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师传说》 楔子 楔子 你可听得“承影纯钧?” 正堂之上高坐着名绯衣女子,纤长白皙的葱指摩挲着一方花笺,一支腊梅卓然傲立于淡绿的信纸上,幽幽的逸着清香。 “夫人所说可是上古时的两把名剑?”台下的男子正襟危坐,一袭锦服,闻听此言,颇感诧异,掩饰着抿了一口香茗,清香入喉,分外怡人。他看了眼桌旁坐着的玉人,素手支颔,神情倦懒,宛如一副画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所说的却是两个极厉害的人物。” “落花仙子和微雨公子?” “是极,“落花”、“微雨”,本是极清美的景色,但用到此二人身上,却是平添了几分凄凉与落寞,这也许就是杀手所该应有的......”女子轻叹了一声,紫毫笔轻轻跃动,一行娟秀的小字跃然纸上,字虽雅致,却笔力苍劲,几欲透纸而出。她轻轻吹了吹,待得墨迹干爽,拿出翠绿的鎏金印鉴,盖上了绽放的腊梅,又将花笺折起,装入了信封之中。 “这封梅笺信,拿去给他们,他们知晓该怎么做。”女子神色忧郁,突的蛾眉一挑,似是又想起了些许往事。 男子连忙起身,双手接过信笺,一缕幽香,让他心神一荡,险些将信笺落在地上,忙收摄心神,告罪了一声,缓缓退出。 待男子离去,女子呻吟了一声,整个人似乎瞬间垮了下来,瘫坐在几前。 窗外的细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将远处的依稀群山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却也使得眼前之景也如梦幻般迷茫起来。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金戈铁马,叱咤风云的英武男子,他依然清晰记得他抑郁的眼神,笔直的腰杆,以及从不离身的那把黑铁刀。十年了,不知他在远方还好么? 女子微微起身,伫立窗前,默默地盯凝视着窗外的几株芭蕉,时至初秋,碧翠如娟的蕉叶已有些许泛黄。忽一阵秋风袭来,羸弱的叶子在雨中随风鼓荡,堪堪在雨中支持,一阵淅淅沥沥之声,极尽哀婉,如泣如诉,令人悲痛莫名。 第一章 天圆地方 天圆地方 大新朝天启十年。清秋,又是清秋!落鸦迟暮。 新丰城位于大荒东北,北临玉照国,东临大海,地处通衢之地,物产富饶,乃大荒名城,有“天府之城”的美誉。 据《列国志。天下名城》记载:新丰城故名丰都,为玉照国都,以物产丰富,富甲天下得名。大新始建三年,始祖皇帝派上将军司徒辰邦出征玉照,玉照国主坚守丰都,历时八余月不降,城内将士易子而食。司徒辰邦以西极巫术,炮制毒丸,以投石车送入城中,城破后,又恣意屠戮,致丰都恍若鬼都,尸横遍野,氤氲密布。后始祖皇帝不忍,差国师玄真子以东海之水洗城,重建新城,更名新丰城,定为东都。 经大新三朝的兴建,新丰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城中店肆林立,平日里客旅喧哗,来往船只应接不暇,隐隐有越望京而居大荒之首的气势。 此时,国子监的大堂里,灯火通明,一方高台之上,太常公魏风骨正在慷慨激昂的布道。 大新历朝皆极重讲学,在望京都和新丰城分设国子监,时人称为“北监”和“东监”。监生多为大荒各地名士,历朝三公九卿多出于此,不少富贵人家多方打点,以图子嗣能够入学国子监,日后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天地未分、浑沌初起之时的形状叫太极,太极生两仪,即阴阳。阴代表静,阳代表动。动者为天,如日月星辰,四时更替循环往复,故曰天圆;静者为地,四面八方的沃野可绵延千里之遥,故曰地方。” 太常公曾与国师玄真子并称“大新庭柱”,玄真子兵解于不周山后,魏风骨声名更隆。今虽已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眉目俊朗,一袭白衫,举手投足间,竟有说不出的潇洒飘逸,使人神往。 “以人而论,人体内有乾坤二气。人体内真气郁结,久而成神,便可入虚。修道之人,以此二气在体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人的感知,虽极为有限,但通过内修便可由虚入道。虚可化为世间万物,不拘于形,或为刀剑,或为草木,甚至山河大川,皆可为也,此为人之天圆。以气养神,以神化虚,感知便可绵延千里之遥,身在北海,便可知苍梧之事,此为人之地方。达此天圆地方境界,便可羽化而登仙,得成天道。” 百余名学生静静的坐在台下,一脸的神往。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太常公学究天人,不但知阴阳,晓奇门,懂八卦,更兼占星问卜之能。其学问之广,见识之超群,数百年来,无有出其右者。 “先生,敢问如此境界尚需多久,先生又能悟得几许??”突然,一名学生离座而起,施礼问道。 众人看时,却是一名约有十七八岁的光景的学生,身材消瘦,眉宇间很是清秀,混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息。 魏风骨不禁摇了摇头,轻叹一生。“可叹人生苦短,老朽愚钝,穷极一生,也未能窥天地之万一,至今犹是未通门径,只在庭外徘徊。” “先生学究天人,尚不能得道,如此说来,先生的修仙问道之术,亦如镜中花,水中月,终究虚无缥缈,到都来终是一场虚空!” 此言一出,台下轰然一片,从未有人敢公然质疑太常公,纵是大新少康帝,也对魏风骨礼遇有加,一时间怒骂声,斥责声四起,台下百人,群情激奋。 “非也非也,问道之术,在乎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下修仙问道之人,或急于求成,,或心猿意马,或机缘未到。故而数百年来,能人异士辈出能成大道者却是寥寥无几。纵有天资过人,以精入虚之士,却被俗务缠身,难成天道,说来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魏风骨摇头苦笑,兵道宗主玄真子国师精通修剑之术,当今天下已无人能及,可惜未能悟透葬剑宗守剑、舍剑至无剑的最高境界,便因兵谏之事饮罪兵解,落的身败名裂的下场,数百年的兵道四宗也毁于一旦,实在是令人惋惜。 据《新史.玄真子传》记载:大新天启元年,东溟王挟持属国玉照谋反,第二年少帝平乱,东溟王被俘,兵道大宗主大贤国师玄真子认为东溟王屡次有功于先皇,请求少帝赦免。岂知少帝决意要处斩东溟王,玄真子于是在天启二年三月兵谏宣武殿,东溟王也乘乱被部下救走。后来玄真子兵解于不周山葬剑峰,门下四宗仅铸剑一宗得到赦免,被囚禁于西极苦寒之地,为皇室铸剑。史称“萧墙之乱”。 魏风骨回忆起当年与玄真子讲经论道之光景,唏嘘不已。 “老朽行将就木,今日来此传道,就是希望有人能悟得其中诀窍,承天之机缘,得成仙道,你们皆是大荒名士,资质皆在老朽之上,终有一日,可通天道,以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太常公的眼中闪着灼灼的精芒,却也是一闪而过。 “学生云逸,年少无知,冲撞了先生,先生勿怪。”年轻人有深施一礼,缓缓坐下。 “年轻人你很好!”魏风骨凝视着云逸,连连点头,似是对他大是赞赏。 突然,一阵罡风吹过,大堂之内门窗顿开,堂上的数百盏青铜灯全被熄灭,灯火通明的大堂瞬时暗了下来,仅有淡淡的月光洒进内堂,斜斜的辉芒似乎在跳动着,映的人脸色发绿。 只听窗外有人高声吟道;“学究学究,越学越丢,语不丢人死不休!老头子自己都没有悟明白的道理,竟然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误人子弟。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话犹未落,一人摇头晃脑的缓缓步入大堂之内。 几个胆大的监生轰然站起,一个个摩拳擦掌,怒目圆睁,全然没有了读书人的淡然。 来人却嬉皮笑脸,对众人的怒目而视全然不顾,云逸这才仔细打量,只见来人的衣着极是怪异,穿着一件僧不僧,俗不俗的青衫,光光的头上戒疤犹在,却手抚拂尘,背后还背着一把满是符文的无鞘长剑,不僧不道的打扮,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看年纪绝不会超过三十岁,却偏偏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让人不禁有些莞尔。 魏风骨何许人也,被人如此奚落,却也不动声色,向青衫人施礼问道,“能知先生高姓否?” “他奶奶的,什么高兴不高兴,只要有女人,老子就高兴。他爷爷的,还以为太常公魏风骨是何等人物,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个老不死的糟老头,真是晦气!莫要多言,速速将倾城夫人交给乱臣东溟王的梅笺信拿出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大汉旋风似的从窗外跃了进来,将半掩着的檀木窗撞了个粉碎,木屑撒了一地,靠窗而坐的一名监生,被他撞的飞了起来,“轰”的一生,跌到了墙角里。 来人一脸的虬髯,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说不出的戾气,生的虎背熊腰,腰间挂着两把奇形的弯刀,弯的似乎有些诡异,倒像是一把丈量的曲尺。 台下的众人皆知他把“高姓”二字的意思曲解了,这种无知的市井莽汉,平时最是受读书人鄙夷,可是当下,却也无人敢出言喝止,连怒目也不敢了,只得心中暗暗咒骂。 魏风骨也眉头一皱,这人满口污言秽语,行径又极是无理,让人顿生恶感。一拂衣袖,冷冷笑道:“老朽不知你等在说些什么,倾城夫人更不曾送什么梅笺信与老朽!” “老东西,少装蒜,快拿出来,若说半个不字,老子让你人头落地!”虬髯汉豹眼圆睁,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魏风骨吞进肚里。 “莫说老朽不有,就算有,也定然不会给你这满口污言秽语之徒!”魏风骨一阵怒斥。 “奶奶的,那就让老子看看是你这把老骨头硬,还是老子手里的弯刀硬。”虬髯汉突然近身,一刀向魏风骨砍去,在场的人根本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刀的,但觉眼前金芒四射,大堂之上流光溢彩,刺得人睁不开眼。 第二章 料敌于先 料敌于先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紧挨着台下的云逸像断了线的风筝,被抛了出去,肩头血光迸射,重重的撞到了厅中的一根柱子上,再也站不起来。 原来云逸发现势头不对,在虬髯汗未出手前,便向魏风骨扑去,虬髯汉一刀正砍在云逸肩上。 这一下突变咋起,连青衫人也“咦”了一声,这小监生既然能看出虬髯汉的招式,绝不是一般的普通高手,可是他却不出招化解,反而硬生生挨了一刀,却是古怪之极。 “他爷爷的,真是邪门,这小子就好像老子肚子里的蛔虫,老子还没出招,他就像预先知道一般,硬生生的撞过来,替魏老头挡了一刀。要不是门主吩咐一定要留魏老头性命,刚才那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已是老子的刀下亡魂了。哈哈!”虬髯汉一阵狂笑,显示十分得意。 “你.......”魏风骨抬手一指,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显然是动了真怒。精光闪闪的眼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终于看了委顿在一旁的云逸一眼,叹了口气。 其实虬髯汉看似鲁莽,却极有分寸,本来便不欲杀人,只是看着魏风骨等一副读书人的嘴脸,就莫名的来气。出手看似毫不留情,其实留有后劲,只是想吓吓这帮穷酸书生,否则,刚刚那轻描淡写的一刀,十个云逸也劈作两半了。饶是如此,刀上的一股大力直贯云逸的经脉,让他浑身犹如蚁嗜,苦不堪言。 厅上的人都吓傻了,如此凌厉迅疾的刀法,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已是极大地震慑,一群人噤若寒蝉,再有没有人敢充好汉,几个胆小的竟然哆哆嗦嗦的尿湿了裤子。 “魏老头,莫要作无谓的挣扎,还是乖乖交出来吧,免得累及你的学生。”青衫人依然笑嘻嘻看着魏风骨,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魏风骨重重的叹了声,饶是他计谋百出,却也无可奈何,这世道,实力便是硬道理,任你如何机变精明,没有一定的真功夫,想逃出生天却也是痴人说梦。大堂之上尽是些只懂得“之乎者也”的读书,看来今日唯有跟他们走一趟了。 “那封梅笺信却不在老朽手上,不过你们若肯放过堂上的人,我带你们去讨要。”魏风骨突然斩钉截铁的喝道。 “我相信,鬼异门的火道僧火堂主一向言而有信!”魏风骨冷冷的盯着青衫人的眼睛,突然又冷冷的说了一句。 魏风骨早已看出对方的底细,此时估计叫出来历,是提醒青衫人身为一堂之主,决不可食言而肥。 “好,本堂主答应你。”火道僧虽震惊,却也不动声色。 火道僧其实狡诈无比,魏风骨说的是“你们”显然还包括虬髯汉,火道僧却只答“我答应你”,势必今天要杀人灭口。魏风骨一生正气凛然,以己度人,全不曾想到此一节。 魏风骨不再答话,微微理了理衣襟,闭目危坐。 火道僧缓缓都走到魏风骨身边,拂尘一扫,魏风骨直觉颈后一麻,一股灼热的真气直贯全身经脉,连哼也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火道僧一手提起魏风骨,另一只手拂尘一卷,竟然将云逸卷起,以他瘦弱的身子,竟然扛起两人,大步向门外走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直伫立在旁的虬髯汉,目送青衫人步除大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的冷笑着,向着台下的众人走去。。。。。。 青衫人望了一眼夜空,一抹微云不知何时掩住了残月。这恐怕是这些读书人最后一晚看到星辰了吧。 新丰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迎风疾驰,道旁的梧桐残枝似乎也随着这呼啸而来的风声不断震颤,惊起一阵栖息的乌鸦。 当云逸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一辆马车里,厚厚的垫子,让他舒服的几乎要呻吟出来了,身上的疼痛大是缓解,肩头的血已经止住了,幸而未伤筋脉。环顾四周,魏风骨躺在另一头的垫子上,那名青衫人闭目盘坐,脸上毫无表情。 “你醒了。”青衫人猛地出声,云逸被吓了一跳,这人看似入定一般,其实自己的一呼一吸都在其掌握之中。 “你且说说你如何能在对方未出招前便预知危险,记住,莫要骗我,你呼吸的任何细微变化也瞒不过我。”青衫人全没有了在国子监的玩世不恭的神态,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让人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一双幽蓝的眼睛紧紧盯着云逸,云逸立即有一种赤身裸体的感觉,似乎被人看透了一般。急忙想将眼睛移开,可是青衫人的一双眼竟像是磁石一般,任你如何挣扎,却也怎么也挣不脱。 “坐起来,告诉我你的名字?”青衫人忽然温柔的说道 “云逸”梦呓一般,云逸不能置信的“感觉”自己坐直了身子,“听见”自己答道,自己的四肢躯体似乎已脱离了头脑的控制,完全服从于青衫人的指挥。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云逸大惊失色,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他更不知道青衫人用的是什么邪功,一种莫名的潜意识告诉他,他正在迷失自己,连忙收摄心神,努力不去看青衫人的眼睛。 青衫人似乎也觉察有异,一阵阵的催动真气,眼中的蓝芒更重,云逸觉得有一团鬼火在自己眼前跳跃,头也似乎越来越大,几乎要爆炸一般,终于忍无可忍,“啊”的一声惨叫,逐渐从迷茫中恢复过来,涣散的眼神恢复了清明,感到一阵脱力,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中,这像是久违了的朋友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一般。他几乎要欢呼起来了,这感觉真好! 其实古之修仙之人,大致可分为丹修与剑修两种,丹修又可分为外丹术与内丹术两种。外丹术顾名思义,修真之人通过秘法烧炼丹药,用来服食,或直接服食某些芝草,以点化自身阴质,使之化为阳气。如符箓、雷法等诸多流派。 而内丹之术则较难,乃是以人为炉鼎,以身中之精气为药物,以神为运用,在自己身中烧炼,纳外气、养内气、和阴阳、通经络,并经筑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的过程阴阳和合,使精、气、神不散。 剑修与内丹术相仿,不同于以剑入道,在修习内丹术到炼气化神境界时,便可修炼剑器,吸取其他修仙者元神,炼制剑魂,最终剑魂与炼制者元神相融,人剑合一,元神亦可重塑剑身,千变万化,最终修成剑仙之体。 云逸此时能料敌于先,便是内丹筑基期的先兆,筑基期以存精为主,精力旺盛,则可明查秋毫,身体的一静一动,一丝一毫的变化皆在掌控之中。 青衫人竟然也闷哼了一声,心中的震惊一点也比低于云逸,这人竟然能脱离自己噬魂夺魄法的控制,这是绝没有的事情,这个人果然非比寻常。 “淅沥沥”的几声长鸣,拉车的马突然停了下来,青衫客刚要询问,一股凛冽的杀气透过车体袭了进来,青衫人感到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一闪身,他人已出了车外。 云逸似乎也觉察到了,透骨的寒意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什么人会有如此强大的杀气!云逸悄悄卷起车帘,透过朦胧的月色,只见三丈外的的树枝上,站着一个人,轻柔的丝衣被夜风卷起,勾出一幅风姿绰约的完美曲线,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长长地袖子随风飘荡,宛若仙人。 那股森寒的杀气正是由这个女子所发出! 此时的青衫人和虬髯汉并立一起,全神戒备,能发出那么凛冽杀气的人放眼大荒绝不会超出十人,这女人是谁? 几朵桃花从空中飘落,在空中娇柔无力的打着转,缓缓落地。夜晚的风竟对它没有丝毫的影响。 清秋季节,万物凋零,何来桃花?青衫人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起了一个人,虬髯客也似有所悟,两人对望了一眼,藏不住满脸的骇然。是她? 第三章 落花仙子 落花仙子 难道是落花仙子姬承影?青衫人掩不住满脸的恐惧。 大荒之中,鬼异门、天人阁并称为市井刺客榜的两朵奇葩。天人阁与鬼异门均兴起于大新始建七年,鬼异门门主夏侯武耀乃是当年靖国国主,鬼异门原是靖国国主专为打探各地情报而设的斥候,以图日后雄霸天下。大新武德九年,武帝大兵压境之际,国主突然纳城投降,带族人门徒于南越之地隐居,并更名为夏侯武耀,并立下誓言终生不出南越之地。自此鬼异门在大荒之中逐渐销声匿迹。而世间少有传闻的天人阁却趁势而起,隐然已成为当今刺客榜的霸主。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中原之中,没有听过落花微雨的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聋子。落花仙子姬承影是天人阁的二掌柜,如果说微雨公子姬纯均精于暗杀,则姬承影擅于“明杀”。姬承影杀人,从不偷袭,据说她曾经单枪匹马刺杀了西域白墨国王,自皇城之外直杀进皇城,恍入无人之境。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正是姬承影才有的潇洒和飘逸。 这一战也奠定了她天人阁二掌柜的地位。姬承影杀人的价格自然也高的惊人,因为值得她出手的人已经实在是不多。 “想不到她就是天下无双的金牌刺客姬承影!”云逸一脸的错愕。他实在想不到落花仙子竟然是个倾城倾国的佳人,这样的女人已不必自己动手杀人,她的笑靥已经足够杀死任何男人。 “我们鬼异门向来与天人阁并无瓜葛,还望二掌柜看在我们门主的面上,莫要为难我们兄弟。”青衫人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言语间甚是恭敬。他即已知道来人的底细,自然客客气气,当然也不忘抬出自己的宗主,希望对方有所顾忌。 “金戈,火道僧,你以为抬出你们鬼异门的夏侯武耀,我就会怕了你们吗,留下马车里的人。”姬承影声音婉转动听,偏是一脸的阴冷,让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嘿嘿,”金戈一脸的淫笑,“你这个臭娘们,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杀我?”色迷迷的看着姬承影玲珑凸显的身段,吞了一口唾沫,“倒不如先陪老子快活快活,老子保证你****。” 火道僧心中冷笑,知道金戈是故意激起姬承影的怒意,高手对决一丝一毫的气息变化都可致命。 落花仙子冷冰冰的俏脸没有丝毫表情,好似金戈的污言秽语与其毫无瓜葛。 薄薄的雾罩在漫长的古道上,暗暗的天际压着沉沉的远山,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一丝的生机。 就在这时,火道僧突然动了,只见他拂尘一卷,背后的长剑离鞘而出,同一时间,金戈的一把弯刀也脱手而出,两人合作无间,一刀一剑分袭姬承影的头腹,姬承影长袖飞转,足尖在细若竹筷的树枝上一点,人已跃起丈余,此时火金二人手中的拂尘和另一把弯刀已然攻到,两股大力卷起了地上的尘土残叶,霎时间,烟尘漫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刚才的飞出的刀剑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正在这里。姬承影此时正在旧力已尽,新力未接的关头,;两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是出雷霆一击。 姬承影长袖一卷旁边的一棵树枝,竟然直直的横移了出去,硬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火金二人的联手一击。 飞出的一刀一剑又分别回到了金火二人手中,火道僧更不答话,拂尘再翻,以拂尘带动长剑,行云流水般向姬承影攻了出去。 金戈的浑身肌肉骨骼也格格作响,刀随意转,亦如影随形般向姬承影掠去。 姬承影曼妙的身形随着长袖纷飞,宛若天上的仙女下凡,举手投足,一笑一颦,极尽妍态。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姬承影曼妙的舞姿,一时间,群鸟穿林,蝶舞芬芳。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云逸不禁看得痴了,三人的身形已经快到了极致,鬼魅般在路旁的林中起落。 人影骤分,火道僧前胸已中了姬承影一击,一股透骨的寒气破了他的真气,伤了脏腑,堪堪支撑着。金戈也披头散发,满身伤痕,手里紧紧握着剩下的一把弯刀,不住的喘息,显然也受伤不轻。两人脸色铁青,摸样极为狼狈。诡异门的火金两大堂主,合击姬承影一人,尚不足十招,二人皆伤。 姬承影却仍是一副悠然的样子,斜斜的靠在一棵大树旁,神态优雅,似乎刚才根本没有动过手一般。 “如何,本掌柜的鱼龙舞姿杀不杀得了你二人?”金火二人听出她出言讥讽,脸色更是难看,刚才一番争斗,两人的内息紊乱,急需调息,实不宜多言。 两下里气息牵制,谁也没有再动。 “小心”伏车窗边的云逸突然喊了一声,一种奇怪的感觉猛的让他神情一震,他也不知为何,今天已经是第二次生出警兆,他似乎已隐隐觉得落花仙子正在危机四伏的境遇里。 姬承影闻言一震,直觉利刃破空之声自背后传来,一把匕首竟无声无息从树干中刺了出来,姬承影身形一转,欲移身闪避,那知一双脚腕忽的一热,已被人拿住了脚踝的大穴,顿时双脚似有千斤之重。 姬承影也应变极快,娇叱一声,在场的人顿时有一种被诱惑的冲动,这一生极尽诱惑,在场的人飘飘然之间突然涌起了一阵原始性的冲动。 “轰”的一声巨响,几人粗的一根树干竟然被拦腰扫断,一个人影惨哼一声从树干中飞了出去,撞断了一棵旁边的一棵杨树,落在不远处,兀自吐血不止。地底下的人也从土中翻出,跌倒在一旁的道旁,脸色煞白,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两名偷袭者在姬承影的全力一击下,竟然双双重伤。 姬承影暗叫侥幸,若非车中人提前警觉,自己早已被利刃所伤,饶是如此,姬承影也受伤不轻,一把匕首从背后插入足有寸余,入肉虽不深,五脏六腑却似火灼一般,痛苦难当,姬承影自知已被利刃上的五行真气所伤。姬承影迅速的点了几处大穴,强提真气,硬是将内伤压了下去。这种横江截流的做法,极是伤元气,姬承影却也别无选择,鬼异门金木火土四大堂主俱在,若不强压伤势,恐怕自己今天休想生离此地。 “好卑鄙的手段。”姬承影怒哼了一声。这一声怒哼中气十足,一点也不似深受重伤之人。 此时,金火二人的恐惧更深,这女人如此强横,刚才二人故意强攻姬承影,使其不察木土二人的埋伏,本望能反败为胜。谁知才一接手,木土二人已然重伤,自己二人虽受伤较轻,但自付绝不是姬承影的对手,已萌生退意。 “二掌柜好俊的功夫,我兄弟几人甘拜下风。”火道僧一拱手,暗自留心姬承影的反应,却见对方仍然冷冷的盯着自己,并不言语,浑身的真气鼓动,气息牵动之下,火道僧却也不敢妄动。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火道僧一咬牙,也不久留,扶起倒地的木土二人,掠入林中,眨眼间便隐匿在了夜色中。 第四章 惊变乍起 惊变乍起 夜已经深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薄薄的雾罩在漫长的古道上,暗暗的天际压着沉沉的远山,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一丝的生机。 姬承影俏脸一白,身子一震虚脱,她运了口真气,强提精神,冲马车走来。云逸见诡异门的人已远去,急忙跳下车来,扶住已经快要站不稳的姬承影。 “姑娘你没事吧?”姬承影无力的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里神光一闪。 她要杀我!云逸警兆突起,忙撒手向后跃出。 姬承影的一只手无息的向自己的天灵盖拍来,云逸“哎呀”一声,就地一滚,躲了开来,若非姬承影深受重伤,云逸纵然料敌于先,也绝不可能从姬承影的掌下逃生,姬承影一击不中,内伤骤然加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几欲摔倒。 云逸有些不忍,忙站起来想将她扶住,谁知姬承影突然飞起一脚,云逸一时又惊又怒,不及反应,已重重的挨了一脚,“啊”的一声惨叫,远远地跌倒在道旁。 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在剧烈的收缩,姬承影虽身受重伤,这一脚却急于取其性命,云逸一介书生,毫无半点内力,如何挨得起这一击。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溅得道旁的残草在月光下橙红一片,随着凄风瑟瑟发抖。他浑身的骨头好似散了架一般,整个身子已经麻木了,完全感觉不到痛的滋味。 “难道我快要死了?爹,我愧对于你!”云逸在内心痛苦的嘶吼。他愧对爹娘的养育,五年前父亲死时反复叹着“万般皆下品”,几年来他遍读诗书。他渴望功名,一个受尽白眼与轻视,屈辱和作贱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功名带给人的真正快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太常公尚在车里!”云逸想到这里,想挣扎起来,身上一阵剧痛,僵硬的四肢再也不能支持他沉重的躯壳。“扑通”一声闷响,他散在了道旁草丛之上,眼前一切渐渐暗了下去,伏在道旁不动了。 姬承影幽幽的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横尸道旁的云逸,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无情,这个人刚刚才救过自己一命,现在却已死在了自己手里。 姬承影绝非优柔寡断之人,今日劫走太常公的消息如若走漏,朝廷必定震怒,到时,恐怕就算与天人阁暗通曲款的官员,也不敢枉自出头。一念至此,当机立断,调转马头,载着一直昏迷未醒的魏风骨,向城外驶去。 夜更加深沉了,静谧的官道上,生了一层薄薄的雾,云逸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道旁,几只生命力顽强的秋虫在他身上搜索者,怵然,秋虫的触须突然颤动起来,几只小虫吱吱的叫着,飞快的越到道旁的草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 扑楞楞,一只乌鸦从枝头惊起,瞬间没入远处的林荫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枝头荡下,落地无声。 一袭绿衣的女子鬼魅般落在了云逸的身边,乌黑的秀发墨绿的衣裙,与夜色浑然一体。月光下只见一张苍白的脸,没有任何的血色,白的惨淡,白的骇人! 她默默的看着依然躺在地上的云逸,突然弯下身来,抚摸着云逸尚有余热的胸膛,她的指尖在颤抖,她的心头也在滴血,在云逸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活人的气息,他的确死了! “你昔日的内功若在,自保尚且有余,又如何会落的这般田地?”绿衣女子突然疯也似得拍打着云逸的胸膛,你说过,你欠我的一条命一定会还给我的,你起来啊!” 没有人回答她,寂静的夜,仅听见林中几声秋虫的哀鸣,凄凉,惨烈。 绿衣女子俯身抱起云逸的尸体,紧紧咬着嘴唇在林中穿梭,她的脸色更想苍白,唇上已有了血丝,翠绿的长裙被突兀的残枝恣意撕扯,她却浑然不觉,漆黑闪亮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那是泪花抑或是…… 任何人都知道站着总比跪着要舒服,而坐着的人却远比站着更惬意。潘文此时却安逸的斜靠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之上,鎏金的香兽燃着缕缕青烟,,香气淡雅,沁人心脾。 柔软的黑熊皮褥子让他觉得温暖舒适,一只纤纤素手正将一颗剥了皮的青葡萄送进他嘴里。柔若无骨的嫩白手腕,晶莹剔透,仅是这只手就足以让人销魂,手的主人更是惊人,一颦一笑,眉目传情,没有丝毫娇柔做作,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美,美的艳丽,美的妩媚!已经很少有男人看见这样的女人不动心了。女人名叫烟铭,名字和人一样美丽。潘文无疑是一个极懂得享受的人,衣食住行如此,对女人更是如此。 塌下却跪着一个极不舒服的人,可他的脸上却绝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适,反而偏偏似乎很享受。扎衣束腰,虽然削瘦却不失孔武,外表木讷却偏偏锋芒毕露。“你本身就是一把刀!”精卫军大统领司徒朔曾如是评价他。没有人记得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叫快刀,人快,刀更快。没有人见过他的手,更没有人见过他的刀。 快刀也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但他也明白何时才应该真正去享受。 “镇抚司大人,属下已经查看过了,整个国子监讲学堂,没有一个活口,所有的监生全被杀死在讲学堂里,唯独少了太常公魏风骨和一名新进监生云逸。”快刀的语调很冷静,内心却已是波澜起伏。。 新丰城的精卫军赶到时,整个讲学堂已经鸡犬不留,所有人全都支离破碎的散在大堂里,清秋的西风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卷起了地上的几片残叶,悲怆的哀嚎着,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几名随行而来的的官员一个个都弓着腰在墙角里不住的呕吐。这样的杀人方式他们简直闻所未闻,这不是人能做出的行为,他们是豺狼,是野兽! “属下已经着人封闭四门,挨家挨户搜查,并派了骁骑营的弟兄出城查探,势必救出魏先生,至于那名监生,未免节外生枝,日后朝廷怪罪,可否......”快刀做了一个杀无赦的姿势,他只对廷尉大人要的人感兴趣,其他人均可以抛弃。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一切的无关人等,皆是累赘,皆该死,这世上本就应该只是强者生存的地方。 “这件事你做的极好,我很满意。”自始至终,潘文都未曾睁过眼,他也根本没有睁开的意思。 “你可知今天斥候营来报,新丰城发现兵道余孽。几日来,有一名黑袍男子以铸剑宗暗语询问城中铁匠,刺探消息,被人识破后,以遁术而逃。由此,你对太常公被劫一案有何见解?” “属下以为,太常公被劫,恐非兵道所为,值此多事之秋,兵道余孽自顾尚且不暇,又何必多招事端,自取灭亡。”快刀依然不紧不慢,对于潘文的一切垂询,他都不卑不亢,这才是潘文所希望看到的。 “故老相传,兵道的葬剑宗,是以剑为器,以人之魂魄为精,修炼剑灵之术。集大成者,可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你怎知兵道余孽不是以杀人汲取魂魄,来修炼葬剑之术?”潘文猛地睁开眼,抬手一指“快刀,你且说来听听?” 快刀连忙俯首,“大人明鉴,此乃市井流言,实不可信。兵道四宗虽曾是大荒名门,却等级森严。铸剑宗多为市井打铁之徒,人数最广,却多是平常武林之人,鲜有修行道术;相剑宗门人多精研相剑之术,多达官贵人出身,故鲜衣怒马,身佩名剑,放荡不羁。御剑宗门人以气驭剑,多携剑匣,善驱剑降魔,御剑而行。葬剑宗人数最少,寥寥数人,在不周山一役,尽皆力战而亡。因而,城中的兵道余孽,多半为铸剑宗门徒,难成大器。”快刀缓了一缓,面容凝重。 “大人,我们大可将此次太常公被劫一事推到兵道头上,到时朝廷便不好怪罪我们!” “哈哈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七年了,朝廷一直在暗中监视兵道四宗的余孽,今日新丰城有所发现,真是天助我也!我们东镇抚司数年来一直在朝中毫无寸功,今日切不可再失去良机,此次我们定要将兵道余孽一网打尽!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置!” “是!”快刀微一顿首,退了出去。 “且慢,倾城夫人给乱臣东溟王的梅笺信可有线索?” “属下已得确切情报,那封梅笺信其实一直在天人阁大掌柜姬纯均手上!” “很好,你差人着长弓、横枪来见我,梅笺信本官势在必得!”潘文似乎已有些不耐烦,挥挥手,不再言语。 快刀闻言一愣,长弓与横枪二人一向与己不和,他们鄙夷自己的阿谀奉承,卑躬屈膝。快刀冷冷的笑了笑,在当今天下,要想出人头地,恐怕不得不奴颜事主。 这也许就是人的宿命吧! 第五章 掘墓之人 掘墓之人 夕阳西下,晚霞染的天边一片火红,如黛的远山,淡淡的炊烟让林边的这座边城小镇恍如幻境般飘渺起来,一条小溪静静的绕村而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祥和。 云逸也不知自己昏死了多久,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死一般的沉寂,没有虫鸣,风啸,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我还活着?”胸口还在隐隐作痛,无息黑夜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挣扎着摸索,发现四周好像都是木制的墙壁,一股淡淡的甜香扑鼻而来,是上等的楠木!他又深吸了几口,隐隐还有有泥土的气息。 云逸的心沉了下去,他竟然被人装在棺材里,埋了起来。显然是刚埋下不久,在这样密闭的环境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活活闷死。他大叫了起来,用力敲打着棺材的四壁。他知道这是无用的,他被深深的埋在土里,想破土而出,那是绝无可能。 恐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不经意间触碰到身上的衣物,入手极为丝滑,看来是绫罗绸缎一类的布料,云逸清晰地记着晕死前穿的是一身粗布袍。什么人如此多管闲事,煞费周折的将自己换了身衣服,还做了口棺材,将自己埋了起来,这可真是天要亡我! 气闷的感觉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反而冷静了下来,死有时并不可怕,尤其是对已经“死”了一次的人而言。前尘往事如马驹过隙般从他的眼前划过,在他的脑海里总有一片翠绿的身影挥之不去,那是他想努力忘却,却始终无法释怀的一段往事。 人生就是如此,有些事你用一辈子的时间想要忘却,却发现换来的只是更加的刻骨铭心,这似乎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当月光洒进这片小竹林时,云逸缓缓清醒了过来,却惊人的发现自己的感知在成倍的增长,他感到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在一张一合,胸口的窒息感也一扫而光,灵台一片清明。其实云逸在生死关头,返璞归真,回复到了胎儿在母体内的先天呼吸的境界,以浑身毛孔汲取天地日月精华。 《景元传道集》记载,入道之人,多习武修身,以养元气,气盈周身,则水土不侵,或遁地而走,或没水而行,可达数日之久,此谓胎息。胎息乃是修仙之人筑基的前提,云逸此次被人深埋于地,却也因祸得福,习得了胎息之术。 云逸精气神三者合而为一,气自丹田而生,贯通全身,感知似乎也溢出体外,随着大地向着四方延伸开来,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被埋在一片小树林里,旁边还有潺潺的小溪流。溪边竟然还有人在浣洗! 云逸不禁在心里欢呼一声,有人就有希望了! 然而,旋即他便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就在棺材里,即使是新的坟冢,也不会有人无聊到挖开坟墓一探究竟。就算不闷死在这里,他也会活活饿死在这活棺材里! 他只能静静的等死! 沉沉的夜色,衬得树影在月光下更加光怪陆离,晚风吹起的残叶在树影间跳动,宛如有生命的灵魂,在月光下以幽幽的舞姿诉说衷肠。 “是这里吗?”一声粗重的男声惊醒了半昏迷中的云逸。 云逸连忙凝聚心神,将深思随着泥土伸张出去,他感到三个人正站在他的坟边。 “老赵,你确定今天来棺材铺定制棺材的女娃把棺材埋在了这?”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问道。 “错不了,我媳妇说,她在溪边洗衣服时,还亲眼看到那个女娃把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放在了棺材里。” “哈哈哈哈,老赵,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别说是美玉了,光是那口上等的楠木棺材就值百两银子。等事成之后,我们兄弟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你儿子讨老婆的钱,包在兄弟们身上。”粗重的男声闻听此言,显然十分高兴,连连许诺。 “少废话!赶紧动手。等天亮了,就不好下手了!”尖细的声音有些不耐,斥责道。 “呸呸”“呸呸”几个人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抡起铁镐,铁锨,大干起来。 “原来是伙掘墓贼!”云逸在漆黑的棺材里摸索,果然,在腰带上用细绒绳系着一方玉佩。触手凉润细腻,润滑无比。云逸仔细的抚摸着,玉佩之上隐约刻着一个女子,婀娜多姿,形态极为传神,与那个翠绿色的身影有着惊人的相似。云逸大吃一惊,正是她!一个曾经让他九曲回肠的伊人,现在却不得不形同陌路。云逸不禁怀疑起了当年的抉择。 韶华逝尽多少?伏首为功名!这恐怕是多数读书人都有的哀伤吧! 铁镐的声音将云逸从沉思中硬生生拉了回来。三人显然都是老手,不一会,已经挖开了封土,露出了里面的褐色的棺椁。 老赵头犹自念念有词“无上天尊!老弟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已经死了,我们只是随便带走几样东西,绝不会让你曝尸荒野的,莫怪,莫怪啊。” “啊!你们做什么?”一声惨叫,随之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粗声男子突然一铁镐向老赵天灵筑去,出手便是狠招,势必取老赵性命。老赵躲闪不及,只得抬手格挡,那知对方蛮力惊人,竟然生生震断了自己的臂膀。 “老赵啊,你也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哥俩也是迫不得已,最近官府查的紧,万一走漏了风声,我们哥俩可吃不消。”尖声男子阴阴的笑着。 “你们......你们.......求两位发发善心,放过我吧,我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绝不会出卖两位大哥的,求求两位放过我吧!”扑通一声,叫老赵的男子似乎跪在了地上,不住的作揖,叩头。 “放屁,放了你?那我们哥俩岂不是得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粗声男子狠狠的唾了一口。 “求两位大哥大发慈悲,我上有老,下有小......没了我,他们会饿死的,我什么东西也不要了,只求饶我一命。”老赵泣不成声,苦苦哀求。 “你认命吧,你放心,我兄弟二人盗亦有道,一定不会亏待你媳妇的......嘿嘿嘿嘿”尖声男子阴阴的笑着。 云逸躺在棺材里,双拳紧握,指甲深深的扎进了肉里,已经渗出了血。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当年的父亲也是跪在暮云山庄庄主的面前,苦苦哀求,最终却在自己的面前被庄客们砍去双手双脚,活活打死。 “轰”一声巨响,云逸从墓坑里破棺而出,他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充斥着真气,那是一种原始的,虎狼般的嗜血戾气,他的胸口被撑的快要炸开一般,唯有向上腾空而起,借以宣泄浑身的力道,这一击,足以震天动地。 墓道旁的三人被震得飞起,重重的跌倒在树林之中。 “你是人是鬼?”细声男子惊恐的看着从棺材里跳起的锦衣男子。诈尸?这个念头才一闪而过,云逸闻声夺人,以鬼魅般的身形掠到了他眼前,细声男子这才看清,来人披头散发,两双怒睁的豹眼似火烧般通红。 细声男子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他看到自己的双手,被人硬生生的从臂膀上扯了下来...... 云逸宛如地狱的恶鬼,嗜血的幽魂,怒吼中、咆哮着,撕扯着。殷虹的鲜血贱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疯狂的身形上下飞舞,快得让人匪夷所思,宛如疯癫的蛟龙,在血红的海水中沸腾.、翻滚..... 瞬息之间,细声男子已被云逸撕成了碎片,支离破碎的残肢撒了一地。道旁残枝上的乌鸦似乎也感受到了骇人戾气,惊叫着,盘旋着,纷纷四散而逃。 老赵与粗声男子早已已瘫坐在了地上,从没有人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 云逸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神识也渐渐清醒。 浓重的血腥气让他觉得一阵阵的恶心,胃里有东西在不住的翻江倒海,。终于,“哇”的一声,他扶起一颗矮树,不停的呕吐。苦涩的胆汁早已吐尽,吐出来的皆是猩红的血丝。 “我今天又杀人了!我本不该再杀人了!”云逸狠狠地抹着嘴角的血痕,痛苦的闭上了眼。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无上太乙度厄天尊!”老赵战战兢兢的看着如魔鬼般浑身血红的男子,喃喃的念着。 “唉,唉?”老赵用未折断的手触了触旁边的粗声男子,却毫无反应。老赵下意识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只见粗声男子面色湛蓝,口眼大张,拳头紧握,蜷缩在枯草丛中,早已死去多时,他竟然是被吓死的! 此时的云逸却是苦不堪言。他头痛欲裂,似乎有一股真气由胸口直冲天灵盖,自从三年前他自费内功以来,尚是首次有如此澎湃的真气在体内运行,恍如一条无头大蛇,在狭小的甬道里横冲直撞。 “我又杀人了,我又杀人了!”云逸痛苦的向天长啸着,声音凄惨,哀鸣。 体内散乱的真气渐渐平复下来,云逸的手脚却开始慢慢冰凉,空洞的眼神让人发怵,大脑一片空白,全身混如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死一样的气息在月光下越发惊悚,僵硬的四肢再也不能支持他沉重的躯壳。“扑通”一声闷响,他散在了草丛之中,所有的力量转眼消失。他忽然感到浑身的肌肉开始痉挛,整个身形不住的颤抖,大量的白沫从口中溢出,本就散漫的意识逐渐逝去…… 一群乌鸦从林中穿过,如同黑色的旋风般,震得残枝沙沙作响,“呀呀“的叫着,在林中盘旋、低回、吟唱,同月光下秋的萧索交织在一起,竟含有几分凄切,几分悲壮! 第六章 大信镖局 大信镖局 秋已经很深了,举目皆是颓败的景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自望京城往西,出殇阳关,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鹰翔千里,衰草连天。 这里曾有一条通往边城的官道,年久失修,已经斑驳陆离,秋风拂过,隐藏在杂草丛中的青石才依稀可辩。 几十匹快马迎风疾驰,道旁的碎石似乎也随着这呼啸而来的风声不断震颤,惊起一片栖息的秋虫。马上的人虽风尘满面,眉目间却是神采奕奕,身着寻常锦服,腰间却都挂着一把做工精美的腰刀,形制与寻常的腰刀大不相同,直直的刀鞘,狭长无比。 只见其中一人指着远处的一座小镇,对旁边的黑脸汉子说道:“公子,天色已晚。朔方城四门已闭,前面有座镇子,可借宿一晚。” 那黑脸汉子抬头看了看远处依稀的灯火,在远山巍峨的衬托下,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静谧。那汉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扬鞭一指:“好,今晚且暂住此处,明早进城。” 这座小镇南邻巍峨的昆仑山脉,虽是山野之地,却也是去往朔方城的必经之地,白日里,南来北往,熙熙攘攘,此时虽天色已晚,整个街巷却空无一人,偶尔有几乎亮着灯火的人家,似乎也在摇曳,忽然一阵秋风扫过,卷起了地上的枯叶,随风舞动。 就在此时,走在前面一名马上的汉子,身子晃了一晃,突然从马上栽了下了,眨眼之间马上的数人纷纷倒地,似乎是喝醉了酒一般。 黑脸汉子大喝一声,“风里醉!莫要呼吸!”剩下的几人也是应变神速,纷纷掩住口鼻,跃下马来。风里醉,乃是大荒一等一的剧毒,此毒随风而走,却只毒杀活人。中毒后,恍如醉酒一般,步伐踉跄,然而一刻之内,便可让人肝肠寸断而死。 “大家小心”,,黑脸汉子屏住气息,“苍”一声抽出了腰刀。 这根本不是刀!而是一把华丽的长剑,剑长四尺,绽放着青幽幽的绿光,剑身上刻着诡异的符文,玉制的剑柄更显剑之名贵。 周围的几名汉子也纷纷抽出长剑,戒备的望着四周。 “来者何人?”黑脸汉子一声怒吼,震得几栋草屋沙沙作响,正是玄门正宗的内功“震惊百里”。 寂寂的村子空无一人,除了战马的嘶鸣,一切都是死一样的寂静。 黑脸汉子一挥手,几个人向四周慢慢先街边散开...... 整个镇子里没有一个活口,全部的人畜都被毒死在镇子里。 是什么人如此狠毒,先在水井中下毒,尚怕还有活口,又放出天下无双的奇毒风里醉。如此狠毒的杀人方式,的确让人骇然。 “公子,这里有个人!”一名汉子突然招呼一声。 一张破旧的藤床上躺着一个人,浑身血污,披头散发。虽看不清面目,身上的衣着却极为华贵,与破旧落败的茅屋显得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云逸!那日老赵头见云逸昏倒在地,便匆匆埋了死去的两人,将云逸扛回家,可终究不敢将云逸带到家中疗伤,怕他若是发起狂,伤了家人,于是便将云逸安顿到这荒弃的茅屋里。 黑脸汉子抬手一探,“快,扶他起来,此人尚有气息!” 众人忙将云逸扶起,只见黑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但觉异香扑鼻,沁人心脾。男子小心翼翼的磕出一枚小小的透明药丸,递到云逸面前,挤破膜衣,将药水缓缓送入云逸口中。 “此人受了极重的内伤,却恰恰因气息羸弱,吸入的风里醉极少,否则就是广成子上仙在此,恐怕也救他不得,如今服了龙洛胆,必无性命之忧。沐生,你且扶他躺下。”黑脸汉子指了指一个娃娃脸的锦衣男子,他正紧紧攥着手中的长剑,双目圆睁,显得十分戒备。 叫沐生的锦衣男子连忙收起长剑,不好意的挠了挠头,“公子,风里醉的毒性已经散了,我们且在此休息一晚,明早再做理会吧。” “臭小子,你又想偷懒?今晚你守在这里,寸步不得离开!” 沐生嘟囔着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其实他今年才十三岁,只是身材比普通孩童略显高大,一副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喜怒哀乐全写在上面。 “不要啊,师傅!”沐生撒娇的拉住黑脸汉子的袖袍,还时不时的向旁边的几个人挤眉弄眼。 “为师叮嘱过你多少次,出门在外,你要称我为公子!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黑脸汉子佯装发怒。 “师傅本来就不像公子,哪有公子向师傅这般又粗又黑的,倒是这个脏兮兮的血人儿更像是公子哥!”沐生好像一点也不怕似得,旁边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黑脸汉子被抢白了几句,黑黑的方脸一阵青一阵紫,却也无可奈何。在自己的所有弟子中,就数沐生最为乖巧,练功却常常偷懒,时常一个人溜出去玩耍。平日里,又偏偏爱捉弄人,师兄弟们知道师傅疼他,都让他三分,有时被他戏弄得紧了,也只得骂他几声“小泥猴”解气。 “师傅啊,这个人脏兮兮的,蒙头垢面,又浑身血污,是个嗜血魔头也说不定。不如让师兄们看着他吧!”沐生打蛇顺杆上,见师父没有真的动怒,连忙哀求着。 “胡说,此人虽浑身血污,却眉宇间隐隐有正气逼人,浑身一副书卷气息。定是个饱读诗书之人!”黑脸人一甩袖袍,不再理会沐生,跟着几位门人出去查看其它中毒的弟子去了。 沐生只得恨恨的咬牙靠在茅屋的角落里,暗暗的诅咒着躺在床上的云逸。赶了一天的路,他实在是太累了,不多时,他便靠着软软的草垫,甜甜的进入了睡梦中...... 清秋的夜,出奇的静谧。 “阿倩,你快走,你快走!不要管我!” 一阵急迫的喊声刺破寂静,沐生一个翻身跃起,腰间的长剑已然紧紧握在手上,警觉的四顾起来。 “阿倩,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游魂般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来是云逸在梦呓。 “烂人,你找死!”好梦被打扰,任是谁也会不仅勃然大怒,沐生腾身到云逸床前,抬手便是一掌。 “沐生!你做什么?”黑脸汉子厉声断喝,直吓的沐生一哆嗦,忙收回掌力,“哐啷”一声,手中的长剑也落到了地上。其实他并不会真的发力,只是小孩子心态,出出气而已。 几个人忙七手八脚的扶起云逸,“小兄弟?小兄弟?醒醒?” 云逸缓缓转醒过来,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周围的陌生人,以细若游丝的声音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在林中杀人,杀人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却如何也记不起来。 “小兄弟,你内伤很重,莫要说话,我等是大信镖局的镖师,待天明后,我们送你入城修养。” 大信镖局是大荒有名的大镖局,不但信誉好,而且镖师多是曾经纵横江湖的好手,走镖数年,从未失镖。在朝廷之中也名望极高,深得皇亲国戚的信任,甚至朝廷拨往各地的赈灾款也请大信镖局镖师相助。 当年老镖主耿钟在世时,曾护一方白玉老虎前往頻阳城,路遇悍匪十八哥劫镖,百余名镖师力战而亡,耿钟以身护镖,至死不肯弃镖,终寡不敌众,身负重创。然而趁众贼不妨,将镖藏于识途老马背囊之中,凭着一口真气,护马而逃,自己却力竭而死。大信镖局也从此成为大荒第一信义镖局,在各地都建有他们的分号。 黑脸汉子以手掌按住云逸背后大穴,欲将真气慢慢度入云逸体内。那知真气刚一入云逸体内,一股反噬之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劲力极为霸道威猛,震得黑脸汉子手臂一阵酸痛,连忙撤回掌力。 “奇哉!怪哉!”黑脸汉子一脸的诧异,看此人的神情如此虚弱,该是真气虚耗过度的结果,可为何体内内劲却如此霸道威猛,全然不像虚脱之人。 “师傅你不是说防人之心不可有吗?为何还要告诉他自家名号?”沐生显然有些愤愤不平。 “住口!”黑脸汉子一声怒喝,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和善。 沐生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吐了吐舌头,他知道师傅是真的生气了,这还是师傅第一遭如此震怒。 黑脸汉子细细察看了一遍云逸身上的的伤势,紧紧地锁起眉头,此人不但来历不明,且显然身怀绝技,能受如此重创而不死者,已是奇迹,又如何体内真气澎湃?他到底是人是妖? 一念至此,黑脸汉子猛地醒悟过来。 “快,来人,取我的驱妖剑!” 第七章 血狐之心 血狐之心 寂寞清秋,月如钩。 黑脸汉子自茅屋中步出时,脸色发青,驱妖剑已经还入鞘中,他的手却紧紧握着冰冷的剑柄。一阵刺骨的寒冷,那是一种自内心深处所发出的恐惧,让他的手足如同冻僵般麻木。虽为镖局之主,他时时仗剑江湖,斩妖除魔。穷其一生,但却从未遇到过如此骇人之事!这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茅屋外围着的徒弟们正焦急的等待着,见到师傅如此神情,皆大吃一惊,“师傅,到底如何?” “他是人还是妖?”沐风壮着胆子问了一声。 黑脸汉子嘴唇微微发抖,铁青的脸,肌肤已经僵硬。“我也不知!他的确有人的身子,可是,却有一颗妖的心!” “什么?”众人皆失声。 “妖的心?那他还是人吗?”众人的声音已经发抖,他们大多数人还是首次听到大荒之中真有妖孽存在。 “千真万确,是一颗血狐的心!”黑脸汉子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记得《异方志。卷五》有载:东溟之滨,有赤狐毛色如血,性嗜杀,以血为食,故曰血狐。有灵性,常幻为人形。 此人的胸前有一条三寸长的淡淡伤痕,显然许久之前换心所留下的。这世间竟然还有人懂得换心之术? 闻听此言,众人皆默默无语。这种似人非人的怪物,任何人也不知该如何办。 “师傅,待我张累前去斩妖除魔,既然他已不是人,我们索性杀了他,免得他危害人间!”一个汉子腾身而出,一脸正气。 “且慢,我观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先带他回朔方城分号再做理论。”黑脸汉子一脸慎重。 “石俊,你速速前往万雪山藏剑烽,请无上真人于入冬前后务必来朔方城分号,带上我的驱妖剑,就说为师有要事相商。”叫石俊的汉子应了一声,接过玉剑,翻身上马,出镇往西北的万雪山去了。 "其余人等,收拾行囊,我们回边城!" ...... 边城朔方乃是大新朝通往西极苦寒之地的最后一座城池,依沧澜河而建,人口虽不多,却异常繁华。此地乃西疆第一贸易重镇,丝绸,茶叶,葡萄酒,兽皮等物资皆在此易市,南来北往,熙熙攘攘。各色人等衣红着绿,使得这座石城充满了异国风情。 风波楼的老板今天很高兴。尚未开张,就有一名男子躺在石阶前,身边全是横七竖八的酒坛。这个人老板当然认得,此人昨晚出手豪阔,一出手竟然是二十两银子。若非打烊,谁也不愿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此时又见银子送上门来,怎能不高兴。 “但愿长醉不复醒!”男人始终重复着相同的话,灰清长衫,面容清秀,正是云逸。 没有人劝他,也无人敢劝。因为醉酒的人不光会耍酒疯,更令人侧目的是酒后的呕吐。带有血丝的污秽之物遍地都是,让人避之不及。 所以风波楼的老板现在却很烦恼,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吐的一塌糊涂的醉鬼在一个地方喝酒。于是云逸喝酒的地方已不是醉人楼,他躺在一张破席之上,怀中依然抱着一坛杜康酒,破烂肮脏的儒衫已与乞丐无异。午后的日光透过婆娑的残枝暖洋洋照在他身上,斑驳的树影在身旁晃动,他似乎已然睡着。 不远处,几个乞丐缩在墙角抓着虱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你可知最近出了件大事?”一名老乞丐四周环顾一番,一脸的神秘。 “出什么事了?”另一名乞丐显然很感兴趣,将刚刚捡出来了一名虱子用指甲狠狠地掐死,啐了一口,煞有介事的问道。 “城主百里大人得东镇抚司的相助,拿住了一名南疆鬼异门的堂主,你猜怎么着,这名堂主竟然是个女人。听说长的颇有几分姿色,也不知百里大人把它……嘿嘿,怎么处置了。”老乞丐一脸的淫邪。 "听说秋后便要问斩了,行乐须及时啊!"其他的几个乞丐也连连附和,一时也免不了一些污言秽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云逸的身躯明显的震了一下,也不知是刚刚睡醒还是根本就不曾睡去…… 沐生此时正火急火燎的在大街上徘徊,师傅吩咐自己看着云逸,那知自己去趟茅房的功夫,醒来的云逸跑出大信镖局至今未归。 师傅临走时千叮万嘱,一定要看好此人,等他往关外送镖,少则两月,多则来年春分时必归。 沐生到底是个孩子,经不住云逸醒来时的再三盘问,终于说出了云逸身怀血狐之心之事。那知云逸初听此言时并无任何惊讶,只是变得更加沉默了。一连数日,一语不发。只到前日,突然不知所踪。 这人定是经历了极大的悲痛之事!他现在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万一伤势发作,或是魔性大发......后果不堪设想。一念如此,沐生竟急的嚎啕大哭起来。数日以来,一直照顾云逸起居,渐渐发现对云逸起初的不满淡了下来,反而觉得此人身世甚是可怜,父母双亡,如今又弄的非人非妖。 街上的行人不禁纷纷驻足,显然对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大街中痛哭大为不解,一时指手画脚,却也无一人将他从地上拉起。 一身酒气的云逸迈着踉跄的脚步扒开人群,不由分说,像拎小鸡一般将沐生提起,拖拽着穿过人群,身后的路人纷纷指指点点,议论着此人为何如此蛮横。 被云逸一直拖着走的沐生大声叫嚷着,云逸却浑然不觉,他的心在滴血,是她!原来她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可如今........ 朔方城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虽未入冬,但西北边城气候本就寒冷,秋末飘雪,却也不足为奇。漫漫的雪花依旧犹如舞动的精灵漫天飘洒,时而落在脸上,淡若飞鸿,凉如微冰。一夜之间,大雪把整个朔方城都罩在了银皑之中,这也许就是《天下名城》中所记载的雪之城的胜景。 夜已深,人不寐。 大信镖局分号中,大雪飘了一地,风卷残雪,一副凄凉之景。简简单单的三件瓦房,几棵枯树,没有多余的人,更没有多余的点缀,一切都一如既往的静谧。 云逸坐在木桌前,烛台上燃着一只短烛,跳跃的烛光辉映着墙边一排排的书架,各种书籍层层叠叠,摆放的整整齐齐。除此之外,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数墙角的一张矮床,床上空无一物,显然并非平日所用。沉香木制成的床身上雕着各式各样的人物,或起或伏,或屈或伸,雕工细腻,惟妙惟肖,一看就知出自名家之手。云逸早逝的父亲是个巧匠,留下的只有这张耗尽半生心血的木床。 一把三尺长的剑在手中摩挲,薄薄的剑身曲线优美平滑,青淬凌厉的锋芒在烛光下散发着幽幽的青芒。云逸用指尖轻弹了一下,“铮”的一声龙吟,剑身竟像蛇般抖动着,忽然蛇身竟不可思意的在云逸手中扭转,宛如灵蛇吐芯,煞是惊人。 “云大哥,这把剑你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究竟在看什么啊?”沐生托着下巴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望着云逸手中的锋芒,不解的问着。云逸月前出门一次,回来时,便带来了一把剑,一张矮床。 云逸轻轻抚摸着剑脊的纹路,篆书的“功名”二字在指尖显得突兀,这正是他封剑时刻下的。 三年前父亲去世逝时反复叹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是这句话,让他封剑弃武,遍读诸子百家,四书五经。懦弱的父亲是被庄丁活活打死的,因为父亲偷偷将暮云剑法雕在了自己的矮床之上。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云逸疯狂的在暮云山庄里屠戮,那年他才十六岁!从落暮到拂晓,从庄主到家丁,连一条狗也没有留下。当他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时,早已遍体鳞伤,那次他几乎已经觉得自己死了,但却偏偏活了下来,是一个绿衣女子救了他。也是从那时起,他立誓葬剑于霸水河畔,自废内功,此生绝不再杀人! “帮我把这张矮床抬到屋外。”云逸似乎并未注意沐生的声音,不等回答,突然又指着墙角补充了一句。沐生眼前寒光一闪,剑已被收回了衣带中,原来是把腰带剑。 今天并非月圆之夜,可是云府的庭院却格外的明亮,并非是烛火之光,而是沉香木在烈火中发着刺眼的白芒,噼里啪啦的木材燃烧声刺耳又诡异。 “沐生,你怕死么?”云逸突然淡淡的问了一句。 沐生一愣,不解的看着云逸,死对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是遥遥不可及的事情。他当然不愿死,他还没有吃够望京城的雪糖葫芦,梅子糕,鲈鱼烩.......京城好吃的东西突然都一一浮现出来,他突然觉得好久没有回望京城了。 “云大哥,等师傅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望京城好么?我请你吃酱鸭饭!”数月来,云逸时时教沐生读书写字,练武。偶尔,云逸心情好时,两人还一起谈笑。沐生突然觉得云逸就像自己的大哥一样,渐渐有些依依不舍。 云逸默默地立在火堆前,没有再说话。火光映着清秀的脸,没有一丝的表情,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很少笑了,那年他才十六岁,当受尽白眼与屈辱时,他就已经自己自从那时已经死了。父亲死时也是这样,二人默默地看着尸体被烧成了灰烬。空气中充斥着幽幽的木香,父亲做了一辈子木匠,他已经和木材融为一体,此时的木香正和父亲当年的味道一样,散发着久久的清醇。 “沐生,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记得向你师傅转达我对他的感恩之情!”。云逸咬了咬牙,如今,他已了无牵挂。眼前似乎又浮起了那个孤寂削瘦得的倩影,模糊而又遥远! 当年欠下她的一条命,如今索性就还给她吧!云逸的手紧紧捏着细细的衣带,衣带里软剑熟悉的质感还在,他感到了从衣带上传来森森寒气,那是只有百炼钢才有的寒意――杀气! 第八章 刑台之战 刑台之战 十月十二,黄历上写道:霜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宜破土,入殓,行丧。大事不宜。 云逸伏在屋脊之上,他的呼吸平稳悠长,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他的人就像定格在了屋脊上,纹丝不动。按在青瓦上的手心已经渗出汗了,他却丝毫也不敢懈怠。周围暗伏的十几名数一数二的精卫军高手已在不知不觉间伏尸左右,清一色的一招致命,手法干净利落,绝非一般庸手所能做到。 校军场里,一个清瘦的身影跪在刑台之上,沉重的项械、足械压在她瘦弱的身躯之上,青丝披散,囚衣素白。一把长不过二尺,宽不过二寸的刀冰冷的压在她的身后――侩子手的刀,刀口锋快、刀板极薄。 四周人潮涌动,却少有人咒骂。鬼异门虽是名动江湖的刺客门派,但在寻常百姓中却鲜有恶名。没有人愿意花三百两银子杀一名寻常百姓,超一流的杀手也只会为超一流价格杀人,所以鬼异门对于大多数人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鬼异门的水门堂主竟然是一个俊俏娘们?”人群中有人指着刑台窃窃私语,话题也在渐渐转变,嬉笑声不绝于耳。在有男人高谈阔论的地方,总离不开女人这个话题。古人如此,今人亦如是。 一脸漠然的快刀冷眼瞧着兴奋的人群,负手侍立在监斩官的身旁,冷峻的外表掩盖了内心的悸动,一月之前,他与长弓、横枪循着兵道余孽的踪迹来到边城,不曾想竟然意外捕获了潜伏在边城的一名鬼异门堂主。终于有了立大功的时机了。 十几年前,自从和长弓、横枪加入东镇抚司的精卫军时起,他便下决心要出人头地,那知试图坎坷,官场之黑暗超乎想象,这两年来,为了升官,他已经失去太多的东西,连当初最亲密的长弓、横枪二人也和自己越来越疏远,他们总是看不惯自己阿谀奉承的奴颜样,。他又摸了摸腰间的两把薄刀,依旧是那么冰凉阴冷。十几年来,只有这两把刀不离不弃的陪伴在他左右。 突然,一声唿哨,十几名蒙面人从监斩官身后的屋脊掠起,带着诡异的弧线飘向刑台。没有任何的预兆,乍似从天而降。 “有人劫刑场了!”不知谁扯了一嗓子,人群立时炸开了锅,回过神的人群如潮水般向街口涌去。一时间哀嚎声、怒吼声、斥责声四起,场面混乱之极。 散在刑场四周的精卫军应变奇快,腰刀出鞘,长枪横举,迅速将来人围拢,短兵相接。决堤般的人群中又跃出几名矫健的身形,手起刀落,登时外围的几个兵卒立时身首异处。这一下突变,让部署周密的兵卒猝不及防,顿时一片大乱,场内场外喊杀声四起。 一个健硕的赤衣蒙面人在兵卒间来回游走,一把斩马长刀舞的密不透风,大开大合,霸道凛冽。 突然,一股强劲的杀气朝赤衣人席卷而来,强大的刀气让人窒息。只得回身一刀,隔开刀气,冷冷的注视着来袭的兵刃。眼前是一把长不过一尺的弯刀!如此凌厉强劲的刀气竟是由一把短短的弯刀发出! “好快的刀!”赤衣人不由赞了一声,手腕一翻,长刀推出,一招云横秦岭送了出去。 来袭之人也不答话,身形微转,刀走偏锋,左手一抖,又是一把弯刀。一摸一样的两把弯刀在半空中闪着诡异的弧度,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滞。刀气撕裂了徐徐的秋风,也撕裂身旁另一个攻来蒙面人的胸膛。蒙面人诧异的看了一眼血崩似的胸膛,似乎不相信天地间竟有如此快的不可思议的刀法。此人正是快刀! 没有人退却,也没有人畏惧。一如既往的厮杀已经使人麻木,精卫军如此,兵卒如此,蒙面人更是如此。 云逸仍然伏在屋脊,白巾蒙面,看不清他的脸,一双血脉贲张的眼却红的骇人。突然杀出的蒙面人们杀起人来轻车熟路,短短的一瞬间,场中已经有几十人横尸。弥漫的血腥气息让他的胃剧烈的收缩,他忽然觉得想要呕吐……场外受惊的人群仍然在躁动着向街口涌去,几个不慎摔倒而被践踏的人在地上无助的呻吟。他闭上了眼。 “啊”的一声惨叫将他惊醒,场中的局势已有了微妙的变化,蒙面人虽然剽悍,但终寡不敌众,攻势渐渐缓了下来。一名刚刚冲到刑台上蒙面人被一支白羽箭从后胸贯穿,后背上还凌乱插着几支长箭,却并不太深,显然致命的是正是胸口的一箭。 散在内围的长弓带着几名长弓营,紧紧的死守着刑台,竟无一人能冲上前去。 “扑扑”,几声闷响,暗器破空之声呼啸着袭来,几枚小瓦砾无一例外的没入了身旁两名精卫军的咽喉,紧接着,一条人影从屋顶洒下。 长弓回身弯弓搭箭,“嗖嗖嗖”,三只连珠箭向着半空中扑下的身影射去,直取来人周身要害。人的身子在空中,根本无法躲闪,长弓自信这样的角度没有人能够躲得过自己的连珠箭!长弓似乎已经听到锯齿的箭头没入胸膛的声音。 哪知来人半空中的身形忽的一扭,刚刚还赤手空拳的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剑,如蛇般灵巧的剑身已将三支箭先后卷住,微微一带,失去的后劲的箭身便已折断。 人影乍现,一名精卫军尚未来得及架出佩刀,就已经身首异处。旁边的一名兵卒却也反应极快,身形暴涨,一招披星戴月带着凌厉的风声,封住了云逸的去路。云逸却不躲不闪,直直向着他的刀口迎来,一错身,那名兵卒只觉胸口一凉,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至死他也不明白这一剑是如何刺进自己的胸膛。 “剑长三尺,名曰功名!”云逸一声断喝!已连杀数人。 “混账!”一声怒吼,长弓的神色已然狰狞,背起强弓,腰间的佩刀夹着猎猎风声攻向对手。他已经疯狂,对方在眼前连杀几名朝夕相处的兄弟,使他怒火攻心,疯了似的缠了上来。没有任何的花梢,每一刀都是同归于尽的杀招,每一刀都夹杂着悲痛与愤怒。劲弓营的弟兄们也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他们也有妻儿,他们也是人,如今却被人像杀鸡般的肆意屠戮。 云逸看着眼前这个近于疯癫的人,一时千般滋味尽上心头。曾经的他也是因为父亲的死,变得疯狂。 那个孤寂削瘦的身影就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及。云逸不由的咬了咬牙,长剑一抖,锋利的剑芒在刀锋间穿梭,不可思议的剑法,不可思议的身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穿了长弓的右肩,血登时染红了半边身子,剑锋又转,一条孔武有力的臂膀从血光中卸了下来,残手中仍握着一把锐利的佩刀。 长弓的身形晃动,左手一掌递出,身形暴退,失血过多的右半边身子已经麻木,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他的嘴角却还挂着无畏的微笑,死,或许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迷蒙中,刑台上的囚犯似乎觉得身上一轻,微微睁目,项械、足械已断成了两截,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向自己揽来,“别碰我!”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侧身避开。 “囚衣上有毒!”看到男子痛苦悔恨的眸子,她费力的解释着。连日的酷刑已经让她浑身脱力,连说话的力气也已消失。 没有丝毫的迟疑,一张粗布紧紧地裹住了她娇小的身躯,正是挂在她身后高杆上的一袭白练。 云逸抱起女子瘦弱的身躯,冰凉而又脆弱。猛的背后一凉,一把长刀在背后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未及回身,身后的人惨叫一声,一具死尸倒在了身旁。 “带她先走!”赤衣人右手横刀,挡在身前,浑身的血污,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对手的。云逸看了一眼在一旁不住喘息的快刀,脸色苍白,显然他也受伤不轻。精卫军和边城的兵卒源源不断地涌来,场上仍在厮杀,仅存的几名蒙面人也是在做困兽之斗。 “你……”未及开言,赤衣人已将两人扔出场外,云逸回头担忧的看了一眼又陷入重围的赤衣人,抱起女子,展开身形向西门掠去…… 他们究竟是谁? 第九章 身陷重围 身陷重围 朔方城中,云逸抱着女子在屋顶之上疾奔,他已经将流云身法发挥到了极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自从他从大信镖局分号中醒来时,他就吃惊的发觉,已经废去的功力竟莫名的恢复了,而且真气蓬勃,内功更胜从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蜷缩在白脸之中的女子,青丝凌乱,蛾眉微蹙,苍白的脸上却挂着欣慰的笑容。 女子中的毒只是一种迷香,发作极快,瞬息之间便可让人浑身乏力,然而药力退的也快,此时药力已过,退去囚衣,胴体上的鞭伤却让人侧目,条条深痕没入肌肤。云逸了解精卫军的手段,精卫军牢狱的酷刑恐怕连皇城的刑狱尚且不及,若非女子内功深厚,恐怕此时救回来的只是一具尸骸。 “阿倩”云逸轻呼了一声,怀中的女子无力的眨了眨眼睛,盈盈的双眸噙着泪花,带动着长长的睫毛轻轻的跳动着,她已近虚脱。 云逸的心里一片刺痛,当年暮云山庄外初遇的水倩兮又浮现在了眼前。 寒月残光,薄雾迷人,伊人理了理云鬓,树下秀丽的身影更显娇柔。罗衣何飘飘,轻裙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朔方城的西内门已经近在眼前,城门洞开着,两个兵卒正抱着长枪靠在墙上打盹。过了前面的瓮城,便可脱离险境了。 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就在此时,云逸猛地心头一紧,身子从西门边斜斜掠过,直直的贴着石墙划了出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同时,城口佯睡的两名兵卒,一挺身,两只长枪如灵蛇吐信般向云逸刺来,若非云逸心有警兆,疾奔的身子势必被突如其来的两条长枪刺出透明窟窿。 云逸将水倩兮负在背后,贴着城墙几个起落,已经上在了内城墙之上。 还未站稳,蓦然间,忽觉眼前银光闪耀,千万流芒,铺天盖地而来。“铛”的一声,云逸一剑挥出,堪堪避开,直震得虎口发麻。身形未稳,又是一阵凌厉的劲风袭来,云逸不退反进,长剑一展,从光芒中刺出,直取对方咽喉。 那知突然漫天的银芒猛然间消失了,一个如枪般笔直的身形站在面前,云逸的剑气如同刺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壁,顿时力道被化去。 云逸被反劲震向后退了一步,落到了瓮城之中。 “藏枪势?你是横枪?”这样的凌厉枪法,大荒之内云逸实想不出第二人。 “不错,正是洒家。姬纯均不愧是天人阁的首席刺客!你若肯交出倾城夫人写给东溟王的梅笺信,洒家便放你们一条生路!”横枪也纵身越入瓮城,身轻如燕。 云逸闻言一愣,旋而明白,此人定是以为自己是微雨公子姬纯均。 “且先取了我这颗人头再说!”云逸却也并不点破。 “轰隆隆”瓮城的两边城门均已关闭,城墙上埋伏的劲弓手突然现身出来。云逸正陷入十面埋伏之中。他知道,周围的弓箭手定是精卫军劲弓营的好手,自己已是瓮中之鳖,今次恐怕插翅难逃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哈哈哈,世间传闻,微雨公子情义两全,今日看来一点也不错,果然是条汉子!你已是瓮中之鳖,若肯放下背负之人,你我或可一战。”云逸知晓,横枪的武功远远高出长弓与快刀,纵是全力一击,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云逸回头看了看背后的水倩兮,气息细若游丝,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想到今日就要同死在这里,不由的握住了水倩兮的柔荑,冰冷而光滑。忽的手里一紧,水倩兮紧紧的握住云逸的手掌,如墨的双瞳闪着晶莹的泪花,默默地看着云逸猩红的双眼。 人生再世,何惧一死。伊人情重,今日就算肝脑涂地,也不能使她再受半点伤害。 云逸不再犹豫,长剑一抖,乍似雏鹰展翅,一剑向横枪刺去。 “找死!”横枪一声怒哼,长枪再现,银光灼灼,宛若一条银龙在空中飞舞,时而低吟,时而长啸,满眼尽是枪影,仿若银乍破水浆迸,气韵绵绵,无穷无尽。 “当当当”云逸一连挡了数枪,前胸被划开了一道大口,毫无还手之力,身后又背负一人,行动极为不便。背后的伤口也崩裂开来,鲜血染得背后一片嫣红。 水倩兮隐隐闻见了血腥的气息,她贪婪的吮吸着血的气息,慢慢从半昏迷中悠悠转醒,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她一直是浑浑噩噩,她只隐隐记得云逸那双猩红的眼睛。 云逸也觉察到了背后的异样,背后的创口如同迸发的泉眼一般,鲜血不断的从中涌现出来,他甚至有一种失血后的眩晕感,却不敢回头探视,任何的疏忽都会是尸横当场的下场。 横枪却意外的没有再进招,只是瞪大着眼睛盯着云逸的背后,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像是吃惊,又像是疑惑,然而更多的却是恐惧! 水倩兮正从云逸的伤口里吮吸着鲜血,她原本苍白的脸变得赤红,漆黑的眸子也变成了骇人的碧绿色,妖异的绿芒在夕阳下闪着诡异的光彩!她的身后竟然有一条血红的尾巴在摇曳着! “血狐!”横枪浑身的血都凝固了,这样诡异的场面他从没见到过,记得很小的时候,只是在老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才会提起血狐的传说。而如今,他却看到了一头真正的活生生的血狐! 血狐忽然抬起幽幽的绿眼,寒芒四射,横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纵枪当胸。 “嗖”的一声,横枪甚至没有看清血狐的身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双目圆睁,脖子上一道寸余的血痕,他的尸身仍在不住的颤抖,他至死不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城墙上的劲弓手这才反应过来,尚未射出第一轮箭,已有数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劲弓手也吓破了胆,他们谁也未曾见过如此迅捷的妖物,惊叫着,纷纷抛下弓箭,慌不择路的向城下跑去。 云逸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手依然握着长剑,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如同石化了一般。 血狐趴在城楼上,幽幽的绿眼盯着云逸,隐隐似乎有泪花在闪烁。 “嗷嗷嗷”几声悲鸣,急促而又深沉。 云逸没有吭声,仍然默默的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横枪,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一道斜阳洒下城楼,整座城楼似乎都融化在一片血色之中,血狐的身影也在血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阿倩”云逸僵硬的伸出手,似乎想要追去,终于仍是叹了一声。西风袭过,灰青儒衫随风起落,猎猎有声。一抹幽香,证实刚刚并非梦魇,云逸忽然感到透骨的森寒,他不仅呻吟了一声,淬满冷汗的手紧紧捏着长剑,一切都像是幻觉........ “云大哥,云大哥!”沐生站在城楼上,焦急的催促着。他午时听说有人劫了刑台,早已猜到是云逸,连忙备了两匹快马前来接应。等他来到城楼的时候,只见到了满地的鲜血和仍然站在瓮城之中的云逸。 “云大哥,快走,官府的人马上就到了!” “啊”云逸似乎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仓促的应了一声,抬头正看见站在城墙上的沐生。 “师傅让我无论如何也要看好你!快走!”沐生大喝。 云逸没有言语,飞身越上城墙,出西门往西北急驰而去。 背后传来一阵弓矢的破空之声,可惜相去甚远,未及近身,便因失去劲力而坠地。 赤衣男子和那些蒙面人恐怕已被歼灭,否则,后面的追兵不会来的如此迅捷。云逸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边城,已经渐渐的越行越远....... 自己的功名之路恐怕要永远终结在这座落寞的雪之城了。 第十章 青丘之盟 青丘之盟 新丰城,东镇抚司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请”。 “潘兄,请”。 潘府的水榭楼台造的巧夺天工,假山,亭台,翠湖,小楼自成一体,却又似浑然天成,看不出丝毫的刀工斧凿。庭院内遍植各色奇花异草,虽已深秋,府内却锦花如簇,姹紫嫣红,生机勃勃,一洗深秋的衰败凄凉。 火道僧和潘文正坐在湖心的小角亭中,觥筹交错。一身官服的潘文正襟危坐,俊逸潇洒的身形,透漏出成熟男人才应有的儒雅风采。 “园中花草皆随四时更换,是以一年中生机不减。”潘文见火道僧沉醉于院落景致,一时得意。 “潘大人果然学识广博,志趣广博,我一介山野村夫何能及也!”。火道僧似乎有些自惭形秽。 “火堂主客气了!”潘文亲昵的拍着火道僧的肩膀,微微顿首,“此次朔方城一役,若非火堂主通传消息,大义灭亲,那水倩兮岂能上钩?夏侯无耀老匹夫仗着与先皇有几分交情,竟然公然勾结东溟王,想要劫走太常公,此番火兄居功至伟,我必将禀明朝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潘文呡了一口杯中的甜酒,香醇爽口,余韵悠长。 火道僧的心头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潘文正夹着酒杯在指间轻摇,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他本能的避过,潘文戏谑的目光总是让他觉得恐惧,莫名的恐惧。他恨对方,更恨自己!难道自己一生都被这个多年的好友玩弄于股掌之上? “秋真的很美!”棱角分明的俊颜透着淡淡的微笑,欣赏着秋色满园的好景,潘文的心情似乎无比舒畅。 “秋高气爽,天地始肃,也不失一个杀人的好季节!”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是苦中带涩。火道僧已经站起身来。 潘文的笑脸僵了僵,一瞬间便已融化,散开的笑容又重堆回了脸上,这是几年为官留下的习惯。 “你变了!”看着火道僧远去的背影,潘文笑的更浓了,眸子中掠过一丝轻蔑与不屑。 一只野猫轻盈的从廊檐上跃下,精巧的鼻翼轻轻颤动,圆润如玉的猫眼早已对石桌上的佳肴垂涎三尺,却并未觉察到潜伏的杀机。 耀眼的阳光让人炫目,突然眼前一闪,“啪啪”的两声轻响,猫头与猫身先后落地。潘文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对此他早已熟悉,人血和猫血本身就没有多大区别。 “快刀不愧是快刀!”潘文赞了一声,眯着眼打量着眼前半跪着的男子。 “大人,一切都已查明,倾城夫人的梅笺信仍在姬纯均手上,我们在朔方城所见到的那个人应该便是数月前与太常公魏风骨一同失踪的监生云逸!” 倾城夫人乃是先皇武帝的嫔妃,因于东溟王私通被贬入冷宫。谁知武帝去世前不知何故竟将倾城夫人放出冷宫,恩准她在望京城内的自由,并赠与倾城夫人一方雪梅印,下旨曰,但倾城夫人有此印在手,则可永保荣华富贵。故少康帝虽对倾城夫人颇有成见,却也无可奈何。 “很好!”潘文似乎早已得知此事。“你可知刚才火道僧来此有何事吗?” ”水倩兮真名叫王倩兮,乃是东溟王与倾城夫人的亲生女儿!”潘文冷冷的盯着快刀,一字一顿的说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快刀闻听此言,不禁大惊失色。东溟王的亲生女儿?水倩兮是只血狐,难道东溟王也是.......不可能,东溟王乃是始祖皇帝的第十七子,始祖皇帝曾一度欲将皇位传于东溟王,他怎么可能是青丘山血狐族人? “你现在所要做的首要之事,便是借剿灭兵道余孽之名,追查姬纯均的下落,定要将那封写给东溟王的梅笺信追回!此乃皇命!”潘文压低了声音。 快刀的眉头一挑,朝中暗通东溟王的官员一直都是靠倾城夫人来回打点,此番的梅笺信多半是一批官员的名单。少康帝终于要对左右逢源的倾城夫人下手了! ...... 西域玉墨城都。 云逸和沐生牵着马站在街头,初到此地,他们木然的注视着街旁的一景一物,长条方砖铺就的大道直达街尾,道旁店铺林立,却无一例外的只卖一样东西——棺材。 不错,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总是有用到棺材的时候,尽管没有人愿意用到它。人生的命运也是如此,没有人愿意杀人,让自己染满血腥,但有时却偏偏不得不杀人。 如血的残阳映红了半边天际,落霞的余晖泻满长街。一条灰影由远及近,一名灰衣男子缓缓走来,肩头扛着一口棺材,一口普普通通的松木棺材,没有任何的点缀与装扮;一身普普通通的粗布长衫,没有任何的粉饰与装点;只有一张普普通通的方脸,却白的煞人! “顾采风,”男子走过云逸身旁是微微拱手。 “回眸顾盼,頓彩流风。兄台好名字!”云逸忙躬身回礼。“在下云逸。”一抬头,登时愣在当场。棺材板上竟然龙飞凤舞的刻着“顾采风”三个大字,竟有人自己给自己买棺材! “我早在几年前就应该死了!”男子显然一看穿了对方的心事,神情却无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早已对这种惊异司空见惯。 “你与倩儿之间的事,我有所耳闻。”棺材已经放在了地上,男子负手而立,与刚才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平凡中透出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这是真正的王者才有的风范。 “她只不过是我送入诡异门的质子,若非我逼迫,她当年绝不会离开你!她深爱的人是你!绝不是微雨公子姬纯均!”漆黑的深目直扎进云逸的瞳孔。 “所以对你来说,她绝对不能死!”男子忽然说了一句,斩钉截铁。 “阿倩怎么了?”云逸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身躯不住的颤抖,令人窒息的空气一瞬间凝固。 “她晕倒在朔方城外,被刚巧赶到的万雪山无上真人带走了!” “什么?我师父也从铁城回来了?”沐生闻听无上真人去了朔方城,想必师傅定是也已经回去了,不禁有些欣喜。 顾采风并没有回答,仍然冷冷的盯着云逸:“你知道无上真人的别号叫什么?他便是赫赫有名的界之仙!” 无上真人界之仙其实并非真的神仙,只是道术惊人。当年不周山一战,无上真人一脉便是朝廷所联合的一百零八修仙宗流中的一员。无上真人因助朝廷剿灭兵道四宗有功,被赐万雪山一界,以耀门庭,故更号为界之仙。数年来,界之仙以卫道除魔为己任,死在他手上的妖族不计其数,妖界之人,闻界之仙的大名,恨不得肋生双翅,唯恐避之不及。水倩兮落入界之仙的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顾采风向着云逸慢慢的伸出右手,厚实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云逸的肩头,他的手指似乎有意无意的拿捏住了云逸的肩头大穴。“我青丘人已与天人阁攻下玉墨城,你可愿意与我们死守玉墨城,成就千秋霸业?” 街旁的铺子里,隐隐有数百只绿幽幽的眼睛发着渗人的绿光!沐风吸了一口凉气,满脸的恐惧,他紧紧地抓住云逸的衣角,如今,能依靠恐怕只有自己的云大哥了! 云逸知道,这是青丘人特有的盟誓方式,顾采风是在等自己的决定,如果今天拒绝顾采风,恐怕埋伏在周围的血狐人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不明白青丘人与天人阁怎会千里迢迢来此,攻下这座西域小城,天下间,能促使天人阁与血狐人精锐尽出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东溟王。难道东溟王要来这座边荒小城?亦或是据此不远的铁城? 云逸没有再多想,他的手摩挲着隐藏在衣带里的“功名”剑,冰冷的剑却使他感到一股灼热,那是由他的内心所发出的,热血充斥了他的每一寸神经,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曾经刚作敢为,果决坚毅的自己。 云逸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一种亲人之间才有的,自他父亲去世后从未有过的亲切感! 残阳西下,天地一片朦胧!在这依稀的夜色之中,沐生看见云逸缓缓的伸出了右手,紧紧握住了顾采风的肩头!一切都凝固在这一瞬间! 因为,云逸和他们一样,有着一颗同样的心-----血狐之心! 第十一章 公子纯均 公子纯均 世上有两种寂寞的人。一种是少有朋友的人,如云逸,他就是一个寂寞的人,因为他为人淡然,不善言谈,多愁善感,喜静而不喜动,所以他并没有多少朋友。 另一种则是没有朋友的人,有些人无论家事、容貌、武功、性情均无可挑剔,但他们也依然寂寞,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已近很少了,他们也的确无法交到真正的朋友了。 微雨公子姬纯就是这样的人,即使他为人重情重义。这也许便是一个刺客为了生存所必需付出的代价。 此时他身边正有四名绝色佳人,更有几名仆人捧着衣物站在温泉边伺候,但他却一点也不快乐。通常在他不快乐的时候,他便想杀人,杀人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但他却与其他的刺客略有不同,他只杀无情无义之徒!他的刀从来都不是为了钱而杀人! 就在此时,在他很不快乐,很想杀人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很久以前就想杀的人! 云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玉墨城皇宫的庭院。他本不愿意来这里,顾采风说有位故人很想见他,云逸知道那位故人是谁!他其实并不是怕他,而是心中有愧! “你来了!”姬纯均并没有起身,他仍然舒服的泡在偌大的温泉里。芝兰秀发,英姿勃发。玉般精雕细琢的俊美面容,点缀着一双如漆般的眸子,在昏暗的火烛下照的庭院一片清明。 萧萧若孤松之独立,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之清风,高而徐引。这便是世人对微雨公子的评价! 自天人阁与青丘人攻下玉墨城之后,姬纯均就变成了这座皇城的新主人。青丘人并不习惯住在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之中,那会使人意志消沉。姬纯均却不同,作为天人阁的大掌柜,享受本就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我来了”,云逸没有抬头,他不敢看姬纯均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他还记得曾经和姬纯均一起亭台高卧,吟诗作赋的潇洒!曾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情! 当他知道他昔日的好友爱上了水倩兮时,他选择了离开!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他默默地牵着马,走出了天人阁的总堂,甚至连一封书信也没有留下,他不辞而别! “你知道我为何在这里等你吗?”姬纯均淡淡的举起了身边的一只四脚琉璃杯,琥珀色的酒在琉璃杯中摇曳着! “我知道!”云逸静静的站在香池前,一股透人心神的异香扑面而来。 “喝一杯吧!”姬纯均一挥手,一名侍女捧着一只酒杯跪在了云逸面前,云逸默默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上好的菊花酒,清淡,甘苦,微冽。 “你本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一直很信任你,阿倩也是。”姬纯均的目光似乎在庭院的烟雾之中飘渺起来! “你却不辞而别,更背信弃义,勾结虎贲卫除掉了我天人阁在望京城的总堂,你知道那一战有多少我的下属死在了虎贲卫手中吗?他们都还那么年轻!他们还没有享受到生活的真正乐趣。”姬纯均的眼里似有一团火在烧,灼的云逸心中一阵剧痛。 “我......”云逸欲言又止,他本就不想多做解释。 “拔剑吧!从未有人能在我的面前拔出剑,但你是例外!”姬纯均从水中站起身来,将一件白袍披在身上。神情如刀,素衣如雪。 “秀丽刀!”云逸紧紧盯着姬纯均手中镶着碧玉的紫檀木乌漆刀鞘,姬纯均在任何时候都带着刀,这是他的习惯,他把刀其实已经当作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微雨公子精于刺杀之术,上了他的刺杀名单之人,从未有失。 云逸冰凉的手按在衣带上,一把剑似有千斤之重,夜晚的寒风由门外吹来,冷的他浑身哆嗦,他已没有勇气拔出剑了,面对曾经的好友,难道真要以死相搏吗? “你怕了吗?要知今日,何必当初。”话音未落,姬纯均的身子凌空而起,一刀向云逸刺来。 天地之间,一切都变得黑暗下来。这惊世骇俗的一刀,宛若漆黑中的一点流光,划破长空,袭面而来。 “沧”云逸的长剑迎着流光展开,**之内,一时流光溢彩。他还不能死,因为牵挂的人儿还在等他,他一定要去救她! 几名仆人和侍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庭中的纵横凛冽的刀气使人呼吸困难。 也就电光石火一霎那,胜负已分,云逸半跪在姬纯均的面前,一把短刀紧紧地贴着他的颈项,刀实在是太锋利了,似乎已经有血从与云逸的脖子渗了出来。 “能否让我多活几天,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云逸注视着姬纯均如水的冷酷面容,心中痛苦不堪。 “好,我答应你!不过不是几天!”姬纯均突然诡异的笑了,乍若一波秋水荡起涟漪,让人如沐春风! 云逸却没有笑,他感知到了姬纯均更加浓重的杀气,这杀气并非由刀而出,而是他的人,他今晚一定会杀人! 姬纯均的身子突然回转,手中的短刀脱手而出,在半空中转过优美的曲线,向着他的身后飞去,如一只灵巧的雏燕,百转千回。 “扑”的一声,弯弯的短刀直没入站在香池旁的一名侍女腹中,那名侍女惊恐的看着腹中只剩下刀柄的短刀,满脸疑惑“公子,为什么?”血顺着她的纱衣,染湿了青砖,空旷的庭院中,顿时开起了一片艳红的杜鹃,艳丽,凄美。 “真正出卖天人阁的人并不是你,我相信你,自始至终如是!她才是精卫军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姬纯均看着云逸的眸子,慢慢的转过身去。 “嫣然,那封梅笺信确实在我手中,只是你没有机会看到了!”姬纯均闭上了眼,他不愿让人看见他眼中的泪光。那个曾经陪伴过自己无数个夜晚的生命,正如梦般逝去,带着无限的依恋,凄美而又艳丽! 大口的鲜血从女子的口中溢出,她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欣慰笑容,“公子......”女子似乎想说些什么,费力的张着嘴,明亮的双眸渐渐暗淡下去,俏脸上的血色也逐渐消失,终于一动不动了。 “纯均......我”云逸的心中一阵愧疚,危难之际,自己却不辞而别,坐视天人阁被虎贲卫血洗!那里曾经也有自己的朋友,也有自己熟悉的笑脸! 姬纯均扶起了地上的云逸,目光灼灼,“相信我,我一直将阿倩视作妹妹一般!” “我相信你,正如你信任我一般!”云逸也笑了,久违的笑容让他甚至感觉有些不适应。他又感到了友情的滋味,这才是真正的友情! “走,今日且一醉方休!明日我们兄弟大干一场!”姬纯均拉起云逸,向灯火辉煌的大殿走去。 一颗流星自天际划过,留下一丝耀眼的光痕,在蔚蓝色的星空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悄无声息的向西北坠去。夜色又恢复了平静,一切都沉寂在这夜色之中。 “清秋一醉, 徒乐无味, 西风催玉碎。 黄花谢了人憔悴, 只是相思味! 梦里重逢, 依稀倩影, 不似旧时恨。” 庭院里凄凉的歌声随着西风渐渐远去了....... 第十二章 烽火骁骑 烽火骁骑 清晨的斜晖泻进窗户,云逸眯着眼,适应着耀眼的光芒,他实在太累了,他从没有试过逃亡会使人如此疲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走出屋子,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觉得神清气爽。院子中静悄悄的,没有了青丘人的身影,就连沐生也没了踪迹。他又环顾四周,还是昨晚那间院子,三件小屋,屋前的菊花,院中的枯树,斑驳的石桌,可人都到哪里去了? “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刺破了清晨的静谧,惊得人心神悸动。 敌军来袭!云逸猛然惊醒,腾身纵出院落,向玉墨城楼掠去。 那知刚出庭院,迎面撞来一人,毫无征兆,恰如凭空生出来一般! 一身锦衣,五十上下的年纪,如刀般犀利的双眸,刀锋般的鼻子,如刀的双鬓,腰板挺得笔直,他的人简直就像一把刀,一把锋芒毕露的杀人刀!更为奇特的是他挂在腰间一把长刀,刀身细而狭长,颇长的刀柄已经磨得锃亮,显然时日已长。 剑已在手,云逸浑身的肌肉绷紧,掩不住的杀气迅速弥漫开来。对方如此欺近,以自己的耳目,竟丝毫未觉,来人武功之高,简直可谓骇人听闻。 “秀丽刀!”云逸紧紧盯着和姬纯均那把一模一样,镶着几颗碧玉的紫檀木乌漆刀鞘,脸上的神色骤变。“你是虎贲卫?” 虎贲卫乃大新始建三年所设,人数虽少,却绝无庸才,所选皆是精通术数且武功极高之人,且所用佩刀皆由兵道铸剑宗以鎏金铁矿以百炼法锻造,吹毛断发,且刀身极轻,刀柄处有一根金丝,必要时亦可掷刀杀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云逸见过姬纯均的那把“秀丽刀”,深知此刀的厉害。 一念至此,云逸身形一顿,心神剧收,长剑斜指,蛇般柔软的剑身挡在身前。 “好眼力!可惜四年前老子就已不是虎贲卫了!”来人似乎并未觉察到无形的杀气,哈哈一笑,潇洒中透出淡淡的无奈。 “老子还不想杀人,你们也最好不要送死!”忽然杀气顿重,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依旧洒然而立,似乎并未有出手的意思。 云逸握剑的手已经渗出了冷汗,仅是这份淡定与从容,已非一般高手所能匹敌。他没有动,他不敢动。 “很好,”来人似乎对云逸的表现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随即大马金刀的坐在地上,从身后摸出一只大酒葫芦,拔开酒塞,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猛灌。这样的喝酒方式,云逸尚是头次见到,与其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是倒酒。 “呜呜呜”号角声更急了,吹的云逸心中一阵焦急。 “你待怎样?”云逸的触感在所能及的范围内搜索着,对方如此洒然,莫非朝廷的人已经渗入玉墨城了? “对付你们,老子一人就已绰绰有余。”透着无比的自负,男子抬头一瞥,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事。 “阁下究竟是谁?”云逸在脑中极力的搜索,此人既并未虎贲卫,又为何配有虎贲卫才有的秀丽刀?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男子依旧自顾自的豪饮,似乎毫不在意身旁虎视眈眈的剑客。云逸静静的看着牛饮的锦衣人,没有人再言语,也没有轻举妄动,此人虽看似随意,其实全身真气流转,举手投足间,杀气纵横,竟毫无破绽可言。 凄风、寒庭、残枝,这场景竟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西风又起,不知何时,庭院旁的青石上又多出一个人,好似他本就站在那里一般,独立于冷清的青石之上,竟显得有几分突兀。 “唉呦,原来是卢大人在喝闷酒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一个绯衣女子盈盈施礼,二十左右的年华,明眸皓齿。宛如盛开的牡丹,风姿卓越,媚而多情。水倩兮虽美,却是秀丽,而眼前的女子却是美的妩媚,惊鸿一瞥的美艳! 锦衣男子显然有些吃惊,微微一怔,失笑道,“你这娃娃,却也认得老子,不枉老子追了你三日!”一语未罢,身形微动,他一只手上抱着酒葫芦,另一只手却已向绯衣女子面门抓来,出手便是狠辣的杀招。 云逸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此人误以为自己与这名绯衣女子是同路人,这才出手相拦。 绯衣女子娇笑一声,忽然身子一软,似被脚下青石所绊,娇躯不由前倾,一头竟向男子怀中跌去,电光石火间,酒葫芦竟已落入了绯衣女子手中。 “卢大人可真会体贴人,怕小女子赶路口渴,竟连酒葫芦都送人了,可惜小女子却不好饮酒。”绯衣女子笑语连连,一笑一颦,极尽妩媚。 “哈哈哈,娃娃好手段!”锦衣男子闪电般出手,两人身影微错,酒葫芦却又回到了他手中,一仰脖,竟将一葫芦酒全倒入了口中,随手一抹,微醺的脸上淡出几分得意。 云逸不禁失声,他根本没有看两人如何出手,此二人武功之高,简直平生未见。 绯衣女子的脸色微变,素手一扬,几根细小银针飞射而出,细如牛毛,几乎难以觉察,女子身姿舞转,手中一把匕首随针而出,后发先至,直取咽喉,端的狠辣异常。 锦衣男子却也不敢托大,凌空跃起,“沧”一声龙吟,他的刀已出手,在流光溢彩中划着诡异的曲线,一连“当当当”数声脆响,荡开了绯衣女子的暗器。 “着!”女子对着锦衣人娇叱一声,一连又是数十只牛毛针,如条女散花般,罩的锦衣男子浑身银芒点点。 男子依然不屑的挥刀格挡,那知数十根银针如同扯线木偶一般,悬在空中,并不欺进,冷冷的寒芒照的男子脸色煞白。 “驱针之术,你是御剑宗门人?” ...... 玉墨城外,大新朝的精锐骑兵披坚执锐,枪戟如林。足有万余人,若黑云压城一般,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茫茫的烟尘绵延数里。 一身濯银重甲的顾采风站在城楼之上,胸前纹着的狐形族徽在晨曦下燃烧着。青丘的战士也身披重甲,固守着铁桶般的城墙。 “今日拂晓,他们便到了,是西极铁城的烽火骁骑。”玉墨国被攻下后,作为大新属国的玉墨国王带残兵逃入朔方城,朔方城兵少将寡,只得向铁城求援。 据《天下名城》记载,铁城位于距朔方城百余里的矿山之侧,盛产鎏金铁矿。天启三年,兵道被灭后朝廷于西北极寒之地新建城池,囚三千余名铸剑宗的门徒于此以铁水铸城,故名铁城。 北镇抚司的衙门也设在此地,恰逢西北苦寒之地,草木茂盛,当地人驯化了一种野马,毛色鲜红,名曰西极,负重极好,可日行百里。北镇抚司精卫军经过几年的经营,建成了一支劲旅,来去如风,逐边关烽火而动,纵横西域,无往不利,号曰烽火骁骑。 “这恐怕还只是先头部队,西域的大批精卫军正在朔方城集结,明日正午前突破不了烽火骁骑的防线,恐怕我们都要葬身于此地了。”一身素衣的姬纯均卓立城楼,修长的身形在凛冽的寒风下更显俊拔。 “此次我们血狐一族共有一百四十六勇士从东海青丘山来此,除去在朔方城折去的十八人,如今只剩一百二十八人。”顾采风神色如常,负手而立,似乎对这一战颇有信心。 “天人阁随我而来的也有二十四人,皆是死士。”姬纯均也淡淡的说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沐生心却沉了下去,仅凭百余人,想要突破万余烽火骁骑谈何容易。 第十三章 峰回路转 峰回路转 玉墨城,庭院之外。 百余枚牛毛般细小的银针将锦衣男子困在当中,锦衣男子浑身好似裹上了一层银丝甲,流光溢彩。那把秀丽刀仍在手上,人却没有再动,刀一般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你真是御剑宗门人?” “卢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小女子若是御剑宗门人,那潘文早就死在我手上了,又怎么会如丧家之犬般被人追到这边荒小城来。”绯衣女子掩口一阵娇笑,另一只手却在暗暗捏着诀印。 锦衣男子长舒了一口,摇头轻叹“老夫早以看出你是御剑宗门人,纵非如此,也定于东溟王有关,好!老夫今日便卖兵道个人情,扭头便走,决不再纠缠!” “哦?什么时候虎贲卫统领卢忠卢大人竟然和兵道余孽论起交情来了?”女子似乎故意调侃,秀眉微蹙,一副不解的样子。 云逸的脸色骤变,差点失声叫出来,此人竟然是当年以追踪之术叱咤风云的虎贲卫统领卢忠,难怪如此深不可测。萧蔷之乱后,不败刀神卢忠曾匹马单刀逐东溟王百余里,终在锁阳关拦住重伤的东溟王,那一战,卢忠大败,东溟王顺利逃出望京城。卢忠也因而获罪被罢官,想不到今日在此边荒之地,又睹刀神风采! 卢忠却也并不言语,信手一番,围在四周的银针恍若突然失去控制,纷纷坠地,叮叮当当的声音更显烦乱。“牵机针这种寻常法器对老夫来说,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你这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兵道宗主与老夫也有一面之缘,更何况东溟王......”卢忠欲言又止,“算了,与你这娃娃多说无益。” 卢忠肩头微微颤抖,不可一世的神情也消失殆尽,神情肃穆,似乎不愿提起当年往事。 闻听东溟王,绯衣女子的脸色巨变,一挥衣袖,将地上的银针尽皆收入腰间的五彩锦囊之中。举手间甚是恭敬,全无巧笑倩兮的神情,更没有了进招的勇气。自己奉命潜入东镇抚司府,那知身份暴露,刚逃出新丰城,便觉有人跟踪。此人远远吊着自己,如同狗皮膏药一般,如何也甩不掉,后来索性不再理会,一路西来,倒也相干无事。如今看来,此人若非看在东溟王的份上,自己早已是刀下亡魂。 卢忠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绯衣女子,抬手一指云逸“那哭丧脸的娃娃,你过来!” “哭丧脸?”云逸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虽无潘安之貌,却也尚算清秀,如今却被人称作哭丧脸,怎奈碍着对方乃是前辈大家,不好动怒,只得毕恭毕敬。 只得深施一礼,“晚辈何德何能,得前辈垂青,不知前辈有何贵干?”却也并不向前。 “少和老子掉书袋子,”卢忠显然极为不耐,“老夫平生最瞧不起支乎者也之徒,若非看你眉宇间隐隐有晦涩之气,又身怀血狐之心,老夫连和你说话都觉得费事!你受的伤极重,后又真气虚耗过度,五脏六腑均已重创,你自己却浑然不觉,老夫可断言,不出十日,必命丧九泉!” 云逸眉头一皱,暗暗心惊,不败刀神果然名不虚传!此人仅一眼便可看出自己身怀狐心,恐丧命云云也并非虚词,想必定是有法子相救。但回念一想,自己一介读书之人,想来只跪天跪地跪恩师父母,岂可轻易为了活命而折了名节。 犹豫间,警兆突起,卢忠突然纵身闪电般出手,连封云逸身上几十处大穴,云逸虽料敌于先,怎奈对方出手实在太快,竟毫无反击之力。只听混身的经脉噼啪作响,卢忠刚猛的寸劲直击脏腑,云逸直觉浑身恍若蚁噬一般,苦不堪言。 “啊”云逸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直震得绯衣女子不由的后退了一步,俏脸煞白。 只见卢忠扒开云逸的布袍,一掌向云逸心口击去,掌力所及,看似刚猛,其实绵软无力,云逸的身子也如一叶扁舟一般,随风而起,如鬼魅般轻飘飘的在空中飘荡。 劲风又起,云逸竟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所缚,随着风势渐渐升起,风筝一般,越飞越高,渐渐已经淡出视野。万里碧空,云逸的身形如沧海一粟般越来越渺小。 不多时,空中一个黑影如同流星坠落般疾驰而下。 “啊”绯衣女子惊呼一声,俏脸煞白,从如此高的空中直坠而下,莫说是个人,就算是块石头,也会被摔的四分五裂。她突然莫名担心起来,甚至有一种冲向前相救的冲动,这个人虽长的不是很好看,但也算眉清目秀,尤其是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深深的打动了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绯衣女子用玉般的葱指抚摸着酥胸,那有一颗躁动的心。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一直以来,她都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看着他们为了自己争风吃醋,自相残杀,这是一种享受,她从来就不相信女人应该做男人的附庸。 卢忠的身子突的也腾空飞起,身形暴胀,一股无形的真气源源不断的从他手中送出,将整个云逸如同蝉茧般包裹起来。 “云仙罡体法!”此法相传乃是当年钟吕真人所创,以气养身,置气于外,化为有形真气,功力盛时,水火不侵,可避弓矢刀剑,乃是大荒有名的护体神功。 据说此法修炼需在修炼之人四象皆空,混沌之际,以无上真气度入体内,洗髓换经,此乃第一境界,日后只需勤养元气,则气越盛,威力越强。但此法修炼必要有人从旁襄助,且相助之人极是消耗元寿,甚至曾有襄助修炼之人因元寿巨损而丧命当场的情况发生。却不知卢忠为何拼着功力大损的代价要将此法传与素不相识之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围绕在云逸周围的真气渐渐淡了下来,最终汇于胸口,消失不见了。 云逸只觉喉咙一阵发甜,一口黑血直喷出来,心中的浊气一扫而空,体内的真气犹如潮水般,源源不断的向心口涌去。身子感觉空空如也,轻盈无比。 卢忠显然耗费极大,刀一般的双鬓已然花白,神情似乎也委顿了不少。 “前辈!”云逸自知卢忠已将部分功力尽传与自己体内,昔日的内伤尽除,心中一阵感激。 卢忠却仿佛如定了一般,双眼微闭,盘膝而坐,他的脸上肌肉正在快速的萎缩着,神情萎顿,显然已是已是灯枯油尽,“前辈!”云逸难过不已,此人与自己毫无相干,甚至可以说素不相识,却肯耗费功力替自己疗伤,此番大恩大德恐怕今生也无以为报。 “不要辜负阿倩!救她......她在.......”卢忠的声音已细不可闻,脸上的皮肤一片片的脱落下来,浑似干枯的泥人,支离破碎,空洞的身子轰然倒塌。 大荒绝代刀神就此兵解。 云逸不禁泪流满面,无论此人与水倩兮有什么关系,他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自己的恩师! 晨曦的辉芒一泻如下,几只生命力顽强的狂蜂在初阳下飞舞,庭院里一座突起的坟冢上几朵秋菊分外妖娆。 绯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云逸默默地跪在坟前,看着秋菊上绽开的一簇火红的花蕊,在初阳下鲜艳如血。 人的生命便是如此的脆弱么!阿倩,你到底在哪里? 云逸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靥! 几天来,云逸一直在做着同一个可怕的梦,自己拉着一袭绿衣水倩兮在茂密的竹林之中穿行,身后成群的恶狼在追逐着,忽然自己被林中的乱石绊倒,一只只饿狼呼着热气向自己扑来,自己似乎已经看见群狼闪着幽光锋利的牙齿,水倩兮忽然转身想群狼扑去,转眼之间,被淹没在呼啸而来的狼群之中,云逸撕心裂肺的叫着阿倩的名字,却觉得自己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十四章 困守孤城(上) 困守孤城 当云逸循着厮杀之声来到正门城楼下时,顾采风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一把精铁长刀如猛虎出柙,在刀戈剑海的城墙上来回冲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玉墨城的城池建造格局与大新全然不同,若在高岗之上俯瞰,整座城池在旷野千里的戈壁衬托下,宛若一轮圆日,孤寂而落寞。城墙以夯土铸成,高足有三丈,漫说普通兵卒,纵是云逸以往功力,也休想一纵而上。 烽火骁骑本是轻骑兵,为求迅捷,皆着轻甲长枪,于攻城大为不利,。那知北镇抚司的将军立功心切,未等大批带有擂木,投石车等辎重的精卫军前来形成合围之势,便急于攻城,被青丘人和天人阁死士组成的联军几阵箭雨所迫,死伤惨重。 如今已有部分兵卒攻上城墙,骑虎难下,也不得不强攻。相形之下,联军终是人员稀少,又要分兵把守其余三门,渐渐已成强弩之末,眼看主门城楼便要失守。 号角和战鼓声摇天撼地的传来,烽火骁骑又从四方八面向玉墨城推进。 云逸一声大喝,拔剑而起。声如洪钟,震得人耳骨生疼,云逸自经卢忠所传云仙罡体法,承继了卢忠少半的内力,感到脱胎换骨似的精气神达至最巅峰的状态,自负纵是卢忠复生,也可有一战之力。 攻上城楼的几名骑兵被一声怒吼震得心神一荡,一条黑色的身影如大鸟般从天而降,但见漫天剑影,如一团银芒爆炸开来,刺得人眼花缭乱。 一阵骤雨击石的脆响,围在顾采风四周的几名骑兵尽皆被卷入了一片剑影之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霎时间,血花飞溅,几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纷纷跌下城去。 顾采风顿觉压力骤减,一把长刀犹如蛟龙出海般,幻化出千条刀影,旋风般席卷城楼,剩下的几名烽火骁骑一一身首异处。 本欲攻上城墙的十几名骑兵眼见同伴瞬息之间便被斩尽,吓破了胆,一时立在城头不知所措,被赶来的青丘勇士一刀一个,砍下城去。 顾采风顾不得喘息,气运丹田,放声喝道:“青丘王顾采风在此!何人安敢一战!”话尤为己,只见一人跃上城台,红衣红甲,一头火红的头发扎在脑后,手持一把赤红长板斧,不由分说,呼啸着向顾采风席卷而来,浑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当”一声巨响,上挑的长刀精妙的挑中了斧锋,那知对方蛮力惊人,顾采风的长刀被磕出了一道大口子,直震得浑身发麻,长刀差点脱手而出,城下的烽火骁骑见将领如此威猛,一阵呐喊,震耳欲聋。 顾采风却也不敢大意,回刀再挑,避开红甲汉的斧刃,刀法全面展开,以命搏命,将趁势攻上来的几名烽火骁骑杀得直滚下城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顾采风的长刀自红甲汉灌顶而下,在红甲汉抬斧格挡的一霎那,刀随身转,刀尖正挑在红甲汉的右手腕上,血雾蓬飞。原来顾采风发现红甲汉只是力猛斧沉,全无章法套路可言,便已虚招引诱,出其不意。 红甲汉的巨斧“当”的一声落地,身子就地一滚,躲出顾采风刀气所及范围,随行的几名亲卫连忙舍命封住股采风的刀势,顾采风却也并不示弱,一番连消带打,刀光所及,连杀数人,竟无一合之人。 远处尘土飞扬,烽火骁骑又在不断集结,号角声传遍了整个戈壁,战事更加激烈了。 此时云逸已转战至南门,就在红甲汉攻上城楼时,云逸便发觉,城下的烽火骁骑有意策马拖起烟尘,在其掩护下,迅速向东南方向集结。 南门其实是整座玉墨城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只因南门处有一座大新为示对玉墨国的统治,建成的始祖帝铁塔。故烽火骁骑忌惮背上“大不敬”的罪名,多有顾虑,如今久攻不下,权衡下,只得冒罪强攻南门。 如蝗的飞矢遮天蔽日而来,将几名驻守南门城楼的几名青丘勇士逼得紧紧贴着城内墙,如潮水般的烽火骁骑在弓箭的掩护下向南门涌来。擂鼓声,呐喊声响彻天空。一名青丘士卒顶起一面铁盾,那只刚站起身来,便被鎏金的铁矢射穿了盾甲,如刺猬般滚下城墙去了。 看来烽火骁骑所装备的定是兵道铸剑宗所打造的强弓劲弩,如此下去,过不了多时,土夯的城墙便会被射穿。一念于此,云逸将云仙罡体法运至极致,周身真气流转,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看剑!”云逸猛地从城上一纵而下,将平生剑法发挥到了极致,恍若一枚耀眼的银网,在鎏金的飞矢下更显扎眼。如蝗的飞矢射到他身上,恍若如击铸铁,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偶尔又漏网的都被他的护体真气荡开。 刚到城下的数百名烽火骁骑,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在射穿铠甲的狼牙箭前俯身冲下城下,一阵躁动,然而很快便恢复过来,嚎叫着,向云逸扑来。 云逸的身形展开,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如毒蛇般吞吐,若虎入羊群,直杀进蜂拥而来的烽火骁骑之中。蜷缩在内城下的几名青丘勇士见他威武动人,士气大振,随着他纷纷跃下城墙,反杀出城外,一时杀声震天。 大新朝北镇抚司的卫将军烈风寒端坐在一匹雪白的玉龙驹之上,鎏金的锁甲重盔,花白的胡须迎风招展,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身边的火红马上,坐着刚刚攻上城墙的红发汉子。 烈风寒扬鞭一指纵横沙场的云逸,“我远观此子静若处子,动若矫兔,正气表表,大义凛然,乃可塑之才,为何却与妖族叛党为伍,实是可惜啊!”转头对着身旁的红发汉子喝令到“传我将令,定要生擒此子!” 当天际透出血一般的残阳时,死伤惨重的烽火骁骑撤返戈壁。精疲力尽的守城众人散在了俱是尸骸的城墙之上,却全无胜利的感觉,因谁都晓得再难以捱过敌人下一轮攻势。 云逸身边的数十名青丘勇士只剩下了两人,听到收兵的号角时,回撤的烽火骁骑将杀出城去的云逸众人团团围住,云逸浑身的真气渐渐弱了下来,鲜血将他染成了血人儿。他的内力透支过度,接连的厮杀,已是强弩之末。云逸明白,一旦烽火骁骑完成困兽之势,纵是自己有三头六臂,恐怕也要力竭而亡。 云逸一声长啸,悲凉之气遍传整个战场。手中的“功名”剑,尽力展开,护着二人,一层层往外杀去,一时所向披靡。 忽然几声凌厉的箭矢从背后破空而来,云逸无暇回头,只得挥剑格挡,那知“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云逸快已虚脱的身子旋转着飞了出去,箭上的螺旋劲力轻易刺破了云逸的护体真气,功名剑也脱手而出。 “蓬蓬”两声闷响,身边的两人各自被一只白羽箭洞穿了咽喉,带起两条血剑向前飞跌出去,横死当场。 一层层的烽火骁骑将云逸困在核心,若非主将有令,留下活口,恐怕云逸早已被乱刀分尸。 那知就在此时,烽火骁骑的身后一阵躁动,一只火红的血狐踏着夕阳飞奔而来,宛若破空的一支利箭,直插进烽火骁骑的保卫圈,身后两个浑身鲜血的疲惫身影也舞着刀剑护在左右,烽火骁骑万没料到仅剩不到百人的残军竟然还有胆量再杀回来,一时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眨眼之间,两人一狐已杀到核心,一个俊拔的身影迅速掠到云逸身边,源源不断的真气从对方掌中传来,正是适才把守西门的姬纯均和沐生。 “你小子还没死吧!”姬纯均重重的拍了云逸一把,将云逸拉起身来,喜极而泣。 残阳里,旌旗斜伫,胡马嘶风。 烈风寒握着一把金胎弓策马而立,无言的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四年前锁阳关一战又浮现在眼前,曾同生共死的武德八虎将在那一战兄弟相残。如今,他和卢忠成了硕果仅存的二将,卢忠被罢免,不知所踪。自己也被贬到铁城做了有名无实的北镇抚司。 他没有再发箭,他发现这些人有一种内心的力量真切的打动了自己,那是一种浓浓的深情,他也曾有过的------生死与共的友情! 第十五章 困守孤城(下) 困守孤城 夜色下的戈壁如鬼域般宁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退回玉墨城的云逸众人站在望台之上,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营盘,一时惆怅不已。 西疆大批精卫军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们仅余的一丝希望。三四万精卫军将小小的玉墨城围的水泄不通,大批的投石车、擂木、弓矢的辎重源源不断的从朔方城运来,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战至最后一口气了。 云逸下午的突围失败彻底打破了他们的信心,如今合围之势已成,精卫军分散成几块方阵,占据了城外的所有有利地势,织成了一张笼罩玉墨城的大网,成千上万的火把灰蒙蒙的戈壁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看来他们马上就要攻城了,一旦投石车等辎重准备妥当,恐怕我们都难逃城破身死的厄运。”姬纯均摊开手,苦笑着。适才清点人数时,己方尚有余力的仅余四十六人,面对数千倍于己的精卫军,恐怕纵是用兵如神的始祖皇帝也要折戟沉沙。 “烈风寒不愧有八虎将的美誉,调动兵马之奇之快,却是平生所未见,一日之内,便从边疆调来数万人马。此刻看来,白日的攻城并非是急于立功,而是有意向我们示威,令我们疲于奔波,惶恐不堪,真正的大战恐怕就在今夜!”顾采风神情落寞,双手驻刀,换了一身灰袍的身影更显高大。 沐生斜斜的靠在城头睡着了,连番的苦战,对一个孩子来说已是不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们尚有一线生机!”云逸突然说了一句,果敢坚决。 顾采风和姬纯均大感兴奋,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转过身来。 人便是这样,当遇绝境时,没有人愿意束手待毙,有一线希望,那怕是明知不可行的也要奋力一试,以图置死地而后生。 “如今正是秋末季节,大戈壁上枯草茂盛,倘若我们能纵火烧原,乘乱杀出,逐火而走,恐还有一线生机。”云逸补充道。 姬纯均哈哈一笑“你小子果然有点子,哈哈,看来当年的猛三郎云逸又回来了!” “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准备火把!”顾采风一招手,已有几名青丘勇士拿起几只火把蓄势待发。 云逸突然身形一转,数把火把已夺到了手中“我一人前去即可,你们在城墙上守候,但见火起,便熄灭火烛,带上沐生只管向无火处突围,切记不可回头。”云逸盯着两人,深邃的眸子里透出无比的坚定。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云逸原来是要纵火吸引精卫军的注意,以便留出时机让他们突围,如此大义凛然,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万万不可,此事就算可行也当由我顾采风前去,我青丘雪狐族人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况且你还要留着性命去救阿倩!”顾采风高举长刀,纵声长啸。 听到水倩兮的名字,云逸的心中一阵刺痛,恐怕自己欠她的情谊,这辈子也还不上了。若她知道我战死在这里,不知会如何的伤心,云逸突然觉得很想在死之前见上水倩兮一面,不知她现在安好?但愿无上真人能看在大信镖局的情面上手下留情。 云逸抬头望了一样漫天的星辰,一抹流云掩住了洁白晶莹的圆月,夜色朦胧,唯有远处几颗璀璨的星云在浩淼的夜空下更显夺目。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云逸的身子忽然向后飞起,伴随着手中的火烛,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轨迹,远远的落入了敌群之中。 “敌军突围了!”精卫军一阵大乱,如潮的火把迅速向云逸围拢。一阵夜风刮过,撩起了东门外的枯草,霎时间整个东城门外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滚滚浓烟直冒上来,像烟霞般围绕玉墨城,再缓缓往上卷散。 顾采风和姬纯均最后看了一眼被吞噬在火海之中的云逸,拉起沐生,在夜色的掩护下,带领众人迅速向西门掠去。 尖锐的号角声又起,精卫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此时的云逸已然癫狂,浑身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真气包裹,舞着一把夺来的鎏金长剑,在火中纵横披靡,周围的精卫军纷纷溅血倒下。云仙罡体法的水火不侵,云逸置身火海,毫发无伤,众精卫军却难耐火势,被云逸一把快剑,迫的连连后退。 忽的一声大喝,如潮的精卫军忽的分开,一个魁梧的身影一马当先,箭矢一样迫来,兵铁交鸣的声音大震,云逸不禁向两侧踉跄跌退,来人的刀势力逾千钧,云逸给震得血气浮动,虎口发麻。 此人正是八虎将之一的卫将军烈风寒。 云逸大为骇然,虽听人提起过烈风寒,却想不到他神勇至此。一咬牙,长剑再次展开,夜空中绽开了一团剑影,凌厉的剑影罩定烈风寒,势必要留住此人,以给顾采风等逃走的机会。 烈风寒一阵仰天大笑“好剑法!”竟然回刀入鞘,双手再翻,打出了一套精妙掌法,他的身形随掌法而动,隔空掌次次震在鎏金剑上,化解了云逸状若疯虎的攻势,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围在火场周围的众精卫军见统帅威猛如斯,不禁擂鼓呐喊,震耳欲聋。 两人交手有数十回合,烈风寒猛然纵出圈外,断喝一声“住手!” 云逸的被他这一吼震得真气不由一滞,“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以减轻脏腑反震之力。 “你便是云逸?”烈风寒的胡须微微颤抖,显然也耗费了不少内力。 “正是,将军有何赐教!”云逸横剑当胸,暗自催动真气调息,以便再战。 “你身为国子监东监监生,不思精忠报国,却为何与妖邪为伍,屠我同类!”烈风寒神目灼灼,口气却是毋庸置疑。 云逸明白,烈风寒武功极高,恐怕几人联手,也未必制的住他。当今唯有将此人拖在这里,则其他人逃走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一念至此,抹了一脸污血,凄然笑道“将军何出此言,学生只不过为报青丘人昔日恩情,不得已而为之,绝非有意与朝廷做对,与我族类为敌!” “既是如此,你以身犯险,掩护他们逃往西门,此恩也算报了吧”烈风寒手抚长刀,似乎早已看透了云逸的计谋,“本将早已料到你有此一招,已差东镇抚司的快刀诸人于西门外埋伏,想必这会,已是的手了吧!” 云逸闻言大惊失色,忙收摄心神,果然听到西门处杀声震天,看来烈风寒所言不假。 “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投到我帐下,本将保你可既往不咎!”烈风寒淡淡的说道,手中的刀光忽的一闪,旁边一块乱石被轻易劈成了两半。 西门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云逸知道顾采风众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他们真的都已经死了吗? “当”的一声脆响,云逸的剑已经掉到了,他感到一阵虚脱,头脑里也空空如也,“扑通”他的浑身肌肉都松弛了下来,跪倒了茫茫的戈壁之上,双手报头,痛苦的嘶吼着“是我害死了朋友,是我害了他们!” 一轮皓月又从晦暗的流云中探出身子,洒的夜空一片澄明,连刚刚还璀璨的星云光芒也掩盖了下去。一切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朦胧中,他又想起的父亲临死前握着他的手,反复念叨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似乎又在火光之中看到了父亲那双悲痛的双眼,难道我真的要舍弃我立下的“功名”誓言么? 第十六章 无上真人 无上真人 烽火骁骑的阵形敞开了一条足有丈余的空道,一辆巨大的囚车缓缓来到了云逸的面前,巨大的黑色帷帐隐在夜色之中。 “云逸,你若不降,他便是一死?”烈风寒一抬手,偌大的帷帐缓缓解下,只见帐内一名女子蜷伏在囚车里,身上的素白衣裳已被染得紫红,墨绿的青丝散乱着,遮住了半边苍白的脸,那是一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正是日思夜想的水倩兮! 云逸模糊的视线突然清晰起来,他疯一般从地上腾空而起,僵直的身子硬生生向囚车撞去。 那知云逸的身子刚触到囚车的铁栅栏,冰冷的铁器霎时变成炙热的火红色,似乎连云逸的半边身子都要被烤焦! “咔”一声透彻心扉的巨震,一只闪电自天而降,将云逸所站之处,轰出一个足有丈余的陷坑,爆炸所引起的气浪,竟然将旁边几个押车的兵卒震出数丈。 囚车上隐隐有雷声轰隆,铁质的栅栏上渐渐隐显出了无数的镌刻符文,闪着青芒,蝰蛇一般将囚车紧紧缠绕着。 青烟散去,被击中云逸却似乎浑然不觉,从坑中站起身来,木然向囚车走去,恍若一具行尸走肉。烈风寒看得真切,就在闪电击下的同时,云逸周身竟然泛起了一层真气,护住全身,才使云逸逃过一劫。 “云仙罡体术?”烈风寒心中一怵,探手从背后的箭囊中取出一支古檀木箭,箭身涂有亮漆,篆刻着奇形怪状的古篆籀体小字。引弓如月,“嗖”一声,箭矢流星般向囚车中水倩兮的后心直直射去。 似乎感觉到了古箭的杀气,云逸的双目突然变得赤红,怒吼一声,伸手便向飞箭抓去。旋转的飞箭似乎颇有灵性,箭身的符箓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双眼一阵晕眩,云逸竟然觉得古箭幻成了三只,如同三条鎏金的小蛇,迅捷而有力的扑面而来。 仓促中,云逸只得信手乱抓,但觉手心一阵火燎的灼热,一支小箭穿掌而过,钉入身后的铁栏之上,只露出了一支短小的箭尾,微微颤动。 猛然间,“无上天尊!”一声吟诵,一名身着宽大青丝道袍的道人分众而出,约摸六十来岁的年纪,长眉尖脸,身形甚是矮小,却步伐稳健,神采奕奕。 “你便是云逸?硬挨了本座“惊雷闪”一击,又能挡得住噬骨箭,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大信镖局如此看重于你,哼哼。”青丝道人冷笑两声,口气里没有一丝赞扬之意,鄙夷的啐了一口,道“读圣贤书之人,却与妖孽苟且为奸,恬不知耻!” 此人难道便是界之仙?云逸暗自揣测,水倩兮的禁制想来必是此人所下,看了一眼蜷缩在囚车里浑身血污的女子,他的心在流血,他决不能让她再受半点伤害! “修道之人,当六根清净,与世无争,道长却不分是非黑白,四处屠戮生灵,如此行径,与妖魔鬼怪何异?”云逸缓缓抬起脸来,火红的眸子似有一团鬼火,妖异的燃烧着。 青丝道人乍看这一双眼,暗暗心惊,此人竟然生有一双血魔眼,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血魔眼其实只是一种嗜血症的别称,相传有嗜血症之人,当此证发作时,则如狂魔附体,锐不可挡,在毙命之前,对于任何的伤势都会浑然不觉,且见血越多,性情越暴戾。 青丝道人自付今日不趁机除掉此人,恐日后必是后患无穷。想到此节,阴阴笑道“死到临头,莫要嘴硬,你先看看你的掌心。” 云逸这时方觉得手心正有一股黑气顺着臂膀直涌头顶,一阵彻骨的剧痛,抬手一看,只透彻心扉见手心的伤口处,黑血不断溢出,将地上也染的一片黑红。仔细观瞧,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血,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色蚁虫,正在伤口处进进出出。 云逸大吃一惊,暗骂界之仙卑鄙,忙盘膝坐下,运起内功,想要将已经进入体内的蚁虫逼出,那知刚一运气,但觉浑身气血翻滚,真气停滞,一口真气如何也聚不起来。 “哼,自不量力!本座知你与姬纯均私交甚好,你可曾见过一封盖有梅花的信笺?若你肯说出,本座便答应你,放她一命。”青丝道人暗想此次若能探得梅笺信的消息,为朝廷立功,便可取得少帝信任,日后恐怕坐上国师的位子也未尝不可。 云逸的肩头一颤,似乎颇为所动,淡淡的叹气道“此话当真?” “本座无上真人界之仙从无虚言!”无上真人见事有可图,不禁面有喜色。 “好,我答应你!”话犹未落。云逸一个翻身跃起,血红的眼睛锁定无上真人,挥手便甩出那支噬魂箭,自己的身子也随之扑出,直奔无上真人面门。原来云逸趁人不备,悄悄将噬魂箭拔出,拢在袖子里。此时见无上真人不察,便强压伤势,出奇不意的奋力一击。 无上真人微微冷笑,神情不变,伸出右手,在空中迅速画出一道宝符,大喝一声“去”,一道巨大的符印卷起一阵罡风,瞬间将噬魂箭绞成了粉碎。云逸的身子被这道宝符击中,“轰” 一声,打着转儿飞了出去,跌倒了足有七八丈远的一辆投石车之上,宝符的余劲,连投石车也击的粉碎。 “在本座面前耍花招,找死!”无上真人大怒,以指向天,念念有词。 烈风寒大惊,知道这正是大名鼎鼎的惊雷闪,惊雷闪乃是外丹术修炼极为有名的雷法宗所有,雷法宗的道术在外丹术诸多流宗中威力极强,不禁可呼风唤雨,生云引雷,甚至可招神降妖。云逸已然重伤,若再被惊雷闪所击,必死无疑。忙疾呼一声“真人且慢动手!” 无上真人似乎并不将列风寒放在眼里,收回法术,冷笑道“镇抚司大人,还请自重身份,本座此次来可是有皇命在身,不拿到梅笺信誓不罢休,你莫非想要抗旨不成?” 列风寒花白的胡须震颤着,拳头紧握,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但此时却也不敢得罪无上真人,只得强压怒火“此人与青丘血狐一族有莫大的关联,青丘人不远万里来此西陲之地,绝不是为了夺取玉墨城这么简单!” “那本座若是非杀此人不可呢?”无上真人口气咄咄逼人。 “那就莫怪在本将得罪了!”烈风寒略一拱手,周围的烽火骁骑立刻将无上真人围了起来,鎏金的刀剑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周围的气氛突然僵硬起来,静静的戈壁针落有声,剑拔弩张的阵势使情形恶劣之极。 “那是什么?”一个在外围戒备的烽火骁骑忽然喊了一声,打破了沉静,恰如一枚石子坠入一池死水,荡起万点涟漪。 众人看时,但见西北方向,有一道夺目的巨大光影在飞奔而来,带起一阵巨大的旋风,舞动着衰草乱石,呼啸而来,天地似乎都被卷入了这一道光影之中。 那道光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众人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一道光影,而是一群成千上万似箭一样的流芒,聚成一团,如蝗似蜂,铺天盖地而来,远远看去,确如一道光影。 眨眼之间,流芒已经逼近,大地也随之震颤起来。 “流星,是流星,大家快逃命啊!”整个精卫军的后方顿时大乱,众人何曾见过如此阵势,一时惊慌失措,抱头鼠窜。那数以千计的流芒却也并不见停,朝着玉墨城的东门直逼而来,大批的精卫军被卷入了这漫天的流芒之中。 在呼天喊地的哀嚎之中,夜空中突然下起了一阵血雨,昏天黑的血雨中不时还夹杂着精卫军的残留的尸首,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那不是流星,是剑!”无上真人木然着盯着快到眼前的流芒,从喉咙中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他的瞳孔在急剧的收缩,整个身子都震颤着。他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天狗食日的夜晚,他跟随十几万精卫军和各大流派众人杀上不周山的情景,那一晚他也见到了这漫天的剑雨。 第十七章 破天一剑 破天一剑 漫天的剑雨在众人的惊慌之中突然消失了,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天空忽然又暗了下来,仿佛刚刚只是一场幻觉。 玉墨城外,鬼域一般的宁静。 强压伤势的云逸缓缓站起身来,放眼望去,遍地的鲜血尸骸,向着天边延伸出去,像是天地之间展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吐着鲜红的舌头,舔舐着芸芸众生。 围困在东门的一万多精卫军还活着的已经不足千余,一张张惨白的年轻面孔,在皎洁的月光下孤寂的站着,拉出了狭长的身影,不时还有隐隐的抽泣声,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云逸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圆月,月色如暇,繁星点点。 就在此时,一个硕大的身影从月边掠过,遮挡了半个明月,天地一暗的瞬间,有个圆圆的物事如流星陨落般直坠而下,笔直的向着水倩兮的囚车砸去! 云逸的身子慢慢的弓下来,他强提起丹田中的一丝真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大吼一声,如炮弹般向着那团物事射去,他的身形在空中幻成了一支利剑,惨淡的夜幕也要被他这惊天的一剑刺破。 “轰”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一团刺眼的彩光在半空中炸了开来,如节日里的烟火,绚丽夺目。 “咚”又是一阵巨响,精铁所制的囚车在这震耳欲聋一声中四分五裂,随之而起的冲击波荡的大地猛烈的摇晃起来,卷起的尘土将整个囚车罩在其中,慢慢的向四周扩散开来。 精卫军纷纷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如此大的冲击力,恐怕就连铁城所铸的神武大炮也没有这样的威力,云逸和囚车里的人必死无疑! 烟尘渐渐散去,已经坍塌的囚车板上趴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灰布敞襟僧袍,胖大的身材足有三百斤上下,圆脸,圆眼,最显眼的便是圆鼓鼓的肚子,这哪像是人,简直便是一个肉球! “哎呦!不打紧,不打紧,意外意外!”灰衣人一边从撞破的囚车上爬起来,一面拍打着僧袍上的泥土,猛的抬头,看见正有数千只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肉鼓鼓的胖脸立即涨的通红,忙掩饰道, “嗯嗯,这御剑之术颇难,像我这般自东海而来,数百里之遥,也不过半天的功夫,在同门之中,怎么也称的上是绝顶聪明,哈哈哈哈。”灰衣人干咳了几声,一本正经,说到最后,高兴的原地转了个圈,手舞足蹈,竟有几分得意之色。 众人这才看清,灰衣人的背后负着只硕大的木箱,足有四尺见方。制作的及其精美,箱壁上刻着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的古剑,仔细观瞧,却又好似百仙图,或仰或卧,或男或女,不一而足。 无上真人眉头一皱,深知遇上了高人,收起了狂傲的姿态,深施一礼“不知老前辈高姓大名,晚辈无上真人界之仙拜会!” 那知灰衣人听到个“老”字,似乎颇为动怒,“腾”的跳下囚车,围着无上真人转了个圈,上下打量“我说老界啊,你老自老,不要嫉妒别人年轻,我只是长得面老,其实年轻的很,今年不过才刚满一百二十岁,你老人家几岁了?” 无上真人不敢怠慢,“晚辈至今已虚度了六十个春秋。” “哎呀妈呀,你都虚度了六十个春秋了,我才.......”灰衣人掐指算了半天,“我才虚度了九个春秋,都已经一百多岁了,乖乖,看来你最少也有六百多岁了,你的确比我老,哈哈哈,你应该称呼我小前辈,记住喽。” 无上真人心中一阵苦笑,此人说话荒诞不羁,却偏偏爱占人便宜,不肯吃亏。 “这两个娃娃是谁?”灰衣人突然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抓出两个人,正是已经昏死过去的云逸和水倩兮,“我赶路到此,刚好看见有一大票人在这里聚会,一时技痒,便活动活动筋骨,那知一出手,便白白死了这么多人,真是造孽造孽啊!” “死胖子,明知你的“破天一剑”施展开来,不嗜血,难以收回,你为何还要祭出剑魂。”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灰衣人像是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耳朵,腾的他呲牙咧嘴,圆鼓鼓的身子也向着一边倾斜。 “哎呦,哎呦,我的姑奶奶,別揪别揪,你刚不是把我都从天上踢下来了么,还不解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灰衣人对着那清脆的声音连连求饶。 “不敢了,四年前在锁阳关的时候,你就说再也不敢了,现在又随意出手伤人,你真是想要气死我么?”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灰衣人一阵呲牙咧嘴,“疼疼疼,别,你也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嗜血魔性,难怪师傅当然宁肯将我逐出山门,也不许我再偷练葬剑之术。” “你知道便好,现在赶快过去,给他们道个歉,陪个不是,我们还有要事要办。”清脆的女声连连催促。 灰衣人挣脱了揪住耳朵的手,跳起身来,左右张望,样子十分滑稽。 “死胖子,你瞎瞅什么?”清脆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 “我看看那边道平路宽,好逃跑,免得你又不依不饶的。”灰衣人道。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纵是让你先跑三个月,我也有本事追上你。不要啰嗦,快去!” “是是是,马上道歉,马上道歉。”灰衣人唯唯诺诺。 众人傻眼般的看着这眼前发生的一切,杀了上万大新朝的精卫军,对方竟然轻描淡写的道个歉便想善罢甘休,莫非对方是傻子不成? 更令众人惊异的是灰衣人周围根本连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知道那个清脆的女声是从何处发出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还不快去!”灰衣人似乎又被人狠狠踢了一脚,踉踉跄跄的奔到无上真人的面前“老界啊,对不住啊,我浱于子不小心杀了你个把人,给你赔个不是,你一定要发誓谅解我!”说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威胁的口气。灰衣人看无上真人颇有些仙风道骨,以为是众人的头目,便向他道起谦来。 “浱于子?”惊闻此名,无上真人与烈风寒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的恐惧更加浓郁,因为他们知道,遇上他,此事今夜恐再难善罢甘休。 第十八章 怒发冲冠 怒发冲冠 大荒之中,修仙者颇多,内丹术修炼有大成者,也比比皆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修习最高境界剑仙的流宗,叫得上名号的也仅兵道一家。 浱于子本是玄真子的小徒,自幼天分资质极高,玄真子本欲将大宗主的位子传与他,却不曾想浱于子嗜血成性,自修习葬剑之术后更甚,常滥杀无辜,以聚剑魂。百年间,死在他手下的各大流宗好手不计其数,致使大荒之内,闻浱于子之名,如闻狂魔巨妖,令人闻风丧胆。玄真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忍痛将他逐出师门。 浱于子自知罪孽深重,遁入东海蓬莱山千机佛门下,持斋把素,整日修习佛法,心宽体胖,却也落得逍遥自在。数日之前,千机佛算出西北有妖星坠落,怕是会有千年一遇的大劫,着浱于子前来调查。不曾想浱于子突然魔性大发,难以自制,再度破戒杀人。 此时浱于子见无上真人迟迟不见答话,欣喜若狂“你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好,记住,这件事就此揭过,什么也没发生过,走喽。”说话间,身子已腾空而起,便要离去。 “放肆!我大新精卫军岂容你说杀便杀,说走就走!”烈风寒一声断喝,一掌将身旁的爱马玉龙驹击毙。 烈风寒自知绝非浱于子的对手,但事到如今,纵使埋骨于此,也不可再折了名节。长刀一挥,大喝道“将士们,列阵!” 呜呜的号角声在空旷的戈壁响起,围在周围的烽火骁骑迅速重新集结。没有丝毫的滞怠,将军有令,纵是引刀横颈,也没有人皱眉。烽火骁骑的人可以战死,但绝不会畏惧死亡,那是驰骋沙场,逐烽火而动的骁骑才有的精神。 浱于子闻言一震,腾空的身子停在半空,对烽火骁骑如临大敌的姿态全然不放在眼里,肉手一指,哈哈大笑“白胡子的,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发号施令?” “大新北镇抚司卫将军烈风寒!”列风寒的一双深邃的眼睛精芒四射。引刀向月,孤寂的身形在澄光万里的戈壁下更显高大。 “无畏!无畏!”战车辚辚,健马狂嘶,数千名仅存的烽火骁骑齐声呐喊,夹杂着紧迫的号角声,震天动地。 不知何时,戈壁之上刮起一阵阵的夜风,吹得火红的烽火旗猎猎作响。 “慢着,慢着,”浱于子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落下身来,“你这白胡子老头真是八虎将之一的烈风寒?” “正是,”烈风寒微一顿首,“尊驾道法高深,我烈风寒自然留不住你,但你屠我万余兄弟,此时绝不可一带而过,今日纵是一死,也要为他们讨还公道!” “好,好,好,果然是条汉子!”浱于子收起嬉皮笑脸,一脸严肃,“老头儿,今日我有要事在身,你想怎样,快说把!” 烈风寒一阵冷笑“我要你纳命来!”探手入怀,掏出一小段黑黝黝藤条般的物事,却也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木灵弓?”无上真人心中一动,木灵弓乃是以千年巨藤炼化而成,乃是修炼五行雷法的法器,威力惊人,且驾驭之人不需有太高道法,便可射出有枯木之力的强矢。 只见烈风寒随手一握,藤条迅速展开,变成了一把角弓,手柄处生出无数枝条,紧紧缠绕在手臂之上,细小的末枝扎进经脉里,与宿主心意相连。随手引弓,一只藤木箭逐渐生长出来,狼牙形的箭头锋利无比。 “破”一声断喝,木灵箭发出一股螺旋的劲气,向浱于子席卷而去,所经之处,只见衰草乱石俱皆变成了死灰色,夜风拂过,竟然纷纷化为齑粉。 浱于子哈哈一笑,剑指劲力点点,立刻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扑”木灵箭洞穿而过,带起了一股股螺旋的气浪。 “八虎将果然有些道行!”浱于子信手一挥,几面盾墙夹着风声直撞而去,木灵箭终究劲力有限,穿过几面盾墙后,化为了枯枝。 烈风寒看得真切,“嗖嗖嗖”一脸射出数箭。紧接着,右手空中一抓,已有几十枝木灵箭在手,拉弓斜背,向天射去,一股青芒在烈风寒手中凝聚,忽的疾驰而出,霎时间,一阵箭雨从天而降,将浱于子所站之处罩定。 浱于子负手而立,背后的木匣不住的颤动,却神色从容,巨大的螺旋气浪刮的人浑身剧痛,浱于子却似乎浑然不觉。 千军一发之际,只见浱于子的身后一个金光闪闪的身影如鬼魅般瞬间靠近,万点金光化作了惊艳的一剑,刺破了木灵箭所卷起的螺旋劲力,直逼浱于子后心袭来,端的是狠辣异常。 “老匹夫,还我阿倩命来!”一声怒吼,夹杂着无尽的悲痛,绵绵不觉,荡人心扉。 此人正是云逸!原来云逸醒来时,正看见躺在一旁的水倩兮,忙爬过去探视,哪知一看之下,顿时心神俱散。水倩兮的经脉寸寸折断,浑身冰冷,早已死去多时。显然是被刚才灰衣人从天上坠下时所产生巨大的气劲所迫,水倩兮并无云逸般有云仙罡体术护身,又身受重伤,何堪如此一击,顿时经脉俱断,横死当场。 云逸使劲浑身解数,无奈回天乏术,顿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他静静的抚摸着水倩兮无暇的面容,几天前他还立誓如若能再见到她,必娶她为妻,无论她是人也好,是妖也好,他都不在乎,只要她能快乐,,纵是去死,他也心甘情愿。他亏欠她实在是太多了!可如今一切都如梦幻泡影,曾经的伊人已是天人永隔。 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缓缓捡起一把鎏金长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淋淋的鲜血让他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那感觉熟悉而又陌生,他将胳膊伸到嘴边,奋力的吮吸起来,似乎要将体内的血抽干....... 云逸的身形快的肉眼难辨,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摄人心魄,怒发冲冠,凌乱的剑法已毫无章法可言,只有无尽的愤怒,化为漫天无形剑气,肆意发泄。四周的木灵箭纷纷被这密不可透的剑网所阻,难以寸进。 “血魔眼?”浱于子大吃一惊,胖大的身子不住的闪躲腾挪,背后的木匣仿佛如临大敌,震动的更加剧烈了。 浱于子却始终没有再祭出剑灵。多年来,他终于觅到了一个拥有血魔之眼的人,此人年纪轻轻,剑法已经厉害如斯,若能假以时日,恐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浱于子不禁仰天长叹“师傅,葬剑之术终有传人,您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 第十九章 灵剑怀光 灵剑怀光 一轮明月下,连鸟影也不见半只。 两人的身法都已经展到了极致,在场的烽火骁骑除了仅有的几人外,没有人看得清场中人的身影,只见两团身影在火光之中起舞,此起彼伏,让人眼花缭乱。 云逸已是极度癫狂,他的头脑里空空如也,仅存的只有水倩兮生前的嫣然一笑。他的唯一念头便是将眼前的凶手撕得粉碎!天地之间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阻挡他复仇的信念。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小娃儿,我和你有何冤仇?你这么不依不饶的。”浱于子挡了云逸几剑,只觉对方似乎气力绵绵,毫无衰败的迹象。 云逸赤红的双目像是欲将浱于子燃成灰烬,“你杀了阿倩,我要你的命!” “阿倩?谁是阿倩?尸首还在不?”浱于子一脸茫然,浑不知刚才魔性大发时有没有杀过此人。 云逸怒极而笑,“尸首,难道你还想鞭尸不成?”咬碎银牙,一股剑花舞的更加稠密,点点金芒,罩定浱于子浑身死穴,必欲置其于死地。 浱于子其实一直都在躲闪,并未还招,以浱于子的道行,莫说是云逸一人,纵是在场的众人一拥而上,他也浑然不惧。 “师哥,快看,这女孩子还有救!”清脆的女声再次响起,水倩兮似乎被一个隐形人扶起。浱于子闻言大振,闪电般出手,胖大的身子如陀螺般随风旋转,数招之间便已将云逸点倒在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一扭头,闪到水倩兮身边,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这人是血狐族人?心脉尚有气息,命可真大,果然有救!”浱于子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只刻有符篆的石头,暗暗催动真元,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石头的光芒越来越盛,强光刺得人张不开眼,缓缓罩定水倩兮的心口,不住转动。 “你这是要做什么?”云逸碍于无法动弹,只得发声相询。 “你这娃娃,老是沉不住气,明明没死,你偏偏说人死了,害的我们白打一阵,耽搁救人时机。我这是在用雪魄石先护住她的心脉,以便给她治伤。” “此话当真?”天下竟有人脉寸断还能不死,云逸顿感难以置信。 浱于子白眼一翻“我说治得好,便一定治得好,纵是我治不好,我的现任师傅也一定治得好,他可是与我前任师傅道行相当的世外高人!” 云逸刚刚清醒的大脑被他的一番前任后任说的一团乱麻,更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但觉水倩兮尚还有一线希望,顿觉精神大振,“那就有劳前辈了!” “不过我们可要带她去东海蓬莱山医治,你若信得过我,便让我带她走,若信不过,咱们就嘿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浱于子见识过云逸的狠劲,也不敢再冒冒失将人带走,尴尬的搓手笑了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心中却暗暗好笑,此刻若以拜师为挟,他未必肯屈从,不如先将他骗上山,再另想他策。 云逸自知自己没有救水倩兮的本事,只得冒险一试,“好,我答应你,三个月后,此间事了,我必上东海蓬莱山前去拜会,”看了一眼瘫与地上的水倩兮,心中一阵痛苦,继续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若食言,我云逸立誓必将踏平蓬莱山!” 浱于子坏坏的笑了笑,眨巴着眼睛,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看的云逸心里直发毛。云逸明知此人心中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水倩兮的生死全在此人手里,却也无可奈何。 “好小子,果然有种,很合我的胃口,我很欢喜!哈哈哈,好,我在蓬莱之巅等你来!”说着话,浱于子眼中神芒一闪,云逸所受的禁制应声而解,一甩拂袖,一件蛇一般柔软的物事透着青芒向云逸飞来。 云逸忙探手接过,竟是一把三尺来长的剑!青霜潋滟,锋芒点点,碧绿的剑柄上用金丝盘着两个篆文,乃是“怀光”两字,云逸提起剑柄,微微一抖,剑身登时上下颤动,发出嗡嗡之声,却是一把软剑! “我看你的剑法略显生滞,平日里用的恐是软剑一类的兵器,这把怀光暂借与你,有此剑在手,可保你小子能活着走到蓬莱山。”浱于子胖大的身子一跃而起,向西北飞去。 水倩兮的身子也似乎被一个隐形的人托起,凭空浮起,跟随浱于子向西北而去,隐在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莫要走!”烈风寒一声断喝,一箭向浱于子后心射去,“当”一声,螺旋的强矢在浱于子身上如击金铁,化为了一堆灰烬。 烈风寒想要再追,那知云逸手中怀光一展,青芒四射,已挡在眼前。 “你想找死吗?”烈风寒一声断喝,杀气凛冽。 云逸咬了咬牙,紧紧握住剑柄,今天一定要挡住此人!忽觉手上一阵清凉,手臂上的黑气迅速消散,手心的剧痛感也顿时消失,他感到手心的伤口在迅速复合,一股源源不断的真元自剑而上,直汇丹田,他的身体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原。 原来怀光乃世之灵剑,当年玄真子炼化此剑,煞费苦心,于鼎炉之中遍下百草,以养剑魂。待剑成之日,青芒直透宵府,惊天动地,极具疗伤驱毒神效的不世之剑终成。 呜呜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散在周围的千余烽火骁骑分成几支小队,布下八门金锁阵,将云逸围在核心。困住玉墨城其他几个大门的精卫军却一直没有动静,没有将军的命令,纵是这里血流成河,他们也不会擅离职守,这就是精兵!只有八虎将才能训练出如此精兵。 烈风寒心知此次攻打玉墨城损兵折将,若不再将云逸擒住,恐烽火骁骑在朝廷的威信尽失,自己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将毁于一旦。 暗暗的戈壁上,浓浓的血腥气息让人作呕。几只秃鹫盘旋着,俯冲下来,兴奋的抢夺精卫军和烽火骁骑的尸骸,凄惨的叫声飘荡在夜色里,让人有种毛骨耸然的感觉。 一只秃鹫忽的滑过大阵的上空,哇哇的惊叫着,似乎被弥漫的杀气所惊扰。 烈风寒忽然动了,肩头一耸,木灵箭连珠射出,像一条勾魂的长索,直取云逸的手臂,周围的烽火骁骑也趁势一拥而上,刀枪横举,誓要擒下此人。 云逸看也不看,抬手便是潇洒的一剑,一阵蓬勃的剑气激射而出,将冲上前一名烽火骁骑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飞溅的血雾惊得身边的几匹战马淅沥沥长鸣,四散奔逃,使得八门金锁阵露出了一个破绽。怀光剑竟有如此威力,不仅烽火骁骑噤若寒蝉,连云逸也大惊失色,有如此利器在手,恐怕纵横大荒也无人能敌。 “冲”烈风寒一声怒吼,笼住马匹的烽火骁骑又席卷上来。 云逸心系西门顾采风众人的安危,不敢恋战,瞅准时机,虚晃几招,身子向后飘出,如一只展翅大鹏,落在城楼之上,一纵身,展开鬼魅般的身形,向西门掠去。 “休走!”烈风寒甩开众人,脚踏七星,运起独门身法,腾身而起,紧追而去。 无上真人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自有其盘算。此番若能擒住姬纯均,夺得梅笺信,便已是大功一件,更何况木灵弓与怀光剑对自己这修炼外丹术的散仙来说,已是至宝,诱惑力十足,今日若能夺得此二物,恐怕对修炼是大有裨益。 第二十章 螳螂捕蝉 螳螂捕蝉 朝阳跃出天际的时候,云逸站在了城楼之巅,呆呆的望着遍地的尸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从没有想过,一天之中会有如此多的朋友离他而去。不管他们生也好,死也罢,他们都已远去。他从不惧怕死亡,此刻却惧怕孤独。一个孤独的人终究会在孤独中老去! 当年的他为了功名可以抛弃朋友,可以抛弃恋人,甚至可以忍辱负重,苟延残喘,因而当昔日的朋友再回到他身边时,他也没有太多的感动。 现在他却害怕了,害怕失去他们! 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曾经的拥有。 大批的精卫军缓缓回撤出战场,只有零星的兵卒在默默地搬运尸体。没有人会抛弃战友,活着是兄弟,死了一样是。 烈风寒不知何时站在了云逸的身边,他并没有出手,他很少会在官场利益之间失去理智,今天却是个例外。他忽然打了个寒颤,对官场的种种有了说不出的疲倦。 “他们都死了么,”云逸苦涩的笑了笑。对于烈风寒,他并没有太多的敌意,他也很清楚烈风寒在战场上数次手下留情,否则,恐怕自己也不能站在此处了。 “不知道,”烈风寒卓然而立,淡淡的看着已经撤出西门的精卫军,脸上平静如水。 “此处精卫军是由东镇抚司的快刀节制,所以我并不明了。”烈风寒虽为北镇抚司将军,能直接统辖的却只有一万五千名烽火骁骑,而边疆的精卫军他却只有调兵权,并无统兵权,这乃是大新朝兵制改革以来的首创,虽防止了边关守将拥兵自重,却无形中使得作战中军令难以统一,致使坐失良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你可知我身为八虎将之一,为何会到这荒芜人烟的大戈壁来镇守吗?”烈风寒忽然把云逸当成了朋友,很想对他倾诉,那是以前绝没有的事。自从锁阳关一战以来,他便再也没有朋友了。 云逸默默的摇了摇头,他一向对朝廷的龙争虎斗漠不关心,只是一门心思的研究各派学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完成父亲的遗志。同窗们都嘲笑他不是当官的料,不懂官场的规矩和勾心斗角,是绝不可能爬上高位的。 “当年萧墙之乱前夜,八虎将中仅存的五兄弟盟誓效忠东溟王,答应护送他出锁阳关。不曾想事情败漏,在锁阳关,我们与守军血战数场,各有胜负。然而,最终我却还是出卖了他们!”烈风寒的眼前雾蒙蒙一片,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锁阳关前,浴血奋战,高唱“无畏”的众兄弟们。 “我趁他们在睡梦中时,悄悄割下了他们的头颅,那知被卢忠惊觉,他便拼死挥刀掩护重伤的东溟王逃走。情急之下,我一箭洞穿了卢忠的头颅。后来才知道,卢忠并没有死,只是人从此却变得疯疯癫癫,朝廷为了掩人耳目,便传旨曰卢忠匹马单刀逐东溟王百余里,因败获罪,贬为庶民。算起来,我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他了,是我害他疯疯癫癫。”烈风寒泪眼婆娑,身形委顿下来,似乎一下子衰老了不少。 卢忠疯了吗?为什么我前日见到的人却绝无疯癫的迹象。云逸明白过来,原来卢忠为活命,故意装疯卖傻,才勉强逃过一劫。 “可笑我烈风寒虽为朝廷立下了功劳,却难免被皇上猜忌,贬到这边疆苦寒之地,守着这座孤寂的铁城,恐怕老夫这一生都要终老于此了!”烈风寒长叹一声,英雄落寞之感油然而生。 “老将军,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大家各为其主,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只是造化弄人罢了。”云逸突然同情起烈风寒来,他也曾抛弃过朋友,也知道这种内心所受的煎熬。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但贵在知错能改。 “哈哈哈,好一句造化弄人!老夫经营多年的烽火骁骑在这一站已名存实亡,朝堂之上,恐再无我烈风寒容身之处!”烈风寒又是一声长叹,“罢了罢了,你走吧,老夫也该告老还乡,远离这是非之地了!” “长啸声落悲风,想沧洲万里,当年归约。回首区中无限事,此意谁同商略。欲驾飞鸿,翩然独往,汗漫期相诺。滞留何事,坐令双鬓如鹤。” 一阕吟罢,烈风寒忽然长啸一声,无尽的悲怨凄凉,在孤寂的戈壁上久久回荡。 “好好好,将军私放走朝廷重犯,还有心情吟诗作赋,这份闲情逸致,却也让人佩服!”掌声骤起,从城墙的阴影下闪出一人,青丝道袍,精瘦矮小,正是无上真人。 “无上真人,此间事已了,姬纯均和梅笺信都已不知所踪,你还留在此处有何事?”烈风寒一阵鄙夷,前番无上真人将噬魂箭偷放在自己的箭囊之中,已使他颇为愤怒,此番又来此滋事,着实可恨! 无上真人似乎看穿了烈风寒的心思,抚摸着冰冷的石墙,微微冷笑,“烈将军,莫说贫道没有提点你,此刻你若肯擒下此人,仍是大功一件。” 烈风寒手中的木灵弓一展,跳下城楼,哈哈大笑,“我烈风寒岂是出儿反而之人!云逸,你还不快走。”后半句却是对云逸所说。 “烈将军是执意要和贫道,要和朝廷作对了?”无上真人故意带出朝廷,是想烈风寒有所忌惮。 一阵裂帛之声传来,烈风寒将身上的纹有烽火徽号的铠甲一把扯下身,随手扔出城墙外,怒目而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我这先皇御赐的八虎将与朝廷再无瓜葛。” “好好好”无上真人围着烈风寒连转数圈,不住的点头。 “小心!”云逸猛然心中警兆突起,大喝一声。 可惜为时已晚,眼前红光一闪,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索将烈风寒牢牢缚住,任他如何挣扎却也逃脱不出。 无上真人一阵狂笑,将手中的红索迅速收紧,“烈老头,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负,我刚便已暗下手脚,可惜你虽有所觉察,却自认可以应付,哈哈哈,愚昧啊,愚昧。我这缚神索可是个宝贝,以苍背金蛛丝炼化而成,你越挣扎,它便敷的越紧。” 烈风寒又气又怒,暗骂无耻,催动真气,想要震开红索,那知果如无上真人言,红索越缚越紧,好似长在身上一般,却也一时挣脱不开。 “你若肯乖乖解下木灵弓,我便让你自行了解,否则,嘿嘿,你该明白我的手段。”无上真人摸出一张符篆,贴在烈风寒身上,念声“困”,只见烈风寒霎时如受雷击,魁梧的身子一阵颤栗,跌倒在地,双拳紧握,眉头紧锁,神情极为痛苦。 “将军,我来救你!”话犹未落,一只鎏金大斧呼啸而至,化作五道斧影,如金色的天罗地网迎头罩下,封住了无上真人的身形。 火红的头发,赤衣赤甲,正是白日里攻上城头的汉子。 “赤龙儿,快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烈风寒一阵大吼。到如今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手下,他的心中一阵宽慰。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云逸想救时,已然不及。只听“当当当”五声急响,无上真人的剑指无一例外的点在斧刃之上,赤龙儿的大斧脱手而出,打着转儿将一只栖息的秃鹫钉死在城垛上。 紧接着,飞起一脚,正踢在赤龙儿胯下,赤龙儿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将城墙撞出个大缺口,跌下城去,横尸当场。 云逸从未见过下手如此阴毒之人,一时怒向心头起,手中的怀光剑一泻而下,弧形展开,阵阵剑气,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狠似一剑,席卷而来,将无上真人矮小的身子罩在一片青芒之中。 无上真人连接数招,觉得对方真气蓬勃,全不似之前的虚脱之症,知是怀光之奇效,不禁暗暗称奇。双眸紧紧盯着云逸手中飞舞的怀光剑,脸上肌肉颤动,表情十分复杂,似是喜悦,又似是吃惊。双手画圈,轻灵的身子迅速移动,时不时的打出一张张符篆,化解了云逸所发出的剑气。 兔起鹄落,两人在城墙上已变换数招,剑气将城墙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印痕,战况一时焦灼起来。 第二十一章 黄雀在后 黄雀在后 几十个回合后,云逸渐渐落了下风,无上真人的每掌拍来都好似磁石一般,将剑身牢牢吸住,云逸每刺出一剑,真元损耗极大,纵是有灵剑在手,却也束手束脚,施展不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对面的无上真人却是左手捏诀,右手发掌,一呼一吸,皆似乎由心所发,控制自如,依然身形潇洒,浑不似云逸已是苦苦支撑。 胜负已不言而喻。 “小子,以你的修为,实在是配不上这把灵剑,不如就转赠与我,我饶你一命。”无上真人划出一道符篆将袭来的剑气悉数挡下,一阵讥笑。他自知今日夺剑传将出去,日后必遭浱于子追杀,所以招招阴毒狠辣,以绝后患。 云逸已是强弩之末,一剑挥出,只觉天旋地转,一阵虚脱,身形不由一滞,无上真人趁势而上,隔空击出数掌,云逸身形暴退,拼劲全力刺出一剑,聚满真气的剑身嗡嗡作响,一道青芒自箭身激射而出。 这一剑却并未刺向无上真人,而是向着右手边的烈风寒斜斜刺出,匹练的剑气逼得人不敢直视。 “嗤”缚神索应声而断,解脱的烈风寒更不答话,手指微动,搭箭弓上,想也不想,随着身形一连射出四箭,流星赶月直奔无上真人。无上真人显然未料到云逸有次一招,连换数次身形,才堪堪避过四箭,踩在了城垛之上,饶是如此,箭上所带的螺旋劲力让他气息翻滚,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不由大怒,抬手向着云逸就是一道宝符,“好小子,敢坏我宝贝,找死。” 云逸的真气已然耗尽,毫无还手之力,被震起的身子带起一团血雾,向后翻出,打着转儿飞入城内,撞破了城中一户人家的屋顶,跌了进去。 烈风寒施救不及,一阵自责,引弓搭箭,“嗖”,一枝劲箭钉入城下的一棵大树之上,木灵箭的身后连着细细的藤枝,牵动烈风寒的身子向前弹出,直奔云逸着落之处。 无上真人闻声辩位,食指一弹,一颗烈火丹脱手而出,紧接着几声长啸,足尖轻点城垛,飘然而起,急迫烈风寒而去。 几声长啸听在烈风寒耳里,恍如鬼哭狼嚎一般,震得他耳鼓生疼,体内血脉喷张,终于喷出几口鲜血,向前扑去。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起,再朝阳初升的清晨更显格外刺耳。那颗烈火丹在烈风寒的身后不过寸余炸开,卷起巨大的蘑菇云,升腾而上,威力之强,竟连一丈开外的几颗大树也炸成了一堆焦炭。烈风寒也在这烟尘之中化为了灰烬。 无上真人淡笑着落下身来,“你名字当中有个“烈”字,今日死在烈火丹之下,却也不枉。”木灵弓化作了一节黑藤静静的躺在废墟之中,虬然的藤枝上还有几滴鲜红的血液,不经意间便已迅速的淡了下去,渐渐隐在了漆黑的木缝里,再也看不见了。 无上真人的目光怜惜的抚摸着不过数尺远的木灵弓,掩不住内心的躁动,果然是个宝物,如此大的爆炸力之下,竟然毫无损伤。 他忽然感到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怪,并不像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的感觉。“牵机针?”无上真人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永远也得罪不起的人,遇上她,自己只得自认倒霉。 一念于斯,干笑了两声,收起刚刚摸出的几枚黄纸符篆,“上仙在此,晚辈自然不敢造次,此木灵弓权当晚辈送与上仙的见面礼!请笑纳!晚辈告退。”无上真人身形纹丝不动,全无离开之意,在没有确定身后究竟是不是自己极为忌惮的人时,他绝不会走,这是他做人的原则,绝不随意屈服与人! 身后的牵机针似乎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后背,森森的寒意让他不禁有些战栗。 一个冰若彻骨的声音在身后想起“无上真人,你是在求本仙取你的性命吗?”千余枚细如发丝的银针将无上真人粽子版般裹了个严严实实,隐隐呈八卦排列,俨然是个极厉害的阵法,青幽的森芒让他的舌头似乎都打了结,“晚辈不敢,还请上仙撤去阵法,晚辈这就离去。” “滚!”银针哗地撤出一道门户,无上真人已经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了,告罪一声,怵然飞起,转瞬即逝了。 过了许久,一个窈窕的绯色身影从街旁的屋顶落下,瘫坐在地上,不住喘息,薄薄的丝衣早已湿透,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刚在却是极度紧张。她挽起耳旁的几缕青丝,娥眉微蹙,远远的看着被云逸砸穿的屋顶,幽幽的叹息着,“我为何要冒险救你呢?”女子努力的摇了摇头,不去再想,轻轻的咬着嘴唇捡起地上的木灵弓,向着云逸跌落的庭院走去...... 云逸的伤势其实并不算太重,只是断了几根肋骨。云仙罡体术自然冲起一股反弹之力,化解了无上真人大半的劲力。 绯衣女子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云逸清秀的面容,若有所思。珠帘半卷,一方矮几上,燃着一方兽鼎,缕缕青烟,淡淡的麝香气,透人心脾。 云逸的眼皮跳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目光,涣散的眸子渐渐凝聚起来,眼前是一张艳若桃花的脸,烟眉如蹙,神情却是似喜非喜。正是前日里在玉墨城中所遇的绯衣女子。 “姑娘,”云逸叫了一声,坐起身来。女子从沉思中惊醒,嫣然一笑,宛若春荷乍放,惊艳无比。 “你醒啦?你肋骨断了,我已替你接上了。” “嗯,烈将军怎样了?”云逸心系烈风寒安危,忙问道。 绯衣女子转过身去,掩饰道“你放心好了,烈将军已经回乡去了,他还托我关照你。”她不知道为何,不愿让云逸知道烈风寒为救他已尸骨无存,她忽然同情起云逸的悲惨遭遇来,不愿他再受到内心的伤害。 云逸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四周,发觉怀光剑还在身边,他松了口气,“姑娘贵姓?” “我叫烟铭,本是教乐坊的一名歌妓。”女子轻轻的呼吸着,坐到了矮几边,抬起芊芊玉手,轻轻的敲击着,她暗暗收起了烈风寒的木灵弓,心里不觉有些揣测。 云逸闻言一怔,这名女子的仪态和初见时的风情万种判若两人,若非容貌丝毫不差,云逸几乎都会认为自己认错人了。 女子发觉了云逸的异样,淡淡苦笑,“我知道你也许会轻视我,但我却也无可奈何,我的父母亲人一夜之间被人全部杀光,我无依无靠,却也不得不沦为歌妓,因为我要活下去,我要复仇,我发誓要将仇人千刀万剐。”女子抽泣着,神色忽然狰狞起来,恨得咬牙切齿,似乎要将人生生吞噬一般。 云逸一时无语,这女子竟然和自己有着同样悲惨的命运,不禁有种惺惺相惜的错觉。 “对不起,我失仪了。”女子摸出一方锦帕,轻轻揩拭着婆娑的泪眼,续道“后来,我拜入一位修真仙人门下,修习了些许道术,便奉命前去刺杀东镇抚司的潘文,那知事情败露,被卢忠追踪,逃到这边荒来,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那姑娘日后有何打算?”云逸想到一个弱女子今后的生活,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傅临行前曾告诫我,此事若不成功,便不要回山。我委身事贼数月,毫无寸功,只能再回望京城,伺机而动。”女子恢复了镇定,神情肃穆。 云逸忽然想起姬纯均,顾采风众人说不定便在快刀手上,没有拿到梅笺信,他们绝不会轻易杀人,自己若是能潜回望京城,恐怕便能探出众人的下落。想到此节,不再犹豫,“我来助你!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望京城。” “什么?你可是朝廷通缉要犯,你不要命了吗?”女子吃了一惊,脸上的神情飘忽不定,似乎有些许哀愁,又有些许兴奋。 “你莫要误会,也不全是为了你的事,我的朋友可能在潘文手上,我定要将他们救出!”云逸的眸子里神光灼灼,神情坚毅。只要他们还有一丝消息,他都要救出他们,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不管对方是谁,他都豪不畏惧,这就是朋友! 第二十二章 朔雪漫漫 朔雪漫漫 凄风卷起乱雪,纷扬着,遮蔽了灰蒙蒙的天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远处连绵的冰峰蛇般环绕在茫茫戈壁之上,几只苍鹰在空中盘旋着,似乎在这雪原之上搜寻着栖息之处。 云逸和烟铭在纷乱的大雪中举步维艰,积雪已经快要没过膝盖了,天却依然没有放晴的痕迹,四周仍是雾蒙蒙一片。 厚厚的羊皮衣挡得住风寒,却挡不住一望无际的雪所带给人的孤寂!在雪中跋涉的人总是希望看到同路人,这样他们才会有心理的安慰,有人便有希望!可是云逸他们已经走了三个时辰,却连个人影也未见到。 烟铭不由的抱怨起来,到朔方城时,她执意要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再上路,云逸却心系好友的安危,偏偏要冒雪前行,以至进退维谷,看来今晚只有在这雪地中露宿了。 看着云逸背着包裹行囊的背影,烟铭恨恨的弯下身去,伸出带着鹿皮手套的小手,揉了一个雪球,狠狠的向云逸抛去。 “砰”雪球正落在披着斗篷的云逸头上,云逸回头看了一眼吐着舌头的烟铭,摇头苦笑。数十天来的接触,云逸发现烟铭之前的风情万种竟然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其实她骨子里却是一个很可爱的人。烟铭总是时不时的会故意搞一些恶作剧,扮鬼吓人,偷偷在别人的碗里下巴豆,骑在客栈的墙头假装劫道的。相对于少年老成的云逸来说,烟铭嫣然就是一个孩子,即使烟铭比云逸还要大一岁,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十九岁的大姑娘,放在乡下,恐怕早已坐着花轿出嫁了吧!云逸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自己内心里其实并不希望她早早嫁人。他又苦笑着,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喂,你想什么呢?整天跟个木头人一样,闷闷的,话又不多,与你同路,闷都要把人闷死!”烟铭不满的踢着脚下的积雪,溅起的雪花被风卷起,呼啸着向天空飞去。 云逸眯着眼看着渐渐停下的雪,心中一阵轻松,像这样的大雪若是下上整整一天,两个人恐怕都要冰封在这巍峨的群山之上了。 “翻过前面的那座山头,前面有家小村庄,我们今晚可在那里借宿。”云逸指着前面的一座如刀般耸立的冰峰笑道。 烟铭依然闷闷不乐,云逸此话今天已说过多次,可每次都是待的雪小了,便不由分说,拉起自己,马上赶路。烟铭又气又恼,却也万般无奈,谁让自己不争气,杀不了潘文,现在反而要求助一个看着比自己还弱不经风的书生身上。 “好了,好了,我的恩公,我答应你,过了这座山,一定不走了!”云逸不忍看着烟铭耷拉着脑袋,承诺道。不知为何,他看到烟铭,都会想起水倩兮,多少年前,她也和自己这般怄气,然而每次都是水倩兮释然了,反过来安慰云逸。 “真的,你这次没骗我吧?”烟铭从雪地上一跃而起,脱下厚重的斗篷,褪去手套,露出一袭身下绯衣,在雪地中转了个圈,格格的笑着,天地之间,一望无垠,唯有这灵雀般的身形在欢快的起舞。 柔雪纷冉冉,绯衣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云逸也笑了,就在此刻他仿佛忘却了一切,沉浸在了这白雪皑皑的戈壁之上。 雪彻底停了下来,残阳如血,洒下一片刺眼的银芒,惊人的绚丽让人不禁有种恍惚的幻觉。云逸和烟铭已经站在了冰峰之上,从高处俯瞰,远处的村庄在雪峰下显得寂寞,几户人家甚至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快走吧,我好饿,我们下去找户人家吃点东西吧!”烟铭一阵催促。 云逸最后再看了一眼不远处连绵峰群中恍若明珠般璀璨的光芒,迈开脚步向山下走去。那是什么? 越往下行,竟然渐渐下起了大雪,那团银亮的光芒越来越近了,太阳依然斜挂着,远处的天空依然湛蓝。 “不好,是雪暴!”云逸心中一惊,拉起烟铭,迈开脚步向雪峰之下跑去。 当雪暴来临时,云逸和烟铭尚在半山腰。风暴一起,四周一片白茫茫,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云逸和烟铭只好立定脚步,拖着沉重的步伐,抱在一起共同抵御飓风。高山上的空气本就稀薄,飓风一起,更是迫得人无法呼吸,刺骨的严寒让原本穿得就单薄的两人瑟瑟发抖。 “快,我们先找个地势稍低的地方,避过飓风。”云逸大吼着,声音刺穿了飓风,传到了烟铭的耳边,两人手拉着手慢慢向一处低洼移动。夹杂着飞雪的狂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任何的人力在天公面前,都是徒然,两人费力九牛二虎之力,却也不过移动了不到五尺的距离。 又是一阵猛烈的狂风呼啸而来,云逸已经快要站不稳了,一连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一只手却一直死死的拉住烟铭,两人近在咫尺,却丝毫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充斥着耳膜的只有鬼哭狼嚎般的风吼。 雪已经没到了胸口,将两人双双埋在了雪中。云逸身后的背囊都这阵狂风席卷而去,两人孤灵灵站在半山腰之上,抱头而立,期盼着雪暴能快些停下来。 雪暴终于在一阵狂风之后渐渐缓了下来视线也清晰起来。探出的残阳在冰峰之上勾勒出一道艳丽的彩虹,光彩夺目,将这雪峰都罩在了一片雾气之中,飘渺犹若仙境。精疲力尽的两人将身子从雪中拔学,仍是心有余悸。 “你没事吧?”两人几乎同时出声相询,顿觉好笑,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看来我们今晚必须借宿在山下了”云逸指着山下的村庄忽然说道“我们的行囊被飓风吹走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烟铭灵雀般跃起,踏雪而行,率先飘下山去。 山下的村子其实也并不大,仅有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居。小小的村子里竟然还有家客栈,两人均大感意外。 说是家客栈,其实只是几间小木屋而已,大屋内陈设简单,几张矮桌、条凳,仅此而已。屋子中间升起一盆炭火,跳跃的火光让人感到暖暖春意。几名高大的汉子围在炭火旁烤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两人就在此时推门而入,炭火旁的几个汉子看到有人进来,不由得“咦”了一声,如此恶劣的天气,竟然还有人赶山路,来到这关外小店,均大感诧异。 烟铭抖了抖身上的雪,摘下斗篷,找了一张干净的矮桌坐下,敲着桌子叫到“掌柜的,快来些吃的,都快饿死了!” “来喽!”从里屋跑出一个精干的中年人,利索的抹了抹桌子,抬头看见烟铭的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不由的一愣,天下竟有这般美艳的女子! 烟铭早已有些不耐了“快去,快去,有什么好吃的全拿出来,本姑娘有的是钱。” “是是是,掌柜的点头哈腰,”这才看见旁边的云逸“这位公子要喝点什么吗?” “那就随便拿些烈酒出来,暖暖身子吧。”云逸本不喜喝酒,但今日里天气却是出奇的严寒,只得喝上几杯来驱寒。 不多时,掌柜便已端上来了几盘熟肉,都是些平日里常见的东西,温了一壶酒。 烟铭抓过一只嫩鸡,扯下一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看的周围的人一阵侧目,这女孩长得如此美艳动人,行事却偏偏如男人般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让人目瞪口呆。 云逸知道,烟铭平日里在人前装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其实正是她对自己的一种保护,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但却很少有人会喜欢上一个人尽可夫的**!烟铭的美本身就是一种毒药,这颗毒药不仅能毒死他人,更会毒死她自己! 此时,露出的才是她率真、直爽的一面,凡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只是平日里那一面占据上风多一些而已。 云逸并没有动筷子,只是淡淡的倒了碗酒,轻轻的抿了一口,烈而清醇,就像是朴实的山村人,让人觉得踏实。 “好酒!”云逸由衷赞了一声。 第二十三章 忠胆义仆 忠胆义仆 “好酒,就应该用大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一名瓮声汉子随手一扬,将桌上的白面粗瓷大碗向云逸扔来,力道刚猛,夹着一股劲风。 云逸忙伸出左手,聚力于指,刚碰到碗边,那只碗竟旋转起来,顺着云逸的手腕转出,直奔云逸面门,云逸猝不及防,一时手忙脚乱。只听“当”一声,一根银针从碗一边穿过,却并未穿透另一面,呼啸着带动着大腕又向那汉子飞去。正是烟铭随手祭出一枚牵机针,替云逸解了围。 “好功夫!”那几名汉子一起喝彩,“果然是身怀绝技之人,难怪遇上雪暴,也能有命来此。两位可是从玉墨而来,往望京城去?” 云逸心中一动,刚要答话,烟铭忽然素手一拦,开口道“我们是从朔方城来的,正要赶前往殇阳关完婚!” 完婚?云逸差点将口中烈酒喷出,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刺得他喉咙发痒,忍不住的咳嗽。 “我相公痨病缠身,恐不久于人世,所以我们急急赶回望京城的夫家完婚。”说着话,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幽幽的叹息着,抚摸着云逸的后背,一脸关切,“相公,你好些了吗,明明有痨病,还要喝酒。”被云逸挡住的眼睛调皮的眨了眨,还重重的在云逸后背捏了一把,劲力直透脏腑,痛的云逸冷汗直流。 众人一时语塞,刚刚还泼辣的女子忽然宛若新婚燕儿的良妻,温文尔雅,变化之大,让人汗颜,云逸也是膛目结舌,呆呆的看着烟铭皎若桃花的俏脸,一时不知所措。 那汉子乍看云逸面容清瘦,脸色略显苍白,虚汗阵阵,确是沉疴渐重的征兆,倒也信了几分,轻轻摇头叹息着,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对着其他几人低语了几句,低下头便只顾饮酒,再也不言语。 云逸早已看出几人必有难言之隐,刚才故意搭话试探,想必是想看看自己二人有多少斤两,此时发现自己身怀绝症,便悻悻然而归。 “几位可否过来喝一杯,”云逸忽的站起身来,真气流转,震得桌上的碗筷叮当作响。烟铭懊恼在桌下狠狠踩着云逸的脚,暗骂云逸多事。就在刚才的几名汉子一转身的空档,烟铭瞥见几人身下银芒闪闪,一看便知身怀利器,值此多事之秋,在此地又人生地不熟,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不好脱身,所以才极力掩饰。 云逸其实也并非多事之人,只是自那次棺材中死而复生后,灵感大增,常常能预事于先,此刻更觉气血涌动,心燥不安,似有大事发生,却偏偏看不出何处不妥,不由的好奇心大气。 那名汉子一愣,暗淡的双目银光闪闪,腾的站起身来,拱手道,“兄台抱恙,真气却如此充盈,必是高人。”大踏步走到云逸桌前,掩身坐下。那汉子似乎袍子里穿有重铠,浑身叮当作响,却仍是步履轻盈,毫无呆滞之感。 “看几位的神情,似乎有难言之隐?”云逸并不寒暄,气的烟铭一阵跺脚,这闷家伙,哪有刚见面就如此直白的。 那汉子似乎也颇为吃惊,身形一顿,瓮声说道“兄台如此开门见山,我也不必隐晦,我们兄弟五人都是从东海而来,到这穷乡僻壤是在等一个人!”那汉子似乎有些怅然,蒙着的脸看不出波澜,漆黑空洞的双目却熠熠生辉。 “等人?”云逸一怔,这几人的神态看来颇为焦虑,浑不似等人般闲情逸致。 “不错,一个要我们命的人!我们已经等了他三天了。”那汉子淡淡道。 “什么?”连烟铭也站起身来,两人吃惊不已。这世上竟然会有人乖乖等着别人来杀他?这些人莫非是白痴不成。 那汉子仍是一脸的淡然,“说起来其实是我们兄弟的不是,我们一行人月前曾在殇阳关遇到过一位貌美的女子,那女子生的艳若桃花,美艳动人,”那汉子抬头看了看烟铭,微微一顿,“便如尊夫人般如此容貌,”烟铭被人夸奖,不觉有些害羞,低首浅笑,更显娇美,却也不在留意对方用了“尊夫人”一词。 “我们公子情不自禁,喜欢上了她,便托我兄弟七人代为传书,那知那女子武功极高,且狠辣异常,谈笑间,便连杀两人,我兄弟几人与她理论,那知她浑然不听,又伤了我们兄弟几人,还放下狠话,着我们家公子一个月后到此了解。”那汉子续道。 “啪”,烟铭拍案而起,杏眼圆睁,“天下间哪有这般不讲道理之人,别人喜欢她,向她示爱,她却自以为是,动辄杀人伤人,太过无理!”烟铭被人夸奖了几句,頓觉得飘飘然,闻听这女子这般不讲情理,立刻跳出来打抱不平。 “那你们公子呢?”云逸却言语甚是冰冷,他最看不起的便是事到临头,却龟缩不出的人。做人就应当有骨气,敢担当,这才是铮铮男儿本色! 那汉子听出云逸话里有话,忙解释道“兄台误会我家公子了,我们几人并未告诉我家公子此事,那日我们谎称那女子有些私事要处理,并已差两位兄弟前去关照,故不能亲来。我们公子闻言大喜,着我们在关内等候,自己先行回东海去了。” “我们兄弟几人自知难敌对手,却也甘愿为公子赴死,只是恐我几人命丧于此,所以欲找寻一位前往东海的人,替我兄弟们传个口讯给我家公子,那知兄台竟也身患重症,唉!”另一名汉子一阵摇头苦笑,神情落寞。 旁边的几名汉子似乎也想到了客死他乡,却连个报信之人也没有,都低头不语,暗暗叹息。 屋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暗淡的天色压抑的小木屋内寂然一片,只有炭盆里的木炭在依依火光中微微跳动,噼叭轻响,溅起星花点点,众人一时都沉浸在了这寂然之中,默默地思量着,静谧的小屋内针落有声。 云逸的热血直涌上来,天下竟有如此忠肝义胆之仆,为主人肯大义赴死,敬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一时豪气冲天,猛然站起身来,大声道,“几位兄台,如此忠义,小弟佩服不已,来,敬各位好汉一杯!”说着话,端起一碗烈酒,一饮而尽。 众汉子身躯微颤,似乎也颇为感动,纷纷举碗,“来,干!” 一时间觥筹交错,众人豪情四起,几碗烈酒下肚,云逸感觉到了热血在胸口郁结,直冲头脑,往日的郁闷之气在这大碗的酒,大块的肉中一扫而尽。 “诸位,我云逸不才,愿以三尺青峰,助各位一臂之力!且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何等人物!”云逸不胜酒力,舌头也有些发直。 那名汉子闻言一惊,放下碗来,沉声道“你便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天人阁七杀手之一的猛三郎云逸?” “不错,正是在下!” 天人阁其实一直都有最顶尖的七名杀手,除了大掌柜落花公子姬纯均外,其他人却也并不相识,故云逸虽知有七杀手,却也只闻其名,并不识得。 这闷书呆子,三言两语,怎可轻信与人,连底细也透漏给人家,纵是这些人所言不假,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便贸然允诺,岂不是自找麻烦,烟铭跺脚暗骂。 众汉子大喜过望,本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那知眼前之人竟是曾经威震大荒的七杀手,顿时精神大震。 “不知各位可有看清那女子的武功路数?”云逸也不敢托大,这几人都似武功高强之人,遇上那女子却只能束手待毙,想必那人武功必是极高。 “说来惭愧,我兄弟几人学艺不精,根本没有看到对方出手,便已两死三伤!” “是啊,我们若是有公子的三成本事,却也绝不会如此不济!”另一个汉子也是万般无奈的摇摇头。 “那女子出手前后任何征兆都没有吗?”烟铭顿觉不可思异,竟有出手如此迅捷之人,竟然让对方连招式都未看出。 那汉子昂起头,整个人似乎都忍不住震颤起来,他默默着注视着屋顶的一盏花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身体,用森彻骨髓的声音说道, “桃花!我看到了漫天的桃花!” 第二十四章 怒鲛族人 怒蛟族人 “桃花!”云逸忍不住惊呼出声,数月之前,他也曾在望京城外见过纷飞的桃花,正是那几朵惊鸿一瞥的桃花,让他险些丧命于荒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怎么会是她?云逸实不愿意再遇到她,即使她曾经想要杀死自己,但云逸内心却绝无一丝一毫的怨恨,因为云逸的朋友本就不多,而她却恰恰是自己好朋友的妹妹!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好友亲人也记恨的话,那么他们还算是朋友吗!云逸苦笑着,他突然觉得是不是太过多愁善感了。 烟铭察言观色,早已看出云逸的异样,难道他认识那个女人吗?烟铭莫名有种失落感,淡淡的失落感让她一时惶恐起来,烟铭清楚,对云逸一丝一毫的眷恋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她的灵魂深处,有一种深深的力量在呼唤着她,那就是复仇! 烟铭将一根细小的银针,深深扎进了自己的手臂,直入骨髓,她甚至能感觉出血流出的声音,她却并没有吭声,疼痛才能是她保持略微的清醒,几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莫非云兄弟认识这位姑娘?”那几名汉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仅观云逸的神情,便知他定然与那女子关系非比寻常,刚升起的希望宛若被风雪所噬,顿觉冰寒刺骨。 “的确有一面之缘!说来也算旧识。”云逸摊手苦笑着。 “是谁?”烟铭忽然问道,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意那名女子的身份。妒忌!这也许是貌美的女子所具有的通病吧。 “天人阁二掌柜落花仙子姬承影!”云逸痛苦的说道。这个曾经杀过自己的女人偏偏是好友的妹妹,如今又要兵戎相见,云逸一阵愧疚,姬纯均如今生死不明,本该通力合作的两人却势同水火,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众人一惊,纷纷站起身来,连烟铭也花容巨变,惊得茶杯落地,哗一声摔得粉碎,“竟然是她?” 姬承影的盛名恐怕连微雨公子也不及,姬承影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出手狠辣,青天白日杀人,从不留活口。数年来,杀人无数,却从未有人拿的住她。 云逸却依然默默地坐在那里,朦胧的双目仿佛在虚空里一般,看着碗中摇曳的烛影,他的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衣带,那里有怀光剑身的纹路,凹凸有致,他曾反复观瞧剑身的纹路,却发现毫无头绪,那好似一幅山水地理志,又好似大荒星云图,完全让人无法捉摸。 正如此刻一般,他感觉到了森然的寒意,却完全捉摸不透对方到底会从何处而来,这往往才是最致命的!杀气越来越重了,逼的人透不过气来,那才是真正的绝顶杀手才有的杀气! 木屋中的人也感觉到了那渗人的阵阵寒意,“苍苍苍”几个汉子纷纷从衣下抽出兵刃,只见每人手中握着两节长约各有三尺,如琉璃般剔透的双叉,叉身上缠绕着无数的细小骨环,环环之间以青丝相连,却也看不出是何材质。 云逸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兵器,暗暗称奇。 “分水琉璃戟!你们是弄潮儿?”烟铭似乎对兵刃颇为在行,转眼便已看出对方来历。 “姑娘好眼力,我们的确是东海怒鲛族飞龙将军麾下弄潮儿!”几名大汉,随手一扬,将身上缠裹的白袍扯下,**的上身显出漆黑的鳞甲,片片镶于肌肤之上,身下着紧身鲨皮裤,一张类人的腮脸,素白的蓬发,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逸曾在国子监遍览群书,记得《异方志》上有记载:东海有怒鲛人,可活千年,男勇而好战,常事征伐;女媚而重情,多好声色,其膏脂燃灯,万年不灭。 据史书记载,怒鲛人当人身鱼尾才是,可眼前几人除了身披鳞甲,脸上有腮以外身形确与人类无异。不知他们是如何化为人形的?云逸暗自揣测。 忽然,小屋中的灯光如鬼火般忽明忽暗,映的屋中之人脸色一阵煞白。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屋外想起,“你们几个妖孽,还不出来受死!”鼓荡的声音在小木屋中来回激荡,震得屋外房檐的积雪刷刷作响。 那几名怒鲛人被人称作妖孽,显然极为愤怒,按捺不住便要冲出屋外。 云逸忽的足尖一点,腾身从窗子飞出屋外,飘然落在一块足有的丈余的大石之上。 大雪初霁,山色清新,虽已是落暮,却被皑皑白雪所映,从山脚下高处看去,白野千里,天地一色。在这苍茫的大地中,有一个黑影在雪地中快速穿梭,瞬息之间窈窕的身影已近在眼前,舞动飘逸的长袖,更显风姿绰约。正是落花仙子姬承影! “二掌柜,猛三郎云逸已在此等候多时!”云逸微微一笑,拱手道。姬承影与数月前却也并无变化,如空谷生烟的容颜既冷且傲,让人根本无从捉摸,无法仰视,一双黛眉如天上弯月,但眉梢处,却又锐利如刀,现出淡淡杀机。 乍闻云逸的名字,姬承影在雪中飞驰的身形微顿,抬首看了一眼飒然卓立的男子道,“是你?你便是云逸?” 眼前清秀的男子原来是天人阁的猛三郎,姬承影虽不曾见过云逸,却也曾听人提起过,云逸曾是天人阁当之无愧的三当家,此人不仅武功高,而且为人甚是仗义,每次任务均冲锋于先,撤退时掠阵于后,从不抛弃同伴,因而有忠义猛三郎的称号。 姬承影做事,从来是单枪匹马,独来独往,对她而言,合作的人只会成为他的负累。姬纯均极为看重云逸,甚至一度曾想将姬承影许配给云逸,那知姬承影闻言大怒,竟一掌击碎天人阁的牌匾,立誓天人阁尚在一天,便决不再见姬纯均,故此,云逸也从未见过姬承影。 云逸答应一声,从巨石上飘然而下,灵巧的身子落地无声。 姬承影看着云逸如水般平静的面容,一时思绪骤起,记起曾在望京城外杀的一个人,眼神一暗,心中震荡不已,难道那晚杀得人便是他?这人的武功大进,今日又在此等候,莫非是来寻仇的? 屋内的众人闻声早已闪出屋外,姬承影乍见怒鲛族众人,黛眉一挑,怒火中烧,“妖孽,胆敢轻薄本掌柜,拿命来!”话音未落,人已到了怒鲛众人近前,长袖反卷,一股巨大的劲力迫的众人连连后退。 姬承影更不迟疑,身形暴涨,一掌向一名怒鲛人拍去,卷起地上积雪,恍若天女散花,那名怒鲛人抬戟堪堪挡住,震得身上鳞甲刷刷作响,连退数步。 正要侧身进击,忽的数道剑光划破昏暗席卷而来,流芒四射,摄人心魂,姬承影不得已只得翻身闪过,那知尚未站定,眼前数点寒芒星星点点直奔前胸,骇人的劲力迫的姬承影气血翻滚,千钧一发之际,姬承影的身形诡异的在空中再起落,轻巧的在屋檐的冰棱上微点,如彩蝶般在空中翻过,落在屋旁的一枝枯树梢上,飘荡着,白嫩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显然刚才耗力不少。 云逸本想先逼开姬承影,再问事情原委,那知烟铭突然出手,射出数枚牵机针,偷袭姬承影。云逸再想阻止时,已然不及,情急之下,运转内力,一掌向姬承影送去,将姬承影的身子再度托起,才避过致命一击。 “烟铭,且慢!”云逸断喝,“我有话说。”后面这句却是对姬承影所说。 以姬承影的往日的性子,早已再度出手,但刚被云逸所救,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压怒火,冷冷看着云逸,道“当日我当众拒绝你,后又出手伤你,你定然记恨,若要报仇,便毋须多言,动手吧!” “承影你说的哪里话,我与纯均情同手足,你纵是杀了我,我也无半句怨言,只是今日之事,这几位怒鲛族朋友......” “住口,今日我誓杀这几个妖孽,挡我者死!”姬承影樱唇轻咬,娇叱一声,水袖轻挽,如昙花绽放的纤指自袖中弹出,挥起残影片片,直迫屋檐下的几名怒鲛人而去。 究竟他们之间有何误会,以至姬承影如此震怒? 云逸的头脑中忽然灵光神现,顿觉浑身真气尽散,眼前一阵眩晕,在脱力前云逸忽的踏前一步,拼尽全力,怀光剑在空中舞起绚丽的光圈,化作千道剑气,将姬承影的全身罩在一团剑影之中。 残阳消失在天边,万物凄凉,仅存的几缕残阳在这华丽的剑光前也变得黯淡失色了。 第二十五章 生死刹那 生死刹那 残阳隐在了群山之中,当一切都重回黑暗的时候,一朵瑰丽的艳花在雪山脚下绽放,天地似乎也在这一刻扭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云逸在恍惚中忽然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一开始就错了,胎息法所产生的直觉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精准,在小木屋之时,众人所感觉到的杀气跟本不是姬承影所发,而是屋外的另一个人,就在姬承影出招时,云逸感觉到了从另一方向感知的强大气流,那根本不是杀气,而是真气,开天辟地般向姬承影袭去,普通的江湖人绝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真元,必是修仙者,且绝非庸庸之辈! 万点剑芒化为一线,在姬承影的身后丈余迅速凝聚,那团剑芒俞聚愈大,“哗”的一声炸开,类似龙吟虎啸的异声,怵然从怀光剑上传来,初时细不可闻,仿似遥不可及,霎时间已响彻整个空间,震人耳鼓。 没有人看见发生了什么,在天地被这光芒闪亮的一瞬间,云逸的火红的身子燃烧着直挺挺的向后飞去,怀光剑脱手而出,火红的剑身斜斜插进旁边的一颗树干之中,腾的燃起烈火,烧的噼叭作响。 烟铭窈窕的身影箭般飞射而出,伸出纤手,向倒飞的云逸臂膀拉去,那知两人刚一接触,云逸火红的身子忽的燃烧起来,一阵火燎的剧痛顺着烟铭的柔荑席卷而上,瞬间将她的衣袖化为了灰烬,烟铭却紧紧拉住云逸的手臂,巨大的劲力竟然拉的她也一起向后飞去,眼看两人便要双双撞在山下的一颗巨石之上。 “着”一名怒鲛人大吼一声,手中的分水琉璃戟脱手而出,打着转向烟铭飞去,烟铭只觉双脚一紧,在生死一刹,身子被人硬生生拉了回去。原来一只分水琉璃戟紧紧缠绕在烟铭的脚踝之上,另一只还牢牢的抓在怒鲛人手中,两只分水戟以骨环相连,怒鲛人见情势不妙,便施手救援。 当烟铭拉着云逸落回原地时,众人才吃惊的发现爆炸的地方已是寸寸焦土,好似被烈火烤过一般,光秃秃的漆黑一片。 流云悸动,空荡荡的焦土之上多了一个人,方脸浓眉,长得颇为魁梧,夜风乍起,那人漆黑的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一尊石制的神人,孤峰耸峙,负手而立。 “你是谁?为何要偷袭我?”在爆炸前被云逸震开的姬承影云袖一甩,冷然问道。 “哈哈哈”黑衣人突然仰天大笑,震落屋檐积雪,“本帝君若要杀你还用的着偷袭吗?你们若是不在此滋事,打扰了本帝君的清修,我也懒得出手杀人!”心中却暗暗赞叹,那男子竟能挡住一击,果然算是个人物。 伸出双手,虚空一探,云逸的身子凌空飘起,转眼便已到了黑衣人面前,“有意思,中了本帝君一掌竟然尚能不死,说,浱于子的怀光剑为何会在你手上?” 云逸的早已被烈火烧的衣衫褴褛,身子已渐渐冷下来,浑身筋骨却如火灼一般,痛楚难当,瘫软着,提不起半点力气。 “放开他,”烟铭和姬承影同时出手,一前一后夹击而来,黑夜人嘴角冷笑,依然纹丝不动,两人的身子如同被一根铁链牢牢的锁在地上,竟再也挪不开半步。 这人有如此深的道行,恐怕相比浱于子也相去不远,云逸不由的一惊。 “哈哈哈”黑衣人放生狂笑,“就凭你们几人,也想蝼蚁撼大树,可笑可笑!快说,怀光剑为何会在你手上?”黑衣人的双目生辉,看的人心生寒意。 云逸心中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怀光剑乃是浱于子暂借与我保命的法器,此时若坦白说出,我云逸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保的本事也没有,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转念又想,今日遇上如此至少有内丹术炼气化神境界的地仙级人物,纵是拼的一死也绝无胜的希望,不由的心念俱灰,叹了口气,“要杀便杀,毋须多言,我云逸岂是被人强逼之人,此剑来历,恕我无可奉告。” “果然有骨气!”话音未落,云逸渐渐冷却的身子忽的又火红起来,渐渐变得通红,如同一具淬火的剑胚。云逸感觉被置身于无间炼狱,遭受万火焚身的煎熬,火灼的剧痛从毛孔直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在体内不断加深,随着真元的流动来回侵蚀,痛彻骨髓。 “啊”云逸终于忍不住惨叫一声,听的众人心胆俱寒。 烟铭的脸色煞白,云逸凄惨的叫声震得她心口发麻,漆黑的双眸似乎在无声的哭泣,渐渐将这严冬都软化了。她很懊恼自己为何会这样,一枚银针在她的臂膀里深扎入骨,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云逸撕心裂肺的剧痛,一颗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滑落,将脚下的冰雪尽融,她绝不可以爱上云逸,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局。 黑衣人忽的信手微送,云逸腾空的身子空荡荡的跌落于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好似一句没有灵魂的尸体,连积雪也未溅起半分。 “这便是内丹术突破境界时小天劫所受的苦楚,你也该尝到滋味了吧!修仙绝非易事,浱于子这个老鬼,用一把怀光剑便想收买人心,异想天开!”忽的一抬头,仰天喝道“浱于子,你自命不凡,敢称兵道第一奇材,本帝君今日就偏偏不让你得偿所愿。哈哈哈”黑衣人疯狂大笑,恶毒怨恨之情溢于言表。 云逸艰难的睁开双目,他的神识也渐渐清醒起来,烟铭早已掠到身旁,纤手微动,将数枚银针迅速扎入云逸的大穴之中,封住了体内狂乱的真元。 云逸静静的看着她灵巧的动作,心神又飘渺起来,他又想到了水倩兮,不知她的伤势如何了?佳人娥眉微蹙,呵气如兰,神情却很复杂,既有关切,又有焦虑,似乎还透着一丝丝怨恨。云逸并没有注意这许多细节,他看着黑衣人阴晴难辨的方脸,不觉思绪万千。 “放心,他还死不了!在你们没有亲眼看到我将浱于子精挑细选的徒儿锻造成刀魂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死的!”黑衣人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狠狠瞪着手忙脚乱的烟铭,对浱于子怨恨到了极点。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他尝试过什么叫做嫉妒! “呜呜”静静的夜传来几声鬼哭狼嚎的悲鸣,忽远忽近,忽的清晰,忽的飘渺,哀怨的鸣叫声震慑着每个人的心神,像是什么蛮荒巨兽的叫声,一阵阵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听到叫声,黑衣人似乎有些焦虑,“本帝君的幻日魂刀便要铸成,且捉了你们几人一起练制刀魂,哈哈哈,想不到短短数日,连抓数个真元充沛之人,今日又得灵剑怀光,此番果不枉我下山一遭。” 