下便静候佳音。” 离开尚荣钱庄后,独孤彻缓缓向着远处行去。 许久后,他停下了脚步,仰首望天,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刺骨的冷笑,旋即却又重重一叹:“真是累啊!还得赶回凉州卧龙冈去。 “不过,却是件极有意思的事。” 第十一章 孤舟远行(上) 海城海港,日光普照,海风习习。 “这便是大海么?”诸葛若兰拍着手,双眸中露出兴奋的光芒,由衷赞叹道。她尚是初次来到海边,自是激动无比。 面前,浩渺无边的蔚蓝大海,浪涛滚滚,舒卷人心,极远之处与天成一线。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船只于海面上载沉载浮,蔚为壮观。壮实能干的船夫们赤膊上阵,来来往往,吆喝着搬运货物,甚是忙碌。热辣的阳光下,他们身上涔涔流出的汗水闪亮亮地耀着,古铜色的肌肤别有韵味。 星罹呼吸着迎面扑来,只属于大海的气息,心中也是被这壮阔无际的海景所折服。 诸葛羽爽朗地笑道:“等会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看,我们还是先去找艘前往幽琴岛的船只吧。” 之后,众人费了一番功夫,寻了艘隶属于世海商盟的商船。 海阔天无垠,风拂云归去。千浪拍岸来,万声悠悠然。 商船。 众人站在甲板上,倚栏远望,偶有几声清脆的海鸥鸣叫遥遥传来,极为悦耳。 星罹恍惚中觉得,于海中,万物都显得那般渺小,直如蝼蚁。 诸葛羽笑容明媚,心情十分舒畅:“我们大概晚间时分就能到达幽琴岛,在这期间,你们是看风景,聊天,抑或去休息,都随便你们。(..tw无弹窗广告)” 众人点了点头。 “咦,若兰,你怎么了?摇摇晃晃的?”星罹瞥眼瞧见诸葛若兰似乎有些站不稳。 诸葛羽看了眼自己的妹妹,暗笑了一声,旋即佯作关心状,道:“小兰,哪里不舒服吗?” 诸葛若兰抚着额头,颤巍巍、惨兮兮道:“我,我好像有点晕船。” 星罹蹙眉,微微惊讶道:“晕船?” 诸葛羽心领神会,立马道:“那你赶紧去休息吧。星罹,你去照顾一下她。” 星罹闻言,颔首道:“好。” 诸葛若兰依旧是摇摇晃晃,忽地一个趔趄,竟直直地扑入星罹怀中。 星罹吓了一跳,忙不迭扶住诸葛若兰香肩,顿觉一股少女独有的怡人幽香袅袅飘来。此刻,端的是温香软玉。 诸葛羽见两人步入船舱后,低声失笑道:“装的够像。” 试想以诸葛若兰的修为,怎会晕船? 船舱休息室。 诸葛若兰躺在木榻上,纤手抚着胸口,喘着气,似乎仍是感到难受。 室内幽静,灯光昏暗,星罹坐在一旁,也看不清诸葛若兰的脸色,关切道:“你感觉怎么样?” 诸葛若兰艰难地吐了口气,回道:“不怎么样。” 星罹也不知该怎么办:“哦”了一声,再无后续。 如此了无声息地过去一段时间后,诸葛若兰已然有些沉不住气,微微皱了皱眉头,道:“给我来杯水。” “是。”星罹赶忙起身,毕恭毕敬地去为诸葛若兰倒水。 诸葛若兰看着星罹的背影,忍不住扑哧一笑。 片刻功夫后,星罹回到休息室,手中端着杯水。 “喏。”星罹将水杯递给诸葛若兰。 诸葛若兰嘟了嘟嘴,道:“我没力气。” 星罹挠了挠头,吃吃道:“那,那怎么办?” 诸葛若兰闻言,差点柳眉倒竖,大骂出声,恨不得马上跳起来给他一个重重的栗爆,但她还是强忍下冲动,强压下怒火,无力道:“你不会帮我啊?” 星罹有些不知所措道:“我,我帮你?要,要怎么?” “笨死了!”诸葛若兰暗暗咒骂,嘴上虚弱地说道:“扶我起来。” 星罹连忙将水杯放到一旁,上前将诸葛若兰扶起。 诸葛若兰背靠着墙,直勾勾地盯着星罹。 星罹被盯得有些赧然,愣愣地半天没动静。 诸葛若兰见星罹如此迟钝,沉着脸道:“水。” “哦,哦!” 星罹赶紧将水杯端起,喂诸葛若兰喝下。但他平日根本未曾做过此等事情,喂起来不免显得笨拙滑稽。不过,这些,诸葛若兰倒还能忍受。关键是,他做得要比这更糟糕。 星罹小心翼翼地将水往诸葛若兰嘴里灌,可惜量控制地不大稳。诸葛若兰压根来不及将水喝下,而星罹已然将下一波水送上。如此一来一往,诸葛若兰喝得呛声不已。 然而,星罹却没有发觉诸葛若兰的异状,依旧未曾罢手,把水咕嘟咕嘟往她嘴里灌下去。 诸葛若兰被灌得眼睛都瞪圆了。 结果就是,小嘴被爆,水坝决堤,洪水浸透衣衫。 “啊!”诸葛若兰娇嗔了一声,气呼呼地鼓起来脸:“还不快擦干净!” 这回,星罹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面色大变,尴尬不已,一边连声抱歉,一边用手胡乱擦着。 摸着那娇嫩如玉、吹弹可破的肌肤,星罹心中忽地一阵悸动,神思顿时一阵恍惚。 手还在漫无目的地瞎擦着。 蓦地,诸葛若兰的娇躯轻轻一抖,惊呼出声。 “喂!” 星罹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两眼疑惑地看向诸葛若兰。 此刻的诸葛若兰,双眼通红如喷火,双颊绯红似晚霞。 星罹再低头看手摸的地方,捏了捏,只觉软软的,柔柔的,触感甚好。 “死色胚!你摸哪里呢!”诸葛若兰羞红了脸,像头受刺激的母老虎般大吼大叫着,当下什么都不装了,自床上瞬间蹦了起来,双拳双脚似陨石般不要命地砸向星罹,直欲把他往死里打。 “啊!我不是故意的!” 诸葛羽听见凄厉绝伦的惨叫声自船舱内传出。 离镜听见这悲惨的叫喊,抬首忧虑地问道:“星罹哥哥怎么了?” 诸葛羽摇了摇头,苦笑道:“大概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盏茶功夫后,星罹与诸葛若兰自舱内行出。 但见诸葛若兰面色红润,手脚利索,哪还有半点病人的模样,说是生龙活虎也不过份。 反观星罹,鼻青脸肿,无精打采,哆哆嗦嗦地走着,倒成了病人模样。 诸葛羽不由好奇道:“小兰,你们在里面这是发生了什么呢?怎么一进一出,就角色互换了。” 诸葛若兰冷冷哼了声,银牙咬碎:“用不着你管。” 星罹自也是不好意思提起方才之事。 诸葛羽笑着来回看了看两人:“看来是件有趣的事。” 第十一章 孤舟远行(下) 当诸葛若兰装晕躺在休息室时,幽琴海峡某处。 二十余艘大小不一,规格不同的的船只于海上浮浮沉沉。看样子,这些船只似乎出自不同的造船厂,但为何会聚在一起? 答案,或许便在每艘船上竖起的旗帜之中。 “越”字。 皆是一个“越”字。 生活在海边的人,不会不晓得它所代表的含义。 那正是闻名海上的越浪海盗团。 其中最大最雄伟的一艘船上,越浪海盗团团长“逐风”任渊与三个人并肩立于船首。 另外三人,分别是隐者“烬”莫东:“兽狼”刑岳,以及第十四支柱“铁手”洪拳。 海风迎面吹来,甚是凉爽。 “铁手”洪拳眯着眼望向海之极深处,虬结的肌肉,厚实的身板,令他看上去宛如铁人一般。他静默了须臾,沉声道:“除却尚荣钱庄与乾义阁的商船只需恐吓一下外,其余一律不必留情,就算是世海商盟与万金堡的商船也一样。今日每人的任务是五艘船,开始行动。” 话音落下,人烟渺渺,仅有“逐风”任渊依然留在原地。他戴着顶岁月已久的草帽,身着褴褛破落的衣衫,面上脏乱不堪,伤疤无数,鼻梁处横亘的一条幽深伤痕最是醒目,整个人看起来极是邋遢,却又有着一股王者风范。 “这下,有的忙了。”任渊双臂舒展,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但是跟世海商盟与万金堡作对,我亲爱的越浪海盗团可得大出血了。” “星罹哥哥,你看那里!”离镜伸出小手指着远处朦胧的影子。 星罹“嗯”了声,沿着离镜手指的方向望去。 影子渐渐清晰,是五艘船只。 星罹不解道:“怎么会有五艘船一行?” 甲板上站岗的一名护卫凝神看去,审慎道:“看来是海盗。” “海,海盗!”众人闻言俱是大惊。 这名护卫沉着不乱,对身畔的另一名护卫道:“小李,快去通知船上的乘客避难。”说完,他又对星罹等人急急道:“你们几个,也快回舱内。” 正在这时,自高处传来一连串震耳的敲打声。 “咚、咚、咚!”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发现越浪海盗团!发现越浪海盗团!”站于高处监视海上情况的护卫大声叫喊着报告。 “越浪海盗团!?”听到这名字,原本冷静的护卫也显出一丝慌乱。 “我们也可以……” 星罹刚想说帮忙,诸葛羽肃然截口道:“我们快进去。” 入舱后,星罹疑道:“我们不帮他们吗?” 诸葛羽摇了摇头,道:“世海商盟位列三大商业组织,其商船的安全自有保障,船上配置的护卫实力定然不俗,我们无需操心。” 言毕,众人的面色稍缓。 只是,诸葛羽嘴上虽如此说,眉间仍旧有着浓浓的忧虑,因为这越浪海盗团,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乃是一大海上霸主。(..tw好看的小说)但更令他骇然的是,他们竟然会打世海商盟商船的主意,这未免太过嚣张。兴许只是他们尚未注意到旗上所写的“世”字? 不过,结果要令诸葛羽失望了,因为那海盗团,尽管见着了护卫亮出的旗帜,却依旧疾驰而来。 “开炮!” 一声令下,炮轰如雨。 “轰、轰、轰!” 海面上炸开一朵朵绚烂华丽的浪花。 世海商盟为商船配备的均是先进的“火龙大炮”,威力绝伦,远胜寻常大炮。虽是如此,十几炮下来,对方船只仍是安然无恙,仅有些小损伤。看来对方船只的性能,掌舵者的水平也非一般。 海盗团那边自不会光挨打躲避,亦是炮火连连,轰向商船。 世海商盟的船只性能,掌舵者水平又岂会输于海盗团,同样避开了落下的炮轰火雨。 炮声连绵不绝,响彻海上,两方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商船甲板上,护卫们一个个盔甲鲜明,面色肃然,手中兵器紧握,严正以待将要来临的战斗。 激烈的海战进行着,五艘海盗船其中一艘终因损伤严重,退了开去,但其他四艘渐渐围拢住了商船。 只见面目狰狞的海盗们挥舞着手中兵刃,口中大声叫嚣着,搭架涌上了商船。 血腥的厮杀就此开始。 “兄弟们,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护卫统领声如洪钟地鼓气道。 底下护卫一齐叫道:“好!”端的是气势恢宏。 世海商盟商船的护卫们,果真是实力不凡,身手立马展露无遗,把攻来的海盗们杀得节节败退。刀光剑影、铿锵脆响中,一名名海盗凄惨嚎叫,被砍杀倒地。 鲜艳凄厉的红血,浸湿了甲板。 但是,护卫们的实力优势转眼间便荡然无存。因为,随着越来越多的海盗登船,他们不免有些寡不敌众。而且,与一开始登船的海盗不同,后面的海盗实力也更强上了一筹。 听着外边惨厉撕心的嚎声,星罹心中不是滋味,道:“羽大哥,我们还是出去帮忙吧!一些海盗而已,伤不着我们的。” 诸葛若兰深以为然:“对,反正只是举手之劳。再说了,呆会要是那些护卫抵挡不住,我们还不是得出手?” 诸葛羽深锁眉梢,嘶声道:“这些岂是普通的海盗?你们若当真出去帮忙,绝对要小心!”言毕,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看我还是随你们一同出去好了。” “不是普通的海盗?”星罹奇道:“越浪海盗团,很厉害?” “海上一大霸主,不容小觑。”诸葛羽一字一顿,肃然道。 星罹与诸葛若兰闻言,不由皱紧了面容。 “璎璐姐姐,小金和小镜就交给你照顾了。”星罹吩咐道。 于璎璐虽是担忧,但仍点了点头。 船舱外,喊杀声震耳欲聋,骇人血光连连闪现。甲板上已然堆积了无数惨死的尸首,鲜血淋漓,有海盗的,也有商船护卫的,个个皆是瞪大眼睛,犹如恶鬼般,殊为可怖。 舱门倏然开启,守在外边的护卫悚然一惊。 “啊啊啊!”星罹犹如惊龙出世,跃出舱内,一根长棍若舞梨花,卷向海盗。 诸葛兄妹紧随其后,一个舞动“清风逐天绫”,一个摆动“浮云五岳扇”,默念真言,施展道术,霎时华光大盛,不可逼视。 这三人杀入战场,顿时令护卫们感到压力大减。莫说诸葛羽实力强绝,星罹与诸葛若兰也已不复当初,杀杀这些海盗还是绰绰有余。 然而,光凭这三人,想令战局扭转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越浪海盗团也非吃素的。 战局一时间陷入胶着,两方谁也摆平不了对方,似乎只能等到最后一滴血流干,方能结束。 忽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连连响起,直如厉鬼嘶吼。 一道人影跃上商船,宛如电光火石,瞬间将数名护卫击飞至海中。 这一情形,立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只见此人,巨人般伟岸的身躯,钢铁般虬结的肌肉,目光尖利如刃,面无表情地扫过他将要杀死的所有人。 正是方才下令行动的第十四支柱“铁手”洪拳。 第十二章 惊世剑气(上) 星罹警惕地盯着“铁手”洪拳,不由紧了紧手中的“流枫”。 “星罹,小心此人!”诸葛羽挥手施展道术将一名海盗击落水中,出声提醒道。 然而,星罹已经一步跨出,飞身上前,恍如无瑕匹练直冲云霄,锋芒直指“铁手”。 洪拳似乎全然不将星罹放在眼中,漫不经心地伸出戴有“黑甲”拳套的手掌,轻轻一挥,只听“砰”地一声,竟就将那惊龙出世般的一击给结结实实、毫不费劲地挡住了。 星罹一击不成,更被震得飞退,骇然万分,不禁双眼圆睁,盯着那只锃亮无比、黑光慑人的“黑甲”。这一击可说是拿出了他八成的功力,孰料会被对方如此轻而易举地挡下,而对方,却是纹丝未动,没受丁点损伤。 “贼人,休得猖狂!” 只听一声震耳断喝,自船舱中倏地飞出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人。 护卫们听到这声音,顿时来了精神,个个欣喜不已:“魏船长!” 来人正是这艘船的船长,只见他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生的极是壮实,单手提一把寒光闪闪的重剑。 可就在这短短的数息之间,洪拳已捏断了两名护卫的脖颈。他瞟了眼魏船长,嗤笑了一声,竟似浑不在意。 魏船长的目光凝注着洪拳。他虽被对方无视,但还是沉住了气,并未愤怒到冲昏了头脑。 “要上就快上,磨磨蹭蹭地做什么?难道你怕死?”洪拳讥嘲道,不屑地啐了一口。 魏船长微微变色,他自不是因为怕,而是正仔细地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希望能够抓住机会一击制敌。然而,洪拳铁人般的身躯,却如密不透风的墙,浑身上下让他找不着一丝可乘之机。 又一名护卫凄厉惨叫倒在了洪拳的脚下。 “不能再等下去了!”魏船长皱紧眉头,心头暗道,额间一滴汗水悄然流下。 洪拳嘴角微露哂笑,蔑然地看着魏船长。 魏船长忍无可忍,怒意自眉间火山般迸发,踏步疾驰,似迅捷的猎豹扑向洪拳。 洪拳忽地向后轻轻一跃,旋即挥出一拳,宛如劈山斩岳,猛然向着甲板一砸。轰然一声,商船仿佛地震般地剧烈摇晃,木屑飞扬。船上之人俱是差点跌倒,魏船长自然也是脚下不稳,身形微顿。 洪拳脚步疾如闪电,趁着间隙,抬手一拳,携着劲风,伴着虎意,攻向魏船长。 魏船长悚然一惊,重剑上扬,欲挡住拳击。 洪拳那看似势如破竹地一击,却蓦地转刚为柔,轻轻一拂将重剑带向一边,旋即手上使劲,竟生生将重剑震落在地。(..tw) 魏船长重剑脱手,更是惊慌,抬起左掌便向洪拳打去。 洪拳轻松地侧身躲了开去,左手一伸,抓住魏船长左臂,闪身到其背后使劲一扭,刹那间断了他一臂。 魏船长痛呼出声,面目扭曲,龇牙咧嘴地抬脚往后踢去。 洪拳冷然一笑,电光闪过般一掌拍向魏船长脊椎。 魏船长只觉全身一下子没了知觉,低呼一声,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洪拳摇了摇头,低叹道:“真是无趣。”言毕,便欲抬手了结他的性命。 护卫们见魏船长败了,将要丧命,均是自心底漾起了绝望的波浪。此刻,已是人心涣散。 海浪拍击着商船,摇晃着船只。那本是轻微到可以忽视的摇晃,这会儿却令护卫们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吞噬在海中。 “啊啊啊!” 响彻云霄的怒喝! 洪拳转首一瞟,见是方才被其震退的那少年,挥棍迎了过来。他皱了皱眉,抛下趴在地上的魏船长,决意先解决了这小屁孩。 诸葛羽见状大惊,却已是阻止不及。在他看来,眼前这位铁一般的男子,气势堪比族中一些长老,显然远非自己等人能够匹敌。既是如此,就应该赶紧逃离,而非硬拼。孰料,星罹竟就这般不要命地冲了上去。 “这小子,要坏事了!”诸葛羽蹙眉焦急道。 星罹直视着洪拳,手中微光一闪,突然将“流枫”收进了储物卷轴。 这一举措,委实令众人吃了一惊。 洪拳错愕地张了张嘴,心道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吃我一招!”星罹朗声一喝,抬起右手,心念一动。只见他的大拇指与食指指间,赫然如洪水奔涌射出两道绝强灭世的剑气,携着摧枯拉朽般无人能敌的气势冲向洪拳。 洪拳顿觉威胁降临,面色大变。但他已是避闪不及,只得爆发出冲天的气势,双手抬起,凝聚丰沛的真气至掌中,挡向凌厉的剑气。 剑气过处,寒意森森。 那剑气,犹如厉啸的骇人凶兽,无人敢怫其意。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渺渺飘向海的深处。 整只商船再次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而这次的剧烈程度,远非方才的可比。就连那围拢住商船的四艘船只,竟也晃荡了起来。 这剑气,端的是厉害! 也不知有多少人,被那剑气的余波,给掀飞进了海里。 商船甲板之上,狼藉一片,碎木零散地坠落四处。 烟尘徐徐飘散,露出洪拳的身影。 诸葛兄妹俩看得目瞪口呆。船上其他人,更是呆得不能动了。 而施展剑气的本人,星罹,则是呆成木头了。 洪拳双目似噬人的恶虎,狠狠地盯着星罹,嘴角处一丝鲜血,胸膛不住起伏,看来是受了不轻的伤。 “撤!” 一声令下,洪拳锁着眉,飞身离开了商船。 其余海盗闻令,亦是慌慌张张地撤退。在见识了星罹那可怖到非人的实力后,他们早给吓破胆了,哪还有力气动手跟那些护卫争斗。 眨眼间,船上的海盗喽啰撤得一干二净,四艘船急急地驶了开去。 海盗船上:“铁手”洪拳手抚胸口,喘着气,目光仍不离那艘商船,嘴中喃喃道:“没想到,竟会在此遇上这剑气。” 他摇了摇头,蓦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悠远,隐含一抹失意。 海盗喽啰们见洪拳如斯模样,个个噤若寒蝉。 第十二章 惊世剑气(下) 星罹看着越浪海盗团撤离,直至船影消去,才大呼了口气,紧绷着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tw超多好看小说] 船上的护卫们忽然大声地高呼了起来,显然是因自己性命得保而高兴不已。 诸葛若兰奔向星罹,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像是生怕他会丢了似的。她有些哽咽地说道:“你刚才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跑过去了!也不想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 星罹温柔地摸了摸诸葛若兰的秀发,笑道:“放心啦!我可是很在乎自己小命的,不会拿它来开玩笑。” 诸葛若兰娇嗔似的捶了捶星罹的胸膛,不依道:“我不管,你以后不准再这样乱来了。” 星罹点点头,连道:“是是是。” 诸葛若兰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你可不要去当什么大义凛然不要命的大侠哦!” 星罹只能无言地颔首。 诸葛若兰露出笑靥,轻轻地,用银铃般清脆的声音道:“真乖。”说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圆了水灵灵的眼睛,问道:“你刚才,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竟把那人给伤到了。” 这时,诸葛羽也已走到近旁,听到诸葛若兰的问题,同样疑惑地看向星罹。 诸葛若兰松开了手,后退几步,嘟嘴道:“快说,你怎么办到的?” 星罹抓了抓头发,迟疑道:“这个事情本身非常的复杂,我觉得一时半会说不清。[..tw超多好看小说]” “不行不行,复杂你也得说,不准蒙混过去。”诸葛若兰紧紧地盯住星罹。 星罹沉吟着,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恩公。”只听一声略显低哑的呼唤,魏船长在一名护卫的扶持下,走到了星罹身畔。 星罹松了口气,心中感谢这位船长替自己解了围,一揖道:“魏船长,您伤势如何?” 魏船长面容仍是微微扭曲,显然是颇为痛苦,一条左臂孤零零地垂落,但他却强挤出笑容道:“无妨,休息几日自可痊愈。” 星罹咬了咬嘴唇,道:“如此甚好。” “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星罹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是否该将身份告知对方。 魏船长见星罹面有犹疑,立即醒悟,道:“若有不便,不说也可。” 星罹歉然一礼道:“对不住了。” 魏船长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恩公何须道歉,我们感谢还来不及,这一船人的性命,若无恩公,早已葬送大海。” “是呢?那船长您说得怎么报答这无……家伙呢?”诸葛若兰指间绕着一丝秀发,嫣然浅笑道。 诸葛羽瞪了眼自己的妹妹,喝道:“小兰。” 诸葛若兰哼了声,不悦道:“我又没说错什么。(..tw)” 魏船长道:“这位姑娘说的是,救命之恩,自当相报。” 星罹连连摆手:“船长厚意,在下心领即可。” 魏船长摇了摇头,郑重道:“今后恩公若有任何吩咐,我魏惊锋必当竭尽全力,绝无怨言!” 星罹看着魏惊锋,无可奈何地默然点头。 “对了,此次恩公与你同伴的搭船费用,我会命人马上退还给你们,这钱我们实在是不该收。” 星罹吃惊道:“不不不,魏船长,您这样我们真的过意不去。” 诸葛羽也劝道:“魏船长,这费用是你们的苦汗钱,还是留着吧。” 魏惊锋沉吟须臾,颔首道:“那好。” 魏惊锋离开后,诸葛若兰双手背在身后,嘻笑地看着星罹:“你可也成别人的救命恩人喽。” 这时,又有一人翩翩走来。 但见此人,面容清秀,双眸眨动,透着灵气,双唇像是涂了胭脂般红润,肤色白皙,光洁诱人,着一身雪衣,美得很。 可是?他却是个男的。 星罹见他模样,不由可惜他生了个男儿身。 这青年先是对着星罹一礼,向他道谢。 星罹突然觉得有些头大如斗,要是每个人都来向他道谢,他岂非得累死。 正当他脑中念头转着,想着如何脱身之时,只听那青年用脆生生好似灵鸟啼鸣的声音言道:“我希望您能收我为徒。” 星罹闻言,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诸葛若兰诧异地长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青年。 诸葛羽则失声笑了出来。 星罹上上下下打量着青年,估摸着对方少说也有个十七、八岁,年龄肯定要比自己大上一些。而自己,难道要收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徒弟?不对,不对,难道自己真要收徒?而且还要收个才见一面的人? 星罹又忖道,此人应当是被刚才那两道剑气给震撼了,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有强横的实力。可说实话,那两道剑气的威力,也把自己给震慑到了。 既是如此,还是拒绝为好。 孰料,诸葛若兰突然插嘴道:“好啊好啊!无赖你就收他为徒吧。” 星罹怔了怔,发现那青年眼中憧憬之色更浓,搞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将拒绝之话说出口了。 青年继续诚恳道:“请您收我为徒。”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这时,身边又围上了些人,看样子是来道谢的,听到青年说的话,皆是言道:“恩人,您就收他为徒吧。” 星罹咳了咳。这下,他更不好拒绝了,想了想,道:“你可知武者六境?” 青年笑了起来,灿烂无比,道:“这个自然。” “那你是何境界?” 若是这人境界比自己还高,自己还收他为徒,那简直是自取其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青年尴尬地抓了抓衣角,讪讪道:“还没入门呢……” 星罹点了点头,放心不少,继续问道:“那么说,你是修道者?” “也不太行呢?“溯源”中期。” 星罹咽了口唾沫,心道:“若要收他为徒,我恐怕也只能在武艺上给他些指点,其他的,怕也是给不了多少帮助。但是,我真要收他为徒吗?” 众人看着星罹,尤其是那青年,双目闪亮亮的,期冀不已。 星罹仍在迟疑,过了半晌,他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只听他轻轻咳了咳,道:“这位……” 青年立马道:“叫我阿华即可。” “阿华,师父是不能乱拜的。今日你或许只是一时冲动,你确定要拜我为师?”星罹总觉得这话说起来怪怪的。 阿华重重地点头,严肃道:“我是认真的。” “好,既然如此,我先收你为记名弟子。” 阿华愕然道:“记,记名弟子!不能是正式弟子吗?” 星罹解释道:“我想,你这次拜师可能就是一时冲动,因为你看到了我放出剑气,将那强大到几乎无敌的对手给击败了,但是我实话告诉你,刚才你看到的剑气,也许你这一辈子都不大可能见到第二次了。不过,在习武修道上,我多少还是能指点你一些,只是恐怕不多。 “我想想呢?觉得还是得给你些时间,让你再好好想想,你若觉得我这人真值得做你师父,那么我会正式收你为徒。” 第十三章 情投意合(上) 晚间,商船抵达幽琴岛沿岸。 众人纷纷下了船。其时,仍有不少旅客走来对星罹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 天幕之上,弦月如华,星光璀璨。 海风微凉,幽琴岛的港口已远不如白天那般热闹喧嚣,健硕朴实的船夫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嘴边带着爽朗的笑意,呼朋引伴、三三俩俩地凑到一块,向着酒馆行去。 踏上坚实的土地后,星罹面对着新收的徒弟问道:“阿华,你来幽琴岛是要做什么?” 阿华毕恭毕敬地答道:“回禀师父,弟子这次来幽琴岛,是为采摘几味药材,因为弟子的爷爷是一名医师,需要用到这些药材,故吩咐我前来采摘。” 诸葛若兰并未细听他们的对话,只是瞪大眼睛来回瞧着两人。她看看阿华那恭敬的模样,又瞅瞅星罹那严肃的模样,窃笑不已。这对师徒当真是有趣得很。 星罹一本正经地颔首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暗道:“采个药还顺带采了个师父?” 阿华沉吟须臾,问道:“不知弟子今后要怎样才能找到师父?” 星罹本欲自称“为师”,无奈这词他说起来过于别扭,便道:“你若想找我,前往凌天山太凰峰即可。” 阿华惊道:“原来师父是凌天宫门人?” 诸葛若兰插嘴道:“他都穿着凌天宫的弟子服了,你难道没见过?” 阿华讪讪道:“我平日少有外出,故对此中事情并不熟悉。” 星罹面露讶异,暗暗奇道:“不想他竟如此不通世事。” 阿华挥手与众人告别后,转身向着岛内林间行去。他的嘴角露着月牙般的微笑,心情甚是愉悦。 “嘻嘻,我总算也有个师父了……不过,师父他长得真像谷内的那位大叔呢!” 星罹自然无法听见阿华的自言自语,他若听见了,恐怕就再也无法淡定了。长得和他很像的一位大叔,那位大叔会是谁呢? 司马家,四大家族之一,幽琴岛掌控者,地处该岛东南处,居于天心琴阵之内。 五人一兽,已来到天心琴阵外,但未等他们有所动作,琴阵内便悠悠地传出了天籁般的女声。 星罹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那恐怕是自久远过去,烙印在他脑海中的刻痕。 “诸位,请踏入前方的法阵之内。” 众人依言而行。 煌煌白芒,于静夜之中,那般耀目,那般美丽。 待到光华消隐,视野澄清,星罹诧愕而又欣喜地睁大了眼睛。(..tw) 面前,竟是身着一袭淡雅紫衣,翩若仙子的司马婉儿。 她的眼,如秋波,荡着几分迷人的风情,粉面上一点朱唇,动人心魄地笑着。她只是站在那,便已可叫世间所有的男子发疯发狂。 五年前,她是凡尘的仙子;五年后,凡尘的仙子也已不如她。 星罹不禁看得痴了。 诸葛若兰瞅见星罹那副色迷迷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使劲地踩。她忿忿地跺了跺脚,想要踩碎什么般,接着便伸手狠狠地扭星罹的耳朵。 “哎呦……”星罹吃疼地叫出了声,微怒道:“你干什么呢!” 诸葛若兰双手叉腰,锁着眉头,简直像恶鬼般盯着星罹,龇牙道:“我们难道就这样站在这?” 司马婉儿见到两人的打闹,掩嘴浅浅一笑,那举止,宛若幽兰,美得如此无瑕。 星罹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耳朵,咕哝道:“这跟扭我耳朵有什么关系……” 诸葛若兰截口道:“你说什么?” 星罹连连摆手:“没,没什么。” 诸葛若兰轻轻地哼了一声。 诸葛羽问道:“婉儿,怎会是你负责此次传送?” 司马婉儿柳眉弯弯,笑道:“在这岛上,没有我们司马家不知道的事情。你们一上岛,我就已经得到消息了,自然便在这候着了。” 诸葛羽颔首道:“也对。” “婉,婉儿姐姐,好久不见。”星罹吃吃地打了个招呼。 司马婉儿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星罹,嫣然道:“五年不见,星罹你也长大了呢。” 星罹听得司马婉儿简简单单的话语,心中喜滋滋的,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譬如旭日朝阳。 司马婉儿又把目光瞟向揪着星罹衣角的离镜,问道:“她是?” 诸葛若兰见星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虽气但仍是代为介绍道:“她叫离镜,是星罹认的妹妹,可黏星罹了。” 离镜大眼睛水汪汪的,俏生生地道:“婉儿姐姐你好。” 司马婉儿来到离镜身前,弯下腰轻抚着她的秀发,道:“小妹妹,你在这不用拘束,当成自己的家就好……唔,这发带很好看呢!” 离镜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心道:“这是星罹哥哥给镜儿买的,当然很漂亮。” 司马婉儿领着众人步入宅邸,并命人为他们安排了房间。 跋涉多日,身心疲劳,加之今日的海盗事件,星罹等人自是早早歇下,沉沉睡去。 但,诸葛羽是睡不着的。 夜风拂起他的衣袂,吹散他的紧张。 诸葛羽静静地行在廊腰缦回之中,身畔,绚烂的五角梅盛开满园,迷乱人眼。他一边走着,一边赏着。 幽琴岛独有的五角梅,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看似腼腆,实则热情,叶儿圆圆,带着银边斑纹,五角的花儿,紫红地似要滴出水来,于月光下散发出独特的魅力。 百花园内,琴声悠悠,犹如精灵轻舞,犹如山泉流淌,清脆似珠落玉盘,低回似呢喃细语。 司马家族长司马丹,用他那晶莹修长的手指,弹奏着绝世动听的美妙乐曲。 仿佛指间世界。 诸葛羽轻轻地步入园中,立于一旁,带着浅浅的笑容,聆听着。 琴声缓缓歇下,余音袅袅缭绕。 诸葛羽看着司马丹。这位司马家的族长,生着一对纤细雅致的眉,眉下,有一双细细的眼,眼里是澄澈的清泉,英挺的鼻梁下,是泛着淡粉色的唇瓣,唇瓣紧紧抿着,微微弯着,从容、淡定,皮肤保养得极好,光洁、白皙,没有褶皱,不染尘灰。 优雅这个词,仿似为他而生。 第十三章 情投意合(下) 诸葛羽对着司马丹揖道:“丹伯伯。” 司马丹望着满园盛开的紫红之花,对诸葛羽的到来没有丝毫讶异之情。 “贤侄不远千里而来,不做休息便来与我相见,想必是急的很。”司马丹的声音,也是那般的优雅,不急不缓,让人身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诸葛羽面颊上微微一红,而后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司马丹,赧颜道:“请伯伯过目。” 司马丹伸手接过。书信中的内容不必看,他也知道,但知道,他还是得看。 这是诸葛羽的父亲诸葛空明写的一封信,信的核心,自是诸葛羽与司马婉儿的婚事。 诸葛羽看着浏览信件的司马丹,掌心中不禁渗出汗水,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他竟是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司马丹读毕信件,面上露出笑容,简简单单地说出一个字:“可。” 这一个字,于诸葛羽而言,当真是胜过千金万两。他欢喜得差点大呼出声,但他毕竟是名族之后,涵养端的是好,仍是作心平气和之状,对着司马丹恭恭敬敬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司马丹缓缓颔首,道:“不过你却拜得早了些,倘若婉儿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于她。” “岳父放心,我与婉儿情投意合,倾心已久,就等着您的首肯。.tw[]” 蓦地,于紫花掩映间,传出一阵轻柔的女子笑声,宛如娇莺初啭。 司马婉儿自月华下,紫花中款款行出,柳眉如烟,星眸微嗔,“羽哥你好不害臊!你非我,怎知我愿意?” 诸葛羽愣了愣,哑口无言。 司马婉儿缓缓走近诸葛羽,剪水双瞳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忽地扑哧一笑。 诸葛羽定了定神,吃吃道:“你,你……” 司马婉儿倏地将春葱般的玉指抵向诸葛羽唇瓣,截口道:“你什么都不用说。” 诸葛羽只觉一股香风袭来,幽韵撩人,真个儿沉默了。 玉指,轻轻地移开。而后,是温柔的爱抚。 司马婉儿抚摸着诸葛羽微红的脸颊,深情地凝注着他的双眼,欲语还休。 “婉儿……” 两人的目光,溶在了一起,那里面,包含了千言万语。既如此,又何需用言语来表达? 百花园中,月光似银琐碎,片片洒下,映在这对浓情蜜意的爱侣身上。 琴声渐起,澄清了岁月,安稳了心灵。 紫红色的五角梅伴着轻微夜风、悠扬琴声,隐隐舞动,她们恍似正在用最真挚的方式祝福着他们。 司马婉儿,那朵园中绚烂绽放的紫花,此时此刻,于身畔海浪般花儿的衬托下,更显娇美,更显无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诸葛羽轻轻地,将司马婉儿那楚楚动人的身子揽在了怀中。 是夜短暂,须臾天亮。 翌日,诸葛羽将求婚成功一事告诉了众人。 诸葛若兰自是为哥哥抱得美人归感到高兴。星罹也是说了些祝福的话语,只是,不知怎的,他的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怅然。 怀想过去,五年前,月下弹琴,美人在畔。星罹觉得,那时候,他大概已经迷恋上了司马婉儿。所以,当听到诸葛羽将要与司马婉儿成婚一事时,他会有所不愿。但那是一种怎样的迷恋呢?不像是情人之间的迷恋,却更像是对心中女神的迷恋。 司马婉儿,犹如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女子,清丽不可方物,而现在,站在那顶端的女子,即将成为他人的妻子。这就像一锤子敲碎了星罹的梦境般,令他恍然自梦中醒来。 一切,都只是个梦罢了。而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诸葛羽亦将事情通过司马家的传音阵告知了父亲诸葛空明。诸葛空明得知后,立即着手准备聘礼,并决定亲赴司马家。 诸葛羽与司马婉儿将要成婚一事,迅速地传遍了司马家,整个家族上上下下变得喜气洋洋,人人面上都洋溢着笑容,谈论着这桩两家联姻之事。 此次婚事自然也是要通知四大家族的其余两族。可星家的处境人所皆知,能够邀请的,也就是在凌天宫的那批后辈了。孰料,司马家派去的子弟却扑了个空。 原来,凌天宫朝云峰长老伍虹丰新近收了名弟子,叫做萧倚歌,他对这名弟子甚是喜爱,因此决定专门为其铸剑一把。然而,铸剑的原料却少了三样,分别为冥泉石、金芒石、玄武铁岩。宫主凤冰得知了此事,便决定派星家子弟前去采集原料,以作历练。于是,星柔、星格、星斗、星彤、星娴便去了洪州开平附近的芒山找寻材料。 想要在茫茫大山中找五个人,恐怕非是件易事。故而,司马家那名弟子自然而然放弃了邀请他们来参与。 不过,这多少也是因为此次只是订婚宴。到了真正的成婚之日,那就另当别论了。 日子犹如调皮捣蛋的精灵,在不知不觉中从身畔悄然溜过。 这段时间里,星罹也并未闲着,利用自那神秘女子处得到的聚元珠,他轻轻松松地跨进了修道者第三境界“神离”。此一境界,可操控神元游离于己身所在的一方天地,具有隔空施展术法及凌空虚立之能力。 除此以外,他也稍稍研究了下《炼符录》。此书作者名为许长松,对其介绍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修道高人。星罹并未听说过此人,尽管他对于成名于中原的修道、习武高人知之甚少,他仍想着此人会不会只是一个默默无名者,但转念一想,兴许他不是与自己处在同一个时代的人,故而自己才未曾听说。 对于作者的事,星罹也未过多追究细想。之后阅读书中内容,他了解到,道符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仙品四个品级。就算是下品道符,也需“神离”之境才可炼制,至于中品之上的道符,星罹现下基本无望。道符的种类也是繁多杂乱,其功能更是千奇百怪,但大体上可分为攻击、防御以及辅助三类。 书中的内容多只记载了些皮毛,未曾深入,若欲通过此书炼出上等的道符,无异于痴人说梦。真正的修道高人,想炼成上等的道符,那必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方可成功。 星罹依照着书中内容指示,尝试着炼制了几次道符,可惜未曾有巨大的进展。由此可见,炼符也非易事,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掌握到其中的精髓。 而就在星罹苦恼于炼符之时,诸葛家族长诸葛空明,率着族人,带着聘礼,来到了司马家。 第十四章 莫名举动(上) 洪州开平,芒山。 青鸟啼乐,林木葱茏,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罅隙洒下,碎片般在土地上摇曳着。 “……各位,我看我们一起走还不如分头行动来的更有效率。” 星家一行人抵达芒山山麓后,星柔提议道。 星格抬首望着面前茫茫无边、幽深静谧的山林,颔首道:“不错,在这广大山区里,与其一起搜寻,还不如分头来得好。” 星柔见星格应了,嫣然笑道:“如此,我们五日后再到此地汇合,怎样?”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其后,星格做了些必要的交代,五人便如风一般掠进了芒山之中。 星柔朝着西边疾行而去,深邃的目光遥遥望向远方。 幽琴岛,司马家。 已是晚间,宅邸内却仍亮如白昼、谈声四起,这只因,诸葛羽与司马婉儿的订婚宴正在举行。 星罹与诸葛若兰、于璎璐、离镜等人共坐一桌,吃着些美味酒菜。酒菜固然丰盛可口,然而他虽吃着,目光却不断瞟向诸葛羽与司马婉儿。 今晚的司马婉儿打扮得格外漂亮,鬓发低垂斜插凤钗,紫衣轻纱肩披霞帔,腰系着软烟罗,莲步款款,犹如一朵娇艳的紫花,浅浅地笑着,与诸葛羽相谐而行,端着杯子同众多长辈敬酒。 所有人都洋溢着欢悦的笑容,整座宅邸都弥漫着喜庆的氛围。 “无赖,我哥今晚很帅吧。” 诸葛若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起来分外开心。 星罹“嗯”了声,其实他全然没有去注意今夜诸葛羽是何打扮。(..tw无弹窗广告) “羽儿能取令爱为妻,当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啊!”诸葛空明酒意微醺,看着今夜的一对新人,感慨道。 司马丹洒然一笑,“令郎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婉儿能嫁给这么个好儿郎,我也可以放心了。” 唐瑱笑道:“羽儿和婉儿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两位,心里必是乐开了花吧,哈哈!” 酒过中巡,一名司马家子弟行色张皇,匆匆赶到司马丹身畔,低低地耳语了几句。 司马丹本是笑容满面,听了话后却是面色大变,陡地站了起来。 宴席上的众人纷纷投来目光,一个个俱是惊讶不已。这世上究竟是何事能令安如山岳、风雅无比的司马丹这般失态? 诸葛空明敛去笑意,肃然道:“丹兄,怎么了?” 司马丹紧锁眉头,沉声道:“空明兄,瑱兄,请先随我来。” 诸葛空明与唐瑱对视一眼,俱是站了起来,同司马丹离开了宴席。 诸葛若兰夹了块鱼肉塞在嘴里,品尝着美味,咕哝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去问问。”星罹说着站了起来,朝着主桌那边行去。 场面已显得有些混乱,每个人都在揣测着司马丹所听到的事情,议论纷纷。 而那名来报的司马家族子弟最是悲惨,正被熟识的人拉着,“逼”他赶快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事情本身并不值得隐瞒,那司马家族的子弟糊弄了半天,眼见糊弄不下去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这话一说出来,当真是晴空霹雳,再没有人能够安心得下来。也无怪乎司马丹未曾当场言明此事。 只听那司马家族子弟哆嗦着道:“诸葛家被不明势力大举入侵了。” “什,什么!” 宴席上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皆是变了脸色,特别是诸葛家的人。 司马婉儿紧紧挽住诸葛羽的手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战栗。 诸葛若兰闻言,脸蛋立时煞白,失了血色,嘴里的鱼肉再难咽下,慌得动弹不得。 这时,三位族长已经回到位子。司马丹见了面前之景,叹了口气,也不怪罪那来报子弟将消息漏了出去,毕竟他本就是要说的。当下,他立即开始安排人员前往卧龙冈营救诸葛家族。 订婚宴上,发生此等事情,是何等晦气,何等不吉。但诸葛羽岂会在乎这些,当下便欲随父回族征战。 司马婉儿见状,赶忙拉住了他。 诸葛羽急道:“婉儿,你莫阻我,我必须回去!” 司马婉儿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且随我来。” 诸葛羽面露不解,但被司马婉儿紧紧拽着手臂,也只得随她去了。 两人离开了喧闹的宴席,行到了一僻静无人之处。 月光郎朗,晚风悠悠,飘来五角梅的花香。 诸葛羽很是焦躁,嘶声道:“婉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马婉儿却是面色镇定,肃然道:“这里有三族之长老,你难道还担心他们无法处理好此事?” “但,但……”诸葛羽慌乱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就算回去了,又能有多大的作用,而且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也只是去添乱罢了。” 诸葛羽垂着头,无力道:“或许没有用,可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司马婉儿喃喃道:“一份心力,是吗?” “什么?” 司马婉儿呼了口气,直视着诸葛羽的双目,道:“既然你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力,那么我们就从其他方面来帮助他们吧。” “其他方面?要怎么做?” 司马婉儿一字一顿道:“你可知‘四大寒器’?” 诸葛羽诧异道:“你,你怎知此事?” 司马婉儿叹息道:“是爹和我说起的。” “原来如此。” “想必你也知道,此事唯有四族族长才知。” 诸葛羽颔首道:“不错,而且这份记忆由长子世代传承,只有到了二十岁弱冠成人之时才会觉醒。想必岳父也和你说过此事。” “嗯,爹确实和我说过。” 诸葛羽微皱着眉,问道:“但你为何要提起‘四大寒器’?” 司马婉儿咬了咬下唇,颤声道:“因为,爹曾推测过,那入侵星家的不明势力,兴许就是冲着‘四大寒器’而来?” 诸葛羽骇然道:“这,可有依据?” 司马婉儿星眸微亮,道:“原本没有,现在却有了一点。” “是什么?” “这股势力,入侵了你的家族。” “嗯?”诸葛羽怔了怔,旋即醒悟,“是了,若只是袭击星家,还可解释为私人恩怨。但这次它还袭击了我族,那便非是单单的恩怨可以解释的了。” 司马婉儿佩服地点了点头,“羽哥说的不错。” “可就算如此……” “我觉得,你有必要去看看你们家族所守护的寒器是否安全。” 诸葛羽自信道:“这个你放心,那地方,安全得很。” 司马婉儿锁紧秀眉,嗔道:“你决不该把他们想得那般简单。他们若连这点都没能知道,又凭什么敢与四大家族作对?” 诸葛羽蹙额道:“你说的极是,倒是我大意轻敌了。” “那么,你赶快去吧。那些人的实力虽强,但你若想逃,他们怕也是追不上你的。” 诸葛羽阴沉着脸道:“我此次前去,若刚好碰上那些人夺取寒器,必不会让他们好过。” “事不宜迟,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诸葛羽愕然道:“婉儿,你不同我一起去吗?” 司马婉儿摇首道:“那是你们诸葛家绝密之地,唯历代族长才可知晓,我,我怎么可以随你去呢?” 诸葛羽拉起司马婉儿白玉般的纤手,温柔地一吻,道:“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身为下一任族长的妻子,为何不能知晓。” 司马婉儿俏脸微微一红,甚是迷人,低低道:“羽哥……” “我们走吧。” 第十四章 莫名举动(下) 诸葛若兰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四下张望正想找星罹,却赫然发觉他已没了踪影。(..tw好看的小说) 她当然是找不着星罹的,因为星罹已跟着一帮长老出了天心琴阵。可竟然没人发现这小子跟着,也委实是神奇。不过,毕竟当时已是黑夜,不仔细看便难以看清面貌,加之人人内心焦急,俱是想着诸葛家的事,是以无人察觉这鬼鬼祟祟的小子尾随而出,亦是情有可原。 星罹当时一听司马家子弟说出那句话,心中就冒出了必须赶去的念头。五年的时间,一直杳无音信的那股不明势力,终于露出了尾巴,他怎可错过此一大好机会。 那久已尘封的灭族之恨,此时此刻,被残忍地撕裂,燎原般自他心底熊熊烧起。 星罹出了天心琴阵后,先是跟着长老们行了段距离,随即便悄悄地脱离了队伍。倘若被他们发现,非得抓回去不可。 “这次,这次我一定要弄清你们的底细!” 清冷如霜的月华下,星罹宛如一抹流光一路疾驰。 蓦地,一条黑影鬼魅般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星罹惊喝道:“什么人!”此刻他距离港口尚有一段距离,正处在了无人烟的荒郊之地。 这条黑影,有着迥异于常人的雪白长发,戴着墨色面具,身着墨色袍服,其上青紫色诡异花纹密布,胸口处一轮血色月牙,那般醒目,那般慑人。(..tw好看的小说) 这身装扮,星罹一辈子都不会忘却,一辈子都将牢牢地刻在心中。 折磨着自己,警醒着自己。 星罹的面容扭曲了,双目赤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仇恨的火花点燃了草原。他二话不说,连武器也忘了取出来,双掌排山倒海地迎了上去。 那黑衣人见状,嗤笑一声,身形连动,躲闪掌击。 掌风凌厉,招招夺命,然而星罹终归非此中高手,数十招下没有沾到对方一片衣角。 黑衣人躲得却是轻松自如。 星罹这时脑子逐渐冷静了下来,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乱了方寸,竟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但他心中也疑惑,这黑衣人为何不反击,只是躲闪? 其时,黑衣人忽地跃起向后飞退,耸了耸肩,拔出了身负的长剑。他好似是玩累了,玩地无趣了,想要结束这场比斗。 星罹被那射过来的轻蔑目光气得浑身发颤,反瞪着黑衣人,手中微光一闪现出“流枫”。 黑衣人踏步飞跃,恍如飞鹰,挥出长剑斩来。 星罹长棍舞动,“啪”地一声撞上长剑。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一时间分不出胜负。(..tw无弹窗广告)可打着打着,星罹竟渐渐占了上风,压制着对方。 “喝!”星罹放声一吼,施展出星辰棍法第四式“森罗万象”。霎时间,无穷无尽的棍影弥天亘地地戳向黑衣人,直把他打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星罹一式落下,又上一式,不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但见他食指间七星指环光亮突闪,五条蓝光耀目的电蛇自五指间射出。 原来,星罹施展星辰棍法的同时,不忘念动真言,借助七星指环之力使出道术。 五条骇人的电蛇扭曲着,急急钻向黑衣人。 黑衣人赶忙躲闪,不料星罹紧跟其后,一只手掌倏然间伸了过来,竟摘下了他的面具。 这一招委实出乎黑衣人意料之外,骇得他如受了惊吓的小鸟飞身后退。 星罹双目微眯,紧紧盯着对方。 他看见了五年前拦住他、星柔、于璎璐的那人,如画的俊雅面容,深邃乌黑的眸子,稍稍显出了一丝狼狈。 “是你!”星罹涨红了脸,怒喝道。 千面瞟了眼星罹,转身腾空而去,竟是要逃走。 星罹不想他会逃走,怔了怔,电光般纵身追去。他已入“神离”之境,自可御风飞行。 夜风习习,吹过身畔,却吹不散他内心不安的躁动。 星罹一直追到了港口。可当他望着波涛翻滚,浩瀚无垠的大海时,一时间没了辙。 这横亘在陆地与幽琴岛的海峡,该如何过去呢? 星罹尽管能飞,可海上并无参照物,他飞着飞着只怕便会找不着北。 “这不是恩公吗!”突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星罹转头一看,灯火掩映下,魏惊锋大踏步而来,其伤势看来已无大碍。 “魏船长?!” 魏惊锋爽朗地笑道:“恩公你怎会在这,总不会是在看风景吧?” 星罹暗暗思忖了下,当即道:“不知魏船长可否送我去海城?” 魏惊锋眉头都没皱一下,立刻道:“没问题。”他竟是连缘由都不问,当真是爽快。 同上回的商船不同,魏惊锋这次专门选了只渡海迅速、轻松破浪的船只,约莫只花却上次四分之一的时间便赶到了海城。 到了港口,星罹匆匆谢过魏惊锋,腾身飞离。 魏惊锋望着星罹远去的背影,咂舌道:“恩公不愧是恩公,我这辈子怕都没机会能有凌空虚立的实力。” 星罹于半空飞了半天后,又不知到底该往何处行去,那白发人的踪影早已不见。 正当他苦苦思索,考虑着是否该前往卧龙冈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忽而响起。 星罹悚然一惊,转首便见那白发人一剑摧枯拉朽地刺来。 这人竟候在这等他!? 星罹瞪大了眼,回身一棍“砰”地隔开了攻击。 千面一击不中,不做片刻停留,飞也似的逃离。 星罹被此人诡异的举措弄得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纵身继续追去。 “他难道是怕了我,所以想要偷袭结果我的性命?可失败后也知正面对决非我对手,便急忙逃离……”星罹思忖着各种可能性,紧紧追赶着。 倏地,千面停下身形,回身一剑,犹似劈山斩岳。 星罹微微愕然,一棍挡去,迎向剑光。 铿锵一声,清脆悦耳,千面转身飞驰逃离。 “他到底想干嘛呢!”星罹咬牙恨恨道,慌忙追去。 如此追追打打,打打追追,直到三天三夜后。 “可恶!” 星罹一直追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此时几乎精疲力竭。他望着周围情景,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追到了祁云山脉,这可是原本需花上七、八日功夫的路程啊! “慢着,人,人呢!” 星罹皱眉止步,遥立于半空,四下环顾。 那白发人的身影不见了。 星罹仍旧警惕着,生怕那白发人发动偷袭。 此刻黄昏将近,夕阳西去,夜幕沉沉降临。 过了半晌,未曾有丝毫动静。 第十五章 寒器雪风(上) 三日前,当星罹偷偷溜出天心琴阵时,诸葛羽和司马婉儿也悄悄离开了幽琴岛。(..tw) 此两人行路之速度比起星罹,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不过花却一日时间,便已抵达秦国西部的凉州。 凉州西南,有山名“定天”,连峰横亘,壁立如屏,正是此行的目的地。 两人破风飞行,朝着西南掠去,越过千山万水后,雄峻高耸的定天山缓缓浮出身影,映入眼帘。 诸葛羽腾身于空,望着定军山,道:“正是此处。” 司马婉儿轻轻点了点头,凝目审慎道:“我们现下还是小心点好。” 话毕,两人展动身形,譬如两羽飞鹰,疾驰入山。 诸葛羽当先带路,自林间穿梭而行,司马婉儿则于其身后紧紧相随。约莫顿饭功夫后,两人来到了一处险峻陡峭的悬崖畔。 司马婉儿站在悬崖之前,身周缭绕着轻纱般朦胧的雾岚,犹如云中仙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探首向那悬崖底部望去,却是望不到尽头。 这悬崖,端的是幽深阴暗,难以见底,寻常人见了,怕是连站都站不稳,只觉自己将要被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狰狞妖兽吞噬入肚。 “羽哥,接下来往哪走?”司马婉儿倒吸一口凉气,环顾四周,已找不到路。 诸葛羽神秘地一笑,道:“下悬崖!” 司马婉儿似是被骇了一跳,吃吃道:“你,你不是说笑吧!” “你随我来便是。”说着,诸葛羽已牵过司马婉儿雪玉般的纤手,飞身飘落悬崖。 耳畔风声猎猎,云烟眨眼划过。 蓦地,诸葛羽止住了身形。 司马婉儿望了望四周,蹙起月眉,疑道:“在哪呢?” 诸葛羽爽朗地笑了起来,自豪道:“保管寒器之地,自非常人可以寻见,你且瞧着!”只见他口中急急念起咒语,抬手贴上面前光滑的峭壁。 “开!”诸葛羽忽地低斥一声,掌中光芒大盛,恍若朝阳临世。 隆隆声骤然响起,那崖壁竟缓缓地中分,露出一条甬道。 司马婉儿见状,掩嘴惊呼道:“呀,竟有这等地方!” “你们司马家保管寒器之地,想必也不会逊色于此处。”诸葛羽一面说,一面飞入甬道。他伫足洞口,伸手于墙上一阵摸索,须臾,便找着了机关,只听“咔嚓”一声,甬道内两壁之上,嗖地亮起一盏盏明亮的灯火。 “婉儿,你说那些人能找得着此处吗?” 司马婉儿翩翩似蝶轻身落在诸葛羽身畔,摇了摇头道:“看来是我想多了,那些人决计是发现不了此地的。” 司马婉儿微微扬了扬秀眉,接道:“那,我们还要进去吗?” 诸葛羽摸了摸下巴,忖了会,道:“我们既然来了,还是进去察看一番为妙。”而后,他念动咒语,崖壁复又缓缓合拢。 两人向着甬道深处行去,至多盏茶功夫,已是抵达终点。 这是一间空荡宽阔的石室,空无一物,唯有对着入口处的石壁上有一凹陷处,安放着某样微微发着青光的物品。 