说着话大喝一声“起”,众人顿觉眼前忽然一暗,四周雾蒙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忽的传来一阵枯枝的巨响,紧接着一阵巨大的狂风旋转着呼啸而来,飓风中竟然还夹杂着阵阵雪花。 “雪暴?”云逸大惊失色,忙运尽全力喝道,“大家当心!”。瞬息之间,卷起的飓风已将众人吞噬,天地都笼罩在漫天茫茫风雪之中。 第二十六章 邪帝高阳 邪帝高阳 大荒殇阳关北去百里之遥,有座大山,乃天下诸山之首,名曰不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周山原是盛极一时的兵道四宗的所在,虽地处关外,干燥严寒,山下雪原皑皑,山上却一年四季翠峰如簇,与寻常的景观截然相反,姹紫嫣红,郁郁葱葱的各式奇花异草在云烟中忽隐忽现,飘渺犹若仙境。 卷起众人的飓风呼啸着渐渐弱了下来,在一座巨大的山门前似乎撞到了无形屏障,瞬间消失,没有任何的前兆,了无声息。 跌落的众人尚未站稳身形,守护在山门的几名道人大喝一声,挥舞长剑将众人团团围住,在山门外巨大火烛的映照下,但见八名身着玄色道袍的道人左手持镜,右手持剑,按先天小八卦乾坤隐隐呈正反站定。 “什么人?胆敢硬闯不周山仙地。”一名道人将长剑展开,厉声喝道。 烟铭乍看这阵法,心中震惊,忙整理衣冠,连连施礼道“诸位道长莫要误会,我等众人皆是被一阵飓风吹落于此,并无冒犯之意,我等速速退去,还望道长见谅。”言语甚是恭敬得体。 云逸从未见过烟铭如此恭顺,知必是遇上劲敌,不敢大意,强运真气,想要以防不测,怎奈适才被黑衣人一击,体内的真气四处游走,虽被烟铭强行施针压住,此刻手足虚脱,全无一丝气力。 “小心,这是八卦无极阵,共有八人,每人皆有八影,阵法一旦展开,便有八八六十四个幻影,真假难辨,再配以乾坤镜惊扰心神,纵是对付数倍的敌人,也绰绰有余。”烟铭朱唇轻启,压低声音,对众人暗暗嘱咐。 那道人似乎已然听到烟铭的言语,微微冷冷笑“倒也有些见识,识得这八卦无极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剑指一指怒鲛众人,斥道“与妖邪为伍,必是奸邪之徒,还敢欺人,莫要走,看剑。”忽的八剑斜指,在众人头顶洒下一片银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恍惚之间,周围的山门、古木、芳草俱皆不见了,惊魂未定的众人已站在一方绝崖之上,四周空谷幽鸣,深不见底,让人不敢逼视。 只见八名玄衣道士,在四周依八卦站定,长剑斜指,口中念念有词,已是蓄势待发,场上情形一时紧张起来。 云逸自知阵法一旦发动,众人只能被活活困死在这阵法之中。遂咬破舌尖,将丹田仅余真气迫出,脚尖点地,大喝一声,挥掌向坎位的道人拍去。 那道人微微冷笑,却并不出手阻拦,云逸掌风所至,竟将那道人震成碎片,迟疑间,眼前忽的一晃,镜光闪动,破碎的道人化为了八道人影,依然站于坎位之上。 同样站在坎位之上的云逸浑身的经脉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僵硬,冷冷的寒冰从他的五脏六腑透出,眨眼之间,便已将他塑成了一座冰人。透骨的寒意从云逸的身上发出,冻得众人牙关打颤,没有人再妄动,这等匪夷所思的阵法已不是普通的武功便能抵御的了得。 其实这八卦无极阵乃是外丹术较为低级的阵法,共有八位,曰一乾、二兑、三离、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分别对应天、泽、火、雷、山、水、风、地此八位,仅有天地二门做生门变化,其余诸门皆是死门。云逸一掌打出,正是坎水位,才被暗藏阵中的秘法所伤。 围在四周的众道人讥笑道“这等修为,也敢来不周山送死,今日便成全了你们!”一言未了,人影晃动,众道人在阵法边缘移形换位,如一条黑色的束带,越收越紧,在漆黑的夜里却闪着银辉,正是乾坤镜在月光下的反射所致。 “哗”一声巨响,万点银芒从烟铭的手中射出,她的人也随银芒跃起,千余枚牵机针在空中汇为一点,继而化为八股银蛇般的针流,烟铭从罗袖中探出素手,弹指如飞,向四周的黑色光带点去。 一时间,“乒乓”声四起,如击珠玉,众道士手中的乾坤镜尽皆被打碎,黑的光带也在这顷刻之间消失。淡淡的月光下,山门耸立,远山依稀,一切如旧,众人还是站在原地,八名玄衣道人依然围在四周,似乎根本不曾动过。 “好本事,竟然破得了乾坤幻象,不愧是沧澜山妙语仙人林浅音的门下”一声赞叹,那名黑衣人负手立于山门之上,石人般看着烟铭,鼓鼓的衣袖在夜风下纹丝不动。 众道人乍见黑衣人,忙收起兵刃,躬身施礼“师祖安好!”神情极是恭顺。 “师祖?你是邪帝高阳?”烟铭心胆俱寒,大荒之中,敢以帝字相称的除了大新少帝,恐怕便只有此人了。 邪帝高阳本是修习外丹术的散仙,后机缘巧合之下,夺得一本内丹术奇书,大喜过望,遂于一处隐秘之地修炼,依书所载,修习内丹术。 内丹术是以人为炉鼎,以身中之精气为药物,以神为运用,在自己身中烧炼,纳外气、养内气、和阴阳、通经络,并经炼己筑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炼虚合道的过程阴阳和合,使精、气、神不散。其中以炼气化神,炼神化虚最为艰难。 炼气化神,根基是元神,意动则元神自动,在后期甚至达到元神出窍的无形有质境界。这一境界有两种修习法,元婴法和元丹法。元婴法聚婴容易,形成元婴后可直接发挥杀伤作用,但对于修行后期并无助益,甚至会产生阻碍。元丹法分为孕丹、开光、内照、化体、破丹、分神四期。这一修法极难,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甚至会有元神俱灭的危险。 高阳练至炼气化神境界时,无人助益,故元神羸弱,本应固元为主,但他却急于求成,强行孕丹,以至破丹时元神险被内丹所噬,恰逢玄真子云游与此,震惊于高阳的惊世骇俗的自我修行本事,遂出手相救,并将他收于门下,传授葬剑之术。 入门后高阳却刚愎自用,常常不听教诲。后又不满浱于子锋芒必露,失宠与玄真子,遂与浱于子大打出手,数次交锋,均惨遭落败,于是暗暗怀恨在心。玄真子却误以为两人是师兄弟间切磋,也并不甚在意。高阳于是越发肆无忌惮,时常故意挑衅浱于子,终于浱于子一日魔性大发,施重手将高阳打成重伤,玄真子得知后,将两人狠狠斥责一顿,并叮嘱如若再犯,必将两人逐出师们。高阳拒不认错,反而以为玄真子纵容包庇浱于子,遂反出兵道,自毁剑魂,立誓此生决不用剑。 百年来,纵横于山水之间,修习道法,终得大成,行事却亦正亦邪,褒贬不一。后兵道被灭,高阳网罗大批邪魔外道聚首不周山,自封邪帝,统领诸多散仙,与天下众门宗对抗,隐隐已成魔道之首。 “本帝君与沧澜山尚有些渊源,今日且看在妙音仙人的情面上,饶你一命,你去吧!”邪帝高阳双目微闭,信手一挥,烟铭的身子缓缓升起,越过山边葱绿的林木,如一只云雀,在云雾缭绕的山间向下飘去,隐在了烟雾之中不见了。 突然,一只连索藤木箭从山下疾速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众人,在云逸的早已结成寒冰的身上连绕数圈,忽的收紧,一股大力将无法动弹的云逸直拽出去。 正是烟铭在落下的间隙,射出木灵箭,将云逸救。之间行云流水,让人出其不意,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云逸的身子已被扯下山去,眨眼消失了。连邪帝高阳也睁开双目,不禁对烟铭刮目相看。 不周山紫霞峰半山腰,烟铭的一只手抓着一颗古松,站在凸出的岩石之上,另一之手上的木灵弓射出藤条将云逸紧紧缠住,将云逸吊在半空,在万丈悬崖边飘荡着。云逸被吊在半空,冰封的身躯根本无法变动,只能等着烟铭将自己拽到山腰,突然察觉烟铭的神情有些异样,云逸不由得心中一寒。 烟铭突然松开了抓住古松的手,猛地向前一纵,眼前的景物瞬息万变,两人的身子急坠而下,如两颗璀璨的流星,穿过云雾,呼啸着向下跌去。 “烟铭,你做什么,你疯了么?”云逸大吼,此处离山底足有百丈高,掉下去绝无生息,怎奈云逸的身子被冰所封,完全破不开来,只得暗自心急。 坠落间,一只芊芊玉手紧紧拉住了云逸,火热的娇躯贴上来将云逸抱住,似乎将云逸身上的寒冰尽化,烟铭的身躯在不住颤抖,凄然的双目紧紧盯着云逸僵硬的面容,两行晶莹的泪花在夜空下绽放着异样的光彩,她忽然低头在云逸冰冷的唇上轻吻了一下,柔软而又湿润。 “对不起,原谅我,这也许对我们两人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烟铭凄然的笑着,梨花带雨的俏脸让云逸的心中又是一阵剧痛,他完全明白烟铭的心意,但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他人,水倩兮那张苍白的脸在他的眼前若隐若现。“阿倩!”云逸挣扎着,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两个搂作一团的身躯如同一只离弦的箭向山下坠落。 暗淡的天色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大雪,在茫茫的雪雾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山边划过。 第二十七章 大德昭彰 大德昭彰 那黑影迅速接近,足有数十丈之际,忽的扔出一张裹银盘丝巨网,章鱼般伸出八根银索,将两人劈头兜住,巨网的另一端握在一名道士手中,迅速收紧,直到靠近云逸才看清,那道士长得一张娃娃脸,虎头虎脑,穿一件极不合身的半旧道袍,正是在玉墨城消失的沐生!沐生茫然的看着云逸,双目呆滞,那神情似乎根本不识得云逸一般。 “沐生”云逸震破身躯外的残余的冰封,大叫一声。沐生却毫无反应,摇头晃脑的念念有词,捆住云逸烟铭二人的巨网似乎被一股大力拉扯着向上飞去。 朦胧的月色中,一个足有三丈的庞然大物在空中飞动,火红的肉球般身子强壮若熊,生有六足四翅,扁平的脸上看不清鼻眼,只有一张骇人的血盆大口。看到云逸诸人,似乎颇为厌恶,露出宛若钢刀般锋利的牙齿,让人胆寒。 “这是什么?”云逸大骇,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洪荒巨兽,不由得失声问道。只见沐生正站在那头巨兽之上,拉扯着两人,往山顶飞去。 “你怎么了?”云逸发觉紧抱着自己的烟铭忽然松开手,低头问道。 烟铭的脸一阵潮红,如火般燃烧起来,连白皙若脂的肌肤瞬间染上粉嫩嫩的红色,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暧昧姿态,娇羞着低头不语。 “我没事。”烟铭抬起头,声音细如蚊呐,她的神情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让云逸甚是诧异。 烟铭刚刚明明有气力将自己拉上悬崖,却忽的松手,甘愿和自己赴死,却也让人费解,云逸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些糊涂了,烟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思量间,那知肥鸟已经将两人驮到山顶,哗地一声落地,欢快的伏到邪帝高阳身边摇头摆尾,形状甚是亲密。沐生却一声不吭收回银网,拱手侍立在邪帝身后,眸子里再无半点光泽。曾经那个常常睁大眼睛,问东问西的沐生已然不见了,现在云逸所看到的只是一具没有任何灵魂的行尸走肉。 一旁的姬承影和怒鲛人见云逸两人又被抓回,心中暗生凉意,这邪帝高阳手下小卒便厉害如斯,今日恐怕谁也别想生离此地! “邪帝君,你把沐生怎么了?”云逸强忍怒火,踏前一步,猩红的眼睛燃烧起来,浑身的戾气吓得那只巨兽呜呜的低首后退。 邪帝高阳哼然冷笑,伸手抚摸着巨兽长长的皮毛,华丽的红毛缎子般柔软光滑,高阳便喜欢这种感觉,他看到有朝一日,天下生灵也会像它这样伏首在自己的脚下,自己才是真正的神,天地间唯一的神! “沐生?哈哈哈,”邪帝高阳仰天长笑,“他现在的名字叫兽奴!他的魂魄已被我抽去炼制刀魂,恐怕他连自己是人是妖也分不清了,哈哈哈。” 云逸的身子凉了下去,他已猜到此节,但却是始终不愿相信。他曾多次闻听修炼剑仙之法便是以活人精魄元神炼制剑魂,与宿主元神相融得剑仙之体,想不到竟是真的。 人很多时候,很多事便是这样,明明知道事实却是如此,却宁可相信奇迹,然而这个世界上,往往奇迹并不多,所以很多人便会在失望中变得愤怒。 云逸此刻正有一团熊熊烈火,从他的内心燃起,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烧的通透,他的脸甚至双瞳都已火红,映的昏暗的夜也似乎燃烧起来。 “呀”云逸大吼一声,向邪帝高阳冲去,挥舞的铁臂似乎要将邪帝撕碎。 沐生忽然身形一动,一刀向云逸刺来,像一只扑食的雄鹰,迅捷无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扑”一把银光闪闪的短刀从云逸的左肩扎入,细细的刀身透背而出,鲜血霎时将云逸的半边身子染红。 “沐生?”云逸不可置信的看着沐生缓缓抽出刺在身上的短刀,嫣红的血顺着短刀打湿了沐生宽大的道袍,他的鼻翼在轻轻颤动,似乎在贪婪的吮吸着浓浓的血腥气息,铁青的脸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他根本就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 “邪帝君!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可知他的家人,师傅,朋友有多么痛苦么!”云逸强忍剧痛,猛地抬头,凄然喊道。 “本帝君做事,从不去多想他人的感受!”邪帝君阴阴笑着,忽的眼中神光乍现“不过浱于子的确是个例外!” 云逸尚未言语,眼前一晃,邪帝君已站在了面前,狞笑着,一字一字道“我要你拜我为师,让浱于子那老儿尝尝,千方百计得来的好徒儿被人抢去是什么滋味。”妖异的神情闪过邪帝狰狞的面容,对浱于子的恨已经使他彻底扭曲。 在场的众人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提起浱于子,邪帝高阳全然没有了飞仙的翩翩风度,他与浱于子的恩怨恐怕已是愁深似海,绝非表面看似那么简单。 “好,我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云逸身杆挺得笔直,冷冷说道。 “你尚没有资格与本帝君谈条件!”邪帝君看也不看云逸,似乎根本不屑一顾。 云逸突然闪身向身旁的沐生攻去,众人直觉眼前一花,沐生的短刀已到云逸手中,更不答话,反手一刀向胸口扎去,“扑”的扎进足有半寸,鲜血淋漓。 众人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所措。 “你.......”烟铭也花容失色,她不明白云逸为何突然插自己一刀。 “放了他们,否则,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云逸剑眉一扬,沉声喝道。 邪帝高阳却诡异的笑了,“你以为这样本帝君就没有法子了么,只要你元神不灭,本神君自有办法医的活你,你大可一试。”话锋骤而转冷,“你若肯跪下求我,立誓拜我为师,我便发慈悲放了他们,作为你入师门的回报,如何?”邪帝高阳不愧是百年的老狐狸,谈笑间恩威并施,不得不让人佩服。 当是时,无论人妖仙神,皆极重名节,宁可身死家灭,威武不屈者大有人在。凡人跪天跪地,跪父跪母,却也绝无跪奸佞小人的道理。云逸身为国子监监生,平日里受的皆是仁义礼智信的大道理,岂会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如今众人的命却都系于自己一身,究竟该何去何从,云逸不由的犹豫起来。 大德滔滔,信义昭彰。 风乍起,山顶上腾起一阵轻尘,夜色更显凄凉。 云逸挺立的身子忽然跪了下去,长衫激起地上的尘土,笔直的身子如同一把孤剑,耸立于山顶之上,衬托的众人越发渺小。 “放他们走!我云逸立誓拜入你门下!”云逸的声音依然洪亮,坚毅的面容透出男儿才有的铮铮铁骨。 “云兄弟.......”怒鲛人大为感动,一事竟说不出话来。 “走!”云逸大喝。 “云兄弟大德,我怒鲛人铭记于心,多多保重,告辞!”怒鲛人却也当机立断,抱拳施礼,大步下山而去。姬承影迷离的眼神在闪动着,似乎想要对云逸说些什么,张了张口,终于叹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不走!”烟铭忽的撩起罗裙,跪在了云逸身旁,“我也要拜入不周山邪帝门下!”,烟铭不知为何,突然心神俱碎,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不再是以前的云逸,纵是他以前做过任何事,自己也不再计较,自己要跟着他,一生一世。烟铭从来不信一见钟情,此刻却也不由的为情暗自伤神。 烟铭忽的拉起云逸的手,看着云逸漆黑的眸子,内心痛苦不已。为何自己会偏偏爱上他,自己竟然爱上了一个永远不该爱的人?“爹,娘,你们在天之灵,告诉女儿该怎么做!”她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内心矛盾不已。 云逸漆黑的眸子却渐渐变得火红,透着骇人的杀气!烟铭不由打了个冷颤。 “滚!”云逸冷冷的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寒彻心扉。 烟铭茫然的抬起头,她的表情僵硬在空气中,石化一般怔怔的瞪着云逸火红的眸子。 “你杀了烈风寒,夺了他的木灵弓!”云逸字字咬牙切齿,似乎恨到了极致,“烈将军本不会死的,他只是想卸甲归田,为老母养老送终,做个自在人!你不该杀了他!”云逸猛地将身上的短刀拔出,抬手在烟铭面前奋力击下,巨大的劲力竟将厚厚的青石板震碎。 “不是的,我并......”烟铭凄然解释着,她知道这是无用的,从她隐瞒烈风寒死讯的那天起,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滚,在我没有下决心杀你之前,滚!”云逸发疯似得怒吼着。 烟铭将指尖深深扎进肉里,咬破唇上嫣红一片,她忽的掩面而起,绯色的衣裙在云逸面前如杨柳春风般轻拂而过,带着淡淡的麝香,消失在了朦胧夜色里。 云逸努力的呼吸着,想将这熟悉的淡淡香味深深的刻在了记忆中,佳人远去,没有人看见云逸湿润的眼角渐渐被风吹干,正如那凄风中的几缕轻尘,昙花一现般随着夜色消逝了。 第二十八章 回绝谷底(上) 回绝谷底 有人说微雨公子的靴底从来都是干净的,大概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走路,起码他很少走路,无论到哪,他的身边都带有二十四名死士,这些死士不但武功好,而且极善伺候人,甚至有四人是女子,可以满足他的任何的需求,他的确已经很少需要自己动手了。 他也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每天早晚都会沐浴更衣,即使是他在杀人前后也绝不例外。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趴在沼泽里,满脸泥浆,周围的泥潭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首,有他的手下也有他的敌人,一个仅有一条臂膀的人,躺在一池水洼里,僵死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他知道,此人叫长弓。 姬纯均半跪在泥淖里,缓缓将一把透胸而过的匕首从胸腔拔出,他小心的呼吸着,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肺叶,在他迅速点了几处大穴后,仍然血流不止,长弓临死前的反噬一击,已经将他接近虚脱的身子完全掏空,若不是长弓仅有一只手臂,恐怕死在这里的便要是他微雨公子姬纯均了。 姬纯均的刀法素来诡异迅捷著称,他的刀法如同他的人一般,干脆利落,讲求一击必杀。 此次在回绝谷伏击他们的俱是东镇抚司衙门里一等一的好手,趁他们不慎陷入沼泽时突然出手,数十把长弓瞬间射出百余支利箭,将拼死护在姬纯均周围的死士射成了刺猬。以姬纯均的轻功,本可于偷袭的瞬间逃走,但他却没有走,这些死士已经跟了他五年,寸步不离,情同手足,如今却都被人乱箭穿心惨死当场,所以他不能走,他要反击。 他踩在同伴的尸体上连杀四人,突的腾空而起,向外围冲去,落在了一棵矮树之上,散在周围的精卫军以为他要逃走,纷纷现出身来拦击,姬纯均也就在这一刻锁定了长弓。他认得长弓,曾经他们甚至还交过手,姬纯均深知长弓的箭法,可惜如今长弓已再也不能射箭,因为他的一只手臂被人生生砍下,砍下他的手正是自己的好兄弟云逸! 姬纯均手中的秀丽刀在空中闪过几道雷电般的刀痕,如燕的身形飘下时,已有三人伏尸当场。仆一落地,脚下似乎一滑,身形又变,旁边的几人甚至未曾看清对方的刀影,便已被拦腰砍断,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穿插,潇洒飘逸,犹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盏茶的功夫,血盈山谷,精卫军尚能站起来的仅剩下长弓一人。 长弓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刀法,姬纯均已经将刀法练到了极致,如此快的刀法,如此快的身形,不愧是天人阁大掌柜,长弓暗自赞叹。 “大掌柜刀法卓越,可惜却终究只是个莽夫,岂不知兵法有云,“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大掌柜却不知天时,地利,人和,以至坠入险境,此番恐是要暴尸于此了!”长弓自知绝非姬纯均对手,只得以言语相激,伺机而动。 姬纯均闻言哈哈大笑,不为所动,“长弓兄的箭法在精卫军中恐怕无人能敌,我曾在玉墨城见到过八虎将烈风寒的箭法,也不过如此,只可惜长弓兄棋差一招,被我兄弟云逸废去一臂,落了个残疾之身。可惜,可叹啊!”姬纯均不敢大意,他的真气已消耗大半,而长弓却是蓄势待发,此消彼长之下文二人却也势均力敌,所以只得出言反讥,以伺再动。 长弓的脸色一变,姬纯均已然戳动了自己的痛处,此番长弓与快刀追姬纯均于此,本该两人通力合作,那知快刀的人马却突然不知所踪,以至陷长弓于险境。回忆以往种种,长弓突然想起发现姬纯均行踪时,自己曾飞鸽传书东镇抚司,潘文却未发一兵一卒,甚至连派遣快刀协助的指令也没有,这完全不符潘文的性格,难道他真的对那封至关重要的梅笺信突然失去了兴趣了么,不会的! 看着右臂空荡荡的衣袖,长弓忽的明白过来,他们是要借刀杀人!失去一臂的自己已然对潘文没有丝毫的价值,看来不光是快刀,潘文也想借姬纯均的除掉自己。 长弓忽然苦笑起来,自己这一生忠心耿耿,却落得这般下场,实是人心难测,人与人之间真就这么冷漠吗? 失神间,一道光影在他的眼前弹出,刺得他眼前一花,他却并没有躲避,反而冷笑着迎了上去,姬纯均华丽的长刀直插进他的前胸,他甚至能听见尖刀刺破胸腔骨碎的声音。 姬纯均也愣住了他是个杀手,杀手本就是要抓住一丝一毫的空隙,给对手致命一击。可直到秀丽刀深深刺进长弓胸口时,他竟反常的感到一丝凉意,正是从长弓身上发出的杀气! 六寸长的匕首从长弓的袖子中弹出,悄无声息,姬纯均只觉胸口一凉,闪避已是不急,情急之下,只得一掌击出,“砰”一声巨震,长弓魁梧的身子带着尚未拔出的秀丽刀向后飞出,跌落在水洼里,震断了浑身经脉,身死当场。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正午恶毒的烈阳将谷中的积雪渐渐融化了,形成了一片片水洼,姬纯均伏下身子,掬起雪水,抹了抹脸,俊俏的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从耳下一直延伸到嘴角,那是快刀在玉墨城留下的,他不会忘记顾采风被精卫军乱刀分尸的惨状,也不会忘记沐生被活捉时那双无助的眼睛。 他义无反顾的带领几名死士突围而出,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摸了摸紧紧扎在腰间的一个皮囊,那里有倾城夫人托自己送给东溟王的一封梅笺信,姬纯均并没有拆开看过里面是什么,他也猜得到里面定是大新少帝,潘文势在必得的串通东溟王的百官名单,但他仍然只是用牛皮纸细细的包裹起来,如同祖上传下来的那把秀丽刀般寸步不离。 自他从倾城夫人的“中间人”手中拿到这封梅笺信时起,便从未离过身,即使为了这封信已经死了很多人,他也依然会将信交给东溟王,“信义”本就是他的做人原则,以前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变。 四周死一般寂静,一滴血从姬纯均胸口滑进水洼里,荡起了阵阵涟漪,水中姬纯均俊俏的面容变得支离破碎,点点嫣红的鲜血在水中扩散开来,犹如一幅诡异的水墨画,色泽虽单调却艳丽无比。 姬纯均的手突然紧紧抓住了秀丽刀冰冷的刀柄,身后的脚步声轻起,此人离自己如此近的距离却浑然不觉,不禁大惊失色。 “无上天尊!”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大掌柜一路逃命至此,此刻竟然才有兴致整理遗容,不觉有些晚了么?” 另一个生硬的声音响起,“天人阁大掌柜果然非同凡响,自玉墨城至此殇阳关外的回绝谷,足有数百里只遥,大掌柜竟能从精卫军的围追堵截中逃命至此,足以自傲了。” 背对两人的姬纯均骇然之情溢于言表,来了两人,却只有一人的脚步声,难道另一人是鬼魅不成?他缓缓转过身子,强提真气,脸上的神情毅然决绝,他已下定决心宁可毁了梅笺信也绝不可落入敌人手中。 只见不远处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人持刀而立,如刀般挺立的身子戒备的微弓着,刀般锐利的眼神似乎已将姬纯均看透,正是一直追在身后的快刀。另一人负手而立,矮矮的身材,长的獐头鼠目,却颇有些仙风道骨,穿一件灰布道袍,似笑非笑的看着姬纯均。 姬纯均虽不识得此人,却也看出此人绝不简单,绝非普通的江湖中人,一双妖异的眸子看的姬纯均心中发寒,紧握住秀丽刀的手心已淬满冷汗,那道人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使姬纯均疲惫的身形彻底松弛了下来,姬纯均突然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扑通”姬纯均双膝一软,跪了下来,丹田中空空如也,仅存的一点真气也烟消云散了,甚至连抬起指头的力量也消失,姬纯均绝望的叹了一声,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法? 第二十九章 回绝谷底(中) 回绝谷底 那道人缓缓走到姬纯均面前,闲庭信步般伸出右手,“当”的屈指在姬纯均紧握在手中秀丽刀上轻弹了一下,青淬的刀身似乎被重力所噬,“咔”的裂开了一道细痕,继而瞬间整把刀身都布满了蛛网般的纹路,迎风一抖,立刻碎成了片片残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姬纯均眼睁睁看着道人将祖上所传的秀丽刀毁去,却连半点气力也提不起来,自从被道人那双妖异的眸子所摄,浑身便勾魂夺魄般松弛下来,丹田内的真气也如大江决堤般一泻千里,穿过全身经脉,从三万四千多个毛孔中散逸出来。 “真人,这是什么道法?竟有如此威力!”快刀似乎颇有兴致的在一旁观瞧,心中却暗暗吃惊,若是将这如此诡异的法子施与自己身上,恐怕此刻也只能束手待毙。这道人是潘文的座上嘉宾,名唤无上真人,此番正是潘文派来协助自己捉拿姬纯均的高人。 无上真人并不言语,从怀中摸出一个镶边丝囊,掏出几枚画有横七竖八各种符号的符篆,用指尖捏住,念动真言,轻轻一抖,那几张符篆“腾”的燃烧起来,蓝光闪烁,霎时便已烧成了灰烬,淡淡的蓝烟将这周围都笼罩在一片弥漫之中。 快刀大惊,“真人,你这是作何,那姬纯均精于隐匿刺杀之术,若是借着蓝烟遁走,你我可担当不起。” “无妨,你看!”无上真人探手一指,忽的喝道“五雷神兵,速降神通,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语念罢,半空中一声炸响,惊得谷中的鹰雀纷纷四散而逃,烟消云散时,只见五名身着五色铠甲的力士从天而降,身长丈余,异常的魁梧高大,分立于谷中五行方位。 “这是五雷正法?”快刀失声叫出,内心波涛汹涌,这道士看似平白无奇,却能召唤雷部力士,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确是不容小视,内心不由的揣测起来。 无上真人似乎颇为得意,“不错,正是五雷法,本座先用摄魂术镇住他心神,再招来雷部力士,将他的三魂六魄迫出,贬于九幽之上,再行细细拷问,不怕他不讲出实话。”,说着话催动灵符,五名雷部力士分拿捏住姬纯均的手脚头,便要将姬纯均五马分尸!” “真人且慢动手,”快刀连连喝止“待我先问他一问。”不待无上真人答话,快刀赶上一步,一把将姬纯均瘫软的身子提起,恍若提起一吊烂肉般,容易至极,毫无反抗之力。快刀自付绝无逼问虚无缥缈魂魄的本事,倘若任由无上真人将姬纯均五马分尸,自己岂不是空忙活了大半年光景,让这老道平白捞了便宜,于是当机立断,抢先出手,势要先逼问出梅笺信的下落所在。 姬纯均失血过多的身子没有了内力的支撑,已是极度虚弱,浑浑噩噩中,被快刀用一只手指直插进胸前的伤口里,堪堪搅动了两下,穿心般的剧痛让他神志一清,费力撑开了疲惫的眼睛。 “说,天人阁为何要强行劫走太常公魏风骨?”快刀狞笑着,舔了舔手指上的鲜血,微咸的腥味让他莫名的兴奋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已经快要忘了鲜血的味道了,他极力的细细回味着、品尝着,尝试不同人的血液是他唯一的嗜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从来都不信这一套,他尝过不同人的血,有贩夫走卒,有达官贵人,甚至还有皇亲国戚,但他从来没有发现过他们的血有什么不同,除了淡淡的咸味之外,似乎还有一种铁锈般的腥味。难怪人常说“铁血无情”,也是自从那时起,快刀就告诫自己,要做到无情,要狠,因为人人都流着钢铁般的冷血,弱肉强食,这才是人性的本来面目! 姬纯均呻吟着,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起来,呐呐的说道,“并非我们强行带走他,而是他自愿跟我们走的!” 此言一出,快刀和无上真人差点失声叫出。魏风骨乃是如今大新皇帝的帝师,岂会随意与叛党邪魔为伍?两人顿觉难以置信。 无上真人连忙催动摄魂术,妖异的双目在烈日下却散发着冷冷的寒光,直射进姬纯均的内心深处,使他的整个人都堕入了恐怖的汪洋大海里,载起载落。姬纯均无力的反抗着,不多时,他的体内每一寸土地都已被恐惧占领,他的身躯也不由的颤抖起来。 “魏风骨为何要与你们同谋?”快刀心中焦急,连连问道。 姬纯均的眼神迷离起来,呆呆的看着天上的烈日,呢喃道,“因为魏风骨便是倾城夫人与东溟王之见来往的“中间人”!他知道皇上要对倾城夫人下手了,到时势必会挖出他这个中间人,于是托我们将他劫走,诈作失踪,以免累计亲友学生。” 想不到有大新庭柱之称的太常公魏风骨竟是叛臣贼子的传信人,连无上真人也顿觉不可思议。倘若此事一旦传出,造成的震惊恐怕是无法估量的,难保少帝不会像始祖皇帝般对臣下诛灭九族,那时朝中恐再无良臣名将,大新朝王室的皇位也便岌岌可危了。 “如此说来,那封梅笺信也是假的了!”快刀步步紧逼,毫不给姬纯均喘息的时机,魏风骨若是中间人,那倾城夫人便无需再找人传书,由魏风骨亲自前去拜会东溟王即可,以太常公的威望,怕是比任何信函都要可靠。 姬纯均震颤的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了,双眼微闭,似乎极力挣扎,可见那封梅笺信在他心中必是极为重要。快刀不由得心中大喜,观姬纯均的神情,那封梅笺信必是真的无疑,顿觉精神大振。手上真气暗吐,“啪”的一声,将姬纯均的一条臂膀硬生生卸了下来。 一道血雾在烈日下激射而出,将几处水洼染得惨红,耀眼的闪烁着。回绝谷中的血腥气息更重了,潮湿的风吹过咸咸的血腥味,四处都是人的尸骸,黑红的血散发着幽幽的死亡气息,与烈日耀眼的光芒交相辉映,越发显得这一片嫣红更加醒目。 姬纯均已经连惨叫的声音也没有了,他略微清醒了过来,却发现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的身子如同他的意识一般,早已渐渐麻木。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的身影,有他的兄弟,也有他的女人,他再也没有能力去拥抱他们了。他知道,他便要死在这一片沼泽之中,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温暖的日头。 “快说,那封梅笺信在哪里?”快刀发指如电,连点姬纯均几处大穴,帮他止血,如今尚未问出梅笺信的下落,姬纯均绝不可以死! “不知道......”姬纯均无力的摇了摇头,身上如同火灼般通红起来。他的神智略微清醒,便意识到绝不可说出梅笺信就在自己身上,对方两人定是以为梅笺信如此贵重的东西,自己绝不会轻易携带在身上,故一直未在自己身上搜查,此番自己已是行将就木,梅笺信最终必会被人搜去,于是狠下心,燃烧自己的精元,化为真气,在丹田处迅速集聚,越来越大,以至他整个人都变得通红起来,恰如天上的一轮烈日! “噬日天魔大法!”无上真人大惊失色“当心,他要催动真元自爆!快闪开!”瘦小的身子腾空纵起丈余,连侍立在姬纯均的五名雷部力士也顾不及,闪身向外围掠去。 快刀也应变奇快,身子如刀般向一旁急闪而出,风一般跳出数丈,俯身躲在一颗巨树之后。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震,响彻山谷,连远处巍峨的不周山似乎也震颤起来。浓烟渐渐散去,快刀和无上真人从地上爬起,只见姬纯均的所在之处,被炸出了丈余的巨坑,莫说是个人,便是块巨石,也能被炸成齑粉。 “完了么?”快刀悻悻然瘫坐在地上,姬纯均不愧是铮铮铁骨,宁死也不肯说出梅笺信的下落,此番恐怕再难得知梅笺信的秘密了。 第三十章 回绝谷底(下) 回绝谷底 从山谷传来的巨响将在床边打坐的云逸猛然惊醒,心中一震,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忙将真气自任督二脉运行了小周天后,徐徐纳入丹田,长身而起,整了整衣襟,端起桌上早已砌好的凉茶,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让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推开房门,展开身形,从不周山万剑峰悬崖边一荡而下,向回绝谷底掠去。 此时的快刀和无上真人却正默默地看着姬纯均身亡之处,神情落寞,心中各自盘算。两人刚已彻查过姬纯均的遗骸,竟然意外发现了一小块信笺的残骸,不禁懊恼不已,梅笺信原来他一直带在身上,可笑两人却费尽周折逼问信函下落,坐致功败垂成! “唉”幽寂的山谷中似乎只剩下两人无奈的叹息声,被天边的暗云压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重。 忽而,一声鸟唳划破了寂寥的山谷,凭空生出了一点生气。天边的尽头飞来无数鸟群,寒鸦万点,络绎不绝。 几个人影在幽谷里几个起落,便已来到近前,为首的三名大汉似乎身披玄色重甲,闪躲腾挪间叮当作响,身形却毫不滞怠,甚是灵巧。 “妖孽,当日胆敢暗中下毒,轻薄本姑娘,莫要走,纳命来!”随着一声娇叱,一条人影破开天地逐三人袭卷而来,风姿绰约,长袖翩翩。 虚空中冷风凛冽,呼啸的劲风猛虎扑食般疯狂地朝着前方的卷来,衣襟飘动,彻骨的冰寒瞬间将快刀两人也罩在其中,迅速蔓延,一时间,风云涌动,在场的众人的气息皆被这彻骨之寒牢牢锁住。 “好恐怖的杀气!”快刀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从未见过有人能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杀气,这人究竟是谁?心念一动,招呼无上真人腾身闪入一棵大树树梢,隐匿起来。 “当当当”一连串金铁交击之声随之传来,那后面的女子已然追赶上来,凤目微睁,长袖翻转,一股无形真气将三人的兵刃击中,震得三人连连后退,冷笑道“哼哼,东海飞龙将军麾下弄潮儿竟是缩头乌龟么?” 那三名汉子显然与那女子曾数番交手,身上伤痕累累,些许甲胄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浅绿的皮肤,淡绿的液体渐渐涌出,在黑色铠甲衬托下更显碧翠。 只见为首的汉子将手中的兵刃一挥,喝道“臭婆娘,我们几人是看在云逸兄弟的面子上不与你争斗,你却不依不饶,连杀我数名兄弟,我兄弟虽几人技不如人,却绝非无胆鼠辈!”这女子本是他们公子心上人,纵是被她杀了,他们也决不会伤姬承影分毫,但如今被逼无奈,却也只得出手自保,以图有人能回到东海,传信于主子。 “云逸?”快刀心中暗喜,云逸与姬纯均私交甚厚,恐怕姬纯均身上那封梅笺信是假的也说不定,若能找到云逸,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想到此节,忙细细观瞧,这才看清那三名大汉浑身披的并非铠甲,而是黑铁似得鳞甲,片片镶嵌于身,黑黑的腮脸,长得似人非人,似鱼非鱼。这是什么妖物,竟能口吐真言,快刀心中暗暗吃惊。 “奸淫无耻的妖孽,狗奴才,若非本姑娘一时大意着了你们的道,又怎会被你们的主子轻薄,闲话少说,今日你们休想活着离开!”那女子似乎极为震怒,银牙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熊熊燃烧,似乎要将面前的三人生吞活剥,言语间神情甚是激动。 “我们公子乃是东海第一美男子,又是怒鲛龙族后裔,能得他的青睐,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怒鲛人?快刀又是一惊,虽时常听人提起玄鳞鲛人,却从未见过。怒鲛人身形高大矫健,身披玄甲鳞片,骁勇善战,且久居水下,水性极好,又从族人中挑选精壮男子,建成一支当世无双的水军“弄潮儿”。 相传当年始祖皇帝征讨南海琉球岛国,双方交战数年,死伤数万,却毫无尺寸功绩,于是便听从玄真子之言,暗中与怒鲛人结盟,向其称臣,并借调了五千弄潮儿,潜水渡海,出其不意,一举攻下了琉球国,弄潮儿的威名也因此名扬大荒。 “闭嘴,本姑娘今日要除魔卫道,看招!”那女子长啸一声,如墨的长发陡然飘起,身形微动,弹指如飞,数点银芒,如双飞的彩蝶,向为首的怒鲛人双目点去。 怒鲛人也不示弱,将手中兵刃舞起,化作滔天巨浪,推波般向姬承影卷去,其余两人也不敢怠慢,分水琉璃戟向前一分,顺着浪势,卷起两阵旋风夹攻而去。 场中一时杀气凛冽,劲力交击的银芒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人影乍合又分,三名怒鲛人合力荡开女子一击,纷纷喷出几口绿血,身形暴退,堪堪站立,身子却不住震颤,显然受伤不轻。反观那女子却丝毫无碍,一张冷傲美艳的俏脸毫无表情,她虽是怒火中烧中出招,却在发招后瞬息,便已心若明镜,一丝一毫的气息变化都已消失,临阵不乱,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这女子竟如此厉害,却不知是谁?快刀心中寻思,胆敢公然与怒鲛人作对的放眼大荒恐怕也没有几人,纵是大新朝廷,也年年向怒鲛人暗自进贡称臣。 无上真人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这人便是姬纯均的妹子,天人阁的金牌刺客,落花仙子姬承影!依贫道看,姬纯均断然不会将真本梅笺信带在身边,如若梅笺信还有抄本又或者姬纯均的梅笺信是假的,那真本便一定在姬承影身上,她是姬纯均最为信任的人。” 快刀点头道“正是,此人的出招狠辣,武功深不可测,恐怕比姬纯均还要高出些许,我们合力擒住此人,先废了她的武功,在严刑拷问,不怕她不招出梅笺信的下落。”两人均是功力高深之人,将声音压作一线,直直送入对方耳内,却也不怕惊觉姬承影等人。 谈话间,姬承影一连数掌,尽皆拍在一名怒鲛人戟上,震得戟身嗡嗡作响,一股极强的劲力化为数波,寸寸袭来,一波竟强似一波,滔滔不绝。那名怒鲛人岂能受得了如此诡异的劲力,连挡数下,眼耳鼻口都震出墨绿的血,在黑的鳞甲映衬下,更显惨烈。 其他两人看到同伴被强攻,大吼几声,四支分水琉璃戟脱手而出,直取姬承影胸腹,随之杀招尽出,疯也似得围攻上来,胸前空门大开,竟是招招同归于尽的打法。姬承影不愿和两人拼命,只得挥袖抵挡,被两人这威猛的阵势迫的向后退去,一时竟落了下风。 姬承影忽的感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快似闪电,急若奔雷,不及多想,脚尖点地,身子突的飞转起来,长长的云袖卷起地上的残枝泥土,猎猎作响,风卷残云般向四周散去,一时烟尘大作。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怒鲛人的攻势迅速被化解,连趁机偷袭的快刀也被破开数丈。烟尘散开时,姬承影却消失了,活生生的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没有一丝的征兆,凭空不见了,这是如何诡异的身法! “轰”半空中一声惊雷,在回绝谷中响起,惊起雀鸟无数。姬承影妩媚的身姿如仙子般从天而降,款款落在众人之中,她的嘴角也溢出了殷虹的鲜血,俏脸煞白,微微喘息着,身上的锦缎长裙也撕裂开来,露出内衬的雪白亵衣,绝世的容颜,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原来适才姬承影危机之中运起“鱼龙遁形”,腾身树梢,刚要再度出手,突觉不妥,尚来不及反应,一道惊雷从旁袭出,姬承影这才警觉树上竟还有一人,然而气息未畅,避无可避,只得空中硬生生受了一击,直震得她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被雷火所伤。她的伤势其实远比表面重得多,体内气血翻滚,久久不能平静,莫说是后来偷袭的两名武功高强之人,纵是仅怒鲛族几人,以她目前的伤势,恐怕也难以招架。 快刀、无上真人和怒蛟族人不约而同,迅速将姬承影困在核心,虎视眈眈,姬承影已然陷入了群敌环伺的劣势之中,形势一时严峻起来。 第三十一章 信之哀歌 信之哀歌 夕阳西下,久违的夜幕逐渐降临,风尘涌动,黑云翻滚,天色似乎在弹指一挥间便黯淡下来,“叮”一声脆响,冰雨落入水洼之中,将这一洼死水打破,荡起点点涟漪,忽的又是几滴飘落,将初时的涟漪震的支离破碎,滴滴答答的响着,扣人心弦。天色更加昏暗了! 不多时,淅淅沥沥的冰雨便在这山谷中倾泻下来,将周围尸体上的血水冲刷下来,汇成条条淡红的溪流向着谷深之处流去,众人的衣衫已经尽湿,却没有人动,几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等待着千钧一发的时机,冻雨中的杀气越来越重了 “姬掌柜可知这周围的血都是何人的?”无上真人突的打破宁静,问了一句,他随身所携带的符篆早已被冻雨打湿,此番只得与姬承影斗智斗勇。 姬承影朱唇紧闭,她早已留意到周围的十几具尸体,只是大多数人穿着精卫军的服饰,她对此却也并未留意,此番听无上真人有意提起,却也深感诧异。 “他们有东镇抚司的人,也有天人阁的死士!”无上真人的眸子散发着妖异的蓝芒,紧盯着姬承影漆黑的双瞳,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姬承影的如墨般的瞳孔在急剧的收缩,果然,在周围的几具尸体他认识,赫然便是姬纯均身边的死士,姬承影很清楚天人阁之中的死士都只会终生跟随一人,那便是大掌柜微雨公子姬纯均!她隐隐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面对无上真人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几欲失神,她极力的克制着! “我大哥在你们手里?”姬承影瞥过遍地的尸骸,心中的不详更加重了,事到如今,她宁可相信姬纯均已被他们活捉。 “他就在此地!”无上真人阴阴的笑道。 “在哪?”姬承影连连环顾四周,却也并未一时分辨出姬纯均的身形。 “四处都是,他施展了噬日天魔大法,早已烟消云散.......哈哈哈哈”无上真人仰天长笑,势必激起姬承影的心神变动,再施以雷霆一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姬承影的整个身子如被雷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羸弱的身子晃了两晃,几欲跌倒,手脚冰凉,身体似乎瞬间被冻僵,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如同坠入深渊,“他真的死了?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么?” 姬纯均虽然也曾强迫过她,也曾呵斥过她,但她明白,姬纯均对自己一直都是极为关心的,他不愿意姬承影和他一样,整日过着腥风血雨的日子,她是个女人,相夫教子才是她最好的归宿!这些姬承影都明白,可她却偏偏喜欢与姬纯均做对,姬纯均贵为天人阁大掌柜,从没有敢当面顶撞他,可是她敢,而且偏偏在人多的时候出言顶撞;姬纯均不愿意让她舞刀弄枪,她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做了天人阁的七杀手之一;姬纯均想让他嫁给云逸,想让她有个好的归宿,她却当众拒绝逃婚,并发誓绝不再见姬纯均。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为什么只有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离开自己的时候,自己才会感到无尽的苦楚呢?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能替姬纯均去死,恨自己为何会晚来一步,没有见上他的最后一面。 “大哥!”姬承影忽的仰天长啸一声,悲彻山谷。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漫天的冻雨被两个巨大的身影所挡,如地狱的恶鬼,向她压来,她却丝毫未动,她闭上了眼睛,她的心已经死了,至亲的人已离他而去,在这个世上,她再也没有亲人,她忽然不愿意再过这种独来独往的日子了,死对她目前来说,已是解脱! “说出梅笺信的下落!”快刀和无上真人一左一右向姬承影抢攻而来,空中的冻雨也似乎被凛冽的杀气所阻,向四周散了开去。 “砰”昏暗的天色忽的亮起一轮圆月,那是兵铁交击所产生的巨大火花,照亮了整个山谷...... 正在谷中游弋的云逸被这一团光芒震慑,手中怀光剑披荆斩棘,向着光亮的方位跃去。 冻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丝毫没有见停的痕迹,云逸来到时,姬承影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堪堪支撑着,像是被人摄去了魂魄一般,双目空洞的看着远方巍峨的山势,却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承影?承影?”云逸忙将她扶住,查看伤势,姬承影的脏腑显然受过极重的创伤,只因她内功深厚,索性并未危及性命,云逸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姬承影喃喃的哽咽着,冰凉的娇躯,失魂落魄的神情看的人心神剧颤,云逸虽不明所以,一种怜香惜玉之情却油然而生,“没事了,没事了!”他紧紧地将姬承影颤抖的身躯揽在怀里,安慰着,他的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自烟铭离他而去之后再也没有过的,我是不是太过多情了...... 冻雨如织,云逸就这样拥着姬承影默默地依偎在暮雨里,一时思绪万千,甚至都没有留意到从姬承影破落的衣衫上身上滑出的一封牛皮信函。 “云兄弟!”一声虚弱的呼喊将云逸惊醒,他这才发现三名怒鲛人跌倒在四周的水洼里,其中一人被两把弯若曲尺的短刀穿过胸口鳞甲,透背而出,早已死去。另两人胸口墨绿一片,仍是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去查看那名被弯刀透体而过的同伴,可惜力不从心,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站立,只得凄凄然的看着同伴渐渐冰凉的尸体。 云逸认得正是前日里客栈所见的那几名怒鲛汉子,连忙俯身过去将内力缓缓度入两人体内。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云逸环顾四周发现血流成溪,尸骸遍地,心中震惊不已。 “姬纯均公子死了!” 怒鲛人平静的一句话炸的云逸脑袋里嗡嗡作响,他失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刚才有个道人亲口所说,姬公子死了,尸骨无存。”乍闻噩耗,云逸竟无语凝噎,他已没有泪水,他的泪水在他父亲去世时已经泪干了,他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怀光剑柄,格格作响,忽的长身而起,火红的骇人眸子看的怒鲛人心头一怵,霸道凛冽的杀气透体而出,冷的人牙齿打颤。 夜空中的冻雨便在这一刻突然停了下来,好似被云逸的杀气冰封住了一般,寂寂的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他怎么死的?”云逸冷冷的盯着怒鲛人,通红妖异的眸子变了个人似得,“仓”怀光剑出鞘,匹练剑芒杀气四溢。 猛的,“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了,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个浑身血污的身影在雨中狂舞着,恍若疯癫了一般,正是快刀! 原来就在快刀与无上真人合力偷袭姬承影之时,那三名适才正被姬承影追杀的怒鲛人突然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生生将两人拦下,双方猝不及防下交手,快到将两把弯刀尽皆插入了一名怒鲛人胸膛,却被他临死的反噬之力击成重伤。无上真人见云逸来到,自知今日恐难捞的便宜,便决然撇下重伤的快刀,借土遁走。快刀被怒鲛人的分水琉璃戟刺中右肋,连点几处大穴,却仍血流不止,要再想逃走,已然不及,只得颓然等死。 忽见姬承影身上掉出一封牛皮包裹的信函,大喜过望,忙挣扎着拿过打开一看,火漆的信函上果然盖有一枚梅花的印鉴,正是梦寐以求的梅笺信!只见翡翠色的信封上,手书着“东溟王亲启”五个娟秀的大字。终于拿到朝中勾结东溟王官吏的名单,赫赫功名似乎已触手可及,快刀似乎已看到在金銮殿受少帝封赏的自己,不禁一阵狂喜。 云逸却冷冷的看着手舞足蹈的快刀,毅然沉声问道“姬纯均是怎么死的?” “杀了他,杀了他!是他害死了我哥哥!”姬承影突的发疯似得尖叫起来,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凄惨,悲痛。 快刀却并未注意到云逸的杀气,他低头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拆开梅笺信,他的神情专注而又凝重,似乎在拆开一件朝廷的圣物,翡翠色的信笺缓缓在他的眼前打开,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整个表情都石化在一瞬间。 “哈哈......想不到我快刀为这封信费劲心机,想不到却是这样!哈哈哈哈!”快刀忽的扬手将那封梅笺信随手扔入空中,纵起身来连翻数个跟斗,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如狂如醉,如痴如癫,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那个狠辣决断的高手形象。 他竟然疯了吗?云逸看着眼前疯癫的男子,不由的心中躁动,自己又何尝曾经不是为了功名在奔波着,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哥哥,你们都被魏风骨放出的流言骗了,他只是个诱饵,他手中的梅笺信是假的,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我身上的才是真正的梅笺信,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姬承影忽的跳起来,纤细的双手紧紧抓住快刀的衣襟,发了疯似得摇晃着,摔打着,怒吼着! “哈哈......是我用计伤了他,还生生扯下了他的臂膀,哈哈”快刀又疯狂的傻笑起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口角生诞,神情恍惚,俨然一个疯子。 忽的一道寒芒从天地间破开,似乎将他的视野也劈了开来,他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劈为两半的脑袋,身子,渐渐的从他完整的躯干分开来...... 云逸依然静静的站着,似乎根本不曾出手,他提起饱饮鲜血的怀光剑,轻轻抖动,一滴血落在了那封打开的梅笺信之上,嫣红的血像是一朵瑰丽的牡丹,在翡翠色的信笺的映衬下,娇娆华美,却又透着丝丝凄艳。 皓月的辉芒倾洒大地,在那方尚透着幽幽香气的信笺上,原来并没有什么名单,只用正楷写着一小行娟秀清新的小字,“妾闺中甚念,盼郎早归!”短短数字,相思之情溢于言表,如痴如诉,哀怨缠绵。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谷中的众人早已消失,只留下十几具孤寂的尸骸,在凄风中呜咽,悲诉着一首信之哀歌! 第一卷信之歌终。 第一章 山色有无中(上) 山色有无中 又是一个好天色! 晨曦斑驳,云逸从床上跃起,洗漱完毕,推门向房外走去。 屋外碧空万里,缕缕青烟笼罩在巍峨的不周群山之中,空山寂寂,初日当空,彤红的辉彩被山中的雾气散射开来,化为道道七彩长虹,将群峰尽染,丛林绿遍。山中花团锦簇,树木葱茏,花之幽香,草之清芳交织在一处,令人如痴如醉。 自不周山一战后,这座四季如春的幻镜般山脉,被变成了人间炼狱,为防兵道死灰复燃,千年的灵根被悉数斩断,致使此地数年间寸草不生,后得玄真子真传的邪帝高阳,却也不知用何法子续接根脉,重建兵道,更名为玄天剑门,自封玄天剑门大宗主,励精图治,将自己昔日的弟子尽数召来,使不周山又渐渐恢复了当年的神采。 据《新史》记载,当年不周山一役,仅阵亡的各营将士便有八万三千余人,而朝廷联合的一百零八门宗也已大多凋零,陆续被大宗派兼并。如今大荒之中,修仙界屈指可数的大去处,也不过以不周山邪帝高阳为首的玄天剑门,东海仙岛蓬莱山千机佛所在的无枉寺和南越沧澜山妙语仙人林浅音的幻仙阙。此三家门庭三足鼎立,余者皆是些其他较小门宗,难成气候。 朝廷自不周山一役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对天下门宗征伐,只得暗中合纵联横,笼络小宗派,安抚大门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亏得修仙之人,大半只为入仙道得长生,与朝廷之事却也不甚关心,故此数十年来,却也相安无事。 “师叔,师傅着我来请师叔前往铸剑峰安神殿一叙。”云逸刚步出客房,一个小道童鬼魅般跳出身来,略一拱手,却全无一丝恭敬之意,言语间也甚是冷淡。 自从前日拜入玄天剑门,云逸已是剑门的师祖邪帝高阳门下弟子。邪帝高阳香火之情深重,对玄真子的栽培之情一直念念不忘,是故兵道虽改名为玄天剑门,却依然套用兵道的建制,也分为铸剑、相剑、御剑、葬剑四宗,如今的四宗却非昔日等级森严,寻常弟子不分贵贱,只需从铸剑宗习起,经过层层考核,却也能入驻葬剑宗,一览剑仙广成子当年所传下的葬剑之术,成仙得道。 云逸虽名为掌门的弟子,实却是高阳为报昔日私恨所引进的闲散门徒,玄天剑门自立派之日起,择徒极严,入门者必先闯过九重剑阵,脱胎换骨后,方可入门,且入门后需从九等弟子做起,满三年过了岁考,才可升一等,最后还要经各宗的宗主长老举行比试,方可进入上一门宗。云逸却是径直拜入了邪帝高阳门下,辈分极高,且无需任何繁琐的仪式,直接可得高阳亲授,自然惹得一些不知内情者颇为嫉妒。 其实云逸心中很明了,邪帝高阳绝不会将自己视为真正的弟子,自己仅仅是他对付浱于子的一枚棋子,只是如今猜不透高阳的心思而已。那日高阳出手打通云逸的任督二脉后,叫他先行住在客房,撇下日后自有人前来关照的话,便不再理会。 云逸却也乐得自在,自从昨日送走姬承影、怒鲛族几人,便自行调息,他本有武功根基,是故学习道术却也颇快,一套小周天运行法仅不到两天,便已烂熟于胸,内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跟随道童穿峰过林,拾街而上,饱览山色美景,云逸不禁连连赞叹。 “土包子,走的这样慢。”小道童在云逸身后低声嘟囔,显然来接云逸是极不情愿的。 云逸自嘲的笑了笑,自幼便在暮云山庄饱受冷眼,他早已习以为常,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到蓬莱山再见水倩兮,才能将无上真人手刃,为姬纯均报仇雪恨。 适才调息之时,察觉体内真气与以往大不相同,真气每经一处经脉,便觉略微一滞,混不似平日般畅通无阻,不由暗想,难道是邪帝高阳怕自己私下逃走,下了什么禁制不成。 思量着,无尽的石阶已行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颇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开朗,但见足有百丈宽阔的平台之上,用彩石铺就太极徽记,四周遍值青竹,郁郁葱葱,甚是繁茂。 入口处,竖着一块大青石碑,上用篆书写着“铸剑宗”三字,苍劲虬骨,石碑已颇有些岁月了,布满了风蚀水侵痕迹,使得斑驳陆离的碑身更显沧桑感。 当云逸来到安神殿时,殿上的三人横七竖八的陷进古檀木的塌中,鼾声如雷,空旷的大殿之上,酒气冲天,凌乱的散着足有数百只酒坛子,花样繁多,错落有致,不同的品质都有,一些尚未干透的酒渍,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 云逸心中暗暗好笑,这样子还哪有一丝一毫修道之人的风度,想必玄真子若是在天有灵,得知这留于众弟子安定心神的大殿,被这三人搞的乌烟瘴气,不知会做何感想。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珠帘声起,只见从后堂转出一个小道童,约摸十多岁光景,头挽发髻,脚蹬布鞋,身着藏青道袍,与初时同来的道童一模一样的装扮。 “清风,你们怎么才来?”那道童似乎早已不耐烦,板着个小脸,小声问道。 叫清风的道童一奴嘴,撇向云逸,“这你得问他!是他走的太慢了。”继而以手捂嘴,伏到另一名道童耳边低语道“师傅师叔们,又喝醉啦?” “谁说我喝醉了.....你师傅我酒量好的紧,至少喝了有几百坛了......一点事没有,浑不似这两个老家伙,一点酒量都没有......才喝了三天,便醉成这样。”那正中坐着的人似乎听到了两名道童的耳语,涨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子,打了个酒嗝,缩在软塌之上,翻身又沉沉睡去了。 清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道“明月,师傅醒来时有没有吩咐过什么?” 那明月这才看了看云逸已经洗的发白的破旧衣衫,一掩鼻“嗯,你先去带师叔沐浴更衣,师傅在这里等了有半个时辰,见师叔人还未到,便嚷嚷着又喝了几坛,刚刚睡去,他吩咐我把这本大周天运行法交与师叔,要小师叔每日多加修炼!”说着将一本金丝线装订的卷籍交给云逸。 云逸忙伸手接过,薄薄的一本书,纸张甚是厚重,却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施礼谢道“多谢仙童!” 那明月竟嘿嘿的笑起来,“什么仙童,我们只是师傅的两个小徒,侍奉师傅衣起居而已,担不起什么仙童?你与我师父同辈师叔,应当直呼我们名字才是。” “什么师叔,它只不过是师祖收回来......” “清风,别多说话,快带师叔去沫浴更衣,等师傅师叔们醒来,还有早课呢。”明月狠狠瞪了清风一眼,打断他的话头,催促道。 清风自知失言,不再言语,领着云逸去了。 大殿上的几只香兽吐着缕缕青烟,榻上的三人忽的都睁开眼来,精芒四射,若三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哪里还有一丝醉酒的神态。 第二章 山色有无中(中) 山色有无中 铸剑宗乃是玄天剑门最大的宗流,人丁兴盛,弟子众多,故而宣讲堂极为宏伟,名为堂,实则为殿,九根纹有彩绘的擎天丹柱,将大殿撑起,翡翠色的琉璃瓦覆于屋檐之上,流光溢彩。四周角檐之上,各塑有一只金鼎丹鹤,其势若飞,栩栩如生。整座大殿高有五丈,说不出的气势磅礴。 云逸赶到时,今日的早课在丑时已经开始,大殿处处可闻诵经之声,云逸被清风拉着从偏门转入大殿,大殿之上千余人盘膝危坐,手持法器,闭目诵经,大殿正中有一四角鎏金大鼎,徐徐燃着三支沉香,青烟袅袅,也不知是何药材所制,让人神清气爽,沁人心脾。 大殿正前闭目坐有三人,正是适才在安神殿所见的宗主和长老,此番几人已换了干爽洁净的衣裳,云逸这才仔细观瞧。左手边一人凤眼入鬓,白眉低垂,颇有些仙风道骨。右手边一人却剑眉星目,年纪颇轻,约莫三十来岁,脸色却微微发青,看的人心底发寒。最为怪异的便是正中之人,酒糟鼻,方海口,却周身似有祥瑞环绕,一看便是道行深厚之人。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云逸暗暗坐下,见众人手中皆有铃铛、宝瓶、牙板等各色法器,觉得不妥,只得抽出怀光剑,屈指轻叩,龙吟般的啸声顿时在大殿之上不住回荡,震的众人的法器铮铮作响,怀光剑似乎被其它的法器所牵动,青芒愈加兴盛。霎时诵经之声顿时戛然而止,众人皆睁开眼来,只见大殿之内斗光冲天,华彩熠熠。 在玄天剑门的一代弟子大多是高阳在玄真子门下时亲传弟子,故而所学大多是旧时兵道四宗的道术,及至邪帝高阳反出兵道,弃剑不用,他们仍忠心耿耿跟随,高阳不忍他们数十年的苦修付诸东流,于是令他们依然按照旧法修炼剑仙之术,自己却另辟蹊径,修炼刀仙,以望能超越玄真子,立威天下。 “可惜了一把好剑!”忽的一声喝彩,一人离座而起,身着道袍,长的人高马大,肌肉虬髯,“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桃木剑折为两半,恨恨的向着台上仍闭目养神的三人喝道“我来此足有五年,却仍是一把木剑,此人算是什么东西,入门不足三日,便有如此神器,我张峰不服!” 话音未落,张峰的身子忽的凌空而起,“砰”撞到了大殿的横柱之上,重重的跌到了青石地上,若非在落下的一瞬被隐隐紫气所拖,怕是早已吐血身亡了。 “师弟啊,你性子火爆,动辄伤人,此乃修仙之人大忌,你的元丹法如今练到第几重了?”左手边的白眉长老,眉梢微挑,忽的问道。 那右手边的长老虎躯一震,青幽的脸色微变,怒哼一声,“师兄道行深厚,小弟不才,却只练到化丹期。” “师弟,切记心气平和,万法自然。”白眉老道双手捏印,口中念念有词,祥和的紫气从周身溢出,使得躁动的大殿瞬间平静,云逸只觉心中静若止水,杂念尽除,这尚是他首次产生如此怪异的感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铸剑宗的两位长老从未出过手,便已有如此威力,云逸不仅对几人在安神殿的神态颇有疑虑,这样道术高超之人,又怎会是酒鬼? 忽的疾风骤起,云逸的身子缓缓升起,浮云般越过众弟子,稳稳落于大殿高台之上。 酒糟鼻的道人忽的扬手一挥,云逸身下的蒲团向前移出,恰年位于青脸长老的下首。说道“师弟乃是师祖的弟子,当然便是我们的师弟,地位尊贵,岂能再坐于众弟子之中!” 云逸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道行,莫说是铸剑宗的宗主长老,纵是普通弟子,自己尚远远不如,如今却坐于长老之位,恐怕日后再难有安稳之日。 大殿之中,寂寂一片,千余名道士怔怔的看着突然产生的师叔,惊讶无比,竟然有人可以不经任何比试,便径直成为长老,实在是超出众人想象。 “弟子不才,愿向师叔请教!”一名弟子忽的立起,向云逸拱手道,神情却也甚是倨傲。 众弟子见有人带头,顿时纷纷附和,不等云逸答话,已有两人也跃上大殿高台,三人各使长剑,呼了声“得罪了”便向云逸一连递出数招,招式虽平常,却威力惊人。云逸只觉对方的剑法施展开来,无形中龙吟虎啸,压抑的胸口恍若被巨石所击,气息不畅,难受无比。 再看台上危坐的三名宗主长老,却面色如常,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一起向后退去,亮出一大片空地,闭目养神,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意味。这三人看似心平气和,行为言语却似乎有意无意挑起众怒,迫使自己在这千余名弟子面前难堪,却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忽的一声裂帛之声,云逸稍有大意,被一名弟子的长剑挑中肩头,将锦缎道袍撕开了条断口。 底下顿时叫好声一片,杂言碎语此起彼伏,只听有人喝倒彩道“看来穿缎子的,却也不见得比我们这群穿布衣的高明!” 云逸只觉脸上无光,将剑法施展至极致,场中剑影重重,快的不可思议的剑法,不断变换,卷起一阵凛冽的剑气,云逸咬紧牙关,纵使冒着真气耗尽的危险,也要力图挽回颜面。数招已过,云逸剑法似乎被牢牢克制,任凭如何变动招式,总是被人抢先一步罩住所有死角,纵是云逸胎息法有料敌于先的本事,却也无能为力。场中的气势减弱了下去,云逸已渐露败象, “喝”,云逸一声轻啸,剑法再变,灵蛇般的快剑随三人的剑法环绕而上,每一剑刺出,均有七变,精准的点在对方三人剑尖,柔劲透剑而出,连绵不断。三人猝不及防,被云逸剑身的阴柔之力牢牢锁住,任是如何变化也挣脱不开,四把剑瞬时搅作一团,火光乍现,噼啪作响,少顷,三人的精钢长剑已被怀光绞成了残断,只剩个剑柄却还握在手里。 胜败已分,台下众弟子看的清楚,那三人却也直爽,对着云逸抱拳施礼“师叔剑法卓越,弟子三人甘拜下风。”言罢,便跳下台去,不再言语。 云逸却脸色涨红,适才四剑交击之时,云逸仗着怀光剑锋利无比,暗中用巧劲绞碎了三人的长剑,哪知三人却也并不点破,算是给云逸尚留一丝情面。 忽的“咚咚咚”钟鼓三通,早课结束,云逸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如今若是再有几人围攻上来,恐怕非败个灰头土脸。 众人渐渐收拾法器散去,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显然对刚才云逸显露出的实力颇为惊讶。 云逸悻悻的还剑入鞘,刚要离去,耳旁声音响起,“师弟慢走,我还有话要说。” 正中所坐之老者缓缓开口,“我观师弟的剑法快准有余,狠辣稍逊,阴柔中不失刚猛,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是京城暮云山庄的家传剑法“绕指柔”,不知是否?” 云逸本不欲与这几人多说,此番被叫住,无奈之下不得不又坐于下首。此时被这老者一眼看破来历,不由得又想起几年前那个痛苦的夜晚,那一夜,他的双手染满了血腥,也许就是那一夜,改写了他的一生! 第三章 山色有无中(下) 山色有无中 “我曾听人说,暮云山庄被人一夜铲平,鸡犬不留,师弟你也姓云,莫非是庄主云舒之子?”正中所坐老者似乎颇为在意云逸的身世,饶有兴趣的继而摇头续道,“非也,云庄主似乎膝下只有一女,年纪与云师弟相仿,其余诸子皆年幼。这么说来,云兄弟的绕指柔剑法来历,确实让人心生疑惑。” “师兄差矣,古人云“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师兄又如何得知云师弟不是骗得剑谱,而后杀人灭口,更名云逸,掩人耳目,逃之夭夭。”青脸长老振振有词,似乎证据确凿,不容云逸狡辩。 那日血洗暮云山庄的旧景又浮现在云逸眼前,妇孺的哀嚎惨叫,幼童的啼鸣,使得那时疯癫的云逸更加狂躁,如今的他好似一个侩子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血腥的气息,让他头痛欲裂。 "住口”,云逸忽的拔剑出鞘,浑身气血沸腾,通红的双瞳在燃烧着,双拳紧握,冷然看着青脸长老,他的人变成了一把剑,一把嗜血如命的狂剑!他的人也化为一道剑光,向青脸长老直直撞去,整个大殿似乎都被这一剑洞穿,变的透明起来,他看到了面前的青脸长老忽的飘渺起来,修长的身形化为了水倩兮瘦弱的身影,神情哀怨,凄凄的向他招手,云逸大吃一惊,忙撤剑回身,笔直的身子如受重击,摧枯拉朽般的反噬之力似乎要将他的经脉生生扯断,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以减轻反噬之力。 虚弱的身子尚未落地,紫气环生,层层绕体,将他体内的戾气尽除。云逸恢复清明,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自始至终,这几名宗主长老连眉毛也不曾动的分毫,便已将云逸重伤,如此道行,高出无上真人不止一线,不由的让人心生恐惧。 长眉的老者微微一笑,手抚拂尘,慈祥的看着云逸,苦口婆心道”云师弟果然与别人不同,拥有血魔眼,难怪师傅他老人家会破格收你关门弟子,师弟且稍安勿躁,你心魔颇深,若不除去,恐怕他日难成正果!“ ”心魔?“云逸未料到长眉老者会有次一说,神情一震,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个心性刚强之人,怎么会有心魔? ”师弟的心魔在何处,师弟应该比我们更为清楚,解铃还需系铃人,师弟也不必太过着急,此心结日后必会有人替师弟解去,机缘巧合之下,或许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否则......“长眉道人欲言又止。 云逸心中大惊,忙问道”否则当如何?“ 长眉老者忽的仰天长叹”孽缘啊!孽缘......师弟你好自为之吧!“ 方待再问,哪知青脸道人忽的冷冷说道"你可知你为何适才会败于那三名弟子之手吗?" 云逸摇头微叹,这几人看来是有意激自己出手,试探自己的斤两,谈笑间便已将他玩弄于鼓掌,却也不由云逸不信服。只是自从云逸入得山门以来,所遇之人皆怪诞离奇,尽显邪帝门人本色,云逸不知这些人意欲何为,只得如履薄冰,全神戒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此番见这青脸长老如此一问,只是对方看破自己仗着怀光剑破敌的端倪,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师弟,你可知你并未败在剑法上,而是败在心上!”正中的宗主一语点破天机,云逸却一脸茫然,不知所言何意。 那正中之人微微一笑,续道“若是猜的不错,师弟的剑法是偷学来的吧!你只习得剑招,却并不懂得吐纳之法,剑法讲究以柔克刚,适才你却反被人连连克制,你可知是何缘故?” 云逸茫然摇头,对于什么吐纳之法,云逸一向懵懵懂懂,他只知剑法要快准狠,所以他每日练剑只练一招,一剑刺出,洞穿飞蚊,他只练了五年,便已有如今的成就。 “剑随意走,意随心动,心动,则剑动,心止,则剑止,与人交手,不观手,不观眼,观敌心,以心观心,这便是心剑的奥秘!” 云逸恍然大悟,适才交手时,对方不但在自己每次出招前便能知晓剑招,且能使出破解之法,原来如此,心剑之术,恐怕比胎息法料敌于先强上百倍,不由得心中大动。 长眉长老接着哈哈大笑“世上之人,皆以为修仙之人,只修自身,不论及其他,其实不然,无论内丹术,外丹术,或是强筋健骨之术,所学甚广,博采众长,才可得成大道。师弟天赋异禀,若能依法勤加修炼,前途不可限量!” 三名宗主长老对着云逸微微顿首,以示鼓励。 云逸尚是首次如此被人谆谆教诲,忙起身深施一礼,道“云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来几位师兄是故意探得我的虚实,忠言相告修仙之术,小弟不胜感激。尚不知三位师兄名讳?”这三人行事虽是怪异,对自己却是用心良苦,不禁颇为感动。 “我叫酒道人,长眉的是须弥子,青脸的是青莲子,师弟要是有事,大可来安神殿找我们。”话音渐远,三人如一缕青烟,随风而逝了。 云逸的道袍被风卷起,猎猎有声,神情虽感激,心却静如止水,徒弟已有如此高深莫测的修为,邪帝高阳究竟是何等人物?这三人能如此待他,必是高阳所授,云逸更加疑惑起来,自己究竟对于高阳,是一枚怎样的棋子? 冬去春来,云逸已在铸剑宗呆了足有数月的光景,这几月来,云逸每日便是依书修习大周天运行法,间或去安神殿向酒道人等诸人请教心剑之术,有时他们也会邀上云逸往峰顶小酌,云逸又从三人处习得些许符篆与炼丹之术,每日高谈阔论,品天下大势,倒也其乐融融。 云逸自从这几日来,渐觉与淳于子相约的时日渐进,对水倩兮的思念也日深,却也不知她在蓬莱山如何了,想要私自下山,却深知玄天剑门规矩颇多,高阳若怪罪下来,恐怕连三位师兄也脱不了干系,况且高阳恐怕早已在自己身上种下禁制,心中踹踹,坐立不安。如此有数日,终于狠下心来,留书一封,也不知会三位师兄,挎了背囊,捏符篆念真言化一只仙鹤,出了铸剑宗,径直驾鹤往东而去。 一路之上也不时饱览名川大河,短短数日,已看到新丰城方正的城郭。一时唏嘘不已,记得之前从新丰前往关外,走了足有月余,如今短短数日,城郭已近在眼前,不禁欢喜不已,依次神速,怕是要不了几日,便可到达东海蓬莱山。 忽的忆起烟铭当日曾说若杀不了潘文,师傅不许自己回山之事,云逸不仅有些自责,自己曾答应她定会助她一臂之力,如今却食言而肥。念到此,便在城郊收回符篆,换身锦缎华服,将水倩兮赠给他的那方玉佩也佩戴于身,改了装扮,又买了匹高头骏马,鲜衣怒马昂首步进了望京城。 望京城内依然如往日般繁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云逸在一处气势斐然的酒楼前停下,尚未翻身下马,已有跑堂的过来牵马,那人见云逸周身绫罗绸缎,以为定是什么达官贵人,不敢怠慢,爷长爷短的将云逸招呼进楼。 云逸暗自好想,当今的世道,果然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世道。他仍记得当年与国子监的好友来此新丰城堪称一绝的第一楼时,被伙计当成要饭的赶将出来的窘迫。那时他就发誓,若有一日,取得功名,定要来此大醉三天,如今想来,顿觉可笑,功名之于自己恐怕再也无缘了,即使他夜深人静时还弹剑高歌,渴望建功立业,但这毕竟随着他成为朝廷钦犯已成泡影。 云逸重重的叹了口气,举步向第一楼中走去。 第四章 酒愁胸胆 酒愁胸胆 初次听说第一楼的盛名,大多人皆以为新丰城第一名楼定是富丽堂皇,装饰考究,其实不然,第一楼的名气并不是因为它的奢华,而是因为它从地基,至丹朱瓦顶,乃至楼内的桌椅雕栏,甚至于木碗竹筷,皆出自一人之手,一个天下无双的巧手,也是第一楼的老板------大荒第一神匠金无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金无恨极善机关之术,市井流传,大新武宗皇帝的陵墓机关便是由他设计。而且金无恨能制出一种机关人,能行走,善言语,与常人无异,甚至难辨真假,周身以金刚精铁打制,刀枪不入,威力极为惊人,因而大新皇宫内的府库看守多为这种金铁人,号为机关士。 这样的一位奇人异士所建的酒楼自然与众不同,说来第一楼除了老板之外,其实共只有三名伙计,一名在楼外招呼客人,一名在前台清理账目,另一人在后厨管灶。至于传单上菜,沏茶倒水,皆是由楼内密布的各种机关和机关人完成,大多数来此的客人皆是出自好奇之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花半个月的俸禄来此喝杯竹叶青酒的。 云逸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径直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小桌坐下,从这里,正可以看到碧波粼粼的莫愁湖,正是初春季节,湖边芳草清清,绿柳新垂,些许踏青的红男绿女在湖边依偎着,指指点点。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远处几只画舫逐着水鸟在翠湖上摇曳,天水相接,宛若一幅画卷。 间或的轻笑声从画舫岸边飘来,带着浓浓的胭脂味,云逸忽的忆起数年之前与水倩兮同游莫愁湖的光景,那时的水倩赤着脚踝,在绿影下起舞,淡黄的衣裙卷起一缕清风,吹动了云逸年少的心,那一天水倩白皙的娇脸都飘起一抹彤红,浅笑着看着云逸,云逸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望向恍若死水的莫愁湖,那时的云逸,早已被父亲的死蒙蔽了双目,他的眼中当时只留得功名二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环目四顾,二楼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坐有几人,楼上的酒菜比楼下贵了将至一倍的价格,人少却也情有可原。面前的小桌做工甚是粗糙,可仔细看来,却有一种大巧不工的感觉,刀工极为精美,桌上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惟妙惟肖,传神至极,比云逸做了一辈子木匠的父亲不知要高出多少。 桌的右脚放有一只笔砚,却没有纸张,却也不知作何用处。云逸见狼毫小笔做的很是精美,提笔欲待细看,忽的一阵“扎扎”的机关之声想起,木制的小桌之上裂开一处方格,一张纹着莲花的便笺镶于其中,用工整的正楷写着十几样小菜和酒水的名字,云逸顿时明了,原来第一楼却是这般点菜的,提笔随意的勾了几样,将笔又放回原处,机括声又起,方格合上,竟然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不多时,脚步声轻起,一人端着食盘步上二楼,走到云逸面前,将酒菜放下,道了声公子慢用,声音略显僵硬,未及云逸回话,便已下楼去了。云逸看着那人有些机械的步伐,恍然大悟,此人定是出自金无恨之手的机关人。 云逸摇头苦笑,不禁略感凄凉,如此能人巧匠,却沦落到在这莫愁湖畔开酒楼的地步,朝廷难道真的不缺人了么?端过桌上的木杯,摇了摇,但觉醇香扑鼻,一杯饮下,辛辣的烈气贯喉而下,酒气却直冲而上,让人回味无穷,后觉头脑中神清气爽,让人飘飘欲仙,果然是极品的好酒。 又自斟一杯,刚举起举杯,忽的一个豪迈的声音想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话音未落,一个落拓的身影在云逸面前坐下,稀疏的胡渣,伴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飘逸,那人淡笑着看着云逸,却也不言语。 云逸微微一怔,放下酒杯问道“兄台认得在下?” 那人依然微笑着摇头“不认得,但却认得你衣带上的玉佩!” 云逸心中吃惊,那枚翡翠色的玉佩自从水倩兮放于自己身上以来,从未离身,今日为了易容为贵公子,不得已拿出来充门面,不想却被人一眼认出,不禁大叫失策。 那人忽的俯身到云逸耳旁,轻声道“这方美人佩乃是青丘族圣女水倩兮之物,如今却在公子身上,公子莫非便是猛三郎云逸?” 云逸脸色大变,手不由自主的按到了衣带之上,怀光剑冰凉的感觉,让他躁动的心神安定下来。 那人已然觉察到云逸的变化,忙解释道“云兄切莫误会,我也是青丘人!”说着话,双瞳闪过一缕幽绿,如狐般的细长双瞳继而恢复为常人的漆黑,果然是血狐一族人特有的眼睛。那人又续道“云兄可知,如今你已陷入死地!” 云逸见此人并非精卫军,心中大定,忙问道:“何以见得?” “云兄你仔细观瞧四周,便有分晓。”那人声线极低,两人恰好可闻。 云逸这才细心察看四周,果见这几人动作略显僵硬,不似常人般灵巧,举手抬足,似乎都有隐隐的机括声,几人面前的桌上却也滴酒未动。云逸这才看出,原来楼上所做之人皆是机关人!不禁心中疑惑起来,自己这一路上来,皆是驾鹤而行,岂会有追兵,定是进城后被人发觉,早早便于此地设下埋伏,只等自己送上门来,一念至此,暗骂自己大意。 “其实这些人并非是为云兄而来,只是事有不巧,云兄恰逢其会罢了!据说金无恨布下这机关阵,只是为了擒拿一个人而已。”那人似乎有猜透人心事的本事,扬手一挥,“云兄且看,除了二楼的机关士以外,这木墙夹壁之中,还有数十名刀枪不入的机关士,一楼的酒客中也有不少是朝廷的精卫军,再加上这整座楼中机关暗卡无数,俨然就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进来的人插翅难飞。” 云逸闻听此言,更是吃惊,金无恨的机关之术天下无双,仅为捉拿一人,却也布置的如此周密,所擒之人恐怕绝不简单。脸上却强装镇定,淡淡而笑。 那人见云逸面露笑容,虽有几分僵硬,倒也不再客气,自行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严肃的神情松弛下来,笑道:“可惜就算金无恨机关算尽,两次都被此人逃脱!” 此言一出,云逸差点失声,在如此的天罗地网中,竟能全身而退,这人需有何等的造诣!长吸了一口气,问道“只是这人莫非是傻子么,怎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此人不但不是傻子,反而绝顶聪明,首次破了金无恨的机关后,金无恨心中不服,于是与那人赌约一月之后再来,那知那人却也有种的紧,第二次安然而来,安然而去。金无恨一时认真起来,放出消息,声明如若此人能三破他的机关阵,便将上古传下的绝本“乾坤堪舆术”和“机关法诀”赠给他,自此人上次破阵,时至今日,已有月余,此人还未出现。” 乾坤堪舆术其实是一本关于地形变化的奇书,据传此书记载了移山倒海之法,习得此法,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不少散仙术士皆欲得之,只因畏惧金无恨天下无双的机关之术,不敢铤而走险。 听那人说罢,云逸暗想,此人竟能激的金无恨立下如此重诺,看来不但本领极高,且心机颇深,绝非等闲之辈。 此时那人却已自行喝了数杯,后渐觉不耐,竟端起盛酒的葫芦瓶,仰脖大灌起来,转眼之间,一瓶陈年老酒已被他喝了个精光,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四处张望,见到其他几个机关士桌上的酒动也未动,忙翻身过去,一把抓起,咕嘟咕嘟灌了个精光,喃喃道,“这么好的酒,放到你们这群木头人面前,岂不浪费,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了,不枉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来此偷酒喝。”说着话,少顷便已将几人桌上的就喝了个精光。 最后转回云逸面前坐下,打着酒嗝道:”我如此这般来此二楼已喝了数日了,你尚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活人,哈哈哈!我就知道,金无恨定不会为了我这酒鬼,浪费这机关阵势,哈哈哈!“说道最后,眼睛发直,舌头竟都有些发硬了,看来这第一楼的酒劲道却也不小。 云逸不禁有些莞尔,这人明知此地凶险,仍不忘来此痛饮,此份豪情,此份胆识,却也不得不让云逸刮目相看。这样的极品酒鬼,放眼大荒,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第五章 醉了风波 醉了风波 第一楼的酒如同这座机关重重的楼阁一般,初尝时,味道甘爽辛辣,让人忍不住好奇的多饮几杯,越饮味道越醇厚,渐渐发现不胜酒力时,已然不及,霸道的后劲使人犹如困兽之斗,烂醉如泥只是迟早的事。 那名还未来得及问出名号的青丘人便是如此,几瓶陈年的竹叶青入肚后,他便已是头晕目眩,初时尚能支持,后来便瘫软在桌前,沉醉过去。 云逸背负双手立于窗前,眼前一层细若蛛丝的网罩在窗上,散发着幽幽的蓝光,那是千年冰蚕丝所制,水火不侵,寻常的兵刃绝不可能破的开,何况这楼中尽是机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人尚未出去,已被杀死在楼阁之中。 此刻楼下已寂寂无声,外围早已被新丰城精卫军围的水泄不通。刀戟林立,一副大敌当前的阵势。自从这几月来在铸剑宗学了些许法术之后,云逸已非吴下阿蒙,若要逃走,这些寻常的精卫军他也并不放在眼里,只是这座阁楼,却是杀机四伏。适才云逸在这二楼之中细细察看,除了那几个机关人,并未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然而胎息法的灵感却让他坐立不安,他知道此刻正处于极为凶险的境地里。 他只能等!所以他只能站在漆木窗前,看着精卫军的几名将校在一顶八抬的方顶大轿前俯首请示,云逸隐隐感到里面坐的便是东镇抚司的潘文。他的血在沸腾,没有潘文,姬纯钧、顾采风和自己的那群朋友就不会死,可是他现在却不能动,云逸曾是杀手,他深悉未能一击必杀前,绝不能贸然出击,任何的疏忽大意都会是致命的。 楼外的精卫军也在等,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却好像全无冲上来的意思,云逸猛地醒悟过来,难道他们并非是来对付自己的? 远处的莫愁湖上,悄然起了烟波,沉沉的压着天际,踏春的游人也不知在何时已然散去。隐约之间,只见淡淡春风捧着一叶扁舟,在死水般的湖上轻轻摇着,向这岸边徐徐飘来,初时尚远,眨眼已到近前。 精卫军似乎也发现了这只小船,刚要喝止,忽的都如喝醉了酒般瘫软下去,“乒乒乓乓”霎时,已有数十人横七竖八的倒地不起。 “是风里醉!”不知谁喊了一声,众精卫军顿时忙乱起来,纷纷掩住口鼻,以防再行中毒。 那船乍一靠岸,忽的一条人影飞出,从众人头顶掠过,足尖在一棵娇柔的柳枝轻点,换了身形,飘然站在了方顶大轿之上,只见来人戴着个大斗笠,白纱覆面,绯色的衣裙,窈窕的腰身,一看便知是名女子。 轿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人常说,最毒妇人心,我与你同床共枕足有半月,你却忍心刺我一针而去?” 那女子明显身躯一震,旋而连连娇笑“镇抚司大人真会开玩笑,小女子是怕大人中了我这风里醉的剧毒,零碎受苦而死,所以才含泪刺了大人一针,那知大人福大命大,竟然尚能不死,真是可喜可贺啊!” 云逸初见这女子,便觉身形十分熟悉,此番听那女子一番言语,猛地心头如被刀绞,这人正是当日被自己赶下不周山的烟铭!烟铭此时又装出了平日里风流俊俏的模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云逸暗暗寻思,想不到她师傅竟果真如此狠心,逼迫一名弱女子前来刺杀潘文,想那潘文乃是东镇抚司的将军,身边高手如云,其实轻易便能被杀之人。仅凭此人能中了大荒第一奇毒醉风波,且身受一针,尚能安然无恙,便知潘文绝非庸庸之辈。 “含泪?我看是含恨吧!你让本官在此等了你数日了,终于来了,不知今日你是先破这机关阵,还是先杀我呢?”轿中的声音再起,威严的声音凸显着胸有成竹的实力。 原来前两次破这机关阵之人竟是烟铭?云逸不禁脸色巨变,烟铭虽有些道行,但绝非有此登峰造极的境界。莫说烟铭,怕是自己铸剑宗的三位师兄,怕也未必能轻易破得了这机关阵。如今自己被困在这机关阵中,一点头绪都没有,那烟铭岂不是来送死么。 云逸刚要出言呼唤,楼下忽的几声惨叫,围在轿子旁的几名大汉轰然倒地,原来这几人待得风里醉的毒性随风过后,想趁势摸上前去偷袭,被烟铭牵机针洞穿心脉而死。 轿子忽的一阵剧烈震颤,烟铭的身子也随之腾空而起,如天女散花般,一连数枚银针向轿顶射去,“噗噗噗”数声闷响,十余枚白芒直没入轿中,同时烟铭灵巧的身姿向左飘出,恰落在了第一楼门前,几名精卫军忙要追击,尚未拔出刀,烟铭忽的飞起一脚,那几人的身子凌空飞起,向轿子跌去,强大的劲力能断玉碎石。 “轰”一声巨响,那几人的身子在半空中似乎被异物所击,炸成了齑粉。方顶大轿却依然完好无损,并无半点异样。烟铭忽的拍手娇笑起来“潘大人,身子骨还这么硬朗,随随便便出手便杀了四名手无寸铁的手下,这功夫,可厉害的紧呐,小女子佩服。” 潘文被烟铭讽刺,却也并不震怒,依然平静的说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本镇今天就破例我成全你!”那顶轿子忽的旋转起来,卷起一阵飓风,猛然间激射出数枚银针,罩定烟铭浑身死穴,正是烟铭的牵机针,紧接着,数名精卫军以枪作矛,向烟铭投去,那针矛一前一后,直向烟铭破去,烟铭的身子忽的在背后的门上轻靠,第一楼的大门洞开,烟铭一闪身,躲进门里,那几支长矛似乎被一面无形的巨网所阻,纷纷落在门外,竟不能进的门内去,也不知门口有何种匪夷所思的机关,竟有如此的威力。 潘文似乎对这座楼阁颇为忌惮,见烟铭躲进楼内,却也并不追击,在轿内喝道“看你躲得了几时,本镇就在此等你出来”声音阴冷,显然已动了怒气。 云逸眼睁睁看着烟铭在楼下御敌,苦于无法下楼援助,此番见烟铭闪身进楼,更是暗自担心,这楼中机关无数,一步一陷阱,进来容易,若想再出去却难若登天。 “你终于来啦!我已等了姑娘数日了!”未等云逸举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云逸忙闪身下楼,果见一名面若婴儿的老人坐在正厅木椅之中,童颜鹤发,仙风道骨,一观便知此人定是内丹术大成的修仙之人,否则岂会有如此返老还童之术。 “嘎嘎嘎”的闷响,第一楼的大门已然合上,烟铭松了口气,神情稍定。猛然抬头,正看见从楼上跃下的云逸,白纱后的如水面容似乎骤起波澜,风姿绰约的却依然盈盈立于一方木桌之前,堪堪欲倒。云逸欺身过去才发现,烟铭胸前嫣红一片,将大半个绯色衣襟侵透,忙伸手连点了烟铭几处大穴,也顾不得忌讳,解衣查看烟铭伤势,只见四枚牵机针堪堪避过心脉,在肋下呈井字形排布,没入肌肤,紧可见细小的针尾。 “快,先点住她的穴道,莫要让她动弹!针入体后会在经脉中游走,便是神仙也难救了。”童颜老人如鬼魅般闪入后堂,瞬间便已回来,手上多了一个方盒,黑黝黝的如一方黑炭,却也不知是何东西。 那方盒似乎无声无息的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眼前忽的一闪,那童颜老人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那四枚牵机针,被石头所吸,从肉中退出,紧紧附在了石头之上。 云逸腰间的怀光剑似乎也被这奇异的石头所吸引,低啸着,震颤不已。 难道是磁石,云逸暗暗寻思,可牵机针云逸曾查看过,绝非金铁一类的材质所制,岂是磁石便可随意吸的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六章 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 黝黑的石头上银针一闪而没,如一根微弱的烛火忽的被漆黑的夜所吞噬,陷入石头中消失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烟铭肋下的肌肤完好无损,井字形的伤口也已消失,连块疤痕也没有。 “这是什么?”云逸紧紧盯着那一方黑石,在这机关楼中,任何的未知都是致命的,云逸必须探清这楼内的任何物件。 那童颜老人将那石头重新收回盒内,晒然问道“你有没有听过无衣?” 云逸一愣,微微摇头。他确实从未听过无衣军的名号,在他的记忆中,大荒之中,最富盛名的两支劲旅便是北镇抚司的烽火骁骑和东海怒鲛人的弄潮儿。 “你所说的可是东溟王麾下的奇兵无衣卫?”烟铭将硕大的斗笠解下,任由青丝散在香肩之上,轻浮在略显苍白的清丽颜上,霎那般的惊艳。 楼外的日头正盛,屋内却暗了下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首苍凉悲壮的战歌响起,黄沙飞卷,烟尘蔽日,百余名衣衫褴褛,身着布衣的将士在沙漠中跋涉,如刀的凄风割裂了他们干苦的嘴唇,迷住了他们朦胧的双目,不断有人淹在了茫茫沙海之中,他们却依然腰杆笔直,勇往无畏,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当有的风范! 一杆残旗在狂风中卓然而立,玄黄色的龙旗上纹着血红的无衣二字,旌旗下的马上端坐一人,马是神驹,名曰龙凤,人虽看不清面容,却有刀般笔直的身躯,端坐于低首怒吼的马上,恰如手中紧握着的黑铁刀,凌厉匹练中不乏英武。只那马上的人回首一瞥身后的残兵,忽的仰天长叹,“苍天负我!”其声哀怨,悲悯天人。 云逸只觉马上之人似乎颇为熟悉,却也一是想不起来,便要伸手举步上前询问,忽的异感顿起,脑后急风骤起,云逸忙肩头微错,避开偷袭之人的凌空一抓,手在腰间轻按,怀光剑离鞘而出,回手一道凌厉剑光,破风而去。 来袭之人却正是在楼上偷酒之人,那人也应变机极快,一击不中,腾身便走,那知云逸的怀光剑乃是软剑,又精研心剑之术,剑由心发,偷袭之人显然始料不及,银光暴涨,眼看便要被剑光劈为两半。 那童颜老人忽的抬手一拦,那道剑光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怀光剑乃世之名器,竟然被一只肉掌凭空化解,端的是匪夷所思。这一下肘腋生变,连偷袭之人也咦了一声,这样的武功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 众人眼前的沙海尘暴,人声风啸,甚至于身临其境的沙漠炙热感也在一瞬间突的消失,这一切竟都是幻象,常人之幻术只是幻象而已,而刚刚却色香声味触五感俱全,这样的幻术恐怕已不是寻常人所能及的。 “云小兄弟切莫动手,刚才他是在救你,这须弥幻境乃是我凭空生造出的,凡人若踏入,则会被融入须弥境界,再也无法回转。”童颜老人俯身将地上的一堆金沙收起,似乎刚才的风暴便是由着金沙所生。 “师兄?你怎会在这里?”烟铭像小鸟般雀跃着跑到醉汉身旁,拉起醉汉的手撒娇,“定是师傅不放心,要你出来帮我的对吗?”浑然一副小女儿情怀,那还有半点适才谈笑杀人的样子。 那醉汉故意板起脸,哼道“都是你在师傅面前任性许诺,定要刺杀潘文,才落的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忽的又笑了起来“我是被着师傅偷偷出来的,还不是担心你这爱惹事的小丫头!”那醉汉伸手在烟铭小巧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爱护之情油然而发。 想起云逸便在一旁,烟铭忙松开醉汉的手,低垂眼帘,睫毛一阵轻颤,低头默然不语。醉汉看在眼里早已明白了几分,一指云逸“他便是你青梅竹马的倾心之人?” 闻听此言,微微一怔,云逸在玉墨城中尚是头次遇见烟铭,相识不过数月,何来青梅竹马之说,旋儿又一想,便也释然了,定是烟铭师兄不明就里,错把自己当成烟铭的恋人。 那知烟铭却含情脉脉的看着云逸,微微顿首,眸光流转,娇羞的低头不语,是与不是不言而喻。云逸却更为迷茫,他细细回想,却是以前并不识得烟铭,又想起自从认识烟铭来的种种反常,心中不由的疑笃暗生,难道连烟铭也认错人了么? 醉汉看在眼里,嘴角露出微笑,却也不再理会烟铭,转身躬身抱拳向童颜老者施礼“多谢金先生适才出手搭救小师妹,小可乃沧澜山幻仙阙门人独孤朔,这几日在楼上多有打搅,承蒙先生海涵,才能苟命于此,有一事却至今不甚明了,还望老先生指教。”独孤朔不愧是出身名门,举止有度,言语的体。云逸早已猜到这老者便是金无恨,此番得以证实,更加觉得金无恨深不可测,不由对烟铭破机关阵捏了把汗。 金无恨长嘘了一口,似乎在回忆往事,淡淡道“你不说,我也知你要问什么,当年萧墙之乱后,少帝派精卫军与各大门宗偷袭不周山兵道,东溟王与玄真子交情颇深,遂又带领一支无衣军从西域重返中土,欲解不周山之危,哪知天意弄人,无衣军有人暗中私通朝廷,走漏了风声,在瀚海沙漠遭遇千年一遇的沙暴,人困马乏之际被烽火骁骑偷袭,几乎全军覆,这幻境之人便是无衣军当年在瀚海沙漠的惨状。” 独孤朔暗暗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我常听人说,无衣军并非真的浑身精赤,而是无论杀伐屠戮,从不着铠甲,寻常兵卒都是内丹术至少有炼气化神境界的地仙之体,日行千里,百战百胜,寻常的沙暴又如何难得住他们?” ”因为他们事先都被人下了毒?“金无恨忽的恨恨的说道。 ”下毒?”云逸顿觉不可思议,仙术练到地仙之体,莫说是一般毒药,便是大荒第一奇毒”风里醉“,也绝不可能毒的倒如此的人物。 ”其实他们中的根本称不上毒,而是在必经之路被人事先下了一种禁制,名曰”往极阵“,取往生极乐之意,这种阵法以风为眼,以山河大川为基设置阵法,可蔓延数十里之遥,翻江倒海,欺山赶石,无所不能,无衣军中的便是这种禁制,当他们发现时,早已陷入大阵之中,随众人合力破去阵法,却众人元气几乎耗尽,再也不能日行千里,如常人无异,只能任人宰割。”金无恨眼前神光一闪,屋里的杀机頓重。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发出如此令人胆寒的杀气。 第一楼外,甲明戟亮的精卫军铁桶般仍牢牢困住第一楼,滴水不漏固若金汤。 金无恨兀的负手向后堂走去,“在你破我的机关阵之前,我可保你平安无事,没有人能够在我的眼前杀人,潘文不行,便是大新少帝也不行!” 第七章 楼外青山 楼外青山 很多人提起青山,都会想葱郁的群山。不错,皇城外确有座孤峰名叫青山,位于水流积成缓冲地带,俱是油黑的沃土,与城外贫瘠的土地截然相反,山间遍值稻谷,不论旱涝,收获颇丰,当地人敬之爱之,唤作青谷之山,谓四季皆可耕种之意。 此时的青山却是一个人,他正躺在男人堆里,伸手搂着几名极为英俊的男子,狎笑着看着也躺在男人堆里潘文,充满了嘲弄之色。潘文刚将一只抚上脊梁的白皙的大手拿下,眉头微皱,脸上却努力地挤出一丁点的笑容。潘文是个极为正常的男人,但此刻为功名前途计较,却也不得不舍命相陪,他突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谁能想到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竟喜好龙阳之色。 钦差大臣本姓李,也并不叫青山,天启三年,他被少帝赐姓王时,年轻的皇帝曾说“卿虽非皇室甲胄,却如朕之青山,可堪倚重。”于是便索性改名王青山,名字虽有些俗气,行事却是华丽的紧,他做事便真如同往京城外的青山一般,纵使在极为险恶,己方失利的严酷情形下,只要有他在,便可力挽狂澜,事半功倍。 几年来为朝廷缉拿要犯,清除叛党,立下赫赫战功。朝中也不乏有人奉承“但使大人早生十年,则东溟逆党,兵道余孽,弹指飞灰,何足道哉!”王青山表面看来从不恃宠自傲,在朝中行事往往韬光养晦,深明为官当克己之道。 如今在新丰城,却是山高皇帝远,平时压抑的久了,故而在此恣意妄为,放开情怀,四处寻欢作乐,不同寻常的人总是有不同寻常的嗜好,王青山这人其实也并无太多恶好,不喜财,不爱色,不鱼肉百姓,不为恶一方,为官尚算清廉,唯一的偏爱便是好龙阳之风。 其实早在武帝当政时,无论朝中市井龙阳之风便甚重,及至天启年间,此男风更胜,寻常男子成双出对,却也极为平常。市井流传王青山与少帝的风言风语,却也并非无迹可寻。 潘文脸上的肌肉在收缩着,他似乎连呼吸也闭塞了,从面前妖艳男子身上发出的浓浓胭脂水粉味,让他感到阵阵作呕,却也不得不暗暗压下。 王青山忽的黛眉轻挑“潘大人似乎颇有些不适?” “不......下官只是平日练功时的些许顽疾,此番气血略有不畅,承蒙大人垂询了。”潘文忙起身垂手而立,借机与男子拉开距离,心中的气息不由一畅。 “想不到潘大人如此道行的人,竟也会身子不适,倒让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见笑了。”王青山忽的从衣袖中伸出一双白皙如凝脂的玉手,似是在欣赏一件古物,反复观看,忽的拉住一名面首的衣领,轻笑道“你看我这双手,像是领兵将军的手么?” 那名面首显然颇为吃惊,不明所以,忙起身下了绣榻,连连顿首,战战兢兢道“大人肌肤似白玉无暇,小人......不知.......” 王青山的薄唇忽的笑了,艳若美人的容颜如桃花乍放,将凝固的气氛化开,平顶大轿内顿时满室生春,“起来吧,我这双手确是非领兵大将所该有的,皇上此番着我来东镇抚司总览统兵、调兵大权,这尚是大新“统调不同将”的祖训之下的头一遭,你以为是为何?”一双淡黄的眸子转而似笑非笑的盯着潘文,阵阵寒芒从肌肤透过骨髓穿体而过,似乎连五脏六腑也被人细细检视,如此凌厉的眼神不由使的潘文心中大骇。 “东、北两大镇抚司会同烽火骁骑计四万八千一十六人,攻打区区仅有百余人的玉墨城,有大新第一劲旅之称的烽火骁骑竟几乎全军覆没,却一个活口也未曾拿住,烈风寒战死沙场,那是他的好运,否则怕是要问个统兵不力,治军不严,私纵朝廷钦犯之罪。”王青山忽的抬手一挥,冷冷做了个杀无赦的手势,大轿内气氛霎时冷若寒冰,渗人心扉。 森森寒气顺着潘文的尾骨只上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他自知少帝定是震怒自己未能拿到梅笺信,致使打击倾城夫人以杀一儆百的计划落空,此番未将自己下到刑狱中已是皇恩浩荡了。 “你可知在梅笺信一事上你有几处败笔么?”王青山话锋一转,语气渐渐软了下来。 "还请大人指点迷津!"潘文依然毕恭毕敬的施礼,丝毫没有怠慢之色,得罪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自己恐怕就在难有出头之日,所以他要忍,他能做到东镇抚司的位子不单单靠的是他的本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比常人能忍,这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 “魏风骨这只老狐狸,是何等精明,岂会平白被人劫走,连丝毫蛛丝马迹也未留下?此乃你之疏忽;东溟王若真是藏身于西域,青丘人又岂会大张旗鼓攻下玉墨城来打草惊蛇,所以姬纯钧前往玉墨绝非是因为东溟王在西域,而是声东击西之计,此乃你之又一疏忽;身怀真正梅笺信的姬承影在不周山附近盘桓数日,你以为她是在饱览山河美景么?”王青山忽的拍了拍手,手旁的男子若女子般敛衣纳福,退出了大轿。 听罢,潘文脸色骤变,猛地醒悟过来,“大人的意思是,东溟王藏身于不周山一带?” “若非真相,却也已然不远矣!你可知自北镇抚司的烽火骁骑一战而没之时,西疆出了一件大事?”王青山眉头微皱,神情甚是凝重。 “下官不知。”潘文骤然疑惑起来,王青山能有如此反应,绝非寻常之事。 “西域囚禁兵道铸剑宗余孽的铁城,失去了劲旅烽火骁骑的拱卫,被人一夜之间血洗,所有的精卫军尽皆死在城中,这满城的死尸之中,却连一个铸剑宗的人也没有。” “什么?”潘文一时失声,惊得愣在当场,且不说铁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便是平日里驻扎在城中的万余名精卫军也绝非能被人一夜之间尽皆杀戮,难道兵道余孽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实力? 不等潘文再问,王青山深吸了一口清气,低声道“烈风寒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以致铁城空虚,兵道铸剑宗余孽才因而被人救走。在我看来,天下间,能有如此实力,只有一人。” 潘文的瞳孔也收缩起来,掩不住满脸的骇人,“东溟王?” “不错,敢与朝廷作对,又有如此实力的,便只有东溟王麾下的无衣军。” “步战无双,来去无踪的大荒第一劲旅无衣军?”潘文感到后背一丝的凉意,听到无衣军的大名,怕是没人能像王青山这般镇定自作。 “朝廷这次派我来,便是要调查此事。这件事,依皇上的旨意,暂且交予你东镇抚司查探,切记,要做的不动声色,皇上不想走漏了风声。”王青山忽的立起身来,如女子般娇小的身形,妖艳的面容双眸流转,负手洒然而立,英姿勃发,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魅力。 潘文闻听此言,心中大喜,少帝能将此事交予自己,足见对他的器重,不禁颇有些感激涕零,忙跪下谢恩,“谢皇上恩典,谢大人抬爱。” 王青山斜眼看着潘文淡笑着,似乎有些戏虐,“走吧,是时候该去看看金无恨这老狐狸如何了?” 暖暖的春风里,杨柳轻摇,雀鸣枝头,一片欣欣之景。第一楼依然伫立于莫愁湖畔,依稀的倒影在湖中泛着微微涟漪,琉璃镶嵌的周身在春日的和煦日头下,华光闪闪,映的第一楼恍若一座宝塔。 方圆数里,却连半个活人也没有,莫愁湖上死一般的宁寂! 第八章 楼内风云(上) 楼内风云 楼外红花翠柳,春意盎盎。 此时的第一楼内却已天翻地覆,杀气袭人,云逸在楼屋梁间穿梭,矫若狸猫,手中的怀光剑万点青芒,护住周身,三名机关士如形附骨,紧紧贴在云逸身后不足丈余。 他的身形依丹柱而上,猛地向屋顶的一根横梁跃去,足尖尚未踩到梁边,耳边机括声微响,只得在半空中连变身形,挥剑挡下飞来的几支羽箭,同时左手变掌为拳,正击在身后的一名机关士胸口,“咚”一声巨响,从那机关士传来的反震之力,迫得云逸如箭矢般倒飞出去,眼看便要撞在墙壁之上,落得脑浆迸裂的下场。 云逸却也应变极快,抬脚勾在身边的一根横木之上,刚要荡起身形,那根横木竟无声无息的缩回墙内,失去支撑的云逸忙捏了一枚符篆,抬手将另一边伸出的横木击的粉碎,骤然急坠的身子趁势再起,飘飘然落于正堂之中的假山之上。 这一切仅在瞬息之间,“咯咯咯”的机括声不断响起,楼内的桌椅,碗筷,灯火,墙壁,丹柱,房梁,甚至于大堂正中的假山,青石,溪水都在瞬息变幻,似乎要将几人吞噬一般,群魔乱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云逸甚至疑惑他们究竟是不是真人,金铁制的机关人竟可以飞身上梁,且使出的招式极为繁琐,以云逸的绕指柔剑法竟也沾不得对方分毫。云逸早已顾不得陷入机关阵中的烟铭和独孤朔,只得在楼中闪躲腾挪,狼狈至极。 寻常的机关术至多只是在静物中暗藏各种巧妙,趁人不备偷袭,而第一楼内的机关却毫无动静之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任何看似不能移动的物件往往在不自觉间变动了起来,让人措手不及,云逸甚至不明白这座第一楼是如何建造而起,这样巧夺天工的机关之术,怕是绝非一两人几日便可建成。 再看一旁的烟铭,如鬼魅般在桌椅间游走,一手银针散开,回首轻弹,叮叮当当,击的围攻的几名机关士浑身作响,时而高起,时而纵下,如彩蝶起舞,卷起阵阵银芒,却也从容不迫。金无恨所拿出的黑石确是非同一般,不但有奇异的磁性,且极具生肌止血的神效,烟铭此刻身形灵巧,除了身上的血渍,再也没有丝毫的受伤之象。 “云兄,想到破阵之法没有?”独孤朔坐在一张四方木桌之上,戴起一副银丝手套,手脚并用,好似扯着几根细不可见的丝绳,如同戏耍师般,操纵的三名机关士护在四周,将其他攻来的暗器,机关一一挡开,不时还能俯身喝上一口桌上木瓶中的老酒,似乎浑不将这机关阵法放在眼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操纵傀儡之术? 云逸仗剑将一只蛛丝网破开,摇头苦笑“这机关阵似乎乱作一团,毫无章法可言,实是难破。” “此番阵法,与我前两次所遇全然不同,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化之中.......小心!”烟铭腾身到云逸身边,一掌将几枚暗器震开,将手忙脚乱的云逸救出,两人背靠背站在一处。 云逸甚至能感到烟铭柔若无骨的后背,微热的雪白肌肤,散发着阵阵幽香,他突然对烟铭有种依恋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即使在水倩兮的身上,也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的感觉,云逸突然觉得很害怕,他对水倩兮的爱恋其实是带着一种感恩之心,因为自己的命是水倩兮给的,所以他宁可为她去死。 烟铭却总使他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自从第一眼见到她,云逸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云逸内心感到一阵恐惧,难道我真的爱上她了么? “碰”一声细小的破空之声,胎息法所产生的警兆突起。云逸猛地清醒过来,再要闪避时,已然迟了,两根细若发丝的青丝穿过他的一双脚踝,斜斜钉入地下,将他锁死在原地。双脚顿时如入冰窟,既麻又痒,全然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云逸不禁大惊失色,刚要挥剑斩断,两名机关士带着刺耳的嘎嘎声一上一下攻到,刚要俯身避过,忽的记起烟铭便靠在身后,此举定然是烟铭腹背受敌,不及多想,运转内力,一剑向两名机关士挥去,凌冽的剑气将几只桌椅也劈成了两半,电光石火见,云逸却看见那两名机关士钢铁般棱角分明的薄唇微扬,诡异的笑了。 云逸浑身似被冻僵,立觉毛骨悚然,金铁所制的机关人竟然会笑!难道他们真的成了邪灵不成? “咚”震耳欲聋的兵铁交击声在楼内响起,震得人耳旁微微作痛,云逸‘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云仙罡体术北机关士的大力所破,云逸硬生生挨了一掌,胸前的衣襟都被化为了灰烬,露出里面血红的掌印,一条淡淡的伤痕蜿蜒着从掌印中穿过,看得人胆寒。云逸知道,若非早便有一颗坚强无比的血狐之心,恐怕仅凭刚才机关人开碑断石的一掌,自己纵是不死,也已重伤。 一剑挥出,便有些黏糊糊的东西喷到了他的脸上,温热的触感让他连忙紧闭双目,难道是毒水?云逸的心剑之术已略有小成,无需双眼,却也能辨出敌之方位,他也不忙擦拭,依然仗剑而立。 “啊”烟铭忽的惊叫了一声,她的声音战栗着,那是打心底发出的恐惧,听得云逸心中一寒,以烟铭的修为,他实在想不出有何物能使她如此恐惧! “那......是什么?”云逸听见烟铭的舌头在打结,他也能感到紧靠的后背上烟铭的透骨寒意。 “是人!是活人!”连独孤朔的声音也变了。 云逸抬袖搽了把脸,缓缓睁开眼睛,袖子上竟然殷红一片。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惨红,触目惊心的惨红!鲜血已将青砖铺就的大堂浸透,地上躺着两个被拦腰劈成了两段的机关士!鲜血四溅,整齐的缺口只有怀光剑凛冽霸道的剑气才断的出来。 正是适才偷袭自己的两名机关士!他们俱是活人,被生生的铸在了金铁里!金铁制的铠甲似乎被牢牢镶在了肉里,以至于行走间,如金铁所制的机关人一般。这是如何惨烈的景象。 云逸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宛若活人的机关士竟是真人所铸,他们定是生前被人迷了心智,以致只是有些懵懂的意识。他甚至可以想象他们被扒光衣服,将烧的火红的甲胄镶在肌肤上,他们凄惨的哀嚎着,无力的求救着,最后仍被人以柳钉将片片铠甲相接,做成了刀枪不入的机关士,这是何等残忍的手段! 他的血忽的沸腾起来,如火的双眸将漆黑的瞳孔烧的赤红,“哗”的一剑将一根丹柱辟为两段,大喝一声“金无恨,你这欺世盗名的无耻小人,给我滚出来!”真气鼓荡,震得周围的桌椅也震颤起来。 楼内寂寂无声,金无恨仿佛早已离去,没有人回答,三人急促有力的心跳之声在这楼内砰砰可闻。 一阵悠扬的笛音响起,其间抑扬顿挫,幽幽绕耳,让人心神荡漾。四周剩下的几名机关士忽的动了,仿佛被笛音所控,迅速向云、烟二人扑来,金铁的面罩上毫无表情,他们似乎踩着极为复杂的阵法,隐隐呈北斗七星排列,所过之处,连地上的方砖也碎成了齑粉。 云逸已经有些疯狂,探手在指尖捏了一张雷符,将脚上的青丝烧为灰烬,压下伤势,剑随心动,流星般向敌人的方位射去,满腔的怒火化为阵阵剑雨,将几名机关士罩在了重重剑影里,云逸也在一瞬间消失在了漫天剑影里。 烟铭眯着眼,看着这个半疯癫的男人,恨恨的杀机一闪而过,她咬着唇将一枚牵机针深扎进白皙的腿根里,略显苍白的俏脸,没有了丝毫的血色,泪花在她的眼中打转,她轻一跺脚,向云逸的背后闪去...... 第九章 楼内风云(中) 楼内风云 怀光剑掩着青芒化为离弦飞矢,剑若游龙,低吟着,破开楼内层层的血腥迷雾呼啸而至,在场的人都被这惊艳一剑所震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一剑没有任何的花哨,平平淡淡的招式,从同样平淡的人手中刺出,纵横的剑气却连周遭的一切都撕的粉碎,剑身卷起的巨浪如潮水般将众人吞噬,没有人再开口,因为没有人能够说得出口! “你可以怀疑自己,但绝不能怀疑你的剑!”当日邪帝高阳将怀光剑郑重还与云逸时,如是说道。夕阳西下,云逸看到地上邪帝高阳被拉的细长身影,伟岸俊拔的身躯微微颤抖,他的指尖划过怀光剑青淬的剑身,异样的青芒在他指间环绕着,振起低低的哀鸣。 “这把剑本是师傅他老人亲手锻造,送于我镇压体内旧伤,最终却被淳于子夺去!”高阳眉头微皱,暗暗的叹了口气,对剑喃喃低语,似乎颇为不舍。 云逸忽然觉得高阳已经是个老人,虽然他的容貌依然年轻,可他的心却老了,只有老人才会如此多的感伤。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这便是心剑之术的无上口诀! 云逸残留的人影已经隐在了剑光里,他将毕生的功力集于一剑,以心御剑,直插入机关士的阵法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自从玄天剑门习得了大小周天运行法,内力已大不同往日,其实江湖中人所练内力与修仙之人的真元皆是由气海所发,不同在于修仙之人可将真气化为元神,以神化虚,终探仙道。 “轰”两股强大的气劲交击在一处,流光四射,第一楼也经不住震颤起来,腾地升起一团幽蓝的巨焰,旋而又如春水般荡漾开来,火随着气劲散射出去,楼内的桌椅、假山、帐台、花草连同仅余的几名机关士被这气劲所波及,噼里啪啦的被绞碎成漫天的碎屑,烟尘滚滚,将场上几人的视野所遮掩,仅能嗅到清幽的木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回荡着。 第一楼内四处狼藉,惊天动地的撞击以及莫名燃气的蓝焰,将繁琐的机关尽毁,“嘎嘎”的响着,乱成一团。 烟尘还未散去的时候,精卫军乘机破开楼外的禁制,从窗外、门外涌了进来,迅速将众人围拢,在东南西北周遭的八个方位各站有一名神采奕奕的道人,背藏大幡,腰系丝绦,挂着铃铛,符篆,飞龙佩各式法器,手捏法印,念念有词,所占的方位已将众人的生门罩死,看来精卫军此番却也是有备而来。 云逸从废墟中站起身来,咬牙将扎在身上的木屑一一拔出,他环顾四周的阵势,暗暗心惊,百余名精卫军好手不足为俱,但这八名道人却绝非易与之辈,他们所捏的法印,云逸认得,正是六甲秘祝中的“临”字密祝印,此乃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起手式,以期在动手前达到不动不惑的境界。 九字密印乃是古人传下的无上咒禁,此咒禁有驱鬼降妖之能,且共有九印,端的是变化无穷。 悠扬的笛声忽的又起,时而高亢,时而低迷,哀怨缠绵,云逸仿佛看到了水倩兮那双噙着泪水的双眸,朱唇轻启,忧郁的诉说着相思之苦,他的心头涌起一阵柔情,双手无力的伸张着,似乎要将水倩兮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的冰冷身躯揽入怀中。 “兵!”忽的一声大喝,震人心魄,蓬勃的生命力似乎从心头涌起,沉醉在这期期艾艾的笛声之中的云逸猛地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适才被这笛声所摄,忙敛气凝神,默念道“无视无听,抱神以静......” 八名道人所捏的手印也随之而变,一时间,悠扬的笛声似乎被这密祝所禁,戛然而止。 稍顿,笛声又起,此番与之前已大不相同,雄壮奔放,慷慨激昂,场中的人顿觉血脉喷张,无端端的亢奋起来,周围的精卫军磨拳搽掌,“沧沧沧”刀剑出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斗!”又是一声震喝,激昂的笛声也随之一断,“者!”未及笛声再起,又是一声断喝,笛声被这几声所迫,微微一滞,断断续续的已不成曲调。 “呜” 忽的一声长鸣,笛声戛然而止,随之一个童音响起“青山老弟的“长幡八卫”果然名不虚传,金无恨领教了!” 王青山施施然从精卫军后悠悠踱出,冷冷笑道“名骚一时的无衣军副统领金无胄却缩在机关密室里,做了乌龟儿子,说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难得这么多年,还有人认得老夫,可惜当年的金无胄已死,现在的金无恨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不知青山先生如此劳师动众,所为何事?”童音依然似乎就在楼中响起,可楼内却连半个金无恨的人影也没有。 “啪”的一声轻响,王青山将手中的白面纸扇的打开,轻摇着笑道“金无恨?不知金统领真的了无恨事吗?” “王青山......你到底想怎样?”那童音闻言似是有些恼怒,打断王青山,厉声喝道。 王青山却也并不言语,云袖微招,精卫军迅速让出一条甬道,一名身着老太监手捧一方七彩玉轴排众而出,冉冉立于大堂正中,轻轻展开,朗声念道“无衣军副统领威武将军金无胄接旨.......”声音雄浑深厚,浑不似寻常太监般尖细。 众精卫军连同潘文、王青山诸人忙拂袖落跪,神情恭敬,冷冷站在当场的便只有云逸等人和那八名长幡道人。 “无衣军前副统领威武将军金无胄接旨.......”那公公气运丹田,又是一声高颂。大堂之内静静如也,哪里有金无恨的身影。 “金无胄,你要拒旨吗?”那公公冷冷喝道,声音里杀气凛冽。 “金无胄多年前便已是冢中枯骨,现在的金无恨乃一介山野村夫,恕不能再侍奉皇上左右,还望公公体谅!”金无恨言语甚是恭敬,似乎对着公公颇为忌惮。 那公公闻言从怀中又掏出一方玉阙,小心翼翼的置于头顶,寒声道“奉皇上口谕,金无胄抗旨不尊,目无法度,所有一干人等,杀无赦!”说的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精卫军们“呼”的立起身来,黑黝黝的火统直指场中诸人,锃明的火器被刺眼的骄阳照的烨烨生辉,精卫军的火器营如此一致,显然早有准备。 云逸心知少帝必是早有诛杀金无恨之心,只是苦无口实,如今事已至此,必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了,第一楼内,一时间,暗潮涌动,风云骤变! 第十章 楼内风云(下) 楼内风云 “慢着慢着......”忽的一声呼喊,独孤朔一扭腰,从桌上跃下,话音未落,已闪身搂住了一名道人的脖子,还不忘顺手拎走桌上的酒瓶。[.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名道人猝不及防,已被人制住,来人身形之快,却也令人咂舌。 独孤朔眯着惺忪的醉眼,装模作样的唱了个喏,板着个脸,一本正经道“各位大人,昨晚贫道夜观天象,太微垣西番之北有将星璀璨无比,却又动荡不定,月星入太微垣而徘徊纵横,不知此天象为何意?” 此言一出,王青山、潘文脸色大变,那名太监也眉间杀机一闪而过。 《新书。律历志》有记载,紫微、太微、天市并称三垣。紫微垣是三垣的中垣,居于北天中央,所以又称中宫,或紫微宫。紫微宫即皇宫,昭示皇室的兴衰,太微垣是三垣的上垣,位居于紫微垣之下的东北方,北斗之南。昭显群臣。天市垣是三垣的下垣,位居紫微垣之下的东南方向。昭示国之昌盛繁荣。 当今朝堂之上,少帝昏庸,权臣当道,听信权臣谗言,私加重税,恣意挥霍,又自剿灭不周山后,大肆搜捕遗党,滥杀无辜,致使朝堂山野忠臣义士,无不人人自危。独孤朔所言正是暗示君王孱弱,臣属强大,四方的军队无法节制之意。独孤朔正是暗讽身为朝廷重臣的王青山、潘文拥兵自重,让他二人如何能不暗自心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派胡言,游方术士之言,岂能尽信。”那名公公突地冷哼一声,显是极为不屑。 独孤朔却也并不反驳,咽了一口酒,洒然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朝廷君臣之间的事情,我们这等山野村夫无暇过问,嘿嘿,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近日也放了我等不相干之人。” 王青山闻言心中暗暗寻思,以如今精卫军的实力,想要擒住元婴大成的金无恨已是不易,何况又有独孤朔这般精通南越傀儡异术的高手在场。 “好,我答应让你走!” “还有他们二人!”独孤朔却也并未真醉,自然不忘带走烟铭和云逸。 烟铭适才被云逸身后激起的气劲震得弹出,体内真元如脱缰的野马,胡乱游走,闭目调息了片刻,此时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有了红润。一睁开眼,便见云逸仗剑挡在身前,背后的衣衫早已被木屑划碎,甚至还有些残屑残留在背后,划开的伤口向外翻卷着,留下数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烟铭暗暗摸出一枚牵机针,冷冷的银光寒光四射。云逸背后的大穴一览无余,她却再也下不了手,她的身子仍在微微颤抖,心头如万针穿心,水般迷离的眸子交织着,阵阵剧痛,意识也恍惚了,心中暗暗问自己,难道我真的要杀了他吗? 终于,烟铭幽幽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抬起绯色的衣袖轻轻揩拭着云逸背后的血污,温热的血透过丝袖渗进他冰冷的玉腕,她焦灼的内心已使得身体都完全麻木了。 云逸也感到了身后的烟铭,他却不敢扭头,连动也不敢稍动,他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场中的一举一动,未敢有丝毫的懈怠。 “好!散开”王青山一挥手,精卫军齐刷刷退后,让出道路。此番皇上有密旨,定要杀了金无恨,拿回“乾坤堪舆术”和“机关法诀”。王青山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当然不敢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坏了皇上的复兴大计。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少帝的心思,他丝毫都猜不透,年轻的皇帝看似荒淫无道,昏庸无能,其实却颇有心机,一如他父亲般雄才大略。小事不拘,大事为重。这也正是先皇武帝的风格。 “大人,云逸与烟铭乃朝廷重犯.......”潘文忍不住出言制止。他与云、烟二人私怨颇深,云逸连杀他数名得力手下,使他颜面尽失,烟铭更是屡次袭杀于他,今日怎可白白放走这两人。 王青山不耐的打断潘文,冷然道“潘大人,这里由得了你做主么?” 潘文忙低头唯唯诺诺,退到一旁,掩饰着嘴角的一抹怨恨之色。 “谢了!”独孤朔如鬼魅般将地上残存的酒瓶尽皆搂进怀中,一招呼云逸、烟铭,迈步向楼外走去,看也不再看精卫军们一眼。 云逸这才松弛下来,以王青山的身份,自然不会食言,他回身握住烟铭的小手,有力而稳重,刚要举步,忽的劲风响起,有件包袱袭面而来,云逸忙探手接住,结扣忽的自动打开,里面赫然便是“乾坤堪舆术”和“机关法诀”两本册子。 金无恨细细的童音从楼上响起“烟姑娘,老朽曾说过,你若能再破的了我的机关阵,便将这两本奇书赠与你,哈哈哈,你可要小心收好,别被人抢了去才好!” 卑鄙!云逸心中暗骂,那些精卫军明明便是冲着此两本书而来,金无恨却将这烫手山芋转而扔给自己,且不论这书的真假,此番要想再想轻易出的第一楼,怕是难比登天。 烟铭也幡然醒悟,果然人老精,鬼老灵,这金无恨怕是早已看出自己和潘文有私仇,千方百计数次引诱自己于此,还假装承诺送书于自己,其实早便发觉第一楼已被精卫军监视,正好借烟铭来个鱼目混珠,借机逃走。 王青山眼中神芒四射,一招手,身后的精卫军又迅速将几人包围,喝道“留下书,解开衣服,让我看清楚有没有暗自夹带秘笈,如若没有,便放你们走。” 三人大惊,这等苛刻的条件,莫说是烟铭一介女流,便是云逸司徒硕两个大男人,也绝不会被人如此侮辱。 独孤朔腰杆挺的笔直,两眼一翻,冷笑道“难道钦差王大人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放肆!”潘文大喝一声,掌随身动,隔空便向独孤朔一掌送去,独孤朔似是怕他击坏怀中的酒瓶,竟转身以后背硬生生受了潘文一掌,身子仆的向前跌出,肩头正撞在面前的两名精卫军身上,将两人撞得直飞出楼外,七窍流血而死。 再看独孤朔,竟然安然无恙,他紧张的查看着怀中的酒瓶,喃喃道“还好,还好,酒没洒就好!” 这一招,当场的人无不骇人,潘文曾学艺于多方异士,道行不浅,刚才的一掌虽未全力施为,却也绝非轻描淡写便可化去。 “阁下是南越傀儡师?”王青山也颇为所动,这样的化功之法,便也只有傀儡术中的借尸还魂功法才能做得到,这种功法便是将对方的真元短时储于魂魄之中,并可借物宣泄的奇功。 “王大人差矣!众人皆知,傀儡师所练功法是绝不可饮酒,,我这样的酒鬼岂能是傀儡师?”独孤朔摇头晃脑的又连灌几口,嬉皮笑脸的又走进前来,与云逸站在一处。 “书,可以留下,衣服却是绝对解不得!”云逸猛地踏前一步,沧的拔剑出鞘。 王青山最后一步,阴阴的冷笑道“此事恐怕在也由不得你们!” 第十一章 螭龙出焉 螭龙出焉 与此同时,第一楼外。 碧空如洗,死寂的莫愁湖荡不起半点涟漪,岸边第一楼外的几颗老柳嫩枝却微微摇曳。起风了,湖边长街上的偏偏新叶,被无力的卷起,在空中飞舞着,将淡淡的血腥气息挥散到草色青青的大街小巷,继而徐徐升起,浮云似乎也渐渐幻作薄薄的血色,汇成巨大的淡绯色漩涡,在新丰城的上空缓缓转动。 新丰城中静若鬼域,百姓似乎被这诡异的天象所惊吓,城中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可就在此时,一只骨瘦如柴的饿狗从街角转出,在街口伸长了脖子努力地嗅着,干裂的鼻似乎灵敏的捕捉到一丝丝血腥气息,“呜呜”的低鸣着,小心翼翼嗅探着向前,黄色的珠子在眼内直溜溜的乱转,却似乎并未意识到第一楼中的危险。 其实诱惑往往与危险同在。世间的牲畜恰恰与人一般无二,总是会被凡尘俗世的万象所迷惑,他们被诱惑着,一步步踏进恐惧的深渊里,摔的粉碎。 柳枝头的几只鸣雀似乎也这只瘦狗所担心,在枝头惊恐跳跃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十丈、八丈.......三丈...... 那只瘦狗似乎终于有所觉察,忽的竖起尖耳,仔细聆听着,那双黄色的瞳孔眯成一线,被恐惧所吞噬,它的身子微微的伏下,杂乱的皮毛也根根竖起,蓬松的大尾巴夹着,如临大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狗怎么有着狐狸般的瞳孔,难道它是...... “轰隆隆”滚滚天雷忽的血般的云中响起,湖水似乎被这一声惊雷绞起,沸腾着泛起滔天巨浪,“咔嚓”闪电劈下,正击在一只画舫之上,腾地燃起巨焰,将周围的湖水似乎都要煮沸,浓浓巨焰如蛟龙出海翻腾而起将日头的艳芒也遮掩了。 那团巨焰根本不是火,而是只黄色的洪荒巨兽,带着阵阵腥臭,张牙舞爪般破水而出,将湖上的画舫撞得粉碎,凌空飞起,直向着第一楼扑来。 瘦狗的眼前顿时暗了下来,它被笼罩在了巨大的灰影中,血丝在它小巧的双眼中漫布开来,将它的瞳孔,甚至浑身的皮毛也染得血红。恐惧也在迅速占据它的脑海,它整个瘦弱的身子如同石化了一般,死死钉在当场,动也不敢稍动。 但雷声还未远去时,那灰影已落在了第一楼前,带起的飓风将瘦狗纤小的身子振起,“轰”的一声,撞破窗棂,飞进第一楼内。 那巨兽似乎并未觉察到脚下渺小的瘦狗,庞大的身子未及停转,便已纵身跃上第一楼的楼顶,巨大的身形抓在楼顶晃动,仰首向着空中的漩涡红云低低怒吼,将第一楼的琉璃瓦片纷纷震落,整个新丰城似乎都摇晃起来。 若非着座楼乃是金无恨亲自督造,恐怕早已散去倒塌。忽的又是一阵轰隆,半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漩涡般的云彩隐隐压下来,将这座城池都辉映在一片血色之中。 第一楼内此时已是地震山摇,瓦砾木柱从楼顶坠下,漫天飞舞。其实当那只瘦狗撞进楼时,众人便已觉察到异样,却没有人感出去探视,精卫军看似毫无规矩的散在周围,其实却是和那八名道人组成了一个极为厉害的阵法,将三人牢牢困在其中,如何也逃脱不出。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第一楼已是摇摇欲坠,眼看便要塌陷。王青山当机立断,喝道“退出楼外,再做理会,莫要放走一人!”说着话,已率先跃出。那些精卫军见主帅竟已率先脱逃,却也并不慌乱,井井有条的撤出。 云逸拉着烟铭随同独孤朔也退到楼外,精卫军与八名道人依然将三人团团包围,那只瘦狗也随着众人逃出楼外,挨在墙根下微微喘息。王青山治军一向极为苛刻,此时大敌当前,甚至没有人有暇去看楼顶到底发生什么事。 楼顶之上,一只足有六七丈长短的无角野兽正在用力摇晃着第一楼的飞檐,向着天空怒吼,那巨兽似乎感到了众人,猛地回来,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 云逸这才看见,那巨兽长着一张龙首,只是没有角,虎般健硕的身子拥有四足,通身金黄,金灿灿的四处张望。 “那是什么?”云逸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如同火般灼热,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沙哑的声音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彰显无遗。 “是螭龙!”烟铭微一犹豫,喃喃说道。 是龙?云逸有些疑惑,他所在画卷中见过的龙皆是有着蛇般的身形,可此庞然大物,竟是兽身,他是闻所未闻。其实云逸不知,龙分四种,有鳞者称蛟龙;有翼者称为应龙;有角的称虬龙,无角便是螭龙。 古书曾记载,螭龙,也称蚩尾,乃是海兽,精通水性,可防火,性好望,见之则祥。可今日所遇螭龙却浑身戾气,面目狰狞,显然绝非善类。 天上的漩涡云转的速度在渐渐加快,血红的浮云也在飞速的流动,天上的这片云生得如此诡异,难道是有什么妖邪不成? 那螭龙突然的震吼一声,身子弓起,猛地向天上的红云冲去,早已不堪重负的第一楼也随着这一飞冲天之势,轰然倒塌,激起的阵阵烟尘将人的视线都蒙蔽了,烟尘之内,一片朦胧。 待得烟雾散去,已化为废墟的第一楼还在,楼外的青砖长街也在,甚至于不远处莫愁湖畔的柳枝也未曾少了半分,可是天边的漩涡红云,腾空而起的洪荒巨兽,却一齐消失,连个残影也未留下,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根本只是幻觉一般。 更令人惊恐的是,被困在精卫军的阵法中的云逸几人连同那只瘦狗,活生生的凭空消失了,走的无影无踪,连丝毫的痕迹也没有,恰如从人间蒸发一般,就那么不见了。王青山和潘文瞪着双眼,眼前的这一切让他们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他们竟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王青山突地从背后升起一阵刺骨凉意。今次精卫军的阵法,乃是集众家之所长,以万般变化于一身的十方大阵,任云逸等人如何机巧,绝难脱阵而逃,甚至王青山自信便是玄真子在此,也绝不可能这般无声无息的破阵而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怪事,却已超乎常人的认知,难道真是遇见鬼魅了不成? 第十二章 魑魅魍魉 魑魅魍魉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人们经常提起鬼,却从未有人真正遇过鬼,当然也更不会有人见过鬼的样子。莫说寻常老百姓未曾见过,便是众多的修仙之人,也鲜有亲眼所见的。云逸便是其一,他也没有见过鬼,但是此时他却听到了鬼般的声音。 “醒过来吧......醒过来吧......睁开你愤怒的血魔之瞳,将这片罪恶的大地吞噬吧!”一个飘渺而又遥远的声音,在云逸混沌的脑海中回旋着,从微不可辩到声若惊雷,愈来愈大,愈来愈响,像是要将他的头颅涨破,剧烈胀痛感让的他痛不欲生,他像一只受伤的健虎,哀鸣着,低啸着....... 忽的,洪荒伊始,盘古开天劈般的一声惊天巨响,将他从地上震起,云逸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条幽长的甬道,四周是光滑的石壁,遍布斑驳的苔藓,间或的缝隙中还生者奇形怪状的杂草异花,一股潮湿的气息伴着阵阵青草野花的芬芳,让人不禁有些心旷神怡。 这是个山洞!混乱的神识也清醒过来,原来刚刚是在梦境中!云逸暗暗检视自身,体内真元运行自如,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头脑欲裂的感觉也怵然消失,他修长的手指不由的向腰间摸去,他依然能察觉到窄窄的衣带中怀光剑那熟悉的冰凉感,剑还在!云逸吁了口气。 只要有剑在,便无所畏惧!云逸的人生中只有两样东西他最为在乎,一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二是从不离身的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有朋友他的人生才会不寂寞,才会充满欢笑,虽然他的朋友其实并不多,但他却总是很享受和他们在一起。可如今在这山洞之中却只剩下他一人。 那日在第一楼外被精卫军围困,他本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哪知就螭龙一飞冲天之际,云逸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起,迅速上升,瞬间便被淹没在了血红色的漩涡之中。失去知觉前,他依然清晰地记得烟铭、独孤朔似乎也被一同卷入漩涡之中,可是现在他们去了哪里? 昏暗的甬道里分不清南北,云逸只好摸索着前行,他掏出一支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吹着,星星火光在这不见天日的潮湿山洞里,艳若繁星,地上的低洼处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云逸涉水缓缓而行。除窸窣的踏水声,四周寂寂然的,连虫鸣也没有半声。 这山洞似乎有数里之遥,九曲十八弯,云逸走了半个多时辰,火折子早已用尽,却依然毫无出路,云逸这才意识到这并未寻常的普通山洞,而是环中环、套中套的迷阵,虽然每次自己都在路口标记,每次经过的路口都截然不同,可云逸胎息法的灵觉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这洞中打转,根本不曾移动分毫! 可恨身上的符篆全都遗失了,否则便可化出引路蜂前去探路,好过自己无头苍蝇般在洞中乱撞。 三个时辰之后,云逸彻底绝望了,经过的岔口,每次都不一样,根本辩不出是否曾走过,这迷阵似乎时刻在变化之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云逸有些恐惧,若真是这样,那便任你绞尽脑汁,也永远走不出这诡异的山洞,难道自己真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吗? “你畏惧了吗?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恐惧!”那个飘渺而又遥远的声音又起,云逸听的真切,这绝不是幻觉!“你是谁?莫要装神弄鬼!”云逸反手将怀光剑擎出,瞥过四周,却连半个活人也没有,这声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 “哈哈哈,我是谁你不知道么?我是你的影子,你看不到我吗?” 影子?云逸忙低头细看,这山洞中昏暗无光,连只萤火虫也没有,哪来的影子? “你究竟是谁?”云逸猛地心神一动,眼中神光乍现,断喝一声,反手将怀光剑向身后刺出,青芒瞬间将昏暗的洞穴映的一片惨绿。 在这惨绿的荧光中,潮湿凝固的空气忽的扭曲起来,似乎有个人形的透明物事被怀光剑一剑洞穿,可云逸手中的剑却丝毫没有滞待感,仿佛刺入虚无中一般,毫无平日里刺入人体的顿挫感。他甚至怀疑心剑之术是否真能洞察一切,云逸自从修习大小***与心剑之术以来,勤加修炼,早已能随时进入“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的境界。 他在觉察到身后敌人的同时,剑由心发,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已一剑刺出。 “玄天剑门的心剑之术果然不同凡响,竟能察觉到我的所在。”那飘渺的声音又起,洞穴中的气息静若止水,那声音连一丝一毫的涟漪也不曾带起。那究竟是人还是什么? “你杀不了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人!”那飘渺的身音已有些冰冷,云逸身上的凌冽杀气让他极不舒服。 “敢问阁下到底是谁?”意识到以自己的道行,绝无杀此人的能力,云逸的言语不由的恭敬起来。每个人都是这样,往往遇弱者时,便百般欺凌,而遇到真正的强者,却卑躬屈膝,奴颜显露。云逸从不恃强凌弱,却也绝不会对强者折腰,他只是出于对强者不自觉的尊重。 “你有没有听过魑魅魍魉?” 忽的眼前明亮起来,不远处逐渐显出了透明的人形,眉毛鼻子五官也清晰起来,隐约竟是一个透明的年轻女子,却也颇有几分姿色,浑身精赤,竟不着一缕。 “你是木黎人?”看着那人透明的身子,云逸忆起曾听铸剑宗的师兄提起过,木黎人隐于北方郁葱的原始丛林之中,魑魅有神无形,无肉体,乃是一种无实质的无形体,常人难以觉察。而魍魉有形无神,状如三岁小孩,红眼长耳,赤黑色,整日里浑浑噩噩,并无神识。他们男女有分,男者称魑称魍,女者称魅称魉。 “不假,我却是木黎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那女子向云逸盈盈走来,足不沾地,在空中飘荡着。 “交易?什么交易?”云逸戒心大起,自从退出天人阁以来,他已经很少与人做交易了,他本只想过平淡的生活,如今却在这困兽之地又要和一个陌生人做交易。 “我带你出了这谪仙洞,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那女子的身上散着丝丝水汽,如轻烟般变得迷离起来。 乍闻此言,云逸心内震惊无比,谪仙洞乃是蓬莱山七十二仙洞之一,此地距新丰城有百里之遥,自己怎会平白到此处来?难道是那片漩涡云竟将自己送进洞中? “考虑好了没有?”那女子似乎颇有不耐。 云逸得知此处已是蓬莱山,想到转眼便要见到朝思暮想的水倩兮,不由的一时兴起“好,你若能送我出去,只要非是伤天害理之事,我便答应你!” 那女子似乎喜出望外,“好,一言为定!”言罢,便转身向前走去,雀跃间已有丈余,见云逸仍站在原处,回眸一笑,招手道“还不快走?”。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云逸依然没有动,他忍不住问了句。 “我要跟着你,做你的丫鬟!”她又一转身,腰肢如水般扭动,媚态妍生。 云逸吃惊的张着嘴,呆呆的愣在当场,这时间哪有这样的人?甘愿与人为奴为仆。 那女子看着云逸的样子,掩嘴扑哧一笑,“公子呐,你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记住了,我叫苏媚儿!” 第十三章 蓬莱仙山 海外蓬莱 大荒渤海之东,有仙山五座。四座郁葱的孤山从海上跃出,众星拱月般将蓬莱山围在当中,数十根铜迹斑斑的环链与隐在云海之中的蓬莱山相连,傲然伫立于东海之上,云雾缭绕,凤来鹤往,恍若仙境。 蓬莱山其实是座悬空的仙山,因无路可达,故而从岱兴、员峤、方壶、瀛台四山中各修三条铜锁直达山顶,以供修仙之人出入。此五山本皆为道家仙地,五脉连枝,相守以望,有大荒第一仙山的美誉。曾名噪一时,皇新国戚达官望族,为求长生之法,多前往拜祭,故此平日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香火极旺。 后适逢列国诸侯群雄逐鹿,被封印的妖魔也趁乱而动,大荒之内,妖孽丛生,民生疾苦。蓬莱山向来以除魔卫道,匡扶天下为己任,遂受朝廷征派,差弟子前往各地降妖除魔,不曾想下山的弟子大多莫名失踪,如此仅年余,蓬莱山几已无人,元气大伤,其他四门见蓬莱势弱,便趁机撕毁千年盟约,夺了蓬莱山。 四山之主夺得蓬莱,互不相让,皆欲入主天下第一仙山。因而百余年来四方混战,各有死伤,积怨日深。直至千机佛于西方极乐世界云游于此,才平息争斗。 千机佛号称数百年来佛法、仙术皆天下第一。玄真子不服,曾与千机佛三辩道佛之法,三场皆败。后又与其比试仙术,终因一线之差饮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千机佛在蓬莱广施佛法,循循善诱,终点化众人,成就一段因缘。 四山之主重归于好,自然对千机佛感恩备至,又惊叹其化腐朽以神奇的仙术,故而跪拜千佛门外,敬称师尊,又于蓬莱山之颠修筑七级鎏金浮屠,收集散于天下的佛骨舍利,供于塔内,以示诚意。 千机佛乃云游高人,自然不愿被俗世束身,又迫于情面,只得勉强答应,但却要求诸门平等,四门皆可入主蓬莱山。千机佛如此对待,四山之人自然大喜,于是便于蓬莱重修各门宗,将余下的四座海山便也渐渐荒废了。 云逸立于瀛台山之巅,看着铸进三方巨石上的铜索,直深入云海之中,眉头微皱,暗暗愁苦,山下隐隐可见海水幽蓝,这里足有百丈之高,银鸥环翔,间或停歇于巨索之间,俯瞰着一望无际的碧海。 苏媚儿本就有神无形,可浮在空中,上蓬莱山自然不惧。云逸则不然,这铜索遍布苔藓,显示许久都不曾有人用过,又是斜向而上,任云逸轻功再高,难以借力,如何上的去。云逸本想故技重施,出了谪仙洞,便向山下渔户讨了些黄纸朱砂画了些符篆,想要驾鹤而上,哪知这蓬莱山似乎暗藏极为厉害的禁制,任何的仙法道术浑然无效,莫说是变出纸鹤,便是腰间的怀光剑也变得黯然无光,已与普通钢铁之剑一般无二。 蜀道难,难于上青山。蓬莱山却比蜀山难上,云逸此番已是深有体会。 “公子啊,你怎么不走了?”苏媚儿的声音响起,咯咯的笑着,显出若隐若现的身形来。 云逸自知苏媚儿是故意调侃自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中却懊恼不已,可笑自己当日豪言踏平蓬莱山,如今却连山也上不去,只能在此望洋生叹。 苏媚儿察言观色,自然明白云逸的心思,不由的娇笑道“公子莫要苦恼,你尽管向铜锁上走去便是,心无挂碍,便无有恐惧。” 惊闻此言,云逸顿时彻悟,心剑之术的无视无听,抱神以静便也是如此,剑由心发,心神守一,便无所畏惧。他抬脚向铜索上走去,一步步,稳若磐石。 摒弃杂念的云逸却突然糊涂起来,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牵挂的是什么!功名对于他而言,已是极为渺茫的事了,他恐怕今生再也不能实现父亲的遗愿了。难道他牵挂的真是水倩兮么,他眼前忽的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一如水倩兮般婀娜,缓缓地向前走着,他想喊,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那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转过山路的时候,忽的转过脸来,云逸的身子骤然冻僵,那人竟然是烟铭! 护在空中的苏媚儿骤减云逸突地停下脚步,毅然站立于两山之间,咸湿的海风中从山间呼啸而来,穿过了苏媚儿飘渺的身子,似乎将她吹散了一般。 “公子?公子?”苏媚儿关切的问着,云逸的身子似乎被海风也吹的飘荡起来。她作为魅,还没有练到可以凝体的境界,无形的躯体根本不能拿起任何物件,若是云逸此番失足坠下,苏媚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跌下山去。 云逸闭着眼,他能听见苏媚儿的声音,心神守一的他,感到面前再也不是三根铜索,而是一条平坦的大道,直通霄汉。“我没事!”云逸应了一声,漫步向前走去。 这一条长约三百尺的铜所云逸竟如履平地,一路走来,毫不费力,苏媚儿却心惊肉跳的看着云逸在一根索上快步而行,这人初时还怕,此番却走得如此之急,却也不怕失足么? 蓬莱之巅,浱于子肥胖的身子却立于一棵高冠树顶,遥看着刚刚步上山的云逸,笑道“怎么样,师妹,我没说错吧,这小子果然有点意思,竟能上的了山来。” 一个柔美的声音从身旁响起“若不是媚儿在旁指点,恐怕你的准徒儿还在索边发愁呢?” 浱于子撇了撇嘴,显是有些不服“师妹你说的什么话,我浱于子看上的人,决不会错,这小子潜力无穷,只要我多加教导,便终有一日能成大器。” 那柔美的声音一顿,继而语重心长的说道“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脾气,容不得他人说你半点不是,当年若非如此,恐怕也不会和高阳......” “哎呦呦,师兄我年纪大了,这儿风大,闪着腰了,师妹,你且在此慢慢吹风,我要下去了。”浱于子呲牙咧嘴的捂着肥腰,像是真闪着腰了一般,不等对方说完,忙躬身向树下飘去。 瓮声瓮气的声音在树下响起“师妹,切记啊,云逸那小子没给我磕头奉茶,哭求拜入我门下之前,切不可让他见到那带回来的女娃子。” 几只云雀从林间掠过,停落在了青翠的树冠之上,叽叽喳喳的闪跃着,低头觅食,不时还探出小巧的双眼警觉的四处查看。 这高大的树冠之上,哪有人影? 忽的一声轻叹,众鸟被惊得纷纷飞起,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中。一条象牙色丝绸勾勒出妙曼身姿,愈来愈清晰,原来是个美艳的女子,她将乌发绾成朝云近香髻,斜插两支莲花簪,肤色素雅,青黛般的细眉微蹙着,呵气如兰,看着浱于子若肉球般的身形闪进了廊檐楼阁之中,兀自叹息道。 “师兄,你每次将自己脱得一干二净,这般得罪人的勾当却偏偏撇与我.......” 暮鼓声声,女子轻盈的身子如一缕清风,在仅存的一丝残阳余晖中飘然而去了。 第十四章 所为伊人 所为伊人 夜幕下的蓬莱山,恍若出浴的美人,披着一层薄薄轻纱,将依稀的灯火,廊檐楼阁都深藏在淡淡朦胧中。 起雾了,春寒料峭,丝丝夜风吹起山门外的数盏琉璃灯,微微摇曳,斑驳的灯影下,一个单薄的身形隐着黑暗中,墨绿色的长裙,墨绿的秀发,皓月的银辉洒在她苍白的俏脸,没有丝毫的血色,只有点漆般的眸子烨烨生辉。 云逸并未发现那灯火下的人影,他紧紧攥着那方美人佩,青筋暴起的左手已经麻木了,手心温热的润玉一如水倩兮滑如凝脂的芊手,让云逸感到阵阵的暖意。 他跟着苏媚儿身后,缓缓而行,每迈出的一步看似坚定,其实他的内心却有着莫明的恐惧。每每当他思念水倩兮时,他都恨不得立时动身来此,如今已踏上蓬莱山,他却害怕了,如若水倩兮伤重不治,或是昏迷不醒,或者......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种种的可能,他甚至犹豫是否该举步,有时他宁可永不踏上蓬莱山。 任何时候他都不愿失去水倩兮,可当他不敢面对时,他便想到了逃避。正如当年对于水倩兮与姬纯钧若近若离的关系时,他没有勇气去面对,所以他只能一走了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之间才会有种种误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便是云逸致命的弱点,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真是个懦夫么?云逸经常这样问自己,为什么有太多的事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 冷冷的夜风将云逸吹得打了个寒战,他忽的听到了阵阵风铃声。云逸这才发现,已立在了精致的小院之中,院中繁花似锦,生机盎然,正中的一间小屋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串串七彩风铃,被阵阵晚风吹起,清脆平和的叮咚声飘来,让人竟有一种宁静祥和之感。 “进来吧!”柔美的声音从屋内响起,云逸暗暗有些失望,并不是水倩兮的声音。 屋内中的陈设让云逸觉得颇为熟悉,猛地内心激动起来,这屋子的布局正是水倩兮所钟爱的,难道这屋子是水倩兮的? 小小的屋里连半个人影也没有,更不知刚刚的声音是从何而出,云逸进屋时已留意过,屋内被收拾的一尘不染,显然是早上刚刚打扫过。他的心中一阵窃喜,难道水倩兮并没有死?她便住在这里? 屋内的几盏油灯忽的明亮起来,将云逸的脸色也映的灰白起来,雍容华贵的女子从桌边现出身来,象牙色的丝裙裹住丰满的身躯,素手支腮,淡淡的看着云逸忧郁的深情,似乎早已将他的的心思看透。 “夫人......”苏媚儿低低的呼唤了一声,语声恭顺,暗暗现出透明的身形,侍立一旁。 苏媚儿带自己径入这风铃小院,穿廊过庭,似是对这山中道路极为熟悉,且一路走在,竟无人盘问,云逸便已心生疑虑,如今见苏媚儿如此深情,便已明白了几分,原来她果是蓬莱门下。 那女子朱唇轻启“嗯,你做的很好,把云公子带到了这里,你照我吩咐的做了吗?”那女子虽是对苏媚儿言语,却始终盯着云逸的面容。 苏媚儿轻嗯了一声,忽的泪如雨下,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夫人真的不要我了么?”声音哀婉凄人。 那女子幽幽叹息,将皓腕上的一双白玉镯退下,递与苏媚儿“你既已照我的吩咐做了,云公子自是答应收你为婢了,从今日起,云公子便是你的新主子,你要好好侍奉他,明白吗?” “姑姑......”苏媚儿看着那灰白的玉镯,又是一声惨叫。 “放肆!”那女子拍案而起,怒斥道,“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人前莫要以姑侄相称,你不记得了么!”挥手便要打去,正看见苏媚儿梨花带雨的凄然容颜,不由的心中一软,别过脸去“你起来吧,这双白玉凝神镯你戴着,便可凝神于形,便再也不必精赤着身子了。”深情肃穆,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逸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出口,对于木黎人的家事,他实是不便多问,可天下间哪有姑姑逼侄女与人为奴为婢的,不由的对那女子心生不满,冷冷道“苏姑娘如此哀求,你这做姑姑的却如此狠心,我看着蓬莱的修仙之人与那妖魔邪祟却也高明不了多少!” 那女子闻言,脸色骤变,凤眼中寒光闪闪,一纵身“啪啪”连扇了云逸两个耳光,怒哼一声,渐渐无形的身子穿门而过,竟拂袖去了。 云逸的脸已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冷静下来。电光石火之间,自己甚至连对方的身影尚未看出,那女子已去的远了,且不说仙术,仅是如此瞬息万变的身法,自己怕是连分毫也不急。 苏媚儿忙跳起身来,将那双玉镯套在腕子上,身子忽的有血有肉起来,不等肉体完全成型,便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寻起来,终于在梳妆台下的一个抽屉中寻出一个青瓷小瓶,忙倒出少许,小心翼翼的细细涂抹在云逸的脸上。 “痛不痛?”苏媚儿黛眉微蹙,呵气如兰,轻轻地吹着。猛地抬头看见云逸正盯着自己浑身精赤的身子,不由俏脸通红,忙寻了件衣裳穿上,此番不比从前,以前自己只是有神无形,纵是凝体,也只是个大概轮廓,此刻自己已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再也不能赤身裸体。 云逸其实并未觉察到异样,他在沉思着,木黎人向来与世无争,可刚刚的女子能穿墙而出,想必也是魅无疑,颐指气使间,显然辈分不低,且又深藏不露,却也不知是何来历。 “水姑娘并没有死,她伤愈后还拜入了我姑姑门下!”苏媚儿见云逸沉吟不语,以为担心水倩兮的安慰,忙说道。 闻得水倩兮没有死,云逸大喜过望,无暇多想,忙抓住苏媚儿的柔肩,瞳孔收缩着,盯着苏媚儿问道“阿倩真的痊愈了?她现在人在何处?” “今早她突的不辞而别,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听山下的渔夫说,她出海去了。”苏媚儿如水般的明亮眸子神芒流转,摄人心魄。 “出海?”云逸顿感诧异,蓬莱以东,乃是浩淼的碧海,水天相接,渺无人烟,水倩兮去怎么会去了那里。 第十五章 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 蓬莱之巅,锦鲤池。 皓月星辉刺破层层迷雾,从旋涡状的血云中洒下银辉,习习夜风吹起微波粼粼的池水,几尾金鳞在水中游戈,带动青翠的水草,忽的深入泉眼之中消失了,继而淡红色的水从泉眼中冒出,起初只是微微的浅红,慢慢的已变成了深红,如血般的深红,将整个锦鲤池瞬间染得通透。 这水竟有几分诡异,可惜却没有人留意。 池边的飞檐角亭中。 浱于子肥胖的身躯端坐在小石凳上,愁眉苦脸的看着惨不忍睹的棋局,暗暗叹息。对面之人却轻松写意,顶着些许稀疏的白发,穿一件旧僧袍,正将黑子落入纷乱复杂的棋局之中,笑道“师弟啊,古语有云,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你今天却是子子差,步步错,焉能不败,如此心绪不宁,不知所谓何事?”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浱于子难得叹了口气,抖得脸上的肥肉不住震颤“广德师兄可知我与邪帝高阳之间的恩怨么?” “我略有耳闻,你与高阳本是同门师兄弟,后因心生间隙不和,分道扬镳,至于其中内情如何,却也不得而知了。”广德老僧乃是千机佛门下首徒,自小被千机佛收养,随之周游各地,修炼佛法已有数百年,一身修为绝不在浱于子之下。 “以往之事,我不愿多提。”浱于子肥手一挥“不瞒师兄,我数次与高阳示好,以求能消泯恩怨,哪知那老家伙竟不识抬举,三番五次戏弄于我,此番,我在玉墨城好不辛苦觅得一徒儿,本想传他衣钵,不曾想却被高阳捷足先登,强行收了去,天下间哪有这般道理!” 广德老僧淡笑着接过旁边一名掌灯童子递过的香茗,轻抿了一口,啧啧叹道“这蓬莱山之水,乃出自东海龙眼,饮茶之前,需先前往瀛台山净泉汲取新涌甘露,再往翠竹峰之采摘初发嫩叶,以青瓷盏捣碎了,用木炭之温火小煮,如此繁琐之工序,方得饮上一口好茶。师弟你与高阳宿怨极深,绝非一朝一夕便可化解,师弟可明白这其中道理?” 浱于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心中暗暗计较,既然一时半刻无法化解与高阳的恩怨,便索性放下心来,跟高阳此番斗上一斗。广德之意,本是让他莫要操之过急,浱于子却另寻心思,为与高阳争斗找寻借口。 他一向是个自负的人,对于收云逸为徒,他自然信心十足,云逸让他可谓费尽心机,不仅将玄真子传下的怀光剑赠与他,还搭进去一个娇滴滴的女弟子送与他为奴为婢,如此赔了血本的买卖,岂有不赚的道理?况且更为重要的是他还将云逸的心上人扣在山上,不由他不乖乖改投自己门下。 闲愁得解,浱于子心中自是无比舒畅,霍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别了广德,出了锦鲤池,向风铃小院找寻云逸去了。 老僧广德看着浱于子高大宽阔的背影,摇头苦笑,浱于子的性子豁达,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行事不拘小节,这等洒脱之人若是修不成正果,恐是无人相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慢慢的踱出角亭,无意间瞥了一眼寂寂的血色池塘,顿时脸色大变,掐指微算,又仰望天上星辰,心中更是骇然,来不及招呼侍童,便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此时的云逸却已下到了瀛台山下,苏媚儿穿着一件碎花长裙,紧紧跟在身后。她并不知云逸要做什么,但既然她已是云逸的丫鬟,只有寸步不离。戴上凝神玉镯,她的肉体已然生成,虽然她不能像姑姑般形神互转,可如今能够摸得见,拿得起平日里根本无法拿起的美好东西,已是万分兴奋了。 “我要出海!”云逸忽的说了一句,皎洁的月光照得他的眸子华光流转,他望着面前一望无垠的海水,心头澎湃不已,他根本不知水倩兮去了哪里,自他来到这蓬莱山上,他便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这种隐隐约的感觉,让他更加坚定誓死找回水倩兮的信念,他已顾不得那许多,纵使走到海之尽头,他也要找到水倩兮,他绝不能让他再受半点伤害。 夜色下的东海静如死水,可云逸知道底下却是暗流涌动,如此的夜色中,撑一叶孤舟出海无异于自杀,云逸当然知晓这其中的凶险,故此极力阻挠苏媚儿跟去,他不想因自己的私事而让他人涉险。姬纯钧、顾采风以及如同行尸的沐生使他日夜内疚,他不愿悲剧重演,所以他一人离开了瀛台山的码头,乘风破浪,向东海外驶去。 海风萧索,茫茫之中,几只海鸥从夜空划过,哀鸣着,消失在了明月深处。云逸的渔船却如沧海一粟,从月中探出,在浩淼的大海之中漫无目的游荡。 买来的这艘渔船颇大,分割成几个隔间,云逸四处查看,想要找些罗盘、司南一类的航海用具,却在货舱里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苏媚儿,晚上的海风甚凉,苏媚儿却只穿了件长裙,冻得瑟瑟发抖,云逸无可奈何,只得容将身上的长衫披在她身上。 “你怎么了?”云逸发现苏媚儿脸色苍白,青目紫唇,不住的发抖,显是受了风寒,不禁眉头大皱,这海上哪来的药材?苏媚儿肉体初成,尚是头次感到寒冷,饥饿的滋味,不明所以,况且又无内力,自然不懂得的调理体温之法,被这海风一吹,自然头痛脑热,极是难受,哆嗦着嘴唇,冷的说不出话来。 云逸忙将她如寒冰般的身子抱起,放回到船舱之中,胡乱拉过一些棉被给她盖上,将苏媚儿裹得严严实实。医术药理他也通些皮毛,寻常的风寒之症他也医得了,只是苏媚儿根本不懂人气经脉导流之法,若是强行运功冲穴驱寒,怕是会弄巧成拙。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水......水.......”苏媚儿虚弱的身子微微弓起,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将身上的被褥踹开,低低的呼唤着。云逸忙倒了碗清水,将她扶起,不经意间触碰到苏媚儿的额头,猛地手背剧颤,她的额头竟烫如烙铁。岁末,苏媚儿努力睁开眼来,费力的喝了几口水,扭头便要躺下,云逸这才察觉苏媚儿的脸竟如火烧般变得通红,细长的睫毛上还似乎挂着几颗露珠,兀自颤动着。 这种寒热交错之症最是难医,乃是人体正气尚盛,寒邪郁而化热所致,经脉冲穴之法虽能驱寒导热,可如今苏媚儿却是时寒时热,这种变化复杂病症岂是云逸这等庸手医治得了的,看着苏媚儿痛苦的神情,云逸一时竟头大如斗。 忽的一阵巨浪拍来,渔船剧烈的晃动起来,舱内的桌椅杯盏纷纷倾倒,云逸忙定住身形,扶住床边的尚昏迷的苏媚儿。 沧的一声,怀光剑精芒四射,云逸感到了森冷的寒意,凛然如刀,一波波袭来,似乎要将这小小渔船撕碎了。他却并未出舱探视,因为他早已觉察到,这透骨寒意并非从海上而来而来,是从海底,云逸神情戒备,周身真元流转,那地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东西? 星空下的浮云在缓缓流动,汇成了巨大的血色漩涡,暗暗压在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猛然间,一道惨红血柱从夜空泻下,直插入海中,旋转着,将海水绞起,翻起腾天的螺旋巨浪,眼看便要将这摇摇欲坠的渔船吞噬。 天地间一片血色! 第十六章 天地无极 天地无极 浩瀚的星空渐渐被血云完全遮掩,天空中却丝毫没有暗下来的痕迹,血水交织的迷雾将这片海域罩在了昏沉的彤红之中,恰如夕阳西下,天边的一抹残红。 冰凉的海水没过了云逸的脚踝,胎息法所生的灵感向四周如八爪章鱼般探出,将周围的局势尽收心底。渔船正在漩涡中向居住不断靠近。云逸不感怠慢,将已快要虚脱的苏媚儿负在身后,健步如飞,钻身出舱,尚未举步,海浪翻滚,小小的渔船被趁势掀起,打着转向空中的血柱撞去,庞大的螺旋劲风带来的只会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间不容发的瞬息,云逸猛地向船外跃出,将苏媚儿单手护于胸前,背对着血柱在半空中扯下一片早已湿透了的衣襟,咬破舌尖喷血于上,迎风念动真言,唤出了一只巨大的金顶丹鹤,展开巨大的金翅,拽着云逸两人便欲向前飞去。 身后的旋转血柱似乎有着某种强大吸力,云逸连连催动真元,仙鹤却丝毫未能远去,反而被身后的吸力拽的连连后退。 “轰!”船身被血色巨柱所产生的劲风绞碎,一股血雾从云逸口中喷出,将苏媚儿的半边身子染的通红,渔船爆开所产生的巨大气浪在旋转的血柱助力下,足可分金断玉,云逸纵使有云仙罡体术护身,也经不起如此大力,背后的旧创猛然喷发,浑身的经脉脏腑都被翻转过来,他却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幻若灵魂出窍一般,云逸很清楚,这是真元耗尽的先兆,若是再拖下去,两人必死无疑。 云逸似乎又看到双如点漆般的双目,他却懊恼的合上了双目,因为他竟然已分不清那究竟是水倩兮亦或是烟铭的眸子,他不愿多想,无论是谁也好,他恐怕再也无法看到了。 体内的真元正在缓缓流逝,云逸猛然间大喝一声,“起!”,将体内最后的一丝真元榨干,注入丹鹤之内,随手将昏迷的苏媚儿推上鹤背,奋力送出,丹鹤受真元所激,身形霎时轻盈,载着苏媚儿向血柱之外飞去。 旋转的血柱瞬间将云逸轻飘飘的身子卷入其中,快速旋转着向天空升去,呼啸的劲风快要将他撕碎,他只觉头晕目眩,头颅在不断变大,手脚臂膀也被拉扯着远离了自己的身躯,他已经没有了意识,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他忽然有种回家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奇异的感觉了,他怀念家的温暖. “爹......娘......”他在心底嘶喊着。 就在此时,撑天般的血柱,忽的像是被异物所击,猛烈地晃动以来,继而道道刺目的强光从海底射出,将这血柱分解的支离破碎,散乱的血云向上腾起,缓缓消散在了天际之中,正如它来时的悄然,去的更是悄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皓月天边,暗暗地点缀着些许耀眼的星辰,浑如初始之色,平静的海,静谧的夜,一片安详。 天地之间,浩渺无极。 在这无穷无尽的星海中,一个孤寂的身影跃出流云,如流星陨落般掠过天际,直直的向海中央坠去。这人正是云逸。当血柱消散时,他便由空中急坠而下,他甚至能感到呼啸的疾风,却无能为力,连番的脱力已使他几近昏迷,只能任由摆布。 蓦然间,平静的海面升起了一支水柱,,正向云逸射去,恰恰将云逸俯冲而下的劲力尽皆化去,一艘巨大的战舰从海中缓缓升出,无声无息,云逸落到甲板上时,已被水柱中肉眼几乎难以看见的细丝缚住了手脚,他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的蜷缩在甲板上,弓起身子,浑身的疼痛和脱力,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大胆狂贼,竟敢来东海图谋我镇海神兽!”一声断喝,云逸弓着的身子已重重挨了几脚,对方显然是用刑得得好手,每一脚皆踢在云逸的大穴之上,将云逸浑身的骨头都快要震碎。 周围的几人见云逸不肯应答,又是一阵踢打,“说,快说!”云逸知是对方误以为这血柱是自己所制,想要争辩,怎奈莫说是说话,便是连睁眼的气力也没有了。 那几人对云逸一阵拳脚,见他却丝毫反应了没有,忙俯身探视,这才发现云逸已然昏死过去,探视之下,不禁骇然,体内空空如也,像是被人掏空了般,毫无半点真元。“统领,此人背后的伤势乃是旧伤,并无要紧,只是他体内显然是刚刚耗尽真元,极度虚脱。况且我刚刚查看他的体内经脉,奇经八脉皆已打通,但却毫无元神痕迹,想必只是个炼精化气的道仙之体,绝不像是能催动阵法之人......” “够了,”那统领一挥手,“这就是了,此人穷凶极恶,不惜耗费浑身真元,催动血雾摄影阵法,意图谋取我东海镇海神兽,证据凿凿,毋庸置疑,且将他押回龙宫,交由飞龙将军审问。” 众人一怔,皆明白统领是想拿了云逸去邀功,这等偷天换日的血雾摄影阵法岂是一个尚无元神的道仙之体所能催动得了的,但却也不敢忤逆统领的意思,只得将云逸拽起身来,寻了两根银钩,穿了琵琶骨,如挂腊肠般挂于桅杆之下。 咸咸的海风吹过,云逸打了个寒战,又清醒过来,他睁开眼来,一望无际的大海,静静的海面没有丝毫的生气,死一般沉寂。他早已意识到被人挂在了船头的桅杆上!其实他的整个身子都麻木了,完全没有了痛的感觉,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那些人并未发觉自己暗藏在衣带中的怀光软剑,不由的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剑在,那便希望在!生的强烈欲望又在他的心头升起,他还未见到朝思暮想的水倩兮,绝对不能死! 他将心神收拢,胎息法与心剑之术同时运转,细细的查探这船上的一切,如此庞大的舰船,他尚是头次遇到,长足有三十余丈,高约五层的船身上以连环铁甲围铸,连甲板上也是厚厚的铁板,周身几十门大小不一的巨炮将这艘铁甲舰武装起来,更显威猛。这船吃水虽深,流线般完美的船身却灵巧无比,单单从外形上,怕是能工巧匠辈出的大新朝也造不出如此巨舰,猛地心头一动,云逸记起天下无双的水师”弄潮儿“,难道这真是怒蛟族的惊天战舰? 云逸心中震荡骤起,若是怒鲛人有几艘如此巨舰,那便纵横江海,怕是无人能挡了! 第十七章 乾坤血色 乾坤血色 铁甲战舰缓缓发动,无声无息,若幽灵鬼域的招魂船,在静谧的死海中乘风破浪。云逸在心也随着颤动起来,这艘船行进神速的战舰中除了那百余名兵卒,竟然没有一个船手,甚至连掌舵的没有!它根本就是水上的铁盒,没有任何的推进之力,却偏偏能如此灵巧神速。 猛地船身下海浪翻滚,一颗巨大的水球从海中升出,在星辉中闪着七色斑斓,先是船头,继而船身,终于将整艘惊天巨舰都淹没在这七彩之中。水球之中空空如也,非但无水,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异香扑面而来,那是甘甜若泥土般的清香,萦绕其中。 是龙诞香?云逸曾在天人阁见过,姬纯钧珍藏的些许灰白色凝脂般的香料,便是这般味道,忍不住深吸几口,只觉浑身经脉气血舒畅,闷滞之感一扫而光。不错,却是龙诞香,怎么会在这水球之中闻得龙诞香? 这种价值连城的稀世香料,据传乃是海中虬龙所诞出的唾液,于海中凝固,日久天长,便会有如此馥郁的清香,这海中莫非真有虬龙?一念于斯,不禁脸色骤变,他突然忆起在渔船上所觉察到的阵阵透骨寒意,那恐怕便是虬龙所发出的。回想当日在新丰城莫愁湖中所见螭龙之情景,不仅恍然大悟,那天,他便看到了如同今天这般漩涡状的血云! 此时的天边,也有一抹血色的浮云在寂寂流动。 当船上的弄潮儿都沉沉睡去时,眼前水球上的七彩悄然淡了下去,慢慢变得通透起来,被它包裹其中的舰船也在夜色中显现出精钢铁骨般的轮廓,继而这轮廓变得恍惚起来,一丝血色残云轻易刺破了看似坚不可摧的水球,飘渺朦胧的血色迷雾在宽敞的船舱间漫布开来,将一切都隐匿在血色里。 “啊......啊!救命啊!”骇人的声声惨叫,直透心扉。云逸从昏沉中兀的惊醒,龙诞香的异香也被染成了浓浓的血腥气息。血腥的气息更加浓重了。云逸暗暗收摄心神,哪知胎息法的灵觉在这血雾中全然无用,根本无法穿透着这薄薄迷雾。 没有任何的打斗,满耳尽是无尽的惨叫、悲鸣、哀嚎,震得云逸心神俱散。怒鲛族的弄潮儿,号称天下第一的无双水师,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这根本就是人间修罗场,没有丝毫的反抗,瞬息之间,整座铁甲巨舰,尚还有气息的便只有敷在船头桅杆上的云逸。 身后的血腥气息却来越重,怀光剑似乎觉察到不断逼近的危机,低低鸣啸,云逸被穿了琵琶骨吊在空中,全然使不出半点劲力,只得将心剑之术运起,暗暗催动已恢复了些的真元。 天地无极,乾坤血色,云逸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无视无听,抱神以静.......”云逸在心中不断默念,此刻万物归无,唯有的一丝澄明,便是灵台的点点剑芒,清幽的剑芒不断显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云逸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他以往从未有过的,他觉得自己的肉体燃烧起来,与腰间的怀光剑融为一体,他甚至分不清那究竟是剑还是自己单薄的肉体,不由的大骇,难道我走火入魔了? 未及细想,云逸忙将真元自气海徐徐度出,走遍全身经脉,哪知人剑交融的错觉越来越重,似乎自己的肉体尽皆化进了怀光剑中,体内的真元也变成两股截然不同的两股,一股自任督二脉逆流而上,另一股却在全身倒行逆转,所经之处,如洗髓换脉般剧痛无比。 “啊!”云逸痛苦的呻吟着,浑身似乎都被这两股匹练的真元扭曲,在体内不断搅动,像是要破体而出,渐渐将云逸浑身的气穴尽皆吞噬,撕心裂肺的痛感的自云逸全身而过,最终交流着最后汇于丹田,隐然不见了,连丝毫也未能留下。值此巨变,云逸大惊失色,忙强提真气,丹田空空如也,哪有半点真气? 灵台中怀光剑的青芒更炽了,刺得云逸一阵恍惚,他忽然觉浑身又说出的舒畅感,似乎隐隐有真元流转,直入千万血肉毛孔之中,浑不似适才在经脉中清晰的感觉,但却充盈更胜从前。 朦胧间,云逸似乎感受到怀光剑从腰间怵然出鞘,在夜色中划过两道华彩的青芒,“铛铛”两声轻响,穿在云逸肩头的连根银钩被斩断,失去支撑的云逸骤然下落,重重摔倒在甲板之上。 云逸猛地睁开眼来,一个翻身跃起,迅捷无比,比之往日,不知快了多少,其实他刚刚危难之中已然突破了炼精化气的瓶颈,修为更上一境界。体内的真元汇于丹田消失,正是炼气化神孕丹期的征兆,云逸虽对修仙之法懵懵懂懂,不懂的投机取巧之法,只得按步就搬,步步为营的修炼。 放眼船舱,遍地是怒鲛人的尸身,横七竖八躺在甲板上,四处淡绿的体液在血红的薄雾中显得突兀骇然,他们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伤口,清一色的七窍流血而死,竟是被人已大力生生震亡,云逸惊愕的张了张嘴,莫说弄潮儿个个身怀内力,仅是披在身上的黑色厚鳞甲,都非是寻常兵刃破的开的,五百余名精锐竟被人瞬息之间杀戮殆尽。 “铮”云逸心神一乱,失去控制的怀光剑从空中坠下,直插进铸铁铺就的甲板上,兀自颤动不已。 “御剑之术?你是兵道之人?”童音响起,一个岣偻的身形从血雾中现出,血红色的长袍,血红的鬼脸面具,如同血人般,难怪隐在这血色中能不被人察觉。 云逸站起身来,屈指微动,三尺开外的怀光剑已然紧握在手,“是你?”云逸已然听出来人的声音,心中骇然,怎会是他? 来人身子一震,继而笑道“云老弟,几日不见,你功力长进不少,但是这手御剑之术,便已非同小可。”说着话,探手将血色面具缓缓摘下,一张脸如孩童般细嫩,没有半点皱纹,却须发皆白,正是大新第一巧匠金无恨! 乍看到金无恨,云逸只觉血脉贲张,漆黑的眸子忽的燃烧起来,忽的变得通红,似乎将这血雾也比下去了,手中怀光剑青芒闪烁,汇成一股剑气斜指金无恨,恨恨道“又是你这欺世盗名的辣手贼人!” 金无恨却浑然不惧,他忽然笑了,白嫩的娃娃脸绽放出诡异的笑容,在这血色中却泛着冷冷白光,如死尸般看的云逸心中一寒。 “云兄弟,你怎的这般不通情理,老夫可曾救过你一命,你却乍一见面便兵戎相向,却也太不通情理吧!” “救我?”云逸微感诧异,金无恨何曾救过自己?气息牵引下,手中的怀光剑的剑气不禁弱了几分。 金无恨淡淡笑道,“你以为潘文、王青山会把你放出,还不辞劳苦将你恭送到蓬莱山下吗?”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精芒四射,神情甚是戏谑。 “是你救了我?”云逸当日只觉昏昏沉沉,并不知晓如何从第一楼外到的蓬莱山,此番听金无恨提起,不禁疑惑起来。 “你可曾记得,那只螭龙,若非是我暗中做了手脚,岂会不偏不倚在你们将要和精卫军动手前震塌第一楼?”金无恨忽的弹指一弹,云逸猝不及防,怀光剑差点被震脱出手。 “你......”云逸也绝非傻瓜,看了这天上漩涡般的血云与当日所见一般无二,便已信了几分,如今听他如此说来,怕是难能有假,不由暗压怒火,沉声道“烟铭与独孤朔呢?你把他们如何了?” 云逸的内心暗感不妙,却仍深信他们或许也像自己般被金无恨安然放走。 “你说呢?”金无恨晃了晃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向四周看了看,故作神秘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经决定将他们也做成机关士了!” 夜色如织,从薄薄血雾中透出的依稀月光似乎将云逸的身子冻僵了,噬魂透骨的寒意让金无恨打了个冷战,这么多年了,自己再次遇上如此凛冽的杀气! 第十八章 游龙惊凤(上) 游龙惊凤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云逸的剑法不但将快剑的要诀发挥到极致,且狠辣异常,他的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把剑,一把如流星般迅捷的快剑!天下间,再也没有人能有灵快如斯的剑法,这根本不是人间才有的剑法,它已经突破了人之不能,达到了的一个新的巅峰! 快的不可思议的剑法将漫天血雾悉数破去,金无恨的眼前仅剩下一团青芒,瞬息间已将自己整个人都困在剑芒之中,初时尚能见到其中金无恨时而透出的血色身影,渐渐便已被夺目的青芒吞噬,连弥漫在水泡之内的夜色薄雾似乎也被这团青芒所摄,在空寂中迅速消散了。 天地间又恢复了澄亮,辉茫如泻。 却似乎隐隐有一种亢怒之气将这片海域也惹得骤起波澜,海水如煮沸了般沸腾起来,海面上无数气泡翻滚,些许被煮熟了般的鱼虾蟹蚌涌上海面,将深蓝的海水变成了灰白色。 仍在海中急行铁甲战舰忽的也剧烈的颤动起来,大幅度的摇摆对甲板上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影响。战舰巨大的船身在水中作了个不可思议的旋转,竟然逃命般直直向着海域外围疾驰而去,这艘空无一人的战舰竟能自行航行,却场景却也太过诡异了。 甲板上隐在剑芒中的云逸也感觉到了战舰的怪异,他却并未分神多想,怀光剑如游龙出海,道道剑芒将眼前的金无恨罩定,燃烧般的血瞳已将金无恨岣偻的身躯燃烧。自从得知姬纯钧惨死于精卫军之手,云逸便已下定死心,绝不对敌手下留情。 剑芒似水,寒气如刀。在朦胧的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梦幻,在这飘渺中,他看到了一个如鬼魅般立在船舷上的身影,岣偻的身形,脸若孩童,赫然便是被自己封死在剑光中的金无恨! 天下间怎会有两个金无恨? 再看怀光剑的青芒中罩定之人,忽的诡异的笑了,那笑容让云逸不由心中大骇,未及变招,一阵海风拂过,剑芒中的金无恨竟然化为了虚无,随海风转眼便已消失了。 云逸大吃一惊,忙收剑当胸,敛摄心神,不敢再动。金无恨竟厉害如斯,云逸适才所使,正是绕指柔剑法的“锁”字诀,金无恨竟能在自己毫无知觉下轻松遁走,如此惊世修为,简直闻所未闻。 金无恨依然鬼魅般站在船舷上,无声无息的背对云逸,看着亢怒的海面,却也不知在思索什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以你现在的修为,绝对杀不了我,你要报仇,怕是难比登天!”金无恨转过身来,神情凝重“其实你的心上人与他的师兄并未死,你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将他们还与你!” “好!你且说来听听!”怀光剑青芒骤胜,浑身戒备,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怕是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云逸知烟铭未死,自是大喜,但转念又想金无恨能开出如此条件,所做之事必是无比要紧,以金无恨的修为竟还有难处,不由心头微动。 金无恨岣偻的身形忽的笔直了些许,似是在掩饰心中的不安,“你可知怒鲛人这艘铁甲战舰,为何能自行开动?” 云逸闻言一愣,这艘铁甲战舰诡异之处便在于此,他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所以然。 “这艘船是铸造在龙鱼的躯体之上,否则如此巨大的战舰,岂会只有区区五百弄潮儿?” “这是龙鱼?”龙鱼云逸自然见过,因体长有须酷似龙而得名,据传此鱼体内身怀异宝龙诞香。可三十丈长的龙鱼,却从未听说过,不禁骇然,仔细回想,相必适才所见那将铁舰包裹其中的怕也便是这龙鱼所吐气泡,否则怎会有龙诞香的气息。这铁甲巨舰舰身如此流线般优美,原来是将龙鱼镶嵌其中,再披以铁铸板甲,这等工艺岂不是与那些机关人如出一辙?云逸一念于此,忍不住抬首问道“这些铁甲战舰也是你督造的?” “哈哈哈”金无恨一阵狂笑,“笑话,就凭怒鲛人的榆木脑袋,怎可造出如此灵巧的惊天巨舰!” 金无恨岣偻的身形不住颤动,神情忽的飘渺起来,他忆起了当年奉东溟王之令,研习上古传下的机关术诀,那时年轻的他们意气风发,图谋干一番大事业,直到发现残卷中的机关士法,不禁欣喜若狂,若是有如此一批士卒,恐怕纵横天下也不足为俱。然而,屡次的失败让东溟王几欲疯狂,最终他竟然将无衣军的将士作为试炼的人鼎,当前仆后继的军中兄弟成为堆积如山的废铁残肢时,机关士终获成功。 可是,他却吃惊的发现东溟王变了,他不再是当年礼贤下士,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而变成了一个**裸的暴君,一个嗜血的侩子手,一个为了王位不惜任何代价的狂徒!那时的金无恨便对东溟王产生了恐惧,那不仅仅是因为东溟王有着千变万化,神鬼难测的绝世修为,而是一个人对于魔的恐惧,东溟王自从在武帝驾崩前与玄真子的一晤,这位曾经战功赫赫,万人敬仰的王彻底变了,他变成了嗜血的狂魔! 金无恨自然不知玄真子与东溟王在葬剑锋密室谈了什么,他却只记得东溟王出来时那双通红的血眼,红的惨淡,红的骇人,一如眼前的云逸。金无恨突然觉得云逸与东溟王有着许多相似之处,这难道便是东溟王不愿杀云逸,甚至不愿去招惹他的原因吗? “轰隆隆”如火山喷发般的巨响不断从水底响起,整个海面都变得波涛汹涌起来,巨浪滔天。 夜空中的星辰,皓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暗云密布,沉沉的压着天际,像是要天塌了一般,越来越低,让人有种透不出气的窒息感。 “你要我怎么做?”云逸发觉天色异象,知这东海之中必是有巨变即将发生,不禁焦虑的向金无恨大喝道。 金无恨岣偻的身形早已凌空而起,双手如电,在天空中织起一道道血色蛛网,密不透风,将整个船身裹在其中,继而以密声入耳,在云逸心头喝道“我要传你驭铁甲巨舰秘法!” 第十九章 游龙惊凤(中) 游龙惊凤 “咔嚓嚓”忽的一阵电闪雷鸣,从黑沉沉的暗云中刺出,将原本漆黑的夜空击的雪亮,将云逸清秀的脸也映的苍白。天与海都在愤怒的咆哮着,似要将着混沌撕碎了,云逸从未在海上遇到过如此骇人的异象,这等摄人心魄的场景让他胆寒。 未及金无恨从空中坠下,翻腾的海浪已然与天上的暗云相衔,海水忽的再次搅动起来,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将铁甲舰竟又生生的扯了回去。 “海中究竟有何怪物?”云逸已经有了立时遁走的冲动,他在海浪中似乎看到一只巨大的青鳞巨尾,他隐隐觉得那绝非凡物,能有行云布雾,翻江倒海的本事,难道是条龙?若真是龙,自己两人贸然冲上前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金无恨茫然的看着海中,神情更加凝重了,他从身后变戏法般的摸出一只皮囊,迅速摸出一块黑黝黝的圆石,正是当日云逸在第一楼所见的那只能吸出牵机针的黑色怪石。仆一见光,那黑石忽的明亮起来,锃名发亮,渐渐的已是如一轮圆月,澄亮无比。漆黑的夜色中,所仅存的一丝余茫都已只有这颗黑石所汲取,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吸尽了天地余晖的黑石,辉芒聚而不散,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你有没有听说过五色石?”金无恨答非所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空灵而又遥远。 “五色石?”云逸有些吃惊,他也曾在《异方志》中看到过“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女娲乃采五色石,炼之以补青天。”的记载。可这毕竟是传说之物,是否真有,谁也不敢断言,怕也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的传说罢了。 “世人皆以为五色石乃是一块,其实不然,五色石有青、黄、赤、黑、白五块,当年女娲以自身精血为鼎媒,将五石锻作一块,以补青天。我手中这块,便是其中的黑濯石。” “难道盘古开天,女娲补天的传说是真的?”云逸神情骤变,内心震荡不已。 金无恨的眸子在漆黑中忽的亮了起来,晶光四射,似乎要将黑濯石的内敛神茫压下,“是真是假,难有定说,或许有有其事也不可知,但这五色石,却是千真万确,绝非虚言。” 云逸曾亲眼所见这块极不起眼的黑石吸出牵机针,今日又见它竟能够吸取星月辉光,却也不由不信。心中惊异,不禁问道,“这黑濯石不知有何功效?” 说话间,黑濯石的耀眼光芒已渐渐暗淡下去,先是通体灰白微亮,慢慢便已无一丝光亮,全然如初时一般,黑黝黝的若山中焦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金无恨又小心翼翼的将黑濯石收回,贴身小心翼翼贴身收好,“你也看到了这黑濯石有一种强大的吞噬之力,任何物件,甚至于光、风、气等无形之物,它都可以吸取消融。只要所持之人修为够高,怕是吞噬天地也未尝不可。” ”五色石仅其中一块便已有如此神力,若是能尽得五块,怕是便能移星换日,颠倒阴阳。”云逸惊叹不已。 金无恨叹了口气,恨恨道“谈何容易?且不说放眼天下,能有何人有盘古女娲般惊天地泣鬼神的修为来驾驭五色神石,单是要集齐五颗神石所耗时日,便绝非寻常之事。东溟王穷其一生,只得其中之二。” 金无恨虽是言语诚恳,云逸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以他几年杀手的敏锐直觉,金无恨为人极是谨慎小心,此番却坦诚相告,必是对自己已有杀人灭口之心。心念于此,却不动声色,乍作懵懂,借以拖延时机,暗寻破敌对策。 “另一块便是青罡石,此石乃是一块方石,色如温玉,有起死回生之神效。当年东溟王偶得此石,不明其中的奥妙,以为是块寻常美玉,请名匠将它刻成了一方玉佩,赠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以慰其相思之苦。”金无恨叹了口气,继而徐徐道“多少年后,这枚玉佩却成为了血狐族圣女之物,如今却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金无恨的眼中神茫凝聚起来,将云逸死死罩定,直深入他的骨髓,寒气逼人。 “那人便是你!” 云逸不由的后退一步,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左手不由紧紧攥住了那方美人玉,他从未想到过,水倩兮竟将如此名贵之物赠与自己,不由得一股暖流自心中淌过,难怪那次被姬承影震碎心脉,仍能不死,原来便是这青罡石的神效。他忽然间感到莫名的悔恨,水倩兮对她的深情一如这方温润的美玉,亘古未变,自己却数次有负于她,这岂是君子所为? 温玉似乎有神力,使他躁动不安的心悸平和下来,他还没有见到水倩兮,还没有向她倾诉感恩之情,便绝不可死在此处!他握紧了手中的怀光剑,杀气陡然而重。 金无恨初时确有趁云逸心神恍惚之际,动手夺玉,其后再杀人灭口,在这空荡荡的铁甲舰之上,神不知鬼不觉,那时便是东溟王也不知自己违令杀了云逸。可他最终却只是杀机一闪,便已黯淡下去,最终却没有动手。其实他已觉察到这船上还藏有一人,此人显然深悉自己的道法仙术,借着诡异的天象和海中巨变,隐藏极好,直到此时才被金无恨发觉。这人究竟是谁? 云逸的心剑之术已然运起,金无恨气息的一丝一毫变化都在云逸掌握之中,他也觉察到金无恨一闪而过的杀机,却不明白为何金无恨中途放弃了,他自然没有金无恨的修为,当然也并未觉察到暗藏在铁甲战舰中的另一人。 ”云兄弟你莫要误会?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故而有些失常,“金无恨却也应变极快,既然不能杀他,便要充分利用他以应付当前局势。 ”不错,为今之计,只有你我二人通力合作,方可度过此番危机。”云逸却也不动声色,随口应付道。 两人各怀鬼胎,神情自是漠然。不再言语,探首不约而同向海面望去,那海上依然波涛汹涌,间或有巨蛇般的鳞甲身躯在浪中沉浮,天色更加阴沉了。 “那海中的乃是东海的镇海神兽,千年黑鳞蛟龙!”金无恨忽的摊手一指,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真的是龙!云逸的手心已淬出了冷汗,冰冷僵硬的寒意将他的坚定的手指也冻僵了,他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拔剑。金无恨也尴尬的笑了笑,难得露出了略显无奈的神情,看的云逸不禁心中隐隐发毛,自己难道真的再也见不到水倩兮了么? 第二十章 游龙惊凤(下) 游龙惊凤 海中的风暴越来越汹涌,铁甲巨舰已经被重新卷回漩涡之中,在滔天的巨浪中,一条巨大的黑影从海中翻出,迅如闪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近了云逸方才看清,那竟是粗足有数丈的黑鳞龙尾,冷然从空中砸下,金无恨织起的血色巨网如若纸糊,瞬间便已四分五裂,被瓦解殆尽。 “轰”的震耳欲聋的巨响,铁甲巨舰被这一尾正扫中,连天地也震荡起来,铁甲舰固若金汤的舰体,被大力一分为二,从正中被生生斩为两节,云逸甚至来不及顾及金无恨,手握怀光剑,足尖轻点船舷,身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的异彩,向漩涡正中跃去。 天空中似乎突然下起了血雨,将大片的海域染成了血红色,那铸在铁甲舰中的龙鱼竟被蛟龙一尾击毙,血肉模糊的肢体竟连同舰体被炸作两半,巨大的躯干中热血直喷夜空,浓郁的血腥气息,呛得人阵阵作呕。 断为两截的铁甲巨舰已经全然不受所控,如两匹受惊的野马,翻腾着被漩涡卷起,瞬间被淹没在海水之中,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 云逸站在一根横木之上,在巨浪中载起载伏。适才从船舷跃下,他顺手将一根桅杆削下,立于其上,才不致落水。 夜色漆黑,蛟龙探入水中便再也没有现身,云逸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环顾四周,心中大是骇然,金无恨佝偻的身影早已然消失,云逸相信以金无恨的修为,绝不会如此不济,可这大海茫茫,他究竟去了哪里,难道竟又凭空消失了吗? 忽的身后警兆大起,阴风如刀,夹杂着腥味直奔而来,巨大的劲力竟将云逸的身子荡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要将他向后扯去,云逸的身子在空中忽的转身,未及细看,怀光剑挥出,势若奔雷,数道剑芒划开夜色,破空而去。 当云逸看清袭来之物,差点将怀光剑失手落海,只见面前洞开着若门户般的血盆巨口,根根寒光射射的獠牙外翻着,发出阵阵骇人的腥风,似要一口将云逸吞下。 正是黑鳞蛟龙!在如此巨大的庞然大物之前,云逸才发觉人是何等渺小,怀光剑的剑气对于这等巨兽而言,如同隔靴搔痒,没有丝毫的用处。云逸大惊失色,剑尖轻点蛟龙的下颚,轻灵的身子借势向后疾退而出,匆忙中也不忘发出几道凛冽的剑气,阻挡蛟龙的来势。 那只那蛟龙一击不中,显然极为愤怒,后尾高高竖起,猛地拍过沸腾的海面,血口再张,如影随形,紧附云逸而来,,云逸的身子一连七变,竟有向上弹出,不退反进,真元流转,剑似流星般向蛟龙的左眼射去,,那蛟龙显然未料到这小如虾米般的人竟有如此灵巧的身法,笨重的身子回转不及,眼看便要被云逸一剑洞穿左眼。 云逸知今日要在此巨龙口下逃走,难比登天,只得将心一横,索性趁势而上,以图能重创蛟龙,借机遁走。 当云逸的身子越过蛟龙的血盆巨口时,心头一惊,抬头看见了一张诡异的笑脸,细腻若幼童,却须发皆白,正是金无恨。只见他负手立于龙首之上,神情洒然,浑不似云逸般狼狈。 金无恨看着云逸腾上的身子,忽的冷冷笑了,云逸被这一笑惊寒了半面身子,顿觉不好,心念骤起,忽的面前恶风如虎,扑面袭来,云逸再要变招,已然不及,已被金无恨掌风击中,急坠而下,眨眼半截身子已入蛟龙口中。 “金无恨!”云逸一声怒吼,他的脑袋被扑面而来的腥风吹的混乱一片,意识早已模糊,眼前忽的暗了下来,连仅存的一丝微芒也消失了。当蛟龙再次潜入水中时,云逸站立之处,仅剩下一根孤零的横木兀自在海中漂浮。 “不!” 一阵凄惨的疾呼传来,这呼声转眼已近在咫尺,云逸却已再已听不到了。一个窈窕的瘦弱身子踏海飘来,衣带飘飘,犹若人间仙子。正是云逸朝思夜想的水倩兮! 瞬息之间水倩兮便已来到云逸葬身龙腹之处,立于横木之上,娇躯颤抖,一张的苍白的脸,墨绿的衣裙,静静的融在了夜色之中,明亮的眸子闪着烨烨辉芒,喃喃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你为什么这么傻.......”断断续续的声音,已然泣不成声。 “唉!”一声轻叹,横木上现出一袭象牙绸裙裹着的绰约的身姿,脸色素黛,赫然便是被苏媚儿称为姑姑的美妇。只见她素手轻抬,爱恋的揩拭着水倩兮梨花带雨的娇容,安慰道“安慰道,好徒儿,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那美妇猛地一跺脚,眉头绞作一团,懊恼道“此事说来,错在于我,若不是我要你隐在暗处不与他相见,又使媚儿骗他你已出海,他便也不会来此,更不会命丧龙腹。” “师傅莫要自责,师傅也是为我好,为了试探云郎对我的情意!”水倩兮黯然神伤,心中剧痛无比,自己被千机佛施法救起,承蒙眼前的师傅多番照料,两人的感情日深。水倩兮自小便被血狐族长收养,心思单纯,又从未感受到被人如此被人嘘寒问暖的关怀,自然升起一种依恋感。 拜入美妇门下后,更是将美妇视作母亲般,将过往种种说与师傅,甚至连将处子之身献于云逸这般难以启齿之事也全盘托出。后又言及云逸种种无情抛弃,那美妇竟怒火攻心,拔剑便要下山将云逸这负心人手刃。水倩兮知师傅性子火爆,言出必行,不禁花容失色,忙苦苦哀求,美妇见水倩兮对云逸仍一往情深,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放下狠话“若是云逸守诺来蓬莱便也罢了,若是食言,便定要将他剁成八块喂狗。” “云郎.......” 水倩兮在心中呼唤着,心如刀绞。她自然不知云逸被邪帝高阳胁迫,拜入玄天剑门之事,在蓬莱山苦苦等候,足有月余,终于盼来云逸,本欲出面相见,那知师傅定要对云逸试探一番,谁曾想,此番的试探却弄巧成拙,令云逸葬身龙腹,不禁悲从中来,悔恨不已。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天边已渐渐现出鱼肚白,乌云尽散,风雨乍晴,海面又恢复了安逸,那只黑鳞蛟龙也不知所踪,曙光泻在两人的身上,死一般的海水再也泛不起半点波澜,万物一片静谧。 第二十一章 进退两难 进退两难 “哈哈哈,我的好徒儿何在?” 一阵爽朗的大笑由远及近,浱于子肥胖的身子从天际现出时,初起的新日如织,被浱于子宽大的身形所遮掩,将海上洒出一道斜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死了!”水倩兮与美妇站在一处,泪眼婆娑,低低的抽泣着。 浱于子闻言大吃一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当场,长叹一声,将背后的剑匣解下,缓缓拂过雕工精致的匣身,神目中寒光点点,死死盯着寂寂的海面,身形如剑,劲风吹起,衣袍萧索,胖大的身躯却炯然不动。 平日的嘻哈神情早已消失,浱于子漠然掐指细算,脸上的深情慢慢化了开来,忽的冷冷笑道“他并没有死!” 未等水倩兮惊呼出口,浱于子忽的将剑匣猛然向空中抛去,大喝一声“宫微,布阵!我要屠龙救人。” 话音未落,身后闪出一名劲装年轻男子,消瘦的脸,薄薄的唇却总是绽放淡淡微笑,剑眉星目,挡不住与生俱来的潇洒儒雅气质,让人如沫春风。只见他化指如剑,在空中一番指指点点,喃喃默念。 “师傅,天色便要大亮,这阵法只能支撑半个时辰了!” 天上的淡淡星云依然可见,在宫微的指引下竟缓缓移动,错综复杂的星忽的明亮起来,在天中布下了看似毫无规律的奇异阵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剑匣微微振动,忽的一阵巨响,万剑如梭,在星空中环绕起来,剑身刻有的符文光芒四射,相互连于一体,恰位于众星的空隙,将整个海也罩在其中。 一时间,剑影恍惚,星芒四射。 “师兄你疯了么,竟然布下瀚海星云?”美妇素脸巨变,出言喝止。瀚海星云乃是上古十二阵中的天阵,,此阵便是以星辰为阵基,可于夜间布下,乃是止水之效,以星辰之力牵引,将海水汲取出,阵法施展开来,几可翻江倒海,露出海底基石,端的是威力无穷。 浱于子却似乎丝毫未听见,浑身的真元如同要炸开一般,在周围形成了巨大的气浪,将周围的海水也逼停了。双手如剑,忽的挥掌翻下,只见漫天的飞剑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瞬间化作万点寒芒,如雨般从天而降,势若奔雷,急如闪电。 “不要啊,师兄!”美妇猛的足尖一点,探身而上,天空中金光异彩,祥云骤起,美妇的神情肃穆,身姿优雅,如观音宝象般在空中现出巨大的元神,娇叱一声“去”,万点金光从元神中射出,正击在浱于子剑芒之上。“砰砰砰”万点辉芒在空中绽开,如烟花般光彩夺目。 浱于子的剑阵被破,心内焦躁,大喝道“师妹你这是作何?” “师兄你糊涂,此地乃是东海怒鲛人地界,数百年来,我们与怒鲛人井水不犯河水,此番莫说你要屠杀怒鲛人的镇海神兽,便是如今在海上布起瀚海星云,已是大忌,此时若不收手,酿下大祸,怕是怒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美妇俏脸微红,娇喘连连,显然适才元神出窍之法极是耗真元,一番言语后,更是气息不畅。 浱于子千方百计觅来的好徒儿,自然不愿轻易罢手,闻言一拂袖袍,微怒道“如今我的宝贝徒儿在龙腹之中,尚未死去,除了屠龙之法,你却说说该如何是好?” 美妇竟一时语塞,云逸虽非蓬莱山的弟子,却深的师兄浱于子等人的赏识,况又是自己好徒儿的心上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可如今却也想不出两全之策。 “师父!求师父搭救云郎!”水倩兮忽的盈盈拜倒,向着美妇哀求道。闻言云逸尚还有救,不禁喜出望外,直至听完此番言语,她方知云逸被活生生吞入龙腹之中,竟能不死。 有时水倩兮觉得很奇怪,云逸对于她似乎比自己还要重要,水倩兮外表虽柔美,内心却也极为好胜,绝不是一个轻意屈膝哀求的人。但此时为了云逸,却义无反顾,她早已将自己看作是云逸的人儿了,可云逸呢?难道他也把自己看作妻子么? 美妇的脸上阴晴不定,既未答应,却也未拒绝,她深知屠龙救人之事,刻不容缓,但与怒鲛人翻脸的后果,恐怕不是蓬莱山所能负担的起。如今大荒之中,玄天剑门、无枉寺、幻仙阙三派表面看来虽是和睦,其实背地里明争暗斗,却也几乎势同水火。能有今日的祥和局面,是因为三派暗成犄角之势,任一方势若,必将被其他宗派群起而灭。 蓬莱山虽是名门正宗,却也难免有些宵小之辈,前几日便于怒鲛人有过冲突,幸未有伤亡,如今若是任由浱于子恣意妄为,入海击杀黑鳞蛟龙,后果不堪设想。 念于此,不禁一咬银牙,不再理会凄然的水倩兮,狠心道“生死有命,富贵由天,云兄弟命中该有此劫,却也由不得他人。” 水倩兮闻听此言,浑身恍若骤入冰窟,血液都冻僵了,瘦弱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水倩兮深知,师父虽在师兄弟间年龄最小,说话却也一言九鼎,浱于子对这小师妹更是百依百顺。不由得惨叫一声,就势便要向海中扑去。 宫微大惊失色,忙闪身将水倩兮拦住,“师妹,莫要冲动,不如我们先回蓬莱,待禀明师祖,必会想出万全之策。” 水倩兮朱唇已泛出了血丝,脸色更加苍白,她的双眸渐渐暗淡下去,凄然冷笑“云郎此时在龙腹之中,受尽煎熬,他若死了,我也不能独活!”声音哀转凄凉,让人不禁悲痛莫名。 浱于子肥胖的身躯石化般纹丝不动,脸上的肌肉却在缓缓探手将剑匣收于怀中,肃然道“我既已承诺要将云逸收于门下,他便是我的弟子,弟子有难,师父岂能做事不理,水家姑娘,你且回山耐心等候,若带不回云逸,我浱于子誓不回山。”神情烁烁,言语间极是刚毅,这恐怕才是浱于子洒然背后的高大。 “宫微,我们走。”不等水倩兮两人回话,浱于子和宫微周身泛起金芒,如两轮圆日,破水而去了。 “师哥......”美妇深情的望着消失在茫茫大海中的浱于子两人,星眸闪烁,她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何对这身材臃肿,长相并不好看的男人情有独衷,谈笑风生却敢于担当,潇洒中却不失坚毅,这才是自己心仪的男人...... 第二十二章 龙口余生 龙口余生 漆黑的环境里,寂寂无声,阵阵腥臭将云逸呛醒,怀光剑青幽的辉芒在漆黑的环境里犹如一团鬼火,将四周映的越发诡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逸低叹了一生,以剑作灯,在周围查看。他清晰的记得被金无恨掌风击中,后又被青鳞蛟龙吞入口中。凡人一入龙口,莫说被龙牙嚼碎,便是龙腹内的湿毒,也足以将人连骨渣也化了。云逸除了胸口微痛,背后的旧伤外,却也并无其他不适。 其实若非金无恨的催心一掌,云仙罡体术升起自然的护体,将云逸的周身护住,恐怕云逸此番肉体早已被化为一摊血水。 云逸的脚下粘湿一片,浑身都被粘稠的液体浸透了,裸露在外的肌肤正在渐渐僵硬,在怀光剑的幽光下,竟如龟甲般皲裂成片片,再没有丝毫的血色。云逸明白这是蛟龙体内的湿毒开始作用了,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全身都会僵化,到时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用怀光剑轻触四周的内壁,柔若丝棉,不禁大喜过望,古人常云,龙乃上古圣兽,浑身坚如磐石。此时看来,却也并不可信。 云逸也不怠慢,将真元从气海逼出,走遍全身经脉,运力于剑,看准了另一片白呼呼的嫩肉,低啸一声,一剑刺出。 “当”一声脆响,如击金铁,火星四射,震的云逸虎口发麻,身子也不由的往后跌去,正撞在内壁之上,背后软绵无比,反觉甚是舒适,不由心中骇然,适才一剑刺出,但觉内壁坚如金石,绝不象是如此软绵,难不成蛟龙体内竟有护体真气? 云逸挣扎起来,仗剑向适才击中之处摸去,那白色的物事竟光滑如玉,如同上了釉的瓷器,再也没有柔缎质感,不禁又在周围摸了摸,这内壁竟是柱状的。云逸在周围仔细察看,终于恍然大悟,释然坐地,心中的惊慌顿解,原来自己根本不在蛟龙腹中,而是在蛟龙的颌下! 原来当初坠入龙口,自己意外被卡在了龙齿之间,这才幸免遇难。想到此,云逸不禁暗暗侥幸。若是落入龙腹,怕是只有抛开龙腹逃生的一个法子可使,千年黑鳞蛟龙不比其他猛兽飞禽,生命力必是极为顽强,若是刨腹而出,怕是会惊醒巨龙,那时便会被盛怒的巨龙撕成碎片。 忽的眼前亮光闪过,不由得心中揣测,难道是龙口?云逸忙循着光源而去,那团亮光猝然消失了,云逸已然摸到了龙口之处,怎奈龙口禁闭,云逸也不敢强行激怒蛟龙,只得屏住气息,在龙口处静静等候。 半个时辰过去了,蛟龙却丝毫没有在张口的迹象,阴湿的腥臭让云逸几欲作呕,却只能咬牙等待,他几番想要破洞而出,都怕惊动巨龙。如此犹豫再三,肢体已渐渐僵硬,浑身酥麻,终于把心一横,挥剑如刀,便要向蛟龙下腭劈去。 “金先生安好!”! 猛的外面一声低喝,云逸忙住手聆听,只听有人徐徐说道“先生如此着力,四海游龙我们已得其二,主上这次果然没有再看错先生!” “哈哈哈,明浦兄与我相交多年,当知我金无恨的为人!”童音骤起,正是金无恨。 云逸恍然大悟,原来金无恨竟是去东海擒龙,不禁暗自佩服金无恨的胆识,黑鳞蛟龙乃上古神兽,金无恨却能不费吹灰之力擒拿,果然不简单! “哼”那人似乎对金无恨颇有不满,冷哼一生声,笑道“金先生的人品为人我明某人不敢恭维,方面若不是先生盗走机关术决与乾坤堪舆术法,投诚狗皇帝,我无衣军岂会在沙漠中了精卫军的埋伏,全军覆没?” 金无恨尴尬的笑了两声,搪塞道“明浦兄莫要取消兄弟我。小弟也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看未必!岂有人一糊涂便是十年之久,甘做朝廷鹰犬,金先生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么?”那人却步步紧逼,丝毫不让。 “明兄弟你如此口口相逼,难道是要和我火并么?”金无恨的声音阴冷起来,显然却也并非毫无脾气。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尤其是曾经有伤疤的人更不愿被人揭起,但是上却总有一种人偏偏喜欢揭人伤疤,金无恨便不幸遇上了一个。所以他很愤怒,他愤怒时,通常会做一件事,那便是杀人! 金无恨杀人有个不好的习惯,越是他想杀的人,他便越不会自行动手,他认为借他人之手杀人才是杀人的真正艺术,随意尽管他内心早已很痛恨眼前的人,脸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假颜欢笑。 那笑脸似乎让叫明浦的男子极是忌惮,语气也突地软了下来,“请恕明某人一时鲁莽,冲撞了先生。”说完,深施一礼,续道“其实主上这次差我来一则是看看金先生的擒龙大计如何了,而来是查看海基石变化!” 金无恨显是很吃惊,声色也变了,压低声音颤声道“主上要先从怒鲛人下手?”海基石乃是测量潮汐变化的尺石,故此金无恨才会有此一问。据古书《海潮图序》记载:“潮之涨落,并非海水的增减,而是因天月变动所致。”东海怒鲛人的劲旅弄潮儿每每于辉月牵引,潮汐起时战力极为强悍,故而天下势力皆不愿招惹他们。 苍老的声音一顿,显是有所顾忌,忽的叹了口气,缓缓道“事实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主上的心思旁人却也猜不透。” 金无恨知是明浦故意有所隐瞒,却也无可奈何。悻悻表态,“劳烦明兄弟转告主上,我金无恨必不负所托,夺得四海游龙!” 明浦知自己失言,不再多说,又细声吩咐了金无恨几句,便自行去了。两人的说话用了秘音之法,又压得极低,故而云逸后面的言语一句也未曾听到耳中。 “”出来吧!”一声呼唤,金无恨的声音像是从云逸耳边响起,将云逸惊出一身冷汗。云逸在龙口之中几乎已进入胎息的先天境界,金无恨竟仍能察觉,不禁让人骇然。未等云逸多做准备,眼前骤然亮了起来,如一线曙光将将漆黑映的澄亮,云逸匆忙从缓缓张开的龙口中爬出,大口的喘息着,似乎要将自己体内的晦气全然剔出一般。 环顾周围,自己竟是站在一处山巅之上,四周都是深逾万丈的悬崖峭壁,光秃秃的山顶寸草不生,只有无尽的乱石层叠,更显的此地没有丝毫生机。 黑鳞蛟龙服帖的伏于金无恨脚下,深情温顺,在金无恨的示意下恍若家犬,云逸万万不曾想到金无恨竟会驯龙之术,不仅对金无恨大是惊异。心中暗暗计较,适才听他们所言,却不知他们集齐四海游龙却是有何目的。 “云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喜可贺啊!”金无恨如老朋友般拍着云逸的肩膀,神情甚是亲密。云逸的浑身却都战栗着,金无恨每拍一下,身上的僵硬感便消失一处,三五掌过后,云逸身上的麻痒消失了大半,却也不知是了什么手法。 金无恨在海中偷袭自己,云逸自是对他恨的咬牙切齿,无奈身上湿毒未除,怕是拼的一死,也动不了金无恨分毫,只得隐忍不发,与金无恨周旋,静待时机。 第二十三章 三月流火 三月流火 “啾” 一声高亢的长啸,将晴空刺破,将各怀心思的两人惊起。数波啸声如重锤般重重击在云逸心口,他的胸口顿感真元郁结,难以尽散,闷得他快要呕出一口血来。这啸声经久不衰,比之在第一楼中听到的,长幡八卫一字一顿的九字密祝不知强了多少,这般如此强劲的真元,来人绝不简单。 那头黑鳞蛟龙似乎也被这刺耳啸声所震慑,庞大无比的身子向后缩去,探首于天,低低的附和着。 金无恨脸色阴沉下来,稚嫩的童颜犹如青霜铺面,忽的涩声道“你若不想死,那便跟紧我!”话音刚落,人如鸿鹄展翅,在空中一个翻身,向崖下跃去。 云逸察看过四周的陡崖,这里高逾千丈,四周如刀削般笔直,兼之不明崖底状况,怕又中了金无恨的鬼计,故有些迟疑。 朝阳初生的清晨,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周围数里都笼罩在了巨大的阴影里。那啸声已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绵绵不断压迫而来。云逸强行将胸中的一口黑血压下,向天边望去。 一块遮天的帷幔从天尽头正蔓延开来,火红一片,燃烧着,越过这片突兀的剑峰戟山,似乎是将浮云红日都一并吞噬了。