司马婉儿刚欲踏入石室,诸葛羽急忙喝止,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羽哥?”司马婉儿看着诸葛羽,目露不解。 诸葛羽严肃道:“这石室内满布机关,你如此胡乱踏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唉,这也怪我没早些提醒你。” 司马婉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那,就算我们飞过去,也一样会触动机关吧?” “不错。” 司马婉儿遥遥地望着石壁凹陷处的那一物,眼中不禁泛出憧憬渴望的光芒。 诸葛羽轩眉道:“你可是想要去看看?” 司马婉儿沉吟须臾,终是点了点头,道:“我是不是太过任性了?” 诸葛羽洒然失笑道:“怎么会,你若真想看,前边纵是刀山火海,千军万马,为了你,我也是要闯上一闯!” 司马婉儿双颊微微一红,道:“羽哥,我看,还是算了吧,反正知道寒器安全就好。” 诸葛羽挥了挥手,道:“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来这了,你既然想瞧瞧,也只能趁现在了。” 司马婉儿咬着嘴唇,迟疑了会,悦然道:“羽哥,谢谢你。” 诸葛羽闻言,心中颇是欢喜,道:“想要看寒器,你可要紧紧跟着我的步伐,千万别乱走。” “嗯!” 诸葛羽目光炯炯,扫视着石室,旋即谨慎地踏入室内,而司马婉儿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 从入口处至石壁凹陷处,本是呼吸之间即可到达的距离,可诸葛羽却是于石室之内七拐八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走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方才抵达。 “呼,总算是安全到达了。”诸葛羽喘了口气,额间涔涔地滴落汗水。这短短的距离,竟是让他费了好大一些心力,俨然如经历过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羽哥,回去的时候,也得照着方才的路线走么?” 诸葛羽微微颔首。 司马婉儿默默地回首望了一眼,像是思索着什么。 “婉儿,你看,这便是我族守护的寒器‘雪风’。”诸葛羽指着放于石壁内的一把折扇。 只见那把折扇“雪风”,通体仿似由玄冰制成,晶莹剔透,华晕流转,隐隐泛着青光,透着寒芒,端的是神奇瑰丽。 司马婉儿凝注着寒器,喜道:“此物便是四大寒器之一的‘雪风’?原来是生的这模样。” 诸葛羽赞道:“我虽未见过你司马家所守护的寒器,但比起‘雪风’,想必要更为令人叹服。” 司马婉儿瞟了眼诸葛羽,问道:“我可以拿起来瞧瞧吗?” 诸葛羽摇首笑了笑,道:“这石室内到处布满了机关,而这寒器既是最为重要之物,你觉得会没有布置吗?” 司马婉儿抿着唇,懊丧道:“也对……但,但是,我要怎样做,才能不碰到机关呢?” 诸葛羽身子微微前倾,靠向司马婉儿,道:“你无论怎样做,都会碰到机关。” “啊?” 诸葛羽看着司马婉儿那微张着嘴的可人模样,蓦地轻轻一吻她的粉颊。 司马婉儿的俏脸倏地红如朝霞,她似嗔似喜、半推半就道:“你,你这坏蛋,做什么呢!?” 诸葛羽退开一步,竟是坏坏地一笑:“我亲亲我未来的妻子,有何不可?” 司马婉儿羞赧地哼了声,默然不语,面上却是泛出幸福的红晕。 第十五章 寒器雪风(下) “虽然你无论怎么做,都会碰到机关,但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诸葛羽拍了拍胸脯道,口中默默地念起了咒语,同时双手也在石壁上四处捣鼓着。 此处的机关,若是不晓得咒语,任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只能徒呼无奈。 一刻钟后,诸葛羽口中咒语歇止,双手亦是停下了动作。光是解除一处机关,已是够他受的了。 “羽哥,你何苦费那么大的劲解除机关,就为了,为了让我……” 诸葛羽挥手制止司马婉儿继续说下去,伸手抹了面上的汗珠,道:“那一吻,值得我为你做一切。” 司马婉儿赧然地低下了头,但很快又抬了起来,嫣然笑道:“羽哥,能做你的妻子,我真幸福。” 诸葛羽心中像吃了糖般甜滋滋的,口中催促道:“你赶快瞧瞧那把‘雪风’吧,呆会我还得将这机关原封不动地布置好呢!” 司马婉儿“嗯”了声,伸手拿过“雪风”,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羽哥,这世间,怕是没有比这更漂亮的扇子了。”司马婉儿将“雪风”递到诸葛羽面前,像是想让他也看看。 诸葛羽会意地垂首看着,嘴角挂着笑意。 但是,他笑不出来了,本是弯着的嘴角,僵硬地凝固住了。 “唔……婉,婉儿……” 司马婉儿那只洁白如雪、温柔美丽的左手,此刻戴着锋锐的尖爪,化作死神的利刃,于“雪风”遮掩之下,绝情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血,一滴一滴无力地垂落。 诸葛羽的心在滴血,真真切切地在滴着血。他心痛,确实心痛。他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司马婉儿,想要说什么,却已没有说话的力气。绝望恍似无尽的黑暗浪潮,将他吞噬。 司马婉儿冷冷地看着诸葛羽,目光如千年的寒冰,令人发颤。那秀丽绝世的面容,此刻温存不再。 诸葛羽倒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地倒了下去。司马婉儿的那一下,狠、准、快,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躲闪,也根本不会去躲闪。 他怎么可能会料到,自己未来的妻子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司马婉儿面无表情地看着诸葛羽倒在自己的脚边,闭目沉思须臾后,踏步沿着来时诸葛羽走过的路线,向出口行去。 一刻过后,司马婉儿已是回到石室入口处。她回身望了眼倒在血泊中的诸葛羽,旋即朝着甬道出口走去。 无声的哀嚎,静静地回荡于石室之内。 转眼间,司马婉儿站在了被崖壁挡住的甬道出口处。 “这里恐怕不是那般容易破坏的吧。”她静静地抚摸着崖壁,暗道,“不过,也正好可以试一下,所谓的寒器,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轰,一声震天巨响。 只见那封闭住甬道入口的峭壁被凝结成冰,生生炸碎为齑粉,四处飘飞。 一股肃杀的寒意,缓缓荡漾。 时间回到星罹初到司马家的那些日子。 其间一日夜晚,星明风朗,司马婉儿正走在檐廊之上,准备回房歇息。 突然,一位小姑娘匆匆跑到她身畔,揪住了她的衣角。司马婉儿转眼一瞅,见是那被唤作“离镜”的小女孩。 离镜可怜兮兮地言道:“婉儿姐姐,我刚才看到了一只好可爱的小猫,你帮我抓住它好不好?” 司马婉儿微微一愣,奇道:“猫?” 离镜点了点头。 司马婉儿心中诧异,宅邸里怎会有猫?难道是谁带进来的? 离镜软声恳求道:“好不好嘛?” 司马婉儿轻轻地摸了摸离镜的小脑袋,温声道:“好,你带姐姐过去看看。” 离镜兴高采烈道:“好耶,谢谢婉儿姐姐!” 月华似碎银洒下,印在地上犹如霜雪,携着一抹无可名状的冰冷。 司马婉儿随着离镜前行,一路走来,并未见着什么猫,却不知不觉来到了宅邸东南角的仓库一带。此处人烟罕至,司马家族人通常不会来此,若是有猫流窜,倒也是有可能。 “婉儿姐姐,你看!”离镜伸出春葱般的纤指指着缩在角落里的一只小猫。 司马婉儿顺着离镜指的方向望去,竟真见着了只小猫。 那只猫儿像是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一般,将目光转向了司马婉儿。 紫色的瞳孔,耀着诡异的光芒。 “这竟是只紫瞳的小猫,紫瞳,紫瞳……难道,难道是紫瞳幻猫?这怎么可能!?”司马婉儿不禁骇然道。 “你很聪明……”幽幽似鬼魅的声音蓦地从司马婉儿背后传来。 司马婉儿禁不住一颤,惊异地回过了身,而当她见着了说话之人时,更是悚然瞪大了眼。 面前之人,竟是与司马婉儿生的一模一样。 那人清了清嗓子,又说起话来,这会儿,就连声音都已有九分相似。 “想必你很是疑惑,可惜,你已无需知道那么多。” 司马婉儿不动声色地将离镜护到了身后,明亮的星眸瞪着那人,斥道:“你难道想在此处动手?你可别忘了,这是哪里!” 那人仿佛听了笑话般,笑出了声,道:“你觉得现在这时间这地点,会有人来吗?” 司马婉儿愠怒道:“就算不会,只要我出声示警,你绝对是插翅难逃!” 那人挑了挑眉,“哦?那你不如叫叫看。就怕你叫破喉咙,也无人会来。” 司马婉儿突感不妙,强作镇定道:“什么意思?” 那人歪了歪头,道:“你可知有一式道术,叫做‘万籁俱寂’?” 万籁俱寂,五阶风元道术,可封闭一处空间,令其内的声音无法传到外面。 司马婉儿蹙眉道:“是吗?原来你还会道术。” 那人轻笑道:“我可不会。” “你不会?那……”司马婉儿刚欲发问,忽觉身后的离镜没了踪影。 “婉儿姐姐,你在找我?”离镜那俏皮的声音飘忽传来。 司马婉儿凝神四下搜寻,却见她与那紫瞳幻猫竟坐在仓库房顶上,悠闲恣意地看着自己。 司马婉儿粉拳紧握,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她,她才多大的岁数,如何施展出五阶道术?” 那假司马婉儿寒声道:“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是超出常理,你未见过,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司马婉儿戒备道:“是吗?这倒是令我受益匪浅。” 那人喟叹一声,道:“可惜了,一代佳人,却要葬送在此。” 司马婉儿心底窜上一股森冷的寒意。 那人一步一步向着司马婉儿走来,戴着利爪的双手,裹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司马婉儿刚后退一步,娇躯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神智倏地恍惚起来。她心下惊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离镜拍着手,大呼道:“婉儿姐姐,阿紫的幻术可是很厉害的呦!” 司马婉儿花容变色,晓得是方才中了紫瞳幻猫的幻术。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十六章 爱恨情仇(上) 祁云山脉,蓊郁山林间,偶有啁啾鸟鸣响起。 星罹又累又渴,面容愁苦,正坐靠于一方大石之上歇息。所幸储物卷轴能够保存食物,令其不会腐烂,前些日子路过岩坞时购买的“岩前豆腐干”,此时恰巧能做充饥之用。 这“岩前豆腐干”,本是星罹十分喜爱之食物,然而现下他吃起来,味同嚼蜡,尝不出什么味道。他望着满天繁星,颇为烦闷。 “那个混蛋,究竟逃哪去了!”星罹吃毕“岩前豆腐干”,恨恨道。他的双拳紧握,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心底里一股怒气翻滚奔腾,只想大大发泄一番。他忽地将真气聚于手掌之中,震山碎岩般一掌拍向倚靠的大石。 但闻轰隆一声,大石被他这怒气横生的一掌拍得裂纹顿生,霍然粉碎。 “咦!”星罹蓦地发现,这方大石之下,竟有一处洞口。正当他犹疑着是否该潜入之时,那碎裂成渣的大石琐屑犹如被风裹着一般陡然汇聚,复又凝结为大石挡住了洞口。 这一下,端的是令星罹惊讶无比。他的好奇心,瞬时犹如夏日之酷暑迎面涌来。“进去查探一番好了,若有危险,我难道还逃不走吗?” 星罹凝注着那方大石,霍然一掌,携着劲风拍出,轰地一声再次拍碎了大石。(..tw无弹窗广告)他不等大石聚合恢复,动如脱兔,跃入了那漆黑幽深的洞口。 星罹轻盈地飘落在地,面前一条灯火通明的甬道赫然展现。他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 约莫盏茶功夫后,星罹的视野尽处,出现了耀动着的明亮火光。 那大概便是此条甬道的终点。 星罹屏息凝神,目光炯炯,悄悄地向那火光移去。 尽头处,是一处改造地奢华绚烂的房间。 星罹刚到之时,委实是瞠目结舌,想不到在这地底下还有如此华美的所在。 房内的装潢,桌床椅,墙上的,顶上的,无一不是珍品,俱是镶嵌着或多或少的珠宝,熠熠生光,好不耀人。 倏然间,一股强大绝伦的气势宛若惊天狂浪般汹涌扑来。 星罹竟被骇得动弹不得,只觉眼前人影流云般一卷,自己已是被牢牢地掐住了脖颈,高高地提了起来。 “你是谁?怎会发现此处?”来人的声音低沉沙哑,隐约透着一丝狂霸的王者之气,“不说即死!” 星罹被掐住了脖子,想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惊恐惶然地瞪大了眼睛。面前之人,身形伟岸坚挺如山岳,眉目含煞,凶厉慑人,着一袭高贵金袍,冷漠地盯着他。 星罹恐惧地衣衫都湿透了。 下一刻,他会不会杀了自己? “阿五住手!” 一声断喝方自甬道尽头传来,眼前已闪现出说话之人。 星罹愕然地发现,这人竟是由他解除封印释放出的那妖狼女子。 阿五眉毛一扬,睁圆了眼睛,吃吃道:“银,银舞?” 银舞身着月白长裙,冷艳依旧,寒如雪霜,英气逼人的剑眉微微轩扬,淡淡道:“好久不见。” 阿五霍地一松手,再无心思去搭理星罹,急道:“你,你什么时候……” 银舞伸出纤指轻轻一指倒在地上的星罹,道:“就在前些日子,这小子替我解开了封印。” 阿五怔了怔,瞟了眼星罹,疑道:“这小子有何能耐,竟能替你解开封印?” “他是星炎的孩子。” 阿五失声道:“他是星炎的孩子?” 银舞眯着眼道:“不错,否则他就算再强,又怎么可能解得开封印?” 阿五面上戾气忽现,双眸红光乍闪,冷然道:“那还不让我解决了他?” 银舞漠然道:“有何意义?” 阿五放声大笑道:“意义?杀人需要什么意义!” 银舞剑刃般的目光射向阿五,道:“总之,你不准杀他。” 阿五锁紧眉头,恨声道:“你不准我杀他?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因为你还爱着星炎那混蛋对不对?你还是无法放下他对不对?这王八蛋有哪点好了?值得你这样付出!” 银舞身周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冲天威压,涌向阿五,冷声道:“你要是再敢骂一句,休怪我无情!” 阿五丝毫不惧地迎了上去,含煞怒瞪,道:“我为什么不能骂他?你为他付出了多少?他却给了你什么?他不听你劝告,不听你解释,只听月柔那贱人的话,最后还绝情地将你封印,你为何还要维护他与那贱人的孩子!” 银舞闻言,心中一阵一阵地痛,针扎般地痛,撕裂般地痛,她微微颤抖着道:“即使如此,这孩子也是星炎的血脉。星炎负我,我可以恨他,我可以骂他,但是,这种权利是我的,我不准其他人拥有!” 阿五紧了紧拳头,怫然大声道:“我为何不能有这种权利!他,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让我当没看见,你让我当没发生?我办得到吗?我怎么可能办得到!我告诉你,若非他窝在幻星神阵里,我早就杀了那混蛋!” 银舞沉下脸,寒声道:“我说过,我不准你再骂他!”她竟是如疾电般掠向阿五,一把将其抓住提了起来。 阿五并不反抗,眸中的光彩却渐渐地黯淡了下来。他惨淡地笑了笑,无力道:“你果然,永远都忘不了他。我,我……”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银舞的目光逼视着阿五,之后,终是缓缓地松开了手,冷冰冰道:“抱歉。” 阿五摇首自嘲道:“抱歉?为何要抱歉?明明是我不听你警告,错的明明是我!” 银舞向后退了一步,垂下目光,道:“你终究是为了我好,你说的一切,都没有错。你是有权利去恨他的,我知道,你必定会恨他,我又凭什么不让你恨呢?” 她顿了顿,落寞地接道:“是我自己太蠢。” 阿五咬了咬嘴唇,道:“星炎封印了你二十年之久,你就打算这么算了?你不去找他?你若需要帮手,找我便是。” 银舞忽地沉默了,眼中隐隐泛着伤感。但很快,那一丝伤感便消失了。 阿五见银舞半天不说话,疑道:“怎么了?” 第十六章 爱恨情仇(下) 银舞心知阿五对外界发生之事所知甚少,瞟了眼星罹,道:“星家,早已不复存在。” 阿五闻言,睁圆了眼,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银舞当下一五一十地将她打听来关于星家的事告知了阿五。 阿五听后,震惊无比,久久不能将心平静下来。 “我现在,莫说去找他,就连他是否还活着,我都不知道。” 阿五沉吟须臾,道:“这便是你来此找我的原因吧。” 银舞艰难地点了点头。 阿五黯然道:“我还当你是想我了,才来找我呢。哈哈哈哈,我真是一厢情愿。” 笑声寂寞,无限苍凉,又有谁,能够抚慰他的心。 “你的请求,想必就是让我带你去见我的主人,求他替你占卜出星炎的消息吧。我可能不答应吗?你明明知道的,你都知道的。” 阿五像石柱般立着,自顾自地喃喃,那高大的身影,落寞而又凄凉。 “你叫什么名字?”银舞转首对着星罹,问道。 星罹战战兢兢道:“星,星罹。”他可委实要被骇破胆了。 光是阿五一人的威压,星罹已是动弹不得,加之银舞方才爆发出的惊天气势,那还了得? 银舞冷冷地看着星罹,道:“你便同我们一块去吧。(..tw)” 事关自己父亲,星罹就算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强压恐惧,强作镇定,道:“好。” 祁云山脉九山之一,华莲山、望日峰。 黑夜沉寂,月华淡淡。此时此刻,自然是无法于望日峰上欣赏到绝美的日出之景。 三人缓缓飘落其上。 阿五当先带路,步入林间深处,银舞、星罹则紧随其后。 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一栋别致优雅、古朴沧桑的小屋于林木掩映间徐徐浮现。屋上挂着块木制牌匾,其上书着三个字——静安轩,这三字俱是刻画地苍劲有力,韵味独特,想必非是浅学所及。 屋中隐隐透出一星跃动的烛光,可见屋主尚未休息。 阿五突然大声嚷嚷道:“老大,我来找你帮忙件事!” “你这般大声吵闹,可惹得我很不高心啊,阿五。”屋中传出苍老雄浑的语声。 阿五会心一笑,道:“老大,你既然不高兴了,那我可走了哦!” 屋中沉默了一会,又传出了声音,“慢着,你带他们进来吧。” 星罹被这两人的对话逗得也是一乐。他已知晓屋中之人便是曾闻名中原的“神卜”管琭,本还以为是位板着脸、不通人情的老头子,却未想到与阿五说起话来也是颇有意思。 三人推门入屋,但见烛光飘摇下,一张朴素寻常的木桌旁,坐着位须发花白、面容和蔼,灰白宽袍加身的老者。 屋内陈设极是简单,却又显出了一丝淡雅之风,与阿五所住之处当真是天壤之别。 阿五介绍道:“老大,这位是银舞,这位是星罹。” 管琭捋了捋白须,目光沉静地扫过两人,道:“此两人会来此处找老朽,委实是稀奇。” 阿五正待说话,管琭截口道:“恐怕,是为了星炎而来的吧。” 银舞扬了扬眉,缄默无言。阿五心知这女子素来心高气傲,想让她低声下气恭恭敬敬去求人,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当下便道:“老大,你便帮个忙,占卜一下星炎的消息吧。” 管琭摇首叹道:“当年,星炎族长曾找过老朽替他占卜星家安危一事,然而,天机画卷所示之景,世间又能有几人可懂,又有几人能够防患于未然?连星炎这等智慧之人也没能看懂其中之意,栽了跟头,结果,星家还是未能逃脱厄运啊……” 银舞抿了抿朱唇,沉声道:“我也知天机画卷所示之景非是轻易能够参透,可就算是多此一举,我也要一试。” 管琭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阿五,笑道:“你既是阿五的好友,这忙,老朽自是要帮的。” “谢谢。”银舞不冷不淡地说出两字。 管琭翻手取出天机画卷,朝着空中一挥。那画卷悠悠地浮上了半空,徐徐地展了开来。 阿五、银舞、星罹,均是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天机画卷。 管琭口中急念真言,双手连舞,时而如浪涛翻涌,时而如落叶轻荡,端的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咄!” 天机画卷陡然光华大盛,譬如黑夜明星。 仿佛水波涟漪,缓缓晕开无双绝丽的画卷。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如此的一番画面——大雪飘摇,银装素裹,画卷中心燃烧着一团旺盛的火焰,然而这团火焰,却挣扎着无法脱出。 须臾,光华隐没,画面消弭。 天机画卷慢慢地合拢,复又飘落回管琭手中。 众人久久无言。 “画面之意,你们只能自行去思索。” 银舞与星罹俱是沉思着,而后谢过管琭,同阿五离去。 穿过丛丛茂密的山林,三人回到了望日峰崖畔。月光清冷,郎朗而照,削出三人黑漆漆的影子。 银舞望着月,像是回忆起了往事。 阿五看着月光下银舞的丽影,看着她阴沉冰冷的侧脸,问道:“银舞,你接下来要去何处?” 银舞悠悠地答道:“去找他。”语声空灵,恍若在回答来自远方的谁。 阿五微眯着眼,喃喃道:“找他?如何找?” 清凉的夜风拂过望日峰,掀起了银舞秀美的衣袂。 “天涯海角,无处不寻。” 阿五叹息道:“是吗?”沉默了会,他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银舞依旧望着明月,那明月,如霜如雪,温柔,很温柔。 不止是他,还有她! “这是我自己的事。” 阿五自嘲道:“预想中的答案。” 银舞终于将目光从朗月上收回,转向星罹,问道:“你要去何处?” 星罹在这两人面前,几乎是一声不吭,此刻银舞问他问题,倒让他愣了一愣。 “去何处?”星罹重复了一遍这话。 诸葛家已经没必要去了。那么,自然是先回幽琴岛司马家。 “我要去幽琴岛。” 银舞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低低道:“这乱世之中,潜伏着各种危机,你可别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 星罹想到自己今日差点命丧阿五之手,双颊微微一红。 “就此别过。”言毕,银舞腾身而起,恍惚间,似与轻柔的月华融在了一起。 阿五看着那消失的身影,怔怔不言。 第十七章 心碎神伤(一) 茫茫飘雪,焰火烧灼。(..tw) 这样的画面,究竟是什么意思?代表了什么?父亲究竟身处何处?他是否安全?他又在做着什么?他为什么没来找自己? 回幽琴岛的路上,星罹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些,惴惴不安,心情苦闷。 五日后,临黄昏时,他抵达了幽琴岛司马家宅邸。 然而当星罹入阵后,他觉得整座宅邸都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像是要让人窒息。凡是与他碰面的人,一个个眉宇间皆是布满浓浓的阴霾。 眼见如此,星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想了想,匆匆跑向于璎璐的房间。 “少爷!?”于璎璐见来人是星罹,又是惊讶,又是欣喜,面上担忧之色一扫而空。 星罹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每个人看上去都怪怪的。” 于璎璐本想询问这些日子星罹跑哪去了,此刻闻言,微皱秀眉,哀伤地叹了口气,低低道:“诸葛家,也遭受了与星家一样的事。” 星罹尽管早有预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听于璎璐说了出来,仍是拧紧了眉,瞪大了眼,紧咬着牙,缄默不言。 怎,怎会如此,连诸葛家也……它们究竟是何方神圣,有如此大的能耐,敢与四大家族作对。 于璎璐迟疑了会,道:“还有,诸葛羽少爷和司马婉儿小姐,在诸葛家受袭那日,双双失踪了。” “失踪了?”星罹面容错愕,吃惊道。他们两人为何会失踪? 于璎璐瞅了眼星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星罹目光飘忽,精神有些恍惚,未能听清于璎璐说的话语。他心中的念头纷杂地冒出,蛛网般缠绕在一起,令其苦不堪言。 于璎璐眼见星罹愣愣的,毫无反应,便又提高了音量,喊了声:“少爷!” 星罹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脑海深处忽地浮现出一道青衣身影,急道:“若兰呢?若兰人在哪?” 于璎璐愣了愣,讷讷道:“我,我不知道。” 星罹皱了皱眉,头也不回,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于璎璐赶忙追了出去,失声叫道:“少爷!”但是,星罹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五角梅依旧绚丽地盛放,散发出清新的花香,但是星罹对其视而不见,先是直直奔向诸葛若兰的房间敲了敲,眼看不在房中,于是便沿路询问宅邸中的人她现在何处。 可惜,无人知晓。 “去哪了呢!”星罹的内心焦灼,烦躁不已。 这件事情,会给诸葛若兰造成多大的打击?星罹清楚,那种痛,言语已经无力表达。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视线在空中来回游离。“嗯?”,他蓦地瞥见了戴于右手上的“灵犀镯”――晶莹剔透中,流转着胭脂色的光彩。 第十七章 心碎神伤(二) 幽琴岛,落燕之汀。 艳红如血的夕阳余晖,沉沉垂落,削出万物萧索的身影。成群美丽的海燕翱翔半空,不时啼鸣,那声音,清脆得仿似珠落玉盘,悦耳动听。 诸葛若兰,着一袭黯淡无光的青裳,双手抱膝,正坐于海边一方裸露的巨岩之上。奔涌喧腾的浪涛无穷无尽地拍来,哗声不绝,悠然回荡,于夕阳红光映射下溅起凄艳的水花。偶尔,也会有几滴冰凉的水珠跃上巨岩,触上诸葛若兰苍白无力的脸颊。然而她,对这一切,俱是无动于衷,空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看着什么,也没看着什么,像死了一般寂静。 司马丹的长子司马翼身着紫衣,翩然坐于一旁,秀雅俊朗的面上平静如水,纤细修长的手指正抚着琴弦,奏出轻柔缓和的乐曲,似欲抚平诸葛若兰那颗受创的心。(..tw) 然而,那颗几近破碎的心,岂是区区琴曲便可治愈的? “吵死了!”诸葛若兰霍地转首,对着司马翼大声吼了起来。那声音,虽响,却很无助。 琴声戛然而止,司马翼默默地望向诸葛若兰,轻轻道:“若兰……” 诸葛若兰并不理会他,目光复又飘向大海极远的深处。倏地,一阵猛烈的海风呼啸刮过,吹乱了她的衣发。 司马翼凝注着诸葛若兰那憔悴的容颜,忽然间涌起一股想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很想很想,保护她。 “若兰。” 诸葛若兰的身子微微一抖,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起初,她以为是错觉,但是,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第二次。 “若兰。” 诸葛若兰怔了怔,眸间缓缓亮起一道光,回过了头。 司马翼早已见到了来人,目露诧异之色,似是疑惑他是如何找来此地。 诸葛若兰看着那呆傻的身影,双眸中宛如蒙上了层薄薄雾气,她颤抖着道:“星,星罹?” 星罹望着诸葛若兰那哀伤的秀颜,心不禁撕裂般的疼。诸葛若兰竟会叫他名字,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自从她败在他手上后,她便再也未喊过他名字了。 而现在,诸葛若兰喊出了他的名字。她的心,此刻恐怕已经快要崩碎,脆落得仿佛腐朽的木雕,轻轻一碰,便会化为须臾消散的尘烟。 “若兰……”星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念着她的名字。 诸葛若兰缓缓起身,犹如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扑入星罹怀中,纤柔的双手紧紧将他抱住,紧得连指甲都嵌进了他的肉里,抓出了血痕。 星罹忍住痛,静静地抚着她温软的后背,仿佛要将她的所有不安驱散。 司马翼看着两人,嘴唇翕动,却无言。当他发现两人手臂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灵犀镯”时,眼中不禁浮出复杂莫名的苦愁。 “呜呜……” 诸葛若兰把头埋在星罹怀中,放声地哭泣着,哭声伤断人心。 星罹感到他的胸前衣衫湿润了。 司马翼不再看他们,悄悄地离开了。 不知过去多久,诸葛若兰终于缓缓松开了紧紧箍着的手,将埋在星罹胸口的脸蛋抬了起来。那张原本可爱娇蛮、阳光欢喜的脸蛋,此时已是梨花带雨,见者神伤。 星罹心疼地看着诸葛若兰那哭得红肿的双眼,温柔地替她拭去未干的泪痕。 诸葛若兰擤了擤鼻,复又将螓首靠在星罹胸膛之上,玉手纤纤环住他的腰。这次,她没有哭,似乎只是想感受他胸膛的温暖与可靠。 “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星罹无意识地喃喃着。 第十七章 心碎神伤(三)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怎么可能过去了。 那未曾忘却的痛苦记忆,时时刻刻地缠绕着他,一刻不歇地折磨着他,从来都没有过去,从来都清晰地摆在他眼前。所以,他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漫无目的地追出去三天三夜。 这让他如何去安慰怀中的女子? 无言,唯有浪涛拍岸声徐徐传来,间或夹杂着海燕悠远的啼鸣。 夕阳拂照,将星罹与诸葛若兰的影子刻在海岩之上。那影子,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像是融化为一体。 星罹轻轻地出声道:“好些了吗?” 诸葛若兰语声哽咽,断断续续道:“好,好些了。” 星罹望着怀中的佳人,心底漾起怜惜之意,不知怎的,他忽然就将唇抵向了她光滑如玉,娇嫩白皙的秀额。(..tw无弹窗广告) 诸葛若兰的娇躯微微一颤,却并未反抗。 一股少女独有的醉人幽香,袅袅飘入星罹心中。 这一刻,他作出了某个决定。 星罹对着怀中的诸葛若兰,字字铿锵有力道:“若兰,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保护你。” 诸葛若兰微微抬首,眸中显露慌乱之色,继而隐隐透出一丝幸福的光芒。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她羞赧的脸颊上,荡着夕阳柔和的光,以及她自己的欣喜。 海风,刹那间仿佛停了。 诸葛若兰忽然板起了脸,娇嗔道:“你个死无赖,才多大岁数,竟敢大言不惭地说一生一世保护我,你还是先自保吧。(..tw好看的小说)” 星罹却极其严肃地说道:“我是说真的。” 诸葛若兰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道:“好啦,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我很高兴。” 星罹的双颊,终于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不过,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 诸葛若兰拉起星罹的手,与他来到岸边的那方巨石之上,坐了下来。 星罹望着远方渐渐隐去的夕阳,问道:“你饿不饿?” 诸葛若兰“嗯”了声,倚着星罹的肩。 星罹当即自储物卷轴中取出了“岩前豆腐干”。 于是,两人在夕阳下,大海畔,吃起了豆腐干。 诸葛若兰咬了口豆腐干,黯然道:“他们,中了暗算。” 星罹沉默,静静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前去救援的三族之人,到达之时,面对的已是一片废墟。他们本以为袭击的那些人已经离去,孰料……” 诸葛若兰咬着唇,像是说不下去了。 不必她说,星罹已是了然,道:“那些人,必是埋伏在那,等着他们。” 诸葛若兰艰难地点了点头,悲戚道:“敌暗我明,措手不及下,三族损伤惨重,不,只是司马家和诸葛家而已,唐家此次本就没多少人来幽琴岛,因而一人未损,仅有受伤的罢了。” 诸葛若兰顿了顿,接道:“我爹爹,他,他拼死保护族人,自己却被,被生生断去了一臂。” 星罹悚然动容,紧紧皱眉。 诸葛若兰叹息了一声,眉宇间满是愁容,幽幽道:“也不知我哥和婉儿姐姐去了哪?” 星罹蹙额,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许久,又问道:“你们诸葛家应有八卦吞日阵守护,怎会让人如此轻易破去?” 诸葛若兰摇了摇头,“不知道。更诡异的是,我们族内,竟不知被谁布满了各种机关。入侵之时,所有机关一同发动,还未开战,我族便损伤大半,溃不成军。” “这……”星罹诧愕不已,“难道是内贼?” 诸葛若兰蓦地瞪大眼睛,嗔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星罹默默地垂首,无言以对。 辽远的天边,红光淡弱,夜幕沉沉降临。 第十七章 心碎神伤(四) 翌日天明,一道流光风驰电掣,穿越幽琴海峡,直奔司马家宅邸。 那道流光乃是一个人,那个人已是失了魂。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诸葛族长,你的字条。”屋外传来话语声。 诸葛空明打开屋门,就见一名司马家子弟恭敬地递给自己一张字条。他用右手接过,并未马上打开察看,而是问道:“谁给的?” 那司马家子弟摇了摇头,道:“那人蒙着个脸,站在阵外,将字条交付后,只说了句交给诸葛族长,便离开了。” 诸葛空明锁眉沉思,道:“我明白了。” 那司马家子弟对着诸葛空明一礼,旋即便离开了。 诸葛空明关上房门,看着手中的字条,面容阴沉。(..tw好看的小说) 这会是谁给的? 他喟叹一声,打开了字条。 “这……”诸葛空明骇然地睁圆了眼。 爹,请速来幽琴岛港口,我在那等你――诸葛羽。 诸葛空明怔怔道:“羽儿?”他捏紧了手中的字条,那无疑是诸葛羽的笔迹。 “为何羽儿要单独约我出去,而不是直接来此。难道,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诸葛空明皱眉忖思着,“也罢,去了便可知晓。” 顿饭功夫后,诸葛空明已经来到港口。 这里依旧是热闹喧阗,明朗的日光下,船夫们赤膊上阵,来来往往,大声吆喝着干着自己的活计。.tw[] 诸葛空明眯起眼,仔细搜寻四周,须臾,他便发现了诸葛羽。 诸葛羽正呆呆地站在岸边,凝望着船只向远方航去。 “羽儿。”诸葛空明快步走到了诸葛羽身畔。 诸葛羽渐渐回过了神,目光瞟向自己的父亲,蓦地一惊,道:“爹,你的手……” 诸葛空明左边的衣袖空空荡荡。然而诸葛羽虽惊,诸葛空明又何尝不惊。 此刻,诸葛羽的面色是那般的苍白,短短数日间竟是瘦了好几圈,本是精光湛湛的两眼,无神黯淡,像是丢了魂一般。 诸葛空明方遭大变,又见儿子沦落到如斯模样,怎能不痛心。他稳了稳略显凌乱的思绪,沉声道:“我的手臂如何且不谈,羽儿,你究竟怎么了?怎会成这般模样?” 诸葛羽落寞地弯起了嘴角,脑海中浮现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紫衣倩影。但是,转眼间,那紫衣倩影化作了狰狞的厉鬼,伸出尖利的魔爪,刺穿了他的心。 徐徐的海风吹来,掀起他寂寥的衣袂。 诸葛羽摇首挥散脑中纷乱的念头,道:“爹,我恐怕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诸葛空明双眉微拢,嘶声道:“他们?” 诸葛羽点了点头,咬了咬唇,道:“如果我死了,这秘密大概会石沉大海吧。” “羽儿,到底怎么回事?” 诸葛羽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面上愈发没了血色,萧索万分地说道:“婉儿她,杀死了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葛空明当真被骇得愣在了那。 诸葛羽当下便将离开司马家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诸葛空明听毕,望着远方,默然沉思。 “爹,这便是我让你来此相谈的原因,我真的不知该相信谁了……”诸葛羽紧闭着眼,紧握着拳,全身都不由战栗起来。 被挚爱所欺骗,这种打击,谁能承受? “若非圣心石护住我心脉,重塑我心脏,我……” 圣心石,五年前凌云大会时赢得的奖励,竟救了他一命。 诸葛空明忽然绷紧了面容,肃声道:“羽儿,那人恐怕并非真正的司马婉儿。” 第十八章 传承记忆(一) 诸葛羽眉梢微挑,惊道:“她不是真正的婉儿?那她是谁!?” 诸葛空明沉声道:“倘若你见到的那人真的是司马婉儿,她此刻因已回到司马家。但事实上,她同你双双失踪后,并未回来过。” 诸葛羽垂下目光,喃喃道:“并未回来?” 诸葛空明拧紧眉头,道:“她为何没回来?就算她杀了你,此事也只有她一人知道。她大可编造谎言,说你遭人袭击,为保护她而牺牲,可她并没如此做。(..tw无弹窗广告)为什么?因为她并非真正的司马婉儿,她已经完成了任务,不必再回来。纵然她想继续扮演,司马家族人也迟早会发现她的破绽。” 诸葛羽点了点头。 “此次事件,想必还会令你怀疑起司马家来,但你无需多想,因为他们在此次援助我族的行动中,也是损伤巨大,所以他们不可能是主使。何况,那司马婉儿还是假扮的。” 经过诸葛空明的一番梳理,诸葛羽的思路渐渐清晰了起来,他是个聪明之人,若非心神大乱,失了方寸,他本能在事后根据司马婉儿的言行觉察出问题,但他当时实在没有那种心思去细究。[..tw超多好看小说] 诸葛空明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面上阴晴不定,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她?” “爹?” 诸葛空明沉吟须臾,嘶声道:“幻空,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假扮司马婉儿之人。” 诸葛羽身子微微一颤,骇然道:“杀手组织‘黑梅’的幻空?” 诸葛空明锁眉颔首道:“此人不但有一身诡异难测的杀人手段,而且易容术更是登峰造极,世所罕见。你说她杀你之时,用的是尖爪一类的利器,而她平日杀人,正是惯用一对‘勾魂血爪’。一个人,既会易容术,又使尖爪利器,除了幻空以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诸葛羽咬了咬牙,忿恨道:“好一个幻空,好一个黑梅。” 诸葛空明沉思道:“难道这一切,都是黑梅在背后操控?” 诸葛羽的目光,蓦地黯淡了下来,缓缓移向蔚蓝大海的远处,他沙哑着声音道:“那,真正的婉儿,她在何处?” 诸葛空明默默地摇首,无言以对。 她在何处? 这个问题,何须回答。 诸葛羽惨淡一笑,自嘲道:“一切,不是没有任何变化吗?” 他感到他的心,正被厉鬼撕咬抓扯着,但他却无法感受到痛。 他已不知何谓痛,他已经麻木。 第十八章 传承记忆(二) “羽大哥!?” “哥!?” 星罹与诸葛若兰、离镜正站于檐廊朱栏畔,欣赏着院落中盛开的五角梅,闻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一瞧,便见诸葛羽随着诸葛空明阔步行来。(..tw好看的小说) 诸葛若兰终于见到了失踪已久的哥哥,分外高兴,悦然道:“你去哪了呢,可担心死我了!”可话刚出口,她的面上又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怎,怎么了?” 眼前的诸葛羽,脸色苍白如纸,见不着一丝血色,双眼空洞无神,犹如游魂般,全身上下没有丁点生气,与从前丰神俊朗、潇洒从容的他简直判若两人。[..tw超多好看小说] 离镜水灵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诸葛空明无暇多做解释,招手唤道:“星罹,你随我们来。” 星罹与诸葛若兰对视一眼,旋即道:“是。” 司马丹的房间中,诸葛空明、司马丹、诸葛羽、司马翼、星罹五人围桌而坐。 诸葛羽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司马丹那双雅致的细眉紧紧皱起,清泉般的眼中已是起了紊乱的波纹,混杂着悲伤与愤怒,他像一只受了伤却无力反抗的野兽,低低喘息着,挣扎着,迟迟没有言语。 司马翼得知姐姐竟是凶多吉少,全身不可遏止地战栗了起来,他紧咬着唇,两眼霎时涌出了滴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徐徐滑落。 星罹愕然半晌,难以置信,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什么都无法思考,他像是跌入了无尽幽暗的深渊,痛苦直袭内心深处,仿佛要将他吞噬。 婉儿姐姐,她,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残忍的事! 司马丹双手五指交叉并拢,轻轻地捶着额头,拼命压抑住心中复杂的情绪,抬首缓缓道:“黑,梅!?如此说来,他们这群恶徒,是冲着四大寒器而来?” 诸葛空明目光炯炯,颔首道:“应是无误。” 司马翼与星罹听得不甚明白,尽管两人都沉浸于悲恸之中,司马翼还是哽咽着出声问道:“爹,四大寒器,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要夺取四大寒器?” 司马丹瞟了眼诸葛空明,沉声道:“这事,你们本在二十岁成年之时便可得知。可是,依现下情形来看,必须提早告诉你们了。” 二十岁成年之时? 星罹忽地想起了过去的一件事,那是他误入密室,初开星眼时的事。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自己父亲曾莫名其妙地说过一句话――你在二十岁成人之时,将会得到一份记忆,这份记忆至关重要,绝不可告知外人。 为何父亲当时要说这句话呢?星罹并不知道,就算是现在,他依旧不知道。但是,无论明白与否,他很快就将要知悉那份记忆的内容。 第十八章 传承记忆(三) 只听司马丹继续道:“四大寒器,分别是星家守护的血霜、司马家守护的寒空,诸葛家守护的雪风以及唐家守护的裂冰。(..tw)而我们之所以要守护这四大寒器,则因为它们是一扇门的四把钥匙,当四把钥匙聚齐,便可开启那扇门。为了不让门后的那东西被人夺去,我们就绝对不能让人夺走寒器,你们明白了吗?” 星罹与司马翼俱是点了点头。 原来,四大寒器是解除某个封印的关键。 星罹蹙眉问道:“那样东西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不让它被人夺去?” 司马丹喟叹一声,肃声道:“那东西名为‘不死灵泉’,可生死人肉白骨。” 司马翼与星罹不由相对一看,目中均掩不住讶异之情。 星罹忖了忖,疑道:“可是,我们为何非得守护住它,却又不用它,而且还不让人夺去?这不死灵泉既然有如此神奇效用,我们应当好好利用才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让我们要世世代代守护下去?” 司马丹双眉拢起,摇首道:“很可惜,我们也不知道原因。那份记忆中的内容,只告诉我们必须要守护住寒器,还有保存寒器的地点。” 司马翼握紧了拳头,恼怒地一锤桌子,大声道:“爹,这是为什么?我们连原因都不知道,却要去守护它!就为了它,婉儿姐……” 说到一半,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但谁都知道后面的内容。 星罹何尝不怒,就是因为这寒器,自己的家族遭了灭顶之灾。 “他们既要此物,我们给他们便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星罹龇牙恨恨道,目中尽是怨毒之意。 诸葛空明眯着眼,艰难地言道:“纵然不知原因,我们也必须守护下去。先辈传承这份记忆,其中必有原因,我们一定要照做。” 一直沉默的诸葛羽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撑桌,似乎不那么做,他就无法站稳。只听他颤声道:“一定要照做?照做后,结果我们换来了什么?这是我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如果真是如此,我宁愿双手把寒器奉上,才不要像个傻子一样去守护!” 诸葛空明的目光蓦地凌厉如剑,射向诸葛羽,愠怒道:“羽儿,我们乃是四大家族,怎能向那些无耻恶徒卑躬屈膝,做人绝不可无傲骨!” 诸葛羽放声地笑了起来,嘶声道:“四大家族又如何?我们还不是被人家从头到尾算计,败得一踏涂地!” “坐下!”诸葛羽厉声命令道。 司马丹咳了咳,道:“我们确实败得很惨,但今后,绝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我们既然已知晓他们的目的,那自然也可作出正确的应对。” 诸葛羽的双肩无力地垂落,沉默地坐了下来。 “黑梅既是冲着四大寒器而来,目标是哪些人,再明白不过。保护好这些人,黑梅自然也就无计可施。” 诸葛空明深以为然,道:“不错。” “不过,有个问题还必须弄清楚,那就是星家守护的寒器‘血霜’,是否安然无恙?”司马丹的目光不禁瞥向星罹。 第十八章 传承记忆(四) 星罹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讷讷道:“我,我不知道。(..tw好看的小说)” 诸葛空明思忖须臾,审慎道:“血霜在何处,这里并无人知道,而知道在何处的人,我们也并不知晓他们的安危。但若依现下情形判断,血霜恐怕已是落入黑梅之手。” 司马丹点了点头,赞同道:“参照此次情况,他们的入侵与夺取寒器的行动,应当是同时进行的。” 诸葛空明若有所思道:“那么,夺走星家守护的血霜与我族守护的雪风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司马丹一字一顿接道:“不是我族,便是唐家。” 诸葛空明蹙额道:“关于此事,还需尽快通知唐瑱。” 司马丹面罩寒霜,全身都散发出慑人的杀气,冷冷道:“我们岂可坐以待毙,既知此事为黑梅所为,我们何不查出它们的巢穴,直捣黄龙,永除后患!” 诸葛空明摇首道:“不可。你千万别忘了,黑梅是杀手组织,它们亦有可能只是接受了任务,为了完成任务而行动罢了。倘若主谋并非黑梅,我们却去与他们争斗,结果会是怎样?” 司马丹目光一闪,哑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诸葛空明颔首道:“所以,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等一切明朗之后,再做决定。如今,除了唐家外,我们皆已元气大伤,断不可妄自行动,中了他们的计谋。” “若非空明兄提醒,我只怕要酿成大祸。” “丹兄过誉。” 司马丹微微笑道:“空明兄携族人暂居此处,我两族合为一处,那些恶徒胆子再大,想必也不敢前来。.tw[]” 星罹肚中忽地生出股冲天的怨气,暗暗恨道:“这便是你们真正的想法了吧!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笑话?为何当初就不愿收留我们,现在却又欣然接受诸葛家族居住于此,还不是因为他们尚有实力,还能有用处,而我星家已经一点可利用之处都没了,所以收下只是累赘!” “无赖!”诸葛若兰招了招手,娇声呼唤道。 星罹独自一人,低着头,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诸葛若兰身畔。 院落中,五角梅绚烂地盛放,花香宜人,艳丽的紫色,迷乱了人眼。 诸葛若兰倚栏而望,轻轻道:“事情说完了?怎么回事?” 星罹避而不答,强笑道:“你一直在这等着?小镜呢?” 诸葛若兰嫣然一笑,道:“是啊。小镜她不知跑哪去玩了。” 星罹吁了口气,双手撑在朱栏之上,像是在对自己说般,道:“我明日要走了。” 诸葛若兰秀眉微微一挑,道:“去哪?” “回凌天宫。” 诸葛若兰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低低地劝道:“不多留几日?” 星罹龇着牙,微怒道:“没必要。” 诸葛若兰凝注着星罹那略显扭曲的侧脸,讶然道:“你怎么了?” 星罹沉吟着,半晌后方道:“只是突然明白了些事情。” 诸葛若兰不明所以,困惑地眨了眨眼,伸出白玉般的纤手,轻轻地抚摸着星罹有些发凉的手背,柔声道:“能和我说说吗?” 星罹目光转向诸葛若兰,看着她那清丽可人的容颜,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水眸,却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诸葛若兰明朗地笑着,娇嗔道:“瞧你,怎么不说话了?” 星罹撇了撇嘴,心中思绪纷乱如麻,暗道:“她能有个归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是……” 沉默在持续着,像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心上。 “若兰,你爹找你。” 一道声音传来,将名为“沉默”的巨石推了开来。 司马翼落寞地快步行来,双眼失神,看着两人。 诸葛若兰看了眼星罹,见星罹点了点头,便随着司马翼离开了。 星罹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地闭上了眼。 星家现在如何,恐怕与他们一点干系都没有了。 第十九章 乌衣赤衣(一) 七日后,韩国北部樊州。[..tw超多好看小说] 日光耀目,热风扑面,一位紫衣着身、风姿古雅的中年人疾驰于湛蓝天宇中,向着南方悠然飞去。这人正是司马家长老司马漠君,星罹等人已由他安全送归凌天宫。 倏然间,有两道身影惊雷般闪出,横身拦在了司马漠君面前。 司马漠君缓缓止住身形,伸手摸着颔下的灰白短须,目光寒冷如霜,紧紧盯着两人。 但见左边一人,全身上下裹在黑色长袍之中,袍上满布黛蓝色诡异花纹,胸口处有一轮血色月牙,甚是骇人可怖,脸戴一张黑色面具,唯有一双森然冷厉的瞳眸露在外处。 而右边一人,与他乃是同样装束,区别在于,她的长袍,乃是炽烈的火红色,也正因如此,那轮血月看上去不甚明显。 司马漠君双眉微锁,朗声道:“两位想必便是齐国四尊中的乌衣尊者与赤衣尊者,虽然我不知你们的衣上为何会多了些花纹,多了轮月牙。” 乌衣哑声道:“齐国四尊,早已不复存在。” 司马漠君眯着眼,淡淡道:“确实如此,两位销声匿迹少说已有十年之久,缺了两位,齐国四尊自然只是空有名头。” 赤衣冷冷地笑了一声,手中光华闪烁,已是握住了一面通体赤红,绣着朱雀的旗子――朱羽。(..tw)与此同时,乌衣掌中,也多了把锋锐的宽背大刀――乌鬼断江。 刹那间,这两人爆发出冲天裂地的杀气,犹如怒江狂澜涌向司马漠君。 司马漠君面色一变,暗道糟糕,闪身飞退,立马取出古琴“盘龙”,唤出两具傀儡。 漫天细碎零件拼合中,两条威武如山的巨龙徐徐显现,只见一条巨龙通体泛着火红的金属光泽,一条巨龙通体耀着幽蓝的璀璨光华。 两条巨龙盘浮飞旋于司马漠君身畔,龙目中神光湛湛,端的是雄威煌煌,摄人心魄。 乌衣、赤衣神色不动,一言未出,却忽地将某样东西塞进了耳朵,而后默契地一齐杀将了过去。 两条流光逼向两条巨龙。 司马漠君双手抚弦,自如地奏起了琴曲,琴声跌宕,婉转起伏,甚是悦耳。 赤衣口中念动真言,忽地一扬“朱羽旗”。 熊熊火光弥天亘地地浮现,霍然聚为一条硕大的火蛇,狂舞于苍穹,缠向红色巨龙。 七阶火元道术“火蛇舞天”。 司马漠君皱眉暗道:“他们塞住了耳朵,幻术纵使能够扰乱他们的心神,但想必效果也已大打折扣。若只是对上一人,我尚有八成把握取胜,可面对两人,我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必须要抓准时机逃离。” 乌衣手持大刀,劈山斩岳地迎面扑向蓝色巨龙,毫无畏惧之意。 蓝色巨龙龙爪一挥,似有撕裂天地之能,猛地与大刀相撞。 但闻铿锵脆响,霎时火花四溅。 乌衣被震退数步,一个呼吸后,却又已举着“乌鬼断江”,势如破竹地劈向蓝龙。 黑光闪闪,譬如深沉夜幕,企图吞噬那抹蓝光。 乌衣愈战愈勇,大刀挥舞疾如闪电,竟把那蓝龙劈得节节败退。 司马漠君额间不由流下一滴冷汗。 红龙被赤衣唤出的两条火蛇紧紧缠住了身子,徒劳地挣扎着,却难以动弹。 第十九章 乌衣赤衣(二) 琴声骤然昂扬。 蓝龙霍地张开龙嘴,密如豪雨的晶莹冰锥,携着恍若天之彼端的绝寒之气,铺天盖地地飞射而出,直逼乌衣。 乌衣方劈完一刀,招式用老,正是破绽最大之时! 司马漠君无疑抓住了时机。 刺目寒光,漫天而来。 乌衣眸中却无丝毫慌乱,镇定自若。 冲天火光,霍然升腾,瞬间吞灭了所有的冰锥。 原来赤衣早已让缠住红龙一条火蛇奔去救援。 司马漠君专注操控蓝龙之时,必然会对红龙有所忽视,赤衣正是抓住了这一时机,对乌衣施以援手。 乌衣眼见冰锥消失殆尽,眸光愈盛,握住大刀,与火蛇一同冲向了蓝龙。 赤衣挥手间,接连不断地唤出以火织成的大网,罩向红龙。 五阶火元道术“火网遮天”。 司马漠君急奏琴曲,操控双龙,眉宇间忧愁更深。 这两人实在是太过默契!世上少有人能如他们一般,配合得如此完美无瑕。 一炷香后。 琴声依旧,却略显紊乱。[..tw超多好看小说] 司马漠君已是汗透重衣,气喘如牛,难以为继。 两条傀儡巨龙也失却了伊始的逼人雄威,浩然狂气,龙身之上伤痕累累。 司马漠君死命地弹奏着,视线来回瞪着乌衣与赤衣,心神渐渐乱了,暗道:“如此下去,不出盏茶功夫,我必会命丧与此!” “咻!” 裂帛的破空之声响起。 乌衣破了蓝龙之威,大刀耀出逼人黑光,杀气重重地斩向司马漠君。 绝命一刀。 “我命休矣!”司马漠君不禁哀叹。 说时迟那时快,忽地有一人横空杀出,一点寒芒,枪出如龙,覆云流卷,硬生生地接下了斩击。 当地一声金属鸣响,声震四野,恍若摇撼了天幕。 乌衣微微退了一步,目露骇然。 而那使长枪的人,却被震飞了数步。 司马漠君本以为必死无疑,此刻见有人相救,心下松了口气,目光立时瞟向那人。 那是位身材修长,长相俊朗的青年,眉目间含着阳光般灿烂的笑,身着雪青衣衫,衣上有雅致的白云朵朵。 司马漠君愣了愣,讶异道:“昊儿?” 姬别昊喘了口气,抹干嘴角流出的鲜血,爽朗地笑道:“舅公,好久不见了。” 说话间,又有三人出现,衣饰与姬别昊别无二致。 乌衣的目光似利剑般射出,扫向这四人,喃喃道:“昭云宫!?” 此四人正是昭云宫弟子,而那名为姬别昊的弟子,更是宫主姬不忧之孙。因为他的奶奶司马怡是司马漠君的堂妹,故而他会称呼司马漠君为舅公。 第十九章 乌衣赤衣(三) 赤衣退到了乌衣身边,与乌衣目光一对,默然须臾,两人骤地如风般飞驰离去。[..tw超多好看小说] 姬别昊吁了口气,侥幸道:“我还当要有一场恶战呢!” 司马漠君目光深邃,摇首道:“他们没有把握赢,而且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姬别昊笑了笑,道:“舅公说得有理。” 司马漠君看了看四人,问道:“你们正要回昭云宫去?” 姬别昊颔首道:“是的,路上听到打斗声,便赶了过来,所幸及时。(..tw)” 司马漠君失笑道:“当真是够及时,你若来晚一步,舅公怕便不能去给你爷爷拜寿了。” 姬别昊眨了眨眼,道:“一个月后爷爷大寿,这些日子我也正四处奔波,忙着呢!” 司马漠君微微一笑,而后望向乌、赤两人离去的方向,皱眉沉沉地思索着。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似澄澈的小溪流水,缓缓逝去。 阿华在修炼上,真的相当马虎,但他虽马虎,亦是努力地达到了“形气”大成之境。可见,他在习武方面,还是有一定的基础,非他原本所说“还未入门”,否则断不可能进步如此迅速。 一个月后。 星罹收的记名弟子阿华来到了太凰峰。 这名登门造访的弟子委实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特别是星罹,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他早已把这桩子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阿华为何而来? 因为他要成为星罹的正式弟子,而非记名弟子。 阿华甚至准备了拜师礼,三颗元灵妙丹与三颗归息丹。前者乃是他爷爷所炼制,有神奇之疗伤功效;后者为他于爷爷帮忙之下炼制而成,可令人吞服后于一定时间内,隐蔽气息,不被任何人发现。 星罹初听“归息丹”之名,委实被骇了一跳,咕哝道:“归,归西丹?难道是很厉害的毒药?这我可不能收。” 然后阿华就粲然地笑出了声,正色道:“不是‘归西’,而是‘归息’,是让你的气息归于无。” 星罹这才把丹药收下。 于是,太凰峰上,最迟入门的弟子,最先收到了徒弟。 之后,阿华将一封信交给了凌子虚。 凌子虚看完信后,蹙额许久许久,方才吩咐苏云锦全权处理此事。 大家对这封信的内容十分好奇,可谁都打探不出信中的内容究竟为何,最终也便不了了之。 从此以后,阿华过上了与星罹一样的修炼生活,只是稍微还是有些差别的,或者说很大的差别。 比如晨练。 阿华一向是无法按时完成的,可素来以严厉著称的师母凤玉竟从不罚他,这可着实令太凰峰众弟子难以置信。 后来他们想了想,也许因为阿华是星罹的弟子,所以凤玉认为所有的惩处奖赏都应由星罹自己决定。 第十九章 乌衣赤衣(四) 比起习武修炼,阿华更感兴趣的是炼制丹药、采集药材。(..tw无弹窗广告)他过去曾说过自己的爷爷是名医师,想必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地就喜欢上了这些事。 阿华的房中有一鼎硕大的丹炉,专做炼丹之用,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炼丹必备之器械。凌子虚竟对此不闻不问,还不加以阻止,让众人吃惊地瞪凸出来了。 星罹这个做师父的,平日在武艺上没传授徒弟阿华多少,倒是常被拉着过去帮忙炼丹。 情况大抵是这样的。 房中的丹炉底下,火势汹汹,红光映红了墙壁。 阿华盯着丹炉,面上霞光万丈,忽地道:“师父,去把抚心草拿来。” 星罹连忙取来一株绿草,问道:“是这个吗?” 阿华只瞥了眼,便道:“不是不是,是那个带一点点紫色的那一株。” 星罹立即又取了一株过来,问道:“是这个吗?” 阿华瞅了眼,夸赞道:“对了对了,师父真聪明!” …… 阿华瞪着跃动的火光,面色肃然,道:“师父,赶快把寒山枫拿来!” 星罹闻言,身子展动,呼吸之间已回到阿华身畔,手中拿着一瓣蓝叶,问道:“是这个吗?” 阿华瞟了眼,急道:“不是不是,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是那蓝色中夹杂着红色的枫叶嘛!你拿的这个是蓝羽叶!师父你笨死了!” 星罹挠首尴尬道:“长得都差不多,我哪分的清啊!” 阿华催促道:“快去拿过来啊!” 星罹苦笑道:“好好,马上!” 阿华焦急地跺了跺脚,握紧拳头,喊道:“快快快,要错过最佳时机了!” 星罹目光飞速扫视药材,大声回应道:“就来!” 除却炼丹外,星罹还会常被阿华拉去采集药材。(..tw好看的小说) 情况大抵是这样的。 凌天山中,鸟鸣啁啾,风过叶响。 阿华指着一朵花色呈浅黄,花瓣细小,叶儿尖端分叉的植株,言道:“师父,这叫做黄华菊。” 星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阿华又指着另一朵深紫色花儿,言道:“这叫紫英花。” 星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阿华走了三步,指着脚边一株细长带着斑纹的草儿,言道:“这叫逍遥草。” 星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 阿华指着一株花儿,问道:“师父,这叫什么?” 星罹凝眉深忖,好久好久后,答道:“**华?” 阿华沉着脸,嘶声道:“是黄华菊!” 星罹“呵呵”一笑,道:“一下子记错了嘛!” 阿华又指向另一朵花儿,问道:“这叫什么?” 星罹瞅了瞅,洒然笑道:“这我知道,逍遥草呗!” 阿华的脸色彻底变了,怒道:“师父,你草和花都分不清楚啊!这是紫英花!” 三个月后,阿华离开了太凰峰。因为他说,他的爷爷不舍得让他离开太久,他必须常常回去,否则一定会被爷爷责骂。但他也说了,过些时日他还会回来的。 然而直到来年三月,春暖花开时,阿华都未曾再出现过。 第二十章 碧月隐秘(一) 齐国竹州,竹城之外。.tw[] 天清云淡,风拂万里,春日的气息浓浓地洋溢着,布满世间。 一道身影譬如流星划空,落到了碧月湖畔。 周遭的景致,动人依旧,美好如昨,岁月仿佛从未在它们身上留下痕迹。往昔发生的一切,此刻思及,竟犹若幻梦。 星罹静静地环视着四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中感慨万千。站在湖畔,他感到自己恍若踏入了一个梦,一个悠远的梦。梦里,他,星柔,于璎璐,三个人坐在湖畔,望着云卷云舒,谈着各自对将来的想法。(..tw) 犹记得那时,夕阳斜照,云霞瑰丽,星柔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出的话――我?平平静静就好……抛开世间纷纷扰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还有于璎璐,她说――如果可能,服侍你一生,就是我的将来。 星罹徐徐地阖上了眼,过往的情景一幕一幕浮现,又一幕一幕地褪去。 光阴流转,人去楼空。 许久许久以后,星罹张开了眼。 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不,还有小金。 但小金正趴在他头上,呼呼大睡着。 一阵微风忽地吹过,带来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星罹慵懒地坐在了草坪上。 七日前,他达到了“通幽”中期,而后便请求凌子虚让他来一趟竹城。 星罹说他想要回来看看竹城,看看星辰林,看看过去的一切。 凌子虚自然答应了。 可是,星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看这些,而回来的吗? 当然不是。 澄澈如镜的碧月湖,于日光之下泛着粼粼波光,甚是美丽。 湖还是那湖,人也还是那人。 星罹落寞地笑了笑,心神有些恍惚了起来。 “嗯?”他忽地感到眼前之景似是有些怪异,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星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看到了幻象。 是了,面前的景象,确实未曾变化,一丝一毫都未曾变化。 这是为何? 瞳孔幻化,凝为星眼。 星罹下意识地用出星眼,欲要一探究竟。 “这,这……”看着眼前景象,他已是目瞪口呆。 “四象幻迷阵”所现之幻象,尽皆消隐。 一座小岛兀地浮现于碧月湖中心,其四周环绕着漫天若隐若现、晶莹闪烁的光环符文。 星罹陡地站了起来,跃身飞向湖中心。他满面惊惧之色,实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心中之想法。这碧月湖,他小时候不知来过多少次,也不知欣赏过多少次,却从不知,这其中竟有古怪! 呼吸之间,星罹已是飞到阵外,一双炯亮的星眼凝神注视着法阵,像是想要看出些什么名堂。 星罹蓦地低咦了一声,睁圆了眼。 只见光华闪烁间,法阵恍若水波潋滟,径自晕开了一个入口。 星罹犹疑不定地等了一会,忽地如一阵风般卷了进去。 身后,入口复又缓缓合拢,恢复如初。 第二十章 碧月隐秘(二) 星罹方飘身落在小岛之上,便听一道人声遥遥传来。 “你小子是谁呢?” 这声音懒散无比,像是觉得说话太过浪费力气。 星罹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刚才没发觉岛上有任何人,此刻又怎会有人声? 话音才落,那人已出现在星罹面前。 只见面前之人,素色长衫,莹白短发,一双赤金色的瞳孔仿若宝珠,漾着灵气,正好奇地打量着星罹。 这人正是被星炎称为小白前辈的神秘俊美男子。 小白不等星罹答话,便道:“应该就是星罹吧?” 星罹骇异地瞪大了眼,也不知此人究竟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 清风徐过,又带来一道人声。 “星罹?莫不是小炎的孩子?” 这是个女人发出的声音,而且柔媚地几乎能把你的骨头都弄软。 但见一位妖娆冶艳女子,朱红丝衣罩体,丰满酥胸半露,扭着盈盈一握的水蛇细腰,款款而来。 这不就是七姐! 星罹见到这七姐装扮,面上不禁绯红如霞。 “哎呦,这小子脸红起来可真可爱,要不要姐姐亲亲?” 星罹忙摆手,吞吐道:“不,不用!” 七姐灵动的媚眼微微一眨,掩起嘴吃吃地笑了起来,那妖艳诱人的模样,简直会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神魂颠倒,酥软在地。 星罹也快软倒在地了。 七姐蓦地伸出春葱般雪白如玉、娇嫩细腻的纤指,轻轻摸了模,捏了捏星罹红似熟透苹果的脸蛋,娇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害羞呦?” 这摸摸、捏捏之后,星罹的双颊已然不是熟透的红苹果便可形容,那可真是和燃烧的火焰都一模一样了。 七姐直勾勾地望着星罹,俏眼媚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一股诱使男人犯罪的女人幽香,直扑入星罹鼻中。 星罹已经连反抗的能力都没了,或者说,他心里其实根本不想反抗。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白像是看不下去了,方道:“小七,你这样挑逗一个孩子,他会受不了的。” 七姐这才缓缓扭着纤腰向后退了一步,面上却依旧挂着勾人的笑意,道:“好不容易有个人来,总要逗逗才是。” 星罹双颊滚烫,彻底无语了。 七姐细长柔美的睫毛突然一动,惊道:“你头上趴着的,可是鬼灵金狼?” 星罹愕然半晌,呆呆道:“鬼灵金狼?” 原本懒散无力的小白听到“鬼灵金狼”四字,倏地来了精神,赤金色的瞳孔不由转向小金。 小金却不知有人正打量着他,此时此刻仍是没心没肺地憨憨睡着,睡功委实不俗。 七姐弯起月眉,吃吃笑道:“看来你尚且不知呢!” 星罹赧然道:“我确实不知……不过,此事暂且不说,我现在很想知道你们是谁?又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七姐当即答道:“我们在此,乃是替星家守护星石岛。” 星罹闻言更是惊讶,道:“替我们星家守护星石岛?这星石岛又是个怎样的地方?” 七姐摇了摇头,伸出根玉指轻轻晃了晃,道:“啧,啧,你竟不知此事,那就让姐姐来告诉你吧,星石岛便是圣心石的产地。” 星罹眨了眨眼,骇然不已。原来凌云大会时星家的奖励,救了诸葛羽一命的圣心石,就是自此地产出的! 七姐又道:“至于我们怎么知道你的身份,更是简单。因为这阵法的进入方法只有两种,其中一种只有族中长老才知,而看你这年纪,显然不是长老,那也就只能是第二种方法啦,那方法也就是用星眼进入。说到这里,你已经懂了吧?再者,你与小炎,长得也有七分相像呢!” 星罹喃喃道:“原来如此。” 正在这时,一道雄浑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解决掉了。” 第二十章 碧月隐秘(三) 只见一名虎背熊腰,生相粗犷,眼如铜铃,虬髯满面的大汉阔步走来。他只穿着件蓝灰短衫,虬结的肌肉清晰可见,犹若起伏绵延的山峦。 “阿天,你的动作可真够慢的。”小白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懒懒道。 天哥撇了撇嘴,爽朗地笑道:“那三人也非庸手,岂是那般好打发的。” 星罹疑惑地看着天哥,不由出声问道:“什么解决掉了?” 天哥锁起眉头,看着星罹道:“你可是被三个人跟踪了!” 星罹吃了一惊,道:“我被人跟踪了?那你说的解决掉的意思……难道就是把那三人都,都杀了?” 天哥理所当然地颔首道:“杀了,那三人身上血腥气、杀气极重,显然不怀好意。” 星罹微微张了张嘴,讶然道:“你怎可这般随便痛下杀手?” 天哥不以为然道:“他们先对我动手,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何况星石岛乃星家的秘密要地,他们看见了你进入此处,我本就不该留下活口。” 星罹垂首默然,天哥替星家守护星石岛,这么做无可厚非。 天哥看着星罹,沉声道:“这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你,绝非善类,你不必多想。 星罹怔了怔,问道:“那尸体呢?” 天哥耸了耸肩,歉然道:“太久没出手,一时间没把握好分寸,全烧成灰了。” 星罹不禁有些失望,又问道:“你可记得他们长什么模样?” 天哥皱了皱眉,道:“样貌并无深刻印象,不过衣饰却与你相同,只不过没有凤凰纹路。” 星罹面色大变,道:“那,那他们,他们……” 这三人难道是他的同门师兄弟? 七姐这时问道:“刚刚我就奇怪了,你怎么没穿着七星袍,而穿着这种衣服呢?” 星罹神色慌乱至极,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三人,会不会是师父派来保护自己的呢?若真是如此,回去可得如何交代? 七姐见星罹久久无言,疑道:“你这是怎么了?” 星罹呼了口气,稳住纷乱的思绪,缓缓道:“我这身衣服,是凌天宫子弟服。” 七姐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穿凌天宫的子弟服?难不成你拜入了凌天宫?” 原来这三人居于星石岛,早不理外界之事,故而全然不知星家发生之事。 星罹不得不将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说给了他们听。 三人听了星罹的叙述,大惊失色。 天哥拧紧眉头,哑声道:“外面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难怪小炎这许多年来再也未来找过我们。” 小白负手来回踱着步,道:“所以你拜入了凌天宫。而方才那三人,你认为可能就是凌天宫之人?是你师父派来保护你的?” 星罹点了点头。 小白蹙额道:“我问你,过去你外出时,你师父可有派人保护你?” 星罹想了想,道:“除了第一次去太虚门,师父让大师姐和二师兄陪我一道去,从那以后……” 小白截口道:“为什么后来就准你独自外出了呢?” 星罹答道:“因为师父给了我两张上品道符,并亲自在我的武器内注入了真气……” 小白又截口道:“如此说来,你师父根本没必要再派人保护你安全,不是么?而且,那三人并非你太凰峰一脉,你师父不派自己的弟子护你安危,却去拜托其他人,这岂非多此一举?” 星罹讷讷道:“你,你说的没错。” 小白双眉微拢,道:“阿天说那三人杀气极重,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为了护你安危而跟踪你,必有其他目的。” 第二十章 碧月隐秘(四) 星罹忽地想起一件事,不,是一张纸条的内容――小心凌天宫。他当即说出了此事。 小白闻言,思忖须臾,道:“那位留下纸条之人,助你疏通经脉,并为你五指注入剑气,保你性命,显见并无恶意。他所留下的话,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星罹抿了抿嘴唇,默默无言。 小白摸了摸下巴,赤金色瞳孔中精光闪烁,道:“这凌天宫,看来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那三人,或许正是凌天宫之人,只不过,绝非为保护你而来。你这次,是为何而回来?” 星罹答道:“我和师父说,我是想回来看看,其实……”说到这,他突然住了嘴。 寒器之事,可以告诉这些人吗?星石岛,圣心石,这些是否都是真的?还是说仅仅是这些人编造的? 星罹忖度良久,蓦地想起这幻阵的进入之法。 两种方法中,其中一种便是使用星眼。这个必是假不了,那这既然不是假的,为星家守护星石岛之事,应也是真的。 小白见星罹缄口不言,眉梢微挑,问道:“怎么了?莫非,不方便说?” 星罹颔首,笑道:“是的,不方便说。(..tw好看的小说)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与你们说。” 小白微微眯起眼,徐徐地拊掌,大笑称赞道:“很好,很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很好”,倒令星罹不由一愣。 小白收敛起笑容,肃然道:“人心险恶,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你千万记着,这世上的人,很多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你也决不可轻易去相信一个人。” 星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小白问道:“那你为何又觉得,能与我们说了呢?” 星罹当下将自己的一番思考过程说了出来。 小白笑道:“不错,今后你也一定要像这次一样,多动动脑子,多去怀疑怀疑,注意各种细节,懂得这些,对你今后必会助益良多。” 星罹重重地点头,道:“我一定好好记着。” 小白伸了个懒腰,道:“那么,你说吧,你真正回来的原因。” 星罹沉声道:“我是为了寒器而回来的。” 他是为了再去一趟那间密室。 诸葛空明与司马丹认为星家守护的寒器“血霜”已被夺走,可星罹不这么认为。 “血霜”长什么样子,星罹不知道。 但他想起了过去见到的一物,就是在那间密室中见到的冰剑。 那把冰剑,会不会就是寒器? 这极有可能。 那冰剑藏得隐秘,并且又有重重防护,除了寒器,又有什么珍宝需要如此对待呢? 所以星罹想去看看,看看那冰剑是否还在,是否安然。 假如冰剑依在,那也就表示,星罹仍然是“黑梅”的目标。 第二十一章 三大妖兽(一) 天哥蹙起浓眉,问道:“寒器又是个什么玩意?” 小白与七姐望着星罹,同样面露疑惑的表情。(..tw好看的小说) 星罹当即一五一十地将那时听过的关于寒器的内容说与了他们听。 小白微微皱眉,道:“这寒器显然是件珍贵无比的东西。” 星罹垂首无语,这件珍贵无比的东西,除了带给他的家族一场巨大的灾难,还带来了什么? 小白思忖须臾,问道:“你来此的真正目的,确定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星罹定定地想了会,目光炯炯,肯定道:“没有和任何人说过。(..tw)” 小白摸了摸下巴,道:“如此说来,跟踪你的那三人,可能并非是为了寒器而来,但是,除此以外,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星罹无力地叹息道:“而且寒器‘血霜’或许早已被夺走。” 七姐秀眉轻挑,道:“倘若寒器其实一直安然无恙……” 小白嘴角一弯,露出迷人的微笑,接道:“那他们必须抓住每个机会,来寻到‘血霜’的所在。” 七姐捋了捋鬓角秀发,莞尔道:“不错。” 小白缓缓颔首,道:“星罹是找到寒器的关键,派人时刻盯住他,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星罹不禁忧心忡忡道:“那三人当真是凌天宫派来之人?” 小白摇了摇头,锁眉道:“不能完全确定。跟踪他人,却穿着能够暴露身份的衣饰,这并不符合常理。” 星罹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白又道:“但是,假若他们自信绝不会被你发现,如此穿着也并非不可能。而事实上,你的确未曾发现过自己有被人跟踪。” 星罹闻言,本已平复的一颗心再度七上八下地跳动了起来。 小白默然片刻,复又沉声道:“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可我真不愿这个想法是对的。” 天哥大剌剌道:“你说来便是,我们也替你想想。” 小白忽地大声笑了起来,略带嘲讽道:“你那脑袋,也能替我想事?” 天哥哼了声,面不改色道:“何须废话,赶紧说。” 小白徐徐收敛笑容,哑声道:“我问你,倘若你发现跟踪你之人穿着凌天宫的子弟服,你会怀疑是谁派来的?” 天哥嗤笑一声,道:“虽然我首先可能会怀疑凌天宫,但我只需想想,便知这是嫁祸。你以为我会中这么简单的计谋吗?” 小白喟叹一声,摇首道:“这正是此计谋的厉害之处。” 天哥环抱双臂,吊起眼角,疑道:“什么意思?” 小白眯眼,冷声道:“倘使我这想法是正确的,那么,这幕后布局之人绝对是位相当厉害之人。” 天哥凝注着小白,问道:“这人如何厉害了?” 小白不急不缓道:“稍稍会用脑子思考的人,得出的结论必然与你相同,会认为这是嫁祸之计,而事实上,这计谋就是要利用普通人的这种思考方式,让人以为凌天宫是被嫁祸的,从而全然不去怀疑凌天宫。” 七姐接道:“若真是这样的话,就算跟踪之人被发现,也完全无需担心自身被怀疑,果然厉害!” 天哥皱眉,怀疑道:“你们是不是想多了?” 小白轻叹一声,喃喃道:“但愿我想多了。” 第二十一章 三大妖兽(二) 天哥冷哼一声,道:“你想了那么多,结论又有何变化?还不是和一开始一样,依旧怀疑凌天宫?” 小白摇首,瞳孔中泛着异彩,道:“差别在于,这布局之人究竟是位俗手,还是位高手。(..tw)何况,我之所以想那么多,却没有肯定的结论,那是因为这计谋非是针对我而设,而是针对星罹而设,因此星罹究竟如何去判断这件事,才是最为重要的。” 星罹愕然地张了张嘴,丧气道:“我实在不愿相信这是凌天宫所为。” 小白吁了口气,道:“无论如何,这凌天宫你是不该回去了。” 星罹蹙眉道:“我们如今只是怀疑凌天宫,为何却不让我回凌天宫了?” 小白立马问道:“你可知那三人是从何时起开始跟踪你的?” 星罹摇了摇头,道:“不知。” 小白肃然道:“假若那三人一直潜伏在你身边,太凰峰上怎可能无人注意?唯一的解释就是,注意到了,但那本就是凌天宫安排的,所以没必要说。” 星罹悚然失色,道:“怎么会……” 小白又道:“假若那三人是在你离开太凰峰后才开始跟踪你,那他们又是如何得知你的行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因为,他们是凌天宫的人,自然知道你要离开太凰峰。而第二个可能,则是在太凰峰上潜伏着一位另一股势力的奸细,这股势力或许就是黑梅,这个奸细随时将你的行踪报告给主使之人,所以也能派人跟踪你。” 星罹默默地垂下了头,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小白双眉微拢,道:“总之,无论是否是凌天宫所为,你都不该回那里去,你可明白?” 星罹艰难地言道:“我明白。” 小白微微颔首,道:“这些日子,你暂时住在这吧。” 七姐忽道:“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寒器吗?什么时候去?” 星罹抿了抿唇,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小白吩咐道:“小七,你同星罹一块儿去,保护好他的安全,同时警惕是否有被人尾随。” 七姐媚眼一瞥小白,吃吃道:“尽管放心。” 星罹讶然道:“你们……” 小白挑眉道:“怎么,你还信不过我们?” 星罹摇首,犹疑道:“不是,我只是在想,你们究竟与我们星家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替我们守护星石岛?还要如此帮助我?” 天哥爽朗一笑,道:“说来我们还什么事都没跟你说,你有所疑惑,在所难免。其实我们与星家的关系很简单,我们的主人,都是星家之人,所以我们自然也算是星家的一份子。” 星罹怔了怔,不解道:“主人?” 七姐盈盈堪握的纤腰蓦地一扭,向后翩翩如羽纵身一跃。 但见七彩华光闪耀,璀璨万分,七姐赫然化身成为一只动人美丽、妖娆多姿的灵雀,雀瞳依旧媚色十足,勾人心魂,其尾羽有七色异彩,端的是惊艳绝伦,世所罕见。 星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跟个木头似的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第二十一章 三大妖兽(三) 七姐悠扬地鸣叫了一声,声音分外清脆,恍若风吹银铃,醉人心神。 天哥笑道:“你这一变,倒是把什么事情都讲清楚了。” 小白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言道:“我们三人俱是九阶妖兽,我是金瞳白猴,阿天是啸天虎,而小七则是七彩灵雀。我们当初跟随的主人,都是星家之人。” 星罹不禁问道:“那你们的主人现在……” 小白眼中闪过一瞬沉痛的悲伤,旋即语气平平地说道:“他们已经入土为安。” 天哥摇首感叹道:“人的寿命,终归无法与妖兽相比。” 七姐这时已变回人形,道:“我们对尘世已无太多眷恋,故而便在此替星家守护星石岛。其实过去在这里,我们还有两名同伴,也是极为厉害的妖兽,分别为血鳞鲤鱼与噬金鼠,可惜大寿已至,早已离去。” 星罹点了点头,想必他们的主人,在族内亦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小白挥了挥手,道:“这些事不提也罢,小七你快随星罹去吧。” 星罹眨了眨眼,问道:“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七姐抛了个媚眼给星罹,嘻笑道:“小炎叫我七姐。” 天哥挺起胸膛,傲然道:“小炎叫我天哥。[..tw超多好看小说]” 小白默然不语,许久后方道:“叫我则是小白前辈,你也这么称呼我们便是。” 星罹讷讷道:“这样岂不是乱了辈分?” 小白负手哂笑道:“何须管这些七七八八的,叫着顺心便是。” 七姐直点头,咯咯娇笑道:“姐姐我可喜欢别人叫我七姐了呢!” 星罹讪讪道:“七姐,我们走吧。” “对了,这只鬼灵金狼……”小白忽地一指小金,欲言又止。 星罹歪了歪头,疑道:“怎么?” 小白问道:“你对它真的一无所知?” 星罹笑了笑,道:“我只知道这只肥球是一只不普通的妖兽,因为它当初头一顶,就轻松地把一块巨大的石头顶飞了。现在想想,我怕是也做不到像它那般轻松。” 小金这时终于醒了,小爪子轻轻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随后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七姐眼波飘飞,娇声道:“撞飞石头只是小菜一碟,它的能力,可比这要强上千百倍。” 小金听闻夸赞,当即骄傲地翘起了球一样的狼首。 星罹摸了摸小金毛茸茸的脑袋,道:“鬼灵金狼?原来它是狼啊,尽管一点都看不出来……” 小金立马举起爪子用力一拍星罹的脑袋。 星罹吃疼,“哎呦”地叫出了声。 小白指着小金额间的一撮金毛,道:“这鬼灵金狼的特征,就是额间的这一撮金毛。” 星罹点了点头,这一撮金毛,他在初次见到小金时便已发现,并且“小金”这名字也是因此而起,只是当初他可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天哥交叉环抱起双臂,道:“说来,这鬼灵狼也是种极为特殊的存在,并且通常难以存活下来。” 星罹双眉微挑,道:“这是为何?” 第二十一章 三大妖兽(四) 天哥点点头,道:“因为鬼灵狼原本只是普通的狼。” 星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小白叹了口气,接道:“狼群中,有极少的个体会发生异变,从而成为鬼灵狼,但是它们并不被原本的狼群所接受,一般情况都会被群起攻之,尚未长大便死于摇篮中,几乎是不可能存活下来的。” 星罹蓦地想起七师姐凌筱萌将小金交给他时说的话――小黑当时在天上巡视,发现了一群野狼正在围攻这只小犬,便啼叫示意我赶去。于是呢,我就赶过去了。当发现是一群恶狼在欺负一只柔弱的小犬后,我便毫不犹豫地同小黑一块将那群野狼赶走了。说实在的,那群狼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以多欺少。 这么说来,若非凌筱萌偶然发现,小金迟早要丧命,这可真是令星罹唏嘘不已。 “嗷唔――”小金倏然间欢畅地嚎叫了起来,啸声昂扬,绵长不绝。 星罹温柔地摸了摸小金柔顺的绒毛,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鬼灵狼很厉害呢?” 七姐那漂亮的睫毛微微翕动,神神秘秘地言道:“因为我们认得一只鬼灵狼。不过与你的小金性别不同,是鬼灵银狼,额间有一撮银毛。” 星罹脑中忽地飘出了些东西,欲要想起来,却总抓不着边。 天哥像是沉浸于往事之中,感慨道:“她叫银舞,实力可真是强悍得没话说。” “啊!”星罹突然失声道。 小白奇道:“怎么?” 星罹急急道:“我,我知道银舞!” 天哥睁圆了眼,骇然道:“你怎会知道?” 星罹讪讪道:“因为……” 当下,他将解除封印,放出银舞,以及于祁云山脉中偶然遇到她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小白咕哝道:“没想到你阴差阳错之下,竟将银舞放了出来。” 七姐笑靥如花,道:“星罹,你这事做得好极了!” 星罹勉强笑了笑,当初若非有小金,自己可差点命丧银舞之手。 小白赤金色的眸子微微闪烁,叹道:“星家遇到了这等大事,小炎想必也顾及不到银舞,倘若不是你,银舞也不知会被封印到何年何月。” 星罹抿了抿唇,问道:“银舞她,究竟与我爹和我娘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小白无言,与天哥、七姐不由对视了一眼。 星罹来回看着三人,道:“你们也不清楚吗?” 七姐摇首,柔声道:“不能说不清楚,也不能说清楚,这其中的细节,我们怕也不好说,你以后若有机会,还是问银舞吧。” 星罹暗暗苦道:“她怎么可能会跟我说……” 小白催促似的说道:“好了,这些事什么时候说都行。现下要紧的还是寒器,小七你快些同星罹过去。” 第二十二章 血霜安危(上) 竹城之南,星辰林。(..tw无弹窗广告) 星罹安静地站在一座破败萧索的宅邸之前,怔怔无言。七姐也敛起了那百媚丛生的笑容,出神地回想着从前。 昔日的辉煌已不在,只余残枝败叶,落寞纷飞。 青绫竹屹立如旧,仿佛忠诚尽职的护卫,守护着这座早已无人的废宅。 风拂发梢,掀动衣袂,带来一丝已逝的温热。 恍若过去了亿万斯年,星罹终于吁了口气,抑制住心中混乱的情绪,嘶声道:“进去吧。” 七姐无言地看了一眼星罹,微微颔首。 星家,四大家族之一的星家。 竟成如斯模样。 ※※※ 宅邸东南一隅,武器库。 星罹伸手慢慢地推开了厚重的铁门,就像是推开了一扇尘封着旧梦荣耀的大门。耳边骤然响起刺耳尖锐的“嘎吱”声,顿时尘灰弥散,飘扬四起,呛得他直咳嗽。 室内,本是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的兵器,已是杂乱无章、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地狼藉,仿如战死的士兵,了无生气,早已失却了当初的寒光锋芒。 星罹步入室内,蹲下身子摸索着地面,须臾便找到了那时的地砖机关。他用劲一按,轻松地开启了库房右前方的石门。 “小时候,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按下那块地砖呢,那时候啊……”星罹望着黝黑深幽的甬道,嘴中含着苦涩,失笑道。 两人进入甬道,星罹挥手使出一阶火元道术“燃灯鬼火”,作为照明之用。 行了俄顷功夫,面前霍然开朗。 只见一间甚为宽广老旧的石室,内里陈设着各式华贵的兵器盔甲,俱是泛着熠熠光辉,鲜明耀眼,室顶上有夜明珠一颗,散发着莹莹幽光,添了一分寂静之味。 星罹环顾周遭,惊讶道:“这里竟没有丝毫变化,那么……” 那么,寒器依在? 七姐肃然截口道:“且莫妄下定论,说不准,那些人只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纵使石室中的各类器物已非凡品,但看在那些人眼里,只怕也是不值一提。 星罹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向着一件挂于石壁上的金链软甲走去。 七姐一瞥那件软甲,忽地娇呼出声,快步上前,盯着那件软甲,哑声道:“这是我主人过去穿在身上的那件软甲!”她不禁探手取下那件金链软甲,轻轻地、温柔地摩挲着,眸中缓缓漾出动人的光彩。 星罹也不打扰七姐,看了眼墙壁上的凹槽。 如果未曾记错的话,这凹槽,应就是机关。 星罹伸出右手,“啪”地印了上去。 然而,石室内却久久未有丝毫动静。 星罹睁大了眼,奇道:“咦,怎么没反应了?” 七姐抬首看向星罹,微皱着眉,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细节?” “细节?细节?我难道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当初……当初是怎么样来着……” 星罹以手托颔,凝神沉思。 七姐耐心等候着,丝毫不着急。 那时候…… 木棍、摔倒、利剑、手掌、割破…… 直过了将近一刻钟后,星罹才猛地醒悟道:“对了,血,是血!” “血?” 星罹不待七姐反应,立马咬破手指,再次印了上去。 凹槽上红芒隐现,身侧石门徐缓开启。 星罹笑了笑,道:“走吧。” 七姐犹疑了刹那,伸手一阻,道:“慢着。” 星罹目露困惑,问道:“怎么了?” 七姐托起掌中的金链软甲,道:“这件软甲,放在此处也是浪费,你莫不如拿去用好了。” 星罹迟疑道:“这……” 七姐眸中媚色又现,妖娆万分地笑道:“这是你星家的东西,你有什么好客气的?难道拿自家的东西,还需要考虑半天?” 星罹想了想,觉得也对,谢过七姐,当即将软甲收了下来,穿在了身上。 倒是颇为合身。 两人接着进入了甬道。 尽头处,有石门一扇,其上刻画有大量奇形神秘金纹,金光时隐时现,诡异莫名,正当中则雕琢着莲花状的六芒星,淡淡地闪着月白光辉。 星罹定定站好。 瞳孔幻化,凝为星眼。 霍然间,门上星光大盛,隆隆之声响起,石门徐缓向上抬升。 星罹深深呼了口气,与七姐一同踏步迈入室内。 白雪般晶莹剔透的四壁,温润地洒出流转的月白光华,令室内恍如白昼,说不出的瑰丽奇妙。 星罹谨慎小心地来到了方正通透的冰棺之前。 剑,还在吗? 星罹感到一丝紧张,清晰地听到了身体内心脏的跃动之声。 冰棺之内。 看到了什么呢? 两把剑。 两把剑依旧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与过去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七姐走到星罹身畔,看着棺中双剑,眸中露出一抹讶色,道:“没想到‘七星龙渊’竟在此处。那另一把冰剑,应就是寒器‘血霜’了。” 星罹愣了愣,吃惊道:“你认得那把剑?” 七姐嫣然若花般浅浅笑道:“自然,那把剑,是你父亲过去用过的剑。” 星罹垂目望着锃亮的剑身,叹道:“原来这剑名为‘七星龙渊’。” 锋锐的寒芒,丧胆的剑威! 七姐凝神注视着“血霜”,问道:“寒器既然无恙,你打算怎么办?” 星罹蹙额沉思,摇了摇头,道:“我们先回去吧。” 七姐挑了挑秀眉,道:“不管了?” 星罹吐了口气,闭目道:“放在这里,最是安全。” 七姐轻轻地颔首。 ※※※ 半年后,天寒红叶稀,已是金秋时节。 星罹与小白、天哥、七姐,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已是熟稔至极。并且,于这段日子里,小白与天哥分别将“七步飘渺身法”和“煞虎翻江掌法”传授给了星罹。 但星罹终归还是决定离开星石岛,欲要根据“神卜”所给的提示,去寻找父亲。 这始终是他心中的一块大石,他根本无法放下。 “阿罹,天地之大,找人可非是件容易事,你不如再考虑考虑?”天哥双臂环抱,沉声劝道。 星罹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天地虽大,但我也并非漫无目的地寻找,有‘神卜’给的提示,我相信自己能够找到我爹。” 七姐媚然如妖,娇艳若滴地轻笑道:“小罹罹,你若是真的找不到,随时可以回这里哦!在这里,谁都欺负不了你!” 星罹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七姐忽地飘身上前,将朱唇紧紧地吻在了星罹的脸颊上。 星罹被骇了一跳,面露赧然。 七姐吃吃地笑着,脆声道:“这可是姐姐我送你的临别礼物,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星罹咳了咳,尴尬道:“七姐所赠,必当小心保管。” 小白伸了个懒腰,完全不在意七姐的所作所为,就像习以为常了般。他悠闲地打了个哈欠,道:“祝你们好运。” 小金狼首高抬,“嗷唔”地叫了一声,悠悠地回荡着,作为它的告别。 星罹来回看着三人,目中满是不舍,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珍重!”霍地腾身而起,头也不回地飞离了星石岛。 第二十二章 血霜安危(下) 七姐望着星罹远去的背影,面露落寞之色,媚态渐无,叹道:“唉,这下子,又只剩我们三人了。” 天哥耷拉地垂着脑袋,无力道:“我才不过传了他一套掌法,其实我还有很多东西想再教教他,可惜,恐怕是没机会了。” 小白微微一笑,负手朝着岛内行去,语声悠悠道:“日子还要继续,你们莫要再抱怨了。” 星罹方落到碧月湖畔,便远远地瞧见一道青绿身影飞来,定睛一看,端的是被吓了一跳,“若兰!” 那窈窕身影倏忽而至,已然到了眼前,岂不正是清丽可人、风姿楚楚的诸葛若兰! 星罹呆呆地问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诸葛若兰娇哼了一声,极是恼怒地跺了跺脚,纤手一抬指着星罹大声道:“你个无赖,你知不知道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半年时间,让我有多担心啊!” 星罹愕然地张了张口,道:“我,我……”但他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发生太多事情了。 诸葛若兰的俏脸含怨,双眸渐渐雾气朦胧,她咬着朱唇,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我去了几次太凰峰!每次去,都没有你的消息!你师父说你去了竹城,我就来了,可是每次我来,都找不到你……” 她紧咬着银牙,泪珠莹然,娇躯发颤,话说到后面已是语无伦次,无法听清。 星罹双脚像是被定住般,移不开半分,怔立在原地。 自己这般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半年时间,委实是不该! 星罹忽然踏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诸葛若兰。 诸葛若兰被拥入星罹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再也止不住泪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像一粒一粒豆大的珍珠般不要钱地直往下落。 星罹温柔地轻抚着诸葛若兰的后背,禁不住一声叹息。 湖光如梦,清风似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诸葛若兰方才止住了哽咽的哭声,一双红肿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盯着星罹,嘟着嘴道:“还好,这次终于遇上了你了。” 星罹捋着诸葛若兰的乌发,轻轻道:“都怪我,都怪我。” 诸葛若兰纤手摸着星罹的胸膛,娇嗔道:“当然都怪你,当然都怪你!” 小金蓦地“嗷唔”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他们两人自己的存在。 诸葛若兰全然不理小金,哼道:“什么时候还学会狼叫了。” 星罹不由失笑。 小金还真是只狼。 星罹立马把小金的事说给了诸葛若兰听。 诸葛若兰惊讶了会,吃吃笑道:“没想到这肥球会这么厉害。” 星罹无奈地叹道:“我当时也着实给吓了一跳。” 诸葛若兰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琼鼻翕动,道:“不过,原来那银舞和小金竟是同族。” 星罹沉默了会,问道:“我师父他,有说过什么吗?” 诸葛若兰歪着头,忖了会,道:“我问你师父的时候,你师父说你不会有事的,他说你只是想一个人在竹城静一静。” 星罹锁了锁眉头,喃喃道:“静一静?是这样吗……” 诸葛若兰抿了抿唇,杏眼圆睁,问道:“无赖,你这半年时间到底去哪了?等等,咦,这,这是……” “怎么了?”星罹看着诸葛若兰的举动,奇怪道。 诸葛若兰把小琼鼻凑近星罹,在他身上左闻闻右闻闻,像是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闻个遍。 星罹忽然想,难不成自己是什么好吃的鸡腿,香气扑鼻,值得她闻那么起劲? 诸葛若兰紧紧蹙眉,退开一步,肃声道:“我刚才太过慌张,竟然没有注意到。” 星罹看着诸葛若兰那板着的面孔,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恍如自己犯了什么过错似的,谨慎道:“怎么了?没有注意什么?” 诸葛若兰双手叉腰,冷冷瞪着星罹,寒声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来,你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的香气?而且,而且你的脸上好像还被女人亲过!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到哪里花天酒地去了是不!你马上给我说清楚!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我,我要你好看!” 星罹被诸葛若兰的气势一吓,身子一缩,战战兢兢道:“若兰,你冷静些,这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说。” 诸葛若兰咬着牙,“好,你说,你要是敢说谎!我……” 星罹立马道:“我对天发誓,保证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言!” 诸葛若兰哼了声,“行,赶紧说。” 星罹呼了口气,对诸葛若兰并无隐瞒,当下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包括脸上的香吻是何回事。 但他也不忘严加叮嘱诸葛若兰切莫外传。 诸葛若兰听闻解释,怒气当即消了大半,神色缓和了下来,但心中依旧有些不舒服。 那女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地亲星罹呢!真是的,太乱来了! 然而不舒服归不舒服,生气归生气,这些比起星罹被跟踪一事,都要暂时抛到一边去。 诸葛若兰掩嘴讶异道:“原来这就是你不能回凌天宫的原因。” 星罹颔首道:“不错,所以说,我也不是故意失踪那么久的。” 诸葛若兰捋了捋鬓角,“唔”了一声,道:“那我原谅你,不,不能原谅你,那你干嘛不能来幽琴岛陪我嘛!” 星罹一时无语,只得将双臂紧了紧,更加用力地将诸葛若兰拥在怀中。少女的幽香一缕缕飘入鼻中,如兰似麝,他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秋风拂过,落叶旋舞。 星罹缓缓松开了怀抱,道:“我接下来,准备去找我的父亲。” 诸葛若兰歪了歪头,秋波一转,道:“你要去找炎叔叔,你要怎么找呀?” 星罹立即将天机画卷所示之景告诉了诸葛若兰。 诸葛若兰略一思索,便道:“中原极北之地,常年飞雪漫天,会不会就是指那里呢?” 星罹点头肯定道:“我正是打算前往极北之地。” 诸葛若兰新月般的眉微微一弯,直勾勾地瞪着星罹,浅笑道:“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星罹本欲出言阻止,但当他对上了诸葛若兰那双顾盼生辉,撩人心神的眸子时,心不由一软,竟是答应了。 诸葛若兰见星罹答应,欢呼雀跃地拍起了掌来。 星罹看着诸葛若兰活泼的模样,微微地笑了起来。 能让她开心,自是好的。 总好过让她一直沉浸于家族破灭的悲伤之中。 第二十三章 朝云夜话 寂夜深沉如墨,月光昏晕,仿佛银纱织出的雾般朦胧。(..tw好看的小说)稀疏的星光零落地印于地面,整个大地似乎已沉睡。 祁云山脉,凌天山朝云峰之上。 一名白发白眉之人悠闲地踏着脚步,欣赏着轻柔的夜色。 他的容貌如画,像是从画中走出来,自有一股水墨韵味。他睁开的眸子乌黑深邃,极是容易令少女春心萌动。 但他为何会是白发白眉呢? 凉爽的微风拂过,吹过漫山枝叶窸窣响动,也吹动了他的雪白长发。 风声,撩动人心。静静地听,那风就似乎成了一首曲。 白发人一步一步地走着,穿过曲折蜿蜒的檐廊,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演武场。 这是凌天宫最大的演武场,一个人若是身在其中,几乎渺小如蝼蚁。 此时此刻,演武场中有一个人。 那是一名少女。 “……哈!” 少女的声音,娇弱却又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喝!” 月光,淡淡的,柔柔的,平静祥和地流淌在少女的身上,映出单薄的身影。 白发人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那少女,不喜不怒地看着。 剑光,于微凉的空气中,轻盈地舞蹈着。(..tw无弹窗广告) 白发人仍在看着,未曾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时间逝去,不知过去多久。 呜咽的风声,吹落了一片叶子。叶子随着风飘远,飘向了未知的彼岸。 那片叶子,将会飘向何方? 谁都不会去关心它。 但它却正像这人世间许许多多的人一样,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永远都不知道何处才是自己得以安身的地方。 飘叶迷茫于浓墨黑夜之中,人也同样会迷茫。 人是一种常常会迷茫的生物,会于某一个刹那,不知自己将要做什么。 少女的心,俨然如那瓣飘叶,同样迷茫着。但她努力着,要让自己摆脱这颗迷茫的心。 剑影消弭,所有的声音,像是也在这一刻消弭。 少女抚着胸口,微微娇喘着。 白发人迈开步子,悄然走向少女。 人会迷茫,但迷茫的前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放任自己迷失于前进的道路。 白发人也曾迷茫过,所以他从剑招中,自然看出了少女那颗迷茫的心。但同时,他也看出来了,她正努力地去面对。 勇敢地去面对,不断地去思考,人总会走出迷茫之路。 白发人已经站在少女不足一丈之处,然而少女却依旧浑然未觉。 他看着这名少女。 少女的背影,瘦削娇弱,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习武能有多大成就。 但他知道,她绝不似表面那般容易击倒,她的内心深处,一定有很坚强的一面。 少女撩了撩发梢,突然回过了头。 楚楚可怜的一张面容。 少女突然见身后有人,不禁掩嘴惊呼一声。 白发人微笑着,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我记得你是叫星娴吧。” 星娴诧愕半晌,吞吞吐吐道:“……是,是的,没想到大师兄能记得我。” 这白发人,正是凌天宫宫主凤冰的大弟子,温瑾。 温瑾负手道:“你们星家人身份特殊,我当然要记得牢靠些。” 星娴赧然垂首,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瑾看着星娴,道:“你在这练剑,是因为自己平时练不好吗?” 星娴闷不吭声,半天才道:“是的。” 温瑾笑了笑,语声温和道:“只要你肯练,肯定能练好。” 星娴咬着牙,道:“可是,可是我练不好。” 温瑾缓缓摇首,道:“你们星家乃习武世家,剑术卓绝,你既是星家的人,绝没有练不好剑术的道理。” 星娴抿了抿唇,踟躇了会,道:“正因为我是星家人,所以,所以我才觉得我练得一点都不好。跟他们比起来,我,我没有什么剑术天赋,而且小时候因为不喜欢习武,也很少有认真过练过。我那时候觉得,自己何必要练这些东西呢,练了又有什么用呢……” 温瑾静静地听着,眼神越发地温柔。 “但是,后来,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必须要认真地练剑,如果我不认真练剑的话,我们家族……” 静夜空气,微凉,一丝一丝游弋于天地之间。 “可是,不行,真的不行,不管我怎么练,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比不上别人,我……我明明花了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可结果,我依然是个半吊子。” 温瑾紧皱着眉,须臾之后,微微舒展,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有这份坚持,有这种斗志。一个人,只要有这些,一定会成功。” 星娴默默地点了点头。 温瑾郎朗道:“你现在虽然比不上别人,你现在的剑术虽然平平,但是这又有何妨?纵然有些闲言碎语,你又何须在意?你要相信,你只要不断努力,总会有获得成就的一天。” 星娴的目光移向手中的那柄剑——覆云。 清亮的剑身,于月下,散发着熠熠光辉。 这柄剑,同样在努力着。 温瑾沉吟片刻,道:“星娴,你小时候既然对习武无甚兴趣,那么,你小时候又喜欢做什么呢?” 星娴抬起头,道:“我喜欢看书。” “是吗,看书……那么,你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星娴连连点头,“小时候选拔参加凌云大会的时候,我文试的成绩,可是名列前茅!” 温瑾眉梢一扬,笑道:“厉害!” 星娴博览群书,所知甚多,吟诗赋词,文采斐然,谈及天陆之上的战争之时,更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让温瑾都由衷地感到佩服。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诗句如歌,动听悦耳。 温瑾静心听着星娴念出的诗句,拊掌道:“好诗。”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月华如水,两人相谈甚欢。 “……练剑也是需要方法的,今后,你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指点你一二。” 两人谈着谈着,又谈到了练剑这事。 星娴露出浅浅的笑容,道:“大师兄若能指点我练剑,那练剑一事我一定没问题。” “来,现在就开始。” 宁静的夜风拂过朝云峰,恍如带着一股温馨的暖意。 第一章 初入北地(上) 极北之地,怒雪威寒,天地肃杀,咆哮的冷风,席卷着万物。 万里雪峰如画,满地苍白添寒。 雪峰山脉,松山一带。 一名身着雪青衣衫的俊朗青年手执长枪“破军”,目光如电,屹立如山,正与五只散发着凶煞之气,露出锐利狼牙,围困住他的北地雪狼对峙着,而在他的身后,还战战兢兢地立着位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双眸红肿,显然已是大哭过一场。 这北地雪狼乃是雪峰山脉极为常见的三阶妖兽,瞳色为白,毛色为白,几乎与茫茫风雪混为一体,难以辨认,它们生性嗜杀,凶恶至极,通常结伴而行,猎杀目标。 “嗷唔!” 其中一只北地雪狼一声嘹亮嚎叫,眸中凶光盛放,忽地跃起,狼爪森森,攻向青年。 青年拧着眉,临危不乱,长枪“破军”倏忽一扫,譬如流光划过,轻而易举地将北地雪狼那锐利的狼爪挡了开去。 这只北地雪狼虽被击退,但又有两只北地雪狼凶恶地攻了过来。 青年轻点脚步,移动身形,长枪轮转,霍霍生光。 但闻清脆鸣响。 青年于呼吸之间便以枪尖先后点上两只北地雪狼的狼爪,将他们震退了开去。 猎猎的寒风,刮着漫天的雪粉。 五只北地雪狼不知疲倦地围攻着青年,丝毫没有露出退却之意。 这青年倒也厉害,与五只北地雪狼相斗,长枪挥洒,若舞梨花,依旧游刃有余。 五只北地雪狼久攻青年不下,嗜血的欲望愈来愈盛,渐渐急躁了起来。 青年看出了北地雪狼渐显烦躁的苗头,微微皱眉,破军长枪舞得更是密不透风,将己身与小姑娘护得严严实实。 他若是一人,自可轻松斩杀这批北地雪狼。(..tw好看的小说)但现下他需护得小姑娘周全,自然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发生意外。 “嗷唔――” 苍穹之中,蓦地传来一声悠远的狼嗥,其声不绝,久久回荡。 那五只北地雪狼闻声,狼躯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了起来,瞳眸中露出慌乱紧张之色,而后头也不回,发疯似的逃走了。 小姑娘见北地雪狼奔逃而走,狼影渐远,大松了口气,而青年面上则露出讶色,抬首望向天际。 但见一位少年头顶一只圆球与一位少女飘落而下。 这两人正是星罹与诸葛若兰,而那圆球,不是小金还能是谁? 青年虽不惧那五只北地雪狼,自信时间一久,便可找准时机携着小姑娘逃离,但能免去繁琐的一战,毕竟还是省却了不少力气。当下,他灿若阳光地爽朗一笑,洒然道:“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星罹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该谢谢它。”说着,他抬手一指趴在头顶的圆球。 小金昂然地抬起狼首,颇是骄傲。 青年瞟了眼小金,微张着嘴,愕然道:“它、它?” 诸葛若兰弯起嘴角娇俏一笑,道:“当然啦,别看它肥嘟嘟的,长得跟个球似的,其实它可是只了不起的狼族妖兽。” 