灼热的气浪排山倒海而来,蒸腾着云逸一阵的燥热,他喉咙发干,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 巨大的火团从天而降,瞬间将山下的山林点燃,四处火起,山中村庄的村民哀嚎着抱头乱走,转眼便被火海吞没。云逸突然明白过来,为何金无恨匆忙逃走,如此诡异的天象凡人之力如何抵挡得了。 那一片如火烧云般的天象难道是流火? 三月未央,流火天降!此乃大凶之兆! 火团渐近,流火如雨,将天空都要烤焦了,云逸的发尾、衣角都已经烤的曲卷了起来,若是再不走,恐怕便要被活活烧死在山巅之上。 逃走的念头在云逸的脑海一闪而过,低低伏于地上的黑鳞蛟龙忽的向天怒吼,震惊四野,云逸被这一声震得气血翻滚,终于忍不住吐出口鲜血来。胸中的郁闷之气也随之一扫而光,神智也随之清醒过来。就在此时,半空中连绵的啸声也戛然而止,云逸顿时明了眼前危机,心剑之术与胎息法运转起来,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黑鳞蛟龙忽的向天上的流火飞去,如玄龙在天,在流火周围游走,漫天的火云似乎对它没有任何的威胁。庞大的龙身在火云中翻腾,张牙舞爪,作势就要扑上前去。 云逸终于看清了天上的火团,那根本不是天象,竟然是一对涅槃的火凤!纠缠在一处。巨大的火団在天上燃烧着,偶尔展现的翅膀挥舞间,燃起团团的巨焰从天空滑落,正如流火一般。 见到这般神兽,云逸再也不敢怠慢,腾身向山下跃去。背后的灼热感越来越盛,似乎连身子都要烤焦了,他却不敢回头。集气于胸,将轻盈的身子提起,顺着陡壁一泄而下。忽的耳边的风声骤起,数道凌厉无比的劲力攻到,云逸侧身避过,竟是一只分水琉璃戟,寒光慑人,未及云逸回身察看,数十只分手琉璃戟呼啸而至,云逸此时正以双手贴着笔直的陡峭向下划去,猝然被袭,迫的云逸手忙脚乱,只能在悬崖上闪躲腾挪,尽力闪避。 据山下已不足十丈,云逸突地轻拍了光秃秃崖壁一掌,腾身回转,沧,半空中怀光剑已然出鞘,寒芒四射,云逸在空中被人偷袭,毫无还手之力,又险些坠入深渊,自是十分恼怒,此刻仗剑在手,杀气凛然,慑得山下的人不由的咦了一声。 云逸几乎在同时也惊的失声,适才的偷袭者竟然是在海上擒获自己的那十几名弄潮儿!不由他不震惊,这伙人明明已被金无恨悉数击毙,又被蛟龙毁掉铁甲舰,如今怎会安然无恙? 不等云逸说话,那为首的统领手中分水戟一指,厉声怒喝道“呔,你这厮放走我镇海神兽,把个东海弄得天翻地覆,又伙同党羽置我等于死地,想要杀人灭口,着实可恨!” “不错,可惜大爷们福大命大,侥幸不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另一人显然也义愤填膺,便要跃上前来,只是惊于云逸适才在崖上的身法,不感妄自出手。 云逸知他们必是误会了自己,忙解释道“几位一开始就误会了,我并未擒龙之人,此事乃是他人所为,我出海寻人,恰逢其实而已。” “一派胡言,我等亲眼所见你被我们破了血雾大阵,从天而降,却不是你操纵,还能有谁?如若不然,为何你与我东海神兽黑鳞蛟龙在此?”那统领振振有词,此番话也说得颇有道理。几人从东海顺着一路的痕迹直追查到此地,正看到黑鳞蛟龙腾空而去,众人在山下却无可奈何,忽见有人从悬崖滑下,猜想必是放走蛟龙之人,故而才会趁对方不察偷袭。 云逸抬手向天上望去,黑鳞蛟龙巨大的身子已然隐在了火云之中,天空中除了一大团赤红,再也没有蛟龙与凤凰的身影。悻悻说道“此时确不是在下所为,还望几位明察。”云逸抱拳施礼,已是给对方极大的面子。 “放屁,你说不是你所为,你且说说是何人所为?” “金无恨!这一切都是金无恨所为。”云逸字字真切,恨恨道。眼前神光乍现,心中却暗暗盘算,金无恨此人卑鄙无耻,他不仁我不义,此刻供他出来,却也怨不得自己。 哪知对方统领闻听金无恨的名字,怒极反笑,“你这厮满嘴胡言乱语,含血喷人,金先生乃大荒名士,又与我东海渊源颇深,数次有恩我怒鲛人,那头镇海神兽当年也是在金先生助力下而擒获,他今日又怎会放走蛟龙,杀害我等弟兄!”那统领双眼通红,似要将云逸烧成灰烬,言语间极是愤慨,对金无恨显是十分的敬仰。 云逸一时语塞,他如何会想到金无恨竟会与东海有如此深的渊源,心中却更是疑虑,金无恨既然与他们关系亲密,为何却要擒龙杀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二十四章 笛声悠扬 笛声悠扬 “统领,莫要与他多费口舌,此番我等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擒下他便是了”一名弄潮儿忽的越众而出,手中分水琉璃戟一分一合,锵锵作响。怒鲛人性子直爽,恩怨分明,见云逸被问得哑口无言,以己度之,便觉此事必是言之凿凿,否则云逸岂会默然不语,于是纷纷附和,一时间群情激奋。 云逸乃铮铮男儿,铁血汉子,自然敢作敢为,如今此事非他所为,却被人无端端误解,有口难辩,心中也不由得怒火中烧,把心一横,冷然道“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无可奈何,那我们便手下见个真章!” “闲话少说,看戟!”那统领一声断喝,率先出招,直取云逸面门,出手讯捷,并不留情。其他的弄潮儿见识过云逸诡异的的身法,怕统领有失,忙也挺身而出,呈雁型排开,将云逸围在山下。 乍看这数人身法,云逸便知他们绝非等闲之辈,如此阵法,显是怕自己逃走,难道他们还有援军?怒鲛人为了自己肯如此劳师动众,可见这镇海神兽对怒鲛人之重要。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响起,云逸一把软剑舞的诡异狠谲,时而剑走偏峰,阴柔灵巧,时而大开大合,霸气凛冽,将那统领的进招尽数封死。怒鲛人仅是力猛戟沉,云逸虽是占了上风,却丝毫不轻松,每一戟击来,云逸都要使巧劲化解,所耗真元其实远大于怒鲛统领。 围在四周的怒鲛人见势不秒,忽的将分水琉璃戟脱手而出,那统领也趁势跳出圈外,几十把戟纵横交错,将云逸牢牢困在了当场。这种来去如梭的飞戟最是难挡,角度刁钻,且专攻人所不防之处,云逸仗着鬼魅般的身法在间隙中闪躲腾挪,看的在场之人无不惊叹。 嗤,一阵裂锦声传来,云逸一不留神,分水戟从颈边擦过,将衣领堪堪撕破,将云逸惊出一身冷汗,若是再这般下去,非被活活困死在这戟阵里。由不得犹豫,云逸猛的向空中纵起,大喝一声,怀光剑如蛟龙探海,点点青芒向其中一人激射而出,想要腾身跳出圈外。 “收”那统领也忽的喝了一声,冷冷笑道“困兽犹斗,你这是找死!”怒鲛人的包围圈忽的缩小,紧紧收在一处,向云逸压来。 云逸剑锋所指,已是空无一人。大喜之下,心头灵光一闪,记起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不由的身形一变,从空缺处掠过,向统领纵去。那人显是没有料到云逸竟有在空中变换身形的本事。一惊之下,已被怀光剑架在脖颈之上。 “闪开!”云逸的声音阴冷透骨,眼中忽的如血般通红,恰如天上的流火,燃烧着似要将众人锻成灰烬。 “血魔眼?”怒鲛人显然有人认得这嗜血之症,不由的惊唤出声。 呜咽的笛声在此刻忽的响起,哀怨绯恻,勾起人无数的哀思,让人如痴如醉 。云逸似乎在这笛声中又看到了当年在面前惨死的父亲,受尽**而死的姬纯均,他们都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他们却都死了,这天下难道真的不愿给他留下一丝美好的回忆吗? 弱肉强食,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那笛声忽的振奋起来,铿锵有力,曲调极是浑厚,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如此魔力的笛音绝非一般乐师所能吹弹的出,那吹笛之人却也不知身在何处? “啊”,云逸忽的抱头痛苦的惨叫一声,“不要再吹了!”凄惨的叫声与这悠扬的笛声交汇一处,让人毛骨悚然。笛声让云逸有种疯狂的冲动,他的手及至浑身都颤抖起来,血红的的眸子透着阵阵妖异的邪芒,杀气陡然而重,冰寒彻骨的森森寒意压迫的周围怒鲛人纷纷向后退去,却依然将云逸困在核心。 “叫他们让开!”云逸手中的怀光剑在统领的颈上拉出了一道血痕,怒鲛人身披的黑鳞甲对于锋利无比的怀光剑而言,恍若无物,淡绿色的血液从黑鳞中透出,将剑身也浸成了青绿色。云逸突然很想杀人,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毫无征兆,自从那笛声响起,便将他潜在的杀人冲动硬生生拉了出来,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将怒鲛人漆黑的脖子连根拉断。 那统领却也是条汉子,将头一昂,厉声向手下喝道“大丈夫宁死不屈,我身死是小,今日若是走脱了这贼人,便是折了天下第一水师弄潮儿的名声!”说着话,将魁梧的身形挺得笔直,大义凛然道“要杀便杀,我怒鲛人岂会向你这贱种汉人屈服......” “住口!”一语未罢,云逸已然跳起身来,“贱种”两个字触动了敏锐的神经,脆弱的心理防线在一霎那轰然倒塌,他要杀人!怀光剑的一团青芒在空中挥洒开来,空中忽的飘起了一层翠绿的血雾,清幽的剑光在这绿雾中漫天飞舞,将这四周都映在青绿之中。瞬息之间,统领魁梧的身形在雾中消失,只留下满地的残肢遗骸,他竟然被云逸生生肢解了...... 悠扬的笛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却没有人注意到。散在四周的弄潮儿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统领被云逸绞的支离破碎,却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这样的杀人方式简直骇人听闻,他究竟还是人吗? “轰”忽的天空中闪过惊雷般的巨响,从朱雀所在的火云中飞出一物,火势熊熊,其态若飞,直直撞到了陡峭的山腰之上,将整座山都像是震塌了般,众人如踩在一叶扁舟之上,大地剧烈恍动起来。山上的大块碎石如雨点般落下,眼看便要将众人活埋在这山底。 怒鲛人做事果敢坚决,见势不妙,也顾不得云逸与统领的尸身,闪身向外纵去。 云逸被这巨响震得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被绞成碎屑的残肢,心中大为骇然,难道是自己杀了他吗?他轻抬起手中的怀光剑,饱饮碧血的剑身都被染成了翠绿色,在天上的火云映射下,烨烨生辉。 我怎么会杀了他?猛然记起适才神智迷乱前所听到的悠扬笛声,忽的明白过来,这摄人心魄的笛声他也曾听,金无恨当日在第一楼中对抗长幡八卫,便曾吹奏过这样的笛声。又是金无恨陷害自己,云逸怒火攻心,自己本意是欲挟人求得脱身,可如今却杀了怒鲛人的一名统领,此事已是百口莫辩,恐怕此生再也难在东海立足。 碎石如雨,云逸却依然傻傻的站在原处,仿佛痴呆了一般,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十五章 飞龙将军 飞龙将军 “轰隆隆......” 刀削般的山体在巨大的撞击裂开了道道宽余尺许的缝隙,蝰蛇般的绽裂纹路从撞击之处延伸下来,整座山似是要塌了一般,剧烈的晃动着,四分五裂的山体巨石从天而降,顷刻之间,地动山摇。 云逸站在原地,静若磐石,甚至连手指头也没有动过,呼啸的落石竟被他鼓起的护体真元弹开,翻转着飞出数丈开外。众怒鲛人也远远看着云逸毫发无损般立于巨峰之下,震惊不已。 其实此刻的云逸是有苦难言,不知为何,自从邪帝高阳打通任督二脉以来,每次运行真元,便有一些滞涩之感,起初云逸却也不甚在意,近来几日却越发的明显。刚刚云逸适才在失神之时,强行运气,致使真元逆流,此番将云逸体内的真元已然混乱,经脉中的真元竟迅速的向丹田汇聚,溪流融海般愈来愈大,他的整个人燃烧般变得通红。 这正是噬日天魔大法自爆前的征兆! 轰! 巨峰终于轰然倒塌,高余百丈的石山瞬间土崩瓦解,无数的碎石从山上铺天盖地而来。云逸却依然呆若木鸡,眼看便要被这千斤的山石埋在当中。 正在此时,从远处飞来了一个婀娜的身影,迅若狡兔,几个起落,便已能看的清面目。来人黑发飞舞,柳眉似月,如秋水般杏目脉脉含情,绯色的衣裙更显身形绰约,却不正是那日与云逸一同失踪的烟铭。只见她在半空中的身形轻扭,一根细细的藤条从右手探出,迅速揽住云逸的腰身,向前拉去。云逸此刻体内巨涨无比,毫无举手之力,轻飘飘的身子被烟铭半空中接住,一个转身,便又向山体外围纵去。 间不容发的瞬息,两人已跃出数丈,身后山体倒塌所卷起的滚滚烟尘,迅速将天地淹没,整个山谷都震颤起来,云逸二人也消失在了这茫茫之中。 “快!散开,莫要让那恶徒逃走!”一名怒鲛人顶着滚滚烟尘在轰隆中大喝道。怒鲛人眼见云逸杀了统领,本就愿他被活埋在山脚之下,不料却有人多事将他救出,自然再也不敢怠慢,迅速散开,在烟尘中极力搜索。可这四周灰蒙蒙一片,那里还有半个人影? “咚咚咚” 战鼓声声,旌旗猎猎。 山谷的入口处,忽的飞来了一只巨大的乌鸦,双翅展开,黑沉沉的将天上红云的异彩也遮掩了,低低的贴着地面迅速袭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近了这才看的分明,那根本不是乌鸦,而是一支身着黑鳞甲的劲旅,刀戟鲜明,列成雁阵在向前推进。 怒鲛人的弄潮儿大军终于在正午之前开到。听到鼓声,那十几名怒鲛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向那支劲旅投去。 “那放走神兽的人何在?”断喝升起,弄潮儿大军哗的裂了开来,一人从阵中分出,素白的鳞甲裹住精赤上身,与众黑鳞鲛人截然不同,身下着一条月白的皮水靠,额头之上隐现龙角,面容却与人类无异,目似朗星,衬托着整个人俊逸绝尘,此人面容虽俊美,却无形中透出肃杀威严之气。正是东海统领弄潮儿的七皇子飞龙将军白翰。 自海陵王白炎杀了黑鳞皇称帝后数千年来,东海怒鲛人便一直被白氏统治。白氏乃是龙族后裔,他们体内流淌着高贵的白龙之血,所以肤色鳞甲皆与寻常的黑鳞鲛人大不相同。如今的东海皇帝白俊虽称不上明君,却也休养生息,与周边沿岸渔民止争易市,怒鲛人安于本分,东海也尚算太平。 白翰乍看不见了这是十几人的统领,略微一愣,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万统领安在?” “万统领.....他......阵亡了!”一名弄潮儿越队而出,战战兢兢道。 “废物,一群废物!”白翰闻言大怒,眼中寒光四射,抬手一挥喝道“来人,将这群废物拖出去斩了,以震军心!”白翰为人最是赏罚分明,此番己方十几人围攻一人,不但无功而返,反而折了一名统领,此事若是传出,岂不辱没了弄潮儿的威名。 “将军!”那几人大惊失色,忙跪下求情,“那贼人端的厉害非常,万统领被他拿住,绞成了碎屑,连渣也没有留下......” 白翰的神情骤变,天下竟有如此残忍的杀人方式,简直闻所未闻,不禁骇然。“那贼人现在何处?” “我几人本已将他拖住,适才却被同党救走,但这鄂谷乃是封闭之地,只有这东面一处出口,想是他还尚未逃出。” “还有同党?这厮能放走神兽,也绝非等闲之辈,你几人将他留在此处,尚算有些功劳,也罢,且容你几人戴罪立功。”白翰看了看烟尘漫天的山谷,面容微动,忽的喝道“龙威!” “在!”一名身材健硕的怒鲛汉子分众而出,浑身肌肉虬然,身背长戟,精神丰硕,“将军有何吩咐?” 白翰一指那几名跪在地上不住顿首的怒鲛人,喝令道“你带本部勇士随他们前去搜查,以炽火流鸦为号,我且要看看这人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 白翰不明白为何云逸会如此重要,今晨蓬莱山的浱于子去过东海龙宫,便是来要此人。东海与蓬莱山向来无瓜葛,此番浱于子却强行要人,态度十分强硬,声言若是不放人,便绝不善罢甘休。白翰却丝毫不以为意,弄潮儿从来就是无所畏惧的,飞龙将军白翰不怕东海父皇,不怕大新朝,更不怕他浱于子! 弄潮儿的一杆大旗在白翰身后竖起,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就在手心的拇指上,一枚纹有白龙的指环从掌中中透出阵阵彩芒,白翰的心中涌起了一股热血,这是他与身俱来的龙族之血。烟尘中,他冷冷看着龙威众人远去的身形,暗暗发誓,今日若是不生擒云逸,他白翰就解下这枚御龙指环,从此退出东海朝廷,不再做弄潮儿的统帅。 第二十六章 美人情重 美人情重 薄烟如纱,谷色幽深。 烟铭拉着云逸缩在一处山坳中,躲避弄潮儿的搜索。围困鄂谷的精兵人数不过千余,在这四水环绕的海中孤山下,天下间怕是没有人敢夸下海口能从容而退。云逸斜靠在石壁上,双目紧闭,如孩子般的清秀容颜,使得烟銘一阵心神荡漾。 多少年前,尚是孩童的云逸便是这样安详的倚在草垛上熟睡,那时同样幼小烟銘静静的站在一丛菊花深处,偷偷看着午后的斜阳暖暖的洒在云逸卷曲的长睫上,烟銘捂嘴怪笑着,悄悄从怀中摸出一枚翎羽,挨到云逸身边,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轻轻撩拨。云逸薄薄的眼皮忽的似乎跳动着,吓的烟銘慌忙向后跃去,待得发现云逸仍是酣睡时,却忍不住又跳了出来...... 儿时的岁月如白驹过隙,记忆犹新,可眼前的人儿却再也不认得她了...... 云逸猛地呻吟一声,烟銘忙仔细的查看云逸体内的真元,她适才用牵机针强行封闭了云逸的浑身大穴,才遏制住他体内澎湃乱走的真元,这种截江止流的做法只会让云逸体内的真元在他丹田郁结,自爆只是迟早的事情。 “什么人?”突的传来一阵叱喝,声虽尚远,烟銘却感到有人已近在咫尺。 大惊之下,百余枚银光灼灼的牵机针一起祭起,将两人护在核心,缓缓流转,烟銘将云逸如烈火般炙热的身子紧紧揽在怀里,左手紧握木灵弓,站起身来。 只见丈外站着一个婀娜的身影,墨绿的衣裙,水般的秀发散在肩后,映衬着一张苍白的俏脸,如鬼魅般静静的看着云逸萎顿的身形,点漆般的眸子闪烁着,凄然道“他怎么了......他受伤了?” 烟銘闻言一愣,杀气骤减,淡淡问道“你是谁?” “我便是他的未婚妻水倩兮,你是?”那女子却也落落大方,微一点头,漠然反问道。 原来她便是血狐圣女水倩兮,烟銘虽然没有见过她,却听云逸常提起,且言语间甚是关切,每当这时,烟銘便有些嫉妒,这恐怕是女人的通病。 水倩兮却并未注意烟銘的神情变化,她只关心云逸的安危,无论眼前的女子是谁,与云逸是何关系,她都无心过问。对水倩兮来说,只要云逸对她好,无论他有多少女人,水倩兮也不在乎。 自从那日回到蓬莱山,水倩兮担心云逸安慰,茶饭不思,思量再三,便与病愈的苏媚儿偷偷遛下山,直寻到这鄂谷来。 “阿倩?”云逸迷茫中似乎感到了水倩兮就在身边,含糊的低呼道。水倩兮再也忍不住,扑过来,紧紧抱着云逸滚烫的身子,痛苦不已,泣不成声“云郎.....”。 “他体内被人下了禁制,却不知为何,突然发作,真元在气海汇聚,我已用牵机针封住他的韧度二脉,一时半刻却也无事。”烟銘不忍,轻拍水倩兮的瘦肩安慰道“水姑娘,你莫要神伤,他此刻只是被我点了睡穴。” 水倩兮不懂医术,对云逸体内的症状又丝毫不知,内心焦躁,一时竟不知所措。黛眉微蹙,抬头向烟銘问道“那姐姐认为现在该如何是好......”水倩兮也不知为何,她看到烟銘对云逸甚是关心,对烟銘顿时心生好感。 “我叫烟銘,你直呼我名字便是。”烟銘发现水倩兮竟如此心思单纯,对人全无戒备,心中也大是怜惜,连一丝嫉妒也冲淡了“水姑娘,当务之急,要先找出法子助他导气入脉,否则如此下去,等他体内的真元冲破封针,怕是......怕是会真元爆炸而死......” 看到水倩兮梨花带雨的神情,烟銘实不愿说出内情。缓缓道“想必你来时也已看到,弄潮儿正在大肆搜捕他,若是此刻冲出去,我们必死无疑。” “这位姐姐说的不错,此番领兵的统帅正是飞龙将军白翰,弄潮儿的大军已经在慢慢缩小包围圈,搜到此处,只是迟早的事情。”苏媚儿飘渺的身影渐渐变得实在,从石壁旁现出身形来。 苏媚儿与水倩兮早在山崩之时,便已到了山谷中。她们远远看见烟銘将云逸救走,本欲尾随前往,哪知突的白翰的弄潮儿大军开到,并派出手下四处侦查,不得已只得采声东击西之法,让苏媚儿诱开山坳周围的弄潮儿,以便水倩兮前来汇合。苏媚儿乃是木黎族的魅人,深悉隐身之法,从怒潮儿手中逃脱自是不难。 “阿倩......”又是一声呼唤,云逸缓缓苏醒过来,他的整个身子涨的快要炸开一般,他似乎感到自己的头颅、身体、四肢都在成倍的增长,恍若一个巨人般要将天也撑破了。怀光剑已不知失在了何处,他的左手却仍紧紧握着那枚翠绿的美人珮, 水倩兮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她用素帕轻轻揩拭着云逸额头的汗珠,“你......莫要再说话......我在这里,烟姐姐和媚儿也都在这里.......”水倩兮凄然的看着云逸散漫的瞳孔,心如刀绞。只要云逸的心中果然还有她,这便够了。水倩兮正是借着这枚美人珮与自己的感应,方才寻到此处。 “你们来啦!”云逸虽是体内难受无比,心神却极为清晰,他明白此前的状况,浑身经脉的真元此刻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汇聚于任督二脉,再也提不出半点气力。他已是个废人,要想逃出升天,恐怕难比登天。 “你们快走,莫要管我,私放蛟龙的人是我,杀人的人也是我,怒鲛人不会难为你们的.....”云逸费力的挤出一句话,当他发现失却怀光剑时,便已万年俱灰。作为一个武人,剑就如同他的生命,失去了剑,那便等同失去了生命! 苏媚儿没有动,烟銘也没有动,水倩兮更没有动,他们对云逸的情感极是复杂,有情、有爱、甚至还有恨...... 啾...... 一声长鸣,响彻山谷,漆黑的火箭直冲云霄,在峰林间炸了开来,幻做一只刺眼的火鸟在空中盘旋,正是弄潮儿的炽火流鸦。怒鲛人的斥候显然已发现了云逸几人的藏身之地,迅速将这片山坳围拢,面对数以千计的天下第一水军,在这四无遮掩的山坳里,想要逃走,恍若痴人说梦。 山坳里,刀明戟亮,弄潮儿漆黑的鳞甲闪着诡异的邪芒,寂寂无声,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里,烟铭却异常的镇静...... 第二十七章 灭世邪魔 灭世邪魔 “难道你们真要陪我死在这里么?”云逸低声怒吼,嘶哑的声音悲凉呜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云逸不怕死,却决不能让众女也陪他一起葬身此地,念于此,强运真元,暗自将被烟铭封住的经脉冲开。 “我们谁也不用死,唯今只有一个办法。”烟铭忽的悠悠的叹了口气,摩挲着那把紧紧敷在左腕之上的木灵弓,“今日能否逃出生天,全在于此。” 云逸听闻还有希望,顿时精神大振,只要能众女离开此地,便是肝脑涂地,他也在所不惜。心中一动,强忍经脉的胀痛喃喃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上者,上.....” 云逸一语道破天机,众女皆冰雪聪明,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像天上望去。 天上的血云此时已淡了少许,两只火红的凤凰不知去了何处,仅余一只蛟龙拖着一条红红的巨尾在天上盘桓,那蛟龙似乎受了伤,时时探头向下,似乎想要遁入孤岛外的海中,却颇有忌惮,只得哀鸣着在云中忽隐忽现,死死挣扎。 弄潮儿是天下无双的水军,在这四面的环海的孤岛上,若是一旦到海面之上,绝不可能逃的脱。但若是能攀到这几处巨峰之上,借血云的遮掩驾鹤遁走,却也并非难事。 众人面前这座巨峰与刚刚倾倒的那座石峰一般无二,高俞千丈,立壁如削。石壁上光滑平整,寸草不生,毫无借力之处,若要攀岩而上,那直若痴人说梦。云逸本想画枚符篆驾鹤而上,转念一想,此地已被弄潮儿包围,若是驾鹤而起,这等纸鹤怕是未到半空,便被弄潮儿的分水戟和炽火流鸦打落。 弄潮儿略带海腥的气息已越来越近,烟铭不再怠慢,右指探出,作势拉弓搭箭,一支木灵箭在指间迅速生成,“嗖”的一声,离弦而出,流星般的飞矢旋转而上,深深扎进十几丈外的石壁之上,直没入尾,拖着一根细细的藤丝连着烟铭白皙的左臂。 “这位姑娘是木黎魅族,要浮在空中上山轻而易举,你跟紧握我便是。”烟铭一指苏媚儿,回手突然揽住水倩兮柔若无骨的腰身,对云逸说道,“我先送水姑娘上去,再来接应你......” 水倩兮自然不愿独自逃走,哪知被烟铭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在将她揽入怀中的瞬间偷偷点了她的腰中大穴。水倩兮有千言万语,却再也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噙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云逸。云逸的眼神坚毅果断,四目相视,微微顿首。 水倩兮深知云逸的心思,眨了眨眼睛,似是想要说些什么,耳边劲风忽起,烟铭抱着水倩兮腾空而起,迅捷如矫猿,在石壁中几个起落,木灵箭破空之声连连,已经隐入云雾中消失了。 “公子”苏媚儿忽的紧紧抓住了云逸的滚烫的右手,唤了一声,云逸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苏媚儿渐渐迷离的身子,眉头微颤,叮咛道“照顾好阿倩!” 苏媚儿含泪嗯了一声,隐在空中的身子飘然而起,向山巅飘去。苏媚儿自知云逸此番怕是凶多吉少,就在烟铭的身子腾空的霎那,木黎人敏锐的五感使他听到烟铭以密音对云逸说道“此番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烟铭带人逃走必然会引起弄潮儿的注意,他们必然此刻已将云逸死死困住,怕是等烟铭再下来时,云逸已是一具尸体。她不明白,烟铭为何这么做,云逸显然也认可应该这么做,她做为云逸一名侍女,云逸的命令她必须听从,这便是木黎魑魅的天性。 云逸其实也不明白烟铭为何这么做,但他死了总比让众女陪他一起葬身此处更合他的本意,所以他并没有反对,反而很坦荡,人孰能不死,如今他了无牵挂,唯有战死于此,才能借以明志。 远处,弄潮儿黝黑身影已清晰可辨,数百名怒鲛人手执明晃晃的双戟,将云逸死死钉在山坳里。在这漆黑的鳞甲中,怵的闪过一抹素白,矫健的身形从后方跃起,在空中若踏浪般直奔而来。正是飞龙将军白翰。 云逸的怀光剑不知何时已然遗失,此刻又身受经脉逆流之苦,可谓内外交困,反观来人,精神烁烁,一杆明晃晃的月牙逆鳞戟凭空悬浮在身后,杀气腾腾。两下相比,胜负已不言而喻。 “你便是云逸?”白翰纵身于前,素白的鳞甲片片立起,如根根利刃敷于全身,身形未动,却杀气纵横,背后的逆鳞戟银光乍现,斜指云逸,悬于空中。 这难道便是御器之术?云逸暗自心惊,玄天剑门的心剑之术便是御剑的心法,云逸仅仅灵光乍现般曾在铁甲巨舰上使出过真正的御剑之术。而眼前的怒鲛人却能将戟悬于身旁,这等修为至少有地仙的级别。莫说是此刻自己失却怀光剑,便是平日里遇上也绝非对手。 心神巨震间,云逸刚想解释黑鳞蛟龙之事,忽的转念又想,我自幼便被人冤枉惯了,此时已是行将就木,何必再屈就他人,抬首挺胸,强打精神,朗声道“不假,纵龙杀人都是我一人所为,动手吧!” 白翰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朗声笑道“果然是条汉子!难怪浱于子如此看重你,敢作敢为,连本将也有些欣赏你了。拿来!”白翰忽的一挥手,身后青芒四射,白翰的杀气也似乎被这青芒割开,只见身着黑鳞的亲兵手提一把嗡嗡作响的利刃径直来到云逸面前,双手一捧,竟是要向云逸献上。 “怀光剑?”云逸惊喜不已,想不到竟又见到这把怀光剑,忙探手接过,熟悉的质感立传全身,轻轻抖动,匹练的剑身灵蛇般震动不已,青幽的光芒渐渐敛起。云逸长剑在手,如换了个人一般,浑身杀气凛冽,怀光剑已融入他的身体,他的人便如一把剑,一把无形的快剑。 “果然是你的剑,这把剑是在这周围寻到的,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神速搜到你。”白翰唯一顿首,怒潮儿忽的向后退去,留下空荡荡的两人。“动手吧,我倒要看看被三垣袭月大凶星象预言的邪魔有何能耐毁天灭世,诛仙屠神。” “什么?”云逸整个人都震颤起来,白翰的一席话如晴天霹雳,将云逸惊得呆在当场,“你说什么?三垣袭月?我?毁天灭世?”云逸心神俱散,燥热的经脉瞬间冻僵,他费力的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此话何解?” 白翰也是微微一愣,显然也未料到云逸竟有如此大的反应,难道浱于子这老狐狸竟只字未提?但转而冷静下来,云逸残杀了东海重臣万俟之子,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取云逸性命,否则把持朝政的万俟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怕是父皇也难以再护着他。 海风呼啸,从孤岛的山涧一穿而过,卷起光秃秃的乱石,毫无去向的飞舞。云逸整个人都似乎被一双血眸沁的火红,腾腾的燃烧起来。 “此预言真也好,假也罢,今日你难逃一死!” 白翰的月牙逆鳞戟如刀般划开了凄风,嘶吼着向云逸袭去。云逸孤寂的身形却在这一瞬间炸了开来...... 第二十八章 破丹之威 破丹之威 《素问?上古天真论》记载:“真气运行需恬淡虚无,精神内守”。但古往今来,凡人真正能做到静神不乱思的有几人?其实人体内有精、神、魂、魄、心、意、志、思、虑、智十感。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 云逸此刻却十感俱无,他如同一只燃烧的狂兽,将体内盈满的真元肆意发泄,怀光剑似乎也被他沸腾的真元燃的通红,阵阵热浪逼得白翰气息滞涨,破风而来的逆鳞戟竟被云逸一把抓住,龙晶石所制戟身卷起的巨大的劲力带动戟身从云逸手心划过,直到戟尾才被云逸紧紧锁住,纹有逆鳞的戟身上鲜血淋淋,云逸却浑然不觉。逆鳞戟停在半空,再难以寸进。 “呜呜!”云逸忽的长啸起来,响彻山谷,他的清秀面容变得狰狞无比,另一只手回身引剑向白翰刺去,剑未到,丈余的凌厉剑气直刺白翰咽喉。云逸出手便是置地于死地的狠招,白翰一时大意,忙侧身闪过,炙热的剑光从耳边一扫而过,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小子竟如此厉害,白翰甚至有些后悔将怀光剑还给他。再也不敢怠慢,连连催动元神,大喝一声,“噌噌噌”,逆鳞戟竟在云逸手心飞速旋转起来,初时尚慢,渐渐已如精钢钻般化为一根幻影,血花飞溅,云逸左掌被戟身如倒刺般的鳞甲磨得血肉模糊,再也握不住素白的戟身,只得撒手后撤。 “当心了!残影无形....”白翰忽的低吟一声,指尖微动,矫健的身姿随着逆鳞戟直飞冲天,在半空中化为道道残影,如数团白耀自空中凌空劈下,将云逸通红的身子也映的惨白。 站在数丈之外的弄潮儿大军似乎也被巨大的气浪所击,直往后撤了百步才定住身形远远观瞧。飞龙白翰师承名师,又曾受过玄真子亲自点拨御器之术,号称东海第一猛将,阵前较量,数十年间,未尝一败。 云逸看似狂乱,其实内心却极为清醒,体内真元正在以数以千计的膨胀,若是在不找出宣泄之法,尸解只在片刻之间。他本不欲再生事端,可白翰的霸道五行真气入体,正好将他体内澎湃的真气化解,适才的逆鳞戟凌厉的劲力让他的左臂一阵轻松舒适,甚至连血肉模糊的左掌也不觉得痛了。 此刻白翰开天辟地的一击,正合云逸心意,他将气海的真元强行向百会穴提起,借以化解,他现在竟然希望白翰全力施为,好化解体内将要爆炸开的煎熬感。这种想法其实很疯狂,若是稍有不慎,未能全然化解白翰的匹练招式,怕是会顷刻间元神俱灭。 “咔嚓”火光四射,青烟阵阵,云逸身后的石壁被这开天辟地般的戟风划开一道触目惊心的深痕,直延伸至云逸脚下。云逸却依然站在远处,毫发无伤,只是身上的红芒黯淡了少许。 顿在半空的白翰大惊失色,心中暗暗寻思,难怪此人能驾驭血雾大阵,逆水决的招式,虽没有在水中施展开来的翻江倒海的阵势,却也绝不可能被人如此轻而易举便破解。他亲眼看见云逸动也未动,身子却在一霎那通明起来,小腹处红芒四射,直冲头顶,硬生生化解了自己的一击。 难道他的元丹法已修炼至破丹期?白翰暗暗叫苦,自己一时轻敌大意,中了对方了诡计。这人浑身通红,细细关瞧,竟是从丹田处散出,正是炼气化神境界元丹经孕丹、开光、内照、化体四阶段后,元神与肉体分离前的破丹征兆。修仙之人一旦破丹成功,便会将元丹化为元神,人称分神期,此时就算肉体毁灭,只要元神不灭,也能再生。 难道他要破丹了?一念至此,白翰忙向后挥手,弄潮儿大军顷刻席卷回来,摆开阵势,将云逸又围在核心。白翰曾历过破丹期,自然明白元丹将破时体内真元凝聚所溢出的劲力百倍于寻常。 白翰自信但从不自负,若是云逸此刻要突围而走,自己绝无必胜留住他。因而召回大军将云逸围困其中,静观其变。 云逸被白翰一击,卸去体内大半的真元,顿觉轻松无比,知道若不趁此时弄潮儿大军阵脚未稳,杀出重围,便非要饮恨当场。自听得白翰说自己是毁天灭世的邪魔云云,云逸便暗下决心,今日定要留住性命,已探明真相。他可以死,但决不能在死后被人拍手称快,被人唾骂! 哀莫大于心死,这话诚然不假。人其实很奇怪,但有了求生的欲望时,便如同神灵附体,勇猛异常,云逸便是如此。 喝! 一声低吟,青红交接的艳芒从山坳中升起,水火交融般的华彩从艳芒中散射开来,显得瑰丽无比,众人眨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浑然不觉站在场中的云逸已经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白翰倒吸了一口凉气,掩不住心中的恐惧。五行之气相生相克,水火不容,而云逸此番却分明有水火二气在他周围环绕,不等他细想,围在云逸近处的几名弄潮儿如被雷击般仆然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小心,那是剑气!”龙威怒吼一声,分水琉璃戟脱手而出,毒龙般般向那团艳芒射去。 云逸身上的青色艳芒猛然间盛了起来,将火红的辉芒都压了下去。白翰终于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五行水气,而是怀光剑发出的青芒,剑气纵横,竟然将这一片地域罩在其中。云逸的剑法已经练到了凡人的极致,这样的剑法,果然有几分毁天灭世的阵势。 看清楚那只是剑芒,白翰的嘴角抹过一丝冷笑。 流云如火,盘旋的圣兽黑鳞蛟龙已是危在旦夕,此时若不速战速决,拿下云逸,让他交出驯龙之妖法,怕是会悔之晚矣。 第二十九章 浓情似水 浓情似水 龙威的琉璃戟来势如风,发出刺耳的尖啸,直插进云逸的剑芒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叮叮当当,云逸一连七剑,点点青芒尽皆点在戟身,本以为定能将来袭之戟击退,哪知龙威看似鲁莽,却极有心计。七剑一过,云逸的剑气略微一滞,心剑术警兆大起,戟身之后忽的显出一个魁梧的人影,如半截浮屠般将云逸罩在阴影里。 弄潮儿大军的战鼓重又响起,在白翰的指挥下,如临大敌般在山坳里拉开阵势,死死守住所有的出路。 腾空而起的云逸明白,此刻体内真元充盈,尚能撑得片刻。烟铭是否真的会下来接应他,尚是五五之数。此番怕是要靠自己了。 云逸有时很奇怪,烟铭行事诡异,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错觉,她似乎很喜欢自己,但有时却不经意间露出怨恨的神情,甚至几次都想置她于死地,那种恨是痛彻心扉的,云逸看得出,却一直诈做懵懂。烟铭曾数次舍身相救,仅凭这一点,他便不能点破。 杀一个人也许需要理由,但救一个人却绝非如此。如果一个人肯舍生望死相救他人,这人的本性定然是善良的。云逸对烟铭其实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愧疚感,但究竟是否发生过什么,他却丝毫记不起来。所以,即使烟铭要杀他,即使她行事迥然常人,到目前为止,云逸依然信任她。 怀光剑凛冽的剑芒微微内敛,淡淡的青芒渐盛,忽的如银瓶乍破,在阴影下绽开一朵艳花,将阴影划破,龙威半截子黑塔的身形被氲氲黑气环绕,缥缈沉浮,云逸的剑芒透体而过,空空如也,如入无物。大惊之下,数丈外的身子忙向后退去。 龙威的身影也在一瞬间消失,眼前的残影尚在,云逸如何见过如此迅捷的身法,忙收摄心神,心剑术迅速搜索着,却吃惊的发现龙威的人一直站在原地,分毫未动。那刚刚空中的人影是谁? 难道是元神?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云逸心胆俱寒,元神本虚虚渺渺,此人竟能凝神有形,仅是这份道行,便绝不简单,未及云逸多想,身后忽的一阵疾风,龙威的元神化掌如刀,阵阵黑气,将云逸淹没其中。 云逸自知坠到的龙威的迷雾里,目不能视,可恨自己道行有限,根本无法凭心剑之术锁定龙威的元神,只得如瞎子般在漆黑中飞舞,怀光剑披荆斩棘,却如何也破不来迷雾。 啾啾...... 两声凄厉的长鸣,破空之声从四周袭来,云逸的心剑通明,被这疾声所侵,一池的死水被骤然打破,这声音听在云逸耳中,恍若惊雷,震的他心神恍惚。也就呼吸之间,那两声长鸣怵然震荡起来,似有千百飞器呼啸而来,再也难辨方向。 在这紧要关头,体内蠢蠢欲动的真元也不合时宜的膨胀起来,云逸顿觉经脉如被灌铁,沉重无比,浑身的真元又向丹田汇去,再难提起半分。 “天要亡我!”一声长叹,云逸的身子脱力般向下坠去,慌乱中,身子骤然一轻,两支琉璃戟无声无息的当胸击到,云逸已避无可避,只得挺胸硬挨。 龙威此番一击正取云逸被扰乱心神,神志恍惚之际,又兼之龙威痛恨云逸连杀数名手下,出手不再留情,全力施为。 “轰” 天地都在这一瞬间黯然失色,云逸渺小的身子倒飞而出,撞碎了山壁的巨石,腾的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簇,刹那间万紫千红。 弄潮儿众将士惊讶的看着云逸软软的身子从石壁滑落,他的眼神依然通红,青芒四射的怀光剑仍然紧握在手心,大口的鲜血从嘴角溢出,将前襟染的猩红一片。 怒字旗下,白翰冷冷看着云逸如火般燃烧的眸子,火光中邪芒四射,将众人烧成了灰烬。这不是人的眼睛,是魔!血魔! 血魔眼这种嗜血异症谁也不知是何时现出大荒的,但天下人依然记得大新开国皇帝王莽通红的燃烧双眸,正是这双血魔眼,在他的统领下,精卫军席卷了整个天下,怒鲛、血狐、木黎等各族尽皆向大新称臣。从此,大荒之内,便有了血魔的传说。世代相传,当天际的紫薇、太微、天市三垣侵入朗月时,便会有血魔降世,到时,便是移星换斗,天地浩劫。 山壁上,一个绯色身影在无声无息的下落,迅捷如风。当白翰觉察时,那矫健的窈窕身影已将云逸软绵的身躯揽起。 “那里走!”白翰一声清啸,身影如箭,凌空跃去。其他的几名将领也觉察异样,不敢怠慢,齐齐向云逸掠去。 那绯衣女子正是烟铭,她将水倩兮安顿好,略一犹豫,终究不忍云逸命丧此地,便从峰顶飘下,前来救助云逸。 云逸定住身形,深吸了一口,胸口剧痛无比,两支琉璃戟正中前胸,若非体内膨胀般真元自行抵挡,化解了劲力,自己早已被当胸洞穿,惨死当场。经白翰和龙威的两次重击,云逸体内欲炸的真元终于被悉数化解,此番虽是浑身酸痛,手足无力,经脉内却是舒适无比,再也没有胀痛之感。 事到如今,云逸依然不明白适才差点自爆而亡究竟是何缘故,自己的仙术尚未练到炼气化神的境界,根本没有元丹,如何会经脉逆流丹田,破体而出。难道是邪帝高阳在自身下了什么厉害的禁制?可以高阳的身份,要留住自己,何必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思量间,淡淡香气在鼻尖萦绕而起,熟悉的气息让云逸心神一荡,“烟铭?”,云逸呻吟一声,挣扎的想站起身来,忽的一张柔软的湿唇封住了自己干裂的嘴角,云逸的脸似乎被泪沁透了。他的心中顿时柔情似起,许久以来,对于水倩兮,云逸更多的是感恩,而对于烟铭,云逸却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那是从内心深处升起的一种深情....... 情深似水,浓如酒。 第三十章 舍生忘死 舍生忘死 艳若繁星的牵机针在烟铭气息牵引下,根根倒竖,化为银芒兵甲,护持着云、烟二人如一缕青烟向峰顶纵去。 “牵机针?你是沧澜山幻仙阙门下?” 白翰大声问道,心中微禀,暗暗计较,自兵道四宗被灭,大荒之中暗潮涌动,各门庭势力眼见朝廷昏慵,纷纷而起,意图霍乱天下,从而从分的一杯残羹,东海怒鲛人岂会看不清这局势,故而对于众势力的挑衅,一再隐忍,韬光养晦,以图坐收渔翁之利。 “飞龙将军认得这牵机针,何不再卖个顺水人情,放了云逸!”烟铭话虽说的委婉,身影却毫不怠慢,转瞬间,已跃起数十丈。 “哈哈哈”白翰阵阵狂笑,“这人在我东海杀人纵龙,今日若是平白放了他,我东海怒鲛人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即是如此,那也不必多费口舌,这人,本姑娘定要救走!”说话间,烟铭已跃出快有百丈。 弄潮儿虽骁勇善战,但有腾云驾雾之能的,也不过十余人。眼见云逸便要逃走,众人不敢懈怠,在白翰统领下,腾空而起,催动兵刃,化为数道黑影,连破四处烟铭随手所布针芒迷阵,紧紧牵住烟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千余丈的山峰,烟铭身轻如燕,揽着云逸在木灵弓助力下,瞬息之间,已距峰顶不足百丈。身后袭来的恶风却越来越急。在此情势之下,白翰绝不会坐视自己救走云逸。不得已之下,烟铭只得暗念真言,催动牵机针点点,急似骤雨,在天空织就一张银网,以阻敌人来势。 如此的仓促中所布置的银阵,如何抵挡得了白翰众人。“砰砰砰”身后一阵闷响,烟铭所布七步止水阵,已被连破五阵,七步止水阵,乃是共有七层的阵法,以数以千计的牵机针盘聚而成,此阵法正是如海浪骤遇暗礁所阻,阵阵袭来,终将平静之意,故而第一处阵法最适坚不可摧,愈往内层,则威力俞小。 此时阵法的外围五处已被击破,其余两处已不足御敌,距峰顶尚有约莫五十丈,云逸已经看见水倩兮和苏媚儿探出的焦急的俏脸,奈何自己再也使不出半点力道,白翰众人的杀气已近在咫尺,怕是未到峰顶,便要和烟铭身首异处。白翰等人对烟銘处处留情,几番出手都碍于烟铭作罢,他们必是不愿结仇沧澜山,否则,御器之术便足以致两人于死地,又何必如此繁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距峰顶不足四十丈了......仍在空中的两个人却浑身冰寒彻骨。杀意愈重,则杀气愈重,。修仙之人修身先修气,气盛,则需意不衰,云逸的心剑之术此时却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意,让人心胆俱寒的只有这森森杀气。好似无间地狱的噬魂恶鬼,将人的要生撕活剥了一般,怒鲛人必是对自己恨之入骨,若是落入他们手中,自己休想再有命活着。 云逸的身子忽的飘然而起,向峰頂直冲而去。烟铭却乳燕回巢般身形忽变,数支木灵箭已搭在弓上。怵然间,已射出数十箭。 “雕虫小计!”白翰微微冷笑,手中燃起一团白芒,小如一枚鸡子,被白翰随手扔出,直逼那几只木灵箭而去。 诡异的事情在一瞬间乍现,那几只木灵箭仆一碰触白芒,竟忽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丝毫的痕迹。烟铭华容失色,暗叫不妙,未等再发箭,白翰众人已破开最后的一处阵法,也不在理会烟铭,纷纷驭起兵刃径直向云逸后心袭去。 云逸的生死便在弹指一挥间。 “云郎,当心!”水倩兮忽的呼喊一声身子也一纵而下,竟向来势如虹的飞戟冲去,白皙的素腕微翻,两支银光灼灼的匕首脱手而出,身上真元环绕,映的她周身璀璨如星,墨般漆黑的眸子流光溢彩,不闪不避,竟是要催动真元自爆,与敌慨亡。 “阿倩,不要啊!”云逸睚皉俱裂,再也顾不得伤痛,怀光剑轻点石壁,半空中的身形骤变,人剑合一,抢先一步向飞戟撞去。 惊艳一剑在天地间展开,没有人见过如此华彩的剑法,云逸的人也消失在了剑影里,能看的到的仅有无尽的剑芒...... 数里之外,独孤朔与宫微化作两道残影,划过云天,御风而来。 “这样的剑法,却已练到了凡人的极致,难怪师傅如此看中此子。”宫微神情如刀,肃穆异常。 “胡扯,宫老哥,咱们哥俩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你师傅浱于子是怎样的人?人老精,鬼老灵,你师傅比鬼还精灵百倍,像云逸这般的剑法资质,天下间找不出一千,也能寻的出八百。他会是因为云逸有这耍猴般的剑法,厚着脸皮骗云逸拜师么?”说着话,独孤朔浑身酒气的伸手比划着云逸的剑法,动作甚是滑稽。 宫微向来对浱于子甚是尊敬,却也更是了解独孤朔口无遮拦的臭毛病,脸上微露愠色,眉头微皱,喝道“你也是幻仙阙出类拔萃的弟子,说话怎地一丝修仙之人的气度也没有。” “得得得,你老哥人长的俊俏,可惜天生一副娘娘腔.......”独孤朔忽的狡黠的露齿一笑,“我这次违抗师傅对云逸杀无赦的法令,公然来此助你,此间事了,你答应我的三十瓶蓬莱山玉液琼浆可千万莫要忘了,否则我非把你去年跟我到醉风楼风流快活的事抖露出来,让人也看看,你这做了娼妓还总是装处子的老男人真实面目。” “满嘴胡言乱语.....”宫微本想怒斥,手中抱着的檀焦琴忽的铮一声,l龙须所制的一缕琴弦嘎然而断,心中大骇,琴弦自断,难道此去有大凶,心中一惊,忙招呼独孤朔“莫要多说,我答应你的事,可曾有食言?我们快些,迟则怕是来不及了!” 独孤朔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酒葫芦,咕咚咕咚,猛灌几口,抬袖抹了抹嘴角,睁着惺忪的醉眼,向天边望去,血云不知在何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碧空如洗,连适才盘旋的黑鳞蛟龙也不见了。 第三十一章 有凤来仪(上) 有凤来仪 三月十八,正值春华时节,春风袭袭,暖阳微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艳阳跃出云际,透出着毒辣的红瞳俯瞰大地,将这海上孤岛炙烤着,连同东海也似是烘干了。山间蒸腾起了霭霭雾气,怀光剑化为游龙在云烟间游走,青芒流转,搅动这方寸空间在众人的视野里忽的扭曲起来。 锵锵鏘 两三声长鸣,在耸立的众峰间回荡,惊起无数的白鸥,惊叫着,盘桓着,乱蓬蓬向天水相接处逸去。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莫非是真是凤凰?”白翰的瞳孔闪过一丝不经意的恐惧,这种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惊心动魄。凤凰、麒麟、龙、玄武传说中神鬼难驭的四灵兽,他虽未见过,却曾听人说起。此番的天色如此怪异,怕是只有身怀玄天赤火的凤凰能有如此惊天泣地的能耐。 想到此节,白翰虎躯一震,杀气骤减,不再驭戟进招,敛回心神四下搜索。果然,在东北的一座山颠之上,簇簇红芒直射霄斗,如团团火炬冉冉燃烧着。心中惊骇,忙喝道“龙威,你带人前去四周查探,若是发现真是凤凰,切记勿要招惹,只需即可前来回报便是!”继而字字叮嘱,“凤凰的玄天赤火厉害无比,若是沾上,怕是连元神也会化为乌有,千万当心!” 龙威自知事态严峻,不敢稍有怠慢,应了一声,领命带人去了。 也不过霎那之间,怒鲛人的攻势一缓,云逸顿觉压力骤减,绕指柔剑法裹住一支飞戟,尽力一绞,借势抽身腾出纵横的飞戟之外,顺势截住飞袭而来的水倩兮往山顶纵去。 云逸身形行云流水,在空中变化数次,已抱着水倩兮立于山巅之上。水倩兮冰凉的身子柔若无骨,遍体生香,被云逸紧紧搂在怀中,苍白的脸显出一抹嫣红,流目顾盼,华彩顿生。云逸却并没有察觉水倩兮的异样,他的心神俱在怒鲛人的一举一动之中,怒鲛人此刻恍若如临大敌,却也不知是何缘故。 山巅之上,春风和煦,把这灼灼热浪冲淡了少许,随之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让人窒息。云逸记起了刚刚被自己绞为碎末的弄潮儿将领,感到阵阵恶心,猛然间推开水倩兮,扶住一块巨石,不住的呕吐。血腥的气息让他的胃翻江倒海,直到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了,苦涩的胆汁早已吐尽,石地上皆是猩红的血丝。 “你怎么样了?”水倩兮贝齿轻咬,轻柔的抚着云逸的背脊,多年前当她们初遇到时,云逸也是倒在慕云山庄外的一棵矮树下剧烈的呕吐,她闻到了山庄里的刺鼻的血腥气息,她也只是默默的抚着他的满布伤痕的背,等着他吐尽身体里的罪恶的血腥气息。 云逸不知为什么,每当自己嗜血狂症发作时,便会将活人生生肢解,连同在暮云山庄和关外的树林中,算起来此番已是第三次发作,难道我真会变成十恶不赦的魔头?云逸的头脑嗡嗡的似是要炸开般,剧痛无比。 其实他时常有杀人的冲动,自经脉打通以来,这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时时萦绕心头,他却不敢对人坦诚,只得以无上的定力暗自压下。此刻面对至亲的水倩兮,他却更不敢说出口,他无法想象水倩兮得知自己竟有如此邪恶的念头,会何等伤心。 “我没事!”云逸勉强的挤出几分笑意,狠狠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此时万不可对水倩兮说起。怵然抬头,差点惊呼出声,飘渺的云雾中,数丈之外,几块巨石之上,鲜血淋淋,惨红一片,间或还有片片巨大的鳞甲和模糊的血肉。 水倩兮似是也察觉到了,俏脸苍白,结结巴巴道“那是.....” “那是龙血.....黑鳞蛟龙之血.....”烟铭不知何时,已站在水倩兮身旁,喃喃道。 “黑鳞蛟龙死了?”云逸大惊失色,忍不住叫出声来。黑鳞蛟龙周身披有坚俞金铁的甲,且身形极是灵巧,又有何物能伤的了它。 白翰收戟回身,缓缓落到一方巨石之上,面容沉寂如水,冷冷道“如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伤了圣兽的应该是四灵兽之一的火凤凰,圣兽虽没有死,但却被玄天赤火焚伤了龙尾。黑鳞蛟龙极是有灵性,无奈之下,使了个壮士断腕的法子,自行咬断龙尾,忍痛甩出,这才借机从凤凰爪下遁走!” 云逸心中一寒,黑鳞蛟龙竟勇猛如斯,遇上四灵兽竟能有命逃走,果真不简单。不禁暗自庆幸起来,此番若是黑鳞蛟龙惨死在火凤凰爪下,怒鲛人的这笔帐怕是要记在自己头上,此后天下之大,再也无他云逸容身之所。 “现在的情势依然很危急,黑鳞蛟龙和火凤凰如今都潜在这山峰之间,”白翰骤然身形暴胀,弹指之间,便以锁定了云逸的气息,阵阵寒意直透心扉,云逸全身的经脉都被白翰的真元冻僵,再也动弹不得。 “你......”云逸猝然被制,情急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白翰探出右手,露出一枚白灿灿的指环,神目如电,将云逸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森然道“你在东海沉船灭口,此时暂可揭过,但你杀了我们东海重臣万俟之子,今日无论如何也放你不得,不过若是你肯说出驭龙之法,我飞龙将军白翰便以此龙纹指环立誓,保你性命无忧,如何?” 白翰肯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必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云逸却只能无奈的暗自叹息,自己根本不懂得驭龙之法,这一切都是金无恨的圈套,金无恨不愧是大荒第一机关巧匠,对自己可谓机关算尽,环环相扣,一步步将自己套进来。至于他为何要百般陷害自己,将自己卷进这东海之争中,云逸却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的确不懂得什么驭龙之法......”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白翰一声断喝,杀气陡然而重,“黑鳞蛟龙乃是四海游龙之一,灵根极深,若是不懂得早已失传的驭龙之法,如何能驱使它至此!” 云逸不敢再言语,只得暗暗催动心剑之术,烟铭、水倩兮与苏媚儿早已被白翰手下制住,如今几人已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天地也似乎在一刹内黯然失色,四下里一片沉寂。 铮..... 琴音骤起,惊得众人心神一颤,流音继而徐徐散开,余音不绝,其中竟有几分祥和之气。 “指尖流转,弦断有谁听?”一声长吟,声若雷鸣,瞬息之间已近在咫尺。宫微与独孤朔淡淡的身影从天边现出,两道飞虹疾驰而来。 独孤朔押了一口烈酒,忍不住也扯着嗓子呼喊道,“白老弟且莫动手,我二人来也!” 天高云淡,两人的身影却显得忒是高大。待得白翰看清来人竟是独孤朔,不禁眉头大皱,怎么又是这个专喜插科打诨的酒鬼...... 第三十二章 有凤来仪(中) 有凤来仪 弄潮儿的高手骤见有人迅速奔婆来,不等白翰发号施令,便将已被制住的云逸几人挡在身后,以防突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直到如今,云逸才叫苦不喋,山巅上的怒鲛人举手投足间宝光四射,隐隐有祥瑞护体,这分明便是元神大成的迹象,这样的人物随意出手,便可将云逸几人轻松拿下,适才他们却暗自隐藏实力,此刻才肯显现出来,恐怕弄潮儿大军来此,绝非仅是为了擒拿自己这么简单。 “老白,数年不见,你小子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独孤朔仆一见面,便连打哈哈,朝着宫微一番挤眉弄眼。 白翰哼了一声,略略拱手,冷然道“两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刻来此,难道真是为了这云逸么?此人在我东海连生事端,断不了可饶恕。两位若是前来讨人情,这便请回吧!” 宫微本不善言谈,被白翰开门见山的一番说辞弄的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尴尬的笑了笑“白兄弟,此番我们来是想……” “是想助老白你一臂之力,将这东海圣兽擒回,一则显我几人兄弟情谊,二则挽回你东海颜面。嘿嘿!”独孤朔接过话茬,将漂亮话说尽,心中却是坎坷不安,白翰与宫微、独孤朔几人是老相识了,白翰为人极是孤傲,绝非三言两语便能说的转的。 果然,白翰闻言哈哈大笑,震的山石也微微颤动,“既是如此,我白翰谢过两位哥哥的好意,此番以擒得贼人,他不肯交出御龙之法,我这便将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驭龙之法?”宫微按住琴弦,淡黄的双瞳急剧的收缩起来,“白兄弟,你莫要说笑,驭龙之法已失传足有百年,且不说相传此法已被焚于不周山葬剑峰,仅是凭云逸那点微末道行如何能够施展如此高深的仙法?” 闻听此言,白翰怵的怒目圆睁,朗声道“此地距黑鳞蛟龙所居之处足有百里之遥,若他不懂得御龙之术,如何能将蛟龙引诱到此,更况且我们的人曾亲眼所见他驱使血雾迷阵,如此种种,你且说说,这难道还会有假么?” 一语未罢,白翰大喝一声,周身杀气逼人,再也不容宫微与独孤朔辩解,凌厉的寒气如箭般将云逸透体而过,在他周身腾起一层水汽,云逸顿觉冰寒刺骨,从心尖向浑身的经脉漫延,也不过呼吸之间,周身气血都被冻僵了,再也动弹不得。 “逆水决?”宫微神情骤变,“白兄弟,你莫要冲动......”素手不由磨挲着古琴凹凸的水纹,环环紫气在指尖不经意的流转,他暗暗运转真元,汇于琴弦之上,以防白翰骤然发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独孤朔也收起了平日里嘻哈的表情,捏了一枚细若发丝金线在手,看似惺忪的双目精光四射,外溢的真元紧紧锁定在场的弄潮儿将领。 在这不足百丈的峰顶,两方的真元在不断激荡着,刮得云逸遍体如被刀嗜,战事一触即发。 “这贼人不肯说出御龙之法,为防他再次为祸东海,我便也只得将他就地正法,免得回到东海,受着零碎之苦。”白翰神情不变,掌中白芒更盛,罩定云逸天灵,眼看便要挥掌劈下。 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独孤朔动了,宫微也动了。阵阵琴音在这方寸之地忽的伸展开来,白翰甚至能看到如秋波般的声波里探出的蛛丝般的金线,闪烁着向弄潮儿众人席卷过来。 “你们真要为了此人与我东海怒鲛族为敌?”怒斥一声,逆鳞戟化为阵阵残影,化掌为爪,提住云逸的肩头,向后飞退而去。白翰清楚,一旦被独孤朔施了蛊术的噬魂夺魄丝缠害住,怕是会顷刻间沦为他的傀儡,任人摆布。 “白老弟多年不见了,不知技艺是否生疏了?”独孤朔洒然淡笑,手舞足蹈,似是癫狂了一般,漫天皆是金灿灿的丝线,从山顶直贯山底,密密麻麻如蛛网般将整座山也遮掩了。宫微立琴与地,长发飞舞,若女子般的细指轻快的拨动着,每一阵琴音鬼哭狼嚎般向怒鲛众人席卷而去,这声音听到人耳里,却似惊天动地般被无端端放大了数百倍,从耳内直透脏腑,激的众人体内经脉逆乱,如此霸道的音波劲,确是令人咂舌。 几名弄潮儿将领忽的对视一眼,以真元催动飞戟,不再顾及独孤朔的噬魂夺魄金丝,挺身向宫微逼去。宫微所展现出的实力比独孤朔显然高了不少,当务之急,必是要先制住此人。 就在此时,从山涧飘来阵阵呜咽之声,像是被风携来,由远及近。 笛音,又是这笛音!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奇异而又飘渺的笛音。 云逸凝神细听,但觉这声音由飘渺虚无,渐渐清晰起来,如一池清水被点墨所沁,绽放开始,将这四下里都渲染成了墨黑色,在这暗无天日之中,云逸的一颗玲珑剔透的赤心却在腾腾的跳跃不已。云逸忽然觉得体内被冻僵的经脉如春水般徐徐化开,蠢蠢欲动的心又躁动以来,他想杀人! 难道是这笛音在诱惑我?云逸心中骇然,忙运转起心剑之术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的无上口诀。收摄心神,极力抵御着这诱人的魔音。 铮...... 宫微的琴弦又断一根,脸上的却是青紫交接,竟有了几分慌乱,从山谷传来的笛声,虽是低沉呜咽,却将宫微高亢的琴音掩盖住了,他的指尖竟颤抖起来,继而身子也剧烈的抖动起来。 人常说知音难觅,宫微此刻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这笛音听在他耳里,如同天籁之音般动听无比,让人欲罢不能,可奇怪的是,这笛音中却偏偏有种奇怪的魔力,将他的神识心智都要渐渐迷失了。这笛声所奏的正是寻常所见的凤凰引,再寻常不过的调子,却能奏出如此令人神思飞舞的邪曲,吹笛之人,绝不简单。 茫茫的大海之上,大片的云彩从天边舒张开来,四面八方的遮天而来,不一会儿,便在这海岛的山涧里环绕开来,直上云霄。众人看得真切,那是无数的海鸟排着奇形怪状的阵势在空中盘旋,舞动的双翅似乎在随着呜咽的笛音流转,时而高起,时而低就。山巅的众人不约的停手站立,仰头向天上望去,百鸟回转,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有种百鸟朝凤的气势。 一曲凤凰引,天地共潸然。 宫微轻吟着,忽的脸色大变,喉咙发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魇红无比,却也顾不得揩拭,凄然抬头向白翰众人喊道“大家当心,这是凤凰引,隐在周围火凤凰便要浴火重生了!” 白翰的心凉了下去,若是此时凤凰涅槃,尚在山底的弄潮儿大军,岂不是首当其冲,自己此番带来的千余名弄潮儿劲旅怕是要全军覆没于此了。 第三十三章 有凤来仪(下) 有凤来仪 闲云散尽,残阳如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弄潮儿的大军在白翰的将领下迅速向海滨退去,数千大军恍若一人,了无生息,大荒第一水军,果非寻常。一入大海,弄潮儿便如天高鸟飞,海阔鱼跃,任他火凤凰如何厉害,却也浑然不惧。 山涧里,另一轮灼灼的炎日却升腾而起,斜斜的挂在天边,耀的云霄赤红。阵阵焚燃梧桐的清香从云间袭来,沁人心脾。 唧唧唧唧!哫哫哫哫! 急促高昂的叫声在山涧里环绕着,比之那几声锵锵的和鸣,更显韵美空灵。之前隐约的笛音也似是被这几声长鸣所摄,悄然消失了。 “难道真是五百年一遇的凤凰涅槃?”白翰心中极是骇然,古书曾云,凤凰在大限到来之时集梧桐枝于自焚,在烈火中新生,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深邃的眸子里似乎也有火在燃烧,白翰身形微动,便将制住的云逸几人,交给身旁的一名将领,急急吩咐道“龙城,你带这几人也一同退回海滨,没有我的将领不得再回转半步。” 那将领却也并不多问,闻言转身便要去了。尚未跃下山巅,白翰脸色又转,声音稍变,对余下的几人喝道“你们也随龙城回撤,在未看到炽火流鸦之前,决不可妄动!” “将军......”那几人骤闻白翰竟是要他们也退回海滨,身躯微震,伸出黝黑的臂膀拍着遍是鳞甲的胸膛昂然应道,“我等几人愿为前锋,以抵挡玄天炎火。” “不错,我弄潮儿绝无贪生怕死之辈!”其他几人却也群情激奋,纷纷附和。 白翰长叹一口,黯然神伤“凤凰涅槃,其阵势足以毁天灭世,在它们眼中,人便如风吹浮萍,不撼大树,实不足与之抗衡。”一语未罢,白翰忽的仰天长啸,悲声叹道“我们中计了!想不到我白翰自诩用兵如神,却不曾在这东海之上中人毒计,这用计之人,心思竟如此缜密。” 那几名将领却也绝非庸庸之辈,闻听白翰言罢,恍然大悟,黑鳞蛟龙必是有人故意引到这凤凰涅槃的修罗场,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不单是护海神兽,而是天下无双的水军---弄潮儿! 果然是条一石二鸟的好毒计! “是你!”龙城忽的一声怒吼,闪身揪住云逸的衣领,将云逸提起,面目狰狞,“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宫微和独孤朔在一旁眼见云逸危机,身形微动,便要出手相拦。 “龙城,住手!”白翰信手探了一把龙城魁梧的臂膀,瞬间将龙城的劲力卸去,继而送出两道白芒,截住宫微两人,冷然道“云逸不过是一枚棋子,甚至适才的吹笛之人也是如此,真正的幕后主使恐怕另有其人!如今我心中不祥之感甚是沉重,当务之急,我们需保存实力,今次带来的弄潮儿主力绝不可在此覆灭。你们且先带云逸几人退回海滨,切不可伤了他,我留在此处静观其变。” 那几名将领却也不敢真个违抗白翰将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携云逸与众女向海滨掠去。 “好你个老白,果然有种!”一声赞叹响起,独孤朔将漫天金线收起,用手背磨了磨锃明发亮的葫芦口,忍不住猛灌几口,顿觉豪情大发,朗声续道“竟然敢在此等候凤凰涅槃?哈哈哈,想我独孤朔虚度数十年光景,还从未见过凤凰涅槃,今日便舍命陪君子,与你共赏这五百年一遇的奇观。” 宫微也笑了,“我宫微本事虽稀松平常,胆量却是不小,即使要观此奇观,怎可少了我!”说着话,一把夺过独孤朔尚未来得及盖上木塞的酒葫芦,咕嘟嘟猛灌几口,赞道“好酒,不愧是老酒鬼,如此懂酒之人才可配得上如此美酒!” “既是有好酒,两位哥哥却忍心撇下小弟独饮?”白翰一阵感激,此两人果然如当年一般重情重义,人生得此故友,何足道哉。不由的哈哈一笑,接过宫微递来的酒葫芦,一仰脖,几口烈酒下肚,顿觉喉咙辛辣无比,腹中犹如火烧一般,忍不住咳嗽起来。“你这是什么酒?怎地如此辛烈?” 独孤朔戏虐的腾身翻了个跟斗,调侃道,“这酒与这天上的云一般,名曰火烧云。想你白老弟久居龙宫,玉液琼酿喝的厌了,来几口这山野村酿,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吧。”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又起,似是将被玄天赤火所卷起的炎炎热浪也驱的散了...... 升腾的巨大火团渐渐暗了下去,天尽头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了,四下里一片沉寂。白翰与宫微、独孤朔并肩立于山巅之上,凝视着火团变为一簇火炬向山涧坠去,继而“噗”的熄灭了,暗暗地天际里,连火星也未再有半个。 三人谁也没有再言语,他们深知这只是凤凰浴火重生前的片刻宁静,此时,凤凰的旧体怕已被熊熊烈火燃成了灰烬,新的生命传奇即将在这一刻谱写...... 弄潮儿的大军终于退到了海滨,龙威把“怒”字旗扎与海滩之上,远远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心中隐隐不安。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委顿在地上的云逸和众女,心中的不安更加重了。他已经将云逸几人封闭了全身经脉,任他如何骁勇,此刻也只能如死人般躺在沙滩之上,被时而卷上沙滩的海水冲刷着,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威胁。 可这不安之感却明明是从云逸的身上发出,阵阵邪气从他身上透体而出,龙威下意识的看了看其余的几名将领,只见众人皆是眉头紧锁,难道他们也和我有同感?忽的一阵凛冽的海风袭过,龙威心头闪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这云逸究竟是人是魔? 呜呜呜 那如鬼魅般阴魂不散的笛音骤起,此番的曲调与适才截然不同,音色浑厚,慷慨激昂,连澎湃的海浪也似乎被这笛音搅动起来,随曲调而动,俞发的波澜起伏,令人振奋不已。 苍茫的东海之上,巨浪滔天。就在这时,龙威隐隐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黑色身子在海浪里载沉载浮,由远及近,逐波而来。 “是蛟龙!我们的镇海神兽,黑鳞蛟龙!”岸边的弄潮儿似是也看清了海中的物事,忽的扯了一嗓子。 果然,那条庞大的黑影渐渐显现出遍体的黑色鳞甲,龙头锐爪,正是失踪多时的镇海神兽翻腾着劈浪而来,已经越来越近,一双如血般通红的龙眼,死死罩定沙滩上的弄潮儿大军,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温顺的模样。这黑鳞蛟龙翻腾着直直向岸边冲来,竟是要将这驻扎在沙滩上的军卒吞噬一般。 “列阵!列阵!” 待看清蛟龙来势汹汹,龙威大惊失色,将长戟挥起,回身大声疾呼。 震彻东海的擂鼓声骤起,弄潮儿大军如潮水般在这沙滩之上变换着阵形,天地也在一霎那,黯然失色。 第三十四章 全军覆没(上) 全军覆没 云山之巅的白翰三人也觉察到了海滨的异样,刚便要出手相援,山涧里忽的红光乍现,星星之火,摇曳着,绽放开来,迅速将这周围数里映成了火红色,一时漫山红遍,层峰尽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化为灰烬的凤凰在这一刻浴火重生,雌雄两只凤凰纠缠着,挥舞火红的双翅,从山涧一冲而上,将灰暗的天色刺破,留下一道艳丽的火色痕迹,腾腾燃烧着,将周围的隐现流云似乎也燃起,裹着一层炽焰从天空中纷如雨下。 凤凰翔天,流火天降。 白翰三人高立于山巅之上,与涅槃后的凤凰却也相距不远,巨大的火翅拍打之间,热浪阵阵,三人顿觉如置焚炉,初时尚能勉强抵挡,渐渐便觉不济,玄天赤火果非寻常,三人如何见过这等厉害的上古灵兽,不禁有些骇然。 宫微指尖微动,划过怀中檀焦琴细腻的琴弦,铮铮的几声空明,将三人惊的心头一震,猛然醒悟过来,再也不敢犹豫,纵起身法便要向山下去了。那知就在此时,涅槃的凤凰似乎也发现了山上蠢蠢欲动的三人,怵然探出利爪,低吟几声,火翅夹杂着疾风热浪,呼啸而来。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快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宫微疾呼一声,在琴弦之上随意拨动起来,古琴射出万道流芒,向空中的凤凰当头撞去,身子却向急急向后退去,随手也带起独孤朔与白翰,一并向山涧外纵去。身后振聋发聩的巨响惊遍山谷,峰顶之上,灰青色的山石被玄天赤火燃成了通红,火凤凰双翅飞舞,巨大的冲击力激起的乱石漫天的残星般向三人席卷而来。 御风而行的三人百般无奈,只得回身抵挡这能断石开碑的碎石。砰砰砰,一阵凌乱的轻响,火红的石雨纷纷被三人护体元神挡落。仅仅这一刻的耽搁,逃走的时机已然逝去,雌雄两只凤凰火翅飞舞,已将三人赶上。 宫微与独孤朔细细的发丝曲卷着,嗤嗤的响着,似是要烧焦了一般。这玄天赤火连石头也能烧的化了,威力之强,怕是神仙也能煅成还灰烬,更别说三个仅有地仙之体的凡人。 白翰身怀逆水诀这般极阴极寒的法术,尚能堪堪支撑着,见情势危机,催动真元,低吟几声,逆鳞戟在空中残影如梭,水气环绕,忽的暴起数丈,戟身的逆鳞竟然片片分离,每一片鳞甲又迅速肢解,眨眼在漫天之中铺展开来,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凤凰的身形,连灼灼热浪似乎也隔挡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便是逆水诀的“化影”?宫微暗自赞叹,这漫天的鳞片看似凌乱无规,其实却是每片各自为阵,水气环绕,形成一面水墙,连在一处,挡住凤凰的来势。想不到宫微数十年不见,已突破炼气化神境界,恍若脱胎换骨般道行更加精深。 “快,挡住它的攻势,它的目的并不是我们三人,而是席卷海滩的黑鳞蛟龙。”白翰担忧的望着远处推波、来势汹汹的蛟龙,心中骇然,此刻若是被火凤凰冲到弄潮儿大军之中,这支天下无双的劲旅绝难逃全军覆没的厄运。失去了弄潮儿大军,东海还能平静么,父皇的王位还能牢固么?他不敢再想,现在只望龙威、龙城二人能指挥大军击退狂龙,从容退回东海龙宫。 滔天的巨浪席卷上沙滩,将岸边的弄潮儿浑身湿透,将士们又尝到了大海略腥的咸涩味,他们急切的渴望能重回海中,此刻却再也不能,面对发疯的海中狂龙,贸然入海,便是自寻死路。 “长风!长风!” 千余人的怒号将海浪、笛声似乎都遮掩了下去,弄潮儿二百人一队,分割围成数个八卦般的圆阵,真元相连,巨盾竖起,围的像铜墙铁壁一般,在外围形成一面厚重的真元护壁,缓缓后撤。受了伤的黑鳞蛟龙狂躁无比,水中的血腥气息只会更加激发它的暴戾之气,弄潮儿不能不退离海滨,以求避免陷入死战。 两名弄潮儿将领押着云逸几人在一队圆阵盾甲的护卫下,率先向后方撤去,龙威的意图很明显,五队人,能逃得了多少是多少,不走,留下来必死无疑。众将领没有人敢放言能挡住嗜血的黑鳞蛟龙,况白翰有言在先,定要保存实力。弄潮儿的“怒”字旗绝不能一战而亡。 “轰!”震耳欲聋的第一次撞击声响起,醒过来的云逸透过盾甲间的缝隙,看到第一队圆阵被黑鳞蛟龙尚在流血不止的巨尾扫中,外围的十几名汉子立毙当场,未等死尸倒下,周围的人立即填补空缺,然而这盾甲阵外围的真元屏壁却也显出一丝裂痕,补上空缺的弄潮儿踩着同伴的尸体而战,冷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的悲痛。 “战事本就残酷,伤亡在所难免,入伍的弄潮儿第一要学会的便是不畏死亡”,飞龙将军白翰在新兵入伍的校军场上如是说。东海太平了足有百年,了无战事,白氏一族所统帅的弄潮儿大军,也被东海军机处的重臣由五千裁减到三千,如今已不足两千,此番白翰带来的千余人正是其中的精锐。弄潮儿的人数虽少,但传承千年的怒字旗绝不能倒,纵是战至一人,弄潮儿仍是天下无双的水军。 黑鳞蛟龙一击不中,勃然大怒,龙头跃起,撕开血盆巨口,身子猛地大俞数丈,来势如风,作势便要将一队人囫囵吞下。 “破浪!破浪!” 盾甲之内,忽的探出百余只长戟,如刺猬般疾射而出,向着黑鳞蛟龙奔去,那龙却也极是灵活,龙头微转,又是一尾,风声大作,夹杂着海浪席卷而来,这一击,惊天震地,比之前翻试探性的攻击不可同日而语。 被撕裂的盾甲阵再也挡不住这摧朽拉枯般的一击。“轰”的一声巨响,坚如磐石的盾甲阵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二百人的大阵被蛟龙紧紧贴着地面扫起,呼啸着,撞到了另一队探出的长戟之上,惨绿的血星四射,几十名怒鲛人竟被自己人的长戟活生生洞穿,其余跌落在地的被蛟龙的锋利巨爪瞬息间撕成碎片。 云逸躲在盾甲阵里,从心底聆听着激昂的笛声,感到一阵热血沸腾,他深吸了一口气,贪婪的吮吸着海风里浓浓的血腥气息。偷窥外围,那龙竟然发狂了般舔舐着地上淋漓的绿血,不住的怒吼嘶嚎,红红的巨眼闪着妖艳的红芒,摄人心魄。 没有人留意到,一丝淡淡的血丝弥漫上云逸漆黑的眸子,继而迅速散了开来,将他的双眼也燃成了血红色,正如发狂的黑鳞蛟龙一般无二! 第三十五章 全军覆没(下) 全军覆没 灼热的火浪从白翰所设化影阵中透出,将层层逆鳞甲焚成了灰烬,如琉璃般剔透的逆鳞戟周身被似是玄火包围,“腾”地一声燃了起来,眼看便要化为乌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白翰周身的环环水气淡了下去了,身上的鳞片也渐渐赤红起来,他却仍咬牙支撑着,催动元神将残存的逆鳞甲片汇聚一处,以肉体挡住漫天的的玄天赤火,已换回弄潮儿撤走的时机。 “白老弟,莫要逞强,这玄天赤火会使你元神俱灭,快快退下。” 已向海滨退去的独孤朔眼见白翰仍在死守,把心一横,运起真元,身形折转,向白翰掠去。宫微看到独孤朔转身又去,也不怠慢,铮的一声,信手潇洒挥舞,琴弦微震,寒光乍现,独孤朔身旁不远处的十余个石峰俱被齐刷刷生生削下,轰然倒塌。一时间,恍似山崩地裂般,地动山摇。 天空中突地金丝如雨,将这刚刚削下的石峰纷纷卷起,急如骤雨,越过白翰的化影阵向火凤凰撞去,未等火凤凰发威,收回的金丝忽的卷起半边身子已通红的白翰向后扯去,正是独孤朔以噬魂夺魄金丝驱动巨峰,救下白翰。宫微与独孤朔数番同生共死,早已心意相通,合作无间。 失去白翰元神支撑的化影阵轰然倒塌,逆鳞戟也在熟悉之间化为了灰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被救出的白翰眼见逆鳞戟在烈火中被毁,不禁黯然神伤,巨石根本挡不住火凤凰的玄天赤火,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趁着喘息之机远遁千里。否则若是被激怒的凤凰赶上,形神俱灭在所难免。可大军还在,自己孤身逃走,岂是将帅所为?他思量着,向海边望去。 弄潮儿的盾甲阵仍在缓缓后撤,黑鳞蛟龙似乎痴迷地上的血腥气息,低低的嗅探着,徘徊不前,这才给了弄潮儿大军一丝喘息的时机。龙威身在盾甲之中,心中的不详感却愈加重了,他透过缝隙静静的窥探着忽的平静下来的蛟龙,隐隐觉得不妥。蛟龙那双通红的巨眼在四处游弋,尚在流血的巨尾微微摆动,似乎在搜索什么。 呜呜呜陡然之间,飘渺的笛音又起。天地之间的杀气突地重了,寒意透体。龙威大惊失色,杀气如此凝重,竟然就在周围环绕着。 不好,是云逸!龙威猛然醒悟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啊?云大哥,你疯了吗?”一声女子尖叫,恐惧的声音已全然走调。继而惊心动魄的惨呼骤起,凌冽的道道剑光从弄潮儿的一队盾甲阵中透出,寒芒四射,溅起的惨绿的血雾将这周围的气息都凝住了,漫天便是怒鲛人独有的血腥气息。 “云郎,不要啊!”又是一声惨烈的呼叫,剑芒却更加盛了,坚不可摧的盾甲阵被人从内部炸开,巨大的盾甲四分五裂,夹杂着怒鲛人残缺不全的血肉四处飞舞。一个人影仗剑从中飞出,浑身翠绿,唯有一双眸子,如火般燃烧着,红的骇人,本来清秀的面容也被这一双诡异的眼睛扭曲了,却不正是云逸。 只见杀了人的云逸仗剑而立,通红的血瞳扫过惨绿的沙滩。心中却略略清醒,他完全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动手杀人,只觉有一种暴戾之气在心头涌起,尚来不及思索,怀光剑已骤然出手,将身旁的几名怒鲛人斩为了两段,嗜血后的自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剑如毒龙,在盾甲阵里搅动起来。若非烟铭应变神速,恐怕水倩兮和苏媚儿也被自己斩杀。 “去死!”眼见云逸连杀百余人,龙威怒火攻心,分开盾甲阵,大喝一声,挺戟便向云逸刺去。 身后凛冽的风声骤起,云逸下意识的转身回剑格挡,哪知对方的戟劲力极是刚猛,“当”的一声,云逸的剑连同身子一同被震得向后退去。 “啊!”跌倒在残缺的盾甲阵里得水倩兮惊得失声叫出,刚刚缓过一丝血色的俏脸又变得惨白。云逸身后正是在低啸的黑鳞蛟龙,若是再惹怒蛟龙,莫说云逸,在场的怕是休想有一人能活着逃离,这情形端的险恶异常。 那本在低喘的蛟龙骤见有人冲来,果然恼怒无比,怪叫一声,张口便咬,云逸已是第二番被蛟龙想要吞入腹中,清楚蛟龙的弱点,怀光剑在蛟龙宽大的下颏用力一挑,借势身形一变,向龙头上跃去。怀光剑的剑尖在瞬息之间连点蛟龙额头几处,云逸的身子也在这分毫的时间里一变再变,等到余下的人看清时,云逸已站在了龙首之上。此时他如换了人一般,负手而立,血红的眸子俯视着弄潮儿仅余的几队人马,微微冷笑。 黑鳞蛟龙吞人不成,反被在人挑破了道血口,吃痛之下,发起狂来,几十丈长的身子忽的跃起,扬尾于天,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兜头便向人多的地方砸去,弄潮儿的盾甲阵移动甚是缓慢,躲闪不及,一队人正被这一尾砸中。“轰”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盾甲阵如何经得起蛟龙开天辟地的全力一击,被蛟龙砸的绽裂开去,绿血飞舞,二百余人的甲阵,竟几无活口。 “散开散开!”眼见又一队人被蛟龙击杀,龙威这才醒悟过来,将弄潮儿聚在一处,正中蛟龙下怀,被轻而易举的一一击破,此乃兵法大忌,自己却未能及早察觉,心中不禁暗骂自己糊涂。 弄潮儿训练极是有素,闻令迅速散开,立盾横戟,仅余的五百余人在沙滩上散开,蓄势待发。 烟铭拉着水倩兮、苏媚儿早已退到了远处,看着在沙滩上迅速变换阵型的弄潮儿大军,不禁摇头轻叹,飞龙将军白翰用兵如神,想不到手下却这般无能。适才黑鳞蛟龙来势汹汹,锐不可当,若是将人散开,或可减少伤亡,如今黑鳞蛟龙气势明显已弱,若是能集中兵力猛攻,四百余人或可击退蛟龙也说不定。龙威却恰恰反其道而行,一错再错。看的烟铭连连侧目,有如此庸将,便是步战无双的无衣军在此,也难取胜,更何况是擅长水战的弄潮儿。败局已成,弄潮儿恐是再也难逃全军覆没的厄运了。 分明的笛音又起,黑鳞蛟龙忽的仰天长啸一声,庞大的身子直冲进弄潮儿散开的阵型里,如狂风扫落叶般席卷了整个沙滩、哀鸣声、惨嚎声、呼喊声乱成了一片。云逸也从龙首上跃下,掠到了弄潮儿阵形里,闪着猩红的眸子,如虎入羊群,怀光剑纵横间,惊慌失措的弄潮儿再也难以抵挡云逸匹练的剑气,纷纷伏尸于地,整个沙滩犹如人间炼狱,一人一龙在肆意的屠戮着。 当天色全然暗了下来时,天下无双的弄潮儿精锐终于在这一战全军覆没,从此,东海怕是再难太平..... 第三十六章 远走南越 远走南越 悠扬的笛声不知在何时已然停歇,云逸愕然的立于沙滩之上,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红绿相间的血水顺着低垂的怀光剑缓缓淌下,双瞳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他终于从迷惘中清醒过来,眼前却早已尸横遍野,血汇成溪。 浩瀚的大海怒吼着,翻起滔天巨浪,奋力的涌上海滨,席卷一切,将惨绿的的沙滩洗刷着,洗去了怒鲛人的血,也洗去了弄潮儿辉煌的往昔,成王败寇,亘古不变的真理。 空荡荡的沙滩之上,一杆怒字大旗却依然挺立在沙滩之上,龙威健硕的身影如石人般伫立于沙滩之上,他紧紧握着琉璃的旗杆,远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可却再也无法归去。 因为他死了。一道剑光从他的眉心穿出,将他的澎湃的生命悄然终结,直到死的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果然中了敌人的毒计,就在弄潮儿阵脚大乱之际,埋伏在周围的数十道人影忽的掠起,以匪夷所思的身法鬼魅般游走于众人之间。这些人竟能够在弄潮儿斥候的搜索下隐于无形,恐怕绝非寻常人所能做得到。 难道是无衣军?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他想要呼喊时,却已看到了自己僵立于沙滩的身子,这是他元神出窍的最后一点余辉,失去了肉体的依托,元神再也无法支持太久,他叹了口气,孤独的向大海飘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生于东海,死于东海!这是怒鲛人千年的祖训。 “阿倩?你们在哪里?”云逸突然意识到不见了水倩兮几人,不由的惊慌起来,呼喊着,四下里寻视着。海滩上一望无际,哪里有水倩兮众人的身影? 云逸的心在滴血,难道自己懵懂之中错手杀了他们?他不敢深想,再也顾不得浑身的伤痛,发疯了似得扒开尸体细细搜检,水倩兮对他恩重如山,云逸绝不能任她死的不明不白。 “公子,我们在这里......”忽的一声呼唤,水倩兮三人从山坳下的探出身来......云逸乍见几人无事,心中略一宽慰,继而又悲从中来,此番弄潮儿大军全军覆没,自己称得上罪魁祸首,此番与东海怒鲛人结下的死仇,怕是在也解不开了。 水倩兮芝兰慧心,早已看出云逸的心思,悄声安慰道“云郎你不必多作烦恼,方才烟姐姐和我还有媚儿在石后看的真切,人并非是你所杀的,你的剑法虽是凌厉,孤身一人却也绝不能轻而易举斩杀数百名弄潮儿精锐。” “什么?你是说这岛上还有其他人?”云逸大吃一惊,愕然问道。 “不错,那些人道行极高,且极是训练有素,御风而来,御风而去,瞬息之间便已将弄潮儿屠戮殆尽。”烟铭忽的说了一句,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犹豫。 “以弄潮儿斥候的本事,难道觉察不到这附近埋伏有......”云逸忽然想起那诡异的笛声,不禁失声叫道,“是金无恨!他一直便在这孤岛之上,难道那些能御风的高手都是他的人? “无衣军?”水倩兮也惊呼起来。 “看来却也相去不远了......”云逸暗自思量,金无恨本是无衣军的统领,自己在蛟龙口中所偷听到的金无恨与神秘人的对话显然可见他已重新回到了无衣军中。此番偷袭之人已是呼之欲出。一念至此,云逸心中大定。 “你莫要高兴太早,你且看看这些人的伤口。”烟铭冷然淡笑。 云逸这才留意,那些人的伤口竟然齐整平滑,开口甚小,与怀光剑如出一辙,这些人竟然用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软剑,一般无二的手法,这分明便是要嫁祸于己。心中大是骇然,金无恨与怒鲛人甚是亲密,自己的话他们是断然不会信的,此番,确实要百口莫辩了。可他们为何要千方百计嫁祸自己呢?云逸百思不得其解。 烟铭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如今,东海已无你立足之地,蓬莱山你怕是再也去不的了,中原之内,你再也难有容身之处。” 水倩兮闻听此言,大是骇然,涩声道“那该如何是好?” “南越,唯今大荒之内,东海尚未染指的便只有夏侯武耀坐镇的南越之地,夏侯无耀向来与东海怒鲛人不和,兼之对大新朝受封不朝堂,故而你大可远遁南越,若能留住性命不死,总有昭雪之日!”烟铭言之凿凿,似是极为确信。 云逸不禁一阵感激,烟铭虽然行事怪异,却总能给云逸希望,云逸早已将她视作知己,此番听烟铭一席话,顿时茅塞顿开。 “我虽是青丘人,但却自小被夏侯恩师收养,云郎你若要去,我们这边启行。”水倩兮早已将苏媚儿和烟铭视作好姐妹,自然也不再避讳自己是血狐族的事。 “好啊,好啊!”苏媚儿竟然拍手笑了起来“我还从未去过南越之地,听说那里风景人物与中原之地迥然不同,我正想去看看呢!” 水倩兮也嫣然一笑,云逸肯去南越,总好过在次被怒鲛人追杀,心情大是怅然,笑骂苏媚儿“你这丫头,云郎是去避难,又不是游山玩水,莫要再多舌。” 苏媚儿显然与水倩兮甚是相熟,嬉笑道“水姐姐还未嫁到公子家,便学起姑奶奶教训起丫头来了.....”话未落,便已咯咯的笑起来。水倩兮被苏媚儿抢白,大是窘迫,和苏媚儿嬉笑起来。 看着水倩兮浅笑倩兮的神情,云逸心中不由的释然了。他突然吃惊的发觉自己杀人后的愧疚感正在渐渐淡下去,今日杀了如此多的人,他却并未有太多的不安,难道自己真如白翰所言,是毁天灭世的邪魔? 云逸摇了摇头,这时才想起一旁的烟铭,但见她秀目低垂,静静看着衣角,一语不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云逸略一迟疑,终于还是问道“你.....与我们同去吗?” 烟铭猛然探起头来,凄然一笑,淡然看了看水倩兮与苏媚儿,“我在中原还有些事,日后便会回沧澜山,若是有缘,到时我们还会再见!” 不等云逸答话,烟铭婀娜的身子忽的倒飞出去,挥了挥手,黯然去了。 “我们也走吧!”云逸叹了口气,最后再看了一眼浩淼无极的星空,天地黯然,乾坤失色。白翰、独孤朔、宫微还有那火凤凰早已去的无影无踪,他们究竟是生是死?云逸闭上了眼,他再也不愿多想,万事如烟,前尘飘渺,他现在只想和水倩兮厮守终身,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第三十七章 明罗城之谜 明罗城之谜 四月的时节已渐渐入夏,南越之地本就比中原更显湿热。云逸三人不敢再走水路,寻些乡间僻静的小道日夜兼程。水倩兮身为鬼异门水堂堂主,一路上自然有人照应,这一路走来却也平淡。 靖国位于沧澜山南隅,恰被崇山峻岭所隔,故而当年大新始祖皇帝多番欲南下灭靖国,皆因其易守难攻而作罢。如今夏侯武耀归降大新,被封南镇抚司靖国将军。靖国已名存实亡,然而靖国人世代居于此,难再改口,是以仍以靖国自称。大新朝廷自是十分不满,群臣弹劾夏侯无耀拥兵自重,然而朝廷此时国势衰微,又忙于围剿兵道余孽,内外交困,再也无力兴起战事,只得以怀柔手段安抚。 夏侯武耀虽名为大新朝廷南镇抚司将军,却实是割据一方的诸侯,暗地里立鬼异门为掩护,屯精兵数万,与青丘血狐族人结盟,雄心仍不减当年,力图有朝一日染指中原。没有人知道他当年为何与大新始祖皇帝和解,也没有人敢问,事到如今,这仍然是个谜。 天色已晚,云逸与苏媚儿人在水倩兮的引领下在茂密的丛林迅速穿梭,南越的从林里湿气甚重,毒瘴沼泽密布,若是无人做向导要想走出这方圆百里的丛林,恍如痴人说梦,难怪靖人有恃无恐,有这般天然屏障,任你百万大军到此,也是有去无回。三人的衣衫在这闷热的气息下早已湿透,露出两女丰盈的身姿,云逸斜眼观瞧,但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情欲渐炽,竟有一种将两女撕开的莫名原始冲动。 “快看,前面便是古靖国都明罗城了。”水倩兮探手一指,回头招呼两人,猛然发现云逸一双色迷迷的眼睛通红着,紧紧盯着自己早已湿透的的酥胸,不由的俏脸微红,掩胸娇叱道“云郎,你那双贼眼往哪儿看呢?”脸上却无一丝怒意,水倩兮心中其实甚是欢喜,她早已将身子给了云逸,自然并无太多顾忌,只是觉得云逸今日的行为甚是怪异,自他认识云逸以来,这尚是云逸首次露出如此登徒子的神情。 云逸被水倩兮一声娇叱,骤然惊醒,这才发觉适才失仪了,大是窘迫,只得尴尬的笑了笑,结结巴巴道“没.....没看什么......”云逸的双瞳的**似乎在一瞬间暗了下去,脸上却如火烧般涨红起来,竟然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有如此大的冲动,云逸一向是个自知力极强的人,自他父亲死了以后,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他几乎已变的无欲无求,可今日,却不知为何,却平生邪念。 苏媚儿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不解道“公子,你们在说什么?为何你的脸这般红?”她低头看了水倩兮高耸的酥胸,又看看了自己的,并未发现有何怪异,心中更是诧异“公子,你在看什么呐?”木黎人尽皆是树之精华所聚而成,不生不死,自然对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苏媚儿一直居于蓬莱山女眷房内,鲜有男子,更况她得凝神玉镯之前,无体无形,自然不懂得男女之事,故才有此一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闻听此言,云逸的脸更加烫红,心中更是暗骂自己一介书生,习礼仪廉耻,受圣人指教,今日却情难自抑,实是有违本性。本性?想到此,云逸心中大是吃惊,难道自己真的迷失了本性么?这段时间来自己的行为实是太过怪异,先是嗜血成性,如今又色迷心窍,难道我真是邪魔? 水倩兮知道云逸心思细致,多愁善感,见他的神色,便知他又多想了,不禁嫣然笑道,“云郎你也不必太过多思,古语有云,食色性也,更况我早已是你的人了......”声音建议如蚊吶,细不可闻,苍白的脸上也升起了一抹嫣红,娇羞的看着云逸,双目含情。 “你们汉人真是奇怪,怎么水姐姐说话也这般让人难解,她的脸也红了,真是奇怪了”苏媚儿暗暗摇头,不再理会两人,转身向明罗城奔去。 明罗城跨河而建,汨水将这座足有百年的古城分作东西两半,更使得这座城池布局分明。借着一抹残存的斜阳,向汨水以东望去,尽皆是些气势恢宏的圆顶楼阁,星罗棋布,灯火辉煌,使得原本便地势稍高的城东更显高大雄伟。西城却截然相反,地势低矮,除了些许破烂的残垣断壁和几处凌乱的高墙庭院,竟空空如也,暗如鬼蜮。这般布局怪异的城池云逸从未见过,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明罗城本有东西两城,繁华似锦。”水倩兮牵着云逸的手,心境大好,望着前方巍峨如山的城池,眼色渐渐迷茫起来,娓娓说出明罗城的往事。 “百余年前,南越诸国结成同盟围攻明罗城,足有半年,仍未能破城,最后竟由汨水潜入城中,这才攻破西城,当时的西城尽皆是些富贵人家,故而远比东城繁华,联军一入西城,炸毁了两座沟通东西的大桥,在西城大肆烧杀抢掠。东城的靖国军眼见同袍手足惨被屠戮,却束手无策。就在此时却发生了一件极为的诡异的事情......” “什么诡异的事情?”苏媚儿被勾起了兴趣,从前方转身跑回,拉住水倩兮另一只素手,三人就这样缓缓并肩而行。 云逸突然感到一阵温馨,他突然有了一种家的错觉,这种错觉在每每遇到水倩兮时便愈加强烈,云逸从内心深处已将她视为自己的亲人。 “汨水在一夜之间决堤了......”水倩兮的神情忽的肃穆起来,似乎在回忆一件往事。 “决堤?”云逸吃了一惊,“难道是天突降暴雨,河中水满自缢?” “那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连一滴雨也没有下过,而且当时的汨水河正值干旱,水位尚不到往年的半成。盟军也只是看准这一点,才能泅水入城,若是在以往,汨水水流极是湍急,绝不可能从河中攻入城中。可就是如此,汨水河却在一夜之间暴涨,地势较低的西岸河堤被毁,奔腾的洪水瞬间便将整个西城淹没了,三万联军竟无一人生还。” 水倩兮的俏脸突然露出骇人的可怖神情缓缓续道,“待洪水过后,东城的将士前去查看时,却吃惊的发现这数万具尸体尽皆没有了头颅,只余下一副空腔子......” “啊?”苏媚儿忍不住惊呼出声,“难道洪水竟将他们的头颅都冲走了不成?” “据当时的兵卒说,那些人浑身没有任何伤口,唯有头颅却全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水倩兮深吸了口气,镇定心神,又道“后来的人们皆谣传是汨水中的河妖吃掉了他们的头颅,以惩罚他们的恶行。也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家敢居于城西,这西城便也荒废了......” 第三十八章 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 “河妖?”闻听此言,连云逸也忍不住失声叫道,心中却大是骇然,若实情果真如是,那这汨水之中怕绝不简单,寥寥数个河妖也绝不可能一夜之间,将这三万联军的头颅尽皆割下,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河妖确有其事”,水倩兮微微颔首,幽幽的叹息道,“我幼时便被送到鬼异门,作为青丘人与靖国结盟的质子,故而对河妖的传说知之甚祥。” 云逸与水倩兮虽然关系亲密,却对她的往事却甚少过问,水倩兮也有不平凡的痛苦,云逸从她那似水般忧伤的眸子里便看得出。此刻见水倩兮主动提起往事,不禁想起自己幼时的经历,悲从中来。 “阿倩,过往之事,你若不愿提起,便也不用再说,我此番是前来逃亡,现在有你在身旁,我已知足,河妖、靖国和你们血狐族之间的事,日后再说吧。”云逸轻抚着水倩兮的柔肩,凝视着她秀美的侧脸,青丝如墨,黛眉如画。一切的悲喜往事都抛于脑后,只觉天地之间,便只有这一个人儿,让他魂牵梦绕。 “你欢喜,我便欢喜,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云逸忽的一字一顿道,种种柔情蜜意尽皆写在脸上。惊闻此言,水倩兮的娇躯竟颤抖起来,她默默转头凝视云逸的眸子,经喜极而泣。数年来,她从未奢求云逸肯正面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水倩兮是血狐人,是妖。人与妖本就是不会有结果的,她只希望云逸能记得自己,这便知足了。 “对不起,是我以往对不起你......”云逸将水倩兮轻轻搂在怀里,喃喃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明罗城渐近,几已可闻喧嚣的人声,尽显这座神秘之城的繁华。云逸和水倩兮却似乎浑然不觉,紧紧相拥着。苏媚儿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心头也涌起了阵阵暖流,则难道便是男女之情么? 三人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来到了明罗城下。 守城的将领骤见水倩兮,不敢怠慢,忙躬身施礼,“见过水姑娘,将军已知姑娘带了朋友回来,让我等在此恭候,接姑娘与贵客前往将军府接风洗尘。”言毕便要招呼手下士卒。 水倩兮刚要答应,忽的旁边闪出一名女将,身着紧身的连环银丝扣甲,衬得玲珑的身段更加娇美,一袭波浪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更显英姿飒爽。那女子向水倩兮微施一礼,眼梢不经意间扫过云逸,似乎闪过一丝惊异,继而便恢复了冰冷的神色,继而侧身向那将领说道“水姑娘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来,且容她沐浴更衣再行前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说着话,被掩住侧向水倩兮一边的暗暗打着手势,显是在向水倩兮传递什么消息。 这种独门手法甚是怪异,仅是指尖微动,若非云逸身怀心剑之法,对细小的变动灵感颇深,却也难以注意到两人在暗通曲款。 “不必了,”水倩兮似有所悟,摆摆手,向那将军说道“张统领,你前去通回禀将军,我等先回轩榭雅居沐浴更衣,稍后便自行前去。” 水倩兮深受夏侯武耀喜欢,虽无官衔,却是夏侯武耀的义女,身份不低。那将军自然不敢违抗,只得唯唯诺诺,略略拱手,招呼来一辆八乘马车,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三人前往水倩兮的住处。 自见了那女将领,水倩兮似是颇有心事,一路都低头不语,似是在暗自伤神。云逸却也从未见过水倩兮如此忧虑,碍着有外人在场却也不便多问,心中却暗自揣测,恐怕此事与自己有关。 水倩兮所住的轩榭雅居其实却也并不甚远,云逸从车上下来时,便感到了情形的不妙,数对身披重甲的卫士早已布在轩榭雅居的周围,将这座宁静的亭台小院衬托的有些格格不入。在这庭院的四周,伏有百余名暗卡,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高手,他们缩在暗处,连呼吸似乎也停止了,杀气内敛,便如同一件毫无生命的物事,一动不动。云逸却深知,这寻常人难以觉察的若死物般高手可以将任何活人变成死尸,因为没有人会提防一张桌子抑或一个酒坛。这才是他们最可怖的地方。 “水姑娘,我们奉将军令特在此保护贵客。”一名将领不等水倩兮询问,便主动迎上前来。水倩兮也并不言语,引着两人直入了自己的庭院。这轩榭雅居乃是建在水上的几处楼阁,巧夺天工。云逸却毫无心细细观赏。 “水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在这城中还需如此多的甲士护卫?”苏媚儿显然也发觉这怪异之处,刚一踏进房门便迫不及待问道。 水倩兮以指探唇,暗暗指着车外,以示隔墙有耳,莫要多说。继而转身关上门窗,将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晃了晃,机关轻响,竟然在墙壁上显出一道小门。云逸会意,忙闪身入内,不禁暗叹这楼台盖得甚是巧妙,从屋外看来,绝看不出这屋内竟还有一间密室。 “阿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我而起?”云逸其实早已料到,夏侯武耀如此兴师动众,必是为对付自己。 “云郎,是我害了你!”水倩兮关上小门,忍不住叹息道“适才凤鸣卫的统领暗自向我示意,朝廷和东海的特使十天前便已来到此处,他们传了皇上的圣旨,要我义父擒下你。我义父虽受封不朝堂,却也尚是大新朝的臣子,看今日的阵势,怕是义父已经准备动手了。”一语未完,便已泣不成声。 苏媚儿闻听此言,愕在当场,过了许久,才缓声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便逃出去。” 云逸摇了摇头,凄然笑道,“走不脱的,且不说外围暗卡中的鬼异门高手,便是有命杀的出城,我又能去那里,天下之大,恐再也无我云逸容身之处。”想不到自己此番满怀希望来此,竟是自投罗网,想到此处,不禁悲恸莫名。 “云郎,你莫要丧气,但有我在,我绝不容他们带走你,大不了我们共死于此。”水倩兮字字坚毅无比,“更何况义父早有反朝廷之心,此番却也未必会真将你交出。” 水倩兮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不离不弃,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想到此,云逸忽觉豪情万丈,忍不住沧的抽出怀光剑,森森的寒芒霎时映的满室流彩,放声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大不了一死,我云逸今日却要看看,他们能把我猛三郎怎地?” 第三十九章 夏侯武耀 常言道,人凭衣裳马凭鞍。云逸沐浴更衣,戴上玉发簪,换过一身绣着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缎袍,更显几分书生气息。他将怀光剑依然隐在腰带之中。挺拔的身形腰杆笔直,更显玉树临风。 将军府并非府邸,而是靖国的皇宫,四周有宫墙环护,城河既深且阔,俨若城中之城。云逸与水倩兮、苏媚儿三人全神戒备步入宫内,云逸的步伐虽看似洒然,其实却真元流转,心剑之术运起,暗暗留意布在宫城之内的暗卡,以备突围。 晚宴在宫内的大殿举行。云逸几人来到时,众宾客已陆续到了。夏侯武耀的席位正对大殿正门,两旁当座的俱皆是将军府的文官武将,云逸与水倩兮、苏媚儿在仆人的指引下来到紧挨夏侯武耀右下首的前席,足见夏侯武耀对云逸三人的器重。 此时微震南越的夏侯武耀尚未来此,云逸在水倩兮的引领下一一与众人见面寒暄。云逸原乃天人阁七杀手之中赫赫有名的猛三郎,夏侯府的众将官其实也大多是江湖中人,自然有所耳闻,故也你来我往,无非是些久仰久仰,闻名不如见面之类的客套话。云逸对此一向不大习惯,却也只得展颜赔笑。 “云兄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兀的一声炸雷,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大步踏进大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未等云逸答话,来人竟一把将云逸抱了个结实,哈哈笑道“你小子果然有种,先是在玉墨城破了万余的烽火骁骑,连八虎将之一的烈云烟也被你挑了,如今又在东海灭了天下无双的水军精锐弄潮儿,猛三郎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哈。” 云逸暗自戒备,却发觉来人竟毫无杀机,故而也不躲闪,被来人抱了个正着。此刻待看清来人面目,却正是当日在国子监劫走太常公魏风骨的鬼异门火堂堂主金戈,不禁有些愕然,自己与金戈仅有一面之缘,且险些死在他的手上,说起来不但没有交清,反而倒是有些仇恨。可这金戈却似是见了老朋友般如此亲热,令云逸疑惑顿生。 “狗皇帝和东海今次都派了人来,你如今形势甚危,不过水妹子已托人求我暗中助你脱身,看在她的情面上,你大可放心。今夜有我在,可保你平安出得明罗城。”金戈借一抱之势,伏在云逸耳边轻声耳语道。云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水倩兮早已差人先做布置,以助自己脱身。不由的看了一眼水倩兮,见她微微颔首,似是胸有成竹。 “哈哈哈,云兄弟,我们可谓不打不相识,还认得我么?” 云逸松开金戈看时,说话之人却也认得,正是火道僧和鬼异门木、土两堂的堂主。火道僧依然穿着件僧不僧,俗不俗的青衫,手抚拂尘,身背无鞘长剑,淡笑着洒然而立。微微一拱手“当然识得,原来是火堂主与几位堂主,当日若非火堂主,怕是我云逸也没有机会卷入这江湖恩怨之中,说起来倒是要多谢火堂主的美意了,哈哈哈。” 言罢,云逸也放声大笑,真元充沛,振起余音竟在梁间环绕,久久难平。不知为何,云逸对火道僧有种莫名的反感,混不似对金戈这般直爽汉子有天生的的好感。 “数月不见,云公子的真元更加澎湃,功力远胜从前,可喜可贺啊。”尖锐的声音从殿外响起,直飘进大殿,在殿内激荡着,众人顿时有种被风刀削体的感觉,这声音刺耳无比,将云逸的笑声瞬间掩了下去。来人道行之强,一时技惊全场。 云逸看时,但见一个岣偻瘦小的身影闪进大殿,身后跟着足有丈余的黑袍大汉,板着一张若鱼般遍布鳞甲的脸。两人站在一处,一黑一白,一高一矮,显得反差极大。 “是你!”云逸骤见那瘦小的身影,杀气陡然重了起来,大殿之上燃着的灯火似乎也被这森森杀气所慑,幽幽的跳动着,似乎暗了下去。火红的眸子妖异的燃烧起来,他的手不由得按到了衣带之上,怀光剑也似乎觉察到了云逸的杀气,幽幽的散着青芒。 大殿之上的人有些尚是文官,被云逸血红的眸子扫过,顿觉遍体生寒,竟吓得动弹不得。 来人却似乎对云逸浑然不惧,冷笑道,“你若要报姬纯钧的仇,却也不必急于一时,出了这大殿,你想怎么死都成!嘿嘿” 云逸并不答话,忽的踏前一步,杀机再盛。“噼里啪啦”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云逸澎湃的真元竟将周围的几名宾客震倒在地。 大殿之内的气氛忽的凝重起来,周围的几名宾客纷纷退避,免得殃及池鱼。 “云郎!”水倩兮在身后轻轻拉了拉云逸的衣角,低呼一声。失去理智的云逸如今尚存的便是水倩兮依稀的倩影,猛地被水倩兮惊醒过来。心中却大是愤恨,眼前之人实是该死,因为他以杀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微雨公子姬纯钧。这是云逸断不可放过的。 这人正是无上真人界之仙! 云逸自知适才失态了,自己杀人的冲动近来愈加重了,渐渐已不能自已,如此下去,终有一日会变成嗜血的魔头。云逸却毫无丝毫办法,自己如今亡命天涯,处处提防,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找寻当日在东海险些真元自爆的真正原因,那里还顾得了那许多,只得且走且看。 当众人再行落座时,夏侯武耀终于缓缓走进了大厅。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站起身来,一个当年能与大新始祖皇帝并驾齐驱的传奇人物,对其的敬仰已无法用言语或是寻常的礼仪所能表达。