青年愣了愣,实在有些难以相信这肥球竟是只狼,但他仍是言道:“果真是人……狼不可貌相,多谢狼……狼……”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小金。 星罹微笑道:“它叫小金,你也莫跟它客气。” 青年点了点头,道:“在下昭云宫姬别昊,不知如何称呼两位。” 星罹挑了挑眉,道:“在下厉刑。” 诸葛若兰接着道:“我叫朱兰。” 这是两人早已想好的假名。厉刑便是将星罹反过来念,朱兰则是将中间两字省去。而因为星罹已不打算回凌天宫去,所以未曾穿着凌天宫太凰峰的弟子服,仅是穿了件普通的玄色衣衫。 尽管天寒地冻,冷风彻骨,但于修炼之人而言,却不需如常人般裹着厚厚的棉衣来保暖。 姬别昊回身瞅了眼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道:“厉兄,朱姑娘,不知可否拜托两位一件事?” 星罹环抱起双臂,道:“姬兄请说。” 姬别昊指了指身后的小姑娘,道:“可不可以将她送回家?”。 诸葛若兰刚张口想问“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姬别昊便道:“其实,在下是在半路上看到这位小姑娘被三只北地雪狼追杀,方才出手帮忙。可是我现在有要事缠身,实在没法再拖下去,所以可否请两位相助?” 星罹想了想,笑道:“举手之劳,乐意之至。” 姬别昊抱拳一礼,颇是诚恳地说道:“多谢。”而后,他霍地腾身飞离,如一抹银白流光,融入苍茫飘雪之中。 星罹和诸葛若兰望着姬别昊的身影远去,随即目光转向那位小姑娘。 银装素裹之中,这小姑娘裹着厚厚的鸭黄色棉衣,甚为醒目,小脸蛋红扑扑的,颇是可爱。 诸葛若兰弯下身子,亲切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哆哆嗦嗦地答道:“淡、淡雅。” 诸葛若兰点了点头,柳眉弯弯,笑靥如花,道:“淡雅,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姐姐问你,你家在哪里?” 淡雅紧了紧衣服,道:“安平村。” 诸葛若兰又问道:“那安平村怎么去,你知道吗?” 淡雅犹如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诸葛若兰眉头轻皱,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 星罹失声笑道:“她才多大的年纪,你竟还指望她会知道?” 诸葛若兰羞恼地跺了跺脚,撅嘴道:“总要问问嘛,真是的。那你说说,要怎么送她回家呀?” 星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总之我们先在这附近找找便是,她家肯定不会太远。” “你怎么知道不会太远?” “她一个小姑娘,总不至于跑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吧?” 诸葛若兰哼了声,不置可否。 正在这时,有呼喊声远远传来,而这呼喊声,似乎是在呼唤一个人名。 “……雅!” 两人屏息凝神细听,而后相视一眼,面上均是露出喜色。 这呼喊声很是急促,可见呼喊之人内心必是焦灼万分。 那人正在喊着“小雅”。 星罹当即运气,声如洪钟地大喊道:“淡雅在这,兄台请速来――” 声音遥遥地传了出去。 那人应是听见了星罹的声音,停止了呼喊。 盏茶功夫过后,便见一名身材高大,恍似铁塔,浓眉小眼,面如重枣的青年气喘吁吁地冒雪狂奔而来。他一见到淡雅,喜笑颜开,顾不得疲累,立马就飞也似地奔过去把她紧紧抱住。 “小雅,你可真把我吓坏了!” 淡雅用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地抱着青年,不禁呜呜地哭了起来。 青年一边安抚着淡雅,一边对星罹与诸葛若兰说道:“真是太感谢两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必会铭记于心。” 星罹摆了摆手,道:“区区小事,不必挂怀。而且,你光谢我们两个,可对某个人并不公平。” 青年一愣,疑道:“不公平?为什么?” 诸葛若兰浅浅一笑,提起姬别昊,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青年听毕,颔首道:“原来如此,但两位终归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这点是不会变的。” 诸葛若兰蓦地皱起秀眉,道:“你以后可一定得好好看着你妹妹,别让她一个人乱跑,并不是每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哦!要是有个万一,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青年惭愧万分地垂下了头,连道:“是,是,姑娘说的对!我今后一定一定,不会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星罹忽道:“对了,你们安平村是否有地方可供住宿?” 青年闻言,立马道:“有,有,当然有,两位不如就住我家里吧,正好让我聊表心意。” 星罹锁眉,迟疑道:“这……” 青年截口道:“我若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心里过意不去,就请恩人答应我,让我回报一下你们的恩情。” “……那,那好吧。”星罹忖了会,终是颔首答应。 有个住处,毕竟能够省却许多麻烦。 于是,星罹携起青年,诸葛若兰携起淡雅,由青年指路,朝安平村飞去。 淡风、淡雅两人均是初次翱翔于穹宇,他们自高空之上,望着底下壮阔瑰丽的山峦雪景,不禁惊叹连连,心中的激动之情更是难以言表。 经过一路上交谈,两人得知青年名叫淡风,今日下午他带着妹妹淡雅在雪峰山脉松山一带找寻给奶奶治病的冬青草。淡风本欲独身前往,怎奈淡雅死缠烂打,一定要跟着,他没法子只得带上,孰料半途归家时遇上一场暴风雪,将两人吹散。淡雅迷失在风雪中,遇到了北地雪狼,所幸姬别昊路过,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第一章 初入北地(下) 黄昏降临,风雪渐息,夕阳温柔地抚摸着大地,四人一兽总算是抵达了安平村。(..tw无弹窗广告) 安平村是处小村落,不过四十几户人家,百多人口,但若追溯起来,也已有近六百年的历史,村内民风淳朴,村民俱是友善大方。由于地处偏远,安平村少有旅人,但一旦有客人来,他们必是招待得极为周全。村里主要以种植的稞麦作为粮食,亦有专门组织的狩猎队,入山打猎。 淡家兄妹俩的父亲早年是狩猎队的一员,后来因一次意外,丧生在北地雪狼爪下。故而他们一家,除却他们兄妹俩,如今就只有母亲与奶奶。 星罹与诸葛若兰随淡风的指引来到了他家。淡家屋里的摆设极为简单,除却桌椅等生活必须用品外,其他多余的物品几乎不存在,可见他们家的生活必定非常朴素,不,应该说,他们整个村子的生活都如此朴素。 淡母见有客来访,热情招呼,淡风则简洁明了地将事情告诉了母亲。淡母得知详情,赶忙连连道谢,弄得星罹与诸葛若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阿风,快去把冬青草熬好,送去给你奶奶。”淡母一边忙着手边的活,一边吩咐道。 “知道了,娘。” 星罹不由问道:“淡风兄,你奶奶得了什么病?” 淡风的动作微微一僵,他迟疑了会,方才勉强笑道:“不是什么大病,大夫说服用冬青草熬的药即可痊愈。” 星罹皱了皱眉,对淡风的反应有些疑惑,但也不便追问,道:“是吗,那就好。(..tw)” 这时,淡母端来了安平村的特色菜肴“麻辣五花粥”。 寻常喝的粥,讲究清淡,颜色皆浅,但这“麻辣五花粥”当真与众不同,不仅味道刺鼻,且调料众多,颜色更是红得犹如火山喷出的岩浆。 星罹与诸葛若兰面面相觑,看得目瞪口呆。 这“麻辣五花粥”,外观真是与众不同。 淡母热情洋溢地招呼道:“你们快尝尝,这可是本村的名菜。” 星罹僵硬地端着“麻辣五花粥”,表情略显狰狞。 诸葛若兰几乎要哭出来了。 “快尝尝。”淡母不忘催促道,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让他们检验检验自己的手艺。 于是,两人在淡母期待的目光中,开始吃起了特色菜肴“麻辣五花粥”。 “辣死我了啊!” 凄厉绝伦的叫声兀地响起,悲惨地回荡在小小的安平村中。 ※※※ 暮色四合,雪夜起始。 淡家共有三间房,一间住着淡奶奶,一间住着淡母,一间住着淡氏兄妹。淡母将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给星罹与诸葛若兰,她则去与淡雅睡一张床。 不过,星罹与诸葛若兰不免尴尬,两人感情虽好,但也尚未好到能同床共枕的地步。淡母起先未曾在意,后来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她自然便懂了,当即在房中打了地铺。 黑夜渐深,灯光如豆。 淡母的房间虽是简陋,但也布置得颇为精致。 诸葛若兰抱膝坐于床上,水灵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躺在地铺上的星罹。 星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咳,道:“我脸上又没长花,你干嘛老盯着我看啊!” 诸葛若兰娇哼了一声,脸上罩了层寒霜,冷冷道:“你个大色狼,半夜要是敢爬上床,我一定把你的狗腿打断!” 星罹撇了撇嘴,一哂道:“你想多了,而且,我既是大色狼,那就不是狗腿,而是应该打断我的狼腿。” 诸葛若兰鼓起嘴,气呼呼道:“别给我耍贫嘴。” 小金本是趴在星罹边上,此时突然翘起了骄傲的狼首,看向诸葛若兰,憨憨地傻笑了起来。 说实话,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像傻帽。 诸葛若兰狠狠地瞪了眼小金,娇斥道:“你这只正宗的色狼就更不用说了!” 小金闻言,颇是委屈地垂下了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说实话,那样子看起来还是有些像傻帽。 星罹温柔地摸了摸小金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没事,不哭不哭,我们两只狼睡一起,互相取暖,暖和,让她一个人受冻去。” 之后,是许久的沉默充斥着空气。 灯火熄灭,唯有窗外风声呜咽,撩动人心。 “无赖。” 犹如蚊蚋般几不可闻的声音,若是不细听,可能会以为是幻听。 星罹盯着天花板,“嗯”了一声。 诸葛若兰背对着星罹,轻轻道:“你没睡呀?” 星罹懒懒地答道:“嗯。” 诸葛若兰默然片刻,讷讷道:“你……” “……怎么了?” 诸葛若兰憋了会,突然豁出去似的说道:“你上来吧。” 星罹乍一听,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当确信自己的耳朵并无毛病后,他又觉得是不是诸葛若兰的脑子出了毛病。他愕然半晌,骇然道:“你,你让我上去?” 诸葛若兰的脸蛋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般,所幸黑夜之中无人可见,只听她继续道:“你,你不要想歪哦,我只是觉得地板太硬了,你会睡着不舒服。” 星罹扑哧一笑,促狭道:“没事啦,地板睡着其实也很舒服的。” 诸葛若兰紧了紧被褥,银牙咬碎,蓦地怒斥道:“你个死无赖,叫你上来就上来,哼哼唧唧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星罹被这一吼,顿时如叶子被太阳烧着般蔫了,咳了咳,裹着被子乖乖地爬上了床。 诸葛若兰依旧背对着星罹,沉声警告道:“你千万不要靠过来哦,要是敢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就……” 星罹立即截口道:“你就打断我的狗腿,我知道了,真是的,说的你好像有多大魅力似的,比你漂亮的我都见过不知多少了。” 这倒是实话,就说前些日子住星石岛上,七姐那迷死男人的魅力就绝对胜过诸葛若兰千百倍。 诸葛若兰裹起被子忽地一个翻身,压到星罹身上,仿如盛怒的母虎般,大吼道:“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星罹被诸葛若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骇了一大跳,畏畏缩缩道:“没,没什么,没什么……” 漆黑暗夜之中的诸葛若兰,双瞳中像是燃着熊熊烈火,烧的星罹全身火热难忍。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开心地笑道:“真没什么?” 星罹很认真很真诚地道:“真,真没什么!” 诸葛若兰猛地变了脸色,冷冷道:“死无赖,你当我是聋子啊!”她当即不管不顾,口念真言,而后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紧压住星罹胸口。 星罹暗道不妙。刹那间,他便见到胸口有一抹慑人蓝光闪耀,驱散黑暗。而后,他感到有一阵可怕的电流直窜上身。 “若兰,你……” 话未说完,星罹全身痉挛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深夜。 淡家人想必甚是奇怪,这两人大半夜的究竟在做着怎样激情的事,竟会有此等可怖叫声响起。 ※※※ 翌日清晨,雪霁天晴,星罹与诸葛若兰准备开始搜寻雪峰山脉,找寻星炎的踪迹。 两人才踏出门口,就见天边有一道身影携着一人飞过,但他们并未在意。 然而…… “师父!” 声音突兀地传来,那道身影也随之倏地停了下来。 第二章 七叶雪梅(上) 星罹闻声,定睛一看,大吃一惊,那身影携带着的人竟是久未谋面的阿华。.tw[] 诸葛若兰掩嘴讶异,指着阿华道:“咦,那不是无赖你收的徒弟么,怎么会到这来了?” 两道身影缓缓地降到了星罹与诸葛若兰身前。 带着阿华御风疾行的是名面如刀削,轮廓分明的男子,他身着一袭青衣,黑带缠身,背负着一把拆成两节的长枪,目光清澈深邃,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阿华轩眉微笑,首先介绍道:“师父,这位是我的莫哥哥,我爷爷的徒弟。” 男子洒然地环抱着双臂,颇为不羁地言道:“某姓韩,名莫,莫名其妙的莫,韩莫。” 星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气质非凡,说话风趣的男子,而后道:“韩莫兄,在下……”他不由看了眼阿华,才道:“……星罹。” 韩莫抓了抓头发,道:“我知道,你的事情阿华可都跟我说过。” 诸葛若兰这时道:“韩莫大哥,我叫诸葛若兰。” 韩莫瞟了眼诸葛若兰,懒懒的眸子不禁一亮,轻笑道:“你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将来必会成为一位大美女。” 诸葛若兰闻言,俏脸忽地红了红。 星罹看向阿华,问道:“你上次走了后,怎么就一直没回来了呢?” 阿华张了张嘴,吞吞吐吐道:“我爷爷一直不让我离开嘛!”他顿了顿,又道:“倒是你们,也是为了七叶雪梅而来的?” 星罹不解地摇了摇头,道:“七叶雪梅?那是什么?我们来此,是为了找一个人。” 阿华喃喃道:“是这样啊……” 星罹扬了扬眉毛,问道:“那七叶雪梅是个什么玩意?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吗?” 阿华重重地点头,神色极是认真,道:“珍贵,非常非常珍贵。” 星罹目露好奇,道:“我猜,那一定是炼丹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吧?” 阿华嘻嘻一笑,轩眉道:“这是当然啦,七叶雪梅可是世间瑰宝呦!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每一甲子才会出世一次,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呢!” 星罹面色微变,感叹道:“一甲子才出世一次,这时间可够久的。” 韩莫洒然笑道:“物以稀为贵,这七叶雪梅若是遍地开满,我们又何必特地赶来呢?” 阿华兴冲冲地接道:“反正只要得到一瓣七叶雪梅,就可以炼制出很多平日无法炼制出的丹药哦!” 星罹不由暗道:“此物既如此之神奇,必然会有许多人前来夺取。那么,昨日碰见的姬别昊,大概也是为这七叶雪梅而来的吧……对了,淡风的奶奶不是有病在身吗?莫不如让这俩人看看,说不准能有更好的医治法子呢!” 他当下便说起了此事。[..tw超多好看小说] 阿华闻言,面上一百个乐意,欢快道:“小意思,小意思,治病医人,我最拿手。师父,你尽管放心。” 星罹颔首,道:“那你可千万别给我丢人了。” 韩莫环抱起双臂,道:“这点你倒可放心,他在医术上确实极有天赋,一般的病症绝难不倒他。” 星罹这么一听,心下更是放心,领着众人回到淡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淡风却拒绝了。 星罹讶异道:“淡风兄,只是让他们试一试罢了,说不准有更好的医治办法呢?” 淡风摇摇头,表情坚定,歉然道:“真的不用了,恩公何须如此费心,我奶奶并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只需服用冬青草,很快便能痊愈。” 星罹本想继续劝说,韩莫则锁眉截口道:“你奶奶在哪个房间里住着?” 淡风指了指右首最靠里的一间房,道:“谢谢你们,不过真的不必了。” 星罹见淡风如此坚持,只能无奈道:“那,那好吧。” 当下,一众人出了屋子,回到雪地里。 极北之风,永远都带着浓浓的寒意。 阿华长长地喟叹一声,颇有些失落,咕哝道:“可惜,可惜,怎么就不给我个机会大展身手呢?” 韩莫拧起眉头,身子微微一僵,而后忽地一闪,竟如烟般失去了踪影。几个呼吸后,他又神奇地出现在了星罹等人的身边,衣衫丁点未乱。 阿华见状,困惑道:“莫哥哥,你难不成是去瞧了瞧那房间里的人?” 星罹与诸葛若兰瞬即被骇了一跳,眸中闪着惊异之色 这人的身法竟如此之快? 韩莫的双眉紧紧地锁着,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却未多说什么,只是简简单单道:“我们走吧。” 阿华望向星罹与诸葛若兰,道:“师父,你们两个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看看七叶雪梅?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哦!” 星罹愣了愣,指着自己,道:“我们?” 阿华点了点头,道:“嗯,七叶雪梅出世时,会有许多古华天陆的隐士高人、名派耆宿前来,正好可以大开眼界。” 星罹想了想,眼下亦无寻找父亲的线索,而此事确也是个增长见识的机会,便答应道:“好,我们去。” 小金本是懒懒地趴着,没精打采地睁着眼,这会儿听闻此事,似乎来了劲头,抽风般仰首嚎了一声。 诸葛若兰摸了摸小金的脑袋瓜,浅笑道:“看来小金很有兴致呢!” 星罹沉吟须臾,又问道:“雪峰山脉绵亘数万里,这小小的七叶雪梅得如何寻找呢?” 韩莫淡淡道:“此事无需担心,七叶雪梅将要成熟时,必会破土而出,于空中吸收天地间的寒气,到时候便会放射出幽蓝寒光,此一过程整整持续三日,无论白天黑夜,皆是清晰可见。” 星罹点了点头。若是如此,便不惧被他人抢了先机。 阿华接着道:“七叶雪梅成熟后,七瓣叶子会四射而出,并且皆是朝着不同的方向,想要独占七叶雪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说着,诸葛若兰蓦地纤指一抬,指着远方天际,怔怔道:“那束幽蓝寒光莫不是七叶雪梅发出的?” 众人的目光倏地全转向了诸葛若兰指的方向。 正如韩莫所说,尽管此刻天光大亮,那幽蓝寒光依旧耀目无比,纵然是个瞎子,应也能清楚地感受地到。 韩莫眯起眼,嘿嘿一笑,悦然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而后,他竟是不顾众人,飞身离去,恍若流星逝空,刹那间,已无影无踪。 星罹与诸葛若兰面面相觑,再次愕然无言,许久后方才骇异地喃喃道:“这也太快了吧。” 阿华瞪着韩莫离去的方向,忿忿不平道:“这人太坏了,怎么就把我给丢下了!” 星罹莞尔失笑道:“既然他把你给抛下了,那就让师父带你去吧。” 第二章 七叶雪梅(下) 大地银白,冷风西吹,阳光虽静静地洒下,却如被寒冰严实地封冻住,感受不到其一分一毫的温暖。 三人一兽,穿行天地之间,宛若一支飞箭射向幽蓝寒光之处。 显然,不是只有星罹等人发现了七叶雪梅。蔚蓝似玉的晴空之下,数不尽的黑点密密麻麻仿佛蝗虫般,争先恐后地扑向了那耀目的蓝光。 这蓝光,正如奇珍异宝般,吸引着贪婪的人类。 半个时辰后,星罹头顶小金,携着阿华,与诸葛若兰到达了目的地。尽管他们发现得早,可惜他们的身法速度却不怎么样,已不知有多少人赶在他们前头,围拢在七叶雪梅之外,形成一个圈子,每个人俱是神色肃然地盯着圈中之物。 这些人中有的只是来凑个热闹,而有的,则是不惜性命,都要争得七叶雪梅,这样的人,必不会是泛泛之辈,总归在这古华天陆上有些名头。 星罹虽认不出这些人,但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这些高手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与压迫感,譬如雄伟高山般遥不可及。 “师父,莫哥哥在那边。”阿华眼尖,立马找到了韩莫。 星罹与诸葛若兰亦是看见了韩莫,当即展动身形,缓缓飘到他的身畔。 韩莫的双目正凝神盯着圈中的蓝光,嘴角却带着一丝懒散的微笑,仿似毫不在意。 只见人群围成的圈子正中央,幽蓝寒光煌煌盛放,逼人眼球,光华之中,隐隐可见长有七瓣叶子的植株正缓缓旋转着,吸收着天地中的丝丝寒气。 这景象端的是奇妙。 星罹看了几眼,又将目光移开,观察着周遭的人。方才急匆匆一瞥人群,并未仔细观察,此刻定下心来看,却令他的心不禁一动。 是熟悉的身影。 是熟悉的服侍。 星罹竟是发现了凌天宫的人。 “师父、薛师兄、凌师姐!?” 人群之中,凌子虚瘦削似竹的身子笔挺地虚立着,干瘪粗糙的面上依旧是孤傲至极的神色。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似乎未曾有什么改变。 星罹望着自己的师父,眸色渐渐黯淡,心下五味杂陈。 凌天宫派来的人除了这三人外,还有烈刃峰首座屠蛮与其子屠惊南。虽然只来了五人,但这五人中却有两名首座,可见凌天宫对七叶雪梅的重视程度极高。 星罹并不认得屠惊南,不过,那凌天宫的袍服,他却是知道的。 诸葛若兰当然也瞧见了凌天宫的那些人,眼波一转,不由担心地看了眼星罹。 星罹呼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悄悄向后飞退了几步。 诸葛若兰的目光又轻轻往人群中一扫,忽地低咦了一声,用下巴努了努,道:“无赖,你看那边。” 星罹不解地蹙眉,望了过去。 又是熟悉的身影。 原来,太虚门的人也来了,来了七人。 “玉风君”南宫青,身着一袭翠色长裙,面如春花,灿若星辰,嘴角微弯,带着娴静端庄的笑容,清风翩翩,吹得她衣袂飞舞如蝶。 “青石君”谷幽,褐色衣衫罩身,静静地虚立着,稳如磐石,面上无喜无怒,五官刀刻般棱角分明,硬如砾岩。 他们俩身后,还站着五名弟子。 五人中,星罹有四人不认得。 不过于星罹而言,认得那一个就够了。 那一个人是谁呢? 是一名少女。 是星罹幼时所收留的少女。 水仙儿。(..tw好看的小说) 天地间,恍惚中只余那一抹清丽的白玉色,似一朵绚烂绽放的花儿,于风中微微摇颤。 伊人如旧,容颜不变。 万物黯然,只有她,更美了。 星罹的目中复杂难言,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诸葛若兰觑了眼星罹,见他有些失神落魄,紧紧地锁起了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 阿华不禁道:“若兰,你怎么了?” 诸葛若兰乌发一甩,别过头去,缄默不言。 阿华看了看诸葛若兰,又看了看星罹,困惑地眨了眨眼。 星罹则把目光又望向别处。 果然,那位姬别昊也在,他身边还站着七位昭云宫的弟子。在他们身前,有三位老者笔直如枪的立着,星罹虽不认识,可有些见闻阅历的人都知道,那正是昭云宫姬氏三兄弟,姬不忧、姬不惧、姬不惑。 这三人长相相似,眉发皆已灰白,面容皆已苍老,皱纹似深沟纵横交错,唯有那双眼,精光湛湛,深不可测,显露出他们并非垂垂老矣的老头子。 星罹蹙额,悄声问道:“若兰,你认得其中的哪些人么?” 诸葛若兰嘟了嘟嘴,一声不吭,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这倒也怪不得这两人,毕竟两人一个从前是星家大少爷,一个从前是诸葛家大小姐,几乎是足不出户,纵然星罹拜入了凌天宫,可他压根也没离开过凌天宫几次。 而阿华比起星罹与诸葛若兰,认得的人,则更少了,故而他只得轻声向韩莫问道:“莫哥哥,你快给我们说说这些人都有什么来头吧。” 韩莫自然是都认得的,他若不认得,也就不必来此争夺七叶雪梅了。他瞥了眼阿华,看着他那炯炯有神、好奇万分的眸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真是麻烦,算了,你们仔细听好,我可不会讲第二遍。” 三人当即竖起双耳,两眼一瞬不瞬地盯住韩莫,凝神聆听。 韩莫弯了弯嘴角,用下巴指了指方向,道:“那边穿着紫棠色衣衫,衣衫上绣着鬼火的四人,看见没?” 三人连连点头,异口同声道:“看见了。” “那四人,是鬼幽宫的,站在前面的那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就是宫主滕古,他后面那三个,是宫内长老。” 诸葛若兰远远地看了眼滕古,身子不由一个哆嗦,喃喃道:“确实长得够凶恶。” 韩莫又道:“那边穿着水蓝长衫,衣上绣着藏青色蝴蝶的十二个人,是冰蝶门的。” 星罹怔了怔,问道:“就是北地凤首山的冰蝶门?” 韩莫颔首道:“不错,为首两人,女的是副宫主宫雨心,男的是大长老冷逍遥,后面那十人,估计是门下弟子。” 阿华望着冰蝶门门人,奇道:“怎么除了那大长老,就全是女弟子了?” 韩莫沉吟须臾,道:“……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阿华失望道:“嘁,真没意思。” 韩莫扭了扭脖子,继续介绍道:“那边穿赭色衣衫的两个老头子,是落霞门四仙中的云苍与云海,名头虽大,但修为其实也就那样。” 阿华打量着云苍、云海,笑道:“原来是两个沽名钓誉的老头子。” 韩莫哂然道:“就算这两个老头沽名钓誉,但比你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阿华闻言,不悦地哼道:“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干嘛要跟我比……” 韩莫环抱起双臂,正色道:“话虽如此,但四仙中的头头,落霞门门主云心还是有些真功夫的。只可惜他没来,想来落霞门这次一定抢不到七叶雪梅。” …… “那边,长着鹰钩鼻,贼眉鼠眼的那人,是南疆恶名昭彰的‘鬼爪天尊’。” 诸葛若兰微惊道:“连南疆的人也来了?” “北地早已不是中原七国统治的范围,更何况这等瑰宝现世,就算在中原,想必南疆与西域的人也会纷至沓来。” 诸葛若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你看,那边那个特壮实,长满络腮胡,敞开着衣衫的人,是南疆的‘大力金刚’,他身旁那位,就是他妻子‘毒蝎子’,他们边上站着的一堆人,则是西域的渡仙宫……” 韩莫正说着话,天际忽有三道流光射入了人群。 “呵,南疆的圣教也派人来了。” 阿华骇然道:“连圣教都派人来了?” 星罹拢起双眉,问道:“阿华,你知道圣教?” 阿华摇了摇头,道:“不清楚详细情况,但我听人说他们的实力,比中原的一寺三宫五门这九个大门派都要强。” 中原九大门派,一寺指忘尘寺,三宫指凌天宫、昭云宫、鬼幽宫,五门指太虚门、冰蝶门、落霞门、崒岩门、天雷门。 诸葛若兰诧异道:“这不可能吧?有这么厉害?” 韩莫肃声道:“这并不是什么怪事,南疆政教合一,圣教即国教,统领整个南疆,实力若不强,如何统领?” 三人恍然,点了点头。 韩莫凝注着圣教来人,双眉渐渐地锁起,低低道:“竟是来了三名七曜护法,而且,连那‘隐月’叶幽舞都来了,看来圣教是铁了心要夺得七叶雪梅。” 第三章 奇葩小金 已是三日后,午夜时分。 天幕漆黑,夜空深邃,苍茫大山之中,唯有一点幽蓝寒光,耀耀绽放,穿透千里。 寒风卷裹着大雪,似尖锐的刀锋,冷冽地切割着苍生。 煌煌幽蓝光华之下,有三条人影,正抬首静静而望。 这三人,正是星罹、诸葛若兰与阿华。他们修为不足,自是不可能一直浮于空中等待七叶雪梅成熟,故而第一日黄昏时,便降到了地上。 此刻的半空之中,人群如海,密集成片,严严实实地围着七叶雪梅。 今日,七叶雪梅,即将成熟。 诸葛若兰眨了眨眼,感叹道:“人真是多啊!” 星罹舒眉吐气,道:“就算得不到珍宝,来看看这样的景观,也算是值了。” 阿华咧嘴笑道:“大多数人过来本就是图看个热闹,想要夺得七叶雪梅,没一定的手段那是想都别想。” 北地,苍茫。 山风,越发地冷了。飘雪,越发地大了。 阿华沉吟了会,道:“师父,我们差不多该上去了。” 星罹闻言,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与诸葛若兰相视一眼,携起阿华,缓缓升空。 人毕竟是太多了,三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是寻着了韩莫。 韩莫如长枪杆子般笔挺地虚立着,衣衫于寒风之中猎猎作响,双目炯炯,精光四射,正聚精会神地紧盯着七叶雪梅,丝毫不理睬赶至的星罹等人。 这只因,此时已是最为关键的时刻,无人能猜的出七叶雪梅何时将要成熟,但它成熟的时间,也许就在下一个刹那,下一个呼吸。 所以,由不得丁点分神。 一瞬间的分神,或许就错过了最佳的机会。 诸葛若兰捋了捋鬓角秀发,水灵的眸子波光流转,来来回回看着四周的人,撇了撇嘴,道:“这么多人,抢七瓣叶子,到时候非得抢个头破血流。” 星罹双臂环抱,蹙眉凝注着那点幽蓝寒光,沉声道:“不付出一定的代价,如何夺得珍宝?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说不准有人便会命丧于此。” 阿华的身子轻轻一颤,不由咽了口唾沫,讷讷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有些东西,你必须要用生命去争取。至于值与不值,那便是每个人他自己的想法了。 有些人,可能是想用它炼制救人命的药。 有些人,可能是想用它来提升自己的功力。 有些人,可能是想用它来换取一些东西。 …… 但是,七叶雪梅只有七瓣,无论你的目的是何,你的理由是何,你欲得之,则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不过,有时候,你纵然付出了代价,或许也无法得到你想要的。 人世间,总会有人碰到这般令人不甘的事。 时间寂静无声地缓缓流过,所有的人,心神凝聚,目光像钉子般牢牢地钉在七叶雪梅之上,寸分不离。 犹如度过了亿万斯年,抑或只是转瞬之间,被众人围拢于正中央的七叶雪梅蓦地寒光大盛,冲破苍穹。 但见宛若天上星芒般的点点幽蓝光华,自正中心飘摇四散而出,舞荡于半空之中,此情此景,端的是说不出的幽美梦幻,摄人心魄。 人群霎时似一锅煮沸的水般沸腾了起来,骚乱更如石落水中,潋滟般急速扩散,每个人的情绪俱是激动了起来。 韩莫微微眯起了眼,逼视着七叶雪梅,嘴角轻轻上翘,枪杆般的身子绷得更紧,恍惚间像是化为了一杆急不可耐、直欲出争的绝世神枪,锋芒刺目。 正在此时,趴在星罹头上呼呼酣睡的肥球小金,终于睁开了沉睡许久许久的惺忪双眼,迷迷糊糊好奇心旺盛地打量着那耀目绚烂的幽蓝寒光。 七叶雪梅旋转的速度渐渐地快了起来,顷刻间已快地仿佛成了一阵凶猛狂暴的龙卷风。 人群之中惊呼声顿时四起。 风急雪骤,暗夜无月。 “咻!” 清晰的破空之声霍然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七瓣叶子携着隐约闪烁的蓝光,宛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其速之快当真可比迅雷。 星罹睁圆了眼,眼见一瓣叶子朝自己呼啸射来,却又不敢去接,只得身子匆匆一闪,躲了开去。他知道就算自己拿到了,以他的修为,怕是眨眼就得被人抢走。既是如此,何苦去接? 孰料,小金眸中光华大闪,突然腾空一跃,身形刹那间猛地变大数倍,血盆大口放肆地一张。 于所有人诧异惊奇的目光中,有一瓣叶子,就这么精准地射入了小金嘴中。 时间恍如于此刻静止,所有的画面被定格。 这是什么事? 星罹的眼珠子立时瞪得滚圆,嘴巴大大地开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实在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已不知该作出怎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 这下子,不知有多少人怒了。 到底有多少人怒了? 绝对很多很多,多到令你见了,骨头都会发颤。 怒火,已将燃烧,只怕连茫茫雪山之上那沉积千年的冰雪,也要被烧化了。 雪水将要汇成怒涛,湮没小金。 小金将一瓣叶子吞食入肚后,身形又是一缩,化为肥球落回了星罹头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悠然地趴着。 它竟淡定到如此境地! 星罹彻底无语了。 “你个大爷!” “给我吐出来!” “混蛋!” “狗娘养的!” …… 各种凶狠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霎时从四面八方波涛般奔涌而来。 周围的人双目红得几乎能喷火,恨不得将小金撕成碎片,掏出那片叶子。 可是真把小金撕成碎片,又有何用? 自然是无用。 七叶雪梅已被吞,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这些人毕竟不是傻子,也知傻站着气恼叫骂是毫无用处的行为,只得压下怒气,赶忙向其他的叶子追去。 至少追其他六瓣叶子,不是希望全无。 星罹眼见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都已离开,绷紧的身子一松,深深地舒了口气。他就担心这些人一个冲动,真要把小金给剥皮抽筋了。如若真发生那种事,他可得把压箱底的所有东西都使上了。 韩莫早已走了。他见到叶子被吞,不做片刻停留,即刻改变了方向,朝其他叶子追去。 这实是因小金的举动太过出人意料,有谁能想到它会把本因经过炼化才能服食的七叶雪梅给直接吞下了肚? 从古至今,谁干过这等奇葩之事? 如此做法,别人想抢,都没法抢,够绝了。 呼吸之间,黑压压、密集如蚁的人群,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原先的热闹氛围,也随着人群的四散,消弭于无形。 星罹此时此刻,委实是哭笑不得。他长叹一声,道:“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乱来,要是当时那些人真动手了,我们的脑袋可就得搬家了!” 诸葛若兰秀眉微微轻挑,望了眼肥球,俏声娇笑道:“没想到它还能变化身形呢,这样的话,我们不是能叫它变大点,载我们上路了?” 星罹摇了摇头,哂道:“小金这种懒货,成天睡觉,你还是别指望了,免得失望。” 阿华目光忽地一动,指着小金,惊道:“你们快看小金,它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 星罹扬了扬眉,只觉趴在头顶上的小金正传出一阵阵彻骨的寒气。他心中一慌,连忙伸手摸了摸小金,顿感一股透心寒意。 他面色立时大变,急道:“这,这怎么回事?它现在全身发冷。” 阿华肃声道:“我们先下去!” 三人即刻落回地面,阿华立马将小金抱入怀中,自衣中掏出一药瓶,喂了它一颗清心丹,而后仔仔细细地开始察看它的情况。 小金面上如覆着层雪霜般发白,双目死死地闭着,全身微微发颤,神色极是痛苦。 星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生怕小金会出什么事。小金陪伴他多年,简直比亲人都还亲,要是它出了什么事,他真不知该怎么办。 片刻后,阿华抬起头,忧容满面,沉声道:“它如今的情况,恐怕是因为生吞七叶雪梅造成的。” 星罹与诸葛若兰相视一眼,皆是一惊。 阿华继续道:“据我所知,没有人敢直接服食七叶雪梅,一般都是炼成丹药。这等极寒之物,若无其他药物进行中和,与毒药无异。” 星罹忙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阿华拧紧眉毛,道:“它的体内目前正被七叶雪梅散发出的寒气侵蚀,时间一久,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诸葛若兰担忧道:“那可有什么医治的方法?” 阿华无力道:“我只能替它抑制,并无根治的能力,不过……” 星罹截口道:“不过什么?” 阿华默然须臾,笑道:“我爷爷一定有办法治好它。” 星罹闻言,松了口气,喜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见你爷爷。” 阿华摆摆手,道:“不行不行,我爷爷隐居多年,别说让他治病,就算见上一面,怕也不是件易事。” 星罹顿时急了,焦躁不安道:“那,那该怎么办!?” 阿华淡定道:“师父别急,我可以带小金去见我爷爷啊!” 星罹不禁自嘲一笑,果然是关心则乱,他竟忘了阿华是能去见他爷爷的。 阿华轩眉道:“等到小金康复后,我会把它送回太凰峰的,师父你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 星罹立即摇了摇头,道:“不,你直接送到安平村淡家就是,这些日子我大概还不会回去。” 阿华怔了怔,道:“那好吧,安平村淡家,我记住了。” 诸葛若兰问道:“现在你是要等韩莫大哥回来吗?” 阿华点了点头,道:“嗯,我们已经约好了汇合的地点,不论他有无夺得七叶雪梅,他都会去那的。” 第四章 混乱争夺(上) 七瓣叶子,七拨人群。 于北地静夜之中,便恍如盛放的绚烂烟花。 韩莫虽于初始之时弱于人后,但他凭借超乎常人的身法之速,风驰电掣穿行于茫茫星夜之下,转眼便已追上了其中的一群人。 那群人之中的当先一员,已要抓到一瓣七叶雪梅。 韩莫定睛一看。 那人身材颀长、瘦削,然而眉梢之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衫,衣上绣着藏青色蝴蝶。 韩莫抿了抿唇,他知道,此人乃是冰蝶门大长老冷逍遥。 这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此刻,冷逍遥与那瓣七叶雪梅已是近在咫尺。 “咻、咻、咻!” 破空之声瞬时响起,划破夜空。 三根反射着如冰霜般月光的毒针倏忽刺来。 冷逍遥眉头一紧,微感恼怒,那伸向七叶雪梅的手掌被硬生生迫回。若是寻常毒针,他自是不惧,但这三根毒针,他却不得不谨慎以待。 这不是随手一拂,便可挡下的毒针。 这三根毒针,乃是南疆之人“毒蝎子”射出的。她的大名,别说南疆,就连在中原,也少有人会不知。 南疆之人皆知,毒蝎子的针,决不可碰,你碰了,留给你的必然是无尽的后悔。(..tw) 还有生不如死的痛苦。 冷逍遥纵然不是南疆之人,但也知道不可轻视这毒针的威力。 毒蝎子正紧紧追在冷逍遥的后头。 这是一个妖娆多姿的女子,你看着她,她便能勾起你的情欲。她有着很细很细的腰,纤纤可握,她也有着很长很长的腿,莹白光润。她的眼,细长有神,她的唇,微微显厚,她看上去,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狂野的气息。 “刚哥,快!” 毒蝎子说话了,她的声音,低沉嘶哑。 这样的声音,放在普通女子身上,必定会让人感觉别扭。然而,放在毒蝎子的身上,却完全没有格格不入之感。 夜风卷裹着苍茫雪粉,肆虐着大地。 毒蝎子的丈夫,大力金刚动手了。 这是一个矮胖敦实的男子,他的头圆如球,顶上光亮,不留一根头发,然而他的脸上,却蓄着浓密的胡子。他有两弯浑如刷漆的眉,还有两只小眼睛,小眼睛深陷于眼窝里,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珠。在他的身躯之上,你可以清晰地看见如山峦般绵延虬结的肌肉,并且于那横阔结实的胸脯之上上,还刻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那想必是他过去的无数恶斗之中留下的。 单单看这样貌,大多数人心里一定会认为,他是个极为可怖的人。 他确实是个可怖的人。 大力金刚的拳头携着千军之力,挥了出去,那狠厉的劲头,只怕是一座山,都能被瞬间击为碎末。 冷逍遥如何敢硬撼这等蛮力,躲闪开毒针之后,不得不继续退开。 大力金刚一拳逼退冷逍遥,不做片刻犹豫,张手便要抢夺七叶雪梅。 但在场的无数高手,岂会令他轻易如愿? 果然,只见一位穿着赭色衣衫的老头子口中急急念起真言,挥动手中拂尘“千和”,电光火石之间于大力金刚面前筑起了一堵厚实的土石墙壁。 五阶土元道术“土流石壁”。 这施术之人,乃是落霞门四仙中的第三位云苍。 尽管,这堵土石墙壁,大力金刚弹指间便可摧枯拉朽地将其摧毁。 可是,哪怕只是片刻的耽误,或许便会失去争得七叶雪梅的机会。 大力金刚猛然一拳,蓦地砸在土石墙壁上。 轰然一声,土石墙壁崩碎瓦解。 七叶雪梅却已飞远。 大力金刚恼怒地大喝一声,小小的双目赤红如火,不甘地继续追了上去。哪怕是极为渺茫的希望,他也绝对不会放弃。何况,就算他被阻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但只要自己与妻子毒蝎子合力,仍旧有极大的可能赢得胜利的果实。 毒蝎子仍旧追着飞驰的七叶雪梅。不过,她虽厉害,可没有丈夫在身边,于卧虎藏龙的高手之中,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动手争夺。 她必须要等到大力金刚赶到身边,才可进行下一次出手。 只是,也许大力金刚赶到之时,七叶雪梅已被夺走。如若真发生了此等情况,毒蝎子亦只能徒呼无奈。 如今,于一番小小的争斗之后,紧追七叶雪梅之后的人,乃是昭云宫宫主,姬氏三兄弟的老大姬不忧。 这位老者面容苍老,皱纹满布,眉发全白,粗粗看上去,简直如一推就倒的衰老之躯。 然而在场之人绝不会有人这么想,绝不会认为他是风中残烛。 你若不明白,那便只要看他的眼睛。 因为你只要看到他的眼睛,便明白了。 那是一对精湛的瞳孔,那瞳孔之中的光芒,譬如他手中紧握着的长枪“九转苍龙”,含着锐不可当的慑人锋芒。 九转苍龙,雄威煌然。 姬不忧擎着长枪,与那瓣七叶雪梅愈来愈近了。 正在此时,又有一人持剑杀出。 这人身着紫棠色衣衫,衣衫上绣着鬼火,有一张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面孔,长相平平,一点也不出众。但他的眼神凌厉,薄唇冰冷,全身都散发着凶煞之气,杀伐之意极其浓厚,实在令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鬼幽宫宫主,滕古,仿似狂人的一种存在。 滕古的衣袍于大风之中狂舞,手持青紫色的长剑“紫霜凝碧”,施展风起云涌十八剑中的“云落”,斩向姬不忧。 那一剑撕裂夜空,恍若自苍穹中劈下的闪电。 然而姬不忧却浑不在意,面上无一丝一毫的忧色,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铿锵一声脆响,声震四野,火花四溅。 一把长枪挡住了劈来的长剑。 但这把长枪不是姬不忧手中的“九转苍龙”,而是姬氏三兄弟中的老三,姬不惧手中的长枪“金锋虎牙”。 姬不惧微微涨红着脸,稳稳地接下了滕古的剑斩。 三兄弟形貌虽是相似,但姬不惧比起其大哥,面上彪悍之色更浓。 滕古蹙眉,已是失去了阻止姬不忧的时机。此时此刻,他本应罢手,甩开姬不惧的纠缠,去追姬不忧,然而他却未曾罢手。他似乎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去抢夺七叶雪梅。 抑或,他只是想将胸中淤积的怒气发泄出来? 第四章 混乱争夺(下) 滕古挥动长剑“紫霜凝碧”,施展风起云涌十八剑中的“崩裂”,剑光流转,劈向姬不惧。 长剑仿如能够敲碎大地般,散发着逼人的锐光。 姬不惧,人如其名,面无惧色,眼见剑光袭来,舞起长枪“金锋虎牙”,立马以昭云宫八大枪法之一的“天轮枪法”迎了上去。 瞬息之间,剑枪交击,重声一响,花火飞曳。 刹那间,姬不惧只觉无穷的劲力排山倒海般涌来,未曾反应过来,他已是被滕古的一剑之威,活生生地震飞了出去。 此一剑,自然不可与先前一剑相比。 先前一剑,只为阻止,此一剑,却是杀人之剑。 夜色之下,寒风之中,泛起了血腥之气。 姬不惧无法抑制胸中鼓动的血流,嘴角隐现一丝鲜红,眼中有着震撼之色。他似乎未曾料到,鬼幽宫宫主的功力竟深厚如斯。 滕古眸中,血光迸发,薄薄的唇,微微抿着,他手中的剑――“紫霜凝碧”――阵阵嘀鸣,似乎正迫切地呼唤着主人斩杀敌人,令自己得以品尝新鲜的血液。 姬不惧稳住气息,长枪一挥,继续迎上滕古。 滕古此时此刻,气势恰抵巅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姬不惧,冰冷的剑徐缓抬起,譬如死神之手将要攫获生命。 风起云涌十八剑之最终式――寂灭。 杀伐之意犹如浓墨般的黑暗,瞬间笼罩住姬不惧。 姬不惧根本看不清滕古的动作,但他面上依旧不曾流露出惧色。 不过,他心中呢? 他心中是否有流露出惧色? 没有。 姬不惧,当真无愧其名。 他震天彻地地狂吼一声,凭着多年习武的经验,凭着与生俱来的本能,挥动长枪“金锋虎牙”,挡向那把冰冷的长剑。 天轮枪法三十六式之最终式――霸天飞轮。 这竟已是生死之间的对决。 下一个刹那。 多少人看清了那一幕呢? 很少很少。 但是,结果,已然呈现。 枪断了。 虎牙已被斩断。 枪坠落。 坠落的还有,一条手臂与一条腿。 凄艳的红血,染红了这个夜晚,染红了本是纯白无瑕的积雪。 血,令本是平静的北地雪夜,骚动了起来。 然而,这本就不可能会是平静的夜。 所有人,都必将感受到冷到骨髓的寒意。 七叶雪梅,它简直就是混乱与血腥的携带者。 它的出现,仿佛便是为了令北地不再安宁。 一条人影兀地闪出,接住了无力坠落,断去一臂一腿的姬不惧。 这是一位老者,他的面容与姬不惧十分相似。 他是昭云宫姬氏三兄弟的老二,姬不惑。 姬不惑的面容沉静如水,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怀中姬不惧那鲜血横流的伤处,身上的衣衫不知不觉中亦被染成赤红。 滕古眸中血光如虹,冷冷地盯着姬不惑,手中血剑,震颤嘀鸣,似乎仍未满足。 姬不惧纵使断去了一臂一腿,纵使受了几乎难以痊愈的重伤,纵使此刻的他痛楚不堪,几难言语,但他依然不屈地张着眼,依然不惧地看着浮于半空的滕古。 姬不惑也看向了滕古。 交织的目光,如电碰撞。 姬不惑一个字也没有吐出,转身带着姬不惧急急离去。 滕古看着姬不惑的身影渐远,一动不动。 姬不忧仍旧紧追着七叶雪梅,他是最接近七叶雪梅的人,但他并没有夺得。尽管姬不惧替他挡下了滕古,可依旧有不少人使出各种手段阻止他接近七叶雪梅。 谁都不会甘心这瓣七叶雪梅被其他人夺走。 韩莫盯着七叶雪梅,全身的肌肉绷得愈来愈紧――他即将达到最佳状态。 姬不忧如今只有一个人。 时机差不多到了。 韩莫忽地加快速度,直如飞电疾光,身影倏忽,转眼超越前面众人,逼向姬不忧。.tw[] 快到让人难以置信。 姬不忧即刻便发现了有人迫近。 可是,已经晚了。 韩莫嘴角带着一抹笑,手一伸,那瓣七叶雪梅已入其囊中。 一切都只是呼吸之间的事情。 姬不忧悚然失色,他实是未曾料到有人身法会快到此等匪夷所思的地步,竟在他的眼皮底下生生地夺走了七叶雪梅。 韩莫拿到了该拿的东西,接下来,自然是要逃了。 姬不忧面容紧皱,他岂会令韩莫如意? 何况,此时此刻,韩莫所要面临的敌人已不仅只有姬不忧一人。 天地之间,土元之力倏然流动。 韩莫身前,一堵厚实的土石墙壁行将凝聚而成。 原来,落霞门云苍真人眼见七叶雪梅被夺,立马施展出土元道术“土流石壁”阻止韩莫遁逃。 但令云苍真人大吃一惊的是,土石墙壁堪堪凝成之前,韩莫竟诡异自如,于间不容发之际穿了过去。 任何人都必须感叹,他的身法实在太快。 韩莫穿过去了,而姬不忧呢? 姬不忧深锁眉头,看着面前的土石墙壁。他倒是不幸地被挡住了。 长枪横扫,土石崩碎。 姬不忧暗恼云苍多管闲事,此刻,他已是被韩莫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眼看是难以追上了。 不过,韩莫也绝非如此轻而易举能够逃脱的。 落霞门四仙之一的云海真人,眼见云苍师兄施术阻止失败,立时吸取他的教训,这回算好了距离再次施展五阶土元道术“土流石壁”阻挡。 厚实的土石墙壁凝聚生成,横亘在了韩莫面前。 韩莫身法再快,这次可也穿不过去了。他的右手轻轻一挥,但见微光一闪,长枪“霜天弑魔”已然在手,散发出凛然的寒芒。 轰然一声,土墙坍塌。 此一迟滞,却让后面的人追赶了上来。 冰蝶门大长老冷逍遥,双手舞动,急念真言,但见风雪急吹,卷裹如刀,沙砾飞舞,凝住成壁,转瞬便将韩莫团团地围拢了住。 五阶水、土混元道术“寒沙萦雪”。 韩莫被此一道术围困,端的也是极不好受。眨眼间,他的衣衫已被切割得破烂不堪。 “呼……” 韩莫体内之真气急速流转。 “咻!” 他的手紧握着长枪,指节已发白,整个人仿佛与长枪合为了一体。 但闻一声刺破云霄的断喝之声,韩莫身枪合一,摧枯拉朽般破开一切阻碍,视一切如无物地冲了出来。 寒沙萦雪,这当然是厉害的道术。可众人也知道,这绝不可能拦得下有实力抢得七叶雪梅的人。 姬不忧见韩莫逃了出来,手中的“九转苍龙”更为怒火勃然。他张嘴一声厉喝,携着无匹的锋芒逼向了韩莫。 毒蝎子亦是不甘就此放弃,细腰扭动,双手齐舞,霎时间射出八根刺目的毒针,密密麻麻地扑向韩莫。 云苍、云海,双双施展六阶火元道术“爆炎火球”,轰向韩莫。 数不尽的攻击汇合击向韩莫。 韩莫该如何抵挡? 又有谁,真的能挡下如此众多的攻击,并且能够逃脱? 但是韩莫能挡,而且,他也能够逃走。 寒风狂,月夜冷。 韩莫瞥了一眼身后追来的姬不忧,射来的毒针,光华耀眼的各种攻击道术…… 一切的一切。 他忽地洒然一笑,手中光芒一闪,长枪隐去,却又多出五张道符。 五张上品道符,七阶风元道术“风引万物”。 “糟了!”姬不忧看见此物,面色骇然,飞身急退。 云苍、云海慌忙施术护身。 毒蝎子不由睁圆了眼,娇躯微颤。 大力金刚大吼一声,立马闪身来到毒蝎子身边,用整个身子将她牢牢地护住。 刹那间,所有都施展出各种手段保命。 一张上品道符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是五张相同的上品道符,五张叠加起来的威力,那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抵挡得住。 煌然耀目的盛世光华骤然亮起,犹如烈日临时,将黑夜化为白天。 整个北地,都将清晰地见到此地的光华。 狂风的呼啸声于耳畔尖锐地响起。 强烈无比的风暴毁天灭地般生成,那卷裹着尘世的可怖威力,似能将万物毁灭。 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地贯穿人世。 苍茫的大地之上,凌乱的月夜之下,大风,无穷无尽地吹刮着,扰乱所有的平衡。 这夺去生灵的大风,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那骇人的风声,令人止不住地发颤。 何时才会停止? 毒针、火球、冰刃、剑气……所有的攻击俱被这猛烈难挡的大风拦下,吹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 许久许久后,仿佛度过千年那般久的时间后,撕裂着天地的大风终于停了。 世间所有的声响似乎在大风隐去的这一刻消弭无踪。 北地之夜,静得诡异。 什么声音都没了。 连呼吸声,都像是没了。 五张上品道符,七阶风元道术“风引万物”的洗礼下,便如昭云宫宫主姬不忧这般实力出众的高人,也已是极为狼狈。 而那许多实力不济,单纯来看个热闹的人如何了呢? 也许,他们已被凌厉的狂风撕碎,化为尘芥。 也许,他们已被深埋于纯白的积雪之下,永远地沉眠。 又也许,他们侥幸地躲过了这一场浩劫。 无论如何,一个人,若想看这么一出戏,这么一出有趣的争斗,自身必须有一定过硬的实力,若没有,那只怕仅会带给自己无可挽回的灾难。 此时此刻,韩莫人呢? 谁都看不到他了。 韩莫当然走了。 走到谁都追不到的地方。 第五章 栖雪之谷 约定的地点,是一处位于安平村附近半山腰的山洞。 山洞幽深,难以望到尽头,隐隐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三人便在洞口处静静地候着,等待韩莫。 星罹心疼地看着小金那痛苦的面容,胸中闷得慌,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祈祷韩莫能早些归来。 时间的流逝,忽然变得十分缓慢,慢得犹如蜗牛前行,每一分每一刻,都是那样的难熬,都是那样的痛苦。 但时间总归是在流逝,既然在流逝,那总会有尽头。 到了尽头,痛苦也会结束。 拂晓时分,风雪渐歇,天边方露出一抹鱼肚白,就见一道身影恍如流光般急速飞来。 星罹焦灼急切的双目中顿时露出喜色,大声道:“来了!” 转眼间,那身影已落到了洞口,一袭青衣,黑带缠身,正是韩莫。 阿华瞧了瞧韩莫,揶揄道:“莫哥哥,你可真够狼狈的。” 韩莫身着的青衣破损多处,颇为褴褛,但他面上依旧是洒脱不羁的笑容,懒懒道:“若不狼狈些,恐怕就抢不到那一瓣叶子了。” 阿华闻言,喜上眉梢,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拿到。” 韩莫笑了笑,目光又转向星罹与诸葛若兰,疑道:“你们为何也在这?” 阿华立马将小金的情况告诉韩莫。 韩莫转了转胳膊,伸了个懒腰,无奈道:“既然如此,就带上它吧。不过,生吞七叶雪梅,这样的事情倒也确实是闻所未闻。” 阿华抱起小金,道:“师父,我们走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我一定会送回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金。” 韩莫眉梢微微挑了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道:“倘若冰蝶门的门主有了些麻烦,还望你们可以稍稍帮忙一下。” 星罹愣了愣,奇道:“啊?帮冰蝶门门主?” 韩莫眯着眼,笑道:“你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话毕,他再不多言,带着阿华绝尘而去,刹那间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星罹与诸葛若兰呆呆地站在洞口,面面相觑。 