夏侯武耀从来不需要人跪拜,因为他很清楚,他人的尊敬是在心中,而非一个简单的动作所能阐释。 他微笑着走了进来,干净的面容虽然算不上俊美,却也绝不难看。他走的很慢也很轻,云逸甚至无法看的清他的步伐,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仅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你来了!”温柔的声音响起,夏侯武耀并不认识云逸,却依然一眼便从人群中分辨出他。 “我来了。”云逸静静的答道,神情却极是安逸。 “你本不该来的。” “可我已经来了。”“很好!”夏侯武耀说完最后两个字时,已经坐在了大殿之上,睨视着台下两旁的众宾客。他忽然笑了,恍若春水化冻,将大殿之内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浓浓气氛顿时化的无影无踪。 铛铛档 钟磬轻鸣,将军府的晚宴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四十章 府邸夜宴 府邸夜宴 将军府大殿之内,灯火辉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数十盏灯火在摇曳着,映的夏侯武耀的脸色泛着灼灼红光,灯影闪烁,挺拔的身形在这灯影里忽明忽暗起来。 他接过侍女递过的一杯美酒,朗声道,“诸位,今日再此设宴,一则是为朝廷特使践行,再则是为贵宾接风洗尘。来,且干了这杯。”说话干净利落,尽显豪爽之气。 众宾客慌忙起身举杯还礼,纷纷一饮而尽,这才敢再次落座。 等众人坐定,夏侯武耀淡笑道“我为人洒脱,不拘小节,诸位请自便。”一挥手,转出几名歌姬和乐师。一时间,钟磬齐名,歌姬艳舞。众宾客交头接耳,觥筹交错,将这气氛显得融洽起来。 夏侯武耀却并未在饮,淡笑着,一双神目在席间来回巡视。夏侯武耀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风姿英武,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他乃与大新开国皇帝王莽同代之人,算起来怕有百岁高龄,观容颜却不过四十许,仅是这份驻颜有术的修为,便绝非寻常。 气息牵引下,云逸不由运起心剑之术想要察视对方一番,哪知灵感刚一运起,竟似是被四面高墙所阻,仅在自己的席位周围伸展,却如何也探不出去。猛地抬起头来,却正看到夏侯武耀灼灼的神芒正罩定自己,云逸顿觉犹如浑身精赤般被人检视,从内到外,看了个通透。 云逸表面虽镇定,心中却骇然无比,夏侯武耀仅凭一双眼便能将自己的灵觉锁死在原地,这样惊世骇俗的修为,怕是浱于子、高阳之流也轻易办不到。想到此,不由暗叹今晚突围而走,若是夏侯武耀出手阻拦,怕是插翅难飞。 水倩兮也觉察到了夏侯武耀逼人的神芒,不仅黛眉微皱,抬首不满的瞪了夏侯武耀一眼。夏侯武耀被爱女责怪,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眼中华芒内敛,闭目养神,似是沉醉与这动听的钟缶声中。 宴会还在举行,云逸却与对面席中的怒鲛人四目交击,刀来戟往。反观旁边的朝廷特使无上真人,却微微冷笑,削瘦的脸上分明已将云逸看作了死人一般。 酒过数巡,歌姬舞罢。 大殿之内骤然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望向夏侯武耀,皆知他有话要说。此番朝廷特使与东海特使来此,俱皆是为了云逸一人,而夏侯武耀今夜的决定则直接等同定了云逸的生死。若是夏侯武耀真要杀他,云逸绝无活着走出大殿的可能。 “听说你有把灵剑,名曰怀光,可否借我一观?”夏侯武耀这才缓缓睁开眼来,突然说了一句。 云逸也不答话,站起身来,沧的一声,抽出怀光剑,登时满室青芒四射,流光溢彩。众人的眼睛皆亮了起来。 “剑之好坏,在乎闻声观色,你的剑出鞘犹若龙吟,斗光冲天,果然是把好剑!”夏侯武耀赞了一声。 云逸将剑捧起,拱手相奉,早有侍女接过交予夏侯武耀。此番举动,顿让在座的对朝廷不满的武官肃然起敬,云逸今番的处境可谓杀机四伏,值此关头,竟然敢淡然交出兵刃,此番从容,便颇有些大家风范,不由的让人赞赏。 “好剑!”夏侯武耀摩挲剑身凹凸的纹路,再赞一声,“此剑本色呈黄白相间,坚韧合宜,远观时却青幽芒四射,寒气逼人,想必是铸剑之时将剑魂封印其中所致。玄真子不愧可称为数千年来修仙界第一人,铸剑、相剑、御剑、葬剑,兵道四绝无一不精,却也只有他方能造出如此能静神敛思的绝世灵剑。” 夏侯武耀又叹一声,唏嘘不已“可惜我与他虽神交已久,却终未尝一见,此乃老夫平生一大憾事!” 闻听此言,台下的无上真人心中微凛,玄真子谋反,兵谏宣德殿,众所周知,朝廷早已将其定为当诛九族的叛党,夏侯武耀今日却在这大殿之上,公然以示缅怀之意,分明是不将大新朝廷放在眼里。 夏侯武耀将剑还与云逸,继而徐徐道“剑如其人,人如其剑,你的人便和这把剑一般,外表虽冷,内心火热,如此里外不一的心境练剑,终难大成。须知剑道讲求心剑如一的境界,你的心剑之术尚在心剑合一的境界,此二境界虽仅有一字之差,却炯然相异。这其中的道理你日后便会明了,切记,适时放开心境,万法自然,才能不致入魔道。” “多谢将军教诲,小子记住了。”云逸站起深施一礼,心中一阵感激,夏侯武耀必是看出自己心魔甚重,这才出言点拨。 夏侯武耀微微顿首,不再多言,目光扫向云逸对面的无上真人两人,道“不知两位两位特使明日何时启程?”话语虽轻,却隐隐有些逐客之意。 无上真人岂有听不出的道理,强压心头怒火,答道“我等几人在此叨唠数日,不敢再做打扰,今夜事了便兼程回京。”说着话,如刀般凌厉的双眼却罩定云逸,所说之事不言而喻。 “也好!”夏侯武耀似是恍然大悟,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老年人不比当年,习惯了早睡早起,两位特使今夜回京,老夫不能远送,勿怪勿怪。”说着话,大步流星走下殿来,哪里有半点老年人的羸弱。 “不敢,不敢。”无上真人连忙起身施礼,夏侯武耀被封靖国侯,又是南镇抚司将军,官衔比他这特使高了不少,自然不敢失了礼节。众宾客也纷纷起身恭送。 夏侯武耀魁梧的身形走到殿外,忽的似是记起什么,转身向云逸朗声问道“听说你喜欢阿倩?” 云逸一愣,不明所以,扭头正看到水倩兮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眼,心中柔情四起,不由挺身朗声道“不错,我已将他视作我的妻子!”云逸此番斩钉截铁,字字珠玑,说的水倩兮心中一阵热流涌过。 “那么,你可千万莫要轻易死了,我不愿看到我的乖女儿饱受相思之苦。哈哈哈。”笑声落时,夏侯武耀人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云漪心中大定,夏侯武耀此番话,分明便是表示立场,自己不会插手朝廷与云逸之间的事,没有了夏侯武耀这个神鬼难测的对手,自己逃出明罗城尚还有一线希望。 无上真人却暗叫不妙,云逸若是真娶了水倩兮,那便是将军府的女婿,到时在此拿人便关系整个南镇抚司,甚至整个南越的脸面,夏侯武耀便绝不会让人轻易带走云逸,要杀云逸便势比登天。想到此,不禁暗暗下决心,今晚,无论如何,都定要拿下云逸的人头..... 第四十一章 太乙天雷 夜已经很深了,寂寂的长街连个鬼影也不见。死气沉沉的天色阴沉着,浮云如织,将星海皓月遮掩,隐隐透着几许淡淡的忧伤。就在此时,三条人影从天际掠过,迅如狡兔,急如飞鸟,正是云逸与水倩兮、苏媚儿三人。 明罗城地处南越腹地,北临绵延千里的沧澜山而建,汨水从山巅汇聚,奔腾而下,将这座饱经岁月的古城分为东西两部。城东,城南俱皆有宽阔的官道,只要有重兵把守,要想逃走难比登天,仅有城西之外是人烟罕至的原始丛林,尚有逃走的机会。 夏侯武耀果然讲情面,埋伏在宫墙之内的暗卡并未动手,云逸三人出了宫城便向城西掠去。 方转过街口,云逸骤然收住身形,伫立于屋顶之上,一动不动。就在这周围,他感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动,那声音极轻极小,却也逃不过云逸心剑之术的灵觉。 “嗤!”那声音忽的又起,紧接着一连数十声,云逸知道,那哧哧声,正是修炼外丹术之人催动真元点燃符篆的声音。这周围暗伏有数十名身怀绝技的外丹术高手。云逸不敢怠慢,灵巧的身子微转,在空中划过残影,悄然跃到了地面之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水倩兮与苏媚儿见云逸反应,便知不妙,暗自全神戒备。 “出来吧!”云逸忽然轻呼了一声,怀光剑骤然出鞘,寒芒四射。他的声音虽小,却远传数里,在这静静的夜里,愈发显得声音大了,震得人耳鼓发痛。 就在此时,了无人烟的长街燃起了点点磷火,初时只如鸡子般大小,怵而便已大如石斗,徐徐燃烧着,青幽的光芒交相辉映,映的云逸三人的脸色愈发铁青。 “太乙天雷?”云逸低呼一声,这几团磷火看似平常,其实却被先天混元之气催动的雷爆闪电。无上真人的“惊雷闪”便是这般的法术,云逸见识过,自然知道这五雷法的厉害之处。想不到今夜前来劫杀自己的竟是将道法练至五气朝元境界的外丹术高手,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 修炼外丹术之人,最为难以驾驭的便是五雷法。《道法自然篇》有记载,雷霆为阴阳之气所生,五雷分属肝、肺、心、肾、脾五脏,其中,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宫之土。修炼之人将体内五脏之气攒聚,会聚为一,方能达于大道,掌握五雷之妙用。此称作攒簇五雷,亦即雷法内功修炼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 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净,是曰无漏,太乙天雷便是将五雷法炼至无漏,以先天混元之气催动符篆,引动天地间的乾坤二气,宣泄出来,如鬼火般四处游走。 这般内外兼修的外丹术高手厉害无比,更何况竟有十几人之多,看来今夜怕是凶多吉少。 “你果然是识货之人,这些人都是我万雪山的精英弟子,能聚集如此多的五气朝元境界的高手,云逸,你足以自傲了。” 无上真人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云逸凭借心剑之术的灵觉,早已探的清楚,同来的尚有几十名怒鲛人,大马横刀的拦住退路,个个真元澎湃,显然俱是东海精锐。 “云逸,今日你插翅难飞,乖乖速手就擒,大爷们给你一个痛快”,那怒鲛人特使,忽的喝了一声,中气十足,显然也是高手。 云逸心中冷笑,若是在往日,或许自己为了水倩兮与苏媚儿的安慰,会与怒鲛人妥协,可今日,绝不会!因为姬纯均惨死在了无上真人的手中,姬纯均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的仇不得不报。 铮 剑若龙吟,云逸手中怀光剑陡然展开,周围的杀气重了起来,逼的人心惊胆寒。 “你的剑法虽好,可惜却不懂得以真元催动,今日你难免一死,不过此刻,你若肯说出驭龙诀,我们怒鲛人也许会放过你。”那怒鲛特使看似老实,其实奸猾无比,在此围困云逸的明明有两拨人,他却只应承怒鲛人会放他一马,分明便是想诈的云逸乖乖的说出驭龙之法。 无上真人闻听驭龙诀,似是大为所动,沉声道“难道世间真有此法?” “不错,确有此事”,怒鲛特使神色微动,一双死鱼眼闪烁着。 千余年前,东海曾经遭四海游龙侵扰,时时兴风作浪,致使海潮逆转,鱼虾蟹蚌死伤无数,甚至连周围海滨的渔民也深受其害,生活惨不忍睹。 后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名年轻后生,长得颇为俊俏,也好似有些仙法道术,精通四象五仪,八卦星象之术,时常传一些法术于海滨渔民,以助他们出海打鱼免受四海游龙骚扰。 当时的东海王得知此事,甚是惊异,遂化作一渔民前往试探,竟被轻易识破,后再三试探,终觉此人绝不简单,便有招揽他之意,哪知这人竟如何也不肯屈就。东海怒鲛人为求此人能出手,以东海的五座仙山相许,后来那男子果然心动,不费吹虎之力,便将这四头游龙尽皆收服。怒鲛人却也信守诺言,将海上的五座仙山让于这人。那后生便从此留在此处,开宗立派,广招门徒。 直到多少年后,人们才知道,那年轻后生便是剑仙广成子,而那几座仙山,便是蓬莱诸山。 无上真人骤闻驭龙诀,心中大是震惊,若是自己能得到这盖世绝学,怕是便能纵横天下了。不由一摆手,布下的太乙天雷迅速散开,层层环绕。死死围困住云逸。 今夜来到南越的万山峰与怒鲛族高手尽出,若是不能擒得云逸,那么,他无上真人便再也无颜面在大荒之中开宗立派。无上真人暗暗下定决心,今夜无论如何,非但要问出驭龙诀的奥妙,且定要取云逸的性命。自从杀了姬纯均,他与云逸已势同水火,这样不同寻常的的人物,若不趁机除去,留下终究是个祸害。 第四十二章 须弥幻境 须弥幻境 空寂的长街上,凝重的气息越来越重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水倩兮轻咬朱唇,素手紧紧握住两把锋利的匕首,血狐族女子身形灵巧,臂力不足,故而所使的俱皆是轻便的兵刃。普普通通的精钢,普普通通的工匠打制,在水倩兮的手中却寒气逼人,迫的人不敢逼视。 苏媚儿是木黎魅族,不懂武功,在云逸的授意下幻化为魅影隐在一旁,却也不无多大危险。 云逸从未见到过水倩兮有如此大的杀气,今夜之事,本就与她无关,可她却偏偏卷进了事情之中。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水倩兮对自己始终不离不弃,生死不渝,可他自己呢? 念及于此,怀光剑陡然一展,匹练的寒芒激射而出,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裂口,拉住水倩兮的柔荑,腾身向圈外纵去。 “想走?”无上真人一阵冷笑,探手便是一指惊雷闪,云逸在空中的身子,猛然将水倩兮向前推出,回身便是一道剑光。 “轰”一声巨响,剑气与雷劲交击,震得云逸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连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数月不见,无上真人的道术大有精进,云逸若非打通了全身经脉,真元大涨,怕是仅这一击,便要将他震得口吐鲜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瞬息之间,数十道太乙天雷扑面而来,云逸大骇,若被这天雷击中,便是会被燃成灰烬,忙催动真元,向后疾退。 水倩兮被云逸一掌送出,暗叫不妙,紧接着身后便传来巨响,匹练的雷劲将她的后背灼的滚烫无比。回首时,正看到数十道太乙天雷向云逸急袭而去,吓得花容失色。手腕再翻,两只匕首脱手而出,直奔两名操纵天雷道士的面门。正要挺身再进招,几名怒鲛人手舞双戟,翻腾而来,将水倩兮死死缠住。 云逸的身形暴退数丈,已快到了街口,那十几枚太乙天雷却如影随形,已距云逸越来越近,云逸深知此番已退无可退,将浑身的真元运起,怀光剑舞作一团剑芒,忽的数道剑光向那几团太乙天雷奔去,哪知剑气仆一接触雷劲,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被纷纷弹起,竟然毫无作用,惊的云逸大惊失色,便想再退。 无上真人的身子就在这一瞬间惊起,手指间雷芒乍现,一掌向云逸当胸击到,云逸的真元刚刚稍歇,来不及再行运转,无上真人的雷掌已然到了。 “嘭” 这一掌澎湃的雷劲正击在云逸当胸,将他的身子击飞出去,在半空中喷出一道血雾,撞碎了街口的一块牌坊,再也爬不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数道太乙天雷愈滚愈大,浑圆的球体上青芒微现,缓缓相绕着,眼看便要炸了开来。 就在此时,金光乍现,从街口处忽然转出一面巨大的铜镜,挡在云逸的身前,将太乙天雷与云逸的身子骤然隔开。 “轰轰轰” 一连数十声的巨响,太乙天雷震的整座东城似乎都摇晃起来。惊天动地。如此大的响动过后,长街之上青烟徐徐,却并未有一人出来查看,夏侯武耀果然在城中早早便做了布置,无论夏侯武耀如何疼爱水倩兮,也绝不会为了云逸与朝廷、东海怒鲛人翻脸,他能够不亲自出手捉拿,已对云逸给足了情面。 “虚迷神镜?”无上真人吃了一惊,高约三丈的镜子好似凭空生出来一般,烨烨生辉,将云逸挡在外面。“不好,他要逃走。快追!”无上真人突然惊醒,已来不及察看宝物铜镜,急急率领众人向镜后跃去。 夜色漆黑一片,那镜子之后空空如也,连血迹也未有半个,哪里还有半点云逸的影子。 “人呢?”怒鲛人特使匆忙赶来相助,却不见了云逸,不由的叫出声来。 无上真人这才发现身后的龟纹神镜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镜子呢?”无上真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镜子?镜子在何处?我们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众怒鲛人一脸茫然。 “什么?”无上真人吃了一惊。 “我们看到你将云逸那贼人击倒在地,继而便看到你们跃起身来,我们以为已将云逸拿下,这才舍了那女子赶来相助。” “那女子可是也凭空消失了?” “正是,那女子也忒不经打,被一道金光闪过,微微愣神,竟被我一戟戳的无影无踪去了。”怒鲛特使似是颇有些得意。 “哈哈哈......哈哈哈......”无上真人不仅仰天长笑,震得人耳膜鼓动,“夏侯武耀果然老谋深算,明着答应相助擒拿云逸,背地里却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助云逸逃走。” “夏侯武耀?何以见得?” 无上真人心中不禁暗骂一群笨蛋,语气却依然平和,他现在虽是朝廷特使,但终究只是个虚名,要想在朝廷中坐的一席之位,决不可得罪朝廷最为忌惮的东海怒鲛人,与怒鲛人的同盟,恐怕才是才是朝廷如此看重万雪峰一脉的根本原因“我们所看的根本不是云逸和水倩兮,而是他们的幻想。” “幻象?”同来的几名怒鲛人脸色骤变,神情却一脸的疑惑。 “这幻象便是由你们并未看的镜子所造。” “我几人亲眼所见云逸被你击中,此刻地上的血痕又在,这岂能有假?”怒鲛人一指地上尚未干透的血渍,心中更是疑惑。 “我们之前所见的云逸是真的,受伤也是真的,可自从金光闪过,我们所看到的便俱皆变作了幻象。” “你是说问题便出在那道金光上?” “是极,这金光便是适才的镜子发出,云逸他们几人被吸进了这镜中的虚迷世界。”无上真人深吸了一口凉气,感叹道,“这虚迷幻境之中,可颠倒乾坤,骤移千里,虽只有须弥的大小,却有无穷的空间,凡人若被困在其中,无人搭救,便是穷其一生,也只在这须弥幻境中徘徊,绝难再自行出来。” “那真人认为此是否乃夏侯武耀从中捣鬼?” “天下间能破得了须弥幻境,将人救出的,不过十人,而夏侯武耀便在这其中。”想到此,无上真人忽然阴阴的哼了一声,他的神情骤然迷离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情,干瘦的脸上绽出了一抹淡笑“我倒是希望非夏侯武耀之流所催动,那云逸被吸入这须弥幻境之中,便必死无疑。” 在街角的暗影里,似乎有一双灼然的神芒,与无上真人四目交接,不住的辉映着...... 第四十三章 镜中花 镜中花 人生如梦,人生如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逸的人生如浮云般飘渺不定,他在尘世里沉浮了快有二十载,却依然不知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为了功名?为了富贵?亦或是为了刻骨铭心的爱情、生死与共的友情? 他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也并不是说他没有主见,只是他的人生道路一直在被外力所改变。对于种种抉择,他都在不断犹豫,反复斟酌,但最终却被形势所逼,不得不走上了了一条不归路――成魔。 云逸从来不肯相信三垣袭月的预言,不承认自己会成为毁天灭世的邪魔,但他却始终不否认他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此刻却发生了一件毛骨悚人的事情,让他变得当机立断起来,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玉冠白袍,面容清秀,向自己冉冉走来。 “你是谁?”云逸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空洞飘渺,他伸手点了几处痛穴,痛彻心扉,确实并非做梦,忍不住骇人起来,难道自己已经死了?看到了自己的魂魄。我记得自己中了无双真人的雷劲,可缘何会来此处,却也不明所以。 “你究竟是谁?这是在哪里?”云逸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的手不由的握紧了怀光剑温热的剑柄,那只对方竟然也探手握住了衣带中的剑柄,唯一不同的便是云逸握剑的乃是右手,而对方却是左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云逸的神情更加难看,“沧”,一声龙吟,他探手抽出怀光剑,当胸而立,一剑向对方扫去。剑气凛冽,寒茫四射。 “当当当” 眼前忽的光芒四射,剑气被数道绵绵劲力所破,登时烟消云散。云逸看时,正是水倩兮突地出招化解了自己的剑气,不禁大是疑惑不解“阿倩,你......” “云郎,你疯了,那是你的镜像,你若伤他其实是在伤你。”水倩兮腾身跃到云逸身边,关切的问道,“我看到你中了那无上真人一掌,正兀自担心,你的伤势如何。” 听水倩兮提起,云逸这才发觉胸口剧痛无比,气闷之感油然而生,竟痛苦地难以自抑,不由的呻吟了一声,哇的有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两晃,几欲跌倒。水倩兮大惊失色,忙探手扶住,凄然叫道“云郎你的伤势不轻啊。” “并无大碍,你且说说这面前的镜像到底是何人?”云逸一咬牙,挣扎着盘膝而坐,闭目调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水倩兮叹了口气,也就势坐下,颓然道“云郎,你可知我们现在身在何处?” 云逸微微一愣,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两人正身处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间,竹峰高耸,蝉鸣深幽,间或有群鸟穿林而过,带动翠绿的竹叶沙沙作响,恍惚之中,却似乎显得四周更加静谧。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云逸不禁愕然道“这难道是西城之外的原始丛林之中?” “或可说是,但其实却并不是,因为这乃是须弥神镜所造出的幻象,却与真正的城西幽林一般无二,若说有区别,怕也只是左右颠倒罢了。”水倩兮茫然的看着这片幽林,摇头轻叹。 “虚迷神镜?你是说,我们正在着镜子之中?” “这虚迷神镜本是上古的一件神器,被收在不周山葬剑峰,后来不知被何人趁朝廷剿灭兵道之时盗走,从此下落不明,今日却在明罗城中出现,却也不知是何缘故?”水倩兮心中微动,难道是义父暗中动的手脚,搭救云逸?可他们算来在此须弥幻境已足有半个多时辰,若是真是夏侯武耀,此番定也该将两人搭救出去了。 “正是,”水倩兮一指前面和云逸一模一样的男子,道“我们每个人在着镜子之中都有一个同样的自己,他便是你在这须弥幻境中的自己,这个世界与真实的世界其实一般无二,只是左右不同而已。” 水倩兮却并未想到这个世界的云逸怎会无端来此?这须弥幻境不比寻常之地,虽也有再造乾坤的本事,但终究是一切归于飘渺,终究是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要再想出去,没有外力的襄助,几无可能。 想到此,水倩兮忽的紧紧握住了云逸的双手,轻轻地靠在云逸的肩头,柔声道“若是今生我们要终老于此,你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大事。” 云逸闻言一惊,骤然睁开眼来,正看到不远处也盘膝端坐的自己,一双漆黑的眸子直视着自己,他竟然在微微的冷笑。云逸的背后陡然寒意顿生,继而情欲渐痴,这是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好似由极寒骤入极热,云逸顿觉情火焚身。 他忍不住茫然俯身到在水倩兮耳旁,贪婪的吮吸着水倩兮阵阵的发香,耳语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了无牵挂。”这声音听起来,浑不似云逸平日里的声调,水倩兮却并未留意。云逸温热的呼吸让她一阵心神荡漾,她忽然感到一只温软的手摸进了自己的衣领,恣意的逃逗着,水倩兮象征性的挣扎了片刻,渐渐有些意乱情迷,终于嘤咛一声,瘫倒在了云逸的身上。 “嘶”一声裂帛轻响,水倩兮背后的衣衫被云逸粗暴的撕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柔肌,吹弹可破。水倩兮迷惘中被这声音惊起,神智渐清,猛然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猩红的双目,情火冉冉,似是要将水倩兮浑身的衣物燃成灰烬。 “云郎,你这是要......”一语未尽,已被云逸疯狂的再度摸索上来,吻住了水倩兮湿润的唇,将水倩兮的柔弱无骨的身子顿时融化了,炽欲冲脑,一双芊芊玉手缠绕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云逸的身子,两人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 色不迷人人自醉,竹林之中,一时春意盎然。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和云逸一模一样的人忽的站起身来,闪着同样妖艳的红眸渐渐清澈起来,他的面容四肢身高都在不断的变化着,仅仅一瞬间,便如脱胎换骨般换了一番摸样,剑眉星目,面容线条分明刚劲,哪里还有半点云逸清秀的样子? 这人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看了一眼在竹林中喘息的两人,身形一闪,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无声无息,连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风摇叶动,是心动?还是竹动?无人理会的。此时,却的确有另一颗心在蠢蠢欲动――血狐之心。 第四十四章 水中月 水中月 须弥幻境中的夜色比之真实更显柔美,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在依稀中,巍峨的沧澜山飘渺在云雾之间,如梦似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仅可清晰的看到一条蜿蜒的银河从梦幻般的群山中泻下,将这死一般沉寂的浓浓夜色搅碎了,扑面而来,奔腾的汨水直到地势低平的地方,水流才渐渐平息下来,缓缓的流淌着。 故老相传,血狐族的先祖本是中土灵脉青丘山上的一只火狐,食鲜果,饮甘泉,逍遥山野之间,狐本就就极具灵性,这火狐在这灵脉之地待的久了,却也渐渐沾染了些许灵气,便自行修炼起来,不觉数十载已能幻作人形,故而便时常前往山下的市镇游玩,通了人言,一来二往,与那本就不大的镇子中人混的熟稔了,便谎称自己居于青丘山之中,父母早亡。 众人信以为真,皆可怜其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便将她留在镇中居住,是时,恰逢剑仙广成子门徒顾长卿到此云游,点破了火狐的来历,将她追赶至青丘山之巅,正要斩妖除魔之际,却被追踪而来的乡民们所阻,皆道她虽是个狐妖,却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反而在镇中时时襄助他人,断不可滥杀无辜。顾长卿思量再三,终是没有下手,并许下诺言,他在这镇中耽搁一年,若是火狐真如镇民所言,克己助人,便不再追究。 其实感情这种东西很古怪,总是在不经意间拂过心悸。顾长卿与血狐相处久了,竟然有了感情,人与妖的逆恋,这在整个修仙界,乃至大荒都是无法容忍的事,剑仙广成子迫于压力,不得不忍痛将爱徒逐出师门。顾长卿不愿再受人白眼,索性跟随火狐搬到了青丘山上,这才有了血狐一族。后来直到顾长卿去世时,仍对此时耿耿于怀,郁郁而终。 从此血狐族便立下了绝不与外族通婚的族规,千百年来,从未有变。如今,水倩兮与云逸却在重蹈当年顾长卿的覆辙。两颗同样拥有血狐之心的人纠缠在一起,天下间还有什么力量能将他们二人分开? 当星月的银晖洒满大地时,云逸和水倩兮依偎着坐在河边,默默的看着潺潺江水,谁也没有再说话。 水倩兮两颊的潮红已渐渐退去,脸色又恢复了青丘人特有的苍白。多少年来,她都渴望着有这么一天,两人能够相依相坐,谁知道这一天来临时,水倩兮却有种莫名的空虚感。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位烟铭姑娘,你以前就认识么?” 云逸骤听到烟铭的名字,心头一紧,抬头看了眼远处依稀的沧澜山,不禁暗暗寻思,她现在回来了么?可惜自己被困在这须弥幻境中,若是无人搭救,怕是再也不能出去了。想到此节,云逸不禁有些黯然,难道此生真的再也不能见到烟铭了么?直到此刻,云逸才深刻体会到,自己心中一直还牵挂着她。 “我其实也并不知道我们是否曾经相识,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云逸从来没有打算欺骗水倩兮,此刻被她问起,也也并不隐诲,如实答道。 水倩兮的眼神迷离起来,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柔若无声,云逸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并未留意。“云郎,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是原本认得她的。”水倩兮内心纠缠不已,对于云逸,她实在不愿意多做隐瞒,“你可知道,当年我在暮云山庄外救回你时,你曾在半昏迷中,反复提起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云逸吃了一惊,他的身躯明显震动了一下,声音已有些干涩,“难道是烟铭?”烟铭在他心中总有抹不去的痕迹,听水倩兮如此说来,云逸不禁想起她来。 哪知水倩兮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的含糊不清,但却绝没有“烟”或“铭”这样的字眼。” 不是烟铭?云逸一阵迷茫,父亲的名讳他是断然不会直呼其名的,可究竟还会有谁呢,云逸几乎要绞尽脑汁,却依然一无所获。不由的重重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自那日被青丘长老以秘术换心救活,我已有太多幼时的往事记不起来了......” “云郎,你不要这样,”水倩兮一双柔夷仅仅握住云逸用力拍打着脑袋,“长老说你只是真元耗尽,以致走火入魔,迷了心智,这些往事,你终究会记起来的。” 云逸动容的站起身来,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闪耀,忽的紧紧将水倩兮揽进怀中,柔声道“阿倩,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了,变得行为有些怪异,我是不是真的入了魔道,就像刚才,我......” 尚未再说,水倩兮已用手捂住了云逸的唇,含情脉脉的看了云逸一眼,娇羞的低下了头,白皙的俏脸闪过一丝红晕,“我早已把身子给了你,你莫要再多说,不管你是邪魔也好,君子也罢,只要你心中有我,便足矣。” “你......都知晓了......”云逸觉得一阵眩晕,他正在犹豫是否将自己被预言为三垣袭月邪魔的事情告知水倩兮,哪知他早已知晓。 “是浱于子师叔告诉我的,还千万叮嘱我莫要跟你提起,可不曾想你却已经知道。” “阿倩,其实......”云逸欲言又止。水倩兮睁着美目紧紧看着云逸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让人忍不住怜惜。“我觉得我真的要走火入魔了......”云逸眼中的精芒暗了下去,脸色竟然变得阴暗起来,他用诡异的腔调说道“我最近渐渐无法克制自己......我想杀人,我想......”说这话,他的胸膛紧紧贴住了水倩兮柔软的娇躯,**腾地燃烧起来,竟有些意乱情迷。 水倩兮吓得面容失色,一把推开云逸,娇叱一声“云郎......”云逸被这一声暗含真元的断喝惊的神识顿清,忙退后数步。 “阿倩.....我......已经渐渐无法克制自己了......”云逸忽的跪了下来,踏前一步,抓住水倩兮的衣裙,痛哭失声,“阿倩,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再杀人了,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当我听到那阵笛音,我便更不能自已。难道,我真要成为万恶不赦的邪魔了吗?”他用力地拍打着地面,每一掌都用尽全力,似乎要将自己浑身的邪恶之气都尽皆宣泄出来,只有在至亲水倩兮的面前,云逸才会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之前在他身上所发生的种种,已使他脆弱的心灵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被人迷惑,我也看到有人在东海故意要嫁祸于你......我明白你的冤屈。”水倩兮怜惜的抚摸着云逸如墨的秀发,肝肠寸断。男儿有泪不轻弹,云逸是个坚毅的人,如今却如孩子般放声痛哭,足见他内心的痛哭。 “云郎......你莫要丧气,我带你回青丘山,找知迷长老,他是我青丘人的大祭司,定是有办法的......”水倩兮也跪了下来,将云逸揽进怀里,喃喃的安慰着。她的心中雪亮,事到如今,两人已是穷途末路,是否能步出这须弥幻境尚是五五之数,何谈替云逸解除心魔,洗清冤屈。 水倩兮幽幽的叹息着,望向静谧的汨水,月光下,碧绿的水上荡漾着一轮皓月,银亮如圆盘。忽的一阵疾风将这水中月吹风,几朵娇艳无比的桃花从空中坠落,点缀在河面之上,煞是好看! (今天有些事情,所以更新的晚了,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勿怪哈。多谢支持了) 第四十五章 是真是幻 是真是幻 “承影?”水倩兮低呼一声,能在这竹林之外的河边洒下桃花,难道是落花仙子? 云逸也觉察到了河中的异象,抹了把婆娑的泪眼,豁然站起身来,浑身戒备,灵觉延伸开来,查探周围的情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月色朦胧,从竹林中现出一个婀娜的身影,长袖飘飘,丰姿绰约,却也掩不住浑身的冷傲气息,正是自不周山一别后许久未见的姬承影。 “真的是你,承影......你怎会也来到这幻境之中。”水倩兮仔细看清楚来人并非左右颠倒,便知确实姬承影本人,不禁一阵欣喜,便要上前相迎。云逸却忽的杀气骤重,探手握住水倩兮的柔荑,冷然笑道,“白将军,你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哈哈哈,猛三郎云逸果然不简单。”怵的爽朗的笑声响起,一身素白缎袍的白翰从林中缓缓踱出,潇洒俊逸,巨大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显得神秘莫测。 “云兄弟,别来无恙。”白翰的身后闪出两个身着黑袍的汉子,身形高大魁梧,与白翰的装扮一般无二,正是那日与姬承影冰释前嫌,同时离开回绝谷底的怒鲛人。 那两人仆一现身,微撩袍袖,向云逸单膝跪下,“云兄弟当日在不周山数番相救我二人,凛然大义,兄弟感激不尽,”忽的话锋又转,“但云兄弟在我东海纵龙屠尽我弄潮儿精锐,此仇却也不共戴天,我兄弟二人不可对族人不忠,也断不能对朋友不义,故此特随公子前来,搭救云兄弟逃出此地,以报当日救命大恩。” “救我?”云逸神情惊异,心中却极是镇定,缓缓道,“两位可知我杀了你们东海重臣之子?毁掉了你们家公子麾下的弄潮儿精锐。”他们口中所称的公子竟然便是白翰,云逸却也并未曾想到,不由得看了姬承影一眼,心中微动。 那两人的神情肃然起来,“公子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们知晓,报恩之后,我们便是敌人,不共戴天的敌人。” 怒鲛人果然皆是恩怨分明的铮铮汉子,云逸不禁有些肃然起敬,豪情万丈,“好,我云逸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到时我们再大战几百回合。哈哈哈。”一席话,说的几人之间的凝重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你们刚才在河边的话我们都听的真切,我相信你是被人陷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姬承影的声音细如蚊呐,几不可闻。云逸和水倩兮不由得脸色涨得通红,想必他们在自己与水倩兮颠鸾倒凤之时便已来到此处,看到了两人欢好的样子,不禁大是尴尬。 白翰却素手而立,英俊俊朗的容颜看不出丝毫的变化,远望着天边点点寒星,淡淡说道,“那日我也听到了笛音,的确极有诱惑之力,后来我也查探过死在沙滩上的弄潮儿的尸首,确实大有问题,不过此事究竟如何,却也尚未明晰。” 水倩兮骤闻此言,挺身拦在云逸身前,素手一翻,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然握在手中,“如此说来,白将军是来抓云郎的么?” 汨水娟娟,月光如泄。 白翰探手将头上的斗篷摘下,露出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慑的人心胆俱寒,“水姑娘以为,若是来擒拿云逸,我白翰还用得着亲自到此么。” “嗤”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声响忽的从林外惊起,闪着赤色的火焰,直冲夜空,烟花般炸了开来,化为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鸦头的方位正指向几人站立之处,将这片葱郁的竹林也映的火红。 “不好,是我们怒鲛人的炽火流鸦,他们寻到此处了。承影,你带云兄弟和水姑娘先走,我来拖住他们。”白翰一挥手,带领两名仆人去了。 云逸听到白翰称呼姬承影如此亲昵,心中不禁暗自快慰,姬纯钧一直想要姬承影有个好的归宿。白翰虽非人族,却为人甚是光明磊落,若是能使承影嫁与这东海七皇子,却也不辜负了姬纯钧的在天之灵。 林外已隐隐传来怒鲛人与万雪山门徒的呵斥声,相必很快便要搜来了,云逸刚要举步,忽的心头巨震,顿时脸色骤变。 白翰姬承影等人能寻到这须弥幻境中来,甚至连万雪山众人与怒鲛人也能寻到此处,难道他们也进了虚迷神镜之中,云逸细眼观瞧姬承影,云逸清晰的记得姬承影左眼角下有一枚褐色泪痣,眼前之人也是左眼下有浅痣,确是姬承影无疑,绝非幻境中的左右颠倒的镜像,他们的确是活生生的现实之人。 难道他与水倩兮已在不知不觉中从虚迷神镜中走了出来?亦或是,他们根本从来就没有进到这须弥幻境之中,适才的一切都是假象,那么云逸适才所见与自己左右颠倒的一般无二的人究竟是谁? 想到此,云逸不由的惊了一身冷汗,他终究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停住脚步向姬承影问道,“你和白将军到底是如何寻到此处的?莫非你们也进到了这须弥幻境之中?” 姬承影的俏脸一愣,愕然道,“幻境?何来幻境?我们在城中看到无上真人等人在四处搜索,便约莫着你们该是逃到了这竹林之中,便抢先一步寻来,哪知却看到你二人在林中......”姬承影终究是个处子之身,对于男女之事难以启齿,欲言又止。 云逸与水倩兮相视对望一眼,汗毛倒竖,掩不住两人内心的无比骇然,甚至谁也没有留意到姬承影略显冰冷的语调中却透出几丝哀怨。 如果他们根本就不曾进的这须弥幻境,那他们适才在林中所见的左右颠倒的云逸究竟是谁?他们又是如何从城中来到这城西的竹林之中?今日所发生的事着实太过诡异,几让人难以置信。 月色澄亮,林外的搜索声也已渐渐近了,看来失去了弄潮儿大军的飞龙将军在东海再也没有了一言九鼎的份量,万雪山与怒鲛人便要很快便要搜到此处了。至于适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是幻,是真是假,云逸已来不及多想,他知道,若是再不迅速逃离这片竹林,等待他的便只有死亡! 第四十六章 丛林翼人 丛林翼人 潺潺的汨水沿着这片茂密的林子向西南伸展出去,三人跃入水中,潜行到河底踏沙而行,以掩藏行迹。水倩兮与姬承影不懂胎息之法,不似云逸般可在水中呼吸,只得每隔半个时辰浮出水面换气。如此足有三四个时辰,三人渐觉困顿,估摸着无上真人与怒鲛人并未跟来,便缓缓浮上岸边。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骄阳初升,在天边织就一片幻彩的流云,笼罩着盘根错节的古藤老树,将这片丛林显得竟有几分诡异。偶尔有一两只怪鸟从林中惊起,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在三人的头顶盘旋着、尖叫着远去了。 云逸三人踏着地上斑驳的树影,行入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原始丛林,林中杂径极多,处处皆是茂密的奇花异草,越往里走,越是幽深静谧,渐渐已不闻潺潺的流水声。此时正是清晨,却也并不十分炎热,三人不明这林中曲径,却也不敢贸然入林太深,寻了一处阴凉之处,暂作调息。 “云郎,依此处沿河向西南而行,不出三日,我们便可抵达汨水的入海之处,那时便可出海前往海外。”水倩兮牵着云逸的手,黯然坐于树下,抬手指道。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此番一旦出海而去,要想再归来相见义父夏侯武耀,蓬莱山的师傅和许久未见的青丘族人怕是遥遥无期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逸察言观色,心中自是明白,若说离开中土前往海外,他云逸几可说了无牵挂,可水倩兮却绝非像他一般孑然一身,青丘王顾采风战死,水倩兮作为圣女本就该担起复兴血狐族的重任,可如今她却抛却亲族师友,毅然跟着自己逃亡,此份恩情,云逸岂能忘怀。 每每念及于此,云逸心中一阵感动,他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不敢再看水倩兮深情的灼灼目光。姬承影斜斜倚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下,显然是有意拉开与云逸水倩兮两人的距离。孤寂的树影下长袖翩翩,被一阵清风带起,更显得婀娜多姿。她的神情依然冰冷如霜,漠然的紧盯着丛林深处,一动也不动。 “承影?”水倩兮低唤了一声,想要招呼姬承影过来,她本就与水倩兮情同姐妹,此次见面却分外无话,水倩兮心知必是因云逸而起,却也并不点破。 姬承影依然一动也不动,混像一座千年石像,柔美的侧脸仅可见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不住微动。云逸大感诧异,心中一动,忙运起心剑之术查视。哪知就在此一霎那,眼前忽的暗淡起来,一只巨大无比的怪鸟掠进树林,无声无息的向两人飞来,直到近了,这才看的真切,那根本不是鸟,而是一个长着肉翅的人,浑身精赤,仅在羞处遮掩着一块兽皮,如蝙蝠般伸展开来的巨翅,略略摆动,灵巧的在林中穿梭滑翔,移形幻影般便已来到两人面前。 紧接着,四周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正被云逸的心剑之术所捕获到,在他们周围竟然埋伏有数人。云逸不由一惊,难道是无上真人?他们竟有如此大的能耐,来的这般迅速? 思量间,四周的古树枝上,怵然现出几名怪人,俱皆生有人面鸟喙,与汉人却也并无太大不同。只见几人身形一抖,适才还巨大的肉翅张合间便消失了,竟被生生收进了背脊中。 不等云逸问话,其中一人怪叫两声,忽的口吐人言,用手比划着,问道“你们这几名河妖?竟胆敢来此?”质问腔调虽略显僵硬,却也尚能听懂。 河妖?云逸略一犹豫,忙连连在树下拱手,“兄台误会了,我等几人误入这丛林之中,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那人闻言冷笑,厉声喝道,“我们古翼人在空中盘桓侦查,你们在这汨水中潜行足有数个时辰,分明便是河妖,误会一说,从何谈起?“言罢,忽的仰天长鸣几声。紧接着风声骤起,隐在周围林中的几名翼人腾身俯冲而下,便向云逸与水倩兮掠来。 这几人俱皆与那翼人一般无二的打扮,浑身上下连一件兵刃也没有,赤手空拳,却是迅捷无比,肉翅拍打间,疾风骤起。 “嘭嘭嘭” 劲风袭到,犹如风刀一般,将周围的几棵虬然古树割去层层铠甲般的龟皮,直奔云逸面门,云逸何曾想到,这些衣不遮体的翼人竟厉害如斯,大骇之下,竟来不及躲闪,裂帛声大振,雪白滚边缎袍被风刀侵体,眨眼之间便已被割成了片片残布。这些翼人却也有分寸,并未伤及云逸的皮肉,否则被这纵横的风刀割中,焉有性命。 云逸大是懊恼,自己眼见这些翼人赤手空拳,一时大意,尚未出手,便已落得下风,顿觉忿忿不平,手不自觉的按到衣带,便要拔剑再起。 “你若再动,他们便是一死!”那说话的翼人断喝一声,已闪到了未及防备的水倩兮身旁,肉翅一展,锋利的边缘已停在了水倩兮雪白的颈上。再看姬承影亦是如此,怕是早已被人所制。 云逸这才看清,原来那些翼人的肉翅边缘竟然生有锋利的锯齿状骨刀,难怪能发出如此凌厉的刀风,心中更是暗骂自己大意。他的指尖已触到了怀光剑温热的剑柄,却未敢再动,水倩兮与姬承影的性命俱皆在这些迅捷无比的翼人手中,他自负绝无能耐同时救下两人。 “阁下这是作何,我们若是擅闯了贵地,速速退出便是。”云逸心知此事绝非如此简单便可一带而过,却也尚存几分希望。 ”你们是否是河妖,尚无定论,且带回去,等候我们国主发落。“那制住水倩兮的翼人言罢,长啸数声,对着其他几名翼人叽叽喳喳一番言语,云逸虽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也能大概猜出是吩咐几人将他们捆绑起来。 果不其然,两名翼人忽的从树上掠下,将云逸率先捆了,如同粽子般用一根棍子挑过,扛起便走。云逸心知三人暂时并未有性命之忧,却也并不反抗,任由他捆了个严严实实。水倩兮与姬承影也被反绑了双手,任人牵着向丛林深处走去。 此时已是晌午,烈阳如火,这林中虽是阴凉,却也渐渐闷热起来。幽暗的林子蜿蜒曲折,杂径丛生,却也不知这些翼人如何辩的方向,一路走来,云逸三人早已晕头转向,浑不知身在何处。 第四十七章 反守为攻 反守为攻 茂密的原始丛林中,毒虫猛兽甚多,这群翼人赤脚行在林间,浑然不惧,健步如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偶尔跳出的猛禽猛兽似乎也与这些翼人甚是熟稔,低鸣几声,扭头便去了。一行人也不知在行了多久,渐渐闷热难当,众人不由的有些焦躁起来。 翼人的体力似是极为有限,换了数波人之后,便觉云逸越来越重,好似千斤巨石一般,难堪重负,索性将云逸就地一扔,叽里呱啦的指指点点,想必是在骂些污言秽语之类的话。 云逸被吊之时,便运转真元,运起胎息之法调息,无上真人的五雷法甚是诡异,任由云逸如何运功,却也化不去体内的雷劲,骇然之下,只得将伤势暂且压下。 此时这几人将云逸就地扔下,正合云逸心意,忙趁势一滚,倒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中,痛苦呻吟着,暗自催动真元震断了身上的藤绳。 走在前面的水倩兮惊闻,忙挣开牵制,奔过来查探。姬承影似乎也急欲奔来,看到水倩兮,不由得暗自慢了一步。那些翼人对云逸分外刻薄,对于两女却也甚是和善,却也并不阻拦,任由两人奔来。 云逸大半个身子都掩在草丛之中,仅有一双眸子烨烨生辉,水倩兮仆一看到云逸的神情,便已明白了几分,暗自与姬承影挣断绳索,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云逸的身子忽的凌空跃起,沧的一声龙吟,怀光剑离鞘而出,在林中卷起一团青芒,挥洒开来,向那名会讲人言的头领掠去。那头领却也十分了得,骤然之下,伸出肉翅硬生生挡了云逸一剑,腾身闪开,迅捷无比。 云逸心知若是不速速擒住这翼人头领,若待他们反击,便绝难再出得了这片丛林,是以将毕生功力会于丹田,绕指柔剑法在心剑之术的催动下更是运转到了极致。密密的丛林之中,风随叶动,人影恍惚,仅见两道匹练的刀光剑影在林中飞舞。 “叮叮当当” 猛然间,一阵乱响,将这静谧的丛林打破,那名翼人以巨大的肉翅裹住身子,削断了周围数根粗壮的树枝,钻出树冠,旋转着冲天而起,足有数十丈之高。云逸的怀光剑也如影随形,如灵蛇般在翼人周围急点,看似随意,其实每一剑尽皆点在肉翅的边缘骨刀之上,蓬勃的真元随剑而出,只震得那翼人身酥骨麻,再也支撑不住,长鸣一声,从空中直落了下来。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见,林中的众翼人如何见过这般诡异迅捷的剑法,一时都看的呆的,此番见首领从天而降,忙飞身而出,想要施救,却已然不及。那翼人的身子已跌破树冠,眼看便要直摔下来。 姬承影眼见不妙,信手一翻,两条彩带从水袖中探出,缠绕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上,兜住那翼人的身子,将落下的劲力尽皆卸了去。 那翼人骤然被救,去也并不言语,猛地再度翻身而起,想要反击,眼前忽的青光乍现,怀光剑划过一道诡异的曲线,斜斜的压在了他的颈项之上,柔软的剑锋犹在兀自震颤不已。 水倩兮与姬承影见云逸得手,身形一闪,便已掠到了云逸身后。 “几位原来都是深藏不漏,想不到,我古铁夏竟也着了你们这群河妖的道,既已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古翼人绝不会放过一个仇人。”言罢,那翼人竟然一仰脖,向怀光剑锐利的剑锋磕去,竟要求死。 云逸早就留意翼人们的举动,气息牵引之下,怀光剑略略后撤,依然压在叫古铁夏的翼人颈上。 “你待怎样?”那翼人被云逸戏耍,不由怒道。 云逸哈哈一笑,“兄台不愧是有骨气之人,你走吧。”说着话,收剑于鞘,竟是要放那翼人走。 那翼人微微一怔,问道,“此话当真?我尚是头次见到你这样的河妖。” 云逸不禁摇头苦笑,这天下之大,虫属物种之多,足可令人瞠目结舌。在人类看来,怒鲛族是妖,血狐族是妖,甚至连兵道四宗的修仙之人也被大新朝廷称之为妖孽。今日,云逸却在此丛林之中却也被人称之为妖。 其实这世界本就没有人妖之分,有的只是成王败寇的亘古真理! 在大荒这片广阔的天地里,各大种族都在角逐者,究竟谁才是真正地王者,没有人知道。他们所知道的仅仅是胜者为王为尊,败者为寇为妖。这天下本就没有众生平等的道理。 云逸没有再多想,他忽的记起水倩兮说过关于明罗城被河妖屠城的传说,忍不住问道“你们所说的河妖,到底是何物,难道是人类么?” 那翼人显是未料到云逸有此一问,不禁有些愕然,“你们真不是河妖?” “若是河妖,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么?”姬承影忽的冷哼一声,反问道。 “这话却也不假......”那翼人似是有些犹豫。 水倩兮似也已有些不耐,闪过身来问道,“像我们我们这般衣衫齐整的人哪里像妖,倒是你们衣不遮体,长的似鸟非鸟,似人非人,倒更像是......”话未说完,目光转到衣衫褴褛,几乎也已衣不遮体的云逸身上,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引得在偏冷若冰霜的姬承影也淡淡笑了,两女争时如娇花初开,明艳无比。 那翼人竟也看得有些痴了,喃喃道,“这个....”。 云逸被人取笑,自是心头火气,狠狠瞪了水倩兮,笑道“这位兄台,这世上真有吃人的河妖?”受到两女的感染,云逸话语登时客气了不少。 “其实我也并未见过河妖,只是常听族人谈起,河妖平日里潜在水中,只有腹中饥饿是才会出来觅食,适才见你们几人在水中足有数个时辰,相必你们便是河妖,这才会一时误会。”那翼人似是认定了云逸几人并非河妖,也赔笑道。 “如此说来,河妖的传说却也不能尽信?”云逸微微动容,对着翼人突地如此大的转变略感不解。 “这我也说不准,不如三位随我们前去我们族人的隐居之处,喝杯水酒,到时自会有人解答你们心中疑惑。” 云逸抬头看了眼午后的炎日,心知若是没有这群翼人带路,他们三人根本走不出这原始丛林,索性把心一横,拱手道“好,既是兄台邀请,我们便打扰了。” 第四十八章 再见纯均 再见纯均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静谧的幽林笼罩在了迷雾般的夜色中,寂寂的暗伏在大地之上,犹如一头饲食而动的洪荒巨兽,深邃的黑眸在跳动着,冷冷窥视着整个南越。忽而,一阵冰寒刺骨的夜风袭过,黑沉沉的丛林之上,渐渐升腾起了阵阵黑雾,飘渺虚幻,连月光下的流云,也似乎被这黑雾浸染,化为了浓浓的墨色,明亮的夜色顿时暗了下来,天地仍是一片死寂。 云逸三人随着翼人在林中穿梭,夜色寂寥,仅能闻到吱吱的虫鸣和众人脚下的沙沙声。心剑之术带给云逸的非凡灵觉,让他感到微微的不妥,却又说不出究竟为何。 水倩兮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悄悄扯了扯云逸的臂膀,暗暗向云逸做着手势。云逸心中明白,水倩兮是想提醒自己提防这些翼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略一犹豫,探手抓住另一侧姬承影的柔荑,轻轻握了握。 姬承影对于云逸,总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情感,虽然在天人阁中,他们从未谋面,但却常听人提起猛三郎云逸的勇猛无畏,而提起云逸的人却也大多是姬承影身边的女眷,因为姬承影一向独来独往,几无朋友。水倩兮算是其中一个,而这个朋友她原本认为应该会成为她的嫂子,不曾想水倩兮喜欢的却是云逸,是那个曾被自己当众拒婚的猛三郎。 她真的对云逸连一丝一毫的爱恋也没有?姬承影不清楚,连朋友也没有人的人根本无法明了“情”字的真正含义。其实姬承影拒婚的理由很简单,她不想被姬纯钧操控一生,因而她拒绝了云逸,将自己生生堵死在自己骨子里的叛逆之中。如今姬纯钧已死,她不但没有了朋友,更是没有了至爱的亲人。 她忽然又记起了白翰,这个风度翩翩的东海龙族皇子,甚至曾经轻薄于她,但却在她了无尘埃的心境中留下了一丝抹不去的记忆。 云逸并不知姬承影的种种心思,他敏锐的灵觉正如章鱼般延伸开来,细细的查视着周围的情势。 那些翼人步履轻快,渐渐便与三人拉开了距离。云逸刚要招呼,周围的林草树木骤然摇曳起来。 “砰砰砰”机括声骤起,密林之中顿时箭如雨发,直奔云逸而来。 “中计了”,云逸心中大惊,暴喝一声“不好!”运掌推开水倩兮与姬承影两人,身形一转,便要腾身跃起,哪知脚下一紧,竟被几根虬然的滕蔓束缚住了双脚,再也动弹不得,情急之下探手摸剑,想要绞断这藤条。“嗤嗤”又是数声,弥漫在四周的滕蔓再度缠绕过来,将云逸的双臂也紧紧束缚住,再也动不得分毫。这些藤条看似虽细,却极是坚韧,云逸催动真元,却也再难震断。 此时漫天的箭雨已距云逸的胸膛不过数丈,云逸被滕蔓困住手脚,再难躲闪,眼看便要被穿胸而过。 “三郎!”姬承影云袖飞转,勾住旁边的一颗巨树,身形如箭,直转回来,挡在云逸身前。接连一阵闷响,姬承影似是被数支利箭洞穿,连惨哼也未发出一声,便倒在了草丛之中,一动也不动了。 “承影!”云逸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肝肠寸断,猩红的眸子血色流转,烈火般绕烧起来。身上的藤蔓啪啪作响,竟被他凛冽的杀气绞断,怀光剑骤然出鞘,卷起漫天的剑影,向着机括声起之处杀去。 剑气纵横间,将周围的藤草树木也绞的粉碎。见到如此杀气腾腾之人,躲在林中偷袭的众翼人自是不敢与他交手,肉翅一展,遁走空中,纷纷避让开来。云逸被姬承影的死所激,魔性大发,忍不住狂暴起来,怀光剑所到之处,摧枯拉朽般席卷而过,将这原本浓密的林子变得一片狼藉。 “当” 一声金铁交击响起,眼前人影乍现,刀光重重,快似奔雷,让人眼花缭乱,云逸抬剑挡了一番,震的他不由的后退数步。 人影如风,仅大约可见一个戴鸟头面具的男子,穿着已洗的发白,却也一尘不染的宽大袍子。看身形,并不似翼人般身材瘦小,背生双翅,难道这也是人类?如此迅捷的刀法,如此诡异的身形,云逸神志略一清醒,顿觉甚是熟悉,却也来不及细察,怀光剑惊作一团青芒,怒吼一声,铺天盖地般向来人卷去。 “云郎……承影无妨,只是被点中的穴道。”水倩兮查看了姬承影的伤势,这才发觉翼人显是并不欲伤及三人性命,故而适才的数支弩箭仅在箭头处裹了一层白灰,想必是平日里练箭所用,姬承影几处大穴被飞箭所击,顿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水倩兮深知云逸的嗜血之症一旦发作,不见血是断不会住手,若是失手伤了这群古翼人此事决难善罢甘休。不由心神巨震,这才呼喊道。 云逸骤闻姬承影无碍,心中大是快慰,杀气不由一减,气息便弱了几分,那面具人却突然刀法一转,连连强攻,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两人相隔数丈,纯已剑气刀风交击,却也惊险无比。 风在动,云亦动。云逸妖异的眸子红光骤现,手腕翻转,剑法忽的由柔转刚,顿时霸气逼人。数丈之内,尽皆是凛冽的刀光剑影。 “大哥?” 一声凄然的惨叫,仆一被解开穴道,姬承影猛然间挣扎坐起,那个面具人无论身形、刀法俱皆与姬纯钧一般无二,姬承影想起在回绝谷惨死的大哥,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那面具人闻声身躯骤然一震,刀法顿滞,云逸也不怠慢,怀光剑快似游龙,瞬息之间,连出七剑,顿时丛林之中青芒如梭,寒光点点。人影乍分,鸟头面具一分为二,被云逸正从当中劈断。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英俊的面容,剑眉朗目,俊逸脱尘。 “纯均......你没有死??”云逸浑身剧震,险些将怀光剑失落在地,这人竟是惨死在回绝谷底的姬纯均。云逸整个人似是被一瞬间击垮,他曾经暗暗发誓,定要手刃仇人,替姬纯钧报仇,如今他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让人惊喜交加。云逸怔怔的木然而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大事未成,我姬纯均岂能如此轻易死去,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姬纯均被云逸识破真面目,还刀入鞘,淡然笑道。他举手投足间,丝毫未变,依然一副洒脱潇洒的样子。 “大哥!”姬承影骤见兄长,既惊且喜,不顾一切的直冲过来,将姬纯均抱了个结实,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原来你没有……” 姬纯钧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秀发,怜惜道,“承影,你终于还是肯见我这个哥哥了!”不经意间,眼角似是泛起了一抹晶莹的泪光。 姬承影忽的猛然抓住姬纯均的衣袖,脸色大变,骇然道“大哥,你的左臂呢?”云逸这才发觉姬纯均的左臂空空如也,随风飘荡,不由也问道,“纯均……你的臂膀……” 姬纯均的面容阴了下来,探手抚过左脸上一道淡淡的伤痕,寒声道“这都是拜无上真人与潘文所赐。”继而忽然笑了,大力拍了拍云逸的肩膀,掩饰道“且莫说这些往事,想不到我在这翼人营地疗伤数月,你的剑法已精进到如此非凡的境界,可喜可贺。” 云逸笑了笑,心中却是别有滋味,姬纯均为人极是苛求圆满,如今失去一臂,自惭形秽,心中必定极是苦楚,不愿再见故人,这才隐居于此。 “走,且随我到翼人营地,我们再续旧情。”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看着紧紧相拥的姬氏兄妹,云逸叹了口气,牵着水倩兮随翼人迈步向林深处走去。 第四十九章 河妖传说 河妖传说 翼人营地位于这片巨大丛林的西南边缘,沿途暗卡众多,时不时便有几名翼人在林中游弋,他们适才所遇的便是进入营地的第一道关卡,云逸暗自庆幸遇到了姬纯钧,否则怕是贸然随翼人而来,早已被这些埋伏的暗卡所缚,到那时他们怕是不会再给云逸三人逃走的机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云逸思索间,抬首正看到前方姬纯钧空荡的衣袖,心中愈加疑惑不解,忍不住问道,“纯钧,我听说你在回绝谷底催动噬日天魔大法自爆,却又如何能肉身无碍......” 姬纯钧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寒声道“世人皆以为噬日天魔大法是血魔所创兵解的功法,其实却是另辟蹊径的无双逃生法,催动真元,鼓动气血催发迸射,造成真元自爆的假象,真身却在血雾中遁走。” “血魔所创?”一旁的水倩兮芳心大振,忆起云逸的血魔眼之症,忙问道,“这世上真有血魔?” 千年前,黄帝战败蚩尤,平定天下,却不经意触动了当年广成子封印万魔的玲珑塔,致使群魔乱舞。便是那是,一个风高月黑之夜,血魔悄然降临人间,肆虐生灵,以图左右天下。后被大将军应龙率部将将其诛杀,弥留之际,却在世间留下了百年一遇的血魔蛊咒,不行被选中之人,便天生身俱血魔眼之症,以此使人间遭受大劫难。 姬纯钧摇了摇头,神情空洞,“我曾得到一本残卷,上面正巧便有记载这偷天换日之法,至于是否真是血魔所创,却也不得而知了。” 云逸心中本是抱有极大希望,若是真有血魔,那这血魔眼之症相必也能医得,自己便不再受这嗜血魔性的蛊惑,或许最终破除三垣袭月的预言却也犹未可知。可如今看来,姬纯钧却也并未见过真正的血魔,不禁仰天长叹,自己的命运真就如预言所示,无法改变了么? 几人说着话,穿林过径,转过一个山头,眼前忽的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山谷平地跃然眼前,汨水从山上倾泻而下,形成一条巨大的银色瀑布,水雾弥漫,轰隆声振聋发聩,将这静谧的山谷平端生出几分生机。谷中塔楼林立,间或有挥动着翅膀的翼人翱翔云间,向着远处了无天际的碧海掠去,渐渐便已消失了。 “这里便是翼人的扎营之处,也是汨水的入海处-----南海之滨。”姬纯钧一指山下的层层叠叠的塔楼帐篷,高声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据《异方志》记载,古翼人本居于南海诸岛,以捕鱼为生,生的人面鸟缘,背生双翅,坚如精铁,可避箭矢,常翱翔天际,与世无争。 忽的一日,天降流火,流翼城四处火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失去了视野的翼人再也无法飞翔于天际。正在众翼人惊慌失措于这诡异的天象时,一群神秘人趁势攻破流翼城,不论老幼妇孺,所到之处,血盈成河。从密道逃出的翼人被迫迁徙到这海滨之地,休养生息,以图有朝一日能重返南海。 翼人营地共有高逾三丈的木墙数层,以千年古树为依托,每隔百步便有塔楼把守,间或有翼人斥候在空中盘旋,巡视着这座硕果仅存的海滨营地。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此时,在空中盘旋侦查的几名翼人骤见有生面孔,转身飞来,后背肉翅锋利的骨刀寒光闪闪,一字排开,挡住三人去路,满脸皆是敌意。那翼人头领见状,忙指指姬纯钧,又指指云逸三人,一番叽叽咕咕的解释,那些人这才将肉翅收起,闪身放行。 “莫怪,最近河妖数次来犯,三位又与河妖酷似,难免要盘问一番。”那翼人头领尴尬的笑了笑,拍着胸脯道“诸位是姬教头的朋友,那便是我们翼人的朋友。” “教头?”云逸咦了一声,甚是诧异,以姬纯钧安逸的性格,是绝不会做这般劳苦之事的。 姬纯钧闻言苦笑着,避开云逸三人迟疑的目光,道“当日我借土遁逃出回绝谷,一路南下,本欲前往沧澜山中养伤,却不慎因伤重坠入汨水,飘了三天三夜,幸好被这群翼人兄弟所救,才侥幸不死。后来便索性留在这里,做了他们的教头......助他们重回流翼城。”姬纯钧逃命至此足有数月,对这群同样流亡至此的淳朴翼人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终有一日,我们定要重回流翼城!”那翼人首领也盯着远处静若止水的南海,忽的说了一句,斩钉截铁,混圆的黄眸似乎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浓雾,飘渺着散了开去。 云逸这才明白为何翼人能有如此周密的布置,原来有姬纯钧在此相助,不禁暗自赞叹姬纯钧不愧是天人阁的大掌柜,不仅精于刺杀之术,对这兵法阵法却也颇有研究。 “适才那位翼人朋友说河妖与我们酷似,难道让明罗城中人谈之色变的河妖也有一副人的样子?”水倩兮打断了几人的言语,只觉后背发凉,河妖若果真是人,那么怕是明罗城西城所发生的联军被割去头颅一事,怕是别有隐情。 “不错,河妖与人却是一般无二,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人类!”忽的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时,不远处闲庭信步般缓缓踱来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翼人,虽也是以兽皮遮体,却举首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两名高大威猛的翼人随侍左右,这翼人的身份断然不低。 那些翼人见到老者连同姬纯钧,忙敛身施礼,“见过大王。” 河妖传说非但是真的?竟然是人?云逸三人压下心头震惊,知得面前之人怕便是这群翼人的王了,忙躬身施礼,古翼王微微颔首,算是答礼,神情却也极是安详,一双神芒四射的眸子似乎早已看穿三人的心思,“此事千真万确,因为我们不久前曾捕获过一只河妖!” “什么?”连水倩兮也惊呼出声,传说中的河妖来去无踪,甚至从未有人见过,今日,这群翼人竟然捕获了一只,确是骇人听闻。 “竟有此事?”云逸感到手脚一阵发凉,头脑中嗡嗡震响,心剑术的超凡灵觉让他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不祥预感,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急切想见见这传说中的河妖究竟是何物。 第五十章 囚帐惊变 囚帐惊变 翼人营中,灯火辉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在一方高大的兽皮圆帐中,云逸终于看到了被翼人擒获的河妖。长发披散,颚首低垂,裹一件已看不出本色的破烂衣裙,浑身遍体鳞伤,血污不堪,显然是受过极重的酷刑,手脚用藤蔓紧紧缚在立木之上,却也不知是死是活。 云逸乍见这河妖身形,猛然间惊愕在当场,挺拔的身躯似是骤被雷击一般,委顿下来,举手投足都似有千斤之力,不等后面的众人进得帐内,便直奔到那河妖身旁,却也不顾污秽,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向那女子口鼻处探去,只觉气息羸弱,显是已到了灯枯油尽之际。 “沧” 一声龙吟般的清啸,怀光剑骤然出鞘,满室斗光四射,惊艳无比。 “喝!”守在帐中的几名翼人何曾想到竟有人如此大胆,在守备森严的囚帐中竟敢拔剑,不由得大喝一声,硕大的双翼忽的伸展开来,刀锋一闪,不由分说,便向云逸袭卷而来。 云逸却似痴呆了一般,对几几名守卫的刀气,不闪不避,似是浑然不觉,手中怀光剑犹如蛟龙探海,席卷那女子周身,在场的众人只觉一片青芒剑影,待再看时,云逸已将那女囚抱在怀中,闪身立于一旁。 “三郎,你这是作何?”姬纯钧断喝一声,他看得真切,云逸以迅捷无比的身法救下女子,同时像是预先便知得那些翼人的招式似的,剑随意转,轻易格挡开几人的围攻,那些翼人甚至连云逸的衣角也未碰到,云逸竟然能料敌于先! 帐外的翼人守卫骤闻帐中巨响,呼喇一声,纷纷涌了进来,将云逸与那女囚团团围住,双翅上的骨刀寒芒四射,大帐之内,杀气陡然重了起来。 “为什么要对她施以酷刑?”云逸的声音冰寒刺骨,踏前一步,面容渐渐狰狞起来,怀光剑轻轻抖动,如蛇般的剑尖挑起地上的几根藤蔓,微一用力,将那女子负于后背之上,满头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露出一张美艳动人的容颜,竟有国色。 “烟姑娘?”愣在一旁的水倩兮猛然看见那女子的脸,不由失声叫出来,她的心头猛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她又记起当日在边城云逸身陷重围,舍身救她时的场景,那时云逸也是如此将她背负在身后,可如今,同样的境遇,伏在云逸身上的却已是另一名女子。 “三郎,你认识他?”姬纯钧眉头大皱,看云逸的神情,此女必是对云逸极为重要,可如今翼人岂会轻易让云逸把人带走。 一名翼人将领忽的口吐人言,冷笑起来“你要救人?你且看看四周,凭你一人,要救走此人直若痴人说梦,速速投降,我们看姬教头的情面,或可饶你一命。” “为何要对她施以酷刑?”漆黑的眸子忽然如血般燃烧起来,催动帐内火烛微微摇曳起来,那是一种慑人魂魄的邪气,让人胆寒。云逸的心在流血,烟铭数次有恩于他,此番却在此被人严刑拷打,他不明白翼人为何认定烟铭是妖,那个他记忆中活波的女孩子怎么会是杀人如麻的河妖?他不愿多想,他只清晰的记得烟铭数次舍命救他,此番纵是肝脑涂地,也绝不能让她怨死在这里。 大帐之内,杀气凛冽。却没有人看到,古翼王不知在何时已然悄悄退了出去。 “三郎,你莫要冲动,这之间必有误会.......”姬纯钧正要解释,就在此时,从帐外忽的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呜呜咽咽,犹如从幽冥鬼蜮而来,将人的三魂六魄似要勾去一般。 呜呜呜,呜呜呜。 笛音!又是这曾令云逸发狂,在东海大开杀戒的笛音! 水倩兮心中一紧,未等言语,云逸身上的杀气再重,她知道,云逸的嗜血之症便要发作,不禁娇呼道“云郎,莫要再听这声音,你正在入魔!” 可惜云逸再也听不到水倩兮的话了,这勾魂夺魄的笛音仆一入耳,瞬间走遍他的奇经八脉,如蚁般吞噬了他清醒的意识,弹指间便蔓延全身,血红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一丝的澄亮。 “姬大哥,云郎的血魔眼之症便要发作了,莫要再刺激他了,快让翼人朋友们退后.......”水倩兮惨叫一声,她似乎已看到云逸疯狂的在营地之中屠戮,若是云逸再在此杀人,怕是云逸再也无处可去,终究便是难逃一死。 姬纯钧闻言,刚要制止,云逸的怀光剑已然展开,已是癫狂的云逸,剑法已非平日可比,他的浑身似乎都泛起了淡淡的红芒,翼人的骨刀击在他身上,竟如击败革,云逸浑然不觉,剑法却愈加狠毒刁钻,出手间,毫不留情,大开大合,纵横匹练。 围在四周的翼人以肉翅裹住身子,挥掌如刀,却也递不出半招,两名翼人一不留神,“噗噗”两声闷响,翼人坚如精铁的肉翅竟被怀光剑生生撕开,剑气直透脏腑,若非有肉翅所阻,怕是早被云逸一剑刨开肚腹。 大帐之内,忽的灯火摇曳,几团剑气撩拨而过,将这巨大的帐篷撕裂开来,化作漫天的残片,纷如雨下。 众翼人纷纷后退,以避开这凌厉的剑气。 “我来!”姬纯钧猛然间从空中掠起,化作千万道刀影,竟从数个方位落下,声未歇,刀气已将云逸裹在其中,连周遭的一切都席卷而过,叮叮当当的绞作一团齑粉。众翼人看的目瞪口呆,天人阁的大掌柜虽失去一臂,竟仍能厉害如斯,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云逸此时早已不辨敌友,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带走烟铭,杀出这翼人营地。 姬承影与水倩兮站在一处,漠然的看着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如今却以性命相搏,世事却也太过残酷。 浮云暗淡,冷光袭人。 水倩兮从袖中摸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贝齿轻咬,在自己凝脂般的玉腕上用力割了一刀,殷红的鲜血瞬间溢了出来,在一丝若隐若现的月光下散发着着骇人的绿芒。水倩兮犹豫了一下,将玉臂掩到唇边,用力的吮吸起来,她惨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润,继而手腕,甚至全身都通红起来,一只蓬松的血红尾巴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着...... 水倩兮苦笑着,抬头最后看了一眼深爱的云逸,却吃惊地发现伏在背后的烟铭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在微微转动着...... 第五十一章 血雾迷阵(上) 血雾迷阵 数百名闻讯赶来的翼人守卫高举火把,将已是废墟的囚帐四周照的艳若白昼。场中的两条人影已渐渐不可辩,唯有时而惊起的兵铁交击与场中犹如巨浪般澎湃的杀气,才让人顿觉惊险无比。 “轰”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两股霸道的真元交汇在一处,化作巨大的螺旋劲力,若飓风般凭空炸开来,卷起凛冽的劲风吹熄了周围百余盏火把,四周骤然暗了下来,数丈之内,仅依稀可见一条巨大的风柱升腾而起,堪堪遮掩了天上的星辰,呼啸着、嘶吼着,隐隐竟有龙虎之象。 当场中的火把再亮起来时,月光也破出密云,辉芒如泄,将这大地照得一片澄亮。姬承影却吃惊的发现水倩兮不见了,光秃秃的地上,仅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锋刃上淡淡的血迹还在,水倩兮究竟去了哪里? “那......是什么.......”忽的有人喊了一声,众翼人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乱作一团,人人满脸皆是惊恐,语调中更是无尽的恐惧。 姬承影顺着众翼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借着皎洁的月色,只见远处茫茫的南海之上,有一股宽逾百丈的血柱,从天而降,在海中形成巨大的漩涡,翻卷起滔天巨浪,像根定海神针般在搅动着,天地似乎都晃动起来。 那血柱似乎在缓缓移动,旋转着,竟直向这海滨翼人的营地而来。 翼人们何曾见过如此大的阵势,惊慌失措间肉翅挥舞,纷纷腾空而起,在空中穿梭,竟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再也没有人注意云逸与姬纯钧的恶斗,相较于这能将翼人海滨营地化作一片废墟的血柱而言,河妖之事已不足为患。 “大哥、三郎,快住手!”姬承影大声呼喊,姬承影心中明白,如今这来历不明的血柱显然是向这片营地而来,若不趁机溜走,怕是早晚会被这血柱搅得粉碎。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劝的两人罢手,逃出此地,至于翼人的生死,本就与她无关。 空中的两人仍在交换身形,刀光剑影中,似是谁也没有觉察到海滨的变化。那血柱已越来越近了,姬承影俏脸发白,一跺脚,将鱼龙舞姿运起,飘然若仙般腾空而起,水云袖轻卷微风,向着二人卷起的飓风冲去。唯今之际,怕是只有出手将两人生生隔开了。 云逸与姬纯钧的身形早已快到了极致。姬纯钧听到了妹妹的呼喊,却不敢贸然住手,云逸好似疯了一般,眼中红芒四射,每一剑划出,真元澎湃,竟是滔滔不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更何况负有一人,身形却变化多端,绕指柔剑法展开,招招皆是姬纯钧要害所在,狠辣异常。此时的云逸与在树林中交手时判若两人,姬纯钧渐渐已落了下风。 那飘渺的笛音依然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好似天籁之音般让人如痴如醉。 忽的眼前一道白芒闪过,姬承影的一双水云袖夹杂着阵阵劲风,从空中斜插进两人之间,将两人硬生生分了开来。 已是癫狂的云逸骤见有人袭来,也不答话,低啸一声,剑法再变,卷起漫天剑影,向姬承影面门攻去。姬承影本欲要两人罢手,哪知进了这飓风之内,被两人的气息所牵引,要想罢手,已然不能,只得运起“鱼龙舞”身法,堪堪避过。 姬纯钧怕妹妹有失,不再留情,使出浑身解数向云逸攻去,哪知就在此时,云逸却忽的虚晃一招,腾身跳出圈外,负着女囚向丛林中掠去。 “承影!”姬纯钧忙招呼一声,姬承影心领神会,身形一闪,没在了夜色之中,追着云逸去了。 姬纯钧这才放眼向海滨望去,不竟脸色大变,这竟然是血雾迷阵,天下间能催动此阵法的寥寥无几,看这阵势,相必是向这群翼人营地而来,心中不由的疑惑起来,如今从流翼城逃出的零散翼人早已没有了当年纵横南海的实力,对付他们的血肉之躯,何需催动如此巨大的上古奇阵,难道是催动阵法之人另有所图? 这个念头在姬纯钧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等他回过神来,耳边的轰隆声更加大了,举目望去,远处的血柱已席卷上沙滩,漫天的沙尘连同帐篷,以及被连根拔起的古树纠缠在一起,被血柱撕扯着,向天上卷去。远处灰蒙蒙一片,早已不见星月,四处仅可闻翼人妇孺老人的哀嚎,凄烈悲惨,可怜那些尚在睡梦中的人被活生生的搅碎在了血柱之中。 姬纯钧身为杀手,历经惊涛骇浪,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异象,心中不由的颤栗起来,这样的阵法,绝非尚无元神的普通人所能抗拒。 “撤!快撤!这样的阵法,我们的血肉之躯,根本不可能抵挡!”姬纯钧拉住一名想要上前救出同伴的翼人,嘶声裂肺的吼道。 四周的翼人似乎俱皆听到了姬纯钧的呼喊,他们也深知便是上前去,也是徒劳,在如此巨大的阵势面前,方显人之渺小。 “依教头所言,我们快走.......”一名翼人头领翼人断喝一声,继而向空悲鸣数声,再也不在犹豫,向后倒飞去,本已向那血雾之处冲去的翼人们闻言,纷纷从空中撤了回来,迅速向丛林深处退去。令行禁止,怕是翼人被攻下流翼城尚未能族灭的原因。 姬纯钧站在一颗千年古树之巅,远远看着那血柱带着滔天巨浪吞噬着翼人的最后的营地,心中怅然,此番突如其来的灾难,本已略见起色的翼人元气大伤,想要再夺回南海之上的流翼城,已是绝无可能了。 “大王死了!大王死了!” 两声哀鸣刺破夜空,陡然从古翼王的大帐中传出,紧接着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帐中掠出,前面的人身形窈窕,竟有几分像是水倩兮,后面的确是古翼王身边的守卫,转眼之间两人便已没在了黑暗之中。仓皇撤退的翼人也看到了这一幕,挥舞着肉翅,划过天际,向两人追去。 轰隆声更重了,那血柱已将大半的营地吞噬,向着海滨腹地冲来,姬纯钧甚至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气息,渐渐的浓郁起来,似是向这方圆数里之地弥漫开来,升起了一层薄薄的血雾。 姬纯钧将长刀收回鞘中,转身也消失在了血雾之中。 第五十二章 血雾迷阵(中) 血雾迷阵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微雨公子姬纯钧今年二十有三,在他年轻的生命里,见过最多的恐怕便是死人,因为他本是一个杀手,而杀手有一个共同的的特征,便是冷血无情。姬纯钧却恰恰反其道而行,他重情重义,所以他还有个称号――多情公子。 现在他却十分痛苦,他孤独的站在翼人营地之外,高高的塔楼依然在,遍地却皆是翼人横七竖八的尸骸,殷红的鲜血从树梢一直延伸到葱郁的草丛之中。这些翼人竟全是从营地中仓皇逃出时骤然被袭,有人甚至连双翅也未展开,便被人生生击杀。姬纯钧俯下身来,仔细查看残骸的伤口,翼人对他姬纯钧有救命之恩,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所有的人几乎尽皆是被人一招致命,一尺长的平滑伤口,没有丝毫的滞怠,或刺或劈,细若银线,若非留心观察,甚至难以察觉。显然是被刀剑一类的利器所伤,凌冽的气劲,先以刚猛之力透入肌髓,后再以阴柔之力走遍全身,将浑身经脉几乎寸寸震断,这是何等骇人的功力。 姬纯钧心神巨震,这般外刚内柔的气劲,让他想起一个人来――云逸。不错,云逸的绕指柔剑法几乎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再加上一身刚猛的内功,要将这些仓皇出逃的翼人一一截杀在这里却也并不难,难道真是云逸? “贼人,还我族人命来!” 一声断喝,身后树影微动,从林中跃出一名翼人,浑身血污,舞着一双残缺的肉翅,带起滚滚劲风,疯了般向姬纯均攻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游征,你这是作何,到底发生何事了?我是纯均……”姬纯均见来人是与自己关系颇为亲密的翼人统领,大惑不解,连连后退闪避。 “你引狼入室,害我古翼人被灭族,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那翼人啐了一口,恨的将钢牙咬碎,旋风般的身形并不怠慢,将姬纯均直逼到丛林古树的死角处。 姬纯均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果然是云逸所为,可云逸与这些翼人并无多大仇恨,为何要讲他们劫杀于此呢?姬纯均很了解云逸,即使是当年在天人阁做杀手,云逸所杀之人或是为恶一方的匪徒,或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从不滥杀无辜,可如今他到底怎么了? “游征,你且住手,古翼人对我姬纯均有救命之恩,我指天发誓,无论何人所为,但我有一口气在,必查明真相,替你们报仇雪恨。”姬纯均暗暗催动真元,以无上内劲将这一番言语传出,恍若惊雷般震的叫游征的翼人心神俱寒,猛然间略略清醒,身法不由微顿。姬纯均敏锐的察觉到时机,猝然出手,连点翼人周身大穴,不等那翼人倒下,便已抓的那翼人双肩盘膝坐下,将体内真元源源不断输送而去。 四周了无声息,甚至连虫鸣也不见了。只有寂寂的夜暗暗压抑着这片死气沉沉的密林,对坐的两人身上泛起了浓浓的血色,一颗血红的珠子从姬纯钧眉间溢出,有鸡子般大小,虬然的血丝密密麻麻漫布其上,竟以有生命般砰砰跳动,妖艳之极。那血色珠子绕着两人周身缓缓流转,四下里升起了摄人心魄的血腥气息,比之刚才更加浓郁了。若是云逸在此,定会迟疑姬纯钧所练的究竟是何心法,竟有这般骇人的异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纯均缓缓站起身开,眉宇间寒若冰霜。古游征外表看来,似是仅有皮肉之伤,其实五脏六腑俱被剑气所侵,已是强弩之末,姬纯钧耗尽真元,总算救回他的一条性命。不由的暗自惊骇云逸竟厉害如斯,能以刚猛劲力注入阴柔的软剑之中,杀人于无形。 “多谢!”古游征睁开眼,费力的挤出两个字。“我古游征一向很敬重你,虽然你救了我,可我不希望看到你食言,若果是你带来的人所杀,却当如何?” “杀!” 夜风如刀,凄厉的冷冷袭来,姬纯钧浑身的杀气重了起来,冰寒刺骨,一片新叶从树上飘下,未到姬纯钧肩头,便被凌冽的杀气绞作残片。 姬纯钧忽的忆起云逸第一次为天人阁出手杀人时场景,那的夜也一如现今般暗无天日,飘着鹅毛大雪,云逸却穿着一身单薄夜行衣,裹得仅剩一双漆黑的眸子,站在茫茫雪地之中,他的面前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他就冷冷的站在那里,犹如雪人般,岿然不动。 那时云逸才不过十五岁,姬纯钧问他为什么要做杀手,年少的云逸只回答了两个字“公道!”从此便立下规矩,只杀该杀之人,绝不滥杀无辜。 那时的姬纯钧还不是天人阁的大掌柜,云逸也还没有猛三郎这个称号。后来,姬纯钧与云逸关系渐密,便戏谑的问他能否真的信守承诺,不滥杀无辜,不恃强凌弱。云逸却一言不发,抽出姬纯钧放在桌边的秀丽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割了一刀,肃然起身,将饱饮鲜血的秀丽刀高举头顶,冷然道, “如果我真有入魔的一天,你且用这把刀割下我的头颅,扔到东海之中洗涤。” 姬纯钧愣在了当场,他从未见过有人会对自己这般狠毒,他默然接过刀,斩钉截铁般说了一个字, “好!” 杀手的日子本就枯燥单调,终于有一天,云逸突然失踪了。等到云逸再回来时,便带着一个脸色苍白,超凡脱俗的绿衣女子,姬纯钧从未见过这般质朴无暇的人儿,再三追问云逸,他却淡淡道此女名唤水倩兮,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无亲无故,所以带回天人阁暂住。 云逸并未告诉姬纯钧他的父亲死了,被暮云山庄的人活活打死在他面前,而他却杀光了暮云山庄上下三十余口,连条狗也没有留下。他试图躲避着姬纯钧明亮的眸子,那时的他矛盾痛苦至极,他不敢告诉姬纯钧他背弃了当年的承诺,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姬纯钧却并未觉察到云逸的异样,他的心思俱皆落在了那个云逸带回来的巧笑倩兮女子身上。终于姬纯钧在一次酩酊大醉之时,对云逸说出了他很喜欢水倩兮,希望云逸能与那女子说辞一番,哪知第二天当他醒过来时,云逸已经不辞而别,连封信函也没有留下。云逸走后,水倩兮也不知所踪。很久以后,姬纯钧才从妹妹信中得知水倩兮喜欢的是云逸。 那时,姬纯钧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云逸,他又怎能算是云逸的好友。回想事到如今,若是云逸真的入了魔道,他能狠下心来杀了这多年的好友么...... “大掌柜安好!” 忽的一声低呼从身后传来,打破了静如止水的月色,姬纯钧猛然一震,从回忆中硬生生扯了回来,却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看了一眼早已被人点了穴道的古游征,冷冷道 “明浦兄别来无恙。” 第五十三章 血雾迷阵(下) 血雾迷阵 姬纯钧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脚步很轻,神情很是从容,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内心的躁动。 不远处的树影下,站着一人,四周暗淡一片,甚至看不清来人面容,仅可见挺拔伟岸的身躯,如刀般挺得笔直,那人洒然负手而立,竟隐隐有君临天下的霸气。 “你的噬日天魔大法果然又有精进,脸上的疤痕已淡了许多,她很关心你的伤势......”那人的语气很轻柔,与他浑身的气质截然不同,似是在说些不打紧的闲话。 “我们有些日子不见了,她......还好吗?”姬纯钧依然冷冷的盯着树影里的身形,不答反倒问道,声音却柔和了许多。 那人闻言幽怨的叹了口,轻声道,“她很好,这次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姬纯钧身躯猛然一动,脸色大变,似是有些激动,浑不似平日里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等那人说完,颤声道,“她......有何事?” 那人却没有在言语,缓缓从树影下踱出,妖异的眸子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倒竖,更显钢筋铁骨般的脸部线条坚毅无比,他洒然负手而立,黑带束发,锦缎纹衫,英挺中自有几分君临天下的霸气。 “我明浦认识你怕是快有五年了吧!”那人话锋一转,语气渐凝重,与适才的轻柔之声判若两人,或许在只有说到那个人时才会露出温柔的一面。 “不错,算来到今年中秋,便刚刚五年。” “这五年来,我待你如何?” “很好,若不是你,我们兄妹怕是要饿死街头.......” “所以我所说的话,你依然相信?” “坚信不疑!”姬纯钧脸色深沉,说的斩钉截铁。 “很好!”那叫明浦的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噬日天魔大法乃是血魔所传,你只有残本,难以领悟其中的奥妙,这活血生肌之法虽可让你断臂重生,却也能让人迷失本性,一如云逸一般......” “云逸?”姬纯钧大吃一惊,掩不住满脸的骇然,“他果真入魔了吗?” “能拥有血魔眼的人,从古至今,没有不嗜血成性的,更何况他是被玄真子、千机佛、林妙音等一干自诩名门正派之人所预言,昭显紫薇、太微、天市三垣袭月异象的人......”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明浦剑眉一挑,继而一字一顿道,“他在来南越之前,屠杀了东海怒鲛人的一千弄潮儿精锐。” “你说......什么?”姬纯钧失声道,顿觉不可思议,云逸的斤两他很清楚,适才交手时,云逸的真元虽比数月前强了不少,可绝不至于能厉害到与弄潮儿精锐匹敌的地步,仅是飞龙将军白翰,云逸便绝非对手,更何况弄潮儿军中高手如云,不乏已将仙术练至炼气化神境界的地仙之人,仅凭他一人要想破的了弄潮儿大军,直如痴人说梦。 “此事确是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实情的确如此,云逸不但使得整个东海朝廷上下震惊,更使有望继承皇位的七皇子白翰成为天下笑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的东海,拥有实权的不再是空头将军白翰,而是权臣万俟明尘,这东海怕是再难太平了。” 姬纯钧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果真是云逸所为,怕是这中原再难有云逸立足之地,难怪他要逃到这南越之地来。 “夫人对你上次与青丘人死守玉墨城的表现很是满意,其实我这次来,是带来夫人的一封便笺.......此时一了,夫人邀你到暖香阁一叙。”明浦猛然将话锋一转,语气顿重,竟有几分诡异的杀气,让人背脊生寒。 “夫人要我杀谁?”姬纯钧清澈的眸子渐渐迷离起来,他早料到明浦来找他,必是夫人让他杀人。天人阁本就做的杀人的买卖,身为大掌柜的姬纯钧如今已是很少出手杀人了,但有一人例外,也只有这一人能使得姬纯钧带了一封假的梅笺信亡命边城,最终失去一臂,却依然无怨无悔。 这便是望京城中,色艺双馨的绝世美人倾城夫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姬纯钧二十一岁继任天人阁大掌柜之时,在明浦的引荐下,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倾城夫人,美人端坐于珠帘之后,姬纯钧并未看到她绝世的容颜,倾城夫人也只说了一个字“坐”。仅就一字,却轻柔若浮云,飘渺若仙音,隐在珠帘后依稀的倩影,让人顿觉有种雾里看花般的朦胧美,这种美并未有惊鸿一瞥的惊艳,却自有飘然于世,月娥下凡般的慑人魅力。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姬纯钧不自觉的赞叹了两句,整个身子却如同呆滞了一般,浑身的气血都似乎要凝固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下来的,他只是贪婪的嗅着弥漫在闺阁中的淡淡瑞脑香气,想要将混沌的头脑略略清醒些,可却事与愿违,直到后来,他几乎都已不记得明浦对他说过些什么........这女人有一种可怕的魔力,让姬纯钧甚至都未曾一睹容颜,便有一种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冲动。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让每一个曾经见过他的男子神魂颠倒,这恐怕也是少帝明知她与东溟王关系密切,却迟迟不敢动手的根本缘由。 明浦并不知姬纯钧此时思绪纷飞,他探手入怀,摸出一个贴肉收藏的锦囊,取出一封盖有翡翠的梅字印鉴的花笺,随手一抖,那封梅笺信轻飘飘的向姬纯钧飞去,却似有人托着一般,来势极缓,却并不坠地。 姬纯钧定了定心神,在衣衫上用力抹了抹淬满虚汗的手,接过似乎还带有一缕幽香的信笺,缓缓打开,纹着腊梅的花笺上,用娟秀雅致的小字写着一个人名――云逸。 乍一看到这两字,姬纯钧顿觉大脑轰然间空空如也,摇晃的身子如被雷击,倾城夫人要他杀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好兄弟云逸! (这两章终于把主配角过往背景的坑基本填上了,求支持......) 第五十四章 扑朔迷离 扑朔迷离 人总是时不时的走霉运,甚至落魄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却仍坚信,好运便要来临,所以他们依然斗志昂扬,信心百倍,这便是希望,只要还活着,便有希望! 云逸此刻像堆烂肉般散在沧澜山天池边的一方岩石之上,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恍若一具全然没有灵魂的尸体,浑身上下的毛孔中都散发着骇人的血腥气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当烟铭告诉他,他在迷乱中突袭了从营地逃出的古翼人时,他的心就已经死了,没有事情比他又杀了人更可怕,纵观天下,已没有他容身之所,他已走投无路。 他想到了死,他不想在杀人了,更不愿水倩兮、烟铭、姬纯均等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坠入魔道,成为应了三垣袭月天象的千古罪人!死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想到此,他坐起身开,看了看昏睡在一旁的烟铭,心中一阵哀痛,每次见到烟铭,他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近来愈发强烈了,可任他搅尽脑汁也想不起任何幼时的往事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烟铭柔美的秀发,神色温柔。适才在池边的一番梳洗,洗尽了烟铭浑身的血污,当她如出水芙蓉般从水中探出头时,一个依稀的场景在云逸脑海中一闪而过,好似幼时曾发生过一般,怵的清晰了许多,一样娇艳如花的笑脸,一样轻澈晶莹的碧水,甚至连这寂然的夜色,皎洁的月光也一般无二,让人如梦如幻,几难分辨。 梦,总让人如痴如醉,幻,总让人生死迷离。 沧澜山的夜风略带凉意,吹皱了一池碧水,将身旁烟铭柔美的身形衬托的愈发美艳,云逸的心中却连一丝杂念也没有,浑不似前日里跟水倩兮在竹林般情欲冉冉,难以自禁。他对烟铭难道真的只是有情无欲? 云逸摇了摇头,从衣带中缓缓抽出怀光剑,用掌心轻轻地摩挲着,怀光剑凹凸的纹路在掌中更显清晰,淡青的剑身艳芒渐炽,竟将四周也映的青幽一片,在这青幽之中,云逸似乎看到无数身影铺天盖地般向他席卷而来,云逸吃了一惊,忙想要闪身后撤,哪知掌中的怀光剑忽的震颤起来,渐渐愈来愈剧烈,似是要脱手而出一般。 大骇之下,云逸不由得运起心剑之术查视,四下里寂寂无声,哪有半点人影。难道是惨死在自己手中的冤魂,云逸的后背顿时透出一股寒意,他用淬满冷汗的手紧紧握住怀光剑的剑柄,豁然站起身来,真元流转,全神戒备。 就在此时,怀光剑的艳芒达到了巅峰,一团青芒猛然间炸了开了,刺得人眼花缭乱,等到云逸再睁开眼时,幻若置身于飘渺之境,无边无际的青芒延伸到天际的尽头,穷目难及。 “这是哪里?”云逸立在青芒之中,骇然发问。 四下里空空如也,有的也只是浩渺无极的青幽,云逸心胆俱寒,这也太过诡异,他的手不由向衣带摸去,唯今只有怀光剑可堪倚靠。衣带中空空如也,他这在想起刚刚已将怀光剑抽出,可剑到底去了哪里? 周围的青芒渐渐淡了下去,云逸这才看清不远处有一群人围拢在一起,却也不知在做些什么,这青芒便是由这人群处所发出,他定了定神,不由的向那剑走去。近了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人,起码不能算是活人,他们有着和人一般的身形,却只是淡淡的轮廓,甚至连面目也看不清楚,在空中若隐若现的飘荡着。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云逸的到来,他们依然静静的围在一起。云逸忍不住想要挤破人群一探究竟,哪知竟从他们之间穿体而过,恍若无人一般。难道他们是木黎人?云逸微微一愕,转念一想,木黎人仅有女子乃是有神无形,可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甚至达官贵人、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形形**的人都有,他们究竟是谁? 当云逸的目光落在场中的物事时,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在众人中间,插着一把剑,青芒四射,赫然便是自己不知所踪的怀光剑。云逸大喜之下,伸手便向怀光剑摸去,哪知指尖刚一触碰剑柄,浑身犹如雷击般颤栗起来,他忽然感觉到怀光剑似乎生在了地上一般,动不得分毫。 云逸不由运转真元,气贯全身,用尽平生劲力,大喝一声拔去。猛然间,心头一惊,暗叫不妙,果然,插在地上的怀光剑却如被人卸去了力道一般,轻盈无比,云逸被反噬之力所击,身子连在空中翻了数个筋斗,这才稳住身形,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沸腾起来,不由气息一滞,喉咙发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就在此时,围在周围的人影趁云逸真元难聚,气息羸弱之际,猛然间向瘫坐在地上的云逸迎面扑来,竟硬生生钻入了云逸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 云逸惨叫一声,怵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依然盘膝端坐于巨石之上,怀光剑在怀中透着淡淡的青芒,一切如故,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忙扭头看了一眼昏睡在一旁的烟铭,轻巧的鼻翼轻轻颤动着,呼吸均匀平缓,这才放下心来。 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恍如做梦一般,却又如此真实,难道是这把剑的奇异之处? 夜风习习,春水微漾。 云逸心念稍动,猛然间仗剑起身,凛然而立,浑身的杀气陡然凝重起来,他感到在十几丈开外,有数十双绿油油的眸子在紧紧盯着自己,如蛊相随,这感觉以自己平日里的修为绝难察觉,现如今却清晰无比,恍如在眼前所见一般,不由得豪情大发,厉声喝道: “来者何人?何不现身一见!” 那数十张眸子忽然黯淡了下去,四下里草木摇动,十余道劲风惊起,卷起漫天的枝叶,飘然而来。 第五十五章 御剑术(上) 御剑术(上) “血狐?” 从天池旁的林中跃出的数十道劲风竟是一群血狐,摇曳着蓬松的巨尾,在云逸不远处站定,眯成一线的瞳孔散发着幽绿的寒芒,像一团团鬼火,环绕在云逸面前。 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息,借着月色,云逸这才看清楚,那些血狐似是历经了一场血战,它们原本光泽油亮的毛发此时早已乱糟糟,被尚未干透的血渍黏在一起,显得甚是狼狈。 云逸心神一动,几用颤抖的声音唤了一声“阿倩?” 果然,从狐群中缓缓步出一名血狐,步履踉跄,血污斑驳,翠绿的眸子却烨烨生辉,云逸俯下身下,轻抚过狐身的皮毛,心中剧痛,“阿倩......你......” 话犹未落,眼前忽的红光一现,水倩兮化作人形瘫倒在草地之上,眼中的辉芒逐渐黯淡下去,云逸大吃一惊,忙探手将水倩兮揽在怀中,渡入真元。眨眼之间,眼前的数十只血狐也纷纷化作人形,伏在地上,好似被人抽干了真元一般,再也站不起分毫。 青丘山血狐一族,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他们对于血腥气息有着与生俱来的野性,嗜血后,便可幻化为血狐原形,迅捷勇猛无比,几可谓战无不胜,但此时体内的真元消耗也极是剧烈,一旦真元耗尽,便又会恢复人形,且如此这般的极度虚弱,尚需数十天的调息才能恢复。水倩兮和这群青丘人正是奋战之后,真元耗尽的迹象。 “你们这是怎么了?阿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云逸心中焦迫,待水倩兮仆一睁开眼,便忙问道。 水倩兮被云逸澎湃的真元所激,幽幽转醒,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猛地一伸手,向一旁的烟铭胸口点去,手法迅捷无比,云逸对水倩兮极是信任,如何会防备她竟会有此一招,大骇之下惊呼,“阿倩,你这是作何?” 待察觉水倩兮只是点了她了睡穴,苦笑道“阿倩,烟铭数番舍命相救,对我恩重如山,她是断然不会害我的,你这是何苦来由?” “云郎,你真的如此信任她?”水倩兮墨般的眸子,似水般流转着异样的神采,她扫了一眼伏在四周的青丘人,声音忽的阴冷起来,让云逸顿有种冰寒刺骨的感觉。 云逸骤然愣在当场,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水倩兮的话他一向都深信不疑,他早已将水倩兮视作唯一的亲人,自他认识水倩兮以来,尚是首次遇到水倩兮对他说话这般陌生,难道是因为自己对烟铭若隐若现的情愫触动了水倩兮脆弱的心灵,想到此,凄然一笑,仅仅盯着水倩兮苍白的容颜,神情顿时委顿下来,涩声道“阿倩,究竟发生了何事?我......” 水倩兮没有再言语,云逸痛苦的神情,让她心中不由一软,竟有些后悔告诉云逸真相,眼中抹过一丝柔情,继而变得凌厉起来,终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话锋一转,指着周围委顿的族人道,“他们本是当年随我来南越的族人,被我安排在明罗城中,以备不时之需,我们被古翼人所擒时,我便偷偷留下暗记,他们尾随而来,这才与我相会。” “你可知我们刚刚曾与何人交手?”水倩兮抬首续道。 “谁?” “无衣军......” “什么?无衣军?”云逸大惊失色,掌中真元全力运转,细细查视水倩兮的伤势,遇上天下无双的无衣军,尚能全身而退,大荒之中怕是也没有几人。水倩兮像是说起一件毫不起眼的,语调仍是冰冷,甚至连云逸也似乎感到她身上的阵阵寒意。 “我们虽有交手,他们却似乎尚有要事,毫无伤人之意,我们交手数合,皆安然无恙。” 云逸的气息骤然一顿,真元逆转,忙导气归元,这才压下波澜壮阔的心神。骇然道“竟有此事,无衣军来去无踪,从不留下活口,却为何.....”眼光忽的落到水倩兮斑驳的血污上,心念又动,“那你们的伤势却是从何而来?” “无量天尊!” 一声吟诵从耳边响起,云逸大吃一惊,这一声乃是道门正宗的千里传音之法,想必那发声之人善在山下,却能轻松将声音传上山,这份修为,不容小视,忙运起心剑之术查视,四周树影微动,隐隐竟有五行雷劲暗伏其中,诺大的一片天池也似乎被这雷劲所迫,死一般的池水竟吱吱作响,瞬间便沸腾起来,搅起满池的死鱼,发着骇人的雷劲虬芒,微微震颤。 “太乙天雷?”云逸浑身的毛发被这滚滚雷劲所逼,竟似是要直竖起来一般,忙运转云仙刚体术,强压雷劲,将虚弱的水倩兮置于烟铭身旁,催动真元,护住二人的心脉,站起身来,将地上委顿的众青丘人也置身石后,这才缓缓仗剑而立。 从树影下,飘出一人,神采奕奕,手持拂尘,竟有几分仙风道骨。 云逸看得清楚,正是当日截杀自己的万雪峰无上真人,不再多说,大喝一声,身形飞转,怀光剑化作漫天剑影,向无上真人席卷而去。一剑划出,云逸也不由大吃一惊,怀光剑剑气如虹,遮蔽星月,漫卷西风,比之往日竟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根本不再是剑气,而是剑芒,天地之间,再也不见星辰晚月,茂林清风,能见到这只有漫天的剑芒,千丝万缕,绵绵不绝,天地灵气,尽在这一剑中挥洒。 无上真人的脸色凝重起来,两颗巨大的惊雷闪在掌中急速凝聚,丝丝雷劲环绕其中,却无法出手,云逸的逼人杀气,迫得他呼吸困难,每踏出一步,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真元,如此匹练的杀气,如此惊艳的剑芒,怕是只有元神大成的飞仙级高手才有如此大的威力。 一夜之间,云逸的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剧变,难道三垣袭月天象所预言的毁天灭世邪魔,真的是他?无上真人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今夜实不该撇下怒鲛人独自来此,此番,要想将云逸与青丘人一网打尽,唯有不再顾及其他,招呼门徒催动在早已布在这天池周围的方寸天雷阵了。 第五十六章 御剑术(中) 御剑术 两记惊雷闪在云逸面前不足丈余的地方绽放开来,化为无数的雷气珠,在半空中撒开一张无形的网,与伏在天池四周的太乙天雷环环相连,在这天地之间继而伸展开来,一时雷声隐隐,动人心魄。 “轰” 巨响声起,怀光剑的艳芒与四周的雷劲已然交击在一起,火光乍现,带动整座沧澜山都震颤起来,弥漫在空中的雷劲暗淡下去,似是遭受重创,略微一滞,旋而在气息牵制下,四周的太乙天雷缓缓流动,将云逸锁死在当场。 无上真人惊骇的看着安然无恙的云逸,掩不住满脸的骇然,云逸竟能从容挡住方寸天雷阵惊天动地的一击,这份修为已到了炼神还虚的飞仙境界。仅仅一日不见,便有如此大的进境,今人咂舌。 其实此时云逸内心的震惊比之无上真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怀光剑所受的震颤似乎被融入了自己的体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清晰无比,这不再是一把剑,而是如同肢体般生生扎根于云逸体内,水**融。这感觉前所未有,怀光剑难道与自己融为了一体,云逸大吃一惊,忙运起真元查探,体内毫无异样。忽的记起适才在梦境中所见的剑和那群缥缈不定的人影,心中更是疑惑,难道自己刚才进入到了怀光剑之中,那些人究竟是谁? 想到此,云逸的脸色变了,故老相传,兵道的葬剑宗,是以剑为器,杀人汲取魂魄,修炼剑魂,从而使得一把凡铁也能拥有灵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灵剑怀光乃是兵道大宗主玄真子所铸,后经高阳、浱于子两人之手,莫非那些人真是被这几位修习葬剑之术高手封印在怀光剑中的剑魂?云逸的心沉了下去,若果真如此,那些剑魂进到了自己体内,怕是早与把自己与怀光剑融为一体了,这些剑魂被人封印于剑器之内日久,怨气极深,云逸实不敢想想这究竟对自己是福是祸。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难怪你屠尽东海弄潮儿精锐,尚能全身而退。”无上真人一阵冷笑,负手道“你若肯乖乖交出驭龙之法,我便答应放过这些青丘人,留你一个全尸。”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似是对擒拿云逸颇有把握。 “此话当真?”云逸自知若要携水倩兮与烟铭众人从方寸天雷阵手下逃走,几乎绝无可能,不由得心中微叹,若是自己一命真能换回青丘人和两女平安无事,却也值得。 无上真人自从昨日证实龟纹神镜有假,便知上当了,想是救人之人修为甚高,又不愿暴露身形,只得假造龟纹神镜摄人而走的假像,从他们手中将云逸救走。故而此番一路寻来,倍加小心,这才悄悄在此设下埋伏,什么驭龙之法,却也并不重要,若能取下云逸头颅,便是为东海朝廷立下大功,到时便可得与云逸有杀子之仇的权臣万俟明尘器重,比之在大新朝廷做这空头钦差岂不威风百倍,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此时他早已留心云逸的气息变化,见说出话来,云逸果然心动,有可乘之机,心中冷笑,忙暗暗发动分寸天雷阵,捏了一枚极是奇特的符篆在手,微微抖动,催动先天混元之气,将这周遭的太乙天雷吸附其中,念动真言,化作一股细若游丝的雷劲,向云逸激射而去。 云逸心剑之术何等机敏,早已察觉不妙,怀光剑剑芒一展,向来袭之物挥洒而去,身子也腾空而起,向无上真人击去。今夜要离开此地,怕是非要杀了无上真人不可,云逸突然很想杀人,他也不知是怀光剑与自己相融的剑魂在体内作祟,还是最近渐渐已无法抑制的嗜血欲望。 “霍”一声轻响,那看似微小的雷丝竟有极是霸道的气劲,云逸挥洒的数道剑芒被化解的无影无踪,继而余劲不减,直奔而来,迅捷无比,云逸万般无奈,半空中的身形骤变,搅动蛇般柔软的剑身,向那游丝卷去。 “云郎,那是方寸五雷蛊,有侵体附骨之毒,万不可碰触!”转醒的水倩兮眼见云逸便要硬接下这雷劲,不由芳心大骇。 可惜为时已晚,这雷劲在怀光剑一闪而没,竟如毒蛇般环剑而上,行过臂膀,直入云逸的体内。云逸顿觉体内经脉似是被雷击而过,焦灼起来,大吃一惊,忙提真元,想要阻住雷蛊来势,哪知却是适得其反,这方寸雷蛊骤一接触真元,竟将其吞噬的无影无踪,体内的雷蛊更盛,眼看便要进入任督二脉,那时丹田的真元若是被这雷蛊所附,云逸怕是难逃经脉俱断的惨状。 “五雷方寸阵四周的太乙天雷都是幌子,真正厉害之处便在于此雷蛊,先走经脉,再过肝、肺、心、肾、脾五脏,最后便会浑身爆裂而死。”无上真人放生狂笑,十分得意,继而狠狠道,“这方寸五雷蛊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本座适才所说依然算数,你若肯交出驭龙之法,便给你一个痛快! 闻听此言,云逸一声长叹,体内经脉焦灼不堪,自知身死只在瞬息之间,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凄然回头,正看到水倩兮哀痛欲绝的双眼,不由心中剧痛,比之经脉的火灼之感更是强烈,他曾经答应水倩兮事了之后娶她为妻,看来再也不能实现了。 “云郎……”水倩兮忍不住惨叫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云逸身上渐渐泛起隐隐雷劲,却一丝气力也提不起来。 “小子,我看这两位姑娘姿色却也不错,你若再不交出驭龙之法,可要便宜了我这些好徒儿了!”无上真人察言观色,心知云逸甚是关心两女,淫笑着,招招手,数十名万雪山门徒闻听师傅所言,从林中现出身来,向两女围拢过来,个个磨拳擦掌,一副色魂与授的嘴脸。 “无耻!”云逸大怒,眼中红芒乍现,杀机顿盛,四周的空气也似是要凝固了,连插在地上的怀光剑似也受到云逸气息感应,微微颤动。那几名门徒被云逸一双骇人的血眸所罩,顿觉冰寒刺骨,不敢再举步向前,竟有些胆怯。 “这小子被师傅的方寸五雷蛊所制,难以提起真元,我们莫要怕他!”一名门徒呼喊了一嗓子,似是十分得意,嘿嘿的淫笑着,探手便要向水倩兮高耸的酥胸摸去,面对眼前两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任谁也难以自制。水倩兮大是骇然,用尽全力从袖中翻出一枚匕首,斜压在白皙的颈后,挣扎着向后缩去,眼见难保清白,便要挥刀自刎。 “阿倩,不要啊!”云逸睚眦俱裂,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腾身而起。这一声怒吼刺破朗朗夜空,在沧澜山激荡开来,连天池一湖死水也颤动起来。 天地之间黯淡下来,依稀中,仅可见一道匹练的青芒在万雪山众门徒间来回穿梭,急若流星,奔似闪电,如秋风卷落叶般席卷而过。那名登徒子忽觉眼前青芒一闪,后颈微凉,想要回头查看时,却发现只看到了自己的胸膛,隆起的胯下,麻布裹腿的脚踝......眨眼之间,围在两女周围的众人甚至连一声惨叫也未发出,便已被生生肢解,天池边,鲜血飞舞,残骸遍地,映的四下里赤红一片,竟如修罗鬼域一般。 第五十七章 御剑术(下) 御剑术 无上真人退在数十丈开外,留心查探四周,能有如此凌厉的剑法,绝非寻常修仙之人,谋而后动,本就是他能在这门派林立的修仙界立足的缘由,因而眼见众门徒被杀,他却没有动,反而退避三舍,捏了数枚五雷符在手冷然而立,静观其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铮” 饱饮鲜血的青芒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曲线,直直插入了云逸面前,露出半截凹凸的青淬剑身,隐隐散逸着血色的红芒,兀自微微颤动不止,正是云逸的佩剑怀光! “难道是云逸在施展御剑术?” 一念至此,无上真人瞥了一眼盘膝闭目的云逸,大感诧异,御器术乃是以气御剑,纵横千里,取人首级。可如今云逸中了这方寸五雷蛊,绝不可能提起半点真元,他又如何能以真元驱使灵剑杀人?心中一动,捏在手中的符篆化作一团赤焰向云逸袭去。 果然,若石人般的云逸眉头一挑,地上怀光剑嗡嗡作响,怵然飞起,在空中化作一道青芒,将那团赤焰挡飞,继而回转,又斜插在云逸面前。 这剑竟真是云逸在驱使,无上真人心胆俱寒,不由的又向后退了数步,逃走的念头一闪而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原来适才云逸情急之下,便要催动真元跃起,忽的察觉身旁怀光剑异彩流光,竟也似蠢蠢欲动,继而一个声音在云逸心底响起,“杀不杀?”水倩兮被人轻薄,云逸早已怒火攻心,嗜血之症发作,红眸烨烨,罩定两女身边的万雪山门徒,疯狂的撕吼道“杀,杀尽他们,不留一个活口!” 意随心动,怀光剑果然离地而起,电光石火间,将几人生生斩杀。云逸这才发觉,怀光剑如同臂膀般,竟能以意念催动,来去随心,比之以往以真元运剑,更显灵巧。他闭上眼,盘膝而坐,强忍经脉被火灼般的剧痛,以无上意念催动灵觉察探四周,将这周围数丈都尽收心底,自知命不久已,只能在临死前死守此地,给青丘人以调息的时机…… “什么人?胆敢在沧澜山杀人!” 一声娇叱远远传来,夜幕中忽的划过数道银芒,人影依稀,御风而来,顷刻间便已立在天池四周。云逸抬首看时,但见七名年轻女子分穿橙黄绿蓝青紫玄白七色衣裙,若仙子般超凡脱尘,翩翩而落,隐隐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方位站定,举手投足间,真元牵动,迫的云逸顿觉气息停滞,这无形的阵法看似随意,却暗藏极厉害的杀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夜风袭过,荡起七人婆娑的长裙,月影摇曳,云逸怔怔的看着她们婀娜的身姿,裙下白皙粉嫩的芊芊玉足,这林中荆棘甚杂,她们竟然俱是赤足而来,却也不知何故,忽的记起,烟铭也甚少着鞋,常赤足而行,不由心念微动,难道她们也是沧澜山幻仙阙门人? “你是何人?”怵然,不知谁问了一声,那声音恰如出谷黄莺,清脆无邪,婉转有余,在云逸心底激起阵阵涟漪,眼前又浮现出众女柔美的曲线,粉嫩白皙的脚踝,忽的记起在竹林中与水倩兮缠绵时的情景,莫名的邪念骤起,心中更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我这是怎么了?云逸情难自制,最近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实是太过诡异,忙敛神闭目,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以灵觉查探扫视周围众女,这一试竟发觉七人中竟也有人在查探自己,云逸心中有愧,不由得身躯一震,露了灵觉行迹,大叫不妙,忙默念心剑术口诀,暗自戒备。 “找死!竟敢以灵觉窥视我等!”又是一声叱责,那说话之人勃然大怒,一挥衣袖,身形暴起,数道流芒直奔云逸任督两脉大穴,凌厉无比,若被点中,必全身气息呆滞,混身瘫软。哪知云逸不闪不避,任由寒芒入体,岿然不动,连眉头也不曾皱的分毫。 “好俊俏的功夫!”那女子赞了一声,心中却惊骇,这人中了分穴透骨钉,竟能安然无恙,这份修为断然不低,七人气息相连,心意相通,暗暗催动北斗七星阵,踏着诡异的步伐,向云逸逼近,俨然如临大敌。 云逸却有苦难言,经脉被雷蛊所嗜,提不起半点真元,自己邪念又生,分了心神,来不及驱动怀光剑,只得硬挨了这女子数枚银钉。不曾想银钉入体,正封住任督二脉,将雷蛊阻在其外,再也进不得分毫,体内的火灼感也不由得一轻,心中大喜。正要张口解释,忽的劲风惊起,两支金芒扑面而来,竟是两把雁翎刀,直取云逸腰身,情急之下,云逸只得再次收摄心神,仓皇催动怀光剑凌空格挡。 “当” 半空中火光乍现,怀光剑猝不及防,那堪两刀之力,被震飞出去,打着转儿落入了天池之中,激起一片青色水花,向池底沉去。云逸与怀光剑的心念联接顿时被生生阻断,不由懊恼无比,暗骂自己大意,竟在此生死关头失却兵刃。 “御剑术?”众女眼见云逸动也不动,似是以意念驱剑挡了一击,心中惊骇,“你是兵道御剑宗门人?”天下间以气御剑的门宗不胜枚举,但能以神思御剑的却只有兵道一家,别无分号,故而众女才有此一问。 “在下云逸,贸然来此......” “你便是在东海之上翻天覆地,屠杀了千余弄潮儿的云逸?”未等云逸说罢,众女子错愕当场,怔然问道。 “正是!”云逸睁眼看时,却见众女的身形忽的飘渺起来,丝丝寒气从云逸心中涌起,不好,他们要杀我! “师命难违,今日是你自寻死路!”眼前忽的人影纷飞,一只巨大的掌印铺天盖地而来,将空气似是也冻结了,在地面也划出一道深深的水痕,掌未到,寒气已将云逸天灵罩定,不容云逸躲闪,竟是要将他毙命于此。 云逸提不起半点内力,苦于怀光剑又失落于天池之中,再也无力抵挡,只能眼睁睁看着寒气入体,将自己的手足四肢俱皆冻僵,他的眉梢却也掠过一丝惊恐,他从未怕过死,可是当死亡如此逼近时,他却感到了内心的深深恐惧,这便是人对生命的渴望! 云逸挣扎着想要闪身躲避,却发现连一丝气力也没有了。 “阿倩!”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吼,在这夜空中久久回荡,凄惨哀怨。水倩兮却未能听见,她早已虚脱过度,昏死过去了。 第五十八章 若相惜 若相惜 那铺天盖地的掌印距他越来越近了,劲风如刀,已不足数丈,云逸身死已是瞬息之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在此时,怵的从云逸身后跃起一道绯色的身影,呼吸之间,便已掠到云逸身前。 “烟铭?” 云逸看清那道依稀的身影,不由惊呼出声,她被水倩兮点中穴道,如何能自行跃起,难道她竟能冲开水倩兮的独门手法所点穴道?亦或是她根本便没有被制? 未及多想,那群女子所击来的惊天一掌,化为道道残影,正中烟铭胸膛,“砰”的一声,被震的向后飞出,空荡荡的身子尚未落下,疾风骤起,半空中又是一掌紧随而来,恍若泰山压顶般轰然而下,烟铭身受一掌,气息不畅,毫无半点抵挡之力,胸口一紧,再中一掌,“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跌落池边,再也站不起身来。 “大师姐,那人好像是小师妹......”待看清地上之人,一黄衣女子忙撤掌疾呼。 紫衣女子哼了一声,一指盘膝而坐的云逸,冷然道“烟铭不思报师恩,公然违抗师令,非但没有杀了这三垣袭月的邪魔,除魔卫道,反而几番出手相救。师傅现已将逐出师门,你不知道么?” 黄衣女子显然与烟铭相交甚厚,凄然哀求,“如今她已身受重伤,难堪这七分归元掌,还请师姐看在二师哥的面上,饶她一命!” 闻听二师哥,那紫衣女子大怒,面容顿时狰狞起来,恶毒的盯着委顿在地上的烟铭,恨恨道,“独孤朔在师父面前三番五次为这小贱人求情,惹得师父大怒,险些也被逐出师门,这等残花败柳之身,何须怜惜!” “可烟铭却也是为完成师傅所差事,才屈驾委身潘文的......”黄衣女子辩解道。 “够了!自甘堕落的小贱人!”紫衣女啐了一口,怒斥一声,喝道,“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你难道忘记师傅的教诲了么?”说着话,又是一掌向烟铭击去,排山倒海,比之适才更显刚猛,似是将满腔怒火尽皆宣泄在这一掌之上。 电光石火间,烟铭窈窕的身姿已连受七掌,如一只折翼大鸟,翻然倒飞出去,“咚”的一声,了无气息的身子直跌入天池之中,荡起大片粼波,将这一池春水也搅动起来,若海浪般翻腾着,继而渐渐平息下来。 “烟铭!”云逸痛呼一声,心神俱震,挣扎站起,顾不得其他,踉跄奔到天池边,放生大喊。云逸这才明白,为何烟铭数番似是要置他于死地,最终却反而舍生相救,原来是妙语仙人林浅音有杀令在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想到自己被预言为三垣袭月的灭世邪魔,不由仰天长叹,仅凭天象,沧澜山不问所以,便要置他于死地,这世道,难道便真如此不堪,人命直若蝼蚁一般么?一念至此,又想起自己却也双手血腥,杀了不少无辜之人,不由得万念俱灰,长啸一声,纵身便跃入池中。 你若惺惺相惜,我便生死相依。烟铭为他被逐出师门,今日又因他而死,云逸绝不能舍她而去,任她葬身池底...... 东方已渐现一抹微光,将这天池尽染,青石之上的水倩兮如同一俱毫无生命的石雕,晨曦将她秀美的身姿隐在了一片鎏金之中,若隐若现,霎是惊艳。 “云郎!”水倩兮猛然从昏迷中惊醒过来,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云逸浑身水渍,却似行尸走肉一般,与她渐行渐远。云郎难道出事了?水倩兮抬首向云逸所作之处望去,哪里还有云逸的半点身影,情急之下,忙起身举目四顾,这才看到不远处冷冷站立的七色衣裙女子,顿觉冰寒彻骨,心中不由得大是骇然,隐隐觉察不妙。 “你是云逸的什么人?”紫衣女子突地出声问道,这声音虽是婉转动听,却自有一种冰寒之气,水倩兮顿觉连发梢似也被冻僵了一般,不祥之感顿重。 “云郎死了?”水倩兮疑然相问,这四字从喉咙中挤出,嘶哑干裂,竟不似人声。 那说话的女子顿了顿,却依然冷冷的字字斟酌道“他死了!”仅三字,却说的坚信无比,这天池之水不比其他,乃是沧澜山极寒极阴所在,凡人入得池中,被阴寒之气入体,心脉俱碎,绝难再活着出来。 “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么……”水倩兮的眼前忽的迷茫起来,她感到略微缓过的一丝气力似是被生生耗尽了般,空空如也,浑身瘫软的坐了下来,喃喃的言语着。 “你是青丘山血狐族?”那紫衣女子这才留心观察水倩兮,发觉她脸色苍白,身上妖气隐隐,再看周围盘膝而坐的十几人皆是如此,不由的大是错愕,踏前一步,掌中红芒乍现,寒生再问,“你血狐人不在青丘山,到此作甚?” 水倩兮却似失神一般,全然没有回应,兀自伤痛不已。那紫衣女子身形又转,竟凭空抓起一名青丘人,微一用力,似是卡住了那青丘人的脖子,厉声喝道,“你说!” 那青丘人却也刚毅,怒哼了一声,依然一言不发。 “咔”紫衣女子微微冷笑,素腕一翻,那青丘人身躯一软,竟似是一滩烂肉一般,被她错开了浑身筋骨,登时剧痛无比,鬼哭狼嚎起来。众青丘人何曾见过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大是骇然,忍不住纷纷向后退去。 紫衣女子却也面不改,探手又凭空提起一人,未等发话,那青丘人已吓得的哆嗦起来,颤声道,“我们追随圣女至此,却遇到了一伙道法极是高强之人,不得不现出原形死战,这才逃到此处。” “道法高强之人?” “听圣女对云公子说,那是无衣军!”那青丘人又一哆嗦,竟吓得尿湿了裤子。 此言一出,众女皆倒吸了一口凉气,顿觉寒气侵体,天下无双的无衣军竟然来到了这沧澜山?他们一向来去无踪,此番怎能被青丘人撞破行藏,不由得疑惑起来。 正待再问,天地暗了下来,忽的山摇地动,天池中的水也被染成了凄艳的血色,众女抬头看时,黎明的斜晖被一片血色浸透,流云在天边卷起巨大的漩涡,似是要将这沧澜山吞噬一般,缓缓转动。山巅之上,巨大的血柱从天一泻而下,将依稀的幻仙宫也笼罩在这血柱之中。 “不好,幻仙宫出事了,我们快回!”紫衣女子扔下早已吓得瘫软的青丘人,一指恍惚的水倩兮,招呼众女道“带她走!”七人心领神会,拿住水倩兮,幻作七道飞虹向山巅掠去。 第五十九章 便相依 便相依 沧澜山位于南越腹地,本是湿热之地,周遭林中毒瘴蔼蔼,实不宜潜心修炼。幻仙阙先祖在此开宗立派之时,曾于极北之地开山凿石,取万年寒冰之魄,以阴阳宝匣封印,携回沧澜山天池底安置,这天池乃是沧澜山泉眼所在,被冰魄寒气所侵,热毒尽出,故而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与山下密林湿热难当之气不可同日而语。 云逸一入这天池之中,便被极阴极寒之气渗入奇经八脉,顿觉手足僵硬,身子直向池底坠去,仅有胸口却是略有温热,不由探手摸了摸,触手温润细腻,竟是水倩兮所赠的那方美人佩。心中暗暗寻思,今日我身重雷蛊,穴道被封,无法以真元护住心脉,若非这方女娲补天时遗留下的青罡石,怕是早已被寒气贯体而死。 又想起烟铭身受数掌,重伤之下,如何能抵挡这阴寒之气,心中慌乱,忙分水向池底寻去。这天池之水不比寻常,从外表看来,似是略显浑浊,其实却清澈无比,目力所及,数丈之内都尽收眼底。 水藻摇曳,鱼翔浅底,七彩斑斓的鱼类,从云逸身旁游弋而过,似乎也察觉了一丝异样的气息,偶尔在云逸身旁嗅探一二,便怵然游走,比之寻常所见鱼类迅捷百倍。云逸却无心赏玩,强忍透骨寒气,瞪着血红的眸子在水中搜索。 猛然间,眼前流光溢彩,云逸骤然被这强光所刺,顿觉茫茫一片,难以明视,朦胧间,水波尽散,但觉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眼前若隐若现,犹如一抹深深的艳痕,在云逸心头升起,挥之不去。 那身影向云逸搔首弄姿,一颦一笑,极尽妍媚,云逸身不由己又向前游了些许,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娇柔的女子,身着轻纱,椒乳翘臀,娇柔的似是要挤出水来,伸出一支嫩若莲藕的玉臂,招呼云逸道“过来啊......来啊.......” 这声音听在耳中,魅惑力极强,云逸惊觉口干舌燥,情难自抑,自东海一路而来,情欲渐浓,每每情不自禁时,便运起真元强行压下,如今真元被封,在这阴寒的水中,竟也一时情火焚身,难以自制。又向前游了少许,忽的身子,竟似穿过了一层屏壁,身子一轻,落到了天池底,云逸脚踏实地,深吸一口,便觉气息顺畅,这屏障之中竟丝毫无水。 “你是谁?怎会在此?”凭着灵台尚有的一丝清明,云逸不由心神微动,愕然问道。 “公子也忒的不解风情,殊不知春宵苦短,来啊......”说着话,那妖艳女子格格的笑着,款款在一张榻上躺下,撑起修长的玉腿,媚眼如丝,俨然一副任君采摘的摸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恍惚中,云逸吞了口生津,脑中一片混乱,隐隐只觉血脉贲张,忍不住向那女子走去。 就在此时,水浪翻滚,一道青芒分水划过,穿过屏障,直奔那妖艳女子胸膛,竟是云逸失落水中的怀光剑,那女子惊呼一声,来不及闪避,已被青芒洞穿,婀娜的身姿支离破碎般化了开来。 云逸猛然被惊醒,,眼前的耀眼流光也全然散去,再看时,哪里有什么软榻美人,不远处有一只巨大的水蚌,蛤口微张,华光溢彩,却也不知是何宝物。在这水蚌周围数丈之内,升起一个巨大的半圆屏壁,将无尽的碧水阻隔在外。 难道这水蚌成精了不成?云逸肚里转念寻思,这水蚌在此天池中承山泉精华,成精却也不足为奇,可怀光剑此番全然在自己没有驱动的情形下,前来救主,难道这剑真有灵性?眼光落在水蚌身上,神思微动,御使怀光剑径直向那丈余大小的水蚌缝隙插去,那水蚌似也颇有灵性,双蛤一合,登时坚若金铁,以怀光剑之锐利,竟然刺之不穿。 云逸心中恼怒这水蚌以幻象魅惑自己,驱动怀光剑,便要再击,适才妖娆的声音再起“公子息怒.......妾身也是身不由己。” 骤听这水蚌说话,云逸骇然住手,看来适才并非全然是幻象,这水蚌果然成了精,竟能言语,不由发生询问,“你到底是何妖物?” “我是一只蚌精,在这天池之中已有百年,得这山中仙气精华,日夜修炼,这才能勉强幻出人形,怎奈这天池之中阴寒之气甚重,我修炼的久了,难以离开这天池之水存活,今日又见公子这般阳气旺盛,不惧阴寒之气的人,故而斗胆出来冒犯,想借公子阴阳交合,早日脱离这蚌壳束缚,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那声音楚楚动人,颇能打动人心。 “如此说来,你却还是欲吸尽我的元阳,助你早日修炼成精?”云逸怀光剑一展,杀气顿盛。 那蚌精似是极为忌惮怀光剑的青芒,蚌壳微震,涩声道“公子既已识破奴家伎俩,怎敢再动邪念?只是我适才在水中救下一绯衣女子,想必公子来此便是来搜寻此女,如今将她还于公子,还望公子饶我一命!” 云逸闻听烟铭被蚌精所救,大喜过望,“好,过往之事,我不再追究,烟铭现在身在何处?” “便在我这蚌壳之内,公子退后少许,我这便将她还于你。” 那蚌壳一张一合,似是要吐人出来,云逸连忙向后稍退,心内焦虑不已,但愿烟铭内功深厚,尚能抵挡的了这极阴极寒之气,若是万一烟铭有何不测,自己便再难报恩。其实云逸绝非傻子,烟铭对他的心意,又岂能不知,可如今既已答应水倩兮娶她为妻,便决不能三心二意,至于他是否也在内心深处喜欢着烟铭,云逸却不愿多想。 果然从蚌壳中露出一角绯色衣裙,紧接着一个婀娜的绯色身姿从蚌壳中缓缓落到云逸面前,“烟铭!”云逸关切烟铭安危,未等细看,便俯身向那绯衣探去,哪知刚一接触衣角,心中警兆骤起,,一股徐徐青烟从地上的女子口中喷出,芬芳无比,沁人心脾,云逸大呼上当,闪避已是不及,只觉头重脚轻,神情恍惚,终于倒在池底不动了。 那女子嗤嗤的娇笑着,从地上站起身来,扯下胡乱裹在身上的绯衣,露出一身若隐若现的薄纱,更显娇艳妩媚,摄人心魄。 第六十章 天池媚女 天池媚女 升腾起的袅袅青烟化作七彩流芒,被半圆屏壁阻隔开来,与清澈的池水交相辉映。 那女子早有算计,仆一迷倒云逸,忙回身从蚌壳之中取出一方仅有巴掌大小的匣子,这匣子形制极是古朴,半黑半百,四面之上以金银丝纹有太极双鱼图谱,精致考究。托在手心,微微抖动,竟忽的大了起来,原本四四方方的盒子变得狭长无比,却也不知是何如意宝物。 斜插池底的怀光剑青芒骤盛,似是略有所动,“铮”的龙吟一声,若离弦飞矢,将这屏障之内的层层彩光破开,向那女子激射而来。 古朴的匣子骤然打开,一道黑白相间的辉芒纠缠着,将怀光剑罩定,怵然间,怀光剑青芒黯淡下去,剧烈的震动起来,似是想要挣脱这黑白辉芒的束缚,却终是不敌,“啾”的一声,被吸入到了匣子之中,悄然不动了。 “一把破剑,纵你灵气逼人,在这阴阳宝匣面前,却也不得不俯首称臣。”又是几声纤媚的娇笑,继而云逸瘫软的身子徐徐升起,缓缓落在了张开的水蚌之中,厚厚的蚌肉柔软无比,云逸似乎梦呓般舒服的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小心肝,”那女子探身上前,伏在云逸身旁,檀口微张,娇滴滴的叫了声,云逸登时如被勾住了魂魄般,神情木然,揽住女子的柔腰,埋首在女子胸前。 “哎呦,莫要这般心急,且先退去这身破衣裳。”那女子被云逸一阵厮磨,春心荡漾,娇笑着,轻轻推开云逸,探手便要解开云逸的前襟,哪知刚一触摸到云逸胸口,竟如被雷击,腾的跳了开来,冉冉情火尽去,看着云逸微微泛彩的胸口,骇然道“那是什么?” 云逸一脸迷茫的撕开前襟,露出水倩兮所赠的那方美人佩,但见玉佩青芒四射,一时之间,这百丈的天池之中青芒烨烨,如被漆染,比之怀光剑淡青的微芒,不可同日而语。 “这难道是五色石?”那女子细查美人佩的质地,不由心中大喜,她在这池底常听来此修炼的幻仙阙门人提起,自古天圆地方,天者,阳也;地者,阴也,这五色石能补天,也是至阳之物。若能尽得这五色神石,阴阳调和,比之这男子元阳不知强过百倍。心念至此,忙背转身去,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内丹,阴寒逼人,在云逸额头轻轻晃动。寒气入脑,云逸猛然间恢复神识,知适才被这女子所惑,便要起身,这才发觉手足俱被这蚌壳中粘稠的物事牢牢粘住,动弹不得。 “公子,莫要心急,奴家适才以为公子是来夺这万年冰魄,故而多有得罪,如今见了公子所使这把灵剑正气凛然,绝非奸佞邪恶之人所能驱使,方知误会了公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说着话,那女子将怀光剑从匣中取出,双手置于云逸身旁,敛衣盈盈下拜,似是言之切切。 云逸被这女子骗过,吃一堑长一智,将信将疑道“是么?” “我这便放了公子!”女子指尖一点,喝了声“退”。那粘稠的物事骤然去的无影无踪,云逸手足一轻,低头看时,却见衣襟大开,露出水倩兮所赠的美人佩,忙尴尬的将它掩住。 那女子扑哧一笑,似是看透云逸心思,“公子也不必窘迫,自古英雄爱美人,公子随身携带女子玉佩,足见用情专一,却也不足为奇。” 云逸被这女子说的一阵羞愧,细想自己真对水倩兮用情专一么?他摇头苦笑,不由想起烟铭来,正看到一旁这女子所穿过的绯色衣裙,虽被池水冲刷,却也仍有斑斑血迹,却不正是烟铭之物,忙问道,“你既有此衣物,像是见过这衣物的主人,如今她身在何处?” “这女子想必便是公子深爱之人了吧,你要见她,且随我来。”那女子嫣然一笑,略略拍手,那蚌壳忽的移了开来,露出一节黑黝黝的沙石台阶,直入地下,道了句“请”,便率先而行。云逸知她误会了,也不辩解,略一犹豫,拾剑在手,也随之而去。 步下台阶,这才发觉这间密室颇大,足有数十丈大小,大致呈方形,石壁却也并不工整,显是临时所建,四角的石墙之上镶有数颗鸡子般大小的夜明珠,将这密室映的直若白昼。空空荡荡的密室里仅有一张石床,上面铺了些干蓬蓬的水草,肤色苍白的烟铭裹着一层薄薄的纱衣静躺于上。 云逸骤见烟铭,顾不得其他,忙闪身过去,却见烟铭双目微闭,神情却极是安详,心中不安,颤抖着探手一试,惊的后退数步,散漫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整个身子如被秋霜所击,委顿下来,颤栗不已。 烟铭浑身冰凉,气息全无,早已死去多时! “她死了?她如何便死了?”云逸一时失神,竟有些语无伦次。眼前又浮现出烟铭在雪暴中生死相依,在东海不离不弃,数番救自己于危难,伊人情重,如今却是天人两隔,不由得悲从中来,情难自抑。他跪了下来,抚摸着冰冷的石床,只觉浑身都似被这寒气冻僵,一时悔恨不已。 “公子莫要伤悲,她并没有死,只是被我封住了经脉气血。” 惊闻此言,云逸恍若于万般漆黑中寻得一丝澄亮,怵然抬头,喜极而泣,“此话当真?” “这位姑娘先是受了外伤,身体虚脱之际,又中了七掌极为霸道的掌力,五脏六腑俱被震碎,我道行尚浅,难以医治,只得以这万年冰魄将她冰封,若有医术高明之人,能妙手回春之人,或可救得。” 医术高明之人?云逸忽的忆起血狐族帮自己换了颗血狐之心的大祭司,既是连心也换的,还有什么伤是他医不得的。一念至此,霍然起身,“我这边带她去寻医。” “且慢,”那女子素手一拦,神色一黯,“我观公子举手投足间气息紊乱,想必也是受伤颇重,比之这位姑娘却也不为过。可否让我观瞧一二?” “这......”云逸举棋不定,自被这女子所骗,云逸对她始终怀有戒心,心中隐觉不妥,若是被她暗中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那便得不偿失。转念又想,自己身中雷蛊,命不久矣,能否带着烟铭挨到青丘山都是未知之数,不若让她瞧上一二,这女子既能看出烟铭所中之掌力,或许能救得自己多活几日。 求生的本能人人皆有,那女子彩眸流转,嘴角掠过一缕不经意的淡笑,缓缓抽出白皙粉嫩的素手,将芊芊玉指搭在云逸伸出的手腕之上,轻轻按动,将一丝淡淡的阴寒真元悄悄向云逸体内输去。 第六十一章 万年冰魄 万年冰魄 密室之内寂寂然,落针可闻,两人相对而坐,云逸这才细查那女子容颜,但见秀眉如黛,一双秋水般明眸顾盼生辉,琼鼻秀挺,桃腮含情,嫩泽如柔蜜,被四壁斗光四射的明珠所映,宛若画中玉人,娇艳明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逸叹了口气,这女子长得如此娇艳,比之烟铭也不遑多让,难怪能迷人心智,怕是自己平日里定力极好之时,也未必能抵挡这般绝色佳人的诱惑。 “咦?”探手于腕的女子轻唤一声,借以掩饰心中的震惊,云逸体内有一股奇异的雷劲暗潮涌动,自己注入的阴寒之气骤一入体,便被这蠢蠢欲动的雷劲所嗜,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般诡异的情形简直闻所未闻,忍不住愕然道,“公子所练是何仙法,经脉之中竟有吞噬真元之力?” 云逸闻言凄然苦笑,指着数枚定在任督二脉之上的分穴透骨钉,道,“非是我仙法了得,而是中了五雷方寸蛊,若非这几枚银钉,怕是早被这雷蛊渗入丹田,横死当场了。” 那女子微微顿首,“这五雷方寸蛊我虽未听过,但既能吞噬真元,想是厉害无比,这几枚银钉虽阻的了一时,却绝非长久之计,奴家或许有法子可将你体内的雷蛊封印,让公子免受银钉透体之苦,却不知公子愿不愿让我一试?”说着话,眼眸顿转,溢彩流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姑娘有何法子,不妨直说?”云逸心知让这女子既已知得自己的底细,势成骑虎,她能将烟铭经脉气血俱皆封印了,想必封印雷蛊云云,却也绝非乱放厥词,犹豫再三,把心一横,索性便任她放手施为。 “那女子淡淡一笑,盈盈站起身来,素手芊芊,便要将裹在腰腹的纱衣解下,云逸大是骇然,忙闭目转身喝道,“姑娘请自重,这是作何?” 一阵悉索之声,那女子似是已将纱衣解下,云逸忽的感到脊梁之上寒意透骨,继而蔓延至全身骨髓,丝丝阴寒之气从内向外散发而出,连眉梢、耳鬓都生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云逸真元被封,哪堪如此咄咄逼人的寒气,冻得直哆嗦起来。 “这是什么?竟有这般厉害的寒气。”云逸苦苦硬挨,声音已是颤抖不已。 “这便是当年幻仙阙先祖从极北之地取回的万年寒冰魄!” “万年冰魄?”云逸对沧澜山之事一无所知,这幻仙阙数百年前自创派之日起便极是神秘,鲜有弟子下山行走,更何况向人讲述沧澜山轶事,故而云逸虽在国子监博览群书,却从未见过有关沧澜山的只言片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公子且转过身来,看了便知!”云逸闻言只得睁眼转身,只见那女子仅是将纱衣褪下少许,露出滑如凝脂的一段雪肌,小巧的肚脐之中,显出一颗幽蓝物事,晶莹剔透,华光内敛,却寒气渗人,云逸所感受的寒意正是这物事所发。 那物事缓缓从女子脐中溢出,非方非圆,八面玲珑,竟如一块宝石般绚丽无比。云逸忍不住颤抖着问道,“这便是万年冰魄?” “是极,”那女子小心翼翼的将那冰魄托在掌心,肃然道,“我本是这天池中的一只水蚌,日久成精,渐能幻作人形,一日在池中偶然发现这万年冰魄,当时这冰魄置于阴阳宝匣之中,我废了十余年的功夫方才将宝匣打开,大喜过望,便欲以丹田为炉鼎,放于腹中修炼。哪曾想这宝匣一打开,便触动沧澜山先祖所下的禁制,惊动了宫主林浅音,若非当时一名小弟子见我修炼不易,苦苦哀求,相必我早已元神俱灭......”那女子说到动情处,竟娇躯微颤,泪眼婆娑,“后来,我才得知这小弟子名唤独孤朔,乃是幻仙阙唯一的男弟子,若是日后有缘相见,我必结草衔环以报厚恩......”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语说的云逸肃然起敬,这女子虽是妖邪,却也懂得知恩图报,比之平日里所见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过百倍,不由得对她戒备稍减,好感大增。 那女子黛眉微蹙,悠然道,“妙语仙人拂袖而去,并未要我交出冰魄,那时我尚庆幸自己如此好运,就此便可安心在这池中修炼,却不曾想这冰魄乃是冰之精华所在,极阴极寒,我被这阴寒之气所侵,在这水中又难以阴阳调和,渐渐便难堪外界的阳热之气,只得整日在这天池中虚度光阴,”那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续道“相是当日林浅音便料定我若修炼这冰魄,便绝难在离开这天池,非但于她沧澜山无害,反而平白添了一个看守冰魄之奴,故才一走了之,从此不再过问。唉......算起来,我已被困在这天池之中快有百年了!” 这妙语仙人林浅音乃是沧澜山幻仙阙之主,三大仙山之一,名门正宗,却心机如此深沉,云逸不由得大是感叹,猛然间想起尚在天池边的水倩兮与血狐众人,担忧不已,自己适才伤痛于烟铭之死,竟不顾水倩兮众人安慰,跃到这天池之中,难道烟铭在自己心中竟比之水倩兮更要重的几分?想到此,不禁心中纠结不已,苦痛之情油然而生。 那女子见云逸神情悲痛,以为云逸是因自己而起,彩眸之中闪过一抹感激之情,她抽泣几声,揩了揩梨花带雨的娇颜,强笑道,“奴家一时说的情动,难以自禁,让公子见笑了,我这便先以冰魄极寒之气暂时封住公子体内的五雷蛊毒,只盼公子能早日寻得良医,得脱大难。” 说着话,让云逸也解开腰腹,露出肚脐,催动以真元包裹的冰魄缓缓进入云逸体内,在经脉游走,这万年冰魄乃是极寒之所在,若非那女子以真元包裹,怕是云逸便如同烟铭般化作一具冰人,饶是如此,云逸只觉如赤身裸体坐于冰窟之中,寒气彻骨。 “公子忍耐一二。”那女子叮嘱一声,驱动冰魄将云逸体内雷蛊尽数冰封,继而又小心翼翼从云逸脐中退出,依旧收于自己腹中,这才长舒一口,神情倦怠,却展颜笑道,“公子此番可运行体内真元试试。” 云逸闻言忙运起大小周天运行法查探,果然真元虽比之从前损耗大半,但经脉之中气息通畅,虽偶尔有丝丝寒气,却也无伤大雅,不由精神大振,朗声拜道,“姑娘大恩不言谢!”心念微动,顿了顿,又道,“姑娘大可放心,我云逸立誓于此,但我有一口气在,便必寻得能助姑娘解了身上阴寒之气的法子,让你不再受困于此。” 那女子闻听此言,竟也颇为激动,一双秀目落到云逸半裸的结实胸膛之上,颔首低垂,娇声道,“公子若真想救我出的这天池,此刻便有一法子。” 第六十二章 美玉无瑕 美玉无瑕 眼前女子面若桃花,媚眼如丝,看的云逸腾地心中火起,他忙运转真元强行压下情火,勉强寒声道,“我云逸虽非正人君子,却也读了些诗书,知得礼义廉耻,姑娘若再如此,恕我失礼。”说罢便要拂袖而起。 “公子想是误会了!”那女子狡黠的一笑,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并非是想要公子的元阳,而是公子身上的另一件宝物!” “宝物?”云逸微微错愕,看到那女子一剪彩眸紧盯着自己的胸口,忽的想起水倩兮所赠的美人佩,不由摸索着紧紧握在掌心,颤声道,“你是说这方玉佩?” “正是,敢问公子这玉佩可是五色石中的一块?” 云逸大吃一惊,心中暗想这女子果然了得,一眼便看出这玉佩来历,登时戒备起来,神情却镇定自若,“不错,姑娘好眼力!” “我常在这池中听幻仙阙的门徒在此讲经,曾云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这乾坤世界乃是个天圆地方,天者为动为阳,地者为静为阴。这五色石既能补天,定是阳气极重之物,方才能镶到这穹庐之上,故而公子若是肯将这青罡石借与我阴阳调和,我便可出得这天池,得复重生......”那女子未等说完,纳头便拜。 “这个......”云逸忙伸手拦住,心中忐忑,这美人佩乃是青丘圣女之物,水倩兮在小村外将自己埋葬时,将随身携带的的玉佩置于自己身边,以寄相思之情,足见水倩兮对自己的情谊深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自云逸死而复生,这玉佩云逸便一直贴肉收藏,从未离身,如今怎可轻易借与他人。可眼前这女子对自己和烟铭有大恩,若是断然回绝,显得不近情意,思量再三,一时支支吾吾,迟疑不定。 那女子偷眼观瞧,见云逸面露难色,幽幽的轻叹一声,出言道,“公子也不必为难,这玉佩既是贴心收藏,想是对公子极为重要,奴家本就是个妖邪,无亲无忧,孤苦惯了,公子今日能许诺救我出得这天池,我已是极为感激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言罢黯然神伤,嘤嘤而泣,云逸顿时手足无措,哀叹一声,不禁惺惺相惜起来,自父亲死后,他也是孤苦无依,如一叶孤舟在这茫茫尘世中漂浮,个中酸甜苦辣,让他至今记忆犹新。这女子虽是妖邪,却被这幻仙阙宫主算计,囚在这天池之中百年,不见天日,身世比自己更是凄凉。 自得知林浅音以天象为凭,欲置自己于死地,后又狠心将烟铭逐出师门,云逸隐隐对这一山之主颇为厌恶,故而此刻更添对这女子的同情。云逸突然觉得与沧澜山作对,相助这女子,竟有一丝解恨的快意,这感觉极为强烈,让他忍不住便要将玉佩赠与这女子克制体内阴寒之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云逸握了握掌心的美人佩,熟悉的温润细腻感在心头涌起,他又想起水倩兮依稀的倩影,款款深情,他闭上了眼,猛地一咬牙,将挂在颈上的美人佩扯下,递于那女子面前,以一丝微弱的声音叮嘱道, “这美人佩乃是我至爱之人所赠,本不该再借与他人,但姑娘有重恩于我,不忍眼见姑娘在这天池中受苦,这才将这玉佩暂借,还望姑娘珍重。” 那女子骤见云逸回心转意,喜极而泣,忙颤抖着接过玉佩,盘膝而坐,将玉佩之悬在丹田之上,默默运转真元调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的浑身升腾起一团热气,周身的肌肤继而粉嫩起来,恍若一颗含苞待放的海棠,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勾人心魄。云逸看的血脉贲张,忙闭目调息,运起真元查探经脉中的境况。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霍然睁开水眸,云逸被她气息牵制,也忙醒了过来,但见那女子容光焕发,比之云逸初见时更显惊艳,像是将体内的阴寒之气略微压制了,心中大定,起身告辞道“想来我在这天池中盘桓足有半日,也该看看外面的朋友如何了?”正待转身,忽的想起一事,问道,“我姓云,单名一个逸字,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不知姑娘芳名?” 那女子得青罡石所助,压制了体内寒毒,心中无限欢喜,欣然笑道,“奴家本无名字,今日得借公子玉佩脱离苦海,便已玉为姓,我不甚通晓文墨,有劳公子帮我取个名字吧!” 云逸略一思索,脱口道,“我观姑娘粉脸生春,云鬓堆鸦,生的美玉无瑕,不若便唤作玉无瑕,只盼日后脱得苦海,出了这天池,也能为人尽善尽美,了无瑕缺。” 那女子闻言,彩眸流转,对云逸嫣然一笑,款款道“玉无瑕......公子果然是个读书人,起名也这般有深意,今日我有了名字,便再也不必被人称作蚌精了。“她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收于阴阳宝匣之内,又道”我已将这玉佩阳气渡入丹田,有此物在身,便也不惧外面的阳气了,百年了,我终可一见天日了,多谢公子了,”言罢,敛衣又对云逸拜了几拜,“公子放心,我一旦寻得能化解我体内阴寒之气的法子,定将玉佩物归原主。” 云逸点点头,木然望着那方青翠的美人佩,心中竟有一丝悔意,他忙转过头去,抱起石床之上烟铭冰冷的娇躯,淡淡的说了句,“正道沧桑,无瑕你入了尘世还望能洁身自好,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言罢,举步便往石阶走去。 “公子可是要去寻访名医?”玉无瑕娇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逸一愣,只听那玉无暇又道,“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收拾一二,随公子同去!”不等云逸答话,她便将墙壁上的数十颗夜明珠一一取下,又翻出些珍珠细软,依旧用阴阳宝匣装下,寻了件残布胡乱包裹了,缚在腰间,这才解释道,“公子的经脉封印,仅可支撑月余,有我相随,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公子也不必再担心寻得良医之前被雷蛊反嗜。” 云逸看着她纱衣下凹凸玲珑的曲线,媚态妍生,心神竟有些恍惚,与如此媚女同行,怕是难保自己抵挡不住诱惑,魔性大发,做出些有违道义的事情来,忙婉拒道,“我尚有些朋友在这天池之旁,我还要将他们安置妥当,方才能动身,你初离这天池,大可四处走走,饱览山川美景,不必与我同行。” “公子这是嫌弃我?”玉无瑕烟容黯淡,眼眸闪动,楚楚动人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怜惜。云逸终是不忍狠心拒绝,叹了口气,“即使如此,也罢,我们走吧。” 云逸不知道,此刻的沧澜山之巅已是天翻地覆,血盈成河。他更未曾想过,失去了万年冰魄镇压热毒的沧澜山,究竟会变作怎样的一番光景。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卿云红缦,大野玄黄,巍巍正道,究竟在哪里? 第六十三章 北斗七星(上) 北斗七星 沧澜山,幻仙宫主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姬纯钧轻卷衣袖,抹过嘴角的一缕嫣红,扬袖之间,他的身躯微微颤动,俊美的额头浮现出丝丝细汗。他暗运真元,将一枚弹丸般大小的血色珠子捏在掌心缓缓转动,却没有出手,两道剑眉却在渐渐收紧,掌心的血芒愈发的妖异。 他没有动,身旁肉翅尽展,骨刀林立的翼人古游征也没有动。 七名彩衣女子,脚踩七星,婀娜的身姿飘然立于眼前,半个时辰了,她们仿佛七尊玉女石像,神情肃穆,岿然不动。在她们的身上,仅有无尽的怒火,化为无形的杀气,咄咄逼人。 大殿之中,杀气如风,杀意如刀。 姬纯钧冷眼瞧了一眼伏在她们身后的水倩兮,忽的寒声道,“放了她!” 七女中的一名紫衣女子娇叱一声,怒极反笑,“鼠辈,趁我等师父不在,竟敢在沧澜山发动血雾摄影大阵,杀我同门,想要我放人,哼,你且先自断一臂。” 这些女子明知姬纯钧仅有一臂,以此讥讽,想激怒姬纯钧,惹他露出破绽。此人既能催动血雾迷阵,定是深藏不漏的高手,任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放屁,说过不是我们布的阵,我们也曾险些被阵法所嗜,这才寻上山来,你们莫要血口喷人。”古游征忍不住一声怒吼,面容竟有些狰狞。 原来当姬纯钧与古游征步出密林时,已是清晨,骄阳似火,让人莫名的有些烦躁,姬纯钧俯身在林边的汨水中抹了把脸,这才抬望眼向天边望去。一股巨大的血柱笼罩在远处巍峨的沧澜山上,惨红的血色云海流转着,形成骇人的漩涡,将金碧辉煌,飘渺若仙境的幻仙宫沉寂在死一般的血色阴影里。这阵势,比之两人在翼人营地所见的血云更加大过数倍。 姬纯钧鼻翼抖动,捕捉到了一丝隐隐的血腥气息,不禁失声叫道,“沧澜山出事了!我们且去看看,或许能寻得布阵之人的线索。” 两人不再犹豫,展开身形,向笼罩在血雾中的沧澜山掠去。仆一到宫门外,仅见两具幻仙阙门人的尸体横在当场,细看伤痕,皆一招致命,伤口平滑细腻,竟与在密林外被伏击的古翼人一般无二,“难道又是云逸?”姬纯钧心中疑惑,忙向宫内走去,哪知偌大一座幻仙宫,除了十几具尸体,空无一人,四下里隐约可见飞檐回廊,曲径通幽,一如死域般宁静。 人都到哪里去了?姬古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愈发疑惑不解。这才寻到这大殿之中,却被恰好携水倩兮赶回的七女所遇,七女眼见两人神色匆匆,以为是来犯之敌,不由分说,便斗在一处。姬纯钧眼见水倩兮被她们所擒,心中焦躁,不再保留,将噬日天魔大法运至极限,两下里斗的个旗鼓相当,这才成对峙之势。 此时,大殿外,天上的血云却在渐渐黯淡下去,迷雾尽去,骄阳从窗外洒进,将几人罩在一片辉芒之中。 “哼”紫衣女子微微冷笑,纤手一指姬纯钧,杏目圆睁“此人一招一式,皆有嗜血阴邪之气,分明便是血魔的噬日天魔大法,与这血雾阵法如出一辙,既被我们撞破行踪,莫在狡辩!且留下性命,免得累及亲友。”那女子斜眼扫向水倩兮,显是以此为胁。 “沧澜山乃是三大仙山之一,竟也有行事如此龌龊之人,”姬纯钧冷冷再笑,陡然间杀气重了起来,“我姬纯钧行事何须对任何人解释,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今日若不放人,此事断难善罢甘休。”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霸气凛然。 “既是如此,纳命来,”那紫衣女子大怒,身形一转,凌空便是一掌,这一掌击出,在空中竟分做两股,一左一右,一阴一阳,分击而来,隐隐竟有龙腾虎啸之气。姬纯钧眼见这女子看似弱不经风,掌力竟霸道威猛如斯,脸色微变,大喝一声,早已运在掌中的血色珠子脱手而出,“砰”的一声,在半空中炸了开,灿烂无比,霎时间,如蛛网般的血雾密布大殿之中,层层环绕,遮掩的密不透风,姬纯钧的人也在这血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大家小心,这是血遁术!”紫衣女子面容稍变,招呼一声,手捏法印,肃然而立,浑身的真元都鼓胀起来,七女心领神会,也纷纷捏指画印,口中念念有词,奇喝了声,“开!” 骤然光影摇曳,半空中显出七颗璀璨无比的星辰,以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正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七星,这七星隐隐相连,辉芒四射,刺破血雾,将这大殿映了个分明。 姬纯钧在这辉芒之下,无所遁形,只得现出本相,不由赞叹,这幻仙阙门徒果然名不虚传,将北斗七星阵能幻出七星真身,想是仙法已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七星受随七人真元催动,随七人身形而动,星光所至,足可坚愈金铁,几不可破。姬纯钧骤见这七星,心中大惊,再想闪避时,却发觉已被这七星寒芒罩定,任他如何变化身形,却也只在星光下游走,难以逃出分毫,情急之下,催动真元,将丝丝血气从掌中迫出,化为道道红芒,细不可闻,潜在这七星辉芒中缓缓移动,自己却在阵中不断游走,依然诈作慌乱不已。 古游征眼见姬纯钧危难,肉翅一展,如旋风般急转而来,便要施手相救。哪知就在此时,七女身影晃动,竟围成一个圆仪,引动七星也随之而变,灼灼星光再动,化为一个无形的混圆牢笼将姬纯钧死死困在当中。这星光阵看似无形,却威力惊人,古游征连破数次,却如同中了邪一般,仅在这阵法周围转动,难以欺进。 “快说,你们趁我等师父携众弟子出游之时,偷袭我沧澜山究竟是何缘由?”紫衣女子眼中寒芒一闪,杀机骤起。抬手便是一掌,姬纯钧被阵法所困,难以闪避,“砰”的一声,被这穿星芒而过的掌力正中胸口,震得他气血翻滚,姬纯钧有噬日天魔大法护体,却也并无大碍,心中一动,忙咬破舌尖,将血逼出嘴角,显出一副气息羸弱,脸色苍白的假象。 “莫要伤我兄弟!”古游征断吼一声,肉翅飞舞,若一只大鸟,绕过大殿之中的星光阵,向那七名女子扑去。 “找死!”紫衣女子大怒,屈指一弹,三道指刀,直奔古游征面门,古游征忙以肉翅掩面抵挡,那只此乃幌子,古游征又身有旧伤,猝不及防下,不及闪避,被紫衣女子一掌击中,倒在大殿一侧,吐血不已。 那紫衣女子转而瞥向姬纯均,化掌为刀,厉声道,“你若再不说,我便将你那仅余的一条臂膀也卸下,让你受些零碎苦楚。” 姬纯钧怒哼一声,心中却暗自感叹,这沧澜山幻仙阙门徒行事如此狠辣决断,不分是非黑白,妙语仙子林浅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第六十四章 北斗七星(下) 北斗七星 几缕暖风飘入大殿,将这冷凝的气息化淡了少许。姬纯均没有答话,指尖微动,从衣下缓缓抽出一把狭长的腰刀,普普通的钢刀,刀口已有些曲卷,他却似是没有察觉。姬纯均的手干燥而沉稳,动作也很轻很柔,恍若小心翼翼的抽出曾经的秀丽刀一般,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安详。 紫衣女子略微不耐,掌刀立切,大喝一声“杀”。猛然间,七女身形再动,团团相对而立,她们周身泛起了一层金光,姣好的面容一紧,默念数句,各自相对踏前一步,同时各自凌空推出一掌。催动阵法之人一动,星光阵也随之骤然收紧,将姬纯均困死在阵中,难以稍动。 “砰砰砰......”七声闷响连连,姬纯均的身子一连七震,喷出一股血雾,脸色苍白一片,连半点血色已没有,烨烨生辉的眸子也骤然暗淡下去,七人隔空所发之掌,竟俱接结结实实拍在姬纯均身上,这几章劲力惊人,姬纯均不堪重负,已然重伤。这般在一旁凌空出掌,却在阵中显现的移形换位掌法,如此诡异的异象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又是一阵煦煦热浪袭过,姬纯均眼神虽暗淡,掌中隐隐透着血色的长刀却似似是被注入一腔热血,红的艳丽,红的沸腾,空气中的湿热气息渐渐浓烈起来,将这大殿仿佛也炙烤的迷离起来,朦胧中,映在姬纯均四周的星光阵似被这滚烫的血色所扰,竟有些微微闪烁, “霍” 一声轻响,本该重伤的姬纯均手中长刀一展,手腕微震,凭空划出两记十字刀,交错纵横,这刀劲在耀眼的星光下划过两道血痕,向阵外破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霍霍霍” 刀声又起,十字刀劲去势未歇,姬纯均接连数刀,凌厉霸道,将这星光阵撕裂了两道豁口,继而怵然洞开,空门大现。姬纯均的身影便在这一线之间化作漫天血芒,向七人指指点点,挥洒不尽。 七人如何能料到姬纯均竟有如此实力,大惊失色之下,匆忙升起真元阻挡,哪知姬纯均这刀光血气中竟隐有细若游丝的血芒,正是适才姬纯均暗藏在北斗星光阵中的几十枚血芒。七女一不留神,被血芒透破护体真元,但觉手足一痛,被异物破体而入,封住了手足经脉,这血芒一入体便直冲头顶,七人娇躯一软,眼前一黑,便已昏死过去。 “阿倩......”姬纯均眼见七人被制,踉跄着踏前数步,俯下身来,抓住了昏迷中水倩兮的柔荑查探,这才发觉水倩兮体内空空如也,连番的伤痛打击已让她虚脱过度。 “云郎?是你么.....云郎?”水倩兮迷茫中被人紧紧握住,挣扎着坐起身来,她的秀眸仍然禁闭,恍惚中似是听到了云逸温柔的声音,嗅到了熟悉的男子气息,不禁喃喃道,“云郎,你果然没有死......你没有死......”说着话,娇柔的身子一阵发软,瘫倒在了姬纯均怀中。 “我是姬......”姬纯均内心纠缠不已,其实他很喜欢水倩兮,虽然他有很多女人,但他从不有所偏颇,男儿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当真正能让他心悸颤动,难以忘却的却只有两人,一是几乎从未谋面的倾城夫人,其二便是眼前的水倩兮,姬纯均深知水倩兮深爱云逸,他当然也明白当年云逸为何不辞而别,他一直在内心深处压抑着这份情感,如今所爱之人便在眼前,他不由得有些冲动,心中一暖,终是改口道“我在这里......”同时将又陷入昏迷的水倩兮紧紧揽在怀中,将仅存的一丝真元向水倩兮传去。 失去了真元压制体内的重伤,姬纯均眼耳鼻口七孔都渗出了淡淡血丝,喉咙一甜,“哇”的再连吐出几口嫣红的鲜血,虎躯晃了两晃,头脑一阵勾魂夺魄的眩晕,再也支持不住,“嘭”的揽着水倩兮摊倒在地...... 朗朗乾坤,烈日灼灼。 云逸和蚌女玉无暇从天池中探出身子时,天空的血云、血柱已然散去,毒辣的炎日探出云梢,将半边山都蒸腾出氤氲雾气,云逸不见了大石之上的水倩兮,颇是焦虑,忙问仍在调息的青丘人打探,这才得知水倩兮被那七名女子带走,不由得想起那狠辣决断的紫衣女子,心中担忧,想到此番水倩兮怕是凶多吉少,把心一横,仗剑便直奔沧澜山而去。 一路之上,云逸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感,心剑术的敏锐直觉让他隐隐觉察自己与水倩兮渐行渐远,他不知这究竟是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想法,难道是因为烟铭,亦或是...... 云逸忽的想起一个人,这人无论容貌、家世、武功、威望样样皆胜于自己,而他,云逸却也感觉得到,他也喜欢水倩兮,即使水倩兮喜欢的人诚然是他云逸,但云翳却从内心深处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因为这个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微雨公子姬纯均。 玉无暇显是对这山中道路颇为熟悉,避开有守卫的大路,引着云逸从山后荆棘密布的小路迂回而上,不多时,便已行到山巅的幻仙宫主殿之后。 云逸转到殿前,这才察觉这若天上人间般的仙宫竟是以一块巨石镂空雕刻而成,这般足有数十丈的巨石却也不知以何工具所刻,飞檐画栋,竟若寻常砖瓦所制一般,极是精细,四周墙壁皆刻有各式各样的神人仙女,鬼斧神工,惟妙惟肖。 四周幽静,大殿之门紧闭,云逸刚要上前推门而入,“公子且慢!”玉无瑕的声音骤然响起, 只见她手搭凉棚,展秀目看了看山巅四周隐约的其他楼台宫宇,心中不安,缓缓道,“这大殿之中隐隐有晦暗之气,沉闷郁结,若我所料不错,必是有过一番恶斗,公子此番贸然进前,怕是有些不妥。” 第六十五章 惊天秘闻 惊天秘闻 “为何不妥?”云逸闻言将正欲伸出的手收回,眉头一挑,转身问道“如今阿倩被她们所擒,怕是便在这大殿之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公子且看,”玉无暇素手挥挥,凭空抹出缕缕淡淡的水气,在大殿之外徐徐环绕。不多时,一阵“‘嗤嗤”的轻响声起,大殿四周隐现出八张巨大的符篆,上面绘有奇形怪状的印记,这些符篆非纸非缎,竟似画在半空中般,透着骇人的血色。 “这是什么?”云逸心惊不已,忙退后数步,暗自侥幸若非玉无暇提醒,怕是早着了这血色符篆的道了。 玉无暇嫣然一笑,彩眸望向云逸握在掌中的怀光剑,反问道,“公子既是通晓以神御剑之术,想来必是兵道门徒,怎会不识得这摄魂符?” “摄魂符?”云逸再是一惊,涩声道,“兵道四宗早在十余年前便已被朝廷所灭。” “兵道被朝廷所灭?大赢朝廷?我尚记得我被囚于天池之前,大赢朝已是摇摇欲坠,如何能有实力灭得了天下第一修仙门宗,况且兵道大宗主玄真子何许人也,岂是能轻易便能屈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玄真子国师已经仙逝了.....” “什么?”未等云逸说完,玉无瑕的面容骤然失色,失声道,“这怎么可能?百年前,玄真子的葬剑术已略有小成,内丹术更是已修炼至炼神还虚境界,肉身与元神合二为一,纵是肉身被毁,只要元神不灭,便绝死不了!” “真有此事?”云逸眼神闪烁,似是不信。 “我曾偶然亲眼所见,玄真子效仿干将莫邪以锐刀刨开胸膛,将自己的的心叶切下少许,,投入炉中铸剑,事后非但丝毫无碍,伤口竟不药而愈。试问天下,有何人能剖腹挖心,却好似寻常皮肉之伤一般,浑然无事?”玉无暇神情凝重,说的甚是真切。 如此说来,难道玄真子仍然健在?云逸闻此惊天秘闻,心中千百个念头飞转而过。玄真子以假死蒙蔽世人,难道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抑或是.......别有用心?云逸不敢再想下去,若是连玄真子这般飞仙级别的宗师也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那么这天下怕是真要大乱了。 玉无暇冰雪聪明,眼见云逸沉思不已,心知云逸担心玄真子之事,安慰道,“公子莫要杞人忧天,玄真子乃是一代宗师,行事光明磊落,必不至做些危害苍生之事。”继而不解道“你适才说国师?难道玄真子做了这大赢朝的国师?玄真子对大赢朝向来不满,看不惯朝廷以重刑暴政私加诸多苛捐重税,盘剥百姓,搞得民不聊生,怎会轻易回心转意,助纣为虐?” 云逸心中暗自惋惜,玉无瑕在这天池之中被困百年,竟已不辨时日,唏嘘着解释道,“雄极一时的大赢朝早已被外戚王莽夺政,建国号大新,如今已历三世。玄真子助始祖皇帝开国有功,被封大贤国师,至于兵道十余年前被灭一事,说来话长,其实个中细节我也不甚了了。” 玉无暇恍然大悟,点点头,忽的想起一事,彩眸流转,不经意的的挽了挽耳旁的青丝,问道“我观公子年纪,不过二十,兵道十余年前已被灭门,那你却为何通晓兵道御剑宗的以神御剑法门――心剑术诀?” “说起来,如今的不周山尚有一门宗,名唤玄天剑门,乃是玄真子旧徒高阳所创,依然修习兵道四宗的铸剑、相剑、御剑、葬剑四术。”云逸以指轻叩怀光剑青淬的剑身,心潮起伏,原来三位师兄当日在铸剑峰所传与自己的竟是御剑术的心法口诀,莫非这也是邪帝高阳暗中授意?他却为何将兵道的不传之秘传于自己这挂名弟子,云逸心中踹踹,却仍强自镇定,掩饰道,“我也算是玄天剑门的门徒,因而却也修习了少许。” 玉无暇暗自留意云逸的气息变化,心知云逸有所隐瞒,却也并不过问,指了指那八枚悬在空中的血色符篆,叹道,“高阳此人我也略有耳闻,公子可知故老相传,兵道葬剑宗乃是以人之精血为引,吸取其他修仙者三魂六魄,炼制剑魂,剑魂颇有灵性,也称剑灵,这剑灵经百余年修炼,最终与御剑者元神相融,人剑合一,此时剑器便化为了一堆废铁,剑修之人,极是爱剑,自不忍这相伴百年的灵剑弃之荒野,便常常立剑冢埋之,故曰葬剑。” 略微缓了缓,又叹一声,“而这摄魂符便是锁住修仙之人魂魄的符篆,这种符篆需以童男真阳与处子精血所画,分属阴阳两极,凌厉霸道无比,故而被这摄魂符所制之人,无论男女,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尽魂魄,化作行尸走肉般的剑奴。” “剑奴?”云逸猛然想起被邪帝高阳变作刀奴的好友沐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瞳腾的燃烧起来,恨恨道“这兵道也称得上千百年来第一名门正宗,怎会有如此惨无人道的修炼之法。” 玉无暇眼看云逸如血般猩红骇人的眸子,似是有些诧异,又似是有些窃喜,朱唇微启,欲言又止。 “若有朝一日,我做的这不周山之主,定要废了这葬剑宗一门邪术!”云逸忽的将怀光剑一展,杀气凛冽,寒意逼人。 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玉无暇打了个冷颤,身形一闪,片刻便又回转,拖着一具身穿幻仙阙彩衣的妙龄女子,紧紧盯着云逸,一指那女子的伤口,低声道,“敢在这沧澜山杀人,又在幻仙宫大殿布下这摄魂符,绝非寻常之人,纵是高阳也未必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分明是有人要栽赃嫁祸!” 栽赃二字让云逸心头一紧,自己在东海便被金无恨栽赃嫁祸,弄得如丧家之犬,亡命天涯。心念微动,忙俯身细看那女子伤口,果然,与东海死去的弄潮儿一般无二,俱皆与自己怀光剑所划出的伤口分毫不差,不由颤声道,“难道又有人要栽赃嫁祸于我?” 玉无暇摇摇头,眸子忽的亮了起来,在烈日下华彩万千,字字斟酌道,“他们并不是要嫁祸你,而是要嫁祸整个玄天剑门!” 第六十六章 影子(上) 影子 “玄天剑门?”云逸脸色稍变,神情凝重如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公子可是想起什么?”玉无暇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无暇你可曾听过无衣军?”云逸略一犹豫,问道。 玉无暇漠然摇头,一脸茫然,她被困于天池之中时尚未有大新王朝,又如何听过无衣军的大名。 “如今这大荒之中,最富盛名的有烽火骁骑、弄潮儿、无衣军三大劲旅,而无衣军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无双,当年始祖黄帝在位时曾创立两支铁军,一曰虎贲卫,一曰无衣军。两军皆直属于皇帝,虎贲卫乃皇帝的近卫军,是从几十万精卫军中挑选精壮之士,再由始祖黄帝经层层剔选而出,皆是身形魁梧,钢筋铁骨,精通术数且武功极高之人......” “如此说来,这虎贲卫应是战力极强,却为何未入这大荒的三大劲旅之列?”玉无暇显是兴趣大增,未等云逸说完,便急忙问道。 云逸的神情变了又变,火红的眸子下,脸色竟有些发白,“因为虎贲卫在锁阳关一战而亡,而大败虎贲卫的便是步战无双的无衣军!” 继而徐徐的吐出一口浊气,再道“无衣军将士乃是由大贤国师玄真子赴一百零八大小仙门选拔,亦是直接授命于皇帝,直到始祖皇帝驾崩时,由玄真子举荐,由始祖黄帝幼子东溟王接管无衣军,据传这支劲旅不过五百人,不着片甲,锦衣夜行,随东溟王南征北讨,所向披靡。直到后来东溟王造反,无衣军一直誓死追随,护送东溟王从京城逃出锁阳关,一路披荆斩棘,二十万精卫军竟也未能挡住来去如风的无衣军锋芒,锁阳关一役,大破三千虎贲卫,终是突破重围,携重伤的东溟王远遁西域。” 一语道罢,玉无暇听的神往不已,这无衣军竟有如此实力,却也不愧天下无双四字。略略沉思,猛然抬首问道,“公子可是怀疑这嫁祸之人乃是东溟王?” “不错,天下间仅有东溟王的无衣军有此实力,亦有此胆量敢杀了幻仙阙的人嫁祸玄天剑门!”云逸一咬牙,说得斩钉截铁。 “无衣军......东溟王……”玉无暇黛眉微蹙,似是在思索什么,喃喃的低头默念道。纱衣如雪,美人如玉。 骄阳似火,地上的树影渐渐斑驳起来,摇曳的人眼花缭乱,将一片红红绿绿的浓浓春色也荡漾起来,云逸轻轻叩了叩灵台,觉得神思有些恍惚,他的眼耳鼻舌身似乎都散漫了下来,悠悠然木讷的盯着前方,像入魔了般,如痴如迷,毫发不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山风轻抚过大点周围古树茂密的虬枝嫩叶,沙沙作响,间或夹杂着阵阵虫鸣,使的这气色更惹人烦躁。 云逸此刻的心却静如止水,他依然呆呆的站着,没有言语,连指尖也未曾稍动。仅有一双血红的眸子时张时弛,剧烈的变化着,他忽的缓缓抬头,投向不远处一颗最为高大的千年古树。 树下,分明站着一人! 那人好似已站在那里许久,衣衫上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烟尘,唯有左手中的一把剑却锃名沙亮,青芒四射,铸有凹凸纹路的剑在剑柄处以篆书镌刻着两个小字――“怀光”,柔然的剑身随着那人一呼一吸微微颤动,隐隐竟能听见细微的龙吟之声,那人的脸生的眉清目秀,俨然透着一股子书生气息。 那人,分明便是云逸! 云逸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云逸。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周遭的一切都虚无缥缈起来,天地之间,还剩下的,便只有两人如血般通红燃烧的眸子。 “你是谁?”云逸淡淡的问道。 “你又是谁?”那人回道。 “我是云逸!” “我亦是云逸!” “你为何在此?” “这话本该由我来问你!”那人竟叹了口气,说道。 “可现在却是我在问你!”云逸亦道。 “因为你在这里!” “因为我在这里?你便也在这里?”云逸似是有些错愕。 “不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的影子!” “我的影子?” “不错。” “那么你也是人?”云逸再问。 “姑且算是!”那人亦再答。 “好!那么我要告诉你,我要杀一个人!” “杀谁?” “杀你!”云逸的剑在这一声之后便消失了,他的人也消失了,数丈之内,仅有一团耀眼的剑芒,化为散乱的流影残片,点缀着骄阳下的虹光,呼啸着向那人袭去。 只见那人也诡异的笑了笑,同样的身形,同样的招式,甚至也不曾有丝毫的思索,在云逸出剑的同时,他的剑也已在呼吸之间出手。 两团剑芒一南一北,撕裂了热浪滚滚的空气,留下两道浅浅的气痕。 “轰!”巨大的交击声震起,两团诡异的剑芒交汇在一处,猛然间向四周扩散开来,搅碎了空中的浓枝密叶,也搅碎了地上斑驳的树影,伫立当场的,仅有两个笔直的身形,两道清晰的身影,这一击,云逸以心剑术觉察到,那人与自己功法果然一般无二,均似是体内有雷蛊而真元后继无力的迹象,难道这人真是自己的影子?想到此,云逸不由想起一直未言语的玉无暇,不禁向她望去。 玉无暇却依然没有抬头,好似被人点了穴道般,低头而立,甚至连长长的眼睫也未能抖动半分。 云逸轻叹一声,自那日在汨水河畔遇到与自己左右颠倒的人,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是从自己的那颗血狐心深处发出的,云逸在之前的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让他时常后背发凉的感觉。 他感到自己的体内有另一个自己! “你究竟是谁?”云逸甚至有些恐惧,颤声问道,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几日来,他自身的变化实是太大,而所遇之事,更是诡异无比,让他甚至无暇细查自身的情形,此番再次看到与当日在河边遇到那个与自己左右相反的人,不禁慌乱起来。 第六十七章 影子(下) 影子 那人依然不言不语,生硬的神情的让云逸看不透,摸不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云逸将怀光剑在掌中轻轻拂过,划过一道血痕,左指尖微动,以血为引,在衣角偷偷画了一枚震鬼符,同时身随剑走,舞动着柔若蛇芯的剑芒向对方的丹田击去。 那人仍是不假思索,随便一剑划出,身形剑法竟与云逸全然一样,亦向云逸小腹丹田点来。 “咔嚓!” 两人暗藏在掌中的镇鬼符亦再次在半空中相击,此番不必刚才,巨大的气浪竟生生将周围的数棵巨树削断,就连两人也被这澎湃的气浪波及,向后疾飞而去。云逸感到似是被人一瞬间抽干了真元,“砰”的一声,重重跌倒在尘埃中,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翻转起来,浑身筋骨更似是被雷所击,瘫软无力。 云逸以手掩过嘴角的血污,心彻底凉了下去,这人一切的临敌反映与自己一般无二,纵是相貌身形能够作伪,可这剑法,符篆之法怎可毫发无差,这人好似自己肚中的蛔虫,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天底下,除了云逸自己,怕是再也没有人能如此了解他。 难道这人真是自己的影子?云逸一颗血狐之心更加躁动起来。 常言道,心慌则乱,乱则烦,烦则神思难定。云逸此刻的心境便是如此,一剑在手,却四顾茫然。大敌当前,无法收摄心神运转心剑术诀,这通常只会有一个结果――那便是死! 无法以神御剑,那便只有抢制先机,云逸的念头刚起,对面之人就动了,这一动,却并非云逸所预料的惊若奔雷,急似闪电,相反却异常的平和,那人竟主动向云逸走来,细碎的步伐看似凌乱,却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似是要将地上铺就的大青石踏穿。 二十步......十步......五步.... 眼看便已来到云逸面前,云逸仔细的端详着如同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连退数步,仗剑于胸,用几乎已无法抑制的颤声道“你......莫要过来!” “不要怕,我是你,你便是我,我们本就是一人!”..那人轻柔的说着,神情却变得阴邪起来,他嘿嘿的冷笑着,步步逼近。 “不......你不是我!”云逸惊恐的向后再推数步,脸色铁青起来。 “你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云逸一个跟斗向后跃出,惊恐万分,多少年来,这个问题一直萦绕着自己,我究竟畏惧什么? “是生?是死?抑或是......” “不.......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云逸嘶声的吼叫着,他又记十六岁那年在暮云山中的屠杀,他的剑和他的人都置身在一片血色之中,他杀了男人、女人、老人、幼童,甚至连狗也被他肢解,那一夜,他癫狂了,也是从那一夜,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魔。 “你本就是一个魔头,一个嗜血的魔头,这种事情你本不该恐惧的,”那人叹息着,轻声道,“魔与道本就没有区别,那些道貌岸然的卫道之士,以正人君子自居,他们也杀过人,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但在别人的眼中,他们所作所为永远都是正,而我们,是邪!是魔!” “我不是魔,我也不愿做魔!” “可你现在已经成魔了!而且你杀了......” “住口!”不等那人说完,云逸疯了似得大吼一声,一剑向那人劈去。 “你杀了你的朋友......杀了你的亲人......甚至,杀了你了亲生父亲......”那人轻松闪过,冷笑着,再进一步,徐徐道,“一个人若是连亲生父亲也杀的,他还有什么人杀不得,还有什么人是他所不敢杀的......” “你胡说!”云逸的剑法随着满腔的怒火宣泄出来,将周遭的一切撕扯的粉碎,他已经彻底癫狂。 “没有人比我了解你,因为你和我本就一体......杀吧,尽情的杀戮吧.....只有这样,你才会越来越强大。”那人的声音似是在耳边响起,竟有些飘渺起来,“因为你有颗与众不同的血狐心……那是……” “噗” 忽的一声破体轻响传来,那人话犹未说完,身子在云逸面前竟渐渐模糊起来,他似是骤然受袭,未曾防备,已被异物所击。那人身形一震,面容身形急剧的变化着,先是脚踝,然后孤拐,继而迅速蔓延至整个身子都虚无起来,竟似要化作一缕青烟向云霄散去。 “公子!”玉无暇收掌于怀,站在那人身后疾呼道,这一声如同半空惊雷,震得人心神一定。云逸眼前一闪,那人竟凭空消失了,四下空空如也,仅在他所站之处,有一枚指尖大小的冰锥,若非周围的花草树木俱被刚才两人的交击震的狼藉一片,云逸几乎要相信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象。 “公子你没事吧?”玉无暇闪身云逸身旁,将那枚冰锥收入掌心,细细查探云逸体内的情形。一探之下,这才发现云逸体内真元似是被无形的邪气所侵,狂躁混乱无比,俨然便是要走火入魔。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 云逸也觉察到了体内的异样,忙盘膝坐下,定神凝思,在玉无暇的助力下导气归元。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来,心神气血也渐渐平复下来,云逸很清楚他适才为何会惊恐万分,险些走火入魔,那人所言不假,他的确在渐渐坠入魔道!且越来越深,几已到了万劫不覆的地步。我真杀了父亲?云逸在脑中仔细回想,却吃惊的觉察到父亲往日清晰的笑脸竟已有些模糊。我究竟是怎么了? 今日所见之人,所听之事,着实让人震惊。云逸摇摇头,这才想起在旁助力的玉无暇,忍不住向她询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人?” 心中却在暗自揣揣,这人难道真是自己的影子不成? 玉无暇闻言,彩眸竟有些闪烁,俏脸掠过一丝惊慌,扭头搪塞道,“我适才有些恍惚,等清醒过来时,见那左手持剑之人似是要对你不利,这才匆忙之下发了一枚寒冰锥,哪知他的人却凭空消失了。” 云逸犹在心中思索那人适才的一番说辞,并未留意玉无瑕的异样。听罢一阵失落,若是连修炼百年的玉无暇也看不出这人的门路,那么这究竟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么?一念至此,云逸抬头向那一阵青烟逝去的天边望去,但见烈日彤彤,闲云飞转,映照着一大片艳丽的霞彩,笼罩在一片紫气中,飘飘荡荡的直奔大殿而来。 玉无暇也看到了那片祥云,身躯巨震,不由的喝道,“公子,不好!妙语仙人林浅音回来了,我们快走!” 第六十八章 幻仙奇宫(上) 幻仙奇宫 斜阳向西,漆黑的夜眼看便要降临。 玉无暇见妙语仙人顷刻即到,不敢怠慢,不由分说,拉着云逸忙向山下掠去。 云逸百忙中回首向沧澜山的数座大殿望去,原来这幻仙宫共有七座石殿,圆穹方室,隐含天圆地方的妙处,呈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与夜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而云逸两人适才所站的大殿正处于天权星位,乃是斗魁之中最亮的一颗。 沧澜山之上处处都是凌空搭建的藤桥木室,在高耸入云的古木之间层层环绕,曲径通幽。两人在古木之间迅速穿梭,如猿般时而荡起,时而落下,数十个起伏,已出了山门。 云逸被玉无暇捏着手腕脉门,强行输入真元,催动他随着玉无暇并行,此刻眼见已远离了幻仙宫,猛然运气震开玉无暇的柔荑,收住身形肃然道,“无暇,你到天池,且先带血狐人和烟铭山下等候,阿倩尚在他们手中,纵是肝脑涂地,我也定要救他出来!” “公子,你.....”玉无暇闻言一愣,彩眸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赞赏,旋即黯淡下去。 “若我云逸有命归来,一切休提,若我不能.....”云逸定了定心神,继而冷冷一字一顿道“若是天明之前我未能折返,你定要随血狐人将烟铭送至青丘山,以美人珮为凭,求血狐族大祭司出手相救。我与血狐人有约在先,况又有美人珮为凭,大祭司想必也不会拒绝......此事,拜托你了.....” “公子放心,我定不负所托!”玉无暇低头思索片刻,再道,“公子谨记,这北斗诸星原是九颗,有七现二隐之说,若是公子在七星斗杓之尾看到另两颗星,此乃辅弼二星,千万要倍加小心,切记!”玉无暇一语道完,看着山门外的几具幻仙阙门徒尸体,朱唇微动,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未能说出。 “我记住了。”云逸微微顿首。 “公子珍重!”玉无暇见云逸神情恍惚,似是并未留意,哀叹一声,盈盈身形顿转,向山下纵去。 直到玉无暇婀娜的背影消失在树影的灰暗中,云逸感到一阵孤寂,且不说沧澜山的众弟子,仅是声名远播的妙语仙人,折返而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但水倩兮在她们手中,想到妙语仙人行事的手段,云逸一咬牙,猩红的眸子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他将怀光剑收回衣带之中,向幻仙宫走去。 玉无暇所说的北斗九星云云,云逸却也并未放在心上,此番他只为救人,任他七星也好,八星也罢,他都浑然不惧,他一步步向灯火辉煌的幻仙宫走去,步伐坚定而有力,他似乎又变回了当年天人阁中生死无畏的猛三郎。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星海皓月从天边现出。 据古籍《鹖冠子》记载:斗杓东指,天下皆春;斗杓南指,天下皆夏;斗杓西指,天下皆秋;斗杓北指,天下皆冬。云逸极目向东北望去,只见隐隐有七星挂于晴空,烨烨生辉。 云逸心念一动,腾身沿一棵极是高大的古树而上,立于树冠之顶,遥遥向山巅开阔之处的七座石殿望去,这一看,云逸大惊失色,险些从树冠跌落下来。 那七座石殿如同暗伏在山巅的七只洪荒巨兽,仰望着夜空中的北斗,竟在缓缓移动,云逸对比天际的七星,细细察看,惊觉天枢、摇光两宫与其余四宫以截然相反的方位缓缓移动,这变化缓慢之极,若非云逸身怀心剑之术,对周遭之变化敏锐无比,恐绝难觉察到。 猛然间,背后恶风急起,似是排山倒海而来,云逸大惊失色,不等思索,足尖轻点嫩枝,身子凌空而起,在空中翻过跟斗,远远的落于另一棵古树之上。 “沧” 不等稳住身形,怀光剑离鞘而出,云逸的剑在空中卷起巨大的幻影旋转开来,“铛铛”几声锐响,两道银芒划过天际,正击在剑影之上,银光四射,将四周映的通亮。 云逸喷出一股血雾向后斜飞而出,后背仆一着地,云逸强运真元,猛地挺身跃起,怀光剑依然紧握在手中,直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来袭的究竟是何物,心剑之术似乎也失去了灵觉,竟然丝毫探不出周围究竟有何人。 似这般诡异的情形,云逸从未遇过,眼中的血芒似乎也渐渐退却下去,回复了墨般的清澄,云逸暗暗压下伤势,放声喝道,“晚辈有事擅闯幻仙宫,如有冒犯,还望各位仙子多多包涵。” 话音刚落,耳旁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极是婉转,却也杀气腾腾,“你是什么人?敢携兵刃上沧澜山!” 云逸心知妙语仙子早对自己下了杀无赦的宫令,若是说出姓名,只怕未到大殿,便已被守卫所杀,只得回道,“晚辈有要事来沧澜山,行到山门,看到有人被杀,情急之下,这才携剑上山,还望诸位姐姐代为通传,就说玄天剑门高阳小徒有要事求见宫主。” “有何凭证?”云逸尚未答话,另一人失声奇道,“这不是邪帝高阳当年的佩剑灵剑怀光么?怎会在你手中?” “姑娘问我凭证,此剑便是我师父高阳所赠!”云逸不善作伪,此番这真假参半的话却也让他一阵脸红,幸天色阴暗,两女却并未察觉。 “这剑我曾见过,断然假不得!”那女子显是极为相信,不住点头。 “既是如此,且交出兵刃,随我们来!”另一人听同伴所言,也不由信了,两人从林中现出身形,云逸这才看清,来人是两名女子,身着彩衣,容貌艳丽,手中各握着一枚银环,寒芒四射,想必刚才袭来之物便是此环。看这两人衣着,显是身份尚在天池所见的那七名女子之下,竟也厉害到这般境地,云逸暗暗心惊,如此看来,这妙语仙人林浅音该是何等修为。 那两名女子也并不多说,接过云逸的佩剑,随手一抚,怀光剑的青芒竟然骤然暗淡下去。云逸本想以神思御剑,此刻已与怀光剑的联系却被生生阻绝,心中不由有些懊悔。 第六十八章 幻仙奇宫(中) 幻仙奇宫 春意轻寒,灯影摇曳。 云逸立于大殿之中,一如置身于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被站立两厢娇媚艳丽,恍若人间仙子的各色衣裙女子所衬,更显衣衫褴褛的云逸格格不入。他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那七名携水倩兮山上的女子,心中隐隐不安。 一抹幽香袭来,云逸心神也荡漾起来,他痴痴的看着不远处屏风上纹着的数朵腊梅,千百个念头回转。梅花后,隐约可见一人素手支额,慵懒的高卧于软榻之上,透过薄如蝉翼的屏风,忽的开口说道, “你是云逸?” 这一声,如流莺出谷,宛转悠扬,在大殿中空灵回荡,余音袅袅,让人沉醉。 她便是妙语仙人林浅音?想必她一早便看穿了自己的底细,云逸突然自己恍若赤身裸体一般,被在屏风后的一双神目尽收眼底,这感觉瞬间走过全身经脉,云逸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膝骨竟有些发软,忙强提精神,深施一礼,恭敬道,“正是晚辈!” 妙语仙人摆摆手,欠了欠身子,算是回礼。“今日在我沧澜山杀人的是你?” “不是我!” “你知道杀人的人是谁?”妙语仙人不置可否,眼中神芒灼灼,追问道。 “晚辈也只是推测。”云逸不敢直视,依然垂首而立。 妙语仙人闻言一震,寒声道,“你认为是谁?” “无衣军!” “东溟王的无衣军?” 云逸听出妙语仙人似是有些诧异,心中不由叫苦,无衣军行事丝毫痕迹也未曾留下,自己空口无凭,难免要被人猜忌,今日之事的冤情恐难洗的清。 “你来是为了她?”哪知妙语仙人似是并无追究到底的意思,忽的话锋一转,抬手一指,白芒乍现,大殿之侧忽的现出一张石椅,像是凭空生出一般,无声无息。水倩兮换过一袭崭新彩衣端坐其上,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云逸,想是早便在这大殿中了。 “阿倩!”云逸骤见水倩兮,情不自禁,忙闪身奔过前去,哪知尚未触及水倩兮的衣衫,忽的彩芒四射,艳若烈日,云逸大惊失色,忙掩目后撤,浑身毛发似是都化作钢针刺入肌肤之中,如被火灼般痛彻心扉。 “这是什么?”云逸咬牙而立,强忍噬体巨痛,竟也未哼一声。 “哼!自讨苦吃,在我师父面前岂容你放肆!”携云逸而来的一名彩衣女子见云逸有所隐瞒,此刻被师父一眼看破,心中忿忿,冷哼一声,斜眼观瞧。正自洋洋得意,一抬头,正感到妙语仙人寒若冰霜的眸光,忙敛神侍立,不敢再言语。 妙语仙人凝眉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早已泪眼朦胧的水倩兮,柔声道,“你喜欢他么?”,水倩兮口不能言,只得微微颔首,秀目低垂,俨然一副小女儿情怀。 “好!好!好!”妙语仙人坐起身来,连道数个好字,曲弹轻指,一缕青烟从指间窜出,穿过薄薄的屏风,竟已化作四缕拂过水倩兮的周围,“砰”,炸开一团彩雾,水倩兮身上的禁制应声而散。 “云郎?”水倩兮仆一解开,便连连向蜷缩在地上的云逸奔去,这才察觉,云逸裸露在外的肌肤毛孔中竟已渗出了阵阵黑血,粘稠腥臭无比,不由的楞在当场,“这是?” “他身中雷蛊之毒,已尽入经脉,透入骨髓肌体,我以幻彩神芒注入他体内,助他已将体内淤积的雷蛊驱除,而经脉中的雷蛊虽被我沧澜山万年冰魄所封,却绝难根除,一月之内,他必死无疑!”妙语仙人神情不变,似是在说一件极是寻常之事。 “无法医治了么?”水倩兮仍抱一线希望。 “要想医他,仅有一个法子,将他的肉体尽毁,仅留的元神不灭,他日或可重塑肉身。” 惊闻此言,水倩兮忽觉天旋地转,云逸道行低微,连元神也未有,要想收摄元神,重塑金身,岂不是痴人说梦。两人总要难免天人永隔,一时悲从中来,嘤嘤而泣。 “你该知道,他未必真心喜欢你!你又何必如此哀伤。”妙语仙人又叹一声。 水倩兮的眸子暗淡下去,“我知道他只是感激我,可我不在乎,只要他心里有我,我便知足了。” “若他命中注定薄情寡欢,成了毁天灭世的邪魔,又当如何?”妙语仙人的声音仍是婉转动,语气却顿重。 水倩兮如墨般的黑眸掠过蜷缩在地上的云逸,升起了一层薄雾,字字道“他若相惜,我便相依,生死无悔。” 两人的对话云逸句句听在耳中,却无力回应,他只觉浑身酸软,真元似也从毛孔尽泄,眼前一黑,终于昏死过去......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悠扬的歌声阵阵传来,飘渺哀怨。恍惚中,云逸缓缓张开眼来,却察觉浑身的衣物都已被人剥去,赤身裸体的坐于一处露天温泉之中,温热的泉水斯从他的心坎划过,放松了浑身的经脉,让他舒服至极,体内的内伤竟早已自愈,连胸口换心时留下的一道浅疤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禁暗自惊叹这泉水的神效。 忽的想起被玉无暇冰封在体内的雷蛊,莫要被这温水所化,忙运功察看,这才深舒了一口气,万年寒冰果非凡物,那雷蛊依然被封于体内,何曾有半点解封的迹象。 “云郎,你醒了?”水倩兮抱着一件袍子走来,见云逸清醒过来,忙轻声问道。 “阿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妙语仙人本对我下了杀令,为何反倒会出手相救?”云逸见四下无人,忍不住疑惑道。 水倩兮摇了摇头,茫然道,“我也不知为何,我当日被那七名姐姐带走,醒来时便已被人救起,置于这温泉之中,那宫主也对我颇为客气,我这才斗胆请她出手救你,不曾想她一口便答应下来。” “怎会如此?”云逸愈发大惑不解,这妙语仙人先前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以绝后患,如今却如此豁然出手相救,难道有何隐情? “云郎,妙语仙人再怎么说也是三大仙山之首的掌门,乃是名门正宗,你多虑了。”水倩兮将一条抹身的白布向云逸投去,又将抱在怀中的袍子置于草地之上,背转过身,催促道,“你快些,宫主尚在大殿等我们!”言罢转身去了。 云逸苦笑着,从水中站起身来,他胡乱的揩拭着身上的水渍,顿觉神清气爽。 浮云散尽,波光粼粼的的水面映出一轮皎洁的明月,微微摇曳,满眼的银辉中寒星点点,将这一池幽泉点缀的煞是好看。云逸猛然身躯一震,抬首向东北天边望去,被掩住的北斗七星渐渐从暗云中显现出来,云逸守住气息,静静的在心中默数。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东北的夜空澄亮一片,云逸烨烨生辉的眸子却黯淡下去。“啪”握在手中的抹布骤然落入水中,激起细碎的水花,将水中的皓月星辰震得粉碎,待微波渐渐散去时,九颗如斗般的耀眼星辰在水中渐渐浮现出来。 那竟然是北斗九星! 第六十八章 幻仙奇宫(下) 幻仙奇宫 北斗九星,七现二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九星现世究竟有何奥妙? 云逸心念一动,猛地一个翻身从水中跃起数十丈,借着月色遥向幻仙宫望去,只见昏暗中七座主殿依然如故,静静坐落于山巅之上,却也并无甚变化,云逸松了一口气,落在一棵古树之上。夜风袭来,**的身子竟感到一丝薄薄凉意,云逸打了个冷战,从树上缓缓飘落下来。 这周围正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云逸虽看不到,却觉察的到。怀光剑不在身边,云逸不敢懈怠,将地上的衣服裹在身上,运转心剑术诀,以灵觉向外刺探出去。他听见虫鸣,风啸,甚至也感的到新草古树,却绝没有半个活人。 难道真是我多虑了?云逸摇了摇头,刚要举步,哪知那异样的感觉又起,此番却明显比适才缓和不少,妙语仙人果然不放心自己,竟然派人在旁监视,他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繁星,迈步向大殿走去。 此时的大殿之中依然灯火通明,妙语仙人与众弟子早已不知去向,仅有初时携自己上山的两名女子坐在一张侧桌旁饮茶。看到云逸,立起身来,施礼道,“云公子你来了!” 两人神情恭敬,比之上山之时判若天人,云逸受宠若惊,忙回礼道,“两位这是作何?” “宫主交待下来,云公子与水姑娘都是我们贵客,万不能怠慢!”一女子从桌上拿起一把崭新鹿皮沙鞘长剑,敛衣拱手递于云逸,“这是公子的佩剑,我见公子的剑鞘破旧,斗胆换了一副新的,但愿公子满意。” “贵客?”云逸接剑在手,愣在当场,甚至都忘了道谢。妙语仙人日前还对自己下了格杀令,此番却被奉为座上宾,任谁也无要目瞪口呆。 那女子看到云逸木然的神情,掩嘴扑哧一笑,道“我叫青荷,她叫红莲,是宫主的贴身护法,宫主先行回去了,特意交代下来,让我二人好生招呼云公子。” 云逸自知妙语仙人是要此二人监视自己,自然不会点破,故作讶然道,“既是如此,那就劳烦二位仙子了。”继而问道,“不知阿倩......” “哦,水姑娘被宫主请去听雨小筑小坐,明日便可见到,公子不必担心。”不等云逸说完,叫红莲的女子忙答道。 “我们这便去客房,公子且虽我来。”叫青荷的女子盈盈一转,欠了欠身子,当先带路而行,云逸知是对方故意扣下水倩兮为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随行而去。 黑暗总是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这是人与生俱来的,他们恐惧的并不是黑暗本身,而是这无边的孤独,这种对孤独的恐惧,才会让人惊慌失措。 姬纯均从黑暗中苏醒过来,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四周静悄悄,竟连一丝一毫的动静也没有,无尽的黑暗如死一般般宁静,“游征?”姬纯均叫了一声,嘶哑的声音在无尽的黑暗里久久回荡,空旷轻灵。 没有回应,只有寂寂的黑暗。 这是哪里?姬纯均的伤势很重,他只能摸索着在地上缓缓爬行,猛然触碰到冰冷的墙壁,他又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心中骇然,忙沿着墙壁又向四周摸去,足有半个多时辰,他这才停了下来,冷冷的呼吸着,他的心似乎也被这冰冷的空气冻结了。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石墙上没有门,没有窗户,甚至连个缝隙也没有,有的只是如墨般无尽的漆黑,没有光明,也就没有了生的希望。 他被人关在一间密室之中! 姬纯均颓然的靠在石墙之上,摸遍了全身,身上的火折子早已被人搜了去,冰寒彻骨的感觉从后背一直蔓延过全身,他不禁是个杀手,而且堪称杀手之中的王者,如今却被深深的恐惧所淹没,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以往纵使所杀之人再厉害,所处的境地再恶劣,姬纯均也从不皱眉。可如今,却已截然不同。 直到现在,他才深深体会到,恐惧的滋味。 “嘎嘎嘎” 一阵机括声响起,姬纯均猛的感到这巨大的石室竟然震颤起来,初时仅是轻微而动,渐渐竟已越来越剧烈,好似要这石室翻转起来一般。 莫非是地震? 姬纯均肚里思量,紧紧趴在地上,不敢稍动。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这响声而来的,是更为剧烈的晃动,整个石室都似要塌了一般,姬纯均大惊失色,这石室之内空无一物,若是真个塌下来,必死无疑。忙强压伤势,运转真元,拼尽全力一掌向石墙打去,哪知光滑的石墙坚若金铁,姬纯均奋力一击,竟然毫无半点作用。 也不过盏茶的功夫,整个石室已渐渐恢复平静。 姬纯均挣扎着站起身来,随着这石室的停止也慢慢冷静下来,既然有机括声,石室内必然有机关的痕迹。他闭上双眼,仔细的体会着这石室的变化。然而过了许久,这石室之内,再也没有任何变化,机括声再也未曾响起。 姬纯均忽的洒然一笑,将身上的外衣脱下,催动真元将其点燃,向空中挑去。借着这火光,姬纯均这才向上看去。 这间石室竟然是间圆顶方室,穹顶之上刻有诸多纷繁复杂的图谱,有点有线,有大有小,在穹顶密布着,却不知是何意。只见穹顶正中,镶着一枚巨大的混圆珠子,暗淡无光,与周围的几枚珠子以线相连,竟隐隐呈斗形。 这是什么?姬纯均还想再细看,石室中的火光转暗,继而黑暗了下来,衣物已被燃成了灰烬。 姬纯均刚才的一番查看,已然看的清楚,这石墙确是密闭无疑,绝不可能从里面打开。 姬纯均的心冰冷下去,想是沧澜山的人将自己囚在这密室之中,他们没有杀人,却将他困在此处,幻仙阙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姬纯均不再多想,盘膝在地,运功疗伤,只有伤势好转,才有忘当有人来时,突围而走...... 第六十九章 三派合流 三派合流 云逸独坐于木屋之内,借着昏暗的烛光,提笔伏案疾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云逸忽的皱了皱眉,停笔将尚未画好的符篆揉成一团,催动真元烧成了灰烬。这已是他今夜画废的第七枚丹鹤灵符了,照此下去,怕是一夜不睡,也未必画的好一枚,云逸叹了口气,扔下饱蘸丹砂的笔,站起身来。 门外站着一个落拓的人,挺拔的身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月光下留着稀疏胡须的脸见到云逸,爽朗的笑了笑,“云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云逸一愣,怔道,“是你,独孤朔?” “我从刚刚回山,听说你恰好在山上做客,我便不请自来了。”独孤朔向木屋旁的一间小屋瞥了瞥,示意道,“云师弟莫非见我独孤朔前来探望,惊喜交加,忘了让我这别门师兄进屋饮杯茶么?” 云逸心知独孤朔是提点自己,有人尚在一旁窥视,忙闪身将独孤朔让进屋内,关上门正色道,“此间并无外人,独孤兄有话不妨直说。” 独孤朔提起桌上的茶壶,取了个杯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凉茶,如同喝酒般一饮而尽,这才缓缓道,“云兄弟,你可知我这酒鬼为何今日却饮起了茶?” 云逸这才察觉独孤朔挂在腰间从不离身的酒葫芦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奇道,“难道独孤兄的酒葫芦失落了?” “我把酒葫芦扔了!” “扔了?” 孤独朔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沉声道,“我要戒酒修炼道法,中秋前后天下仙门将于蓬莱山之巅齐聚,商议三派合流之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三派合流是何意?”云逸不解道。 “无枉寺、幻仙宫、玄天剑门乃是天下最富盛名的三大门宗,自古仙门出一家,此三家虽不同门,修仙之法各异,却拜的无一不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清。虽说无无枉寺道佛双修,除却几位不问世事的高僧,门徒却大多是道家弟子,无枉寺的代掌门浱于子便是不折不扣的修道之人。三派既是同宗同源,合流也是大势所趋。”独孤朔难得神情肃穆,压低声音道续道,“更何况此番三派合流的幕后推手乃是大新朝廷。” 朝廷在背后推动?云逸心中一惊,少帝刚刚继位便灭了天下第一门宗兵道,如今短短不过十年,怎会又要促成三派合流? 独孤朔又斟了一杯茶,仍然一饮而尽,似是将这茶当作了美酒,“此番三派合流是否可行,今年中秋便可见分晓。”继而哈哈一笑,猛地跃下桌子,一把揽住云逸的肩头,故作神秘道“不过我们师兄弟却也无心挂念此事,因为无论此次三派合流是否得成,天下仙门宗都会以门徒弟子出战比试,推选出如兵道一般的第一仙门宗,再由朝廷加封授爵,以匡扶大新社稷。我已看过比试名单,玄天剑门出战的第一人便是你云逸,看来我们怕是要在天下仙门面前一决高下了!” “我?”云逸大吃一惊,自己身中雷蛊,能否活月余都犹未可知,如何能参加中秋的三派合流大会。更何况自己道行低微,替玄天剑门出战,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想到此,不由的暗自唏嘘。 独孤朔见云逸神情落寞,拍了拍云逸肩膀,笑道,“我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不知你愿不愿一听?” “何事?” “朝廷此番力主召开三派合流大会,不仅向天下门宗广发邀帖,还下了一道圣旨,大赦天下修仙门徒,以笼络人心。而云兄弟你却是恰逢其会,我回来时便已收到消息,朝廷发往各州的缉捕你的文书都已撤回。云兄弟再也不是戴罪之身了,可喜可贺!” 云逸闻言大喜,“你莫要诈我!” 独孤朔闻言正色道,“你是烟铭小师妹的心上人,我独孤朔若是骗你,岂不是自家人欺骗自家人?”转而神情一暗,冷然看着云逸道“你可知烟铭不愿杀你,已触怒了我师父,被逐出师门,她身世凄苦,父母亲人皆被人一夜杀尽,如今又被逐出师们,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忽的紧紧抓住了云逸的臂膀,“云兄弟,烟铭小师妹定会去找你的,无论你是否真心喜欢他,答应我,要好好待她,莫要辜负她!” 提起烟銘,云逸的心恍若被万刀所穿,剧痛无比,独孤朔显然对烟铭有情有意,烟铭却一门心思在自己身上,如今又因他而伤重,几难再治愈,不由得悲恸不已。 独孤朔见云逸神色有异,以为云逸还有其他顾虑,不肯答应,竟然撩衣便要下拜,“还请云兄弟务必答应我,只盼烟铭能找个好的归宿,我独孤朔便心满意足了。” 云逸忙将独孤朔挽住,忍不住凄然道,“烟铭为了救我,中了一名紫衣女子七掌,落入天池之中又被寒气侵体,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什么?”独孤朔闻言身形巨震,颤声道,“紫衣女子?难道她中了大师姐的七分归元掌?这掌法乃是我师父的绝艺,仅传大师姐一人,凌厉霸道无比,寻常人中一掌便送了性命,烟铭中了七掌,五脏六腑怕是早已被震碎,大罗神仙也难医的活了......”一语未罢,想到师父为人极是冷漠,绝不会为弃徒烟铭出手施救,一念至此,心胆俱寒。 “她现在身在何处?我们带她去求我师父,想是还来得及?”独孤朔一咬牙,猛然抬起头来,拉着云逸便要出门。 云逸心知妙语仙人绝不会出手相救,否则也不会将她逐出师门,任她自生自灭。心中悲切,怅然道,“我已托人将他送往青丘山,那住有一位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实不相瞒,我这颗血狐心便是那位神医所换!”云逸一把拉开衣襟,露出胸口一条淡淡的刀痕。 “如此说来,烟铭便有救了?”独孤朔闻听此言,喜极而泣,这神医连人之心也换的,怕是自己的师傅也未必有这般高明的医术,想必定能救的烟铭性命。 云逸凄然苦笑,“是否救得,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但若是连他也救不得,那烟铭恐怕......”云逸实不愿想象烟铭因他而死,心中更是苦痛。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医得了,一定的......”独孤朔神情竟有些恍惚,喃喃着出门而去。 直到走出好远,却又折返而回,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盒,放在桌上,淡淡道,“这是高阳师叔拖我带给你的锦盒。” 说着话,悄悄抹了一把眼泪,身形木然向后飞出,隐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七十章 宵小之人 宵小之人 这锦盒密闭着,浑如一块铸铁,上下竟连丝毫的缝隙也没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是什么?云逸犹豫着探手向锦盒摸去,仆一触及,浑身骤然一震,耳中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息,云逸大吃一惊,刚要收手,邪帝高阳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云逸,相必你已知三派合流之事,此事关乎我玄天剑门声威,为师已决定由你出战,你不可推辞。此盒被我以秘法封印,用心剑术便可打开,内有意剑诀心法一册,可与心剑术相得益彰,对你修炼御剑术大有裨益。你应勤加修炼,莫要在中秋比试之时令我失望!” 邪帝高阳言语间极是严厉,冷峻的面容一闪而没,云逸怔了半饷,这才回过神来,忙催动心剑术灵觉细细察看锦盒,心念方动,盒子竟应声而开,一本古朴线装书卷跃然眼前,隐隐现宝光之气。 古之剑修之人,当修至炼气化神境界时,常修炼与寻常修仙之人的元丹法迥然不同的元婴法,此法一旦元婴大成,比之寻常元丹法修炼之人威力强过百倍。