过了会,星罹方才面露疑惑,不解道:“他说的这话,什么意思呢?冰蝶门门主有麻烦,我们难道有能力帮忙?” 诸葛若兰摊了摊手,嘟了嘟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能帮就帮吧,不过,不能帮,也不能怪咱们,我们可不是什么厉害的人。(..tw无弹窗广告)” ※※※ 日暮时分,夕阳正红。 楚国西北部,南岭、栖雪谷外,有两道身影徐徐飘落。 高山之下正是红叶飘零,而高山之上却是雪花纷飞,这等奇妙的景色,也实是让人感慨自然之伟大。 “快点,快点。”阿华一落地,便赶鸭子似的催促道。 韩莫耸了耸肩,道:“急什么呢!” 阿华瞪眼忿忿道:“你没看见小金有多痛苦吗?要不你来试试这种感受?” 韩莫挑眉,连连摆手,道:“我可消受不起。” 阿华连道:“那还不赶快!” “嘿,我难道还不快吗?你看我路上可有丝毫耽搁么?但接下去我们要入的可是‘九灯醉魂阵’,稍有差池,走错一步,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耽搁的时间岂不是更久了?” 阿华嫌弃似的道:“我知道啦,赶紧的,赶紧的,都走了多少遍了,难道还怕走错不成?” 韩莫吁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携着阿华步入阵中。 这“九灯醉魂阵”乃是以九盏玲珑玉华灯布成,用以阻隔外人进入栖雪谷之中,阵内幻象万千,迷惑人心,道路繁复,危险重重,常人若不得法门而入其内,必是有进无出,有死无生。 但韩莫与阿华自然知道如何通过法阵。 两人轻车熟路地于阵中七拐八拐,以一种诡异神奇的路线行进着,不时向前,不时退后,左走几步,右走几步,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已是出阵入谷。 但见谷内积雪堆砌,银装素裹,正中心之处,有一潭幽深无底的小湖,虽是天寒地冻,冷风砭骨,却未曾结冰,而是荡着波纹,冒着热气,驱除着寒意。 小湖中心,是一座空灵娟秀的小岛,以九曲木桥与岸边相连。小岛之上,三间小木屋比邻而建,静静而立,古朴而又考究,颇有超凡脱俗之韵味。 阿华一入谷,话不多说,便匆匆抱着小金过了木桥,向中间的小木屋急急飞奔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位老者忽地闪身出现,拦住了阿华,慈和道:“绫儿,你爷爷正在炼丹,暂时别去打搅。” 这老者,须发皆白,面容苍老,但双眸中神光湛湛,可不就是星家前任族长――星玄。 阿华瞳孔微缩,惊道:“什么!我爷爷在炼丹!” “神医”华仁,炼丹之时素来不许他人打扰。 阿华心中焦急,暗道:“要是爷爷炼丹炼上个把月的时间,小金可怎么办!?” 星玄见阿华面色连变,眉梢微挑,问道:“绫儿,你可是有什么事急着找你爷爷吗?” 阿华立马道:“这是件很急很急的事,非常非常急,我爷爷有说这次炼丹需要多久吗?” 他已是想好,倘若星玄回答三天以上,他就直接冲进去,就算要被爷爷责骂也顾不得了。毕竟,他可没把握让小金撑过三天以上的时间。 星玄负手,微微扬了扬眉,道:“你爷爷说此次炼丹不会耗费太长时间,过些时候他应该就会出来了。” 阿华闻言,心中一喜,绷着的面容立时一松,呼了口气,弯眉连道:“还好还好。” 星玄瞟了眼阿华怀中瑟瑟发抖,面色煞白的小金,不禁问道:“绫儿,究竟是何事?” 阿华当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星玄。 星玄听后恍然,朗声笑道:“原来如此,我孙子的这只妖兽倒也有趣。” 韩莫这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面上笑容极是古怪,哂道:“何止有趣,简直是奇葩!” ※※※ 半个时辰后。 屋门轻启,但见一位眉发如雪,长髯及地,仙风道骨的老者缓缓步出。 他竟似全然感觉不到风雪的严寒。 “爷爷!”阿华双目闪光,兴奋地喊道,雀跃地像只兔子。 华仁出屋门时,已是红光满面,笑意荡漾,瞧见阿华,更是欢悦,喜道:“绫儿你可回来了,你爷爷这次炼出了一炉十二颗散毒丹,只要吃下一颗散毒丹,就能保两个时辰内百毒不侵,这东西我那是研究了好久好久……” 阿华知晓自己的爷爷谈起丹药总是兴致勃勃、乐此不疲,生怕他还会继续唠叨下去,急忙一刀切去砍断话头,截口道:“爷爷,这些事呆会说,我有很重要的事,你先替我救救它。” 华仁正说的起劲,却被打断,颇有不悦,目光阴沉森森地看了看阿华怀中的小金,挑着白眉奇道:“你这次出去,倒还抱回了只小狗?” “它……” 不等阿华多言,华仁的视线又投向了韩莫,问道:“你这次可拿到了七叶雪梅?” 韩莫环抱着双臂,耸了耸肩,自信洒脱地笑道:“当然。” 华仁闻言,微微笑了笑,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韩莫忽然抬手一指小金,语声怪怪地道:“师父,有一瓣七叶雪梅,还被那只小狗给吃了哦!” 生吞七叶雪梅? 一石激起千层浪,华仁与星玄俱是惊了一惊,眸中难掩讶色。 阿华总算寻得机会插嘴,急切道:“所以爷爷你快些救它啊,没看见它有多痛苦嘛!” 华仁拧了拧眉,目光严峻如刀地逼向小金,缓缓道:“好生厉害,竟是将七叶雪梅生吞入肚,这事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既是如此,死了也怪可惜的,那就让我治好它,再看看生吞七叶雪梅之后的效果如何。” 阿华咬了咬牙,不禁腹诽起自己的爷爷来,他怎可以连救只小狗都还要当实验! 可怜的小金,不明不白地便成了实验体。 正在此时,“嘎吱”一声脆响,悠荡谷中,右侧木屋的门忽地开了。 有一个人静悄悄地走了出来,无声无息。 那道身影伟岸如山,风华如月,却又萧索似枯败的秋叶,已然凋零。 是什么样的劫难才能让人变成如此这般? 这当然不单单是因为星辰林的湮灭。 还有另外不为人知的缘由。 这人是星炎。 阿华立即挥手热情地招呼道:“炎叔叔。” 星炎眸光黯淡,看了眼阿华,僵硬地宛若岩石般笑了笑,哑声道:“回来了啊。” 这声音中,仿似都夹带着无尽深沉的悲伤。 韩莫凝注着星炎,状似漫不经心地言道:“听星罹说他现在正在找一个人,你觉得他会是在找谁呢?” 星炎的身子一滞,瞳孔骤然收缩,怔愣了半晌,而后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地跃身去了远处。 找人?找谁? 然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有浸透了全身的无力感,只能任由尖针扎着自己的心。 华仁深深喟叹,从阿华手中接过小金,道:“绫儿,你先去把你脸上易容的药卸下,这只小狗的命你就不必担心了。” 阿华眨了眨眼,双手合十,嘟嘴道:“爷爷,那就拜托你啦!” 韩莫轻声地笑了起来,揶揄道:“华雪绫,倘若你师父知道你是女儿身,那会是何反应呢?” 华雪绫娇俏地吐了吐丁香小舌,哼道:“我才不会让他知道呢!” 韩莫轩眉,嗤笑道:“其实你最该注意的,是不能让他身边的诸葛若兰知道。” 华雪绫一愣,双眉蹙起,疑道:“啊?” 韩莫目中泛着诡异的精光,促狭地笑道:“因为你若是让她知道,你恐怕就没法呆在你师父身边啦!” 华雪绫跺了跺脚,昂首,大义凌然道:“我是他徒弟,徒弟跟着师父,那是天经地义!她怎么能阻止这种天经地义的事情呢!?” 韩莫了然般地颔首道:“天经地义?呵,原来你是跟屁虫啊?” 跟屁虫?什么话呢! 华雪绫顿时怒了,脸蛋涨红,双眸可恨地盯着韩莫,嗔道:“你才是跟屁虫!”说着话,她已是挥着粉拳死命地揍了上去。 当然,华雪绫不可能揍得到韩莫,因为她连摸都摸不着。 睁眼四顾,哪还有韩莫的踪影呢? 华仁无奈地摇首,苦笑了一声,抱着小金回身进了房间。这样的闹剧,他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当初他得知自己这孙女竟然拜了星罹为师时,那可真是令他骇了一大跳,哭笑不得。 唉,自己这孙女,乱来的本事委实不一般。 第六章 门主弑师 星罹、诸葛若兰同韩莫、华雪绫分别后,便回到了安平村淡家,并告知淡母他们要暂住些日子。当然,他们两人不是白吃白喝白住,而是允诺帮忙村里打猎。自从有了这两人的帮忙后,安平村每次打猎的收获总是极为丰富。日子一久,两人跟村里的人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七日后,正午时分,雪霁天晴,大地银白。 星罹、诸葛若兰、淡风与村里人方打猎归来,便惊讶地见到淡家门外站着一人一兽。 那人高高瘦瘦的模样,眉目凛然,气宇不凡,身着水蓝色长衫,衣上绣着藏青色蝴蝶。 那兽乃是一只狐狸,眸色黝黑,毛发雪白,最为惹人注目的是它摇曳的六根狐尾,每一根狐尾,看上去都像是蕴藏着可怕骇人的力量。 它是罕见的妖兽六尾雪狐。 星罹望着那高瘦的人,似觉眼熟,想了想,大惊道:“那,那人不正是上次争夺七叶雪梅时,韩莫说的冰蝶门大长老冷逍遥?” 诸葛若兰凝眸细看,掩口讶异道:“确实是,但,但他怎会来此?” 正在众人震惊不已、疑惑不解时,淡家屋内缓缓行出了一人。 竟是位雍容典雅的中年妇人。 站在星罹边上的淡风不禁睁大了眼,身子微微颤抖,失声惊呼。 星罹瞥了眼淡风,心中念头一转,便知晓这妇人定然就是淡风口中所说的“奶奶”。 这位“奶奶”从来没从房间里出来过一次,星罹与诸葛若兰自然就未曾与其见过一次面。两人虽是好奇,但碍于礼数,从未过问。 现在这人终于出现了,可显然,依目下情形,她似乎并不是淡风真正的“奶奶”。 那此人究竟是谁?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又为何会住在淡家? 冷逍遥见中年妇人终于出屋,瞬即目露寒霜,冷冷道:“门主,你可真让我们好找!整整两个月时间,我们搜遍了整片雪峰山脉,却不曾想到你竟躲在了安平村的人家里。” 星罹与诸葛若兰闻言,瞠目结舌,异口同声道:“她是冰蝶门门主?” 韩莫曾拜托过,若是冰蝶门门主有麻烦,还望他们相帮。 所以说,他早就知道淡家里住着的那位“奶奶”就是冰蝶门门主!? 可是,看目前的情况,这麻烦会不会有点大呢? 冰蝶门大长老,此等人物,是他们能对付的吗? 中年妇人略显艰难地立在冷逍遥面前,看上去似乎有些站不稳,面上更是煞白如纸,见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色,她颤巍巍地言道:“师叔,好久不见。” 冷逍遥面目冷峻,蹙眉道:“好久不见,哼,安晴茹,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杀死了你自己的师父。” 星罹与诸葛若兰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眼,心里均是默默地苦道:这麻烦可大得夸张了。 安晴茹呼了口气,沉声道:“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冷逍遥笑了起来,笑声冷得刺入骨髓,寒声道:“那便是我瞎了!?你当时杀了自己的师父,而后竟不束手就擒,反而突破重重包围逃脱,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安晴茹沉默须臾,抿了抿苍白的唇,无力道:“我确实出手杀了恩师,但这绝非有意为之,实是迫于无奈。” 冷逍遥目光似凌厉的闪电般射向安晴茹,愠怒道:“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安晴茹双眉拢起,镇定道:“师叔,这绝对是有人设计陷害。” 冷逍遥冷哼一声,大袖一甩,嘶声道:“若真是有人设计陷害你,门内自会给你一个公道。(..tw好看的小说)但你犯下的弑师罪行是毋庸置疑的,现在便随我回去。” 安晴茹灼灼的目光凝注着冷逍遥。 寒风愈加地冷了,天色愈加地沉了。 小小的一方天地,越发压抑了。 许久许久后,安晴茹铿锵有力地拒绝道:“不行。” 冷逍遥瞪大了眼,怒气上涌,大声喝斥道:“这可由不得你。”话音未落,他出手如电,抓向安晴茹。 安晴茹虽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但她见冷逍遥攻来,立马迎了上去,见招拆招,封住了他的招式。 拳影掌风中,两人一连过了十来招,竟是势均力敌。 然而,安晴茹的脸色越发苍白,呼吸更急,已是渐渐不支。 因为她中了剧毒。 安晴茹自知不宜久战,过了数招后,急急如风,抽身飞退,腾身而起,不料身后却是守候多时的六尾雪狐。 这是一只七阶的妖兽。 安晴茹的脸色沉了下去,她并不畏惧它,但关键是她无法轻易地自它身边逃脱。一旦被这只六尾雪狐缠上,冷逍遥再夹击上来,她就插翅难飞了。可是眼下已无它法,她只能拼上一拼了。 六尾雪狐眸中映着安晴茹的身影,以极是低沉的嗓音道:“你还是不要顽抗了吧。” 安晴茹身中剧毒,本就不应妄动,如今连连出手,毒症愈加严重,全凭坚强的意志与浑厚的功力才强撑至今。今日她纵是能够逃脱,恐怕也是命不久矣。但纵然如此,她也不愿回到门中,因为她死都不想让那陷害她的人如愿。 那设计她的人,必定就在冰蝶门中,她若回去了,岂非要让那人肆意宰割? 安晴茹紧盯着六尾雪狐,身心缓缓舒展,口中默默念起了真言,双手徐徐地舞动了起来,右手食指上的“燃冰玉戒”霎时焕发出煌煌耀目的光华。 星罹与诸葛若兰感受着身周天地之力的疯狂汇聚,大惊失色道:“糟了!” 光华盛放,千里可见。 冷逍遥见状,神色一慌,运气大喝道:“你莫不是疯了,在此处施展强绝的道术,你要殃及多少无辜的人?” 安晴茹闻声,神智一清,口中一顿,双手一缓,目光不由望向下方。被逼入绝境的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仍身处安平村之中,方才的道术若施展开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可是威力平平的道术,又怎么可能制造出让她逃跑的机会? 燃冰玉戒逼人眼目的光华渐渐黯淡了下来,须臾之后,天地归于静寂。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强行令道术中止的安晴茹却受到了反噬之伤,浮于半空的身躯几难稳住,差点坠落。 正在这时,突有三道身影遥遥飞来,转瞬而至,与冷逍遥、六尾妖狐一同将安晴茹团团围住。 星罹与诸葛若兰方松了口气,此刻定睛一看,委实又被骇了一跳,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位,赫然便是冰蝶门副门主宫雨心。 这是一位生相平平、并不起眼,瞧上去很是瘦弱的女子,但她只要站在那,你就完全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那种傲然凌厉的眼神,那种摄人心魄的威势,绝非一个弱女子可以散发地出来。 安晴茹眼见宫雨心到来,银牙紧咬,一颗心瞬间冷了下去,已是彻底断绝了逃脱的念头。 宫雨心眼神平静,直视着安晴茹,淡淡道:“师姐,跟我们回去。” 然而,安晴茹动也不动,一只手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冷逍遥目光微动,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宫雨心皱了皱眉,冷声喝道:“芷兰、芷茵,拿下她。” 白芷兰、白芷茵姐妹闻言,立马躬身道:“是,师父!” 两人取出各自的法杖“蕴华”、“沉渊”,犹豫了会,对安晴茹劝道:“门主,是非曲折,回门中自有定夺,请您不要再顽抗了。” 安晴茹默默无言,但那锋锐不甘的眼神,已是说明了一切。 白芷兰与白芷茵眼见劝说无效,俱是低低一叹,旋即念起真言,舞动法杖,施展道术。 寒风骤起,飞雪突至,弥天亘地卷裹袭来。 五阶水元道术“飞雪寒岚”。 两人合力施展,于冰天雪地中召唤而来的狂风暴雪,其威力绝不可轻视。 安晴茹自然不敢大意,当即欲施术抵挡,拼上一拼。 可是,她忽然使不上了力气。 冷风虐,暴雪狂。 茫茫的风雪像吞噬人的狰狞恶兽,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安晴茹紧握着拳,无奈地阖上了眼,绝望犹如奔腾的洪水,冲溃了她的神经。 心中忽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消失了。 恍如置身于虚空之中。 恩师的容貌水波般徐徐浮现…… “啊!” 众人的惊呼声霍然响起,将安晴茹拉回了现实。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流光疾电般倏忽而至,长棍一扫,火焰飞舞,硬生生地挡住了可怖的暴风雪。 第七章 争锋相对(上) 白芷兰与白芷茵见有人阻挡,俱是吃了一惊,同时娇喝道:“你是何人?” 雪雾消隐,人影渐清,火炎旋舞之中,那执棍而立的人,正是星罹。(..tw好看的小说) 安晴茹困惑地瞅着眼前的陌生之人,眉梢微皱。 星罹硬挡此招,自己着实也不太好受,犹似胸口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喉间一口鲜血几欲喷出,却被他强忍了回去。 诸葛若兰抬首望空,气地直跺脚,低声咒骂道:“这死无赖,真会多管闲事,这下可怎么办啊!” 她只是一个不留神罢了。 谁想星罹已是横亘于空。 冷风吹刮,寒意刺骨,利刃般切割着肌肤,可安平村的村民们却像是忘却了严寒,俱是瞪大了眼,望着空中。 星罹气喘如牛,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朗声道:“我是凌天宫太凰峰门下弟子。” 这话说将出来,譬如惊雷入耳,把所有人都震了一震。 凌天宫的弟子为何要来管冰蝶门的事情? 星罹本不欲说出此身份,但他若是不说,只怕是连交谈的机会都不会有,故而此举实属无奈。 安晴茹心中虽感激星罹出手相助,但面上神色不变,冷冰冰地劝道:“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然而星罹却似铁了心要管此事,动也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立着。 白芷兰扬眉,对着星罹大声斥道:“此乃我冰蝶门之私事,请你勿要插手。” 星罹立马抱拳,礼道:“可否先听我说几句话?” 宫雨心目光像寒彻入骨的冰锥般逼向星罹,甩袖不悦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芷兰芷茵,拿下他们!” 星罹骇了一骇,未料到这副门主竟如此不给面子,连句话都不愿听他说。 其实这相当正常,人家宫雨心堂堂冰蝶门副门主,何需给一名凌天宫后辈弟子面子? 白芷兰、白芷茵闻言,方要动手之时,忽地有一道青绿身影翩翩若蝶地闪了出来。 无需多说,自然是诸葛若兰。 她在底下看得焦急不已,暗恼星罹没有脑子胡乱来,眼见双方将要动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不管不顾地蹿了上来,助星罹一臂之力。 这委实是不想插手,也得插手,被逼无奈啊! 诸葛若兰真的很想很想对这两位清丽灵秀的大姐姐说,两位姐姐你们好,我们其实是碰巧路过,而我们之所以现在会面对面,只是因为这死无赖色胆包天,想与两位姐姐打声招呼罢了。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白芷兰骇然地瞪着诸葛若兰,斥道:“难道你也是凌天宫弟子?” 诸葛若兰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的样子,纤手僵硬地舞动着“清风逐天绫”,默不吭声地苦笑着。 她现在突然又很想很想说,我不是凌天宫弟子,我是冰蝶门的忠实仰慕者,姐姐你们饶过我吧。 白芷茵见诸葛若兰沉默不语,满目怒意,道:“你们究竟为何要多管闲事?” 诸葛若兰轻声地咕哝着:“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啊!都是这个死无赖啊!” 星罹确实在多管闲事,但他自有他的理由。 其一,最重要的理由,无非是因为韩莫拜托过他们。韩莫帮他将最重要的伙伴小金送去救治,他当然要还这人情。 其二,不是理由的理由,他觉得,此事有古怪。这当真只是一桩简简单单的弑师案件?是否另有隐情呢? 宫雨心凝注着星罹与诸葛若兰,寒声道:“两位如此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我师姐于你们有恩?” 星罹摇首,解释道:“我们是受人所托,另外,我只是觉得,此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宫雨心双眉微拢,奇道:“受人所托?谁?” 星罹忖了忖,还是认为不该轻易道出韩莫的名字,“我不能说。” 宫雨心冷哼一声,嗤笑道:“不说?好,那么我问你,你对此事究竟知道多少?你又凭什么判断此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星罹被两个质问问得噎了一下,犹疑了半晌,方才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极不靠谱的回答:“……直觉。” 这回答端的是令人出乎意料,宫雨心愣了一愣,讥讽道:“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 诸葛若兰闻言,秀眉一扬,气往上涌,几乎就要情绪失控,怒声反驳,所幸星罹及时掩住了她的口。这会儿终归是和善和谐地说说话比较好,真要打起来,他们可吃亏得很。 宫雨心面上缓缓罩上了寒霜般的冰冷,沉声道:“是非曲折,我冰蝶门自会调查清楚,无需你们两个小孩子操心。另外,你们二位如今以凌天宫弟子的身份插手此事,又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呢?” 冷到骨髓里的目光,犹如飞剑般射了过来。 星罹与诸葛若兰浑身一抖,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两人毕竟涉世未深,言语谈吐、辩驳分析的能力自然是远远及不上宫雨心这种人。 安晴茹抚着胸口,喘着气,道:“两位,这是我门内之事,你们就不要多管了。” 冷逍遥凝目盯着星罹与诸葛若兰,负手而立,居高临下般傲然地言道:“我们方才便已强调,此乃门内之事,你们如此行径究竟是何意图?莫不是欺我冰蝶门无人?纵然今日是凌天宫宫主凤冰在此,她也管不得此事!岂容你们两个小辈在此放肆!” 这一通话宛若万箭齐发,射得星罹是千疮百孔,胸中的底气更是漏了个精光,再无一丝。 这下该如何是好? 星罹脑中念头急转,只恨自己太笨太傻,无法及时想出应对措施。 正在这时,只见冷逍遥身形忽动,恍似雄狮出笼,出手欲擒住安晴茹。 安晴茹双目紧紧地逼视着冷逍遥,完全没有放松警惕,当即强压下伤势,立稳了身子。 星罹见状,脑子一热,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长棍一横,上前拦住了冷逍遥。 白芷兰与白芷茵见冷逍遥动了手,更无顾忌,法杖舞动,双双攻了上来。 诸葛若兰暗暗咬牙,自知无力挡住两人,双手一挥,华光大闪,竟是祭出了两架诸葛连弩。 众人瞬即停了手,均是惊异不已。 第七章 争锋相对(下) 宫雨心微眯着眼,喃喃道:“原来是诸葛家之人,怪不得敢这般乱来。” 冷逍遥瞥了眼诸葛连弩,悄然地退了开去。 宫雨心淡淡地吩咐道:“芷兰、芷茵,退下。” 白芷兰、白芷茵闻令,乖乖地退到了远处。 宫雨心来回扫视着星罹与诸葛若兰,心中顿时改变了主意,因为她可不愿因为此事而得罪诸葛家族的人。纵然半年前此家族元气大伤,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不惹,尽量不惹。 星罹与诸葛若兰生怕真的打起来,眼见这些人退下,不由松了口气,暗道侥幸。 宫雨心眸中闪着精光,语声平平地言道:“你们如此拼命地要护住我师姐,确实有几分胆量。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到底要怎样解决此事呢?难道由你们来查清事实?” 诸葛若兰想也不想,便大声回答道:“好,我们查就我们查!” 星罹两眼一瞪,差点被口水呛到。 宫雨心微微扬眉,颇是赞赏地说道:“真是痛快的小姑娘。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们若仍没有查出结果,就请你们两位将我师姐平安地送到冰蝶门。” 诸葛若兰很有气势很有气概,特别有骨气地继续大声回答道:“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宫雨心颔首,问道:“那么,这位诸葛家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诸葛若兰此刻自然无法隐瞒,说什么“朱兰”,只得硬着头皮道:“诸葛若兰。” 宫雨心双眉渐拢,目光转向星罹,问道:“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星罹沉吟须臾,道:“我想你知道一人的名字就足够了。” 宫雨心嘴角上翘,冷声笑道:“我既与你们做了约定,自然要知晓到底是谁与我做了约定。” 星罹面容僵硬,回道:“你只需知道我是凌天宫弟子即可。” 宫雨心注视着星罹,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证明你是凌天宫的弟子?” 星罹怔了怔,沉静地答道:“我有凌天宫弟子服。” 宫雨心不屑地甩袖,道:“衣服,是可以伪造的。” 星罹龇着牙,恨恨地看着宫雨心,道:“那你说要如何证明?” 宫雨心对星罹的目光浑若不觉,道:“自然是说出你的名字,我才方便派遣弟子去核实,你到底是不是凌天宫的弟子。倘若你并不是,那我觉得,我们这个约定,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履行了。” 诸葛若兰秀眉紧皱,顿时不高兴了,叉腰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知道我的名字难道还不够吗?” 宫雨心蓦地笑了笑,笑声冷得让人发颤。她哂然地言道:“理由我已经说过,我是在同你们两人做约定,自然要知道你们两人是谁。我说话时,请你认真地听着,我并不喜欢重复。” 诸葛若兰张口结舌,粉拳紧握,忿忿地在心底暗骂宫雨心祖宗十八代。 星罹喟叹一声,知道如今的局势对己方不利,再逞强顽抗也是无用,便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可以派遣弟子去核实,但我请你不要暴露我的行踪。” 宫雨心嗤笑了一声,睨视着星罹道:“我为何要答应你?” 星罹蹙起眉头,掌中微光闪烁,赫然出现了四张道符,朗声道:“就凭它们。” 真是想不到会用上凌子虚赠他保命的上品道符。 宫雨心瞳孔骤缩,语声微变,道:“凭它们,你确实多了些谈判的资本。” 星罹抿了抿唇,问道:“怎样?” 宫雨心嘲讽道:“但是,你以为四张上品道符能奈何得了我们?” 星罹笑了,自信地笑了,道:“但绝对会给你们造成巨大的麻烦。” 宫雨心的脸瞬时沉了下去,阴沉得可怖。 俄顷过后,她才缓缓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星罹咽了口唾沫,舒了口气,道:“星罹。” 冰蝶门之人面上皆是露出了骇然之色。 宫雨心蹙额,哝哝道:“星罹,星家之人,难怪难怪。” 冷逍遥讶然地看着星罹手上的“流枫”,挑了挑眉,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宫雨心大袖一甩,背过了身,沉声道:“别忘了一个月的时限。我们走。” 冰蝶门众人恍若流光般,一个个接连飞身离去。 安晴茹眼见强敌离去,大大地松了口气,身子立时一软,就要跌落下去。 所幸星罹早有留意,急忙将她拉住,缓缓降至地面。 ※※※ 淡家,屋中。 安晴茹平躺于榻上,面色依旧苍白如纸,星罹则察看着她的状况。他虽不是医师,但至少有个徒弟会治病,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不至于一窍不通。 然而,以星罹这种“庸医”的水平,他只能看出,安晴茹是中毒了。可究竟中了什么毒,要怎么解,这些,他自然是束手无策。 诸葛若兰瞥了眼星罹,问道:“无赖,该怎么办?” 星罹摸了摸下巴,冷静道:“别慌,我有丹药,应该能延缓毒症。”言毕,他便自储物卷轴中取出了一只青瓶。 青瓶中装的是百草丹,这是当初唐麟为表歉意赠他的礼物,具有解毒之功效。此物他过去只用过一次,那次,他是为了救水仙儿的性命。 星罹拔开瓶塞,立马倒出一颗丹药,和水喂食安晴茹服下。 淡风站在一旁,惶惶不安道:“这样她就没事了吗?” 星罹缓缓摇首,道:“我不知道,但肯定有效果,至少,应该是死不了。” 诸葛若兰转首对着淡风,突然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冰蝶门门主会住在你这?你们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淡风尴尬地摸了摸头,支支吾吾地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星罹拍了拍诸葛若兰的香肩,示意她冷静些,道:“若兰,你一下子问那么多,让别人怎么回答。再说了,我们还不是一样对淡风兄隐瞒了身份。” 诸葛若兰嘟了嘟嘴,不悦地哼了一声。 淡风急忙说道:“两位都是我们的恩人,你们隐瞒身份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我们不会介意的。” 星罹点点头,肃然道:“不过,希望你能把事实详细地告诉我们,毕竟,我们答应了冰蝶门副门主在一个月内查清事实,因此所有的细节我都有必要了解清楚。” 第八章 冰幻迷蝶(上) 淡家屋中,冰凉的空气缓缓荡漾。 淡风浓眉轻皱,抿了抿唇,道:“其实,她并不是我的亲奶奶……” 诸葛若兰轻声咕哝道:“废话,谁看不出来啊!” “……而是我两个月前随狩猎队外出打猎时,半路上救回来的。” 星罹颔首,道:“详细点。” 淡风咽了口唾沫,道:“当时,正刮着风雪,我们走着走着,忽然就看到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我马上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人倒在雪地里。当时,我们都有些吃惊,也有些慌张,急急忙忙就将她送回了村中。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将她安置在了家中的空房中。第二天,那人醒了,谢过我们之后,就说希望我们能对此事保密,不要外传……所以,她就成了我的奶奶。” 星罹摸了摸下巴,恍然道:“难怪冰蝶门的那些人,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找来此处,原来是你们替她隐瞒的啊!” 淡风讪讪地低下了头,抿着唇。 星罹蹙额道:“对了,你曾说过,要替‘奶奶’寻找治病的冬青草,那又是怎么回事?” 淡风立即道:“因为,因为她说她中了毒,必须要用到冬青草为她稳定毒素,所以,我们就去找冬青草了。” 星罹环抱起双臂,道:“原来如此,可看起来,这冬青草还是没能令她彻底康复啊。” 淡风挠了挠头发,讷讷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星罹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嗯……事情的经过我大概知道了,但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恐怕还是要等这位冰蝶门门主醒来。若兰,你先跟我出来。” 两人出了屋,到了外面。 无雪,微风。万里银白,风光动人。 阳光暖暖透过云层间的罅隙,轻柔地洒下,犹若少女娇嫩的小手,温和地抚着安平村。 星罹望着眼前的壮阔之景,深深地呼了口气,沉声道:“若兰,他们竟然会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保密。” 诸葛若兰闻言,花儿盛开般微笑道:“是呀,我也挺吃惊的,连她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知道,就帮忙保守秘密,真不知道这村子里的人是怎么想的。” 星罹的目光遥遥凝注着天际轻荡的云絮,道:“其实很好理解,因为这里地处极北,远离尘世,一切都是自给自足,他们在生活中所遇见的人,只有村子里的人,自然也就无需勾心斗角,无需争权夺利,无需去费神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正因如此,这里的民风才会如此淳朴,他们才会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保密。 他顿了顿,轻声道:“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诸葛若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星罹爽朗开怀地笑了笑,阳光照耀下的他,轮廓清晰,身形修长,蓦然间变得分外耀眼明媚,“真是幸福的生活。” 诸葛若兰凝目盯着星罹,回味着这句话――幸福的生活。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呢? ※※※ 翌日正午,安晴茹终于醒转。 恰在此时,星罹与诸葛若兰推门而入,见安晴茹已醒,面上顿露喜色。 安晴茹先是视察体内,神情微微变了变。她本以为毒素将会急速扩散,她也将命不久矣,孰料这会儿一观,毒素虽未被除,却是被生生地抑制住了。 星罹笑道:“安门主,你可算醒过来了。” 安晴茹看了眼星罹,哑声道:“是你们替我抑制住了体内的‘雪蟾冰毒?” 星罹愣了愣,方才颔首道:“我手中有些解毒丹药,当时也实在是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便试了试,不知安门主觉得效果怎样?” 安晴茹扬眉,道:“若无此丹药相助,我早已不在人世。” 她顿了顿,又道:“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所托?” 星罹与诸葛若兰相视一眼,一字一顿道:“韩莫。” 安晴茹眸中精光一闪,恍然道:“竟是他……如此说来,那天窥视房间的人,也是他了。” 星罹等了会,道:“安门主,不知你可不可以将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我们?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令身为门主的您逃出自己的门派?” 安晴茹神色黯然,睫毛低垂,叹了口气,道:“你们既已答应我师妹要在一个月内查清事实,还我清白,我自然会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们。” “多谢。” 安晴茹尽管身体虚弱,脸色苍白,但她终非寻常之人,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当即语声清晰,条理分明地讲述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十余年前,安晴茹的师父司徒静退位,将门主之位传给了安晴茹,之后便于冰蝶门中的雪枫园静修。安晴茹常常会入园中看望、陪陪师父,十余年来未曾改变,几乎已成她的一个习惯。 两个月前,安晴茹依照往常,前往雪枫园。 雪枫园之所以叫做雪枫园,正是因为其间种植的大量雪枫树。参天而立的雪枫树,树叶掌状五裂,嫣红如血,于茫茫雪白之中,看上去恍似一点点赤红的火苗,微风轻吹,瞬即摇曳生姿,威风凛凛。 安晴茹步入园中,望着一颗颗粗壮的雪枫树,只觉它们宛若一名名持剑的盔甲护卫,悄无声息地拱卫着这片安静宁谧的园林,陪伴着自己的恩师。 她轻车熟路地走在园林中,片刻后,便到了师父司徒静的住处。 “师父。” 安晴茹见师父司徒静背对着她,正抬首望天,当即躬身一礼。 但是,司徒静并无回应,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安晴茹不禁困惑地喊了声,“师父。” 司徒静终于动了。 她一转身,便毫无征兆地出手袭击,动作之迅速,令人咋舌。 安晴茹大感意外,但仍然出招沉着地应对着。她想,或许师父是想试试她这几年来修为有无长进,毕竟过去也有过这样的事,只不过从未如此突如其来。 可是,安晴茹渐渐发现,事实并非她所料想。因为司徒静招招致命,不留情面,完全不像是要试探她的功力,而是更像要留下她的性命。 她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意! 第八章 冰幻迷蝶(下) “师父!你怎么了?”安晴茹一边应招,一边大声疾呼。.tw[] 司徒静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完全没有回应安晴茹。 安晴茹骇然一惊,双眉不由紧皱,知晓师父已是被控制住了心神。 “……这是!” 她蓦地面色大变,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徒静的额间。 “冰幻迷蝶!?”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闪着天蓝色光华的蝴蝶印记。 那印记,美丽,梦幻,诱惑,神秘。 这可是被冰蝶门的至宝“冰幻迷蝶”控制了心神后方会显露的标志! 安晴茹难掩心中震惊,脑中念头急转间,司徒静却又忽地扑了上来,看那样子似是要与她玉石俱焚。 寒风骤吹,雪枫叶簌簌而落,仿佛鲜血飘舞,平添肃杀萧索之息。 安晴茹银牙紧咬,自然是不敢伤到恩师,顿露犹疑。 也就在这恍惚一愣神之间,司徒静霍地甩手抛出漫天毒粉。 茫茫毒雾恶兽噬人般罩住了两人。 司徒静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这一举动委实出乎安晴茹意料,但事实上却又在情理之中。 司徒静已被控制了心神,怎可能还会在意自己的性命呢? 毒雾笼罩之中,安晴茹与司徒静师徒两人瞬间都中了“雪蟾冰毒”。 安晴茹蹙眉急退,立即护住心脉,运功逼毒,可司徒静却是无所顾忌,任由毒素侵入全身。 呼吸之间,饶是司徒静功力深厚,亦是砰然一声,颓然倒在了雪地之上。 安晴茹大惊,此刻纵然自身难保,依旧还是上前欲要救助恩师。 岂料,雪枫园中又来了一个人。 高高瘦瘦的模样,眉目凛然,气宇不凡。 正是大长老冷逍遥。 不早不晚,恰恰于这时前来探望司徒静。 冷逍遥与司徒静乃是师姐弟,感情颇深。年轻时冷逍遥常受到师姐的照顾,因此,自从司徒静入住雪枫园后,他亦是常来探望。 冷逍遥心情愉快地到了司徒静的住处,却惊讶地看到,自己的师姐活生生地倒在了安晴茹面前,而安晴茹则仍兀自站立。 安晴茹因为伤势之故,加之心神遭受的刺激,未曾察觉冷逍遥的到来,刚踏前一步,便骇然地发现司徒静额间的蝴蝶印记已然消失,心中不由大急。 她明白,此时若是有人正巧来到此处,并看到此一幕景象,她当真是无言可辨。 可这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 只听一声冷喝仿佛晴天惊雷,霍然响起,震断了安晴茹所有的思绪。 冷逍遥眉目冷峻,杀气逼人,负手大步行来,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晴茹还未开口,司徒静却痛苦地**了起来,不待两人反应,转瞬已是停止了呼吸,溘然长逝。 司徒静的双目死鱼眼般直直地凸出。 那是死不瞑目。 一股悲伤恍若洪流,奔涌而来,卷裹得雪枫园面目全非。 冷逍遥紧紧地握着拳,指节已然泛白。他视线如电,冷冷地环视着四周,见园林之中均是打斗痕迹,心里已有了大概的判断,寒声斥问道:“安晴茹,安门主,你为何要对你的恩师下毒手!” 安晴茹只能无力地辩解道:“事实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冷逍遥看了看司徒静的尸体,强忍悲伤,沉声言道:“你当我眼瞎了是不是?师姐她这情况显然是中了雪蟾冰毒而死。而雪蟾冰毒的配方只有历代掌门才知道,如今她中了雪蟾冰毒而死,不是你还会是谁下的毒手?难道是她自己想杀死自己不成?” 安晴茹真想道出实情,表示确如冷逍遥所说。 可有谁会信? 自己杀死自己,这难道是天方夜谭? 安晴茹咬了咬牙,不知该如何辩解。她一时间脑子混乱,也未曾想到,既然师父被控制了心神,那么问出毒药配方岂不是轻而易举? 冷逍遥见安晴茹无话可说,冷哼了一声,再不多言,立即出手擒拿。 安晴茹知是有人算计谋害自己,甚至这人有可能就是冷逍遥,否则他出现的时机是否太过凑巧? 危急情形下,她压制住体内剧毒,身形连展,拼命地逃向园外。 冷逍遥竟是拦阻不及,只得匆匆跟上。 两人一逃一追,门内弟子见状皆是大感意外,不明所以。 冷逍遥情急之下自然不可能对那些弟子道清情况,只是命令那些弟子立即拿下安晴茹。 可安晴茹贵为门主,威望犹在,那些小辈弟子怎么敢动手? 于是,不知过去了多久,安晴茹终于逃脱了冷逍遥的追踪。 那时,她胡乱奔逃,迷糊之中便到了松山一带。也就在此处,她实在支撑不住,昏倒在地,幸好安平村一行人路过,她才得救。 只是安晴茹毕竟身中剧毒,尚处于危险之中,她虽知解药配方,可光凭淡风他们的能力又怎么可能拿得到,无奈之下,她只得退而求其次,以冬青草辅以自身功力解毒。可惜两个月下来,并无太大成效,所幸毒素亦未扩散。 安晴茹讲完,脸色愈发苍白,静静地闭上了眼。 于其而言,这着实是段痛苦的经历。 星罹听完这长长的一段故事,沉吟许久,道:“安门主,有些问题我想问问你。” 安晴茹淡淡道:“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星罹目光深邃,沉声问道:“安门主,你去雪枫园探望你师父的这种习惯,有哪些人知道?” 安晴茹双眉微拢,回答道:“这习惯,门内之人都是知道的。” 星罹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探望的时间是固定的,还是变动的?” “我通常是在月末之时前去雪枫园探望师父。” 星罹用食指敲了敲唇瓣,道:“那除了安门主外,还有哪些人会去雪枫园?” 安晴茹思索须臾,答道:“会去探望我师父的人并不少,门中有许多长老都会去,不过最常去的,除我之外,便是我师妹宫雨心和大长老冷逍遥。” 星罹了然颔首,又问道:“这个问题或许有些突兀,但还是希望安门主能回答我。冰蝶门的至宝‘冰幻迷蝶’是由谁保管的?放在何处?谁有权能够使用?” 第九章 迷雾重重(上) 安晴茹淡然笑道:“这并非什么机密,告诉你也无妨。‘冰幻迷蝶’作为冰蝶门镇宫至宝,平日里存放在仙玉阁中,由两名弟子守阁,守阁弟子每日轮换一次。而能够进入仙玉阁的人,除却我之外,还有副门主以及众位长老。当然,经过我允许的人,同样能够进入阁中。” 星罹摸了摸下巴,暗忖道:“通过这方面着手调查,应该能发现些线索。” 他抿了抿唇,又问道:“雪蟾冰毒的配方,确实是只有历代掌门才知道吗?” 安晴茹肯定地点头,道:“我敢肯定,确实如此。配方绝对是这谋划暗害我之人,利用‘冰幻迷蝶’控制我师父心神后,从我师父口中问出的。” “冰蝶门中,哪些人有实力可以使用‘冰幻迷蝶’控制住你师父的心神?” 安晴茹喟叹一声,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师父修为之高深,若是正面交锋,古华天陆之上少有人可以匹敌。所以,除非那人实力超绝,否则他纵然拥有‘冰幻迷蝶’,也绝不可能凭自身对至宝的掌控力,轻易地控制住她的心神。” 诸葛若兰耸然动容,困惑道:“冰蝶门内既无这样的人,那,那你师父又怎会如此?” 星罹皱眉,像是明白了什么。 安晴茹哑声道:“假若我师父对那人极其信赖,那么,我师父心神便会放松,一旦放松,那就有了破绽,有了破绽,那人就有了机会,也就有能力利用‘冰幻迷蝶’控制住我师父的心神。当然,前提是那人的修为也不弱。” 星罹双臂交叉怀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设计陷害的人,无疑就是冰蝶门门中之人。此人能够精准地计算好时间,那就必须要知道安晴茹与冷逍遥前往雪枫园的时间与习惯,而这样的人,很难去相信会是一个外人。 可这样的判断是否太过绝对? “有没有可能偷偷潜入仙玉阁,将‘冰幻迷蝶’偷出呢?” 或许此人是一位司徒静的老友?盗出了“冰幻迷蝶”,然后策划出了这样一场阴谋?这样的可能性同样是存在的。 但安晴茹却摇首道:“守阁的弟子俱是门中精英,想要完全避过她们的耳目进入仙玉阁,至少,就连我也是办不到的。” 星罹沉吟着,心中却并未尽信。毕竟,世上也许就有那等高手,实力之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出至宝呢? “安门主,雪蟾冰毒的配方既然只有历代掌门才知道,你身上怎会连解药也未带?” 安晴茹惨淡笑道:“因为我不擅使毒,所以毒药与解药从未带在身上。(..tw)” 星罹暗暗惊讶,对方竟是连这点都算到了,而知道这点的人,必须熟悉安晴茹,既是熟悉,那也就极可能是门中之人了。 “安门主,若你不介意解药的配方外露,请你将解药的配方写下,由若兰替你去寻找药材。” 安晴茹了然颔首道:“解药的配方我可以给你们,但还请不要传出去。” “这是自然。” 诸葛若兰当即取来纸笔,递给安晴茹。 “无赖,你要去做什么呢?”她对星罹给自己安排的活计并无不满。 星罹耸了耸肩,道:“我必须得跑一趟冰蝶门,弄清楚一些事情。” 安晴茹于纸上写下了十余样药材,交还给了诸葛若兰。 “安门主,你有伤在身,我今日也就不多问了,你先好好静养身子。” 两人当下告别安晴茹,退出房间,走到了屋外。 阳光正明,云絮飘摇。 微风轻轻拂过,携着浓浓的寒意,掀动两人的衣袂。 星罹用拳头捶了捶额头,面露苦闷,道:“若兰,我现在头好大!真烦躁!” 诸葛若兰错愕道:“怎么了,你难道没有一点点头绪?” 星罹不由叹道:“倒不是没有头绪,而是头绪太多,缠在一起解不开,唔……” 诸葛若兰一言不发地看着星罹。 星罹沉着声言道:“现在很多事情都还没搞清楚,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布局设计之人的动机何在,究竟那人是与安门主有仇呢,还是他能通过此事获取某些利益呢?而且,那个安门主的话有多少可信,我也无法判断。” 诸葛若兰掩嘴低声道:“难道她没有说实话?” 星罹徐徐摇首,道:“说没说实话,我不知道。就凭我们这种水平的人,怎么可能有能力找出她话中的漏洞。我想就是那份解药的配方,她大概也没写齐。” 诸葛若兰立时骇然道:“这可是救她命的东西,她不写齐怎么配出解药?” 星罹撇了撇嘴,道:“也许她身上带着其中的一些药材。” 诸葛若兰眨眨眼,奇道:“你凭什么断定?” 星罹瞥了她一眼,道:“你莫非忘了,她说过‘雪蟾冰毒’的配方一直掌握在历代掌门的手中。” 诸葛若兰连连点头,道:“记得啊!” 星罹扬眉,道:“既然如此,可见这‘雪蟾冰毒’于冰蝶门而言,是样极为重要之物,你若是她,会如此轻易地把本门的秘方传出去吗?而且还是交给两个才认识的小毛孩?就不会担心他们出尔反尔,将配方传出去,或者贩卖出去大赚一笔?” 诸葛若兰讪讪道:“确实如此呢。” 星罹微微眯眼,道:“‘雪蟾冰毒’的解药配方若是传了出去,这冰蝶门的秘密毒药,可就一下子毫无价值了。她身为门主,可能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吗?” 诸葛若兰摇了摇头,道:“不会。” 星罹沉吟须臾,道:“也许就连这纸上的十余样药材,有些也是多余的,只是为了糊弄我们的视线。” 诸葛若兰目露讶色,惊道:“不会吧,她连这都……” 星罹截口道:“我当时看她动笔写下药材时,每写两三样,就会稍稍停笔。我想,她那一刻就是在考虑写些无关的药材,用来糊弄我们吧。” 诸葛若兰嘟了嘟嘴,道:“唔,这心思也太多了吧。她就这么不相信我们啊!” 第九章 迷雾重重(下) 星罹喟叹一声,感慨道:“太过轻易地相信别人,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在这世上,若不多个心眼,如何生存下去。所以说啊,安平村的村民是多么幸福,从来不用去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情,想着哪天会不会被人陷害。” 诸葛若兰似有所触,道:“你什么时候脑子这么会想啦?” 星罹摊了摊手,无奈道:“这可能是受小白前辈的影响吧。” 诸葛若兰秀眉轻挑,道:“小白前辈?哦,哦,想起来了,就是星石岛上的那什么,什么猴来着……” 星罹接道:“金瞳白猴。” 诸葛若兰拍了拍手,道:“对对对,就是金瞳白猴。唔,看来你那半年也学了很多东西嘛!” 星罹抬首望天,道:“虽然才离开那里没多久,但我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怀念那段日子了呢。” 诸葛若兰展颜笑道:“嘻,行啦行啦,我们现在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只能如此了……” ※※※ 凤首山、冰蝶门。 有一条人影正潜伏于左近。此人面貌瘦削,生了个鹰钩鼻,贼眉鼠眼,目中闪着凶光,浑身上下透着惹人厌的邪气。 南疆之人想必都会认得他。 因为他正是南疆之地恶名昭彰的“鬼爪天尊”! 但鬼爪天尊为何未回南疆,却仍呆在北地? 这只因,多日前,来到此地的他,欲要一争七叶雪梅,可惜实力不济,不仅未争到,还于乱战之中险些丢了性命。(..tw) 重伤之下,鬼爪天尊也回不了南疆,不得不寻了块地方,安安静静地养伤。 如今他的伤势已好了大半,本欲起程回返,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鬼爪天尊看见了许多冰蝶门的女弟子,不禁就动了邪念。 他早在南疆时,便常常劫掠少女,吸食她们的元阴用以增加己身之功力。如今,若能抓来一名冰蝶门的女弟子吸食,岂非胜过百来个普通少女?既能恢复内伤,又可增加修为,此等美事他自是不愿错过。 但冰蝶门终归是名门大派,岂容鬼爪天尊胡来放肆。他无法硬抢,也便只能藏于附近,静待门内女弟子外出,到时候只需尾随她们,到了荒郊野外,再下手绝无问题。 鬼爪天尊已是等候许久,他现在正如一只饥渴的饿狼,等着羊羔落单。 有耐心的人,才会有猎物。 没有耐心的人,就连上钩的鱼儿,都可能会跑掉。 终于,有两条倩影出现了,是宫雨心的两名弟子,白芷兰与白芷茵。 今日轮到她们外出采购门内的一些必须物品。 饿狼的眸中,顿时露出了欣喜与凶狠的目光,展动身形悄悄地尾随。 离冰蝶门渐渐地远了。 雪山重重,寒风阵阵。 鬼爪天尊贪婪地舔舐着嘴唇,暗忖时机已到,身形如风,刹那间拉近了距离。 白芷兰与白芷茵仍是浑然未觉,御风行于茫茫雪山之中。 鬼爪天尊见两人身影已在眼前,强压直接扑上去的冲动,忽地一声痛呼,直直地跌落了下去。 白芷兰与白芷茵闻声一惊,停下了身形,俱是困惑地回首一看,却见一道身影如流星陨落般重重地坠到了雪地之中,响起了“砰”的一声。 “怎么回事?” 面对姐姐的询问,白芷茵只是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白芷兰向下望了一眼,谨慎道:“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说不准是谁遇到困难了。” 白芷茵抿了抿唇,赞同地颔首。 两人犹如起舞蝴蝶般翩翩而落,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身畔。 这人一张脸埋于厚厚积雪之中,姐妹俩光凭背影,决计判断不出此人就是师父曾说过的恶名昭彰的鬼爪天尊。 白芷兰看了会,好奇地弯下身子,伸手想要将这人的脸翻过来。 忽然间,躺在地上的人动了。 鬼爪天尊身子一翻,双手一洒,漫天药粉瞬即罩住了白芷兰与白芷茵。 姐妹俩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鬼爪天尊已是迅雷般双掌齐出,啪啪两下就将她们拍飞了出去。 “唔!” 痛楚的娇呼声响起,白芷兰与白芷茵只觉胸口一疼,立时口喷鲜血,遥遥地坠在了远处。 幸亏鬼爪天尊顾及两女性命,这两掌下去已是手下留情,否则她们早已魂归西天。 毕竟吸食元阴,需要活人。 白芷兰与白芷茵咬牙切齿,知是遭了暗算,欲要强撑伤势逃走,但她们却悚然发现,全身乏力,动弹不得,就连天地之力,似乎也完全无法操控了。 鬼爪天尊缓步走到两人身前,面上带着狰狞可怖的淫笑,邪恶万分地言道:“你们中了‘失神软骨散’,加之我一掌之威,何苦再挣扎呢?” 白芷兰与白芷茵看着面前的鬼爪天尊,心神大慌,只觉整个世界都已黑暗了下来,都已将崩塌,因为她们对此人的手段,是有所而闻的! 鬼爪天尊慢慢地俯下身,伸出干瘪粗糙的食指将白芷兰娇嫩的下巴一抬,饿狼般地欣赏着她那张秀气明丽的小脸蛋,涎眉邓眼道:“哟,小姑娘生的倒标志!” 白芷兰想要甩脱鬼爪天尊那肮脏**的手,怎奈全身无力,只能任由他轻薄。 鬼爪天尊看着白芷兰那似嗔似怒,喷火般红着的晶亮眸子,赞叹道:“啧啧,小美人不要着急,待会就让你舒服到死。” 白芷茵看着姐姐被轻薄,双眸垂泪,酥胸起伏,挣扎着道:“拿,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我姐姐!” 鬼爪天尊闻言,徐徐起身,轻挑道:“呵,你这妹妹当真是我见犹怜啊。不过,你们何必要争谁先谁后呢,一个一个慢慢来嘛,不要急不要急,我保证让你们****。” 白芷兰与白芷茵姐妹自幼生活在冰蝶门,与男子少有接触,纯洁地就像张白纸,哪曾听过这等淫秽之言,这会儿双颊早已红得如清晨朝霞,几欲滴出水来,实在是羞愧不已。 鬼爪天尊瞅了瞅这对娇羞可人的姐妹,心中欢喜,一手抓起一个,放荡地笑了笑,伸出舌头舔了舔白芷兰的耳根,道:“两位小美人,就让我先带你们回山洞去吧,那里最清静,保准无人打扰。” 白芷兰与白芷茵只感万念俱灰。 第十章 亡命奔逃(上) 鬼爪天尊心情愉悦地携着两女向着前些日子养伤的山洞飞去,这一幕却恰巧被前往凤首山的星罹瞧见了。(..tw) “那人不是韩莫提及的‘鬼爪天尊’么?他怎么带着两个女子?” 星罹凝目细看,霍然大惊道:“那两人不正是上次要跟我和若兰动手的冰蝶门弟子吗?怎么会被鬼爪天尊给抓着了……” 冷冽砭骨的寒风呼啸刮来,令星罹的头脑越发清醒。 “看来那两位姑娘是遇到麻烦了。韩莫说过,这‘鬼爪天尊’在南疆是个恶名昭彰的货色,那么他抓走她们显然是不怀好意。我若是能趁此机会救出她们,正好可卖冰蝶门一个人情,到时候调查起安门主的事情,想必就会更容易。” 话虽如此,救出白芷兰与白芷茵这件事情容易吗? 但不容易不代表不可能,星罹的修为纵然不及鬼爪天尊,却总会有法子能办到这事。 ※※※ 片刻功夫后,鬼爪天尊抵达了山洞。 这山洞位于一座雪山的半山腰处,赫然正是上回华雪绫与韩莫约定汇合的那处地方。 星罹远远地看着鬼爪天尊步入洞口,当即轻展身形,悄悄地靠近。他生怕会被鬼爪天尊发现,因而跟踪之时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天际一朵白云飘过,正好挡住了日光,吹来的寒风越发地凶猛了。 星罹忽地一阵哆嗦,感到一股冷意弥漫全身。他谨慎非常地来到了洞边,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可是,洞内竟是悄无声息,静得诡异。 星罹蹙眉,目露困惑,小心翼翼地探首朝内窥视。 然而这一次偷窥,却几乎要把他的魂都吓飞了出去。 山洞内,阴影之中,鬼爪天尊竟佝偻着身子,负手站立,一对狡黠阴毒的眸子像是早已预料到般,恶狠狠地盯着向内偷觑的星罹。 至于白芷兰与白芷茵,则被鬼爪天尊随意地抛掷于洞内深处。 星罹瞅着鬼爪天尊,仿如瞅见了什么恶心可怖的厉鬼般,大叫一声,转身欲逃。 但鬼爪天尊岂容星罹放肆,右手五指瞬即展开,成鹰爪之姿,犹如雄鹰捕猎罩向了他。 星罹并非真欲逃走,眼见已将鬼爪天尊诱出山洞,立马使出小白前辈传予他的“七步飘渺身法”,以诡奇玄妙的身法躲开爪击,飞箭一般冲入了山洞。 鬼爪天尊微感错愕,实不明白这小子为何要自投罗网,进入洞中送死? 但他也无所谓明不明白,瓮中捉鳖,何尝不是件有趣的事? 鬼爪天尊嘴角露出了令人恶心的笑容。(..tw) 孰料,星罹才踏入山洞,转身便是一张道符甩出。 这是一张上品道符,八阶火元道术“炼狱火海”。 鬼爪天尊何等目力,一下子便看清了道符,不由张口结舌,大惊之下已无时间闪躲,直愣愣地看着那张道符射到了自己眼前。 一道刺目逼人的盛世红光骤然自道符中绽放闪出。 云朵飘离,日光又现。 然而就连本是耀眼无比的日光,此刻都及不上这红光的雄威。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道符霍然爆裂。 但见雄雄赤光直冲云霄,磅礴火焰肆虐卷裹,燃烧而起,左近的千年积雪转瞬间已化为雪水,而后蒸发殆尽。那扑面而来的炽热飓风,让呆在洞口的星罹简直犹如身处熔炉,刹那间汗流浃背,湿透重衣。 处于噬人烈焰中心的鬼爪天尊,此时会是何感受呢? 星罹懒得去想,也不愿去想,转身急忙往山洞深处行去,这会儿,救出白芷兰与白芷茵才是正事。 他很快就看到了这对姐妹。 白芷兰与白芷茵自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们估摸着是有人前来营救,面上俱是露着雀跃的喜色。 能够逃脱那淫徒的魔爪,可不是件极为高兴的事? 但当她们见着了来人,面上的喜色又转为了惊讶。 “怎会是你!?”白芷兰骇然不已地问道。 星罹洒然笑道:“是谁来救你们,这很重要吗?还是说你们不愿我救,更希望呆在这?” 白芷兰与白芷茵脑中忽地闪过鬼爪天尊那淫邪的面貌,立马害怕地牙齿打颤,激动道:“我,我们死也不要呆在这!” 星罹颔首道:“这就对了,我现在就带你们走。”话毕,他一手抱起一人,转身便要朝洞口走去。 可他刚踏出一步,面色就变了。 洞口竟被炽热的火海给封住了! 星罹铁青着脸色,喃喃道:“这上品道符施出的道术威力也太大了点……” 白芷兰秀眉挑了挑,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封住了?” 星罹尴尬地答道:“大概是因为,那‘炼狱火海’的威力终于达到了顶峰……” 白芷兰截口道:“你的意思是,你用一张上品道符牵制鬼爪天尊,但却没有判断好距离,结果把自己都给困住了?” 星罹辩解道:“我又没有用过,我怎么知道它的范围有多大,我觉得我已经把距离拉得够开了!怎会料到它烧着烧着,能烧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其实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白芷茵轻声道:“那怎么办,我们要等火停了再出去吗?” 星罹撇了撇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白芷兰却蹙额道:“不行。” 星罹挑眉,奇道:“怎么?难道你觉得这火还烧不死那鬼爪天尊?” 白芷兰沉声道:“他若连这点火都经受不住,如何在南疆纵横多年?” 星罹抿了抿唇,低低道:“确实,恐怕是烧不死,我倒是想的太过容易了……” 白芷茵提醒道:“你不是还有上品道符吗?到时候……” 星罹立马打断道:“他绝不会给我第二次使用的机会。” 还有一个理由他没有说出,那就是他才不想这般浪费得之不易的上品道符。 白芷茵面露忧色,嘴唇愈发苍白,道:“那,那该怎么办?” 星罹沉吟须臾,一字一顿道:“既然出不去,我们当然是往回走!” 白芷兰讶异道:“往洞里走,你知道会通到哪里吗?如果是死路怎么办?” 星罹歪了歪头,道:“我不知道会通到哪里,也不知是死路该怎么办,反正我决定去碰碰运气,要不你们就呆在这如何?” 白芷兰与白芷茵很有气势地异口同声道:“不要。” 星罹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乖一点,不要废话。” 第十章 亡命奔逃(下) 洞外,火势渐息,赤光渐灭。 “咳咳……” 正如白芷兰所料,纵横南疆多年的鬼爪天尊岂会被这把火给烧死? 鬼爪天尊浮于半空,样貌极是狼狈,衣饰已被烧得不成样子,破洞无数,脸上更是蒙上了一层灰,黑黢黢惨不忍睹。 “可恨的混蛋,咳咳……” 鬼爪天尊紧紧捂着胸口,指节发白,眼神狠厉地盯着山洞,尖锐得仿似能杀人。他虽是活了下来,但八阶道术的威力毕竟还是不好受,他的伤势本就未痊愈,这回挡下“炼狱火海”,无疑又令旧伤复发。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话音未落,他已如一缕鬼气森森的黑烟卷进了山洞。 ※※※ 鬼爪天尊方入洞中,远方天际便遥遥飞来了一道身影。 确切地说,是两道身影,是一人骑着一兽,是女扮男装的华雪绫骑着身形变大后的小金。 他们本是要去安平村的,可惜一时却迷失了方向,找不着了村落,远远瞧见此处火光冲天,好奇心作祟之下,便赶了过来。 “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刚刚经历过了一场大战的样子。”华雪绫眨着眼,兴致盎然地打量着狼藉的周遭。 小金懒懒地张了张嘴,双眼低垂,显然无甚兴趣。 华雪绫扫视着四周,蓦地目光一闪,抬手指着那半山腰处的山洞,惊讶道:“那不是我上次与莫哥哥汇合的地方吗?我们先落到那。” 小金有些不情愿,却依旧驮着华雪绫落到了洞口。 华雪绫拊掌笑道:“既然找着了这山洞,那安平村应该也不远了!” 小金并未在意华雪绫说了些什么,但却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垂首,鼻子贴在焦黑的地面闻了闻。 华雪绫不解地歪了歪头,疑惑道:“小金,你怎么了?” 小金嗅了会地面后,徐徐抬首,目光凝视着山洞的深处,神色有些沉重。 华雪绫温柔地摸了摸小金的脑袋,问道:“你闻到了什么?” 小金当然无法用人语来回答华雪绫的问题,它只是静静地站了会,旋即毫无征兆地奔入了洞中,那速度快得好似流星。 华雪绫娇呼一声,吓得紧紧抱住小金,却完全不知小金此举是何用意。 ※※※ 洞内深处,怪石嶙峋,奇峰突兀,星罹以“燃灯鬼火”照明,携着两女疾驰如风。 “臭小子,你最好赶紧跑,跑快些,否则一旦被我抓住,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鬼爪天尊清晰的恫吓之语遥遥地传了过来。 白芷兰沉声道:“果然没死……” 白芷茵颤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星罹心神微震,拧紧了眉梢,沉默不语。 他已无心力说话。 此时此刻,星罹能做的就是跑,如鬼爪天尊所言,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他修为本就不如鬼爪天尊,现在又带着两个人,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所幸鬼爪天尊受了伤,他又已跑了一段路程,还不至于马上被追上。 星罹咬紧牙关,疯狂地奔跑。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于山洞之内。 忽然,眼前霍然开朗。 星罹来到了一处宽阔敞大的平台,头顶百丈方是洞顶,而平台尽头,似乎是无尽无底的深渊。 “啧……糟了,好像没路了。” 星罹走上平台,环视着四周,然而确实已无其他通路。 除了豁然而开,待人而噬的巨大深渊。 白芷兰脸色发白,道:“无路可走了。” 星罹扬眉,道:“怕什么,大不了呆会我带你们一起飞下去。” 白芷兰哑声道:“你就不怕下面有什么厉害的妖兽?” 星罹咳了咳,若无其事道:“放心,有我在。” 白芷茵咕哝道:“不靠谱。” “臭小子看你往哪逃。” 声音才传来,鬼爪天尊的身影已然跃出。他胸口别着一颗发光的夜明珠,看来便是以它来做照明之途。 星罹不由骇然,未料到鬼爪天尊来的如此之快。 鬼爪天尊见着星罹,不做片刻停留,探手成爪,携着劲风抓了过去。 星罹一手抱着一女,无法迎战,匆忙之下也顾不得怜香惜玉,当即甩手一扔,抛向一旁。 可怜白芷兰与白芷茵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先前才被鬼爪天尊随手扔在地上,弄得灰头土脸,现在碰着位来救命的人,却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又如包袱般被直直地摔落在地。 “……来不及了。” 星罹暗道,他才将两女扔了出去,鬼爪天尊那一爪已在眼前。 那一爪抓向了他的心脏。 鬼爪天尊想要将他的心脏抓出,狠狠捏碎,以解心头之恨。 可惜事与愿违。 只听“叮”的一声,清脆悦耳。 鬼爪天尊那摧枯拉朽般的一爪,竟未能刺入星罹的胸口,仅是刺破了他的衣服。 为何会如此呢? 鬼爪天尊看得真切,咬牙切齿道:“臭小子竟穿了软甲!” 刺破的衣服内,是闪着熠熠金光的金链软甲。 星罹虽未被一爪穿胸,却也被那一爪的劲力给打得连连飞退,一口鲜血瞬即喷了出来,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 疼痛犹如浪涛,不断袭来,执著地令人崩溃,来了又去,去而复来。 除此以外,他还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爪中蕴含的寒气,正迫入他的五脏六腑。 鬼爪天尊一击不成,目露怨愤,煞气爆发,双手一舞,竟已是戴上了“勾魂爪”,“这回我直接撕碎你的脑袋!” 话音落下,恶爪袭来。 星罹的修为本就与鬼爪天尊差了一大截,眼下又受了一爪之伤,如何能应付得了再次袭来的攻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勾魂爪”愈来愈近。 鬼爪天尊狰狞恶毒的笑容已是近在咫尺。 星罹咬紧牙关,忽然纵身一跃,那本是对着头颅的一爪,现在对着了胸口。 鬼爪天尊微感意外,却也变招不及。 星罹迅雷般抬起右手,心念蓦地一动。 一道绝强灭世的剑气恍如洪流淹城,恍如异兽临世,携着无人能敌的雄威,自中指之中呼啸射出。 鬼爪天尊决计未料到星罹还有此等招数,只觉扑面而来的剑气危险至极,然而他还能有躲闪的机会吗? 不可能。 鬼爪天尊左爪一抬,运起十成功力挡向剑气,右爪依旧刺向星罹。 他怎能让星罹好过!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洞窟亦不禁晃了晃,落下无数细碎的石子。 鬼爪天尊被剑气震得飞跌了出去,喉中热血翻涌,喷泉般吐了出来,面色眨眼犹如死灰般。 星罹亦被那一爪击得抛飞了出去,爪上带着的森森寒气立马如附骨之蛆钻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他的想法,是与鬼爪天尊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使用道符结果鬼爪天尊的性命。 可惜星罹未曾注意,他方才已是站在了深渊畔。 “师父!” 小金驮着华雪绫疾驰而来,跃入了平台。 然而终归是迟了一步。 华雪绫无助地大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罹落入了那仿佛永恒黑暗的深渊。 燃灯鬼火已然湮灭。 星罹感觉自己已快要失去意识。 黑暗在向他袭来。 黑暗,狰狞野兽般的黑暗,正在吞噬一切。 第十一章 幽暗深渊(上) 华雪绫大声叫喊道:“小金,快,我们快下去救他!” 她手执短杖“凤纹金玉”,杖尖一点光华耀放,照亮四周。(..tw好看的小说) 鬼爪天尊面色惨淡,眼见情况不利,立马强撑着伤势,一溜烟地逃走了。 白芷兰与白芷茵虽是发觉,但奈何无力阻止。 而华雪绫则是心系星罹,完全未注意到鬼爪天尊的情况,骑着小金,再不多言,骤风疾电般射向了深渊。 白芷兰与白芷茵瞪眼看着一人一兽掠了下去,愣了半晌,互相对视一眼,方才喊道:“喂,等等啊!” 无边的黑暗,张牙舞爪般,袭向两女,瞬间将她们笼罩住。 “姐姐,那人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白芷茵哭丧着脸,苦恼地言道。 白芷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没办法了,我们只能慢慢等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白芷茵抿了抿唇,道:“但是这里好黑啊,什么都看不见。” “……我也没办法啊!” …… ※※※ “小金,先停一下。” 向着深渊尽头疾驰的小金不解地停下了身形。 华雪绫以杖尖光华指着下方,凝目细看,慎重道:“这底下恐怕有瘴气,我们先服下我爷爷炼制的散毒丹,再下去。” 一人一兽服下散毒丹后,继续向下飞去。 黑暗究竟有多深? 华雪绫与小金都不知道,但他们仍旧不顾一切地向着无尽的黑暗冲去。 那一点光华,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是那般的渺小,却也似一把利剑,撕裂着黑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了深渊的尽头。 湍急的洪流在放肆地奔腾,就像一头水龙,咆哮前进。 星罹正是坠在了这股深渊底下的洪流之中。 不幸中的万幸,倘若无此洪流,星罹只怕早已粉身碎骨。 华雪绫见到这股洪流,绷紧的面颊一松,不禁大呼了口气,但随即忧色又上心头,急道:“快,我们顺着水流的方向去找。” ※※※ 星罹已是被洪流冲上了岸。 幽暗阴冷的深渊之中,流水奔腾的声音清晰无比,可除此之外,还渐渐传来了些异响,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一只只硕大的瞳孔,霍然间森然可怖地张开,冒出诡异骇人的绿光,俨然如鬼火般。 这是一群独眼怪。 它们乍看起来,与人类相似,四肢健全,**着身子,然而唯独脸上,只长着一只眼。 一只巨大异常,泛着幽幽绿光的眼,几乎占据了整张脸。 独眼怪不是人,而是一种栖居于阴暗潮湿之地的五阶妖兽。 现在,这群独眼怪正悄悄地将星罹围拢,一只只独目谨慎小心地打量着他。 终于,其中一只独眼怪按捺不住心头饥渴的欲望,认定此人已无危险,双脚急踏,凶狠地扑了上去。 “咻!” 星罹身前泥泞潮湿的土地中,忽地蹿出了一条黑影。 那独眼怪一骇,忙止住身形,跃回原地。 那条黑影竟是一只身姿矫健、巴掌大小,浑身棕毛的老鼠。 独眼怪们见到这只小个头的老鼠,独目之中顿露畏惧,纷纷战栗地后退。 那只老鼠则爬到星罹身畔,小爪摸摸,鼻子嗅嗅,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物似的。 独眼怪们噤若寒蝉,一只只瞳孔眼巴巴地瞅着那老鼠的所作所为。 片刻后,那只老鼠突然用小爪抓住星罹的衣角,便要他将拖走。然而它才没拖几步,突然间两眼眨了眨,倏地钻回了土里。 众独眼怪们对此举甚为不解,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不解归不解,既然那只老鼠走了,这人类也就是它们的美食了。于是,它们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又向星罹靠了过去。 正在这时,破空之声响起,一抹白光呼啸而来。 小金与华雪绫到了。 华雪绫一眼就看见了被围住的星罹,当即一声叱喝,与小金落到了他身畔。 独眼怪们虽是一惊,却也无多少畏惧,只是停下了脚步,静静观望着。 华雪绫自小金背上跃下,立马蹲下身子,将星罹扶起。 一股寒彻骨髓的冰冷之感瞬即传来。 华雪绫蹙额沉声道:“好冰!” 怀中的星罹,衣衫已被冰冷的流水浸透,他的体内,更是不知被鬼爪天尊爪中的寒气侵蚀到了何种地步,而他昏迷中无意识吸入的瘴气,只怕也已流遍了五脏六腑。 华雪绫焦急不已,先是给星罹喂下了散毒丹,减轻瘴气的危害,而后毫不吝惜地取出了救命圣药“天心续命露”,继续灌入他的口中。 星罹的性命此刻已是朝不保夕,华雪绫自然是要竭尽全力救他性命,怎还会在意爷爷给她的药有多珍贵? 然而,天心续命露虽是疗伤救人的圣药,但并不能将星罹体内的寒气驱除。 小金的毛发根根直立,眼神凶煞地扫视着众多独眼怪,两只小眼瞪着一堆大眼,大概它认为这便是自己最凶狠的模样了。 可惜,独眼怪们并没有丝毫惧怕,依旧缓缓地靠近。 小金有些凶不起来了,有些想后退了。 华雪绫把星罹搂在怀中给予温暖,眼角瞥见小金生出怯懦,不悦地嗔道:“怕什么怕,你难道还打不过它们啊!” 小金当然不是打不过它们,只是,这数量实在是把它给吓到了。 仿佛深渊底下所有的独眼怪都已汇聚于此处,黑压压地望不到尽头。 华雪绫不由皱紧眉头。倘若他们现在有任何异动,那群独眼怪们肯定会立马扑上来,到时候只怕是凶多吉少。 “咻!” 只见一只棕毛老鼠霍地自华雪绫身前泥泞潮湿的土地中蹿出。 那群独眼怪见状,俱是慌里慌张,急急向后退去。 华雪绫被这只蹦出来的老鼠吓了一大跳,喝道:“什么东西!” 小金亦是好奇地转首,看着那巴掌大小的老鼠。 那只老鼠缓缓直立,以一种萌萌的嗓音言道:“不要怕不要怕,我是来帮你们的。” 华雪绫瞳孔一缩,讶然道:“你,你还会说话!” 那只老鼠昂起脑袋,道:“妖兽会说话又非什么稀奇事,我可是土灵鼠,你可以叫我小贝。” 华雪绫警惕地看着小贝,道:“你要帮我们,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小贝歪了歪脑袋,哼道:“本鼠向来不说谎,信不信由你。” 华雪绫却是迟疑着。 小贝萌萌地又道:“我看这小子奄奄一息的样子,体内又被寒气肆虐,倘若不赶快救治,怕是活不久了哦!” 华雪绫眉尖轻皱,骇异道:“你怎么知道他体内被……” 小贝截口道:“我方才已经察看过他的伤势。” 华雪绫更惊,讶然道:“你已经察看过了!?” 小贝直点头,道:“是呀。” “所以你刚才是躲起来了?” 小贝继续点头,道:“是呀。” 华雪绫盯着小贝,问道:“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小贝咧开鼠嘴笑了笑,道:“我想看看,是什么人来了,倘若来的人本就是要救他的,那就让来的人救他,也省的我费心费力。” “我们确实是来救他的。” 小贝一哂,小爪掩着小嘴,道:“可惜你们自保都成问题,所以我只好又出现了。” 华雪绫犹豫着,但眼下确实已无它法,“好,那我相信你。” 小贝满意地颔首,道:“那你们现在跟我来。” 华雪绫奇道:“去哪?” “你有办法驱除这小子体内的寒气?” 华雪绫傲然道:“我是没有办法,但是我可以想办法。” 小贝瞪眼道:“你确定在你想出办法前他能撑得住?” 华雪绫哑口无言,面色越发黯淡。 小贝哼了一声,道:“那就乖乖跟我来,我带你去老鬼头那里,他应该有法子救他。” “老鬼头是谁?” “我主人。” 华雪绫沉吟了会,问道:“你,你难道真的只是想帮我们?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原因?” 小贝轻叹了一声,无奈道:“你这人真是的,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好吧,我告诉你,我当然不是善心大发,闲着没事干想要救他,而是因为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让我有些怀念。” 华雪绫挑眉,重复道:“熟悉的气味?” 小贝眨了眨眼,“我想他一定是星家人。” 华雪绫愣了下,骇然道:“你怎么知道!?” 小贝轻笑道:“因为气味。” 华雪绫无言以对。 小贝双爪叉腰,道:“别多说废话了,赶紧走吧!” 华雪绫点了点头,怀抱星罹飞身一跃,骑在了小金身上。 小贝拍了拍胸脯,自信道:“有我在,安全方面你尽管放心,那些独眼怪绝不敢来的。” 言毕,它当先开道,那些独眼怪果然目露惊恐之色,纷纷退避,不敢撄其锋芒。 小金眼见危机已除,呼了口气,驮着华雪绫与星罹紧紧跟在了小贝身后。 第十一章 幽暗深渊(下) 深渊孤凄,暗无光明。 四周弥漫荡漾着阴冷的气息,华雪绫深锁着眉,对此颇感不适。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众人行到了一处高耸陡峭的岩壁。 小贝腾身飞起,小金亦是紧紧相随。 呼吸之间,众人已飞到了一方巨岩之前。 小贝两只小爪忽地拍在巨岩之上,用力一扣,竟将巨岩拔了出来。 这实在是十分诡异的一幕场景,比之过去小金用头撞飞一颗巨岩还要诡异。因为你若不仔细看,简直就像巨岩自己飞了起来。 “你们赶快进去。” 巨岩之后,是一个洞口,洞中正透出幽幽的白光。 小金依言而行,驮着华雪绫与星罹飞了进去。 小贝见小金已进洞,当即背身飞入洞穴中,将巨岩“轰”地一声重新塞好。 洞窟之中简陋非常,目之所及,除却些石桌石椅,几无它物。 华雪绫入了洞口,抬首一看,立马见着了一颗嵌于洞顶的明珠,正散发着暖人的白光。 小贝来到华雪绫身畔,介绍道:“那是‘寒魄流光珠’,具有照明驱毒之功用,有了它,那些瘴气根本进不来这里。” 正在这时,洞窟深处传来了浑厚低沉的嗓音,“小贝,你带了人回来?” 话音才起,华雪绫便突然觉得整座洞窟之中充满了浓浓的酒气。 小贝朗声道:“老鬼头,你就不会自己过来看看?” 那带着冲天酒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下又不会怎样,为什么就不说呢?” 小贝嬉笑回嘴道:“我不说又不会怎样,为什么就要说呢?” 一人一兽,当下你一句我一句地侃了起来。 华雪绫听着两人胡言乱语,虽是着恼,却也不便插嘴打断,当下先将星罹平放于地,检查起了他的身体情况。 小金缩小了身形,再度变为肥球状,趴在星罹身边。 “……这边有个星家人危在旦夕,老鬼头你先帮忙看看有没有法子救吧。” 天南海北扯话半天,小贝终于将话题扯回了重点。 “……星家人?”话声中带着一分惊异。 洞窟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了个人。 他一走来,简直就像是带来了世间所有的酒气,所有自以为很会喝酒的人,在他面前只怕都成了酒桌上的小屁孩。 这是一位中年人,面容有些邋遢,有些脏乱,胡渣丛生,衣着不甚考究,破破烂烂,手提着赭色酒葫芦,酒葫芦倒是崭新,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仿佛下一步踏下去就将要倒下似的。 任何常人大抵上都不会喜欢这样的一名酒徒。(..tw无弹窗广告) 华雪绫更不会喜欢。 她尽量不将厌恶表露出来,深深地拧着眉。 她已开始怀疑此人是否真有能力拯救星罹的性命。 她能将星罹的性命托付其手吗? “啊!”华雪绫蓦地一声惊呼,注意力瞬间转回星罹身上,“怎么会这样!” 星罹的身体表面,竟也已有寒霜凝起,显见寒气已侵袭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 华雪绫慌了,急得要哭了。 若非星家人体质天生强于寻常人,星罹只怕早已魂归西天。可是纵然如此,依此情形,他还能熬过半个时辰吗? “大男人,哭什么哭,我来看看。”那中年人大剌剌地走了过来,颇为不屑地言道,浑浊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清明。 华雪绫悄悄地抹泪,暗暗瞪了中年人一眼,退了开来。 小贝插嘴道:“我倒觉得他真该做个女子,而非男子,你看看的肌肤,简直比女人还要嫩。” 华雪绫双颊微红,斥道:“不要胡说。” 小贝低低地笑了一声,萌萌地道:“我这是夸你呢!” 华雪绫懒得理它,转眼看着那中年男人为星罹检查身体状况。 片刻后,中年人缓缓起身,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道:“没救了。” 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三个字。 但这三个字却令华雪绫面色剧变,她惊怒道:“怎么会没救了?” 中年人嗤笑一声,扬眉道:“没救了就是没救了,难道你有法子救他?” 华雪绫狠狠地觑了中年人一眼,道:“我当然有法子,像他这样的状态,只需配出九转赤心丹就可救他性命。” 中年人闻言,微感诧愕,赞叹道:“不错,确实如此,有了九转赤心丹,鬼爪天尊的幽冥寒气那就是笑话。”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你能炼制得出这种丹药?” 华雪绫颔首道:“我能。” 中年人蹙额,道:“但你能在半个时辰内找齐配方药材?并炼制好丹药吗?” 华雪绫咬牙,握紧了拳,一声不吭。 这个问题,无需回答,答案便在眼前。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 中年人喟叹一声,道:“所以我才说,没救了。” 华雪绫黯然垂首,双眼已渐渐蒙上了层雾气。 中年人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面上自然是无动于衷。他提着酒葫芦,仰首喝了口酒,不经意间问道:“你能知道如何应对幽冥寒气,可见医术不错,是从哪学来的?” 华雪绫低头看着星罹,忿忿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中年人不恼,微笑道:“你若告诉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救他。” 华雪绫眸中喜色一闪而逝,却又怀疑道:“你有法子救他,你没有骗我?” 中年人颔首道:“我绝不会骗你。” 华雪绫挑了挑眉,缓缓道:“真的?” 中年人仰首大笑,道:“我何必骗你?” 华雪绫瞪着中年人,愠怒道:“那你方才为什么说没救了。” 中年人看着华雪绫,一字一顿道:“因为那方法,也是极难办到,我觉得说了也是白说。” 华雪绫愈加不悦,蹙眉道:“那我知道了又有何用!” 中年人仰首又喝了口酒,朗声笑道:“至少你知道了,就有了希望,不是么?至少比现在束手无策要好的多,不是么?” 此话不假。 华雪绫抿了抿嘴唇,心神挣扎了会,呼了口气,道:“好,那我告诉你。” 中年人耐心等着下文。 “我的医术是从我爷爷那里学来的。” “你爷爷又是谁?” “神医。” 古华天陆上只有一个神医,那就是华仁。 第十二章 无我双修(上) 中年人恍然,道:“原来你是华老头子的孙子,怪不得,怪不得。(..tw无弹窗广告)” 华雪绫紧紧盯着中年人,道:“快把救人的方法告诉我。” “不要着急。”中年人沉静地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这是《无我双修录》,救他性命的方法就在其中。” 这是一本有着棕色封面的古朴书籍,任何人看了,都会知道此书已有些年头。 “无我双修录”五个大字银钩铁画地呈现于眼前。这本是极为普通的五个字,但不知为何,却会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撼感,让人顿感呼吸停滞。 仿佛写出此五个大字的作者,已将毕生心血都融于其中。 华雪绫挑眉,道:“方法在这书中?” 中年人笑道:“就在这书中。” 华雪绫沉声道:“你快说,要怎么做?” 中年人收敛笑容,道:“很简单,只需有一名习武女子习得无我双修心法第一层‘情生’,再与他进行双修,引导他体内的真气,抽丝剥茧地将侵入他五脏六腑的幽冥寒气驱除即可。” 华雪绫点了点头,这并不复杂,她已懂了。 “可惜,这习武女子该去何处找呢?找到了,她又是否愿意呢?就算愿意,她又能否领悟这无我双修心法的第一层呢?” 中年人仰首喝了口酒,叹道:“所以,这方法终归还是没用。” 华雪绫沉默了,双拳紧了紧,又松了松,然后他恍如阳光般粲然地笑了,朗声道:“谁说没用!” “寒魄流光珠”发散出的光华,刹那间仿佛更亮了。 中年人扬了扬眉,奇道:“你难道能马上找到这样的女子?” 华雪绫重重颔首,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我能!” “那女子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贝环顾四周,怪叫道:“哪里哪里!?” 华雪绫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道:“就在这里!” 小贝闻言,目瞪口呆,愕然道:“你刚刚说什么?” 中年人怔了怔,摇头失笑道:“我说的是女子,你一个大男人,如何……慢着……” 时间似乎被什么物体给阻挡,再也无法前进。 中年人眯了眯眼,仔细地审视着华雪绫。 “……难道你女扮男装!” 华雪绫咳了咳,讪讪道:“对!” 小贝鼠眼圆睁,惊道:“咕,难怪你皮肤这么娇嫩,难怪你动不动就哭鼻子,难怪……” 华雪绫瞪着小贝,截口斥道:“你说够了没有!” 小贝双爪掩嘴,立马噤声。 中年人凝注着华雪绫,面色肃然道:“你可懂何为双修?” 华雪绫双颊微红,点点头,声如蚊蚋,道:“我懂。” “我方才虽说此事极简单,但事实上,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 华雪绫坚定道:“无论多难,我都不怕。” 中年人喝了口酒,恍如没有酒,他就无法说话。 “你确定要用这方法?” 华雪绫的答案不会变化,“我确定。(..tw无弹窗广告)” 中年人仍旧重复着问道:“你确定将来不会后悔?” 华雪绫终归还是迟疑了,然而很快她就点了点头,道:“我不后悔。”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接着!”中年人将书籍甩给华雪绫,而后摸着酒葫芦,仰首又喝了口酒。 华雪绫接过书籍,问道:“我要在半个时辰内就将心法第一层学会,是不是?” 中年人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淡淡道:“我想先问你,你对他是否有情?” 华雪绫愕然,犹疑了会,道:“情?” 中年人颔首,道:“情。” 华雪绫抿了抿唇,吃吃道:“应该,应该有吧。” 中年人沉吟了会,道:“既是有情,想必能成。” “一点点也成?” 中年人解释道:“此心法的第一层名为‘情生’,关键在于是否有情,而非情有多深。” 华雪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中年人缓缓盘腿坐下,将赭色的酒葫芦放到一旁,笑道:“话说回来,你当真以为,你可以在半个时辰内习得无我双修心法?” 华雪绫惊诧道:“什么意思?我不能?” 中年人拍了拍腿,道:“意思就是,你不会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将有至少两个时辰的时间去学习第一层心法。” 华雪绫歪了歪头,目露困惑,“啊?” 小贝昂着头,嘻笑道:“你难道真以为光靠你学会的第一层心法就能救人?若是老鬼头不先将这小子体内九成的幽冥寒气驱除,你照样是救不了他的。” 华雪绫闻言,掩嘴讶异,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想到这陌生的中年人会亲自出手帮助。 中年人瞥了眼华雪绫,沉声道:“在这两个时辰内,我会将他体内九成的幽冥寒气驱除,但之后那些侵入他内腑的寒气,就得靠你了。” 华雪绫心中感激,连连点头,道:“多谢前辈相助。” 中年人嫌恶似的挥了挥手,道:“客套话还是免了,你快些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是,前辈!” ※※※ 华雪绫于洞中石椅之上坐定,定了定神,将书放于膝上,随意地翻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令她羞涩万分的图画。 ――男女欢好的极乐之姿。 华雪绫立时红晕添颊,慌忙将书合上。 小贝恰巧看到了华雪绫慌乱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 华雪绫摆了摆手,嗓子不知为何有些干哑,道:“没,没什么。” 小贝也不细究,继续看着中年人施功医救星罹。 华雪绫咽了口唾沫,复又翻开《无我双修录》。这回她翻开的是第一页,她也已做好再次看到那等****之图的准备。 然而,第一页所出现的东西并非华雪绫心中所想。 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华雪绫吁了口气,专注地研读了起来。 这些文字颇是晦涩,字里行间像是在叙述着天道和谐、阴阳平衡,想要顺畅地阅读绝非一件易事。而想要领悟体会其中的精华涵义,则更是难上加难。 华雪绫一时间,也拿不准自己能否顺利学会第一层心法“情生”。 但,她绝不会放弃。 ※※※ 两个时辰过后。 中年人收功,微喘着气,面色竟是苍白如纸,头顶隐隐有一丝寒气萦绕。 小贝担忧道:“老鬼头,你没事吧?” 中年人洒然而笑,道:“区区寒气,何足挂齿。” 小贝其实明白,这方法实际上极为凶险,发功之人不但要有精深的修为,更需心细如发,因为稍有倏忽,便将受寒气反噬,有性命之忧。 然而中年人从来不会把这些说出口。他总习惯将危险独自承担,不希望别人担忧。 华雪绫这时候自洞窟深处走了出来。 她已恢复了女儿身,卸下了涂抹于面容之上的易容药物。 因为以此方法双修驱寒,必须除去全身衣物,**相对,以利寒气消散。 小贝两眼放光,双爪连拍,赞道:“果真是位漂亮的姑娘。” 恍如远山白雪般的清纯姑娘,清纯得令人窒息,特别是那一对眸子,含羞带娇、清澈水灵,仿佛会说话。 她本是名很温柔的女子,但却因要扮成男子,不知不觉中,忘了要怎么温柔。 “前辈,我已准备好了。” 那嗓音,恍如流水般柔美,银铃般清脆,丝缎般光滑。 中年人颔首,瞥了一眼华雪绫,眸露异彩,道:“好,那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第十二章 无我双修(下) 洞中已只有两人,一男一女,星罹与华雪绫。中年人、小贝与小金,自然是去了洞外,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了这两人。 天地好像忽然间沉寂了下来,静地让人不自在。洞顶的明珠,泻下轻柔的白光,削出了她的影子。 华雪绫咽了口唾沫,颤抖地伸出手,红着脸开始为平躺于地上的星罹解去衣裳。 星罹紧紧闭着双目,面上虽仍然了无血色,有些痛苦,却比方才要好些了,想必是因为体内九成的幽冥寒气已被驱除的缘故。 然而他的身子依旧僵硬如冰,令华雪绫费了好一番气力才褪下了他身上的衣裳。 现在,星罹浑身上下,仅余下体一条小裤衩。 华雪绫只觉玉颊绯红如朝霞,滚烫如烙铁,她眨了眨眼,瞅着面前这**着的少年。 星罹毕竟是习武之人,**着的他,看上去是那般的精壮,身躯的线条也是那般的流畅与优美。 洞窟内的温度,恍惚间升高了,让人觉得有些热,热得额间将要沁出汗水。 华雪绫轻咬着唇,纤手抖个不停,缓缓伸向那条小裤衩,她心底紧张极了,几乎要昏过去。 任何一名未经世事的少女,做这种事情时都难免会紧张。 华雪绫的手停在了小裤衩的上方,她忽然有些不敢了。 白光之下,星罹那张青涩的脸庞轮廓分明。 华雪绫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脸,心底念头纷杂地涌出,止也止不住。 她到底为什么要帮他?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她必须帮他,因为他是她的师父,徒弟当然要帮师父。 可是,星罹若是半途之中醒过来怎么办?他岂非就会看光了她裸露的处子之身。 那么,她是不是就要嫁给他了?她是不是就要嫁给自己的师父? …… 华雪绫银牙紧咬,使劲晃了晃脑袋。她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星罹的命。 华雪绫呼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终于伸出莹白如玉的纤手,将星罹的小裤衩脱去。 这下,星罹当真是全身**。 华雪绫尽力让目光避开星罹的下体,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解下自己的雪衣罗裳。 那玲珑如鸽子,柔软如天鹅的胴体,立时展露无遗。 她的华润香肩,线条柔美,惹人怜爱,她的胸脯虽不丰满,却小巧坚挺,她的纤腰袅娜,不堪一握,她的玉腿,修长晶莹,勾人魂魄,她的脚踝,精致如艺术品。 她确实是个美人儿,也许比星罹迄今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 难怪她要女扮男装,因为纵然扮成男子,她亦是太美了。 她若不扮成男子,将会有多少人为她痴狂呢? 一定会多得天下大乱。 华雪绫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衣裳。 两人终于身无寸缕,**相对。 她紧咬着唇,伸手将星罹扶起,令他的背朝向她。 华雪绫看着他的后背,总算不必那么羞涩,当即盘腿而坐,伸出一双玉掌轻盈地贴在他背上,双目闭合,松弛心神,回想着无我双修心法的第一层“情生”。 所谓男女双修,即是阴阳平衡,阴阳调和。 双修心法本需男女双方一同配合运功,但若仅是驱毒,她一人倒也足矣。 华雪绫依照心法的运功法门,将己身一缕真气注入了星罹体内。 这一缕真气恍似柔和的春风,拂过星罹的经脉,向他的丹田吹去。 但这绝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 腐蚀着星罹内腑的幽冥寒气丝丝冒出,不断削弱阻挡着她注入的那一缕真气。 华雪绫并不畏惧,咬紧牙关,集中心神,拼了命般突破一道又一道的难关。须臾,她已是面容惨白,秀颜之上,更是布满了幽深的寒霜。 洞窟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间降低了,冷得令人发颤,冷得令人动弹不得。 ※※※ 洞外,一人二兽坐于突出的巨岩之上。 “老鬼头,里面怎么没什么动静?” 中年人喝了口酒,笑道:“她替他驱毒,能有什么动静?难道你还想听到些特别的声音?” 小贝嘻嘻一笑,道:“这双修,难道不会有些特别的声音?” 中年人扬眉,道:“你以为双修是干什么呢?” 小贝眨了眨眼,轻声道:“不会来一番云雨吗?” 中年人晃了晃酒葫芦,失声笑道:“那也得两人都醒着呢,那小子见着那样的美女,说不准一冲动,你就能听到些什么声音了。不过现在只是驱毒而已,你就别歪想了。” 小贝了然颔首,觑了眼小金,道:“其实我也不算是歪想,我觉得吧,那只狼才一直在歪想,它肯定是只大色狼。” 小金并未在意小贝说什么,它只是呆愣地趴着,双眼盯着黑暗深处。 它在看什么呢?它在想什么呢? ※※※ 一个时辰后。 经过华雪绫的拼死努力,星罹内腑的幽冥寒气已被丁点不剩地全部驱除。 这并不轻松的事,她到底还是办到了。 星罹面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嘴巴微张,发出了略显痛苦的**。 谢天谢地,他总算能够发出些声音,而不是像死人一样趴在那。 华雪绫呼了口气,将双掌自星罹背上收回。这一番运功,着实令她香汗淋漓,疲乏无比。然而让她大感意外的是,她丹田内的真气经过此一番运转,竟变得更加醇厚雄浑。 这想来便是双修的效果,而双修必然会令双方受益,那么星罹的修为,一定也精进了不少。 “呀!”华雪绫一声惊呼。 她的双掌甫一离开星罹的后背,星罹的身子便一软,直直地靠向了她柔软的胸口。 华雪绫娇羞不已,呼吸急促,忍不住就要跳开,所幸最终还是忍住了。 “糟了糟了,这会儿他要是突然醒过来可怎么办!” 华雪绫一念及此,慌里慌张将星罹推离胸口,小心地平放在地上,旋即抓起一旁的衣服赶紧穿上。而星罹躺在地上,则如一名熟睡的婴孩,呼吸平稳,面容安详,全然不知错过了多么香艳的一幕。 “总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旁拉回来了……不过我难道还要帮他把衣服穿回去?” 华雪绫实在不想再干这活了,所以她把这活交给了洞窟的主人。 一切事了。 华雪绫咬了咬唇,嗫嚅道:“前,前辈,既然他现在没事了,我还是先走了。” 中年人蹙眉,微惊道:“走?为什么如此之急?你才替他驱除幽冥寒气,难道不先休息休息?” 华雪绫揪着自己的衣角,垂首讷讷道:“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子。” 中年人精于世故,瞬时懂了些什么,缓缓道:“是吗?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了,就让小贝送你回去吧。” 华雪绫怔了怔,秀眉微扬,道:“送我?” 中年人仰首喝了口酒,笑道:“难道你以为你一个人出得去?而且,你现在这女儿身的模样,我可一点都不放心那些见着你的男人。倘若你出了什么事,华老头子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说不准就来找我麻烦了,所以还是让小贝护你安全,送你回去吧。” 华雪绫点点头,道:“多谢前辈。” 中年人摆了摆手,道:“我只不过是怕麻烦罢了。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华雪绫。” 中年人咀嚼着这三个字,拊掌微笑道:“果真是白雪一般的姑娘,好名字,好名字。” 华雪绫趁机问道:“前辈,那你究竟又是何人?” 中年人喝了口酒,沉声道:“你可听过‘不醉剑仙’?” 华雪绫眼波闪动,掩嘴惊呼道:“前辈就是赫赫有名的‘不醉剑仙’?” 小贝撇了撇嘴,哼道:“不就是个酒鬼嘛!有什么好惊讶的!” 华雪绫喃喃道:“‘不醉剑仙’鬼觞,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见!” 鬼觞摸了摸酒葫芦,洒然笑道:“小贝说的对,我就是个酒鬼罢了,不必如此惊讶。对了,那小子又叫何名?” 华雪绫看着自己的师父,道:“星罹。” 小贝爬到星罹边上,用鼻子嗅了嗅,问道:“他父亲可是星炎?” 华雪绫睁圆了眼,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小贝放声大笑,自豪道:“果然果然,我就说气味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星炎的儿子!” 华雪绫目光转向鬼觞,道:“鬼前辈认得星炎叔叔?” 鬼觞目中流露出深深的回忆,仰首喝了一大口酒,感概道:“岂是认识那般简单。” 第十三章 茫无头绪(上) 华雪绫抿了抿唇,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郑重其事地言道:“鬼前辈,这件事情你可绝不能说出去,而且,你也一定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星罹。” 鬼觞摸着锃亮的赭色酒葫芦,扬了扬眉,道:“不要告诉星罹?这自然可以。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华雪绫闻言,咳了咳,犹疑半晌,讪讪道:“他是我师父。” 小贝惊呼一声,蹦了起来,鼠眼圆睁,骇然道:“你说他是你师父?!” 华雪绫咬了咬下唇,颔首嗫嚅道:“是,是的,他是我师父。” 小贝伸爪挠了挠前额,眼睛眨巴眨巴射出亮晶晶的光芒,好奇万分道:“你怎么会拜他为师?” 华雪绫沉吟了会,目光瞥向一旁,吞吐道:“唔……这事说来话长。” 鬼觞仰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酒,而后弯起食指,作势欲敲小贝的脑袋,洒然笑道:“你就别废话了,赶紧送她回去。你要是还想问些什么,路上一样能问。” 小贝赶紧捂着头,双目瞪得滚圆,作可怜兮兮状,萌萌地道:“知道了知道了,别敲我头嘛。” 华雪绫盯了一眼小贝,叉腰警告道:“对了,你也一样,绝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小贝连连点头,又作谄媚状,道:“我的嘴可严实了,一定不会说的。[..tw超多好看小说]” 华雪绫看着小贝那滑稽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声笑了起来。 然后,她瞟了一眼沉睡中的星罹,秀眉不禁微拢,暗暗叹了口气,“这事,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 安平村淡家。 诸葛若兰寻药夜归,便于房中静候星罹的消息。然而她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到星罹回来。 “怎么回事?还没回来?” “……莫非出事了?” 诸葛若兰紧锁秀眉,来回踱步,心中已是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实在让人痛苦,让人难以忍受。 “不成,我必须去一趟冰蝶门看看。” ※※※ 天边挂着一抹冷月,山间袭来的寒风如刀如剑,砭人肌骨。雪夜深沉,仿似恶鬼从幽暗冷寂的深渊中行来,令人心生恐惧。 诸葛若兰疾行于苍茫高耸的雪山之间,眉尖紧紧皱着。她心事重重,连自己什么时候到了凤首山,都未曾注意。 冰蝶门位于凤首山之上,诸葛若兰既是来此拜访,自然要从山门入内。 山门处站着两名身着水蓝色衣衫的女弟子,其中一名剽悍的圆脸女子见诸葛若兰飞落山门前,上前便道:“来者何人?” 诸葛若兰礼道:“在下诸葛若兰。.tw[]” 圆脸女子像是对这名字有些印象,蹙眉思索,但却终归未想起来,“诸葛家族的人……请问你来冰蝶门有何事?” 诸葛若兰缓缓道:“我想问一下,今日下午,你们可曾见过一名少年来此拜访?” 圆脸女子歪着头忖了会,而后极其确定道:“没有,今日没有一名少年来过。” 诸葛若兰惶然道:“没有?你会不会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圆脸女子面露一丝不耐烦,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沉声道:“没有就是没有。” 诸葛若兰咬了咬唇,万般无奈之下向圆脸女子告辞,独自飞入了茫茫黑夜之中。 无赖难道真没有去冰蝶门?会不会是那圆脸女子骗她?可她又何必骗她?但若那圆脸女子说的是实话,无赖又究竟去了何处?为何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月光清冷,冷冷洒下,映着重重雪山上冰冷的白雪。 诸葛若兰望着那漫山冰雪,心都冷了下去。 ※※※ 韩国幽州、海城极西,尚荣钱庄一间装饰考究的小屋内。 有两人正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乌发束带,容貌俊朗,深邃的眸子中透着逼人的寒光,保养得极好的手托着精致的茶盏,他正是尚荣钱庄庄主尚仁。 另一人是名妖娆男子,墨画眉,桃瓣脸,肌肤白皙,着一身惨绿罗衣,云袖翩翩,他正是独孤彻。 “尚庄主,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经商奇才。” 尚仁嘴角微弯,浅笑道:“多谢独孤兄盛赞,但尚荣钱庄能有今日的成就,也离不开独孤兄你们的帮助。” “就算没有我们的帮助,尚庄主想必一样能令钱庄达到如此地步。我们的帮助,充其量不过是稍稍加快了钱庄发展的步伐而已。” 尚荣缓缓摇首,道:“独孤兄引荐的那些人才,委实是帮了我大忙。若是我自己去寻,恐怕根本找不到那么多让我满意的人才。 独孤彻轩眉道:“可若非尚荣钱庄值得他们留下,他们又岂会留下,若非尚庄主值得他们追随,他们又岂会追随?世上的人才不少,但关键是懂得尽其才的人少。”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尚仁听了这番话,心底极是舒畅。 能被人恭维总归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然而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不过,独孤兄今次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呢?” 独孤彻坐直了身子,低低一叹,面色阴沉了下来,哑声道:“不是好事。” 尚仁小啜一口香茗,蹙眉道:“独孤兄既是如此说了,那想必是很糟糕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坏事呢?” 独孤彻不答反问:“尚庄主,请你说说尚荣钱庄如今的势力范围。” 尚仁如数家珍,道:“除却秦国与燕国,其余地方已站稳脚跟。” “你可知钱庄为何迟迟无法打下秦国与燕国的市场吗?” 尚仁耸眉,徐徐道:“因为世海商盟的总部在秦国,而万金堡的总部在燕国。他们岂会轻而易举地让钱庄夺取它们的市场。” 独孤彻拊掌道:“正是如此。” “但我却奇怪,为何赵国的乾义阁没有阻拦我钱庄的发展呢?” “这问题你只能去问乾义阁的掌权者了。” 尚仁沉默。 独孤彻朗声笑道:“但乾义阁没有对钱庄动手,这至少是件好事,而不是坏事。” “的确。” “既然如此,庄主何必多想。” “的确。” “现在应该想的,是坏事。” “的确。” 独孤彻眯着眼道:“那尚庄主可知坏事是什么?” 第十三章 茫无头绪(下) 尚仁沉着脸,一字一顿道:“我已知道。(..tw好看的小说)” “是什么?” “世海商盟与万金堡,他们将要对付尚荣钱庄。” “的确。” “但他们所要做的,肯定不仅仅是将尚荣钱庄阻拦在秦国与燕国之外。” “的确。” “他们是要彻彻底底与钱庄进行对抗。” “的确。” “所以钱庄在其他国家的势力,也将遭受打击。” “的确。” 尚仁微皱着眉,道:“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独孤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该怎么做呢?” 尚仁捏着手中精致的茶渣,缄默不言。 独孤彻忽然笑了,压低声音道:“有时候,你需要盟友。” 尚仁挑眉道:“盟友?” “倘若只是世海商盟、万金堡其中的一家与你对抗,我相信你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两家如今联合起来对付你,你真有信心让钱庄继续顺利地发展下去?” 尚仁瞳孔骤缩,无言以对,捏住茶盏的手,更紧了。 独孤彻揖礼道:“今夜多有叨唠,在下告辞。” 他走了。 走得无声无息,就仿佛他从未来过。 尚仁仍旧紧紧地捏着茶盏,视线飘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翌日正午,阳光晴好,云絮悠扬。 然而呆在深渊下洞窟中的人,自然无法看到这一切。 星罹缓缓自昏睡中苏醒了过来,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苏醒了过来。 恍如隔世。 洞顶明珠的白光柔柔地洒下,拂在他身上,有一抹醉人的暖意。 是白光醉人,还是充斥着洞窟的酒气醉人? 这是哪? 星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沉沉的,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嗷唔――” 有一声狼嗥传入了他耳中。 这声音很熟悉,他知道是小金的声音。 小金见星罹醒了,兴奋之下就叫出了声。 但这一声清越响亮的狼嗥令正舒坦睡觉的鬼觞十分不悦,他闭着眼,似有所觉地蹙了蹙眉,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唔……” 星罹眼前的景象渐渐地清晰了起来,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只举世无双的肥球。 “小,金?” 小金欢快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星罹的脸蛋。 星罹吃力地微笑,但仍旧无法动弹。尽管他体内的幽冥寒气已被驱除,可他毕竟也挨了鬼爪天尊两下结实的爪击,非是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的。 “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星罹无奈地躺着,凝视着“寒魄流光珠”。[..tw超多好看小说] 然而小金虽在他面前,不会人语的它却什么事也无法告诉他。 旁边尽管还有个人,可看他睡的那舒坦样,一时半会怕也不会起来。 星罹暗自叹气,他隐约记得,坠崖之前,看到了阿华与小金。 小金如今在这,但阿华又去了哪呢? ※※※ 安平村淡家。 诸葛若兰呆呆地坐于床畔,纤手托着香腮,双眸无神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她昨夜于茫茫雪山中辛苦寻了一夜,现在着实是精疲力竭。 可偏偏还毫无结果。 现在,她已是没有一点心思一点力气外出寻找药材。 诸葛若兰紧咬着唇,决定再去一趟冰蝶门,这回她要潜入探察,看看星罹到底是真如圆脸女子所说没有去,还是被冰蝶门给扣押了。 她必须为自己找些事情做,否则无穷无尽的等待必然会令她发疯。 孰料,诸葛若兰才出门,抬首一看,便见一人自远处遥遥飞来,转眼间就落在了她面前。 这是一名穿着水蓝色长衫的女子,身材修长,面容清丽,虽不是绝色美女,但她眼波中流露出的温柔之意,却也必会让男人极为喜爱。 诸葛若兰看她衣着,便知她是冰蝶门弟子,稍感意外,困惑道:“你是谁?” 女子浅笑,礼道:“在下慕容萱,冰蝶门门主安晴茹正是家师。” 诸葛若兰愕然,半晌过后才“哦”了一声。 慕容萱拿眼瞅了瞅诸葛若兰,谨慎地问道:“你可是诸葛姑娘?” 诸葛若兰秀眉轻蹙,道:“……嗯,我是。” 慕容萱又道:“诸葛姑娘,不知家师是否住在此处?” 诸葛若兰点了点头。 “不知可否让我跟家师见一面。” 诸葛若兰本欲回答当然可以,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妥,毕竟如今那栽赃陷害安晴茹的凶手都还不知道是谁呢! “慕容姑娘,你先在此处稍等,我进去问问你师父。” 慕容萱颔首,柔声道:“有劳了。” 诸葛若兰转身往屋里走去,心里想道:“这人也太有礼貌了。” 片刻后,诸葛若兰走了出来,道:“慕容姑娘,你进来吧。” 慕容萱微笑道:“多谢。” 屋里并无其他人,淡母今日去了街坊邻居那里谈天,淡风跟着狩猎队外出打猎,淡雅则与小伙伴们嬉戏去了。 淡家屋里本就只剩下了诸葛若兰与安晴茹两人。 ※※※ 房中。 诸葛若兰已退出房间,掩上门去了外面。 有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入屋内,令这了无生气的房间平添了一分暖意。 慕容萱缓缓走到床畔,看着睽别多日的师父,神色颇是复杂。 安晴茹的脸色依旧苍白,道:“萱儿,你难道是特地来看望我的?” 慕容萱沉吟了会,摇了摇头道:“不是。” 安晴茹悲凉地喟叹一声,默然不语。 慕容萱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垂目道:“师父,那些事究竟是真是假?” 安晴茹默然不语。 慕容萱忽然道:“师父,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安晴茹盯着慕容萱,肃然道:“萱儿啊,若你师祖真是因我而去,你该怎么办呢?” 慕容萱迟疑了会,坚定道:“我知道师父绝不是那样的人。” 安晴茹目露欣慰,缓缓阖眼。 “师父,保重!”言毕,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安晴茹徐徐睁开眼,凝注着慕容萱颀长的背影,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慕容萱若真的完全相信她,为何不留下来帮她呢? 或许只因她终归有所怀疑。 或许只因她缺少了那种勇气。 ※※※ 屋外,阳光暖人,大地银白。 “诸葛姑娘。” 诸葛若兰回首,便见慕容萱自屋中缓缓步出,“不再多说几句话吗?” 慕容萱摇了摇头,道:“不了,我本就不是为了见师父而来此的。” 诸葛若兰诧愕道:“你不是为了来见你师父?” 慕容萱颔首,而后说出了令诸葛若兰更为惊讶的话。 “我是来找你的。” 第十四章 漆黑之剑(上) 诸葛若兰愕然道:“你来找我,找我做什么?” 慕容萱蹙额道:“你昨日深夜可是来过冰蝶门?” 诸葛若兰颔首,道:“我是去找人的。(..tw无弹窗广告)” “但是,你要找的人,你朋友确实没来过冰蝶门。” 诸葛若兰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是吗?” “你找不到你朋友,是不是?” 诸葛若兰沉吟须臾,缓缓道:“是。” “你觉得他是失踪了吗?” 失踪? 忽有寒风吹过,诸葛若兰不禁一个哆嗦。 慕容萱紧锁眉头,肃然道:“其实我的两位师妹也失踪了。” 诸葛若兰闻言,惊讶地掩口。 “你的朋友失踪了,我的两位师妹也失踪了,你说这其中是否有些联系呢?” 诸葛若兰双眉微拢,盯着慕容萱,沉声道:“我怎么知道有没有联系。” “你自然不会知道,因为你也正在寻找你的朋友。” “你就是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情?” 慕容萱嘴唇微弯,轻笑道:“我的确就是为了过来告诉你这件事。” 诸葛若兰瞪着慕容萱,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慕容萱转过身,回首道:“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你朋友。[..tw超多好看小说]” “我一定会很快就找到他。” 慕容萱深深地看了一眼诸葛若兰,旋即腾身而起,恍似流光穿梭,飞离而去。 诸葛若兰仰首遥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皱着秀眉,暗道:“她难道是怀疑无赖把她的两名师妹绑架了?这简直就是放屁,无赖才绝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还怀疑是她们把无赖给绑架了呢!” ※※※ 深渊之上,悬崖之畔。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有两点白光似苍穹辰星般微微闪烁着。 那是什么样的光? 那是两把法杖尖端散发出的光华。 谁的法杖? 自然便是白芷兰与白芷茵。 “失神软骨散”的药效已过,她们的面色虽依旧苍白如纸,但身子总算是能够动弹,然而重伤之下,却也依旧无法回返冰蝶门。姐妹俩如今能做的只有呆在此处,静待伤势转好。 很少有人会喜欢黑暗,因为黑暗很可怕,可怕到让人感到无助。 可惜,白芷兰与白芷茵必须呆在这,靠着岩壁,承受着面前犹如恶魔的黑暗。 黑暗就像恐惧的源泉,只要有黑暗,那恐惧必然会相应地产生。 要想让恐惧远离,多说说话总是没错的。 与其诅咒黑暗,不如多说说话。 所以她们就会聊天,姐妹俩之间所要说的话,必定是源源不断的。 “……姐姐,你说下面的人会不会出事了,怎么还没有上来?” 白芷兰凝视着幽深无底的黑暗,叹气道:“无论如何,他总是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得快些赶回师门,找人来帮忙。” 由于小贝带华雪绫离开时并没有走此处的路口,所以姐妹两人尚不知星罹等人已脱离险情。 白芷茵抿了抿干燥的双唇,困惑道:“姐姐,你说他为什么会舍命救我们呢?” 白芷兰弯起嘴角,笑道:“也许只因他是个好人。” 白芷茵也笑了,打趣道:“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你说他会不会是被你闭月羞花的容貌所迷,喜欢上了姐姐,所以才如此拼命呢?” 白芷兰乜斜着眼睛,双颊微红,啐道:“不许胡说。” 她嘴上虽否认着,其实心里可得意了。 世间大多数的女子都很喜欢别人称赞她们的美貌。 白芷茵笑得更开心了,狡黠道:“姐姐你难道对自己这般没信心?” 白芷兰咬着下唇,忽而展颜,促狭道:“妹妹你莫非自己对那小子有意思,所以才如此说?” 白芷茵眉弯如月,双眸似在望着远方,笑道:“其实他看起来倒也不错。” 白芷兰怔了怔,骇然道:“妹妹你不会真的对他,对他……” 白芷茵截口道:“唔,我只是说说对他的印象嘛,姐姐你别这么激动!” 白芷兰揶揄道:“你放心,姐姐我绝不会说出去的,你若对他有意,那就一定要争取争取。” 白芷茵闻言,玉颊绯红,嗫嚅道:“姐姐你别瞎说了,而且他身边有人了,我怎么能夺人之爱呢!” 白芷兰才不管那么多,鼓励道:“说不准你比他身边的人更适合他呢,你说是不是,你要是真对他有感觉,就绝不要错过机会!” 白芷茵苦笑道:“姐姐啊,我只是说我觉得他人不错,其他的,哪会想那么多啊。” 白芷兰板起了脸,沉声道:“但你其实已经想了。” 白芷茵气呼呼道:“那也是因为姐姐你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好,否则我怎么可能去想呢。” 白芷兰作大义凛然状,肃声道:“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好。” 白芷茵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低低道:“明明就是瞎凑热闹。” 白芷兰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却突然闭上了嘴,因为她感觉自己听到了些什么声音。 那是从幽深如墨的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很诡异,很可怖,很阴森。 仿佛是鬼来了。 任何人处在无边的黑暗中,听到了这种诡秘的声音,都会不由自主地战栗,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极度的恐惧感。 这就好像有人扼住了你的咽喉,你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白芷兰与白芷茵的面色均已是煞白,身子不住地战栗,她们伤势尚未恢复,现在可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更何况现在将要出现的是未知的东西。 未知的东西通常会让人感到害怕,因为人们对它们并不了解。 那么,将要出现的究竟是什么呢? ※※※ 深渊之下,洞窟之内,“寒魄流光珠”和煦温柔地投下明晃晃的白光。 鬼觞总算是睡足,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到星罹身畔。 星罹因为伤势之故,仍旧躺着,双目凝注着空中的一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 他忽然发现一名浑身充满酒气的邋遢男子走到了身畔。 鬼觞挠了挠蓬乱的头发,笑看着星罹,道:“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我都会告诉你的,你尽管放心。” 星罹也直直地看着鬼觞。 鬼觞拿起赭色的酒葫芦,舒爽万分地喝了口酒,道:“你首先一定很奇怪这里是哪里,奇怪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 星罹颔首,他有满肚子的疑惑要问。 第十四章 漆黑之剑(下) 鬼觞满嘴喷着酒气,笑道:“你可记得昏迷前最后的景象是什么?” 星罹蹙眉,思忖了会,道:“我记得我看到了阿华与小金,然后……然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就眼前一黑掉下深渊了。” 鬼觞晃了晃酒葫芦,道:“这里就是深渊之下的一处洞窟,你是被阿华与小金带到这的。” 星罹睁大了眼,疑道:“他们怎会知道这样一个地方?” “小贝带他们来的。” “小贝是谁?” “一只土灵鼠。” “你们救了我?” “是你徒弟救了你。” 星罹皱眉,问道:“那他人呢?” “她有事,我已让小贝送她走了。” 星罹了然点头,盯着鬼觞,缓缓道:“前辈你又是何人?” 鬼觞仰首喝了口酒,他简直不喝酒就无法说话,“说来我也是你爹的朋友。” 星罹眨了眨眼,“你知道我是谁?知道谁是我爹?” “我当然知道,你徒弟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星罹困惑道:“可你又怎知……” 鬼觞截口道:“因为小贝闻出了气味。” “什么,气,气味?什么意思?” 鬼觞喝了口酒,“因为小贝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那熟悉的气味,自然便是你爹的。所以,我知道你爹,便是星炎。” 星罹张口结舌道:“这也能闻得出来?!” 鬼觞用食指蹭了蹭鼻翼,笑道:“小贝的鼻子,那可是绝不能小觑。” 星罹无言许久,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个什么鼻子,比狗还灵?他呼了口气,又道:“你认得我爹?” 鬼觞不答反问:“你可听过‘不醉剑仙’?” 星罹想了想,犹疑道:“应该没有。” 鬼觞闻言,颇是失望,垂首喟叹一声,拧着眉毛道:“你竟没听说过‘不醉剑仙’!?你徒弟都知道,你怎会不知道!” 星罹尴尬道:“呃……我确实没听说过,莫非前辈就是‘不醉剑仙’?” 鬼觞正视着星罹,道:“不错,我正是‘不醉剑仙’鬼觞。难道你爹从未提起过我?” 星罹直截了当地回答道:“绝对没有。” 鬼觞只能继续唉声叹气,苦着脸道:“你爹难道没跟你提起过他闯荡古华天陆的事?” 星罹还是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爹从未与我说过。” 鬼觞摇了摇头,沉默许久,而后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缓缓道:“我与你爹,过去曾在神鹰峰上大战三天三夜,那可当真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对决啊!” 星罹漆黑的眼珠子蓦地如明星般亮了起来,“结果呢?” 鬼觞仰首喝了一大口酒,叹道:“没有结果。” 星罹怔了怔,“没有结果?这是为何?” “因为当时我有件要紧事需做,不得已先离开了。” “那后来呢,你们后来可有完成这未曾分出胜负的对决?” 鬼觞轻轻摇首道:“没有,我后来再也未曾碰到过你爹,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完成这场对决。” 星罹喃喃道:“真是可惜。” “但是,机会总归是有的。总有一日,我要完成这场对决。”鬼觞抚摸着酒葫芦,似在回忆往昔,“你爹近来如何?” 原来他隐居此地多年,竟对外界之事全无知晓。 星罹闻言,咬了咬牙,面色渐渐黯淡。 鬼觞锁眉道:“怎么了?” 星罹轻叹一声,当下把星家的事情告诉了鬼觞。 鬼觞听后,脸色似乌云降临,阴沉了下来,哑声道:“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星罹缓缓闭眼,嘴唇发白,这本就是一件伤痛悲苦的事,他每说一次,就像是往自己的心上扎入一根尖锐的针,扎得自己的心满是赤红的鲜血。 鬼觞静静地走到一旁,倚靠在岩壁上,无言地喝起了酒。 酒喝多了便能醉,醉了便能忘却烦恼,酒真是一样不折不扣的好东西。 可是,世上有谁能一直醉着吗? 谁都总有清醒的时刻。 清醒过来后呢?烦恼依旧在那,你若继续买醉,你若不去面对,它永远都不会消失。 更何况,“不醉剑仙”又怎可能会醉呢? 酒真苦,苦到了心里去。 时间如水般静静地流淌,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已到了深夜时分,外面必定已是华月高悬,繁星满天。 星罹喘了口气,艰难地坐起了身子,他的伤已好了些,“前辈。” 鬼觞瞥了一眼星罹,“嗯?” “前辈可否现在送我去安平村?” 鬼觞挑眉,讶然道:“你伤还没好,不先好好养伤,为何要急着去安平村?” 星罹抿了抿唇,无奈道:“我若不回去,有人肯定会着急死。” 鬼觞了然颔首,道:“也对,你若是与朋友一同来到北地,这会儿你不见了,你朋友必定会很着急。” 星罹沉默了会,道:“而且,我与冰蝶门副门主还做了一个约定,必须抓紧时间去完成。” 鬼觞双眉微扬,徐徐道:“冰蝶门副门主?你说的可是宫雨心?” “是的。” 鬼觞摩挲着手中的酒葫芦,垂目道:“我记得前些日子,宫雨心也来过此处。” 星罹诧愕道:“她来此处?她来找你?” 鬼觞摇了摇头,道:“不,她不是来找我的,她根本不知道这处洞窟,她只不过是到这附近寻找药材。” 星罹不解地蹙额道:“药材?” “对,我呆在这,本就闲得很,好不容易见着个人来,自然就悄悄地跟在了她身后,看看她来这是要做什么。” 星罹微微眯眼,“然后前辈就见到她采集药材?” “对。” 星罹立刻问道:“是什么药材?” “冰蟾草,一种生于阴暗潮湿之地的药材。” 星罹点了点头,暗暗记下了药名。 鬼觞拿起酒葫芦,仰首“咕嘟”一声又喝了口酒,道:“对了,我这有两样东西要给你。” 星罹愣了愣,奇道:“前辈有东西要给我?” 鬼觞颔首,神秘一笑,翻手取出两样东西。 一把剑与一本书。 一把剑鞘漆黑,剑柄漆黑的剑。 一本封面无字的书。 鬼觞走到星罹身前,将两样东西递到了他手中。 星罹只好接过,眼神困惑地看着鬼觞。 鬼觞目光深邃地看着那柄剑,沉声道:“剑名‘黯辰’。” 星罹也看着手中漆黑如墨的剑,问道:“前辈为何要给我这柄剑?” 鬼觞并没有回答星罹的问题,目光依旧凝注着那柄漆黑的剑,缓缓道:“这是伴我多年的一把剑。” 星罹无言。 鬼觞紧紧地盯着那把漆黑之剑,许久过后,目光方移向那本封面无字之书,“那本书里,记载着我平生所学。” “……前辈,我并不用剑。” 鬼觞轻抚着赭色的酒葫芦,道:“我只是将它们交给你罢了。” 星罹眉梢微扬,疑惑地瞅着鬼觞。 “我把它们交给你,是想拜托你替我找到值得托付之人,让我的平生所学得到传承。” “可前辈为何不自己去寻找继承人呢?那样岂非更合适?” 鬼觞喝了口酒,淡淡地笑道:“因为我不想再踏入这纷扰的乱世。” 星罹抿唇,沉默。 “当然,你若实在找不到,自己学了倒也无事。” 星罹抿唇,还是沉默。 鬼觞伸手拍了拍星罹的肩膀,道:“走吧,我送你回安平村。” 星罹颔首,看着手中漆黑的剑。 剑鞘漆黑,剑柄漆黑。 剑身呢? “还有,不要将此间的任何事情说出去,知道吗?绝对不能说。” 星罹抬首看着鬼觞,一字一顿道:“前辈,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第十五章 深陷漩涡(上) 安平村。(..tw无弹窗广告) 夜深人静,繁星闪烁。 “前辈,以后我若去看你,定会带上好酒。” 鬼觞咧嘴欢笑,拍了拍星罹的肩膀,满嘴喷着酒气道:“好,好,好,只要你带着酒来,我一定欢迎。” 星罹扬眉,笑着问道:“我若是不带酒呢?” 鬼觞摩挲着心爱的赭色酒葫芦,蹙额沉声道:“那便绝不要来。” 星罹不禁怔住。 鬼觞蓦地轻声一笑,仰首将酒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咕哝道:“所以千万要记得带酒。” 话音未落,他人竟已消失于漆黑如墨的雪夜之中,就像从未来过般。 远方呼啸着刮来一阵冷冽如刀的寒风,星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静静地望了会苍茫的夜色,低低道:“小金,走吧。” 肥嘟嘟的小金站在雪地中,慢吞吞地伸出爪子,抓了抓鼻子。 清冷月华如水泄落,将大地洗成银白。 安平村素来是夜不闭户的。 诸葛若兰房间里的灯仍亮着,一灯如豆,于寒夜之中看去,甚是凄凉。 夜已深,她却未曾睡下,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星罹抬手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悠然响彻宁谧的夜晚。 屋中传出些许的响动,旋即便听诸葛若兰嗓音沙哑地言道:“谁?” 这声音是那么萎靡不振,是那么疲乏不堪,星罹听着,心便疼了。他知道诸葛若兰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一定是寝食难安,心焦不已。 星罹抿了抿唇,轻轻道:“……是我。” “无赖!” 很兴奋很开心很激动的声音,俨然似久别重逢。 屋门开了,灯光洒出。 诸葛若兰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玉颊上瞬时涌现了血色,她嫣然如花地笑道:“无赖,你,你到底去哪了呢!?” “别急,我慢慢与你说来。” 诸葛若兰盯着星罹,忽而担忧道:“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那么差,怎么回事?你难道受伤了?伤哪了?” 星罹咳了一声,道:“不要急不要急……” 夜更深了,风更冷了,天地更萧索了,然而那间亮着小灯的屋子里,却更温暖了。 两人坐于床畔。 “唔,原来是这样。”诸葛若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突然瞪圆了眼,“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呀!” 星罹被吓得一哆嗦,挠了挠头发,嗫嚅道:“我,我知道了。” 诸葛若兰紧紧盯着星罹,冷冷道:“还有,你干嘛要那么拼死保护那两女的!” 星罹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我若救了她们,之后调查起安门主的事情来想必会更方便。” 诸葛若兰娇哼了一声,嗔道:“但也不值得你赌上你自己的性命啊!” 星罹又挠了挠头发,垂首默默无言。 诸葛若兰忽地双掌一拍,惊道:“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件事!” 星罹愕然抬首,问道:“什么事?” 诸葛若兰眼波流转,抿了抿唇,想了想,道:“今早冰蝶门有一位叫做慕容萱的弟子特地跑来跟我说,她有两位师妹失踪了,还说什么你刚好也失踪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我看她是怀疑你把她们俩绑架了,可这根本不可能嘛!你哪有那种胆子啊!不过,我刚想了想,那失踪的两人,会不会就是你救的那两个女的呀?” 星罹耸了耸肩,苦笑道:“这其中倒确实有联系,那失踪的两位弟子,想必就是我救的那两人。” 他想了想,又道:“我得赶快去冰蝶门把这事告诉她们,免得她们担心。” 诸葛若兰闻言,立时拧紧秀眉,狠狠瞪着星罹,忿忿道:“你不要给我胡来,你明明还是个伤者,干嘛深更半夜地急着赶去啊!” “可是……” 诸葛若兰的目光已变得似老虎般凶狠,“可是什么可是!你至少也要等到天亮啊!” 星罹只能赞同地点头,连道:“你说的很对,你说的很对……” ※※※ 夜虽长寂,终有尽时。 天际一线曙色缓缓浮现,黎明已至,新的一日已临。 淡家屋外,雪色满眼。 诸葛若兰面有忧色,看着星罹道:“无赖,你不如先别去了吧,养好伤比较重要。” 星罹摇首道:“我必须要去,不仅是为了将这事情告诉她们,也是为了调查安门主的事情。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还是抓紧些好。” 诸葛若兰嘟嘴道:“……要不我去好了。” 星罹摆了摆手,“你还是安心去寻药材吧,这件事情交给我便是。” “真没问题?” 星罹微笑道:“这件事我本就是当事人,到时候她们问起经过,难道还有谁能比我说得清楚吗?何况她们定然还会要求我陪同她们去寻找失踪的两人,你说还有谁会比我更适合当向导吗?” 诸葛若兰双唇轻抿,缓缓颔首,终于妥协,柔声道:“行,那你路上千万要小心,绝不可以再乱来了!” “有小金载我,我轻松的很呢!” 诸葛若兰双臂背在身后,嫣然浅笑道:“也对。” ※※※ 日光耀眼,映射着千里冰雪,苍穹湛蓝,舒畅着烦闷人心。迎面有风拂过,虽带着些许寒意,却令人神智顿清。 凤首山冰蝶门已到了。 山门处站着两名身穿水蓝色衣衫的女弟子,两人见一人骑着一狼飞落而至,均是吓了一跳。 其中那名剽悍的圆脸女子大声喝道:“什么人!” 星罹跃下狼背,揖道:“在下星罹,有要事需告知贵派副门主。” 圆脸女子像是对这名字有些印象,蹙眉思索,但终归未想起来,“星家的人……你要见宫副门主?” 星罹点了点头,微笑道:“你们去通报时,报上我的名字,并说失踪之人已找到,她一定会见我的。” 圆脸女子闻言脸色骤变,骇然道:“你知道两位师姐现在何处?” “是。” 圆脸女子转首催促着另一名女弟子,道:“快,快去禀报副门主!” 盏茶功夫后,宫雨心便出现了。她站在星罹面前,锋锐如刀的眼神紧盯着他,沉声道:“你知道她们在哪?” 第十五章 深陷漩涡(下) 星罹自信道:“我知道。” 宫雨心面有焦灼,蹙眉道:“她们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星罹嘴角微弯,轻笑道:“你见到了她们,她们自然会告诉你。” 宫雨心瞳孔微缩,负手冷冷道:“那你还磨蹭什么,赶快带路!” 白芷兰与白芷茵是她最心爱最器重的两名弟子,她简直已将她们当作了自己女儿。女儿失踪了,作母亲的怎能不心焦? 星罹跃回小金背上,朗声道:“跟我来。” ※※※ 深渊之上,悬崖之畔。 星罹骑着小金与宫雨心已到了。 黑暗无穷无尽,永远都是那般可怕,将人心底的恐惧慢慢地呼唤而出。 然而,若黑暗之中还有两具死尸,那又将会是何等可怖的噩梦? 星罹骇异地瞪圆了眼,直直地看着两具倒在地上的死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燃灯鬼火”的火光,映着这场噩梦。 但这不是噩梦,这是现实。 宫雨心面上已了无血色,苍白直如幽灵。她颤抖着缓步上前,翻看两具死尸。 触手冰凉。 这是两具干瘪枯瘦、面目全非的死尸。 谁都无法依照尸体面貌来判断出她们究竟是谁,但谁都能看出她们死前必定痛苦至极。 “这便是你要给我看的?”宫雨心背对着星罹,她虽努力抑制着自己,但身子仍不可遏止地颤抖着,而她幽幽传来的声音,更是冰冷如千年寒冰,森然如九幽恶鬼,任何人听了,都会从脚底窜上一股阴寒的恐惧。 两具死尸,身着冰蝶门的弟子服,除了失踪的白芷兰与白芷茵,还能是谁? 又是谁,对她们做出了如此残忍恶毒之事? 星罹咬着下唇,紧锁眉头,缄默不言,他实不知该说什么。 宫雨心徐徐转首,面容狞恶,双目闪着愤怒的赤光,像是已将有火焰喷出。 星罹简直不敢直视。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它难道总是给人带来绝望的惨剧? 宫雨心握紧了拳头,指节已发白,恨声道:“这是你做的?” 星罹怔了怔,蹙眉道:“这怎么可能是我做的!” 宫雨心转身,面对着星罹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星罹喟叹一声,默然片刻,略去鬼觞的事,将来龙去脉道明。 宫雨心负手锁眉,沉声道:“如此说来,你还救了我的两名弟子?” “是的。” 宫雨心忽然横眉瞪眼,厉声道:“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何会丧生此处!” 星罹咬了咬牙,嘶声道:“我,我怎会知道?” 宫雨心缓缓呼了口气,寒声道:“你说你被鬼爪天尊打落悬崖,而后被你徒弟与你妖兽所救?” 星罹颔首道:“不错。.tw[]” 宫雨心挑眉怀疑道:“你竟受了他一击却没有死?” 星罹沉下了脸,忿然道:“我自有法子活下去。” “如此说来,你徒弟也知晓这一切事情?” “他知道。” “除了你徒弟外,再没有人知道此事了?” “硬要说的话,还有鬼爪天尊。” 宫雨心闻言,放声大笑,笑声尖锐刺耳,令人不悦,“你难道想要那种人渣来做你证人?” 星罹眉尖微皱,疑道:“证人?什么证人?” “证人,便是用来证明你失踪的那段时间你做了什么。” 星罹失声道:“我为何需要证人?” 宫雨心一字一顿冷冷道:“为了证明此事非你所为。” 星罹睁大了眼,惊道:“难道你还认为是我做的?” “我为什么不能怀疑是你做的?” 星罹大声道:“因为我绝不可能去做此事!” 宫雨心冷笑道:“绝不可能?谁知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星罹紧咬着牙,怒瞪着宫雨心,“你怎么不想想,要真是我做的,我为何要带你来?” 宫雨心冷哼一声,沉声道:“我怎知你是不是故意为之,以此来撇清嫌疑?” 星罹握紧双拳,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哑口无言。这人简直是蛮不讲理,可他却偏偏不知该如何去反驳她。 “但你至少还有你徒弟可以作为你的证人,他的话或许不可全信,但至少能作为参考。” 星罹垂首,许久后方道:“我现在无法找到他。” 宫雨心微微愕然,“你说什么?你说你无法找到你徒弟?” “是的。” 宫雨心笑了,“有意思,你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徒弟?那你说的话,有谁可以证明,我怎知你是不是自己捏造出了这许多莫须有的事情?” “小金知道。” 宫雨心挑眉,哑声道:“小金是谁?” 星罹无奈地指了指座下的妖狼。 “哈哈哈哈,它可是一只妖兽啊!你难道要我相信你的妖兽?”宫雨心露出轻蔑的笑容,“何况,它能说话吗?” 星罹龇牙,恨恨道:“它不能。” 宫雨心盯着星罹,慢慢地道:“所以说,没人能证明你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做了什么。” 鬼觞可以,但星罹绝不能将他的事情说出去,因为星罹答应过鬼觞。 星罹吐了口气,“至少现在没有人。但你别忘了,我有伤在身,我又如何对她们下毒手?” “你的伤,也许就是我徒弟造成的。” 星罹涨红了脸,愠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并没有强词夺理,我只是说也许,并没说一定。我并不会无凭无据就认定你就是杀害我弟子的凶手,但你确实有机会动手,我有无说错?” “你没有说错,如若没有人能证明,我是有机会。” “所以你有嫌疑。” “我的确有嫌疑。” 宫雨心大袖一甩,恨声道:“那便请你先随我回返冰蝶门。” 星罹面色微变,怒道:“凭什么?” “因为你可能是凶手,我绝不会让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人肆意行动。” “就因为我可能是凶手,你便想限制我的行动?” 宫雨心陡然间散发出慑人的威势,冷然道:“你不愿?” 星罹当然不愿,可纵然他不愿,他又能怎样?眼下一旦发生冲突,他显然是不利的一方,他一旦动手,岂不是更坐实了凶手之名?而且,他有伤在身,就算与小金联手,恐怕也绝不是宫雨心的对手。 小金已感受到了威胁,怒目瞪视着宫雨心,狼牙紧咬,而星罹沉吟了许久,终于道:“好,我随你去冰蝶门!” 第十六章 出尔反尔(上) 天色渐沉,浓云遮日,已将落雪。(..tw好看的小说) 冰蝶门,客房中。 宫雨心背负双手,双目炯炯,冷声道:“你便先呆在这,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门外守候的两名弟子说。” 星罹用食指敲了敲嘴唇,蹙眉道:“我要呆到何时?” “找到凶手为止。”宫雨心面无表情地盯着星罹,“或者直到你有什么方法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星罹瞋目道:“那你们若一直找不到凶手,难道我要一直呆在这?” 宫雨心沉吟须臾,慢慢道:“绝不会一直让你呆在这。” 星罹愣了愣,静待后文。 然而宫雨心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门阖上。 宫雨心默立,抬首望天。 苍穹阴沉,寒风冷冽,雪如柳絮,纷扬飘落,天地一片银白。 屋中。 星罹不安地踱步,脑中念头急转,心中暗道:“她难道真的怀疑我会是凶手?也许,也许她确实有些怀疑,但她绝不会是单单因为这理由而将我困在这,绝对还有其他原因。” 风声呜咽,万物萧索。 星罹环抱双臂,垂首沉思,忽然一省,“难不成她是为了那约定?为了令我无法去调查?故意将我困在这?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他摸了摸下巴颏,心道:“那位幕后布局谋害安门主之人会是宫副门主?” 星罹走到床畔,坐下,视线凝注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忖道:“宫副门主曾去寻找过冰蟾草,不知这冰蟾草,会不会就是‘雪蟾冰毒’的配方之一呢?可惜今早出发太过匆忙,却忘了去问问安门主此事。” 他抿了抿唇,又想道:“但杀了那两人的究竟是谁呢?有谁会特地跑到那种地方去?有谁会知道那里还有其他人在?” 难不成是宫雨心故意杀害了自己的两名弟子,用以陷害自己? 星罹摇了摇头,很快就否认了这种想法。 宫雨心根本不知道她们在那,而且她也不至于恶毒残忍到这种地步。 “不管如何,我现在被困在这,至少要先让若兰知道。”星罹瞥了一眼小金,便在房中寻来纸笔,写了张字条,塞在它嘴中。 小金咬着字条,双眼睁得老大,水汪汪地看着星罹,满是迷惑不解。 星罹摸了摸小金的脑袋,微笑道:“你回安平村淡家去,将这张字条交给若兰,之后的日子你就帮她寻找药材。” 小金闻言,连连摇首,极其不愿。 星罹伸手将小金抱入怀中,轻抚着它柔软的皮毛,轻声道:“我在这没事的,有吃有喝,有事还能找外面的小二帮忙,舒服死了,你就乖一些,先去把纸条送交给若兰,好吗?否则的话,她又要担心了。” 小金犹豫着,终归还是点了点头。 外面守门的两名弟子自然没有为难,放任小金离去,毕竟她们得到的命令只是确保星罹呆在屋中。 ※※※ 黄昏降临,天际嫣红,落雪已停。 冰蝶门,客房中。 诸葛若兰怀抱小金,锁紧秀眉紧盯着星罹。她寻药晚归,便看到了小金带回来的纸条,粗粗一览之后,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什么回不来了,要先呆在冰蝶门?” 星罹早料到诸葛若兰看过纸条后会跑来此地,当即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了她听。 诸葛若兰轻抚着小金柔软的皮毛,蹙额道:“你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情!” 星罹耸耸肩膀,垂头丧气道:“我也不想啊……” 诸葛若兰皱皱小琼鼻,水灵澄澈的明眸瞪着他,娇嗔道:“还不是你非要救她们两个人,现在倒好,救人没救成,还把自己困在这了!” 星罹喟然长叹,摊了摊手颇感无奈,而后,他摸着下巴,沉思道:“但你说,究竟会是谁如此心狠手辣,杀了她们呢?” 诸葛若兰沉默不言,她自然不知道答案。 星罹挠了挠头发,苦笑道:“反正事情的情况就是这样了,你就继续回去寻找解药配方,现在应该快找全了吧?” 诸葛若兰颔首道:“药材差几样就齐全了。但是你难道就愿意乖乖地被困在这?那样你如何去调查?” 星罹微笑道:“这你尽管放心,我本就是要在冰蝶门中调查此事,现在虽被困在这,但总不至于一直把我困在房中,总会让我出去,等我能在冰蝶门走动之时,自然就能调查了。” 诸葛若兰抿了抿唇,点头缓缓道:“这倒是有点道理。” 星罹环视着房间,哂笑道:“何况,这客房环境也不差,给我养伤正合适。” 诸葛若兰也看了看房间,“唔……说的也对。” “总之,你不必担心我,我在这里绝不会出事的。” 诸葛若兰秀眉微扬,娇声道:“谅她们也不敢对你怎样!” ※※※ 诸葛若兰与小金走后,星罹方欲躺床上想些事情,敲门声又响起。 屋门开启,一抹夕阳洒落,几分温暖,几分萧瑟。 宫雨心背负双手,缓步入屋。 星罹目露困惑,看着她。 宫雨心凝注着星罹,一字一顿道:“过些日子,凌天宫将会派人过来。” 星罹闻言,耸然动容,诧愕道:“你说什么!” 宫雨心目光锋锐如刀,寒声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直呆在这。” 星罹面露不悦,嘶声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暴露我的行踪给凌天宫!” “我确实答应过你。”宫雨心面色波澜不惊,“不过现在已无必要。” 星罹蹙额,愠怒道:“你身为冰蝶门副门主,怎么能出尔反尔!” 这些话,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硬吐出来。 宫雨心眼神如冰,冷冷道:“因为我之前并不知你是一个杀人凶手。” 星罹火气上涌,紧握拳头,恨声道:“这绝对不是我做的!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我确实没有证据,然而你有嫌疑,你有机会。”宫雨心双眉微拢,“跟你这样的人做约定,本就是我的失误之举,现在我既然已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当然就不该继续愚蠢地遵守约定。” 第十六章 出尔反尔(下) 星罹怒目瞪视着宫雨心,龇牙道:“你,你这是借口!” 宫雨心笑了,然而这样冰冷的笑意,却似封冻千年的寒冰,寒彻骨髓,“无论你怎么说,现在都已无用。(..tw无弹窗广告)我将你的行踪告知凌天宫一事,绝不会有旁人说半句闲话,而凌天宫的人想必还会十分感激我。” 星罹只觉胸中有一股炽热的火焰疯狂翻腾,几乎已难抑制。 “你既是凌天宫的弟子,那就该让凌天宫的人好好管教,我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将你困于冰蝶门。不过,若之后找到证据证明你确实是凶手,我恐怕就不得不去向你们凌天宫讨个说法了。” 宫雨心走了。 屋门阖上,带走最后一抹夕阳余晖,剩下无穷无尽的苍凉悲哀。 星罹怔怔木立,久久无言。忽然,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已发白,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是下一刻就将倒下去般。 但他绝不能倒下去。 星罹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 这样的拳头,能够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到。 原来,原来自己还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的无知。 星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红木桌畔,缓缓地抬手。倏然间,但闻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只见拳影如虎,劲风狂舞,他已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桌上。 砰然一声巨响,红木桌霍然碎为一地琐屑。 屋门徐徐推开一线,门外的两名女弟子似乎想看看屋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滚!”星罹回首喝斥,双眼赤红如血,恍如盛怒的雄狮,“给我滚!” 两名女弟子被喝声一吓,瞬即关上屋门。 星罹紧咬着牙,盯着一地红木碎屑。 仿佛连这些红木碎屑都在嘲笑着他,嘲笑他的天真,他的无知。 星罹忽然感到浑身无力。如此寒冷的天气下,他的额间竟也冒出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了很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错了,错的离谱。他其实仍旧没有多少改变,仍旧无知得可怜。他竟然天真地去相信同宫雨心的约定,却从未想过对方若是毁约后自己要怎么做。 人心险恶。 小白前辈曾说过。 夜幕垂落,夕阳消弭,北地的天,寒冷得让人无助。 星罹只觉自己已被黑暗包覆。 ※※※ 三日后。 晴日,风和。 星罹一点点东西都未曾调查出,只因宫雨心全然不许他于冰蝶门内肆意走动。 诸葛若兰虽知晓了星罹的境况,但也无计可施。毕竟星罹肯定不能逃走,逃走岂非是做贼心虚? 所以只能静候。 现在,一切,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午时。 凌天宫的人来了,来了四人。 屋中,他们静静地站着。 凌子虚、苏云锦、薛丰,以及星柔。 阳光明媚地照入屋中,却驱散不走那凝重的阴霾。 星罹看着他们,面上神色复杂。他不告而别半年之久,他能说什么呢? 凌子虚沉着脸,负着手,目光逼人,尖利的钉子般钉在星罹脸上,许久后,方才哑声问道:“是你做的吗?” 星罹昂首,双目炯然,朗声道:“绝不是。” 凌子虚依旧紧紧盯着星罹,盯着他的那双眼――澄澈如水、全无杂质的一双眼睛。 星罹也直直地看着凌子虚那双深邃的眼睛。 沉默像是已将空气全部抽走,窒息的感觉恍如蚂蚁般爬上了屋内所有人的身上,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究竟过去了多久? 也许已过去了亿万斯年,也许只是弹指间。 凌子虚终于开口了。 “好!” 铿锵有力的一个字,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犹如一柄锋芒难挡的利剑,将沉默斩为两段。 所有人听到这一个字,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恍如解脱了般。 “明日你便随我们回太凰峰。”凌子虚言毕,转身便走了。他的背影,虽那么瘦削单薄,却依旧笔挺如枪。 岁月催人老,但岁月绝无法令凌子虚倒下。 星罹看着凌子虚离开。 多日不曾见面的师徒二人,竟只说了这寥寥数句话,这与多数人想象的截然不同。 然而星罹明白,这已足够。 凌子虚信任他,他甚至不曾责怪星罹不归门派的胡闹行为。 为何会如此? 是不是因为,凌子虚知道星罹有自己的苦衷,他理解星罹必然不是无故地不回师门。 星罹不知道凌子虚心中是何想法,但他知道,他绝不能辜负师父的信任。 温润的阳光淡淡地洒落屋内,带来了一丝丝的清新,一丝丝的暖意。 星罹看着屋内的其他人,“大师姐、薛师兄、姐姐……” 薛丰见师父离去,呼了口气,上前一步,爽朗地笑道:“小师弟,你这半年多的时间究竟去哪了呢!” 星罹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一言难尽。” 苏云锦喟然长叹,面有忧色,“小师弟,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特别是璎璐姑娘,自从你失踪以后,整日魂不守舍……” 星罹黯然垂首,抿了抿唇,缄默不言。 星柔明眸微闪,缓步走到星罹身前,纤手一伸将他揽入了怀中。 星罹感到了一阵阵温暖涌上心头。 苏云锦与薛丰对视一眼,双双离开了房间。 ※※※ 深夜,月明。 星罹于床上辗转反侧,完全无法入眠。 月光如霜,凄冷地映落地板,无言地诉说着悲凉。 星罹已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星柔。自己的姐姐,无疑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若连自己的姐姐他都无法相信,他真不知这世上还有谁值得去相信。 星柔自然无法替星罹去解答这一连串纷乱复杂的事情,然而她至少能当一名倾听者,倾听星罹苦恼的思绪。 星罹睁眼看着地面上如水清冷的月光,喟尔一叹。到底还是要回凌天宫去,然而那里虽是一处令人怀疑的危险之地,但现在却绝不会有危险。 忽然,有两声闷哼自屋外传来,于静夜之中格外清晰。 星罹一惊,陡然间跃下了床。 屋门阴森森地开了。 冷风卷裹吹入,携着砭人肌骨的寒意。 月华之下,守门的两名女弟子已倒在了地上。 星罹全身紧绷,紧紧盯着门外,却未见到其他人。 又有一阵风过。 星罹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然后他就软倒在了地上。 仅是一刹那,他身上多处竟已被点了穴。 第十七章 母子相见(上) 漆黑的夜,森冷的风。.tw[] 黑衣蒙面人携着星罹掠出了冰蝶门。 星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却是骇然不已,此人竟可于高手如云的冰蝶门中来去自如,显见身手不凡,绝非常人。 苍穹之上,皎月高悬,淡淡地泄落银辉,冰冷了人的心。 星罹偷觑着黑衣蒙面人,他从体形上能够看得出,拐走自己的应是一名女子。 此人是何身份?深夜前来,拐走自己究竟出于何意? 星罹理不出一点思绪。 万里白雪,银装素裹。苍茫的天地,广阔无边。 黑衣人身影快似惊雷闪电,转瞬间已将冰蝶门远远甩在后头。约莫一刻钟后,她将星罹带到了重重雪山间的一处洞穴。 “月柔,你的动作很快。” 有些沙哑,有些低沉的声音。 洞穴阴暗处缓步走出来一条人影,他的步伐看起来虽慢,但刹那间却已到了眼前。 这人的身法,绝非常人可及。 这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有着修长的身段,站在那,便恍如高峰屹立,透出万夫莫敌之雄风。他有着披肩的长发,长发黑白相间,迎风自舞,流露出几分疏狂的味道。他的鬓,若刀裁,他的眉,若剑刻,他的眼睛,冰冷孤傲,然而眼底深处,却又平静如水。(..tw) 他是谁? 他必定不是一般人,一般人绝不像他这样。 “我的动作再快,也不会比你快。” 黑衣蒙面人出声了,女人的声音,寒彻骨髓的淡漠之音。 可无论这声音如何,好听还是难听,星罹都已不在乎。 月柔。 只因他听到了这两个字。 这,是他娘亲的名姓。 难道,将他拐来此地的人竟是他的母亲! 星罹的心彻底地乱了,乱成了一团麻。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柔将星罹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星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是眼睛能看,他睁圆了眼,紧紧地盯着月柔。 月柔伸手将面罩缓缓褪下。 寒风呜咽,冷夜寂静,如霜如雪的月华下,星罹终于见到了他做梦都想见到的人,他的母亲――月柔。 他看到她,便知道她就是。 父亲的房中,曾有一幅母亲的肖像画,当时他看着画中的母亲,就觉得世上简直没有比自己母亲更美的人。 然而星罹今夜看着面前之人,便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世上最惟妙惟肖的画作,也绝不会有真人的神韵。 所以真人只会比画更美。 世上所有华丽的辞藻堆砌,只怕都无法真正描绘出月柔的倾城绝世容颜。 所以已不必去形容。 月下,月柔,她的双眸似珍珠,熠熠生辉,隐带一丝清光,看着星罹。 星罹声音发颤,讷讷道:“你,你真是……” 月柔俯身,出手如电,已解开了星罹的穴道。 中年人的笑声传来,慢慢地道:“你没有猜错,你也没有想错,她就是你的母亲。” 星罹缓缓起身,看着月柔,久久无言,他已不知该说什么。 但她真的是吗? 星罹不禁怀疑,他瞬即想到了诸葛羽的事情。如今,凡事必须留个心眼,否则,那是极可能栽大跟头。 月柔的明眸中精光湛湛,她忽而道:“你在怀疑?” 星罹犹豫了会,终是颔首,因为他必须怀疑。 月柔轻轻地笑了,面上犹似美玉莹光,“怀疑我易容?” 星罹又点了点头。 月柔慢慢地将玉颊贴向星罹,凝视着他微显慌张的眼珠,柔声道:“孩子,你可以摸摸看,检查检查这张脸是不是人皮面具。” 星罹咽了口唾沫,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月柔的如雪冰肤。 这种触感,绝不会是人皮面具。 她真的是…… 月柔出声问道:“是不是?” 星罹连连摇头,肯定道:“不是,不是人皮面具。” 月光愈加地轻柔了,朗照着北地。 星罹的身子有些发颤,目中隐然有泪。 泪滴,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悄悄滑落脸颊,碎裂成四分五裂的光芒。 “娘!” 生疏的叫喊,却饱含着无尽的思念。 星罹扑入了月柔怀中。 这样的温暖竟似曾相识。 小时候,多少个日夜,他都梦想盼望着得到母亲的怀抱。 如今,终于梦想成真。 迷途,是否已走到尽头? 许久许久后。 星罹的泪已干,他离开了月柔的怀抱,声含一丝哽咽,道:“娘,你为什么会在这?” 月柔伸手擦了擦星罹脸上的泪痕,“为了救你出来。” 星罹抿了抿唇,黯然道:“但是,我只不过是要回凌天宫去罢了,我看得出宫副门主事实上并非真的要对我怎么样,她只是想将我赶走罢了。” 月柔沉吟须臾,道:“孩子,你还记得多年前住在太虚门的那一夜吗?你还记得那一夜你曾被人打昏吗?” 星罹惊愕地扬眉,颤声道:“我当然记得,但,但是……难道,难道……” 月柔微微颔首,一字一顿道:“对不起,当时对你做了那种事。那人就是我,我替你疏通了经脉,并为你五指注入了剑气。” “那,那小心凌天宫……” “不错,那正是我最想告诉你的事情。” 星罹只觉惊雷灌耳,顿时张口结舌,半晌后方道:“但,但为什么要小心凌天宫?” 月柔喟然长叹,低低道:“因为凌天宫可能与屠灭星家的势力有所关联。” 星罹瞳孔骤缩,讶然道:“什,什么!娘你知道是什么势力下手的?” 月柔艰难地颔首道:“……我知道。” 星罹咬了咬牙,握了握拳,身子已不由自主地绷紧。 月柔目光深邃,平静道:“那股势力,名叫‘新月’。” 星罹怔怔道:“不是……不是‘黑梅’?” 中年人背倚岩壁,插口道:“黑梅是杀手组织,只要钱给的够多,他就会办事。就算当时确实有黑梅的杀手参与了行动,但他们也绝不会是幕后黑手。” 星罹蹙眉道:“那新月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那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知道它的人,本就不多。” “娘对新月了解吗?” “不是非常了解,但却比常人知道的多些。” 第十七章 母子相见(下) 星罹咽了口唾沫,有些激动,问道:“娘可知道它的首领是谁?” 月柔无奈道:“新月的首领是谁,恐怕只有组织中极少数核心人物才知晓,我自然不可能知道。” 星罹对此回答早有预料,并不失望,又道:“那,娘可知道新月的组织构成?” 月柔点了点头,道:“这倒并非多么机密的事情,有心打探的人想必都能打听到。” 她顿了顿,声音越发低沉,“新月的组织构成,顶端无疑是组织的首领,而首领之下便是四座使、十八支柱以及数十位隐者。不过,听闻座使、支柱与隐者之间并非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星罹伸出食指敲了敲嘴唇,道:“并非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不过,听起来,新月的人员似乎并不多。” “但每一位都绝非易于之辈。” “娘可知其中成员的身份?” “很遗憾,他们的真实身份我一个都并不知晓。” “是吗……”星罹垂首,暗暗沉思。 中年人蓦地言道:“好了,话就说到这吧,冰蝶门那边一旦发现星罹失踪,只怕就要搜山了。” 月柔点了点头,温声向星罹介绍道:“这位是云风叔叔,他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星罹闻言,急道:“那娘你呢?” “我还有些事必须要做,所以不能同你一起走。” “可,可是……” 云风眯着眼,微弯着嘴角笑道:“你不必担心你娘,这世上没多少人可以对你娘造成威胁。” 星罹霍地一省,他一开始便认定拐走他的人乃是修为极高的人,毕竟这人能够于高手如云的冰蝶门中来去自如。然而与母亲相认之后,他一时间竟给忘了。 “娘,那你千万要小心。” 月柔微微颔首,转首消隐于黑夜之中。 星罹怔怔地望着已无人影的虚空,喃喃道:“娘……” ※※※ 冰蝶门中,巡夜弟子已经发现了异常情况,立即将星罹失踪的事情报告给了宫雨心。宫雨心虽颇感意外,但也只能赶紧派遣弟子搜寻雪峰山脉。然而直到朝阳初升,搜寻依旧毫无结果。 冰蝶门会客厅中。 凌子虚端坐于位,紧锁眉头,沉声道:“宫副门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宫雨心寒声道:“怎么回事?你的徒弟打伤了我两名弟子,凌首座你说是怎么回事?” 凌子虚身子微僵,哑声道:“这事不会是他做的。” 宫雨心冷哼一声,蔑然道:“不会?事情明摆着,还不会?我本还不确定杀害我徒弟的凶手是否是他,但现在,我已肯定,他就是,他的如此行径,明显就是畏罪潜逃!” 凌子虚双目如电,逼向宫雨心,厉声道:“宫副门主,没有证据之前请勿妄下定论!” 宫雨心霍然起身,大袖一甩,冷冷道:“凌首座,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tw)既然你徒弟已经失踪,我想你与你徒弟也已无必要呆在此处了。本门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 雪景仍如旧,旭日照万方。 凌天宫的人走后,宫雨心便独身一人,飞往安平村。 既然星罹已经失踪,那么也该是时候将安晴茹“请”回冰蝶门了。宫雨心安排了四名弟子于安平村监视安晴茹,并且令四名弟子分站四个不同的位置,她自忖如此安排万无一失。 安晴茹毕竟有伤在身,就算拼尽全力大概也只能对付两人,就算有诸葛若兰在旁帮助,牵制住一人,四名弟子中仍可有一人赶回冰蝶门报信。 所以安晴茹绝对逃不了。 然而,当宫雨心到达安平村时,她知道自己失算了。 她安排监视的四名弟子竟然不见了踪影。 “这……” 宫雨心大惊失色,匆匆赶至淡家。 于淡家,她竟看到了自己安排监视的四名弟子全部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而直到此时,淡母方才起床。她见到屋中情形,不禁讶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宫雨心询问淡母安晴茹的行踪,淡母自然是不知。 不仅安晴茹走了,连诸葛若兰都走了。 宫雨心实在无法理解安晴茹是如何将四名弟子全部打昏逃走,纵然她身上的毒已解,可想要完全恢复也绝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但她既然没有恢复全盛状态,她又怎么可能逃走?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于昨夜将星罹失踪的消息告诉了安晴茹,并帮助她对付监视的弟子,助她逃脱。 可这人究竟是谁? ※※※ 星罹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身法快到这等匪夷所思地步的人。他见过不少身法快的人,比如韩莫,但韩莫的身法虽快,却肯定没有云风快。云风的身法,只怕连风都追不上。 烈日当空,大风卷沙。 云风携着星罹,穿越茫茫雪山,飞抵金黄大漠。 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日光灼热,似已将沙子烧出烟。 星罹汗透重衣,倍感炎热,不禁出声问道:“云风叔叔,这是哪?” 云风凝望着远方,就好像正凝望着无际的苍凉,他嘶哑着声音回答道:“西域。” 星罹诧愕挑眉,失声道:“西域楼兰帝国?古兰族的地界?” 云风徐徐颔首道:“正是。” 星罹望着浮光掠影的壮阔瑰丽之景,内心震撼,无言已表。 片刻后,云风停下了身形。 沙漠已不见,只剩满眼荒芜,乱石遍布,矮山林立。 这是寂寥的地方,唯有风声仍在。 狂风呼啸吹过,宛如含冤之人的悲泣控诉,闻者悚然。 云风缓缓伸手,指向远处荒凉绵延的山峦,嗓音低沉地道:“那里,有一座山,叫做昆邙山,山腰处,有一处石窟,叫做岷仑石窟。” 星罹沿着云风指的方向望去,静静道:“那里,便是娘说的安全之地?” 云风轩眉笑道:“不错,对你而言,这世上比岷仑石窟还要安全的地方只怕不多。” 星罹的双唇轻轻抿了抿。 云风的披肩长发迎着风狂舞。 “星罹,你必将在这里,获得重生。当你离开此地之时,你将更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第一章 逃离安平(上) 祁云山脉,凌天山太凰峰。 秋风凄冷,红叶遍山。 诸葛若兰一袭青衣,怀抱小金飘身落至山脚。 小金向着峰顶的方向望了望,转了转炯炯有神的眼珠子,又看向诸葛若兰。 诸葛若兰默默无言,许久后方道:“你自己回去吧。” 小金摇了摇头,却不肯自诸葛若兰怀中离去。 诸葛若兰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无赖现在失踪,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 那天深夜,月色如霜,风雪狂舞。 诸葛若兰正于屋中定定地坐着,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发呆。 小金则彻彻底底地睡死了过去,看它涎着口水的样子,恍如身旁落下一道惊雷,也无法将它震醒。 忽地,窗外似有一条人影闪过。 诸葛若兰一吓,看向窗外。然而,深沉如墨的夜色中,并无什么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仍旧不大放心,施施然走向床畔。 窗外,唯有月华清冷地洒下,朗照万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得冷。 诸葛若兰皱了皱眉,心感奇怪。 正在此时,那条人影倏忽闪现于窗前,并敲了敲窗户。 “哇!”诸葛若兰骇然后退一步,身子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窗外那人似是十分着急,又连着敲了敲窗户。 诸葛若兰定了定神,这才看清屋外的人。 那人竟是安晴茹的大弟子,上回来访的慕容萱。 诸葛若兰谨慎地靠向窗户,隔窗问道:“你深更半夜地来做什么呢?” 慕容萱语声焦急,道:“你的朋友,星罹逃走了!” 诸葛若兰闻言,悚然大惊道:“什,什么?这是真的!?” 慕容萱连连颔首,道:“我何必要骗你!我来此,告诉你此事,就是为了让你帮我将师父送离此地!” “啊?”诸葛若兰疑惑地蹙眉,一时间没有弄明白。 慕容萱忙道:“星罹逃走,依宫师叔的性格,她定然不会再遵照与你们当初的约定,过些时候,她一定会前来将师父‘请’回师门。” “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赶快!否则宫师叔一旦来了,一切就都完了。” “你相信你师父是无辜的,被陷害的?” 慕容萱咬了咬牙,重重点头,道:“我相信师父,她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诸葛若兰面有担忧,道:“但是,星罹他,他怎么会突然逃走呢!?” 慕容萱苦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诸葛若兰握紧拳头,将窗户打开,道:“好,我先助你将安门主送离此地。” 无论如何,目下先要将此事解决。毕竟,已经淌了这趟浑水。 慕容萱见诸葛若兰答应,跃入屋内,喜道:“那好,首先我们必须解决在此监视的四人。” 诸葛若兰重重点头。 窗外雪飘,地冷夜静。 “我也来帮忙吧。” 语声突兀传来,听起来有些许的虚弱。 诸葛若兰与慕容萱微惊,便见安晴茹步入房内。 安晴茹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慕容萱讶异道:“师父,您怎么……” 安晴茹挥了挥手,截口道:“无妨,那小姑娘将我照顾得很好,我现在已大碍。” 慕容萱将信将疑,喃喃道:“是吗……” 安晴茹负手走到诸葛若兰与慕容萱身前,蹙额道:“外面既有四人,光凭你们两人,恐怕难以摆平,只要漏掉一人回去禀报消息,我们便铁定难以脱身了。” 慕容萱毕恭毕敬道:“师父说的对。” “那四人想来会分别位于不同的位置,我们贸然出手,一定无法将她们全部拦截。” 慕容萱抿了抿唇,道:“而我们只有三人,这样的话……” 安晴茹眼中闪出冷光,沉声道:“我们便故意让她们回去禀报。” 静夜之中,将有所动。 床上,小金依旧无所不管地酣睡着。 ※※※ 黑夜宁寂,悄无声息。安平村的所有人家灯火湮灭,已经就寝歇息。 寒风,冷冷地刮着,犹如一柄柄利刃,切割着万物。 极北之地,如此的冷夜,呆在外面必定不会很好受。 冰蝶门的四名女弟子,却偏偏倒霉地被派来监视安晴茹,忍受寒风的阴冷与黑夜的孤凄。 鲁花正是这四名倒霉弟子中的一名,今日是她第一天来此做监视的任务。 她有一张圆圆的脸,眼睛也是圆圆的,身材粗实,看上去微微显胖。若是星罹与诸葛若兰见到她,应当会有点印象,因为当他们去拜访冰蝶门之时,守在山门处的那人正是她。 但鲁花大概记不得他们俩,因为鲁花的记性不大好,不太能记得住人的长相。 此刻的她,正位于积满白雪的山坡之上,懒懒地靠着一棵树,监视着淡家。 夜深雪重,时闻树枝折断之声。森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像是谁在悲惨地哭泣,让人不由悚然哆嗦。 “啊!”鲁花微胖的身子忽地一震,嘴中冒出一声惊呼。 树枝上的积雪被寒风吹得簌簌而落,砸到了她的头上。 鲁花皱了皱眉,暗道倒霉,她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碎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远处的淡家,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中,很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鲁花双臂环抱,眨了眨眼,苦着脸在心里叹道:“唉,竟然要在这里监视门主,门主难道真做出了那种事情?总觉得她不会吧。” 她擤了擤鼻子,咕哝道:“怎么就偏偏摊上这么个无聊的差事……算了算了,其实守山门也是很无聊的差事,我怎么总是要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这事既然这么无聊,那你就回去睡觉吧,那多舒服呀。” 声音兀地自黑暗中鬼魅般飘来。 本是沉寂的空气中,蓦然传来声音,常人听到,恐怕会被吓得出一身冷汗吧。 然而鲁花想也不想,大剌剌便道:“我也想呀,回被窝暖暖得睡个觉,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可这毕竟是副门主与大长老下的命令,要是不好好完成的话,慢着……” 她像是才发现诡异之处,戛然住口。这里只有她一人,那另一个声音是谁的? 总不至于是鬼吧! 第一章 逃离安平(下) “谁!”鲁花陡然一声大喝,横眉竖目。(..tw好看的小说) 几乎与此同时,其他地方也传来了激烈的打斗之声,恍若一根尖锥,刺破了静夜的宁谧。凝墨般的夜空中,伴随着一声脆响,霍然绽放开绚烂的烟花――这烟花,显然是此处冰蝶门负责监视之人的信号之物,用以告诉其他监视的弟子赶紧回门派通报消息。 青绫飞扬,倏然一闪,自阴暗处袭来,缠住了她的胖腰。 鲁花一骇,急忙欲要挣脱。 然而她终究还是慢了。 青绫一拧,狠狠一甩,鲁花便被直直砸向树干。 砰然一声,簌簌雪落。 鲁花重重地倒在了雪中。 诸葛若兰缓缓走到鲁花边上,瞅了瞅她的模样,笑道:“真是不堪一击。” “你也太小看我了!”冷冷的声音自倒于雪地的鲁花口中赫然吐出。 又是一声脆响,又一朵烟火升空,华丽如花地绽放,让夜色更为美丽。 鲁花也放出了信号之物。 诸葛若兰粲然一笑,道:“我没有小看你呀,我就是想让你也放出烟花呀!” 鲁花一愣,满目不解,道:“什么意思?” 诸葛若兰用纤指敲了敲唇瓣,开心万分道:“因为烟花很漂亮,我想看呀!” 鲁花听了这话,只感莫名其妙,愈加困惑。她兴许会觉得诸葛若兰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诸葛若兰忽地紧了紧手中的“清风逐天绫”,俏皮地轩眉道:“不过,现在,你可以真的晕过去了。” “啊?”鲁花不由睁大了眼。 诸葛若兰舞动青绫,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是曼妙多姿。 同样的情景再现,但是这回,更狠。 砰然一声,簌簌雪落。 鲁花痛苦一呼,眼前一黑,已然晕厥。 ※※※ 两朵烟花盛放于夜空之中,说明有两处监视的弟子遭到了袭击。 未曾遭到袭击的两名监视弟子晏彩与裴虹,见到信号,知是有变,匆忙赶回门派。 两人片刻后便汇到了一处,犹如一阵疾风般拼命向着冰蝶门飞去。 寒冷的气息弥漫,急雪飘扬轻舞,华月高悬朗照。 晏彩与裴虹皆是身材矮小的女子,但两人的差别也极是明显。因为,两人一个纤瘦如骨,一个肥胖如球,放在一起看,倒是颇有意思。 “裴师姐,你觉得门主她真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吗?” 裴虹默然许久,方才答道:“我其实,也不大相信。” 晏彩颔首,道:“这其中肯定有些曲折。[..tw超多好看小说]” “感谢你们两位愿意相信我。” 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晏彩与裴虹悚然一惊,俱是停住了身形,面面相觑。 安晴茹的身影赫然闪现于两人面前。 “门主!”晏彩与裴虹瞪大了眼,异口同声道。 安晴茹的脸色依旧苍白,她扬了扬眉,沉声道:“你们既然相信我,怀疑事有蹊跷,那为何还要回去报信呢?” 晏彩与裴虹面有难色,均是吞吐道:“这,这,因为……” 安晴茹了然截口道:“我知道,因为这是命令,你们其实也是身不由己,无法违抗命令。” 晏彩与裴虹黯然垂首。 安晴茹的目光扫过两人,须臾,她道:“所以,你们仍是要回去报信,是吗?” 晏彩紧咬银牙,呼了口气,道:“对不起,门主。” 裴虹握了握拳,抬首蹙额。 安晴茹喟然轻叹,颇是遗憾道:“是吗?既然如此……” 但见她右手食指之上的“燃冰玉戒”骤然生光,煌煌不可逼视。 晏彩与裴虹不待反应,身躯之上已霍然凝冰。两人俱是骇然失色,妄图挣脱冰牢。 七阶水元道术“缚身冰牢”。 安晴茹面无表情,徐徐抬手,操控着天地之间的水元之力。 晶亮剔透的寒冰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冷意,须臾之间便布满她们全身,将她们牢牢地给束缚了住。 安晴茹施展道术后,呼吸转急,脸上越发见不着血色。但她不曾在意,身形一动,晃至两人面前,一手拖着一具覆冰的身躯,缓缓而落。 雪地寂寥,天际苍茫。 安晴茹带着歉意,喃喃自语着什么。 ※※※ 四名负责监视的冰蝶门弟子,已被安晴茹三人安顿于淡家屋中。 夜色重归静谧,一切恍如未曾发生过。 灯火已无的安平村中,三人汇至一处。 慕容萱撤下掩饰面容的黑巾,对安晴茹道:“事情已了,师父,我必须要赶紧回去了。” 安晴茹定定地看着慕容萱,沉吟了会,道:“去吧,萱儿。” 慕容萱又对诸葛若兰一礼,诚恳道:“诸葛姑娘,这回多亏你相助,此恩日后必当相报。” 诸葛若兰连忙摆了摆手,笑道:“小事小事,不用在意。”而后,她拧了拧眉,问道:“但是,无……星罹逃出冰蝶门一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慕容萱摇首道:“抱歉,诸葛姑娘,此事详情,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诸葛若兰闻言,失望地喃喃道:“是吗……” “但是,诸葛姑娘,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再留在此处,否则,可能会有大麻烦。” 诸葛若兰眨了眨眼,愕然道:“大麻烦?” 慕容萱肃然道:“且不说星罹已经失踪一事,至少你是一直都照顾着我师父,一旦我师父也失踪了,副门主极有可能会将此事怪罪在你头上。” 诸葛若兰赞同地点了点头。 “总之,赶紧离开此地,短时间内不要回来。”慕容萱最后又殷殷叮嘱了一番,随后深深看了安晴茹一眼,腾身遁入夜空之中。 安晴茹望着慕容萱的身影渐渐消失,转首对诸葛若兰道:“小姑娘,这段日子,多亏你了。” 诸葛若兰心系星罹安危,闻听话语,只是勉强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淌了这趟浑水,那帮忙就要帮到底嘛!” “无论如何,你们救了我一命,之后又替我寻找药材、配出解药,这许多的恩情,安某此生必不会忘。” “安门主言重了。” 安晴茹扬了扬眉,笑着轻轻摇首,道:“今日就此别过,有缘日后再见。”言毕,她便譬如一颗流星,破入黑夜虚空之中。 一下子,人去楼空,此地空余诸葛若兰一人孤零零地望着夜空。 寒夜雪漫漫,寂寞异乡人。 诸葛若兰哭丧着脸,狠狠地跺了跺脚,将积雪踩碎。她嘴中咕哝道:“无赖,你又跟我玩失踪!” 第二章 祁阳遇事(上) 深沉的黑夜,静得只剩风声呜咽。[..tw超多好看小说]辽阔的雪地之上,冰冷的空气森然游荡。 诸葛若兰悲凉地叹了口气,向着淡家走去。 要离开安平村,可绝不能把某个肥球给忘掉。 淡家屋中,小金慵懒地趴于床上,闭着眼,惬意地呼呼酣睡着,那模样看上去,仿佛世上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它睡觉的决心。 诸葛若兰以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万般无奈地咕哝道:“我的天哪,这肥球,雷打不动吗?” 小金究竟梦到了什么东西?它的嘴边已然涎满口水。 诸葛若兰蹙着眉,上前想要抱起小金,但刹那间,她又停下了。 “我得留下字条告诉伯母这事情才行。”诸葛若兰如此想着,便着手先将此事处理好。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 诸葛若兰将字条悄悄地塞进淡母房间的门缝里,怀抱着小金离开了。 小金即使被抱了起来,依旧无所察觉,淡定地继续睡觉。 屋外,瑟瑟的寒风刮着雪粉,冷意弥漫于天地之间。 诸葛若兰忖了忖,便决定先将小金送回太凰峰。尽管星罹说的种种事情令她有些在意,可此时却也想不出有哪里比那更为适合安顿小金。自己总不至于一直带着这肥球乱晃吧! “就把小金托付给于姑娘照顾吧。”诸葛若兰盯着怀中的肥球,暗道。 纵然星罹现在失踪,可太凰峰毕竟也是他的一个去处,他总有一天会去那的。那里,还有许多他无法放下的物什。 诸葛若兰既已下了决定,立马腾身而起,朝着祁云山脉飞去。 ※※※ 落叶飘飘,天际苦寒。雁过斜阳,草迷山林。 太凰峰山脚处,诸葛若兰语重心长地言道:“小金,你就快回去吧,于姑娘会照顾你的。还有,这张纸条也麻烦你交给她,让她知道无赖最近的情况,免得她整日担心。” 小金忸怩着不肯走,可怜兮兮地望着诸葛若兰。 诸葛若兰锁眉,加重语气道:“快点回去!利索点!你要是想跟着我的话,我可保不准让你每天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小金一听不能睡觉,神色大变,一溜烟就窜上了太凰峰。 诸葛若兰见状,缓缓摇首,咕哝道:“总算打发走了这个大麻烦。这肥球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无赖怎么受得了。” 其实星罹起先与小金相处时,亦是颇感无奈。然而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流逝,总归还是会慢慢地习惯这种奇葩的习性。 诸葛若兰转身,向着苍穹疾驰而去。 秋色无远近,满目尽寒山。碧落之中的云絮,譬如轻纱,徐徐飘荡,朝着未知的彼岸前进。 诸葛若兰正如这飘荡的云絮,不知自己朝着的方向,是前往未知的何方。 她该去哪呢?回幽琴岛吗?可她不想。她现在只想肆意地晃荡,翱翔于穹宇之中,散发胸中憋闷的情绪。 诸葛若兰看着浮光掠影般逝去的景色,嘴中喃喃道:“无赖,这回,你又去了哪呢?我还能找的到你吗?” ※※※ 已经过去了多少日? 诸葛若兰自己也不清楚。时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是如粘稠的液体徐缓流动,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到了齐国皇都“祁阳”。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鳞次栉比,小贩叫卖,热闹非凡;街道之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一派盛世皇都之景。 然而,外界无论多么喧哗繁闹,却都与诸葛若兰无甚关系。她就像置身于世外,自顾自地缓步走着,仿佛行走于虚空之中,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有些空洞。她不曾留下一分心神去注意那些费力吆喝的人们,只是走着,走着,不停地走着。 前方是什么,前方会到达何处,她都已不在意。她只是想将心中无尽的烦闷排尽,只是想将心中无尽的虚无驱除。当她排尽了烦闷,当她驱除了虚无,或许她就将回返幽琴岛。 但何时能排尽烦闷,何时能驱除虚无,那一刻何时会到,诸葛若兰并不知道。 也许,当她看到那人的时候,那一刻就到了。可是那人何时才会出现呢? 诸葛若兰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一趟竹城呢?因为上次,她就是在那找到了他。 然而,这次还能那么幸运地在竹城遇见他吗? 诸葛若兰自己都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她仍想要去一次竹城。这就像一种执念,缠绕着她,不断催促着她。 正值午时,天边的秋日,轻柔地洒下温暖,铺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抚恤着人心。 诸葛若兰出神地走着,不知怎么的,竟走到了小巷子之中。 阴冷黯淡的小巷,两侧屋宇高耸,遮蔽秋日,永无阳光。街道外的热闹之声,像是无法传入这一空间,小巷安静得诡异,似乎连细针落地之声也可听见。 “呃?”诸葛若兰回过神来,却发现前面乃是死路。 “嘿,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呢?要不要哥哥陪陪你?” 欢快轻挑的语声倏然自身后传来。 诸葛若兰听了这声音,毛骨悚然,她挑了挑眉,转身,便见有三名长相轻浮的男子漫步走来。 走在最前面,为首的那名男子,有一张瘦不拉几的脸,眼睛小小的,眼珠跟粒小黄豆似的,身材瘦削,俨然如一根竹竿。 他这个人浑身都透着猥琐的气息,简直不堪入目。 诸葛若兰瞅了眼那男子,只觉一阵呕吐之感涌上喉头。她眯了眯眼,颇为不悦道:“我要干什么,关你屁事!” 猥琐男子闻言,丝毫不恼,浪荡地笑了一声,道:“哟,小姑娘倒是挺泼辣的,哥哥我喜欢。” 诸葛若兰锁紧秀眉,哼了声,冷冷道:“趁我没发怒之前,赶紧滚蛋,否则后果自负。” 猥琐男子双眼冒着闪闪的色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邪邪道:“啧啧啧,小姑娘很有意思嘛!” “有意思,有意思!”另外两名男子涎着恶心的口水,连声附和道。 第二章 祁阳遇事(下) 这三名男子看着诸葛若兰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鲜嫩羔羊,直欲将其生吞活剥。 诸葛若兰玉颊之上已然现出寒色,“我已警告过你,你们既然不听,那也怪不得我了。” 猥琐男子完全听不进诸葛若兰的劝告,眼神**地扫视着诸葛若兰,一会看看她吹弹可破的雪肤,一会又看看她胸前那微微隆起的小山丘。 “啧啧啧,这小蛮腰,这小长腿,捏起来肯定爽极了。” 这猥琐男子的话越说越不堪入耳。 “兄弟们,咱们今天就好好地爽一把,哈哈!” 另外两男子,嘴中嘿嘿地笑着,俱是上前一步,目光淫邪地上下打量着诸葛若兰,仿佛她一丝不挂似的。 诸葛若兰狠狠地瞪着这三名男子,已将要动手。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闪出,犹如一阵疾风刮过。 “砰!砰!砰!” 三名男子的身躯皆是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之上。 诸葛若兰微感讶异地看着这于面前突然出现之人。 眼前之人,头戴束发金冠,腰系玛瑙缀金带,有着一张精雕细琢般英挺俊秀的脸庞,深邃如黑玉的瞳孔让人不可捉摸,唇角微翘,透着一抹掌控万物的笑意,衣着华贵,散发着高傲与优雅的气息。 那三名撞上墙壁的轻浮男子抚着胸口,口中咳血,缓缓地站了起来,心胆俱寒地瞟了一眼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以视如敝屣的眼神睨视着三名男子,语带寒意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此等卑劣下流之事,简直就是我们皇都祁阳的耻辱,还不快给我滚!” 那三名男子眼中均是带着一丝一闪而逝的怒色,为首那名猥琐男子忿忿道:“你小子坏我们好事,给老子记着!”放下狠话后,他们便不甘地奔逃而走。 诸葛若兰看着他们慌不择路地滑稽模样,不禁扑哧一笑,轻轻道:“活该!” 华服男子见那三人跑远,转身对着诸葛若兰一礼,道:“姑娘没事吧?” 诸葛若兰笑了笑,道:“没事没事,这等泼皮无赖,公子你就算不来,我两三下也能解决。不过,你帮我教训了他们,省了我不少力气,还是多谢你了。” 华服男子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道:“这便好。”而后,他又问道:“姑娘怎么会走到这死胡同里来了?” 诸葛若兰自然无法道出自己心神混乱的事情,只能掩饰性地尴尬笑笑,支吾道:“这,这吗,因为,我想看看这小巷子里长什么样嘛!” 尽管这借口编的毫无可信性,但华服男子却不疑有他,了然道:“原来如此。” 诸葛若兰继续傻乎乎地笑了笑,像是在为此借口增加可信性。 华服男子忽而道:“姑娘可是本地人?” 诸葛若兰愣了愣,似乎不懂他为何要问此问题,但她仍是回答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路过此地。” 华服男子默然颔首,又道:“相逢即是有缘,田某可否有幸请姑娘前去茶楼小酌一番?” 诸葛若兰诧愕地眨了眨眼,心道:“这人的脸皮太厚了吧,才见面就请我去茶楼喝茶?当自己是谁呢!可他毕竟也帮我教训了那三个流氓,就这么拒绝的话,似乎也过意不去呀。” 华服男子见诸葛若兰缄口不言,小心翼翼地出声道:“姑娘?” 诸葛若兰咳了咳,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好吧。” 华服男子见诸葛若兰答应,心情愉悦,当即谦逊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诸葛若兰想也不想,脱口便道:“诸葛若兰。” 但她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这么随便就暴露自己的名姓呢!简直太不注意了! 果然,华服男子听闻此名,微微睁大了眼,显然有些惊讶,但他也并非寻常人士,故而弹指间便令面部肌肉恢复平常,“某姓田,诸葛姑娘称呼我为田公子便可。” 诸葛若兰苦着脸,无奈地“嗯”了一声。 咦,他姓田,该不会…… ※※※ 当诸葛若兰与田公子走出小巷子时,天空恍惚间像是罩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阳光如尘埃般,穿透这虚无缥缈的面纱,细碎而又悄无声息地自空中落下,不为人知地积于地表。 田公子一路与诸葛若兰笑谈,安步当车地穿行于繁华街道,领着她走过不远也不近的脚程,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一处名为“天之水”的茶楼。 此茶楼门匾之上,“天之水”三字龙蛇飞动,楼内装饰典雅考究、古色古香,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布置,自是出自茶楼主人的手笔,他对这一切,那是用了相当之深的心。茶楼楼前,门庭若市,生意红火,可见一切付出,皆是会有回报。 田公子携着诸葛若兰步入茶楼,立马便有人上来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客官,里面请坐。” “我要一间包房。”田公子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语气平平地言道。 此茶楼地处齐国皇都祁阳,属于黄金地段,地价之贵,可想而知,而且这楼内的人,一眼望去,那衣着服侍,俱是亮丽奢华。这种种迹象表明,“天之水”茶楼内最普通的消费,也绝非寻常百姓能承担得起。 既是如此,那此处的包间价格之贵,已可大概估量得出。 诸葛若兰听闻田公子要了包间,虽是有些惊讶,但也完全能够理解。毕竟田公子的衣着打扮,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所有人,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茶楼内已经没有空包间了。”小二满面堆笑,歉然道。 田公子挑了挑眉,目光闪了闪,沉声道:“哦?是吗?你莫不是已经忘了我的长相?忘了我是谁?” 小二疑惑地盯着田公子看了会,急忙于记忆之中搜寻关于此人的印象。 啧,好像有点印象,可是怎么记不起来啊……糟了,这人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我得赶快想起来,可是,可我才来这茶楼干活没多久呀,就算见过一面,也不一定就记得啊! 小二涨红了脸,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那模样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天之水”的客人,非富即贵,那可绝非他一个端茶送水的粗人能够惹得起的。 第三章 卖弄茶道(上) 这是一条阴冷森然的小巷子,小巷子中甚而堆放着许多废弃之物。那些遭人遗弃的垃圾,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弥漫了整条巷子。 这样一条臭气熏天的巷子,少有人会喜欢经过,更不会有人喜欢呆着。 可是,那三名被田公子出手教训过的男子,此时却正呆在这条巷子中,而且更是站于一名女子面前。 然而,不同于先前遇见诸葛若兰时的状况,这三名男子几乎是卑躬屈膝地面对着这名女子。此情此景,若是被诸葛若兰撞见,想必会大吃一惊。 站于三名男子前的这女子,身着赭色衣衫,一对柳眉翩翩若舞,胧着翠雾,秋水双瞳里闪着晶亮的波光,一张俏脸好似明珠生晕,勾人心弦。她的肌骨十分莹润,体态更是丰盈,谁见了,都会说她是名让人忍不住抱于怀中的美人。 三名男子见了这等美女,自然也想将其抱于怀中,好好享受一番,只不过,他们纵然有色心,也没有那色胆。 “……这是你们演戏的报酬,拿去吧。”女子的嗓音,犹如银铃般悦耳,让三名男子听后心神荡漾,难以把持,连巷子里散发出的臭气都闻不着了。 为首的那名猥琐男子面上堆笑,当即伸手接过报酬。他取报酬的同时,垂涎欲滴地打量着女子呼之欲出的饱满肉丘,甚而不忘趁机摸摸那女子的玉手,揩点油。[..tw超多好看小说] “这手,啧啧,太嫩了!”猥琐男子心里暗暗评价道。 突然,杀气充斥了整条巷子。但闻一声空气撕裂之声,一道白光譬如月牙划过。 “啊!”猥琐男子睁圆了眼,痛呼一声,倒退数步,拿着钱的手竟已被生生切断。 霎时间,鲜血飞溅,断掌落地。 一条人影蓦地出现于女子身畔。此人浑身上下包裹于雪白的长袍之中,脸戴一张纯白面具,唯独露于外处的,仅有那一双泛着琉璃光芒、冷傲犀利的眸子。他的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柄剑,剑刃之上滴着新鲜的血,但说是一柄剑,却也并不是真正的剑,那柄“剑”,实际上是一条以真气贯通、凝聚成形的白练。 此物便是白衣人与众不同的武器――雪丝白练。 “莫妍,公子虽说付给他们报酬,但你大可杀了他们了事。此等败类,留存于世,也只会祸害人间。”白衣人漠然地言道,语声虽低,却字字清晰。他的目光,恍如冬日中的冷冽寒风,切割着那猥琐男子。 猥琐男子被这目光瞪得一直往后退,嘴中依旧发出呜呜的痛苦之声。.tw[]他捂着伤口,面容煞白如纸,扭曲变形。 其余两名男子,平生哪有见过这等情形,皆是恐惧得瞪大了眼,牙齿咯咯打颤,整个身子都战栗不已。 死神仿佛正像他们三人逼近,但这三人,却没有一丝敢于逃跑的勇气。 莫妍缄默不语,看着躺于血泊中的那只断掌。那只断掌,才被切下,依旧有着生命力,鲜血汩汩地自断处流出,但是,才过片刻,这断掌便渐渐萎靡,失去血色,丧失了活力。 生命,本就是那般脆落,何况一只离开了主人的断掌? 莫妍抬首,蹙着眉,沉声道:“拿上钱,赶紧走。以后倘若被我发现任何恶劣行为,你们的命我一定会不客气地收下。” 猥琐男子龇着牙,忍着痛,与另外两名男子相视一眼。其余两名男子立马会意,赶忙将地上的断掌与洒落的钱财给捡了起来。之后,三人便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衣人静静地站着,见那三人身影远去,面沉如水,冷哼了声,道:“你还真是仁慈啊!” 莫妍转首,凝视着白衣人,定定道:“我不喜欢杀人。” 白衣人的嘴角微微上翘,他收起了白练,笑道:“此事我可代劳。” 莫妍依旧凝视着白衣人,“我也不喜欢看着人在我面前死去。” 白衣人闻言,默然片刻,喃喃道:“也罢。” ※※※ “呵,这不是田公子嘛!” 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声音的主人也来了。 诸葛若兰看着来人,不禁掩嘴暗惊。 这是一名微微发福的男子,笑容很是亲和,仿佛把你当作了亲人似的,他的一双眼睛极是细长,透着商人特有的狡诈,然而这些绝非令诸葛若兰惊讶的地方,她之所以惊讶,乃是因为此人下身空空荡荡,竟是没有双腿。他的双手各撑着一只铁拐,他便是以此支撑身子,用以行动。 “小王,上次不是才跟你交代过,一旦田公子光临,一定要好好招待,你怎么能把贵客晾在门口!?” 小王一听“田公子”三字,一拍脑门,记忆霍然苏醒,连声道歉。 田公子面色平静,并无恼意,笑道:“聂老板,我听你这伙计说,茶楼里已无包间空余?” “天之水”茶楼老板聂玉朗朗声笑道:“怎么会没有,一定是小王记错了!田公子请稍后片刻,我立马请人去给您安排!” 田公子微笑道:“那便有劳聂老板了。” 聂玉朗瞪视着小王,重重道:“小王,还不快去!” 小王连连点头,“是,是!” 诸葛若兰见茶楼老板对田公子如此恭敬,心下对于自己的猜测已是越发肯定。 ※※※ 才及盏茶功夫,聂玉朗已将包间安排妥当,他领着田公子与诸葛若兰进入包间落座,客套了几句后,满面堆着笑,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诸葛若兰入座后,不由环视着这间包房。 此房间的大小布置很是考究,两人置身其中,既不会觉得太过空旷,也不会觉得太过拥挤,各种装饰品得相当精致,粗粗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诸葛若兰欣赏着房内的一切,心中则想着刚才的事情。她当然知道,方才小王说已无包间,并不是记错了,而是实话。此刻自己身处的房间,估计是聂玉朗花了代价,临时将客人请走后空出来的。 但是,既然来“天之水”茶楼的客人非富即贵,是有身份的人士,那么普通的代价,只怕是请不走他们。而聂玉朗之所以能请走这些客人,其中的原因想必不单单是因为付出了代价,更是因为田公子此人的真实身份。 齐国皇族,乃是田氏一家,想必这位田公子正是皇室成员,所以,茶楼老板聂玉朗才会对他如此客气恭敬。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解释这一切呢? 第三章 卖弄茶道(下) 房内已仅剩两人,田公子端起了茶壶,一面沏着茶,一面问道:“诸葛姑娘可是四大家族人士?” 诸葛若兰无法否认,她看着面前的茶盏之内茶水渐满,只能点了点头,轻轻道:“嗯。” 茶已沏好,顿时,浓郁高长的茶香,溢满了房间,香气甜润中甚而蕴藏着一股兰花之香。 田公子语气肯定道:“那么,诸葛姑娘的道术造诣,想必是极深。” 诸葛若兰扬了扬眉,吞吐道:“还,还行吧。” 田公子身体微微前倾,笑道:“诸葛姑娘过谦了。” 诸葛若兰摆了摆手,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没有。” 田公子端起茶杯,又将话题转移,以目凝视着杯中茶水,问道:“诸葛姑娘可听过这样一句话——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誉高香不二门?” 诸葛若兰自然不曾听说过,摇了摇头,但她仍是言道:“此话难道指的是这茶?” 面前的茶杯中,茶水汤色红艳透明,叶底鲜红明亮。 田公子颔首介绍道:“此茶正是祁阳红茶,乃是祁阳特产,红茶中的极品,于古华天陆享有盛誉。” 诸葛若兰以一种“听起来像是很厉害”的表情,赞叹道:“嗯。” 田公子看着杯中的茶水,言道:“当然,祁阳红茶之中亦分上中下等。你看,这杯中茶水的颜色,十分红艳明亮,茶汤边缘还有金黄圈形成,这表明此茶叶为上等品,若是汤色欠明的话,那则是次品,假若汤色深浊,不消说,便是劣等品了。自然,鉴别的方法不单单只有这一种,还可以从茶叶的外形、叶底、色泽、滋味、香气等方面下手。” 诸葛若兰听着田公子那如江水般滔滔不绝的解释,深以为然地看着杯中的茶水,连连颔首道:“哦——” 其实她完全没把田公子的话记住,仍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去分辨茶叶好坏。但是,她又何必去管怎么分辨茶叶的品质呢?反正,只要知道面前的茶水是好茶便够了。 田公子闻着馥郁芬芳的茶香,道:“诸葛姑娘可祁阳红茶的独特功效?” 诸葛若兰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东西,她有些气恼田公子卖弄茶道知识,但面上仍旧装出笑脸,道:“这我可不知道。” 田公子微笑道:“祁阳红茶具有很多功效,比如提神消疲,比如生津清热,除此以外,我便不一一列举了。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诸葛姑娘能对祁阳红茶有更多的了解,还望诸葛姑娘莫嫌弃田某唠叨。” 诸葛若兰赶紧摆了摆手,讪笑道:“田公子所说,令小女子受益匪浅,我怎会嫌弃公子呢!” 田公子轩眉道:“那么,诸葛姑娘,说了那么多,最后的关键一步,自然是品茶,不尝尝味道,说再多都是无用。那,诸葛姑娘可知祁阳红茶该如何品吗?” 诸葛若兰深深地呼了口气,心里疯狂地开始咒骂田公子,面上则是作歉然状,道:“这……不知。” 有,没,有,搞,错!你,还,问! 你这什么田公子,简直是问个没完没了!这什么祁阳红茶,本小姐都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品啊!你的脑子动动就知道我肯定不知道啊!你直接告诉我不就是了啊!干嘛还特地又问我啊!拐弯抹角地卖弄茶道很有意思啊!本小姐看你脑子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去看看病,不能放弃治疗,不能忘了吃药!记住,药绝对不能停!本小姐不过与你初识,你就要请我喝什么茶!有没有搞错!喝什么茶也就算了,你还非要说一大堆有的没的!很无聊好不好!本小姐很忙的好不好啊,没空陪你在这里瞎折腾!我还要去找无赖的啊! 田公子自然不知诸葛若兰心中那恐怖的腹诽,他要是知道,不被吓死,也必定会被口水给活活淹死。其实他确实知道,问出这个问题,会得到什么答案,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去问,就好像这样做能够得到一种满足感。 所以他听到诸葛若兰的回答后,立马绽放出一丝笑容,道:“这品啜甘茗,关键是这一个品字,三个口是一个品,这祁阳红茶自然便要做三口喝,然而仔细品尝,方能探知茶中甘味。” 诸葛若兰心中继续腹诽,口中却道:“原来如此。”言毕,她便轻轻地端起茶盏,感受着双手间的温暖,闻了闻那一阵清新的香气。 田公子蓦地闭上了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诸葛若兰手中的那杯茶。 诸葛若兰瞟了田公子一眼,微微一笑,细细地啜了一口。 “唔……” 鲜醇酣厚的滋味,回味无穷。 田公子眯了眯眼,问道:“诸葛姑娘觉得如何?” 诸葛若兰喝了祁阳红茶后,倒是确实觉得这味道相当中意,悦然道:“很棒呀!” 田公子缓缓颔首,道:“那便好,也不枉我说了这许多话。” 诸葛若兰笑了笑,继续品茶。三口茶,眨眼便已入肚。 田公子见诸葛若兰喝完了一杯茶,面上笑意渐浓,双目紧紧地盯着她的玉颊。 诸葛若兰纤手抚上脸颊,困惑道:“田公子,我脸上长花了吗?你怎么一直盯着看呢?” 田公子摆了摆手,笑道:“我只不过是想通过观察姑娘的表情,来判断一下姑娘对此茶是否满意罢了。当然,诸葛姑娘如此美丽动人,相信天下的男子皆会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在下的所言,若有失礼唐突之处,还望姑娘勿要怪罪。” 女人大抵上都是喜欢听男人夸赞自己的美貌,无论这男人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至少听到夸赞之语的这一刻,那是高兴都还来不及,岂会顾得上怪罪? 诸葛若兰也是个女子,她闻听田公子称赞自己的容貌,心中欢悦,笑容盛放,连道:“不会不会。” 然而,她才说完这句话,眼帘便自合起,身子微微地晃动了起来,嘴角的笑容亦是消失不见。之后,她便靠在了椅背上,昏睡了过去。 第四章 真实面目(下) ? 田公子见诸葛若兰已昏死过去,原本的君子之态霎时荡然无存。他的眸中露出邪淫之光,嘴角挂上了下流的笑意,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诸葛若兰一定无法相信,方才还彬彬有礼谈着茶道的田公子竟会有如此恶心的模样。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窗棂,如碎片般温暖地撒入屋内。光线之中,竟是不到丁点尘埃,可见打扫房间之人有多么认真与细致。 田公子徐缓地站起了身子,伸手静静地拉上了窗帘。 霎时,光线被阻于窗外,屋内稍稍地暗了下来,恍惚间变得幽静了。 田公子一步一步地走向诸葛若兰。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一切的动作,俱是慢条斯理。 诸葛若兰靠着椅背,合着眼帘,呼吸平稳,面容安详恍似睡着了般,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全然没有反应。 房间内,祁阳红茶那浓郁的香气悠悠地飘荡着,这股茶香此时此刻闻起来,竟暧昧得令人心驰神荡,像是在为即将上演的香艳戏幕营造气氛。 田公子走得很慢很慢,慢得让人不禁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他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但他终将会走到尽头,因为尽头之处,有他费尽心思猎取到的猎物。 时间静静地流淌,流过了漫长的路途,田公子终于走到了诸葛若兰的身畔。他凝目打量着自己的猎物,目光放肆地游走于她的全身上下。 田公子那深藏着**的瞳孔渐渐扩大,直勾勾地欣赏着这具美丽诱人的**。他就这么欣赏着,欣赏了许久许久,久到温热的茶都已凉了。 美丽的事物,自然要好好欣赏。 可口的食物,自然要慢慢品尝。 若是一下子便结束了,岂非无趣? 田公子自诩身份尊贵,地位尊崇,绝不会允许自己如街头流氓那般粗暴行事。那等低贱下等之人,根本不懂得如何去享受温香软玉,只会恶心地发泄自己的**。 那三名演戏的地皮无赖,就该杀了才好,若是留着他们,只会糟蹋美好之物。 田公子舔了舔微微有些干燥的双唇,而后弯下身子,徐徐地向着诸葛若兰的耳畔靠去。 隐约之间,一股少女的幽香扑入了田公子的鼻中。 田公子情不自禁地阖上眼帘,极是享受地嗅着这股蜜糖般甜津津的幽香。 这一丝一丝连绵不绝、袅袅飘来的幽香,犹如一点火星,将要点燃干燥的柴火,强烈地刺激着他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渴望,升腾起他心底熊熊燃烧的**。 田公子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诸葛若兰白嫩的耳垂,然后将唇瓣贴了上去,如梦如幻地轻轻言道:“诸葛姑娘,你怎么睡着了呢?” 诸葛若兰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她也不会知道,有个才认识的男人,正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耳垂。 田公子伸出舌头,徐徐地舔舐诸葛若兰娇嫩的耳朵。他的一只左手,轻抚着她乌黑的秀发,他的一只右手,则摩挲着她莹润的玉颊。 诸葛若兰像是对田公子的动作有所反应,不禁低低地嘤咛一声。 田公子缓缓将唇挪离诸葛若兰的耳垂,舒坦地嗅着少女的体香,而他的双手,则开始不规矩地于她身上肆意抚摸。 诸葛若兰尽管仍昏睡着,但她的身子,却不禁渐渐地热了起来。 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也升高了。 田公子将唇印上了诸葛若兰的朱唇,贪婪地将自己的舌头深入她的嘴中,攻城掠地般地放肆吮吸着。他一面舌吻着,手边也不曾停歇,霍地掀起了诸葛若兰的青衣裙摆。 雪白修长的**立时暴露于外,田公子将手掌贴于其上,来回地抚摸着,心中已是**焚身。 田公子像是终于尝够了诸葛若兰的丁香小舌,涎着口水离开了她的朱唇。他的目光移向了用手不停摩挲着的**,而后又移向了那微微隆起的迷人山峰。 “诸葛姑娘,你是不是有点热了呢?不说话吗?那便是默认了哦!就由在下为姑娘宽衣吧。” 田公子怡然自乐地自问自答着,一只手如饿狼般罩向了诸葛若兰胸前的柔软之处,肆意疯狂地揉捏着,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则深入裙摆深处,袭向了少女神圣不可侵犯的私密之处。 诸葛若兰玉颊泛红,恍如染上晚霞,禁不住娇喘出声。 田公子感受着手上不可言明的极乐触感,内心燥热,已然不可忍耐,伸手便要撕碎诸葛若兰的衣衫。 一只手倏然闪现,紧紧地抓住了田公子那只野兽般濒临疯狂的手。 田公子的手再也动弹不得,哪怕是一寸的距离。他虽是惊怒交加,却一眼也没去看是谁阻止了自己。 因为他不必看,便已知道是谁。 那只手的主人,一身雪白,连头部也裹于袍中,面上戴着一张纯白的面具。他若是站于纷纷白雪之中,必定将与白雪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正是于恶臭的小巷子中,斩断猥琐男子手掌的白衣人。 白衣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身着赭色衣衫的莫妍。 若将诸葛若兰的身子与莫妍的身子进行比较,所有人皆可明明白白地看出,诸葛若兰完全比不上莫妍。 莫妍那丰满诱人的**,单单看着,便会令男人发狂。 两人的差别,简直是小女孩与女人的差别。 田公子压下血脉贲张的**,蹙着眉,不悦道:“白衣,你这是何意?” 白衣松开了紧握住田公子的手,目光肃然,沉声道:“公子,这姑娘方才说过,她是四大家族之人。” 田公子收回手,回味着方才那种温软的触感,语带一丝几不可觉的不耐烦,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我问出的问题,我也听到了她的回答,她是诸葛家族之人,我并不是一个聋子。” 白衣锁了锁眉,哑声道:“我们不该去招惹四大家族之人。” 田公子忽地笑了,眸中闪着精光,讥讽道:“有意思!四大家族?好一个四大家族!或许,我们的确要记得不去招惹司马家与唐家,可我们何须担心诸葛家?白衣,你莫非忘了,自从那场灾劫过后,诸葛家族早已不复当初,现在的诸葛家族,不过是苟延残喘,寄人篱下,只怕是自身难保,岂能威胁到我们?” 第五章 回返幽琴(上) 白衣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玉颊绯红的诸葛若兰,沉声道:“公子,纵然诸葛家族元气大伤,不再是过去的诸葛家族,可是,他们依旧是不该轻易招惹的势力。不同于彻底没落的星家,诸葛空明还依旧活着,他是整个家族的核心,只要有他在,诸葛家族便绝不会一蹶不振。何况,诸葛家与司马家如今共处一处,以两家的交情来判断,他们必然会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所以,我们不该招惹诸葛家族。”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诸葛家族绝对是相当厉害、不可小觑的骆驼。 田公子双眉渐拢,眼神阴沉了下来,道:“你说的很对。但是,那又如何呢?我只需将她软禁起来,封了她的口,此事谁都不会知道,诸葛家族便永远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白衣缓缓摇首,凝眉道:“不可,她与你来到此处的事,有太多人见到了。一旦这位姑娘失踪,诸葛家族便可依此线索,顺藤摸瓜,找到我们。” 田公子背负双手,语声微微愠怒,道:“他们胆敢随意泄露我的事情?” 白衣喟然长叹,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旦我们的处理有所疏漏,那带来的麻烦必定是我们不愿见到的。” 莫妍忽而插口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莫妍!注意你的言辞!”白衣转首怒瞪,冷然喝道。 莫妍看着白衣,神色淡然,不再言语。 田公子凝注着莫妍,慢慢道:“无妨,妍儿说的有理,白衣你太激动了。” 白衣皱了皱眉,顿时沉默了下来。 杯中的茶水,已经彻底冰冷。 莫妍那灼灼的目光落在了诸葛若兰身上,问道:“那么,此处该如何处理,等这姑娘醒来之后,一切该作何解释呢?” 白衣头也不回,语声平平道:“此事你完全不需担心。” 莫妍微微耸眉,疑声道:“怎么?白衣你难道已想好了什么绝佳的说辞?” 白衣低低地哼了一声,道:“说辞?此事何需说辞。” 莫妍更是困惑,不解道:“不需要?” 田公子觑了一眼杯中的祁阳红茶,淡笑道:“这加入茶中的**,是新近研制出来的,十分与众不同,与你所认知的寻常**,有着天壤之别。” 莫妍愣了愣,诧异道:“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田公子眯了眯眼,伸手端起杯盏,言道:“此迷药名为‘梦虚’,药力甚是奇异,绝无丝毫不良反应,甚至连她自己醒来时,都万万不会知道自己曾被迷倒过,只像是打了个盹儿而已。” 莫妍定定地站着,面色微惊,叹道:“世上竟还会有如此神奇的迷药!?是谁研制出来的?” 白衣扬了扬眉,“茶楼老板聂玉朗。” 莫妍沉吟须臾,喃喃道:“不想此人对于药物的研究竟如此之深,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田公子忽而道:“聂老板,你既然已站在门外,何不进来?” 屋门轻启,闪进来一条人影。 白衣与莫妍对于此人的到来,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讶色。 聂玉朗双手撑着铁拐,一双细眼微微弯着,面带亲和的笑容,先是对莫妍说道:“多谢莫姑娘盛赞。” 莫妍轻哼了一声,道:“不必,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田公子抿着唇,淡淡地言道:“妍儿,你且先去整理整理诸葛姑娘的衣衫。” 莫妍颔首道:“是,公子。” 诸葛若兰仍旧靠着椅背,衣衫凌乱不堪,浑不知自己方才被轻薄之事。 聂玉朗看了一眼整理着诸葛若兰衣衫的莫妍,道:“田公子,那么这位诸葛姑娘……” 田公子眯缝着眼,看着自己的手,道:“由她去吧。她醒来以后,莫要去管她,任她离开便是。” 聂玉朗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片刻后,莫妍已将诸葛若兰的衣衫整理妥当。 田公子将一封信笺留在了桌上,并用一枚戒指压于其上。 莫妍怔怔地瞟了一眼那枚戒指。 这是一枚极致奢华的银白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沫玉,闪着夺目的光华,美丽动人得会让所有女人陶醉。 田公子凝目注视着诸葛若兰,面色平静。过了会,他前倾着身子,毫不避讳地于她朱唇之上轻轻地一吻。 “走吧。” 田公子当先走出了房间。 白衣与莫妍相视一眼,身影瞬间双双消失。 房里,除了昏睡的诸葛若兰外,已只有一人。 那便是“天之水”茶楼的老板,聂玉朗。 聂玉朗面沉如水,拄着铁拐,走近茶桌,端详着杯中的茶水。 茶水依然红艳。 聂玉朗面上那种亲和客气的笑容已是荡然无存,只余一种冷冷的寒意。 茶虽已冰凉,但房中仍残留着一丝一丝的茶香。 聂玉朗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田公子啊,迷药‘梦虚’虽可让被迷倒之人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但这茶水,那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冷透了哦……” 他笑着,离开了房间,“何况,‘梦虚’绝不仅仅只有这一个有趣的效用。” ※※※ 诸葛若兰感觉自己睡得香极了,好像从来没有睡得如此舒服过。她嘤咛一声,睁开稍显惺忪的睡眼,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一丝茶香忽地飘入了她的鼻中。 诸葛若兰闻到茶香,霍然一省,赶忙端正姿势,看着眼前的景象。 “呃……” 这里是“天之水”茶楼的包间,不是她的房间,并没有她舒适的床铺。包间内,空空荡荡、幽静无声,已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诸葛若兰当即将睡着前的事情全部想了起来。那时,她正与田公子聊着天,品着茶。 但是,田公子他人呢?怎么没了? 糟了糟了,我该不会是听他说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茶道,听着听着,就听睡着了吧?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会听睡着了,这样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他不会看我竟然听睡着了,一生气,人就走了吧。 第五章 回返幽琴(下) 窗帘隔离了外界那温暖的阳光,茶楼房中,有些昏暗,清新的茶香,袅袅地萦绕着。 诸葛若兰瞄了一眼窗户,奇道:“呜,窗帘什么时候拉上的?难道是田公子为了让我睡得更舒坦些,所以拉上的?” 田公子拉上窗帘,自然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看到他要干的那些下流之事。他若是知道了诸葛若兰此时这有趣天真的想法,只怕会哭笑不得。 这姑娘涉世未深,实在太过单纯。 “咦?”诸葛若兰掩嘴一声低呼。她突然发现,面前的茶桌之上,留有一封信笺,信上压着一枚亮闪闪的小东西。 莫不是田公子留了什么东西下来? 诸葛若兰伸手取过那枚小东西以及信笺。她看着手上的那小东西,现在,她看清了,那是一枚华丽的银白戒指,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以何材质制成。 然而,有一点,毋庸置疑,这必是价值不菲的一枚戒指。 诸葛若兰心生困惑,将目光从戒指上移开,转向信笺。信笺上的内容,应当能够解释这枚戒指的由来。 片刻后。 诸葛若兰览毕信笺,秀眉深深蹙起,不禁喟尔一叹。 信是田公子留下的,信的内容,自然也是田公子写的。 诸葛若兰瞅了一眼对面,椅子上,空空荡荡,但田公子的杯盏仍在桌上,杯中,茶水满盛,汤色红艳——田公子竟是滴水未沾。 本是温热的茶水,本该冒着朦胧烟气的茶水,如今已是完全无法温煦人心。 信的内容不多也不少,恰好将田公子欲要表达的内容展现了出来。 诸葛若兰将信笺与戒指放回了桌上。 田公子于信中表达了自己对诸葛若兰的爱慕之意,那枚戒指便是为了传递心意。当然,田公子也写到,他不会去纠缠诸葛若兰,一切随缘。 诸葛若兰闭眼垂首,暗道:“他这样的做法,难道便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这信笺与戒指该怎么处理呢?这戒指如此昂贵,自己实在无法厚着脸皮收下。 “也罢,以后若是见到他,再还给他好了。暂时先带着吧。”诸葛若兰心下作出决定。而后,她便走出房间,离开了茶楼。 茶楼之外,街道之上,依旧门庭若市,人来人往。阳光如被切成碎片般,透过枝桠间的罅隙,铺于地面。 诸葛若兰经过这番折腾,阴郁的情绪倒是如灰尘般,被扫去不少——前提自然是她并不知晓田公子的卑劣非礼行为。 她漫无目的地于街道上闲逛着,心中则思忖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终于,诸葛若兰下定决心,要回幽琴岛去。毕竟,她也离开了这么久的时间,诸葛空明必然会有些担心。 苍穹如此澄净,蓝得深入人心,翱翔其中一定很舒服。 诸葛若兰离开祁阳之后,立马腾身而起,向着远方风驰电掣地行去。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于暗处蹿出,紧紧地跟了上去。 ※※※ 数日后,幽琴岛。 天际之上,阴色密布,墨色的云朵深沉得像是要压下来,令人产生窒息的感觉。 阴雨天,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失落之感,因为世上的悲剧仿佛总会于这样的天气之中发生。 尽管,天空之中尚未降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可这种将下不下的时候,却似乎更为令人讨厌。 诸葛若兰下船之后,缓缓抬首,望着灰色的天空。阳光被彻底遮于乌云之后,看着此情此景,她的心情也不禁因低落了起来。 船夫们身着朴素的衣衫,依旧忙碌地干着活,嘴中热情洋溢地吆喝着,搬运着各种或重或轻的货物。他们恍如完全不会被阴郁的天气影响到心情,热火朝天的场面与往昔一模一样。 诸葛若兰看着这种场面,眼前不由浮现出了星罹的身影。 那是他们刚救了冰蝶门门主安晴茹时的事情。 那时候,于安平村淡家屋外,星罹遥望着天边轻荡的云絮,说了许多话,诉说着安平村村民的淳朴,感叹着安平村村民的幸福生活。 诸葛若兰望着那些汗流浃背的船夫们,刹那间已更能明白星罹当时的心情。 这些船夫们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虽不是什么有着显赫地位之人,他们位不高权不重,甚至对于古华天陆的未来走势,无法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他们是非常平凡的人,他们所能掌控的,唯有自己的人生,他们所要享受的,也是极其简单的东西。他们的一生,或许都不会有一丝波澜,或许只会风平浪静地度过。 这样的生活,兴许完全不精彩。有些人会觉得,人生在世,就该闯出一番事业,过一场精彩而又不后悔的人生,但有些人,经历过了大风大浪,品尝过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之后,大概就会明白,简简单单的生活,其实就很幸福。 两种人的想法都没有错,而什么是对,绝非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得清。 诸葛若兰其实也想要简单普通的生活,身边不会有人被杀死,身边也不会有任何阴谋纷争,家族的所有人能够快乐地生活。 那样的话,那个无赖,星罹,他就不会老是失踪了。 但她却没有想过,假如没有这一切,她还会有机会认识星罹吗? 诸葛若兰长长地叹了口气,脑中胡思乱想着。她并没有御风疾行,而是如散步般走着,长时间地赶路,也颇是让她心神疲累。 风声呜咽,如泣如诉,剧烈地吹刮着。青草窸窣作响,树叶迎风狂舞。 不知不觉间,诸葛若兰已走到浓密的树林之中,这一处地方,乃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 “姑娘!” 背后忽然冷不丁地传来一句叫声。 这本是幽森无人的树林中,突兀地传出人声,实在是诡异非常。 也不知是何故,诸葛若兰的耳中反复地回响着那可怖的叫声。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因为她根本就不曾察觉到有人接近。 冷风卷裹,呼呼之声恍似鬼叫,惹人战栗。 “谁!?”诸葛若兰转身便是一声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