但此法修炼不比内丹修炼法循序渐进,故而愈是到后期凶险愈大,常有修炼之人半途而亡的情形,时至今日,尚以元婴法内修的仅有玄天剑门一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元婴法修炼乃是先于自身气海穴修炼道胎,从而炼制元婴,元婴大成时,便可显露于外杀敌,比之只能内敛于体的元丹不可同日而语。及至到后来的炼神还虚境界,待元神汲取元婴后,元神比之寻常修仙之人更为强大。 玄天剑门御剑宗的心法其实共有两卷,分意剑诀与心剑诀。意剑诀则是御剑宗的不传之秘,静神敛思,将真元纳于气海郁结道胎,以孕化元婴。而心剑诀乃是凝神于心,以意念神思御剑之法。而两卷虽同为心法,却为一内一外,一人一剑。意剑诀修身,心剑诀养剑。 云逸在铸剑宗蒙三位师兄传授过心剑诀,对心法口诀早已烂熟于心,自然清楚其中法门。然而数月以来,发生的事委实太多,云逸亡命天涯,又因在东海孤岛之上险些真元自曝而死,对于玄天剑门的修炼之法始终耿耿于怀,故而心剑之术关于以神思御剑之法的篇章,云逸几乎从未细细揣摩过其中奥妙. 今日高阳又托人送来意剑诀,云逸竟一时有些糊涂,自己对于邪帝高阳,仅是在铸剑宗的一名挂名弟子,却偏偏修习的是铸剑宗的御剑术,此时若是说出去,怕是也未必有人肯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又想起自己身中雷蛊,怕是未必能有命活到中秋,不由得想起水倩兮、烟铭等诸多牵挂,千百种念头袭上心头,一时倍感哀愁。 他默默的将意剑诀随手翻看了数页,渐觉困倦,想要强打精神,眼皮却愈加沉重,他浑浑噩噩的将意剑诀收入怀中,倒头于榻,沉沉的睡去了。 “什么人?” 一声女子的娇叱,云逸猛然惊醒,一个翻身从床上跃起,头脑中依然有些昏沉,一如既往的摸向腰间,哪知竟然空空如也,怀光剑竟然不见了,一惊之下,忙摸向胸口,怀中的意剑诀果然也不翼而飞。有贼!云逸打了个激灵,顿时全然清醒过来,大叫一声不好,身形骤转,直冲出门外,循声而去。 刚出木屋不过,便听到阵阵厮杀之声从南边传来,想是盗窃之人被守卫所截。忙提气赶将过去。 夜色中,云逸放眼望去,隐隐可见两男一女正斗在一处,三人你来我往,身子尚未有半点接触,仅以刀剑的气劲交击,在月光下辉芒四射,映的一片雪亮。 云逸这才看清,那两女正是从云逸来这客房的青荷与红莲,那交手的男子身形奇快无比,一袭夜行衣,黑布蒙面,左手舞着的一支软剑阴柔青幽,正是自己失却的怀光剑,只见怀光剑在那人手中诡异刁钻,阵阵寒芒逼得青、红两人连连后退,渐渐已露败象。那人突的剑法一涨,连发数道剑气,破开两人,不敢恋战,腾身便要逃走。 “贼人休走!”云逸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欺到那男子身旁,抬手便是一掌,掌风凌厉。直逼那人后心而去,那人却似早已觉察到一般,并不回身,仅是后背微弓,运起真元硬接了云逸一掌,反震之下,向前去势更急,如一支离弦飞矢破空而去。云逸心系怀光剑与与意剑诀,不敢怠慢,足尖一点,将身法运至极限,向那人追去, “啾啾”两声破空之声响起,银晃晃的两支飞环呼啸着从云逸身旁越过,划过诡异的弧线向那人后背再击去,此番那人却也机灵,再也不敢以真元硬挡,疾驰中的身形竟毫无征兆的向旁斜插而去,借着一颗古树轻松避过了飞来的银环。 好时机,云逸心念一动,那人手中的怀光剑骤然有了反应,柔软的剑身忽的倒卷,如毒蛇吐信般向那蒙面人咽喉扫去,这一招惊变乍起,那人万不曾想到怀光剑竟能反噬自己,大骇之下,忙催动真元一震,怀光剑被霸道的大力所注,略微一滞,那人也趁机向后一仰,这才堪堪逃过一劫。 饶是如此,轻微的裂帛声起,怀光剑锐利的锋芒竟扫破了那人的蒙面布,怀光剑也“当”的一声脱手落地。面罩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朗目星眸,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息。 那面容,竟与云逸丝毫无差! “啊”赶来的两女骤然看到那人的面容,不由的低呼一声,愣在当场,天下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愕然道,“你是谁?怎会与云公子一般无二?” 云逸见又是此人,心中火气,怒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偷走我的东西?” 那人并未回答,只是见露出真容,便也不再掩饰,扯下划破的面罩,冷冷对云逸道“你竟然悟得了以神思御剑的绝技,果然不同凡响。可惜内力却也不怎么高明,仅是一丝天罗香,便已将你迷倒,连从你怀中偷走秘籍也浑然不知,高阳若是知道他的徒儿这般无能,怕是绝不会让你代玄天剑门出战。” “毋须多说,你为何三番五次假扮于我?究竟是何居心?”云逸心念又动,将失落于地的怀光剑收回,与青荷、红莲两人隐隐成品字形将那人围在当中,数丈之内,杀气凛然。 第七十一章 盗亦有道 盗亦有道 ”喂喂喂,你这书呆子,莫要诬陷我,除了今晚,我几时又曾假扮你了?”那人闻听云逸所言,哑然失笑道,“也不知是有人偷了你的粮,还是睡了你的娘,整天板着个脸,这种人本公子一见就心烦,若不是有人肯花大价钱,你以为我是傻子,敢来这沧澜山偷东西?得,既然被你们识破了,也让你见见我八面玲珑伏魔师公孙羽的庐山真面目!“ 说着话,扬扬自得,探手在脸上一抹,如变戏法般现出另一张脸来,这张脸虽称不上俊朗,却在眉毛下镶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神目,溜溜直转,他的鼻子虽然不高,嘴唇也略显轻薄,但却从骨子里给人一种极是精明能干的感觉。 云逸在脑中苦苦搜索,直到快要将头脑中搅作一团浆糊,也未能想出这公孙羽究竟是那一号人物,再看青荷、红莲两人亦一脸茫然,想来也是不明所以。 那自称公孙羽的人见三人似是从未听过自己的大名,一腔豪情热血像是被人一泡尿浇过,冷了个得通透。神情一阵失落,然而随即便恢复过来,眨巴着眼睛道,”额......本公子一向都是出入皇亲国戚府邸,在望京城那是大大有名,你们这些土包子久居这鸟不拉屎的山野丛林,孤陋寡闻,却也情有可原。“ 青荷闻言大怒,银环一舞,指着公孙羽怒斥道,”这里乃是沧澜山宝地,你私自闯将进来,竟然还敢出言不逊,找死。“说着话,身形荡起,半空中将银环一抖,竟从手柄处分为两把奇形弯刀,柔臂微转,刀影交错,化为道道寒芒向公孙羽洒去。 公孙羽斜眼观瞧,嘴角闪过一丝怪笑,身子原地转了两转,卷起一阵旋风,继而金光乍现,从身后竟凭空摸出一把金伞,“砰”的一声撑了开来,恍若孔雀开屏,流光闪闪,华彩奕奕,刺的人眼花缭乱。青荷的刀影被这一片金光所掩,竟然失去了踪迹。 “幻彩混元伞?你是凉王府多闻金刚?”青荷眼见兵刃被这进伞所收,大惊失色。 “四大金刚?你是说北地凉王府的那四个整天穿的铁桶般的笨蛋?”公孙羽收势干笑两声,道“嘿嘿,他们四个早就被公子我收拾的服服帖帖,临别之时,更是感激涕零,还将他们的宝贝法器都送给了我。”说着话,彩光忽的一暗,将混元伞收,又从背后摸出一把碧玉所制的琵琶,横竖与地,令一之手上握着口寒光四射的带穗宝剑,翻转剑身,以剑背为琴杆,把个剔透玲珑的玉琵琶当作了胡琴,吱吱呀呀的拉了起来,边拉嘴里还哼着“一呀摸,二呀摸”的青楼小调。 “碧玉琵琶和青光剑?”连红莲也骇然色变,愣在当场,心知公孙羽什么感激涕零,赠宝云云都是满嘴胡言,不由叱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竟连三大金刚的兵刃也都偷将来了,真是活腻味了么?” 这话里竟多少有几分关心之意,公孙羽机灵百变,又岂能听不出,欣喜的怪叫一声,敛衣像模像样的朝红莲、青荷分别做了个拱手相谢的姿势,坏笑道,“初次见面,想不到姐姐对我倒有了几分关切情意,实不相瞒,我在凉王府连另一个笨蛋广目老小子的赤练蛇也弄过来了,加了些香料盐巴炖了一锅蛇羹,啧啧,那滋味美的紧啊。可惜那时尚不不认识两位这般美若月里宫娥的姐姐,不然将那蛇羹分与姐姐同享,岂不美哉快哉!”公孙羽又是一阵狂喜,手舞足蹈的咂吧着嘴,似乎仍在回忆蛇羹的美味。 云逸三人却听的魂飞魄散,天下间,竟有人连北凉王府四大护法的赤练灵蛇也敢炖了吃了,这公孙羽若不是疯子,就是个深藏不漏的绝世高人。 凉王府位于荒凉的北地凉州城,凉王本封梁王,是始祖皇帝十一子,与九皇子东溟王乃是一奶同袍的兄弟,天启元年东溟王叛乱时,梁王虽未参与,却依然受少帝猜忌,被派往镇守匪患猖獗的北地凉州,改封凉王。凉王无端受牵累,门下宾客树倒猢狲散般纷纷离去,及至凉王赴任时,除却家人仆役,仅有忠心耿耿的武氏四兄弟一路相随。大新少帝为绝后患,派虎贲卫精锐三百余人假扮马匪伏击凉王的车队,哪知竟被这四兄弟杀得片甲不留,三百六十人的虎贲卫,连一个活口也未能回去。 少帝后来得知刺杀之事败露,不得不又赏赐了些绫罗绸缎安抚凉王,并特派钦差前往凉州,册封武氏四兄弟为金刚将军,统领凉州兵马。凉州既被封于凉王,一切事物本就俱由凉王节制,朝廷亲自册封将军统领凉州兵马,名是对四人的嘉奖,实则是告诫凉王,这凉州仍是大新王朝的藩地。 凉王心知朝廷因东溟王之事,绝不会放过自己,自然不肯束手待毙,暗中在凉州以剿匪为名,招兵买马,积攒实力,以求自保。朝廷也慑于凉王的声威和四大金刚的盖世修为,不敢妄动。故而,凉州却也平定了十年。 如今公孙羽竟敢前去抚虎须,到凉王府偷东西,果然胆大包天。云逸平生饱读诗书,最是看不惯游手好闲的宵小之徒,此时也不禁对公孙羽竟隐隐有些佩服,然而嘴上却讥讽道“公孙兄年纪轻轻,却本事如此了得,敢孤身潜入凉王府,我看放眼天下,那些庸碌的宵小之徒何能及你万分之一,天下有你这般栋梁之材,真是国之福也,民之福也。” 公孙羽被云逸一席话说的飘飘然,忍不住傲然道,“你这书呆子,虽然闷闷的,却也十分识货,我公孙羽说别的本事没有,但吃喝嫖赌偷,我样样在行。尤其这一个偷字,那更是出神入化,无所不能。我公孙羽偷东西,一是个人喜好,二是主随客便,只要价钱对,皇上的夜壶我也能信手拈来......” 公孙羽滔滔不绝,说的唾沫横飞,听的云逸和两女一阵侧目,这公孙羽不但脸皮够厚,吹牛的本事更是一流。忽的想起被公孙羽偷去的那本意剑诀,打断道,“人常说,盗亦有道,公孙兄既已被我们识破真面目,也该认栽,把我的东西还与我了吧。” 第七十二章 群鸟穿林 群鸟穿林 “什么东西?”公孙羽闻言把眼一瞪,“你这书呆子也忒不痛快,说话吞吞吐吐。你的那把破剑不是都被你收了去了么?” 云逸反问道”你没有偷我玄天剑门的秘籍?“ ”秘籍?“公孙羽一脸疑惑,”我几时拿过你什么秘籍?“ 云逸又是一惊,”你当真没有拿?“ 公孙羽大怒,”我伏魔师公孙羽好歹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敢作敢为,既是没偷,你便是宰了我天,我也是没偷过?“ ”奇哉?若不是你所偷,那本意剑诀怎的在我怀中不翼而飞了?那道这山上还有其他人?“云逸以灵觉仔细探视公孙羽,见他气息并无丝毫变化,不似作伪,不由的暗自揣测。转念记起公孙羽适才所言有人花银子请他假扮自己,心中更是疑惑,问道,”你说有人花银子请你假扮我行窃,那人究竟是谁?“ 公孙羽一阵冷笑,”你真个是个呆子还是?我既是收人财物做事,岂有出卖主顾的道理?更何况......“ 云逸见公孙羽欲言又止,忙催问道,”何况怎的?” 扑腾腾。 一阵轻响,皓月下的山林之中惊起几只漆黑鸟,伴随着叽叽喳喳的乱叫声,像一支支鸣镝利箭,直刺夜空。继而,林中忽的暗了下来,沙沙的响动声骤然响起,越来越近,瞬息之间眼前现出黑压压的鸟群,如洪水般铺天盖地穿林而出,无边无际的涌了过来,从几人身旁尖叫着一掠而过,漫山遍野,疯了似的向那七座石殿急飞而去。 “这是什么?”公孙羽脸色苍白,忙撑起幻彩混元伞弹开住如飞蝗般撞向自己的雀鸟,连声惊叫,“我的妈呀,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雀鸟?” 云逸一剑划出,将撞来的几只雀鸟搅成一团血雾,这才站稳身形,护住周身。再看青荷、红莲两人也是手忙脚乱,连连以兵刃掌力击毙飞鸟。几人何曾见过如此多的鸟群,不多时脚下便已有了一堆鸟尸,凄然的鲜血嫣红一片,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消盏茶的功夫,整个沧澜山都被这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群鸟席卷,密密麻麻,遮天蔽月的在石殿上空盘旋。 公孙羽的幻彩浑元伞在身旁旋转开来,阵阵金芒刺得群鸟纷纷躲避,公孙羽怪叫一声,震开百余只雀鸟,撑着金伞竟凌空而起,向树顶跃去。 “咦,这鸟群怎地在那几座石殿前萦绕不散?”公孙羽一连几个起落,已立在了树冠的至高点,远望着山巅的七座大殿叫道,不由得好奇大起,忍不住便要去看看,猛然将想起自己来着沧澜山偷东西,若是再到人多之处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想到此,挺起金伞,跃下树冠,便要向山下逃去。哪知方才走了数步,便觉恍若顶着千斤重石而行,极是虚耗真元,若是这般下去,怕是未到山下,便要力竭而死。原来这群鸟从山下而来,低低的穿过山林直冲顶峰而去,公孙羽要下山,正如逆水行舟,极是困难。 “奶奶的!真他娘倒霉!”公孙羽咒骂着,只得顺着鸟势向山巅大殿移动。云逸三人在一旁观瞧,也知事有蹊跷,忙运转真元,紧随公孙羽其后而去。 大殿之前,幻仙宫的众人早便惊觉,叱咤着,纷纷祭起各色法器,护在石殿周围,立阻鸟群。直到近了,云逸四人这才看得真切,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群鸟,竟然如同着了魔一般,拼死的像那以北斗七星排列的石殿撞去! 地上密密麻麻的鸟类尸体已堆积成山,七座石殿的穹顶上更是血迹斑斑,鸟群实在是太过密集,纵是沧澜山的千余名弟子俱皆来此,也未必能讲这群疯狂的雀鸟挡下。 云逸在人群中并未发觉妙语仙人以及水倩兮,略感诧异,正待要问,敏锐的灵觉忽的感到这七座大殿的星位在微微移动! 摇光与天驱两星位的大殿向南,而其余星位的大殿却是向北,这变化虽是极缓极慢,微乎其微,云逸却捕捉到与自己傍晚时分在山腰所见又有了些许变化。直到此时,云逸心中方感确信,这七座大殿确是在某种奇异的力量的驱使下缓缓移动。 云逸心念一动,人也不由的向摇光大殿冲去,一旁的公孙羽看见云逸向石殿的大门移去,以为云逸要进到殿内躲避,忙将幻彩混元伞运起,随云逸而动。口中却也不闲着,大声嚷嚷道,“你这书呆子,倒也没看出来竟然是个狡猾奸诈的主,我公孙羽自诩机巧百变,怎就没想到躲进殿里这个好法子。” 死守在殿旁的幻仙阙门徒听闻两人竟是要入到殿内,大惊失色,纷纷喝道“拉住他们,莫要让他们打开殿门!” 一时间,云逸与公孙羽骤成众矢之的,各色法器间歇之余,纷纷招呼而来,两人既要阻隔群鸟,又要小心避开众门徒的法器,顿觉压力大增,再也移动不了半步。 在云逸身后的公孙羽首当其冲,被迫的连连后退,无奈之下,只得一手持伞挡住群鸟,另一只手又抽出青光宝剑挥舞格挡另一方向而来的法器。 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两人被迫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哎呀”公孙羽忽的一声大叫,一不留神,被飞来的一把雁翎刀在后腰拉开了一道血口,公孙羽不由得身子一歪,“嘶嘶”几阵轻响,又是数道袭来的寒光将他撕出条条深深的血痕,登时血光迸现,半边身子被血染了个通透。 诡异的事情也在这一瞬间发生,围在公孙羽身旁的雀鸟忽的像是中了邪一般,齐向公孙羽的身上冲去,眨眼之间,将公孙羽裹了一层又一层,好似个黑乎乎的大粽子。 一旁的云逸怔怔的呆在当场,竟然没有出手相救,他隐隐看到那群鸟儿的眼中闪着骇人的红芒,正如他此刻若火烧般赤红的血瞳一般。 他听到了一阵呜咽的笛声,熟悉而陌生。 第七十三章 蝶舞芬芳 蝶舞芬芳 悠扬的笛声中,群鸟眼中艳彩四射的红芒从云逸所在之处层层绽放开来,顷刻之间漫山红透,层林尽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漫山的红芒不住的闪烁着,如耀眼的群星,如真似幻,让人应接不暇。远远望去,沧澜山好似披上了一件薄薄的血雾,凄红一片,在丘陵起伏的南越之地越发显得突兀。 “啊啊”公孙羽杀猪般的声声惨号,将被笛音迷惑的云逸震得略略清醒,红眸一暗,这才看清公孙羽已被群鸟包围,危在旦夕,不敢怠慢,掌中怀光剑隔空在公孙羽身子周围展开,或削或点,或劈或刺,急若奔雷,迅似闪电。怀光剑青幽剑芒流光四射,凛冽的剑气牵动着扑面而来的疯狂群鸟,也随着他飘逸的身形上下纷飞,仿佛化作了一只彩蝶,在群鸟烨烨红瞳的映照下,翩翩起舞。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 云逸在心中默念着心剑术的无上口诀,努力抵抗那勾人心魄的靡靡笛音,他只觉心神意都与怀光剑浑然一体,再也不分彼此,他似乎感到怀光剑一丝一毫的轻微变化,那种感觉奇异而又美妙。他几已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眼前只有无尽的红芒,而他要做的,便是将这一簇簇火般诡异的红芒熄灭,这似乎已成为了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在空荡荡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剑之所念,便是人之所欲。这便是心剑之术的奥秘! 妙语仙人负手立于云颠之上,冷冷的注视着如入魔般漫天飞舞的云逸,隐在轻纱斗笠下依稀的面容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这笛音果然非比寻常!”她忽的说了一句,声音既轻且柔。 “姨娘,每次听到这笛音时。云郎都会魔性大发。”一旁的水倩兮秀眉紧蹙,担忧的望着山巅,喃喃道。 “云逸身怀血魔眼之症,乃是三垣袭月异象暗示之人,魔根深重,他魔性大发绝非是单单由笛声所致。” 水倩兮俏脸一白,“仙人的意思是?” “他的魔在心中,所谓魔由心生,万象皆虚。此心魔一日不除,天下人便断不会让他安然苟活于世。他若成魔,纵是千机佛亲自出手,怕也未必制的了他。” “云郎以身中雷蛊,恐命不久矣,为何你们这些修仙之人还不肯放过他!人命真的直若蝼蚁一般吗?”水倩兮神情凄苦,猛然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痴儿,你确是和你娘一般无二,如此美貌,如此深情!”妙语仙人似是颇为所动,探手将水倩兮揽入怀中,叹了一声,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忧伤,三大仙山对于云逸态度并非都如我一般力主杀无赦。邪帝高阳此人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凭喜好而为,什么天下苍生,什么从礼仪廉耻,在他看来,一钱不值。他与浱于子仇怨极深,数次交锋,都败于浱于子之手,如今已是一门之主,自不能像以前般轻易寻人斗狠,只得寄希望于门下弟子,可叹兵道自被朝廷剿灭后,元气大伤,昔日的精英弟子几乎死伤殆尽。高阳虽是门徒众多,却难有资质出众者,故而才会强行将云逸收入门下,一则是看重云逸血魔眼之症所赋予的先天资质,期望其有朝一日能在天下群雄面前力挫浱于子门徒,挽回颜面。二则怕是想借云逸之手重振当年不周山天下第一仙山的声威,以报答玄真子的恩情。” 妙语仙人轻抚着水倩兮秀美的柔发,轻声又道,“而蓬莱山千机佛乃是德高望重的世外高僧,本就对云逸有收入门下,循循善诱,导其回归正途之意,又怎会轻易伤害于他。” 水倩兮闻言大喜,抬头疑道,“姨娘可是没有骗我?” “傻孩子,姨娘于你娘情同姐妹,又岂会骗你?”妙语仙人似是想起了无边的往事,朦胧的轻纱下,似是升起了霭霭薄雾,飘渺空寂,她幽幽的轻叹一声,欲言又止,“可怜你娘产下你不久便已去世......” “我娘?”水倩兮茫然抬头,自她记事以来,便一直被青丘族大长老收养,从未见过爹娘的模样,每当问起时双亲时,长老总能提起一些娘亲的往事,可对于父亲,却时常摇头苦叹,只字不提。此时又听的妙语仙人提起,心头微动,不由问道,“姨娘,我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认得他么?” 听闻此言,妙语仙人忽的身躯巨震,浑身都陡然寒了下来。水倩兮也觉察到了异样,紧紧盯着妙语仙人轻纱下依稀幽怨而又苦痛的面容,追问道,“我爹究竟是个什么人?也是血狐族么?” “他是一个绝情的负心人,为了他自己,不惜抛妻弃女,将妻子拱手送人,最终竟连他自己的骨血也不肯相认......”妙语仙人声调悲愤,冷冷的语调竟透着丝丝的恶毒之气。 水倩兮惊闻此言,如被寒冰所冻,竟也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她从未见过父亲,多少年来,一直幻想着父亲定是个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英雄,如今听妙语仙人所言,与自己所想竟截然相左,心中的震荡可想而知。 “兮儿,你放心,既然姨娘找到你了,便绝不许任何人再伤害你。”妙语仙人自知失仪,漠然半晌,以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可以唤我一声娘么?”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娘!”水倩兮也从伤痛中回复过来,真切的唤了一声。 “唉......好......好孩子,能再唤一声么?”妙语仙人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娘......”水倩兮自在蓬莱山受浱于子师妹照顾,平生受到第一次宠爱以来,此番又遇到妙语仙人的关怀,暖暖的母子情意从心尖淌过,她的眼中也有些湿润,忍不住将妙语仙人紧紧搂住,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梅香,呢喃道,“姨娘,我以后都唤你娘好不好?” 妙语仙人再也禁不住热泪盈眶,“好好好......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娘亲了,乖女儿.......” 茫茫的夜色下,清风徐徐,将死气沉沉的浮云驱散着,天边的又现出了郎朗明月。沧澜山的红芒也渐渐黯淡下去,仅有山巅的七座石殿处嫣红一片,如被血洗。无边无尽的鸟群终于覆灭在了沧澜山之巅,四周寂寂如也,呜咽的笛音也不知在何时停歇,偶尔的一两声虫鸣,才让人觉察适才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 水倩兮站在云端,极目向南海之滨眺去,目力所及之处,隐约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若鸟般拍打着海面扑来,巨大的身形如同一座巍峨的群山在缓缓移动,越来越近。 “娘,那是什么?”水倩兮睁大了眼睛也未能看出那究竟是何物,不由问道。 妙语仙人的神色肃穆冷峻,与适才判若两人,开口道,“那是龙!” “龙?”水倩兮大吃一惊,“龙怎会有翅膀?” “那是古翼人的圣兽——应龙!”妙语仙人轻纱下抹过一丝冷笑,“它终于来了!” 第七十四章 飞龙在天(上) 飞龙在天 如潮的群鸟散尽后,众人早已是精疲力尽,纷纷瘫坐于大殿之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公孙羽蒙云逸奋力相救,才不致被嗜血的群鸟围啄而死,心中自是对云逸感恩备至。此时也不知从何处扯了些布条,胡乱裹着身上的伤口,可惜他身上的鸟啄的皮肉伤口委实太多了些,裹了几处,便已不耐,索性一把将破破烂烂的上衣撕下,对着不远处的亭亭玉立的青荷唱了个诺,喊道,“仙女姐姐,可否方便一二,借个衣裳穿穿?” “你是何人?”几名幻仙阙弟子闻言,不由分说,纷纷仗剑将公孙羽团团围住。 青荷连忙闪过身来,对着公孙羽啐了一口,横眉怒道,“我哪里有男子衣物与你?你这人,怎得这般不知廉耻,在我沧澜山七星宝殿前赤身裸体,成何体统!此间事已了,你把高阳师叔给云公子的书简交还了,速速下山去吧!”青荷清楚幻仙阙对付擅闯之人的手段,见公孙羽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此前在沧澜山又并无甚大恶,不忍他被俘,忙替他遮掩着,暗暗向云逸、红莲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莫要提起公孙羽来幻仙宫盗窃之事。 哪知公孙羽竟似是丝毫不明白青荷的苦心,反驳道“姐姐,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公孙羽侠肝义胆,此番助你们降服群鸟,弄的我浑身是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若是没有男子衣物,胡乱给件女子衣物也成,似你这般急着赶人走,却也太不讲江湖道义了。”说着话,一双贼溜乱转的眼睛上下打量青荷曼妙的身姿,又道,“姐姐,我看你这件彩衣便不错,不若褪下来借于我遮体,好不好?” 此话听在耳中,已有些暧昧的味道,可偏偏从公孙羽口中说来,竟是一本正经,好似极是平常一般。 “你......”青荷俏脸一红,登时语塞。 “沐护法,莫要与他多说,你这淫贼,沧澜山岂容你这般放肆!”围在周围的几名女弟子连声斥责,手中长剑反转,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 “啊?快看!那是什么!”公孙羽见众人便要动手,吓了一跳,忙随手向南天一指,趁势便要开溜。哪知众人竟真个纷纷向南天望去,这一望,所有的人都似是被人点了穴道,呆在当场,再也没有人留意公孙羽,一时间,四下里寂寂如也。 公孙羽一愣,好奇的也向天边望去。漆黑的夜空中,但见一只巨大的怪鸟向沧澜山缓缓飞来,如同一块黑色的幔帐,将半边天也遮掩了。直到近了,这才看清,那生有双翅的怪鸟鳞身脊棘,尖吻高眉,利齿突额,颈细腹大,强壮的四肢后拖着一条尖尾,宛如一只生翅的鼍龙。 “妈妈呀,你们杀尽了人家的儿孙,这怪鸟爷爷寻仇来了,大家快逃啊!”公孙羽吓的一哆嗦,险些尿湿了裤子,怪叫一声,从地上跳起身来,再也顾不得其他人,撒腿便向山下跑去。 众人也被这一声震醒,红莲眼见情势不妙,将手中银环分作双刀,连连呼喊,“这是上古神兽应龙,快散开,布天机星斗阵。” 云逸一个翻身跃起,放眼向西北天空望去,星海灿烂的夜空中,七颗耀眼的星辰如斗杓般挂在空中,而那斗杓之尾,有两颗微微的星辰在闪烁着...... 千余名沧澜山弟子在山巅以七星殿为阵心,布下了方圆百里的大阵,严阵以待。各式的法器斗光冲天,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 寂寂的夜,连一丝风也没有,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云逸静静的感觉着自己渐渐加剧的心神,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又想起了当日在东海孤岛的情景,弄潮儿精锐也是在这般突袭之下全军覆没,难道延续千年的沧澜山也要在今日一战而亡? 他隐隐觉得这一切都似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这难道便是宿命? 云逸闭上了眼,他似乎又看到了沧澜山血流成海,尸横遍野的惨状......他不敢再想,蠢蠢欲动的嗜血魔性在他的心头萦绕着,他想杀人! “师父,是师父!”周围的幻仙阙门徒忽然乱了起来,云逸睁开眼来,只见一道人影从云端中跃出,素衣如雪,恍若一颗璀璨的流星,从天际划过,留下清晰的幻影,直奔飞龙而去,正是不知所踪的幻仙阙宫主妙语仙人林浅音。 沧澜山众弟子眼见师傅亲自出手御敌,士气大振,娇叱连连,声势震天。青荷与红莲也轻喝一声,携数百名能凌空飞行的弟子腾身而起,向那巨山似的应龙掠去。 云逸想要上前助阵,苦于不懂得飞行之法,一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书呆子,是不是想上前观阵?”公孙羽却不知何时从一旁转了出来,坏坏的笑道,“我们做个买卖如何?” “你怎的没有逃走?”云逸也是一惊。 公孙羽尴尬的摸了摸头,旋即正色道“我适才见那头长翅膀的恶龙事先也不打声招呼,便向这沧澜山径直而来,好生无理,气的本公子浑身巨颤,忍不住找了个僻静之所出恭,如今神清气爽,故而出来跟你做个买卖。” 这公孙羽竟被吓出屎来了,云逸顿觉好笑,问道,“什么买卖?” “我送你上天,你需答应我两件事。” “快说!”云逸看了一眼南天,心中焦虑。 “一则是权当还了你适才救我之情,二则是你要带我一同前去参加中秋的三派合流大会。此两件事你需都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云逸心知公孙羽怕是将自己与独孤朔的对话俱皆停在了耳中,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能瞒过自己和独孤朔的耳目,这公孙羽到底是何来历?可惜如今已来不及多想,催促道,“切莫多说,快些送我上去!” 第七十五章 应龙在天(中) 应龙在天 一颗硕大的星辰缓缓现于南天之上,灼灼的闪烁着,将暗暗的夜空映的澄亮,继而又在四周绽放开来,霎那间,耀眼的银辉一泻千里,直向天尽头散去。 云逸原本清澈的眸子被这银辉闪过,染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腾腾燃烧着,他费力的运转心剑术诀暗暗压着内心的悸动,展目向那星辰瞧去,刺目的银芒中依稀可见隐着一个人,绰约的身姿,素衣如雪,淡淡而立,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惊艳,顾彩流盼,衣袂飘飘! 云逸看到这身影,身形骤然震荡起来,他猛然想起水倩兮,这身影竟与水倩兮有着几分的相似,心中更是一紧,连连催促公孙羽驾玄旗向那耀茫之处赶去。 尚未来的及到近前,那颗星辰竟陡然大了起来,银芒四射,如一轮圆月,生生阻住了应龙的来势。红莲与青荷众人也迅速散在应龙周围,全神戒备的注视着应龙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应龙巨大的双翅挥舞着,停在半空之中,,如两只灯笼般的骇人红眼冷冷盯着那愈来愈大的星辰,似乎全然未将四周若蝼蚁般大小的众人放在眼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呜呜呜。 那飘渺呜咽的笛声又起,这笛声,好似一缕清风拂过心头,将紧锁的心扉畅然打开,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尽的神思,缓缓飞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与袭袭流云飞舞,,如同在天边织就了一片色彩斑斓的绚烂织锦,画卷般在众人的心头展开,将人性的光辉都遮掩了。 公孙羽眼见已到了应龙的近前,见那飞翼应龙如山般庞大身躯,狰狞的面目,心中恐惧,下意识的回头向云逸看去。 “啊”公孙一声惊呼,他看到了一双猩红的双目,红的骇人,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眸子,妖异的散发着阵阵红芒,正如那飞翼应龙的双瞳一般。 吟! 一声龙吟,飞翼应龙朝天咆哮一声,鼻中喷出巨大的缓缓气浪,蛇颈一伸,张开血盆大口向那仅有它半个脑袋大小的星辰吞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公孙羽身在几十丈开外,却也感到灼灼如火般的热浪,将他整个人都似要蒸干了。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星辰在应龙面前破了开来,化作了漫天的流芒,在空中舞动着,迅速汇为两股,向应龙的双目刺去。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两股流芒竟是千万枚银针,在夜色下烨烨生辉。 那千年应龙果非凡物,双翅一展,护在眼前,将流芒尽皆荡飞。 与此同时,青荷红莲二人眼见应龙忙于护目,将腹下空门洞开,知机不可失,大喝一声,“攻他软肋!”率先向应龙冲去。众弟子心领神会,纷纷亮出法器,化为道道七彩寒芒,向那龙腹下攻去。 “那是牵机针?”公孙羽细看着被龙荡飞的万余枚银芒,心中一动。忽的顿觉身后风起,云逸矫健的身形竟凌空跃起,在空中沧的抽出腰间的怀光剑,舞作一团,向前掠去。 “书呆子,你要做什么?”待公孙羽看清云逸的去势,大吃一惊,忙喝道。云逸的人剑几已化作一体,如一道青芒,向那星辰中人的后心刺去。公孙羽想要阻拦时,已然不及。 “师父小心!”青莲疾喝一声,声形转动,与红莲从龙腹下斜斜飞出,向云逸击去,手中的弯刀双双飞出,以求能阻他片刻。 “铛铛铛!” 几声清脆的兵铁交击声过后,云逸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怀光剑趁势在半空中划过,轻松的将那几把弯刀震开,身子在空中连折数次,去势不减反增,直直向那人撞去。他此刻的脑中在笛音中感到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甚至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有一个念头荡气回肠,杀! 他到底要杀谁? 眼前之人,到底是妙语仙人还是水倩兮?云逸竟有些迷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却忽的转过身来,轻纱的斗笠下一张依稀的脸,泪眼婆娑,是水倩兮!云逸也不知自己怎么有如此般强烈的感觉,他的神思也在这一瞬间略略清醒,忙将怀光剑一转,身形再变,从那人身旁一闪而过,竟不过半寸,几是贴着那人的冰滑如脂的肌肤而过,他似乎也闻到了水倩兮淡淡的体香,他更加坚信,那确是水倩兮无疑。 “啊,啊,啊!" 惨叫声连连,攻向应龙腹下的几名弟子只觉眼前寒光闪闪,甚至并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顷刻之间便被龙腹下隐藏的两支暗爪闪电般撕得粉碎,漫天的残肢热血从空中溅下,将山腰染得通红。 青荷、红莲两人与云逸擦肩而过,暗暗庆幸,若非云逸适才袭击星辰中的人,迫的两人出手相救,怕是两人也已被这巨龙撕成了碎片。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云逸默念着身心法苦苦抵抗摄人心魄的魔音,一咬牙,凌空击出一掌,借着掌风倒飞出去,突的将怀光剑随手扔出,心念又动,怀光剑化为漫天的青芒先行向应龙击去。 第七十六章 应龙在天(下) 应龙在天 一轮皎洁的明月不知从何时探出迷雾,将天边的流云抚的散了,露出星汉灿烂的夜空,映照山岚。 云逸的人恍若凄风中的一叶扁舟,在浩渺的星空中变得虚幻起来,如一把凌厉的剑,逐怀光剑而动。甚至已分不清究竟是他在御剑而动,还是怀光剑与他气息相连,仅在肉眼可及之处,但见在云逸的周围荡漾起了阵阵涟漪,迅速扩散开来,强大的气劲震动着,波及数十丈开外,牵动着众人惴惴不安的心神。 “苍......” 一声刺耳的长鸣,怀光剑的锋芒撩过应龙的如同金铁般的颈项,仅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对那山似的应龙来说,仿佛隔鞋搔痒,全然没有半点威胁。 随剑而进的云逸也是心胆俱寒,以灵剑怀光的锋利也撕不开它那看似薄薄的一层鱼纹鳞甲,幻仙阙众门徒的寻常兵刃怕是更加不济了,今日难免要血染沧澜山了。其实云逸虽对妙语仙人无甚好感,但青荷、红莲、独孤朔等人对他却颇为友善,故而云逸却也不忍弄潮儿的悲剧在此重演。 念及此,云逸心中暗叹,“罢了罢了,人活一世,只为名利。我云逸身怀雷蛊,已是行将就木,今日若是力战而死,或能在沧澜山留下些许名望,也不枉我辈读书人所追逐的功名二字!”思量着,狠下心来,半空中身形再变,略略一震,运起真元,聚于双拳,长啸一声,向应龙灯笼似的如血红瞳撞去。 这一击,乃是云逸平生功力所及,这掌法表面看似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实则内劲却是如迢迢江水般绵绵无尽。 应龙似是也觉察到了云逸拳法有些诡异,红通的圆眼怒睁着,低吟着轻轻抖动双翼,竟毫无抵挡的意思。 “轰” 又是一声巨响,那应龙忽的震翅一挥,带起一股惊天的狂风,连同地上的数十棵巨树也一并拔起,乱石残枝铺天盖地般滚滚而来。围在四周的幻仙阙众人何堪如此巨大的罡风,纷纷后撤,迫不迟疑的向外围散去。 “云公子!”青荷眼见云逸竟依然毫不退让,径直向狂风撞去,眼看便要被卷入其中,惊呼一声。 “青荷,快走!再不走我们也会被这飓风绞为粉碎。”红莲眼见那飓风已是越来越近,大喊着,不由分说,强行拉着青荷迅速向后退去。回首再看公孙羽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心中暗暗讥笑,这小子逃命的本事果然一流。 狂乱的飓风瞬息之间,便已将云逸包裹,在漫天之中,洋洋洒洒,挥舞不尽。青荷等众人退在百丈之外,看着那凌烈的风势,掩不住内心的骇然,这千年的飞翼应龙果非寻常,仅是这双肉翅,已足以将整个沧澜山踏平了。 急风骤歇,那应龙风劲所及之处,方圆数十丈,空无一物,云逸早已不见了身影,只有那把青光闪闪的怀光剑依然悬在空中,灵蛇般柔软的剑身微微震动,发出低低的鸣啸。 那颗硕大的星辰遥挂空中,依稀的身影仍在,却比之初时黯淡了不少,像是被这飓风所侵,大片的阴影里,仅余一丝微弱的光芒在闪烁着。 “师父!”青荷低呼了一声。 红莲的眼中掠过一丝异彩,淡淡道,“那根本不是师父!” “那她是谁?”青荷心中吃惊,忍不住睁大眼睛向那颗星辰望去。 “是水倩兮水姑娘!” “水姑娘?她怎会我们幻仙阙的不传之秘碧落星赋?” 红莲遥遥头,默然不语,若有所思般向天边望去。 朦胧的夜色中,隐约可见飞翼应龙的龙首之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捏了个剑指横于胸前,洒然而立,衣衫飘飘,却不正是适才冲入飓风之中的云逸。 “云公子?”见那人竟是云逸,红莲也不由的娇躯一震,失声叫了出来。 “他怎么会立于龙首之上?难道.......”青荷踏前一步,紧握掌中的双刀,杀气陡重。 ”你听?“红莲忽然打断了青荷的话语。 侧耳聆听,天地之间响起了一阵飘渺的笛声,悠悠然与适才众人听到的一般无二,只是此刻却祥和安逸,让人心神静谧。飘渺的笛音中,从北天正中显出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轻纱覆面,款款而立,有若仙人。却不正是妙语仙人。 只见她朱唇轻启,天籁般悦耳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起,“金无恨,你难道非要逼本宫亲自动手吗?”这一声虽是动听,却不知以何功法发出,霸道无比,恍若巨浪拍石般在人心头涌动,激荡起翻天巨浪,震得人真元沸腾般燥热起来,难受至极。 此言一出,笛声果然嘎然而止,足有片刻,继而一个稚嫩的童音缓缓道,”小人不敢,妙语仙人功法绝伦,纵是天借与我金无恨作胆,也不敢自己前来寻事。“ “既是如此,你是受人所托了?”妙语仙人微微冷笑。 “不错,这人想来仙人或许认得,放眼大荒,恐怕没有人感在他面前说半个不字。” “你是说东溟王?”妙语仙人神情依然慵懒,似是毫不在意。 “东溟王已是成王败寇,不值一哂,小人所说的乃是大荒真正的王者。” “哦?” “想必仙人也听曾过血魔的传说。” “血魔?”妙语仙人神色变了变。 “天下间,懂得上古驭龙之法,能以四海游龙为宠的便只有此一人!”金无恨忽的说了一句,字字如铁。 妙语仙人轻纱下凄美的神情中闪过一丝异样,她定了定心神,旋而沉声道,“血魔尚在人间?” 金无恨从飞翼应龙身后的暗影中现出身形,扫过妙语仙人遮掩的艳容,空中的青荷、红莲众人以及山巅之上翘首而盼的众弟子,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血魔非但仍在人间,而且此刻便在这沧澜山之上!” 此话以真元送出,远飘数里,仆一出口,半空之中以及山巅的众弟子便听的真真切切,整座沧澜山好似在一瞬间炸开了锅,人人纷纷向身旁的同伴望去,惶恐不已。 “血魔在哪?”妙语仙人并未制止,反而异常的镇定,名门正宗一山之主的气度彰显无疑。 金无恨看了一眼天边的烨烨流彩的北斗七星,缓缓吐出胸中的丝丝凉气,抬手一指龙首之上卓然而立的云逸,以几乎辨不出腔调的嗓音寒声道, “便是他!” 第七十八章 九星连珠(上) 九星连珠 “他是血魔?”妙语仙人神色不变,看不出半点的惊异,似是早已心有所断,眼角的余光掠过水倩兮,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犹豫。 “千真万确!” 金无恨此言一出,山上众人尽皆哗然,云逸乃是三垣袭月的邪魔固然不假,但却鲜有人将他与血魔联系在一处。如今看着他那双如血般燃烧着的凄红眸子,已不由人不信。云逸的面容静如止水,他呆呆的看着众人,眼中的血芒让人后脊生凉。 一人一龙似是在天边定格,任他疾风吹劲草,星月映大山,依然石像般纹丝不动。 “你胡说!”星辰中的水倩兮轻叱一声,再也忍不住,娇柔的身形化作一缕银丝,千万点银芒将金无恨尽裹其中。 “兮儿,莫要冲动!”妙语仙人大惊失色,说话间,水倩兮迅捷的身影已到了金无恨近前,情急之下,只得以衣袖带起一阵轻烟,欲将水倩兮卷回。哪知水倩兮对金无恨早已恨之入骨,此刻眼见他虽仅是寥寥数语,挑拨之意却昭然若揭,又想起云逸此前种种,几是皆因金无恨而起,大怒之下,情难自已,半空中避开卷来的烟尘,不顾一切出手,势必今夜要杀了金无恨。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连连响起,金无恨的身上忽的泛起一阵耀眼青光,将来袭的银芒纷纷击落。正是云逸以神思御剑挡下了水倩兮的攻势。水倩兮一错愕,眼前青芒尽敛,怀光剑幻作一团惊艳的飞花直逼水倩兮胸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当” 水倩兮匆忙之中翻出的精钢匕首被绞成了片片残铁,霸道的剑气透体而入,水倩兮惨叫一声,整个人都打着转飞了出去。 惊变仅在一瞬之间,赶来相救的青荷忙顺势将重伤的水倩兮带入怀中,只见水倩兮秀目紧闭,牙关紧咬,嘴角嘴角丝丝瘀血,身上却并无半点伤痕,显是内伤颇重。忙以先天真气护住心脉,缓缓度入真元。 “云郎!”水倩兮轻唤了一声,努力睁秀目,看着依然傲立于龙首,动也不动的云逸,神情极是苦痛。 “他已入了魔道,怕是根本不认得你了......”青荷幽幽得叹息着,心中也是一阵烦躁,以师父的性格对于入魔之人,向来不留情面,此番云逸恐怕再劫难逃了。 “云逸!”果不其然,妙语仙人眼见云逸伤了水倩兮,怒不可遏,身形一涨,陡然大了百倍,法像威严,立于天地之间,举手投足,都似有翻江倒海,欺山赶石之力。只见她怒哼一声,抬手便是一掌,巨大的掌风比之适才应龙所发,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缥缈的笛音又起,云逸眼中红芒更炽,他猛然间怪叫一声,驾龙冲天而起,撕吼着与妙语仙人斗在一处。整座沧澜山都似是震颤起来,就连数百里之外,也可见天地间,一人一龙搅动起飞沙走石,伴着滚滚尘烟,将皓月星辰的辉芒尽掩。 立于云端的金无恨极目向北天望去,烟尘之中,依稀可见北斗七星正在微微移动,不由得暗自吃惊,忙低头向山颠的七座大殿看去,这大殿竟也似北天的七星一般不断的移动着。金无恨长啸一声,硕大的衣衫鼓起,若一只蝙蝠向着山巅众人掠去。 从山巅之上的密林之上,几十名黑衣人飞奔而来,以黑巾蒙面,闪着灼灼耀目,如狼入羊群般伴着金无恨骤然杀出。幸而众幻仙阙弟子早已布下天玑星斗阵,却也并未手忙脚乱。饶是如此,这群实力惊人的黑衣人,入得阵中,轻车熟路般在星阵中游走,竟无人可挡锋芒,顷刻之间,便已连杀十几人。 青荷与红莲看的睚眦俱裂,招呼两名弟子护持着水倩兮,掌中银环一抖,急急向黑衣人杀去。两人自小便同在幻仙宫长大,配合无间,硬是拼着性命生生阻住黑衣人的攻势。 这天玑星斗阵以天上星云为依,夹杂有天罡地煞的奥妙,变化无穷。黑衣人极是训练有素,眼见一时无法突破星阵,陡然散了开来,百余人在大阵周围游走,间或伺机杀人,以消耗幻仙阙实力。 大阵外围已留下了百余名幻仙阙弟子,人血与尚未干枯的鸟血混杂在一处,天昏地红,如同炼狱的修罗场,让人胆寒。青荷与红莲对视一眼,凄然苦笑,皆知如此下去,怕是星阵未破,众弟子已被杀寒了胆。两人心意相通,深知擒人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的道理,大喝一声,骤然从星阵中杀出,掌中银环变刀,若两只银翅蝴蝶,在众弟子的助力下,破出星阵,卷起漫天银芒。 金无恨眼见两人奔来,扯下黑衣斗篷,向两人裹去。青荷、红莲两人忽的眼前一暗,但见一件巨大的黑蓬迎面罩来,不假思索,舞动双刀,激起刀芒,想要将这黑蓬撕开,哪知劲力一碰之下,这黑蓬竟坚若磐石,非但无事,来势丝毫不减,向两人直逼而来。 “轰” 巨震声起,青荷、红莲耗尽全力,接了一击,被这黑蓬震得吐出几口鲜血,后退数丈,这才堪堪站定。 “哼!自不量力!”金无恨又是冷笑一声,真元运转,缓缓向两人走来。 “你这瘦猴老小子,刚动本公子的女人,活腻味了!”半天之中,怵的射出一道人影,飞矢般直逼金无恨后心,看那衣物身形,正是去而复返的公孙羽。 “又来一个送死之人。”金无恨放声狂笑,看也不看,回身便是一掌。这一掌击出,便大呼上当,飞来之物蓬头草面,那里是个人,分明是一堆穿了衣服的稻草。惊愕之余,忙撤掌回力,免得此掌击空,被大力反噬,尽管如此,仍感气息不由一滞。 就在此间不容发的瞬息,公孙羽偷来的混元伞、青光剑等等一连七八件兵刃直向金无恨招呼过去,把空中竟似开了间兵刃铺,形形**,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金无恨匆忙之中,只得鼓起掌风,胡乱拍打。 百忙之中,直觉一张巨网兜头罩下,将他捆了个结实,忙低头细看,竟是一张金丝渔网,大惊失色,“这是蓑笠翁的千转回绝网?” “老小子,果然有见识,正是整天在渭水效仿周公的那老家伙的渔具。”公孙羽将一根金色的鱼竿扛在肩头,晃晃悠悠的绕着金无恨打转,啧啧笑道,“老小子,这回该老实了吧,信不信我用鱼钩勾皱你的鼻子,把你吊在空中打屁股。哈哈哈!” 金无恨的面容铁青,气的胡须直打颤,一是竟说不出话来。 公孙羽知这渔网只能困的他一时,不敢怠慢,摸了一把尖刀,却不敢靠近,远远站在一旁,高声向那群黑衣人喝道,“都给本公子住手,现在你们的头儿在本公子手上,再不住手,我就真把这瘦老头当鲫鱼剐了炖汤喝!” “嘎嘎嘎!” 公孙羽话音刚落,机括声骤起,沧澜山竟然摇晃起来,厮斗的众人被这震动所惊,纷纷住手,向四周张望,四下里空空如也,密林之中并无半点异象。 “北斗七星!快看!” 也不知谁惊叫一声,众人纷纷向天边望去。但见北天之上,遥挂的七颗如明珠般的耀眼星辰不知何时竟然连成了一线,在这七颗星辰之后,有两颗星辰在微微闪烁! “这是九星连珠!天下危矣!”金无恨忽得长叹一声,神情顿时黯淡下来。 第八十章 九星连珠(下) 九星连珠 “九星连珠?这是什么意思?”公孙羽一脸茫然,忍不住向金无恨问道。 “这些大殿......”青荷忽的唤了一声,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觉察到,随着嘎嘎嘎的声响,那七座大殿竟然也并在一处,好似被一线相连,正如天上的北斗九星一般。唯一不同的,仅是这大殿只有七座,而那天边的星辰却有九颗。 “这是怎么回事?”公孙羽被这般诡异的情形弄得微微有些胆寒,看着金无恨,声音也颤抖起来。 “九星连珠的异象千年难遇,难道来不及了么.......真要天下大变,斗转星移了么?”金无恨好似中了邪一般喃喃说着,浑然没有听到公孙羽的问话。 “老头儿,你被吓疯了么?”公孙羽用鱼竿触了触金无恨的脊梁,心中有些恼火。 “怎么可能?不会的!”金无恨骤然一个箭步跃起,“嘶”的一声,将困在身上的千转回绝网挣脱,迅捷如风,念叨着向那七座大殿的末端掠去。红莲眼见金无恨轻松脱身,以为他要逃走,心中大惊,柳腰一扭,手中双刀再次合为银环,脱手追去,娇声喝道“快拦住他。” 说话间已然迟了,金无恨的身形早已掠出百丈,黑衣人眼见头领逃走,纷纷尾随其后,向摇光大殿后撤。幻仙阙的弟子被连杀百余人,群情激奋,亦如潮水般向摇光殿涌去。 南天之中,足有几十丈高低的一人一龙仍在苦斗。妙语仙人其实早已觉察到山巅的异象,却不敢稍有分神。云逸与飞翼应龙好似融为了一体,一招一式,进退防守,毫无半点破绽,这全然不似一头洪荒巨兽,而更像是一个人!一个疯了般的嗜血狂人! 此时,眼见众弟子向摇光殿追逐而去,不明所以,只得振起精神,催动功法,力求速战速决。念及于此,便不在保留,凭空幻出一大一小两枚子母银环,轻叱一声,念了个法诀,御起银环向应龙全力抢攻,数十个回合,已直逼得巨龙连连后退。妙语仙人也不怠慢,“砰”的一声轻响,那两枚银环忽的幻为两枚丈余大小的刺荆棘,兀自流转,银光灼灼,向飞翼应龙袭去。 应龙的身子硕大笨拙,对这般灵巧快捷之物难以避让,片刻之间,已被尖刺划的遍体鳞伤,不住的低吟怒吼,暴躁不已,却偏偏无力反击。只得张着一双猩红的赤目粗重的喘息着,口鼻流诞,惺惺恶臭夹杂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有些作呕。 妙语仙人生**洁,对这污秽之物甚是厌恶,见这应龙如此肮脏,不禁皱了皱眉,出手之间不自觉的躲避闪让,如此处处受制,渐渐便落了下风。云逸却是愈战愈勇,立于龙首之上,指指点点,御使怀光剑来回穿梭,小小的一把三尺软剑,竟能带起数丈有余的剑气,配合飞翼应龙,将妙语仙人牢牢牵制在半空之中。 金无恨等众人赶到摇光殿时,沧澜山的晃动已是更加剧烈了,恍若整座山就要塌了一般。他飞身跃上大殿之顶,看着连成一线的七座大殿,忽的放声大笑,“想不到天下间竟也有懂得以堪舆河洛秘法为基的锁星之术,我金无恨自诩机关堪舆之术天下无双,费尽心机,来夺这七星神殿,想不到早有人捷足先登,在此布下锁星秘法,克制天相。哈哈哈......哈哈哈。” 金无恨在大殿之上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一番话却说得幻仙阙众人如坠云里雾中,全然不知所云,竟都怔在当场,呆呆的着看疯癫了一般的金无恨发愣。 就在此时,从天尽头传来几声长啸,如晨钟暮鼓般远远飘来,低昂沉重,扣人心弦,在心间来回激荡,将一切得邪念尽除,只留得灵台的一缕清明。 那群黑衣人听到这如大海般澎湃的啸声,似是有些惊慌失措,再也顾不得其他,抢过疯疯癫癫的金无恨,将他扛起,急急如丧家之犬,仓皇夺路向山下逃去。 飞翼应龙被这啸声所慑,竟低头呜呜的叫着,再也不敢妄动。云逸也渐渐清醒过来,见自己正立于龙首之上,忙低头向山巅望去,只见七座大殿周围早已被血洗的通红,竟然丝毫也辩不出本色,心中大骇,难道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林仙子,老夫迟来一步,致使沧澜山被宵小鼠辈所乘!” 一声苍劲的男声从天边传来,随之一团清气自云端飘飘而现,渐渐清晰起来,眨眼间,已到近前,待云逸看清那来人时,心中更是震惊不已,来人举手投足间俊逸潇洒,隐隐透出王者风范,正是南越霸主夏侯武耀! 但见他来到应龙近前,隔空摆摆衣袖,那应龙似是见到了主人,竟忍不住浑身剧颤起来,缓缓落于山巅的一处平地之上,也不顾及尚有云逸立于头顶,以双翅之地,朝天不住顿首,低低哀鸣,似是在向人求饶。 云逸诧异不已,一个翻身从龙首跃下,只听夏侯武耀一双寒目罩定巨龙,沉声道,“当年我饶你一命,是念在古翼人的情面上。如今你又在东海之上兴风做浪,敢到沧澜山滋事,断不能再饶你,你且先回流影城,待我日后发落。” 那应龙竟似是能听懂人言,朝夏侯武耀又拜了三拜,回首看了一眼云逸,似是有些不舍,向着他低吟几声,展翅而起,往南海飞去。 “今日又蒙国主相救,林浅音感激不尽!”妙语仙人退了仙法,恢复本相,敛身向夏侯武耀施礼,神情甚是恭敬。 夏侯武耀淡淡而笑,坦然受了一礼,问道“若是老夫没有猜错,那群黑衣人想是东溟王的手下!” 妙语仙人并未答话,轻纱下秀眸闪烁,低头沉思,似是在掩饰什么。 夏侯武耀也不多问,扫了一眼木然而立的云逸,点点头,继而转身缓缓道,“锁星法只能困得星辰一时,绝难改变天象,为了那个人,你逆天而行,折损阳寿,实是不值,还望你好自为之。” 夜风又起,卷起了妙语仙人轻纱下依稀的容颜,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唯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在隐隐闪烁。 那是泪花!云逸记得,水倩兮也有这样一双晶莹的眸子,她的泪只为深爱的人而流。 云逸的心在悸动着,妙语仙人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难道也有不为人知的往事么? 第八十一章 荒村老宅 荒村老宅 六月的时节,中原的雨季悄然来袭,比之南越之地略晚一些。即便如此,当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时,要远行的人们却依然跺着脚站在屋檐之下,咒骂着这鬼天气来的这般早。 公孙羽此刻披着一件蓑衣,懒散的跨在一匹杂毛矮马身上,也咒骂着,将头上硕大的斗笠摘下遮住马头,探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大声叫道,“书呆子,这雨下了半日也不见停歇,我们找个地休息休息吧,天湿路滑,在这泥泞里赶路,莫要累坏了马儿!”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下着,将远处的村落隐在了蒙蒙的雾色之中。公孙羽心中虽是恼火这鬼天气,骂骂咧咧,但对马儿却甚是爱惜,从南越一路而来,这矮马确是耐力极好,日行百里,毫无半点倦怠之色。 “你这小贼,平日里油腔滑调,没半点正经,倒看不出原是个爱马之人!”身后一声浅笑,一个亦是斗笠蓑衣的骑马之人赶将上来,将一张硕大的芭蕉叶扔到公孙羽怀中。 公孙羽举着青翠的叶子在嘴边亲了一口,摇头晃脑,喜滋滋道,“还是青荷姐姐关心我,怕我被雨淋着了。嘿嘿,其实我柔情公子公孙羽不但爱马,更爱姐姐这般的美人儿!”说着话,将手中的芭蕉叶一抖,扬起点点雨滴向青荷斗笠下的玉容洒去,未等青荷回过神来,怪叫一着,已策马跑开了。 “小贼,敢戏弄本姑娘,不要跑!”青荷被公孙羽戏耍,俏脸一红,嗔怒着,扬鞭追赶上去。 两人旁若无人的策马在雨中追逐,恰如一对小情人般,看的一旁的红莲不住摇头。 云逸与水倩兮并行于后,也忍不住暗自好笑。自沧澜山一路赶来,这公孙羽机巧百出,于这匆匆忙忙的赶路之中,却也平添了不少乐趣。他又想起当日与烟铭从西疆回中原时的种种情景,两人也曾如公孙羽、青荷这般嬉笑打闹,今日又见此景,烟铭却已不在,不禁暗自神伤。 “云郎,此处的村路泥泞,极是难行,我们不若找户农家先避避雨吧!”水倩兮早已觉察云逸的神情,知他担心烟铭伤势,心中暗暗有一丝苦涩,却并不点破。 “是啊,云公子,这雨好似又大了,纵是追人,也不必如此着紧,前面有一处宅院,我们不妨前去避避雨,等雨小些了再走。”红莲勒住马,指着雨雾之中的一座宅子说道。 云逸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叹了口气,“好吧,我们且去看看。” 一行五人已日夜兼程数日,却一直未追上玉无瑕与青丘人护送的烟铭,云逸心中焦虑,却不便与众人说辞,本想策马先行,公孙羽却怕云逸答应携自己前往三仙合流大会之事落空,狗皮膏药似的死死相缠,紧追着不放。 其余几人却也是各怀心思,水倩兮担心云逸体内的雷蛊,盼着早日回到青丘山,寻大祭司医治;青荷、红莲两人却是被妙语仙人暗中交代,定要追回玉无瑕身上的镇派之宝万年冰魄,更加不会任由云逸先走。故而五人这才一同来到此处。 几人策马来到宅院之前,跳下马来,在屋檐下摘了斗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正要敲门,忽的“吱呀”一声,厚实的铁环木门开了一道小缝,从中探出一张小小的干扁脑袋,凌乱的五官横七竖八的堆在脸上,却偏偏留着一缕山羊胡,更显丑陋。 那人见几人衣着不俗,把门缝略略开大了些,怯生生的问道,“各位有何贵干?” 未能云逸答话,公孙羽跳将出来,问候一声,指着云逸和水倩兮道“老丈,我们几人是往望京城访亲的行人,这是我家公子和少夫人,在这荒僻之处迷了路径,又不巧遇上大雨,想借宝地来避避雨,顺带歇歇马,不知老丈能否行个方面。” 说着话,又指指自己与青荷红莲两人,“我是个小书童,她们是两个小丫鬟......”公孙羽故意将小书童、小丫鬟说的重了些,本带还想说些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类的疯话,一抬头,正看到红莲一双怒目,吓得一颤,忙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山羊胡的人打量了几番云逸几人,终是点点头,“诸位稍等片刻,等我禀明我家主人。”言罢把脑袋缩了回去,又把门关上。 “看到了没有,这便是走江湖的客套话,就凭本公子这般行走江湖几十年的老江湖,几声老丈叫的那丑八怪飘飘然,又一番公子丫鬟的说辞,我们的身价便抬高了不少,任他们这一方的土财主定不敢轻视,想是一会他们主人定要开了四门欢迎我们嘞。”公孙羽听得那人远去,跳了起来,得意洋洋的向众人炫耀。 “哼”青荷撇了撇嘴,骂道“不知羞耻的小贼,你才多大,怕是还不满十八,也敢说自己行走江湖几十年,想是你在娘胎里便已走江湖不成?” 公孙羽被人挑出语病,却死不认账,翻了白眼“打个比方,比方你懂么,哼,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谁是小丫头!”青荷怒喝一声,便要动手理论,公孙羽吐了吐舌头,忙躲到云逸身后。 又是“吱呀”一声,那刚才瘦小的人又探出脑袋,却并不将门打开,看了看门外,怯怯道“刚在的那名小书童哪里去了?” 公孙羽闻言喜滋滋的从云逸跳出,笑道,“老丈,我在这里!” 那干瘦之人见了公孙羽,变了个人似的,“吱”的一声,把大门洞开,寒着脸,怵的跳出门外,从背后摸出一根四尺长短的粗木棍,不由分说,“梆梆梆”在公孙羽头上连敲三下,恶狠狠的骂道,“你这小猴,我只生的面老,今年不过才二十有五,竟敢口口声声叫我老丈!” 这干瘦之人身手虽敏捷,却毫无内力,显是不懂武功的寻常百姓,公孙羽挨了他三下,痛的一咧嘴,脸皮涨得通红,却并不还手。 “小贼这次吃了苦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以貌取人。”青荷见状,在一旁拍手大笑,惹得众人也哄笑起来。 那干瘦人出了口恶气,撇了棍子,这才对云逸拱拱手,道“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第八十二章 锁星秘法(上) 锁星秘法(上) 云逸众人踏着雨声步进了这座古宅子,这宅子很是宏大,想是建的年月有些久了,原本雕梁画栋的楼台亭阁早已斑驳褪色,只留下淡淡的岁月遗痕,伴随着墙角里荒乱的杂草,在骤雨凄风中呜咽。 “先生,这宅子怎么有些荒凉。”云逸看了一眼四周的几处残垣断壁,隐觉不妥,忍不住问道。 “小人名唤张才,只是个管家奴才,不敢称先生,公子直呼其名便是。”那干瘦之人对云逸言语颇为客气,定住脚步正色道,“听家父曾说,这宅子乃是前朝永安年间所建,算来已有百年,年代久了,自然有些破旧。” “你的父亲还在世么?”云逸闻言也一愣,暗暗寻思,想不到这人竟是世代在此为奴。 “老父亲年事已高,不变行走,前些日子禀明了新主人,让我来此替他做杂役。”张才笑了笑,显示对这份杂役工作甚是满意。 “新主人?难不成这宅子刚刚易主?”公孙羽揉着脑袋适机插了一句。 张才像是听到公孙羽刚才在屋檐下对众人的一番夸口,神情冷淡不少,“以前的老主人前些日子回来过,不过只耽搁了一日,便将房屋财产变卖了,匆匆交接了手续,便又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逸以心剑术的灵觉暗自留意张才,隐隐觉得他在提到老主人时,语气神态略略有些怪异,心中更是不解。 刚想试探,只听公孙羽咦了一声,诧异道,“这就奇了,一般而言,房屋易主,以前的奴仆婢女都是要换个精光,说句实话,像老哥这般皮影似的瘦身子骨,保准会被换掉,可如今居然还当了管家,怎地此地的风俗与别处迥然不同?” 这公孙羽说话如此直肠子,难免又要惹毛管家张才,云逸本想制止,但此事确是有些怪异,好奇心骤起,便不再多言。 张才却并未发怒,眼中似是蒙上了一层薄薄轻纱,柔声道,“老主人卖房子时,在契约上写明了须得依旧将宅内一干杂役婢女统统买下,方得成交。仅为此事,这宅子的价格尚不足平日里宅子价钱的三成,老主人对我们这帮下人可谓是仁至义尽了。”说着话,眼圈竟已有些湿润。 云逸众人听的皆震惊不已,这老主仆之间情深义重,远非寻常人家,不由得对这老主人敬佩了几分。 “我看老主人却也未必如此真心待你们,若是他要卖掉这宅子,搬去别处,大可带你们这些老妈子老婆婆一同前往,却为何撇了你们这般忠心的奴仆独自走了。”公孙羽记恨适才张才的三记重棍,嘴角抽起,哼了几声,甚是得意。 那张才果然有些恼怒,厉声道“你莫要胡说,老主人是前往关外北地久居,怕我等这江南之人受不了苦寒,这才舍我们而去。” “北地?”云逸心中不解,这关外北地不比别处,除了几处零星的茂林,尽是茫茫雪原,了无人烟,除了流放之人,极少有人前往久住,纵是大新王朝的北镇抚司也是设在西疆水草丰茂之地,如今这家主人却自这气候宜人的江南水乡迁往苦寒之地,让人费解。 张才摇了摇着干扁的脑袋,想是想起些许往事,不再言语,默默低头携几人穿堂过廊,来到了一处侧屋之前,这才转身尴尬的笑了笑,道,“主人自从搬来此处,便一直未曾出过这书房,今日闻听公子几人前往望京城,这才特此着我将几位带来。诸位稍等,我前去禀明一番。”说着话,推门进了屋子,随手又将门带上。 不多时,张才便从屋中出来,对云逸拱了拱手,道,“主人有请云公子!” “你家主人好生无礼,怎地也不请我等进去?”公孙羽颇为愤愤,一脸不满。 张才却并未理会,对水倩兮众女做了个请的手势,展颜笑道,“非是主人轻客,实是这书房颇为窄小,怕怠慢了贵客,这才吩咐,让小人携公子家人先到前厅备茶歇息。” 水倩兮也觉察这宅子甚是怪异,看了云逸一眼,叮嘱他小心,便随张才去了。 待众人离开,云逸这才理了理衣衫,将云仙罡体术运起,推门向屋内走去。这屋子说是书房,其实却约莫有四五丈见方,周围的窗户都已黑色的帷帐遮掩,屋内黑漆漆一片,仅在正前方桌上亮着一盏油灯,昏暗中衬托出一张骨瘦如材的脸,杂乱的胡须,看不清面容,仅有一双朗目在发着暗光。 云逸向前走了几步,恭声道,“在下云逸,路过宝地,遇上骤雨,这才前来叨唠,想借宿一宿,待明日雨停便起行。” 过了半晌,那人好似才回过神来,缓缓道,“这雨三两日绝停歇不了,你恐怕要在此处耽搁些日子了。” “哦?”云逸奇道,“员外莫非懂得占卜问卦之术?” “略略懂些,我还知道你自沧澜山而来,前往青丘山血狐族之地,是也不是?” 云逸闻言大惊,手不由得向腰间的怀光剑摸去,真元流转,寒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默不作声,微微笑了笑,抬手将桌前的油灯挑了挑,火光跳跃,室内登时亮堂了不少,但见四周竟满是高高的书架,整整齐齐的码有上千卷书籍,那人却好似坐在书海之中一般,桌前放着些笔墨纸砚,甚至在桌角尚有鱼羹小菜,已有些馊了,看样子却未曾动过。 “魏学士?”待云逸看清那人的脸时,不由得向前跌了几步,惊叫出声,“先生怎会在这里?” 坐着的人须眉皆白,形容枯槁,却仍能看出些许往日的神采。正是有“大新庭柱”之称的国子监大学士魏风骨! “你还认的老夫。”魏风骨点点头,招手示意云逸近前来。 云逸自魏风骨被姬承影劫走之后,一直颇为担忧,如今眼见魏风骨尚在,心中自然欣喜,可目光落到魏风骨骨瘦如柴的臂膀上,这才察觉魏风骨举手投足间,全没有了往日的潇洒飘逸,心中一痛,近到桌前,凄然问道“先生怎会变得如此羸弱?” 魏风骨并未答话,淡淡笑了笑,将手中的一根狼毫笔轻轻放下,勉强坐直了身子,反问道,“你有没有听过锁星密法?” 第八十三章 锁星秘法(下) 云逸闻言一怔,想起当日夏侯武耀对妙语仙人所说的锁星法,心中震荡,“先生所说,学生不知,只是在沧澜山听夏侯国主提起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就是了,锁星法是以堪舆机关配合秘术倒转星辰,逆天而行,以改变日月星辰的异象,使得天下不致大乱。”魏风骨点点头,猛地抬头问道“你对星占术可有了解?” 云逸又是一愣,不知他究竟有何意,踹踹道,“学生愚钝,平日里净学了些吟诗作对的门面功夫,对这星相术却是一知半解。” 魏风骨闻言略略有些失落,“当今天下读书人,有谁不是为了功名读书,你只学四书五经,吟诗作赋,以便能写的妙手文章,博得考官青睐,却本无可厚非,不过......”魏风骨欲言又止,眼中神光一现,忽的试探道,“你可知北辰星?” “北辰位是北天三垣紫薇垣正中,乃是帝星,旁有北斗七星环绕,烛天下吉凶。三垣乃是五宫之一,当属中宫,另有东苍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四象二十八星宿位于黄道白道近旁......” “你在沧澜山是否看到七星连珠?”未等云逸说完,魏风骨打断问道。 魏风骨向来极有君子风度,断不会打断人,此番却行为怪异,与云逸当时在国子监所见的潇洒飘逸截然不同,心中大是不解。沉思半响,才道“是九星,我当日看到北斗七星后的两颗隐星与七星连为了一线!” “竟有此事?”魏风骨闻言一震,“九星连珠的异象千年难得一遇,倘若真是如此,则天下危矣。” “沧澜山的那七座石殿与北斗七星相对,莫非便是先生所说的锁星之用?”云逸心中坎坷,终是忍不住问道。 魏风骨神秘的笑了笑,干枯的嘴角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让人看得有些不寒而栗,“你看错了,那根本不是北斗七星!” “什么?”云逸吃了一惊,“不是北斗七星?那是?” “是七曜!” “七曜?”云逸更是心惊,七曜乃是黄道之上的太白、荧惑、辰、岁、镇、日、月七星,与北天的七星相去甚远,岂可同日而语。想到此,不禁奇道,“既是七曜,那七座大殿又怎会与北斗七星的排列一般无二,且是同向移动?” “那七座石殿暗含天地奥妙,乃是我一手监造,北斗七星有“七现二隐”之说,七曜却也有“七政四余”之说,你可知这是为何?”魏风骨依然不答反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云逸对魏风骨极是敬重,见他问起,只得老实答道,“七曜的四颗隐曜乃是紫气、月孛、罗睺、计都四虚星。至于为何都会有隐星,学生愚钝,确是不知。” 魏风骨不在言语,执起笔,拿过一张宣纸,借着昏暗的烛光,略略勾描,似是画了些东西,待得墨迹干爽,信手一挥扬,抛给云逸,道“这是我画的全天星宿草图,你且瞧瞧。” 云逸将画展开细看,只见这星象图画的虽是潦草,却线条刚劲,自有一番神韵。捧着看了足有半晌,却依然未能出个所以然,只得摇头惭愧道,“学生才疏学浅,委实看不出这其中奥秘。” “罢了罢了!”魏风骨闻言叹了口气,示意云逸将草图归还,怅然道,“这锁星之法乃是窥得天地奥秘,集星占术与堪舆术于一体,你既是看不懂星象图谱,看来也难受我衣钵,唉.....”魏风骨再叹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瘫坐于桌前,眉宇紧锁,仿佛苍老不少。 见魏风骨如此,云逸心中更是惭愧,垂首道“我让先生失望了。” “我当日在国子监初次见你,便觉你与众不同,暗自留心,算得你必经此处,这才买下宅子在此等你数日,欲传锁星秘法的衣钵与你,岂知你竟全然不通星相之术,唉,确是造化弄人啊!不过这般也好,古之窥破天机之人,强运锁星秘法的人难免早夭,我也不忍见你这般英年早逝,生折阳寿。” 闻言云逸心中又是惊叹,又是感动,惊叹魏风骨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感动的却是魏风骨身为国柱公,却为自己一介布衣在此等候数日,确是让人折服。忽的忆起夏侯武耀也曾说过锁星之法折寿之事,心念又动,难道魏风骨便是因为驱动锁星秘法才会形容枯槁吗?想到此,不由的向魏风骨缩在椅上的干瘦身形望去。 魏风骨哀叹连连,带动桌前的灯影不住跳跃,映的魏风骨也飘荡起来,浑若一具毫无血肉的空架子。 云逸的目光从魏风骨的面容一扫而下,忽的顿在桌下,眨也不眨,他整个人都巨震起来,呆了半晌,这才艰难的从嘴角挤出几个字,“先生......你的腿.......” 魏风骨的腰身之下,空空如也,他的两条腿都不见了! “这腿......”魏风骨笑得已有些僵硬,“锁星之法极是折损阳寿,我擅自逆天而行,已是大忌,虽废了一双腿,毁了一双明目,但尚能保住一条命在,已是万幸!” “先生......你瞎了?”云逸看着魏风骨白光四射的双目,声音也颤抖起来,“怎会这样?”如此博识古今的大学士却落得个残疾之身,再也难复昔日神采,岂不让人震惊。 “虽是不曾废了,却被星光所伤,再也见不得耀眼的天日,便是连夜晚的星光也见不得,锁星之人,竟不能观察日月星辰的变化,岂不如同闭目捉鸟——乱抓一气。” 云逸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魏风骨是想寻得弟子替他观测星辰,以便移星换斗,可这天象究竟有何异样,却并未听人提起过,难道这天象和自己有关?云逸回过神,思量前后,始终不解,便想再问,哪知魏风骨忽的挥挥手,沉声道,“你先去吧,我要一个人独自清静清静,若再有事,我会找张才唤你前来。” 第八十四章 承诺 承诺 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停歇,云逸站在屋檐之下,心剑术运起,仔细聆听着。魏风骨的气息时隐时现,赢弱无比,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云逸虽不懂得锁星秘法,但对于此法的霸道反噬之力却是心有余悸,魏风骨的双腿、双目都因施法被毁,却依然不肯放弃,他恐怕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这才要急于寻得能传衣钵之人。 微风夹杂时停时歇的细雨扑面而来,云逸打了个冷战,心念微动。魏风骨对沧澜山的七星大殿知之甚详,难道沧澜山的九星连珠未能成形,真是魏风骨在暗中操作?倘若如此,九星连珠究竟有何奥妙?魏风骨又为了何人甘愿冒如此大的痛苦移星换斗,逆天改命呢? 云逸知道此事怕是只有魏风骨才能回答的了,可如今,他却惧怕了,云逸实不愿意再看到魏风骨形容枯槁的样子,曾经风度翩翩的一代儒士却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换了任何人也会惧怕,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这便是命运么?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时也命也!” 云逸轻叹一声,踏下石阶,抬头时,正看到水倩兮俏立在残垣处,秀眉微蹙,轻声道,“魏先生如何了?” “你早便知道了?”云逸凝视着水倩兮朦胧的水眸,面容稍变。 水倩兮点点头,面对云逸,水倩兮总有一种无法将秘密隐藏的错觉。 “他的双腿、双目俱已残废,殚精竭虑,恐怕时日不多了。”云逸沉重的缓缓闭上双目,心中思绪纷飞。 “唉......”水倩兮望着院中的一池春水,哀叹着,轻声道,“沧澜山的七星大殿便是当年始祖黄帝在位时,魏风骨亲自督建,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为始祖黄帝逆天改命,然而直至王莽去世,历时十三年,大殿却未能建成......” “未能建成?”云逸一愣,“这大殿虽有七座,却不过是百余丈的简简单单穹顶石殿,并无任何奇特之处,便是寻常工匠,三年之内,必可建成,却因何建了十三年之久?” “听我姨娘说,这大殿虽看似简单,却暗合天地星辰阴阳五行的变化,每一方石,每一寸土,都由朝廷观天阁的大学士们精心计算,再辅以风水堪舆之术,奇妙无比。而沧澜山之所以以女流之辈能并立天下三仙山之一,也绝非是巧合。” “如此说来,朝廷是在暗中扶持沧澜山?”云逸明白过来,沧澜山石殿既是为朝廷所造,必是多逞朝廷的大力扶持。 “并非是朝廷,而是南越霸主我义父在关照沧澜山!”水倩兮轻呼了一口气,似乎轻松不少。 “夏侯武耀国主?”云逸再惊。 “你可记得,当年我义父与大新始祖黄帝逐鹿中原,后来却忽然退出,究竟是为何?” “为何?” “便是始祖黄帝王莽允诺,将这七座石殿为质,以沧澜山为界,南越向大新朝称臣,隔山而治。” 云逸握了握拳头,心潮澎湃,“这其中竟有如此隐情。难怪金无恨要攻打沧澜山,他的真正目的便是这七座石殿?” “是啊,不过恐怕真正要夺取石殿的人恐怕不是金无恨,而是他背后的枭雄东溟王!”提起东溟王,水倩兮忽然变得阴冷起来,他对东溟王似乎有种深深的怨恨,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云逸感觉的出。任何人都会有些许难以启齿的私密之事,正如他自己一般,所以他并未追问。 “大新朝廷看似与南越井水不犯河水,实际上早便是水火不容。大新朝廷虽将七座石殿让与南越,却将当时一干修殿之人全部坑杀,仅余魏风骨一人被押解回中原,特设南北两大国子监,名为讲学之处,实则是软禁魏风骨之处。朝廷将懂得石殿操纵之法的魏风骨囚禁,仅留下空有其表的七座石殿,南越却是有口难言,只得一边忍气吞声,一边暗中探索石殿操纵之法。” “原来如此!”云逸心中更是明了,当日鬼异门的金木火土四大门主劫走魏风骨,恐怕便是想要借他之手催动七星大殿,移星换斗。 “云郎,”水倩兮将探出的一只柔荑,紧紧握住云逸肩头,祈求道,“魏先生与大新朝廷与南越、沧澜山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你若陷身其中,便再难以自拔,”水倩兮的眸子星眸闪烁,“答应我......不要卷入此事之中好么?我们回青丘山,找寻大祭司治好你的雷蛊,我们便一起隐居好不好?” 看着水倩兮楚楚可怜的神情,云逸心中清楚,水倩兮一向对于各个势力之间的恩怨不甚在意,此番却对夏侯武耀与始祖皇帝之间的恩怨似是了如指掌,必定是妙语仙人暗中相告。水倩兮对自己一往情深,断不会做些不利自己的事情,妙语仙人借水倩兮之口将沧澜山底细轻易告诉他这个外人,究竟有何目的,便不得而知了。 一念至此,云逸叹了口气,淡淡道,“阿倩,你放心,魏先生适才于欲传衣钵于我,可是我却对于星相、堪舆之术一窍不通,先生失望之余,只好作罢。所以......我怕是不能卷入此事之中了。”云逸低头沉思,失落之情油然而生。 “真的么?”水倩兮禁不住面露喜色,云逸不卷入此事之中,自是极好。她欠了欠身子,痴痴的望着云逸。 云逸心中柔情骤起,重重的点点头,“我知你怕我卷入其中,在南越、沧澜山、朝廷之间难以取舍,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生怕自己卷入这漩涡之中,所以......”云逸顿了顿,又道,“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我身中雷蛊,曾经的功名于我早已如过眼烟云,我答应你,不再卷入各势力的争斗之中.....”两人四目相对,掩不住款款深情。 “好啊,大家到处找你们,想不到你们却在这里卿卿我我!”忽然一声怪笑,惊得两人慌忙分开,公孙羽从长廊处探出身子,坏坏的看着两人,眨巴着眼睛道。 两人被公孙羽撞破,水倩兮一阵脸红,叮嘱道,“云郎,别忘了你今日的承诺!”说完独自去了。 直到水倩兮走远,公孙羽这才跳过来,大力拍着云逸的肩膀,亲昵着低声道,“书呆子,我找了好玩的勾当,能大赚一笔,你有没有兴趣?” 第八十五章 碑林 待到水倩兮远去,公孙羽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神情凝重起来,变了个人似的,搓着手神秘兮兮道“书呆子,有件怪事!” 这公孙羽变脸如此之快,云逸略略吃惊,心中却暗暗好笑,再看时,只见公孙羽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眉头微微震颤着,极是有些怪异。这一路而来,云逸从未见过公孙羽有过如此神情,心念略动,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公孙羽内心的丝丝恐惧,不禁诧异道,“怎么了?” “你难道没有察觉,这诺大的宅子里毫无一点生机?”公孙羽深吸了一口气,向四周望了望,低低道。 一向嬉笑怒骂的公孙羽从未有过如此谨慎的情形,云逸回想起适才魏学士与张才欲言又止的奇怪模样,心中也觉略略不妥,不敢大意,忙应声道,“你发现了什么?” “你看看,这时节本应是夏花如簇,可这院子里却偏偏净是些衰草枯叶,方圆约有半里全是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可奇就奇在,我刚才四下里偷偷查看,却发现这院子后面有座小山,山后有一片密林,青翠茂密,枝叶高耸,与四周的景象反差极大,你说奇怪不奇怪。” 云逸大吃一惊,忙随公孙羽转到后院,果见一处幽深的密林,极是繁盛,林中树木青翠欲滴,花草如锦,间或有飞鸟虫鸣,却是一幅生机盈盈之景。而这林外却是枯枝腐叶,残垣断壁,与这林子放在一处,说不出的诡异。 “这林子如此的浓密,定是有些什么奇特之处,我们进去看看如何?”云逸心中赞叹公孙羽果然是走江湖的,处处留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猛然间灵觉捕捉到这林中隐隐有奇怪的声起,细不可闻,心念微动,仗剑在手,不等公孙羽答话,几个起落,便已入了林中。 “这书呆子平日里行事畏手畏脚,今日怎地这么冲动。”眼见云逸贸然入林,公孙羽叹了口气,嘴角撇过一丝无奈的苦笑,壮着胆也纵身向林中跃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林峰掠过,前行的云逸突的收住了身形,落下身来,呆呆的怔在了当场。 茂密的枝叶遮挡了人的视野,枝叶摇曳,公孙羽猝不及防,看清时,已来不及收住去势,急急从空中斜下滑了出去,“趴”的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心中恼怒,跳起来便骂,“你这书呆子,进来的时候像烧了屁股的急猴子,现在又呆若木鸡一般,你这是要死么?” “我的妈呀!这是谁家死了这么多人!”公孙羽一抬头,眼前尽是些高耸的石碑,约莫一丈高低,绵延足有数里之遥,惊得跳起老高,这才明白云逸为何突然收住脚步。这些石碑像是有些年月了,大多已有些斑驳,石碑间半人高的杂草棘生,凌乱不堪,想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但见云逸分开杂草,来到一座碑前,揩去灰土,俯身细细察看,又绕着石碑一圈,口中喃喃道,“奇怪,这石头的外形看似像是块碑,可为何不是书上所说的上蛟螭,下赑屃的形制?” 公孙羽见云逸对这些破碑如此着心,一是有些害怕,二是有些不耐,吸了口凉气道,“说你是个书呆子,一点不错,像上蛟螭,下赑屃的形制是富贵人家才修得起的,寻常百姓怎会有这样的阔气,何况还要修这么多,我看这家人也不容易,死了这么多人,光是挖这么多坑恐怕也要好几年。” 云逸依然没有抬头,沉声道,“这石碑年代太久,看不清写了些什么,只留下蜿蜒的风侵水蚀痕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立碑之人绝非寻常。” 说着话,又把旁边的几座石碑也一一察看了,这才徐徐道,“若是不错,这片偌大的碑林的石碑俱是汉白玉所制!” “汉白玉?”公孙羽失声叫了出来,这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怕是最少也有数万座,若是能将这些石碑搬出去当成美玉卖了,到时他公孙羽便是富可敌国了,想到这,心中大喜,跳着去查看石碑,早将害怕抛之脑外。 “若是如此多的石碑都是汉白玉的,立碑之人该是如何的大人物。整个大荒,怕是除了当今大新朝的国君再也没有这样的财力。可是朝廷怎会在这偏僻之地修建如此多的石碑,难道是要修皇陵吗?这石碑下究竟是什么?”云逸并未留意公孙羽,心中寻思着,缓缓向碑林深处走去。 公孙羽见云逸闷着头向深处走去,忙制止道,“哎,书呆子,你去哪里?这是个埋死人的不祥之地,这碑林又像极了阵法,大是凶险,我们就在林口挖它几百座出去卖钱吧,不要进去了啊。” 喊了几声,云逸却似是未曾听见一般,依然一步一步向林中行去。公孙羽心中暗骂,“你这呆子,要死你自己去吧,本公子才没有那么傻,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面跳。”转身不再理会云逸,继续查看石碑。 此时四周无人,公孙羽瞅准时机,撩起衣袍,,若无其事的自顾自抱住一块大石碑,运真元用力摇晃,想要将它放倒,然后再运出林外。哪知使出吃奶的气力摇晃了数十下,那石碑纹丝不动,竟似生在土中一般。 折腾了足有盏茶功夫,不禁未能将石碑扳倒,反而气喘吁吁的出了一身臭汗,勃然大怒,跳起来指着石碑骂道,“奶奶个熊的,人都死了,立个破碑还这样牢靠,想必你活着的时候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活该躺在这荒山野林没人祭奠.....” 公孙羽骂了一阵,怒气渐消,后悔自己出来时忘了带百宝囊,否则随便找件法器便可将这石碑丛土中挖出,想到这,对着石碑又嘿嘿笑道,“老儿,你别得意,待本公子上完茅房再来收拾你。”说着话,转身便走,准备回去取了宝贝再来。 刚走几步,忽的林中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天色似乎也骤然暗了下来,公孙羽本就心中有几分惧怕,此时更是怕得紧了,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蜷缩着便要迈步。 骤然,一个阴冷声音在耳边忽道,“既来了,则安之,公子哪里去?” 这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公孙羽心中响起,惊闻此声,公孙羽吓出一身冷汗,顿觉双脚似有千斤之重,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纳头便拜,战战兢兢道,“小子初来此地,不知礼节,还望鬼大爷.......额,大仙饶命啊!” “小子,你刚才说要挖谁的石碑?”阴冷声音的再起。 公孙羽头上冷汗直冒,心中暗骂白日见鬼晦气,口中却道,“大仙想是听错了,小人说的是您这块碑年久失修,我准备回去拿些铁锨锄头给你修修,再准备些香烛纸钱来碑前祭奠祭奠.......孝敬你老人家。” “好小子,既是你如此有心,那是我错怪你了,你起来去吧,早去早回。” “哎,好,你老等着,我去去就回,”公孙羽大喜,跳起来便要跑路。 ”且慢,你这一去,若是有个三五日不回,我上何处寻你去,你需留些质子才好,这样吧,我这便只收了你的三魂,留你七魄让你去操办,若是合我心意,到时自然再将三魄还你。” “啊!”公孙羽暗骂这老鬼比自己还狡猾,竟要留了三魄为质,虽有些胆寒,但此时事关自己的小命,不得不从长计议,忙叩首道,“我听说人有天、地、人三魂,若少了一魂便不知混沌,没了意识,与死人一样了,还求上仙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小命吧,我对天发誓,定会回来给您操办。” “也罢,那便收了你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七魄,你再去吧!” 那阴冷声音说完,公孙羽只觉耳旁风起,似是便要动手。急忙又道,“上仙手下留情,我常听人说,这七魄主管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小人给上仙操办祭奠之物,若少了这几般东西,怕是办造的东西不合上仙心意,那便罪孽深重了。” 阴冷的声音闻言一怒,寒气更甚,嗔怒道,“好滑头的小子!油腔滑调,这也取不得,那也取不得,你待怎样?” 第八十六章 邪物 风吹草动,天色暗了下来,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昏暗渐渐吞噬。 公孙羽知道对方已有些不奈,心中惧怕,也不敢鲁莽,低低的伏在地上不敢言语。此番离得近了,这才看清地上似乎有些红红的东西,忙扒开茂密的草丛,借着尚存的一丝微光细瞧。 “啊!”公孙羽怪叫一声,身子猛地向后翻出。 身后随即也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原来公孙羽不偏不倚正撞在此人身上,两人一起倒在了草丛之中。 “这是血?”那女子恼怒的推开公孙羽,刚一碰地,也跳了起来。 公孙羽定了定心神,爬起身来,扭头看去,正看到一张秀美的侧脸,黛眉秀鬓,正是沐青荷,不禁疑道,“你怎会在这里?” “先别问这么多,这地上的泥土怎的如此红艳,便是我曾在东海之滨见过的朱砂泥也没有如此嫣红?”言罢,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俯下身来捏了一小块泥土仔细看了又看,又放在脸边嗅了嗅,这才寒声道,“这泥土本色果然并非红色,而是被血侵红的,这难道便是传说中血魔修炼之地?难怪这大宅子周围方圆数里都寸草不生,唯有这片林子如此茂密,想是这些林木都是被血所滋养,才会如此。” “血魔?”公孙羽心中更是后怕。 “传说血魔当年以活人精血修炼,杀人盈万,故而修炼之地泥土被血所侵,呈鲜红色,历经百年仍不色变。今日见这里的泥土与传说中无异,想来应该不会错了。” 公孙羽在一旁听罢,见沐青荷神色,便知道情况不妙,忙道,“青荷姐姐,既是如此凶险之地,我刚才又......哎......不如我们回去吧。”正要说刚才撞鬼的事情,可转念一想,怕被青荷笑话,便改口道。 沐青荷闻言嗔怒道,“我们就此一走了之,进了林中的云公子怎么办?” “那个书呆子.......”公孙羽刚想抱怨,忽的醒悟沐青荷早已来到这里,那刚才自己向那些冤鬼跪地求饶的丑态自然也是看到了,不由的大是尴尬。 沐青荷看到公孙羽拉着苦瓜脸的窘迫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眸冷声道“小滑头,本大仙今日且放过你,以后记得多行善事,勿要再贪财!”说完,忍不住花枝乱颤的大笑了起来。 公孙羽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是沐青荷在装神弄鬼,跳起来便要骂人,只见青荷两腮桃红,杏目圆睁,况且自己想要挖人石碑,理亏在先,软了下来,低头悻悻埋怨道,“姐姐为何这般戏弄我。” “你这小猴,见财起意,要挖人坟穴,还敢狡辩,看来本姑娘定要给你些教训才是!”素手轻扬,作势便打。 公孙羽忙跳起来,也不便方向,向碑林之中跑去,边跑嘴上也不闲着,“本公子听说,打是亲,骂是爱,又打又骂,亲亲爱爱......” 这公孙羽口无遮拦,沐青荷早便知晓,也不生气,心系云逸安危,忙分开杂草随公孙羽向碑林深处赶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逸将心剑诀运起,仗剑在石碑间穿行,越是深入,越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种感觉深入骨髓,直彻心扉。四周渐暗,刚刚还是雨后初晴,天色明亮,怎会突然暗了下来,云逸心中计较,仰头向天边望去。 只见昏暗的天色之中,日头依然高挂天中,半点也没有西斜的迹象,纵是骤雨将来,也该乌云密布,云丛飘荡,可这天上空空然,连流云也不见丝毫。 “不好!”云逸心中警兆突起,刚要跃起,大地随之剧烈的晃动起来,脚下原本硬实的土地也松软起来,忙运转真元,腾身立在一块石碑之上,稳住身形,静观其变。 放眼望去,这片平坦的大地竟在不住的收缩变化,有凸起有凹陷,好似泥土之下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破土而出一般,把整个大地恰如翻滚的海浪般晃动着,狰狞着露出鲜红如血的肤色。原先立在大地之上齐整规则的石碑却好似长在红土之中,任它如何扭曲翻滚,竟无一倾倒,只是随着大地摇晃。 顷刻之间,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层层回荡出去。紧接着,似有千军万马从地下破土而出,凄厉长鸣,,镇彻碑林。 云逸立在石碑之上,仅闻声音,却不见任何来敌。然而以心剑术的敏锐,分明感到有异物正在逼近,且来势汹汹,绝非善类。 若再不出手,恐怕便要被这看不见的异物所困。 “破”云逸不再迟疑,锁定近处的异物,捏了枚退鬼灵符,随手在空中抖了抖,或作一股金光绽放开来,紧接着一剑分出,同时借势向一旁的石碑急退。 脚下尚未站稳,便察觉昏暗中的一符一剑好似全部半点用处,那无形异物非但未受阻隔,反而攻势更急、更紧。 “着”又是一声断喝,云逸掌中怀光剑轻震,剑花又起,在虚空连点数下,霎时化作万点幽青的残影,在这昏暗中急剧穿梭,“彭”的一声锋射而出,穿过来袭异物,击打在周围的十几块石碑上,叮当作响,却连个白印也不曾留下。 云逸心中惊骇,以灵剑怀光剑之剑气,非但未能退敌,竟连几座石碑也不能击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眼光又落在草从中露出的嫣红泥土,明白以怀光剑和寻常符篆根本无法奈何这群邪物。不敢怠慢,忙提真元,足不沾地,借着随着地势起伏的石碑连连后退。 那群异物行动极为迅捷,似也发觉云逸要逃走,疯狂的嚎叫着,紧随而来。离得近了,云逸顿觉一股邪气直冲头脑,这群邪物强大的邪气似是无穷无尽,逼得人头晕眼花,神智竟有些恍惚。 云逸强提真元,压制住神思,在石碑之上奋力躲闪,奈何入得碑林深了,此时这石碑又已乱作一团,展目望去,纷杂一片,毫无半点头绪,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身后的邪物愈来愈多,足有万余,若是被赶上,恐怕再难脱身。 无奈之下,只得一味的闪躲腾挪,如此一来,耗得时间久了,云逸渐渐便觉体力不支。云逸明白,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自己便要先累死在此处。 想到此,咬了咬牙,回剑一展,从左手掌心划过,顿时拉出一道血痕,鲜血盈掌。怀光剑乃世之灵剑,一饮宿主鲜血,青幽的剑身凸显出血色的符文,微微抖动,那血色符文竟纷纷剥落,却并不下落,环绕在云逸周围。远远望去,好似裹了一层血茧,在昏暗的天色中惊艳无比。 那群邪物显然对此符文甚是忌惮,只将云逸团团围困,不敢稍近。此法正是寻常捉鬼术士的血符通灵的小把戏,退些孤魂小鬼倒是绰绰有余,对付此类数以万计邪物显是力不从心,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血符便已淡去不少。 眼看形势渐危,云逸只得故技重施,再次以血养符,只盼浑身法器的公孙羽能来相救。 第八十七章 镇魂碑 碑林之中风雷滚滚,地动山摇。 云逸此刻的情形已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体内已是严重虚耗,若是再不尽快想出破解周围这群邪物的法子,这般下去,自己怕是要气血亏空而死了。 这些虚无缥缈的邪物究竟是什么?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 云逸深吸一口,静神宁思,将心剑术运转到极致,以无上灵觉向四周再次延伸而出,将数十丈之内的动静尽收心底。 在敏锐的灵觉之下,云逸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这片碑林之下,分明有一个人!大地的起伏竟与那人的呼吸起伏全然一致! 这怎么可能?云逸内心的恐惧几难以名状,人的呼吸能与天地一体,引得苍天变色,大地动摇,这该是如何让人震惊的法力? 似乎那人也觉察到了云逸的窥视,猛然间怒哼一声,霎时原本起伏的大地竟被震开了数道裂口,宽足有三尺,蜿蜿蜒蜒的曲伸出去,衬着鲜红的泥土,触目惊心。 云逸的灵觉何等敏锐,对极为细微的变化也能感同身受,洞察明了,但物极必反,越是灵敏之物,便愈发对外界的反嗜变得脆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如今云逸灵觉洞开之际,突受此惊天动地的劲力侵袭,他一个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 甚至来不及张口,深红的血已从云逸口鼻眼耳七窍之中喷涌而出,“啊”云逸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只觉心口恍若被冰火侵袭,仅能感到时冷时热,热如炙火,冷如寒冰,甚至连一丝疼痛的感觉也消失了。 靠云逸精血滋养的怀光剑骤然失去控制,周围的血色符文跳跃数遭,噗的一声,如石沉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围在四周虎视眈眈的邪物,眼见屏障被破,早已按耐不住,纷纷向云逸重新围来。 云逸知道此时的伤势已到了极重的境地,明知血符已破,邪物肆无忌惮的蜂涌而来,他似乎已感到邪物透体而入,迅速将他的整个身子占据,却无可奈何,自己本就身中雷蛊,体内真元大多被封,如今受对方劲力破体,又因之前虚耗,早已将体内剩余的点滴真元咂的干干净净,没了真元护体,五脏六腑那堪如此重击,云逸伤上加伤,又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的郁结之气越来越重,终于在石碑之上晃了几晃,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动荡的大地渐歇,昏暗的天色也逐渐明朗起来,仿佛有人将罩在这一大片林中的黑幕收去,先是东南,继而西北、东北、西南,慢慢的四下里皆亮了起来,夕阳已是迟暮,却仍有缕缕余辉挥洒大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公孙羽拨了一根青草,叼在嘴边,轻轻的吮吸着淡淡芳香,跟在沐青荷身后,寻找云逸的踪迹。 天边的红霞甚至有些刺眼,他用手搭凉棚,看着天边的红日,奇道“这时候也过得太快了,刚才还是黄昏,现在却天已经大亮了,难道我们寻那书呆子寻了一个晚上?你看那朝霞,像极了姐姐喝醉酒的脸蛋,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朝霞?”沐青荷闻言一惊,抬头向天边望去,指着日头的方向问道,“那是什么方位?” “方位,那不是东边么?”公孙羽向四周望了望,举目皆是茫茫荒草碑林,早已不辨了方向,惊道,“难道我们迷路了?” “你仔细看那片霞云,红中透紫,明明是傍晚的火烧云,那是夕照.......”沐青荷故作镇定。 公孙羽的脸色变了,“可我们从入林到现在一直都是往东而行,怎会此刻面向的却是西面,难道这林子......” "不错......"沐青荷的眉头紧锁,漆黑的眸子中透出一阵忧虑,“我们在动,这片在林子也在动......” “林子真的会动?” “若是寻常的林子,自然不会,可这片碑林确绝非寻常。”沐青荷素手一扬,一掌击在身边的一颗石碑之上,那石碑却只是落下少许轻灰,竟微丝不动。沐青荷自幼修习仙法,这一掌至少有千斤之力,却憾不动一块丈余的石碑,公孙羽心中更是震惊。沐青荷却似乎早有预料,她也并不惊讶,秀美的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苦笑,“你以为这真是汉白玉所做的石碑吗?” 听得沐青荷如此问话,公孙羽心中好奇,“这石碑颜色白润,坚硬无比,与汉白玉一般无二,难道是别的美玉?” “《异方志》记载,相传血魔乱世之时,曾在一处肥沃之地修炼,他以活人精血练功,后血魔销声匿迹后,修炼之地的冤魂却难散,众多怨气郁结,形成邪灵,这群邪灵摸不着,看不见,时常侵扰当地百姓,玄真子便从海外之地寻回一方白石,这白石通体莹透,像极了美玉,玄真子将这白石立于血魔修炼之所封印邪灵,保了一方安宁,故而取名镇魂碑。” “即使如此说来,这鬼地方决然不是血魔修炼之地了!”公孙羽闻言大喜,一颗悬着的心安然落下,“玄真子只立了一块石碑,而此地却有千万块,显然不是当年立碑的地方。” 沐青荷秀眉微蹙,也不看公孙羽,依旧喃喃道,“那石碑立时却只有一块,却不知玄真子使了什么厉害的法子,到第二年时,凡是有红土的地方竟无端冒出无数同样的石碑,好似从地中生出一般,且每每有人进入时,便地动山摇,使得寻常百姓不敢入内。后来众人问何故,玄真子笑而不语,只留了一名弟子居于此处,镇守石碑。” “那我们所见的那处宅院的旧主,莫非便是玄真子门徒后人?”公孙羽从未听过如此秘史,大感兴趣,全然忘记自己身处险境。 沐青荷转身擎出银环,随手一扬,将眼前的一处荒草展开,回首道,“此事我也是曾听师傅所说,详情便不得而知了,天快黑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先寻路出去,再作计较。”言罢,银环再扬,分开一处荒草,当先去了。 第八十八章 庭院杀机(上) 月上枝头,夜色低沉。 落寞的大宅院里,漆黑一片,却有一处厅堂灯火通明。 葛红莲与水倩兮默坐于堂上,神色忧虑。午后公孙羽与云逸神神秘秘的去了后山的林子,水倩兮不放心,着沐青荷暗中跟去察看,如今去了足有好几个时辰,已是子时,却仍不见三人回转。葛、水两人表面看似淡定,其实早已是如坐针毡,恨不能也出去寻找,可又怕到时云逸等回转时不见了两人,空自担忧,所以唯有耐着性子在此等候。 “祸事了祸事了!”张才神色匆匆从外面撞了进来,刚跨进门槛,便大叫道。 “张先生,究竟有何事?”葛红莲本就着急,被张才一惊,心中恼怒,看了一眼水倩兮强压怒火,问道。 “两位姑娘,不好了,门外来了几十人,明火执仗嚷嚷着要进来捉拿钦犯。” “钦犯?什么钦犯?”水倩兮闻言一凛,秀眉再蹙,盈盈站起身来,心道,难道他们是来捉云郎的?“他们长得什么摸样?” 张才施了一礼,定了定心神,这才比划道,“带头的是个佝偻的老头,精瘦精瘦的,后面跟着一众年轻人,俱是一身青布道袍,还有些蒙面长袍的人,身形却高大得多。” “是他们?”水倩兮一拂衣袖,眼中神芒掠过,秀美的面容上杀气骤现,让人有些胆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眼见水倩兮如此,张才心中发毛,战战兢兢道,“他们拿出一张描影的图形,我看那人分明便是云公子,知道云公子是主人的贵客,这才稳住他们,特来通知诸位回避。”环顾四周,不见云逸,怯怯问道,“怎地不见云公子?” 葛红莲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水倩兮竟隐现杀机,知道定然来者不善,腾地跳起身来,叱道“朝廷中秋举行三派合流大会,早已大赦天下,此时天下皆知,云公子纵是有罪,也该赦免了,何来钦犯一说?我且出去看看。”说着话,拿了银环便往外走。 尚未出门,“轰”一声巨响,厅堂之外忽的炸起一团惊雷,雷光灼灼,将本就光秃秃的庭院烧的焦黑一片,嘶嘶的雷劲蛇般游走开来,触碰到庭院的枯木石桌,“彭”的一声裂开,将所过之处烧成了齑粉。水倩兮尚在厅堂之内,便觉雷劲袭来,发稍裙角竟被气波震起,猎猎有声,不由得心中大惊。 “无量天尊!”又是一声朗诵,徐音朗朗,震人心脾。 水倩兮莲足轻点,飞身出的厅堂,展目细看雷劲乍歇,但见庭院中立着一人,精瘦干练,宽松的道袍在气息下微微起伏,周身隐隐竟有雷气流转,正是数次欲置云逸于死地的无上真人界之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果然是你!”水倩兮乍见无上真人,想起云逸身上的雷蛊是由无上真人所种,怒火中烧,暗自捏了几枚牵机针,叱道,“你害的云郎生不如死,今日我绝不能饶你!”心中暗想,这无上真人定是从沧澜山一路尾随至此。 “哼!”无上真人闻言冷笑,“娃娃,你虽是血狐族人,来去迅捷,但就凭你的微末道行,想要取本仙的性命,恐怕是痴人说梦......我劝你还是速速交出钦犯云逸,免得祸及其他。” “轰......”巨响声起,厅院里尘土飞扬,四面高墙从外豁然破开,几条人影忽的飞进厅院,重重的落到院中,早已血肉模糊,只能隐隐看出家仆的衣物,竟是宅子里的几名护院。 紧接着,几名身着宽大衣袍的蒙面大汉和道士从墙外踏了进来,暗暗将水倩兮几人围在当中。这些蒙面大汉全身上下俱被隐在素白的袍子,仅露出一双精光烁烁的眸子,衣下鼓鼓的,隐隐有利器艳芒四射,水倩兮看的明白,这些人便是曾在明罗城一同围剿云逸的怒鲛高手。 只见其中一名白袍大汉越众而出,瓮声道,“我乃东海钦差,云逸杀了我东海之人,大新朝廷虽然大赦天下,可他依然是我东海朝廷通缉之人,今番若不交出此人,便是与我怒鲛人为敌,与我东海为敌!”此话字字如刀,话声刚落,周围的几名大汉闻言将白袍一展,露出一身漆黑的鳞甲,蓬发鱼鳃,各擎着一对分水琉璃戟,冷面而立。 不知从何处忽的吹来一阵疾风,呜呜呜的凄鸣着,如厉鬼袭过,卷起地上的飞灰,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在小小的庭院里飞转,竟有几分阴冷的凉气。 “啊!妖怪啊......妖怪......”张才何曾见过如此怪异之人,吓得一哆嗦,再也顾不得其他,一阵风般飞似的跑了出去。 “哈哈哈,这点胆量,也敢包庇钦犯!”怒鲛钦差见状哈哈大笑。 陡然间,庭院里的杀气凝重了起来,这杀气虽不匹练,却自有一股狠气,如一把无往不利的锐刀,庖丁解牛般将怒鲛人的气息撕开,随之伴着“仓”一声轻响,一个红色的身影如幻影般掠过,未等众人警觉,已立在了说话的怒鲛人身边。 那怒鲛人眼见有人来袭,却也应变奇快,抬手便是一招分出,哪知对方更快,手腕略略一翻,一片银光竟从戟缝中穿过,不等他再变招,一把薄薄的银环正压在他颈项之上,锐利的锋刃将他的片片黑鳞也拉出了一道浅痕。细看时,只见一个窈窕的红衣女子手握银环,厉声道“东海虽是一方诸侯,却仍在大新朝廷之下,钦差大人如此大言不惭,莫非不将朝廷放在眼中?” 在场的人这才察觉这杀气正是这女子所发,大惊失色,短戟斜指,便要上前搭救。对方却纹丝不动,杀气再盛,又好似一面无形的坚墙,自有股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 “你是何人?”怒鲛钦差却也并不惧怕,厉声喝问。 “我乃幻仙阙门人葛红莲,你们如是不想让他死,便趁早退了出去。” 水倩兮这才看清,那袭击之人正是葛红莲,原来她见对方人多势众,且有炼气修仙的高手在场,知道绝难安然离开,这才以鬼魅般的身形趁对方大意之时出招。怒鲛人虽是力大无穷,且招式霸道凛冽,寻常人近不得身,但却大多性情直爽,不懂得提防变通,故而遇见葛红莲这般高手突袭,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制住。此时情形正如当日在东海孤岛之上,云逸制住那名怒鲛首领一般无二。 “哼!”无上真人又是阴阴的笑了笑,捏了个法诀,示意身后的众人退后"冷冷道,放了他,本仙看在妙语仙人的面子上,放你离去,不然,休怪本仙辣手无情。" 第八十九章 庭院杀机(中) “莫要多说,看招!” 娇叱声起,昏暗的庭院中忽的银光陡射,刺得人眼花缭乱,众人皆被罩在了一片银芒之中。 “妙语仙人的牵机针?”无上真人微微一鄂,忙后退数步,凝神细看。只见百余枚金芒若灵蛇吐芯,从水倩兮袖中飞出,纠缠着在空中聚作一团,稍稍停留,怵的又绽放开来,将数丈之内激起层层气浪,绵绵不绝的向无上真人和门徒飞去。 “小心!”眼见这驱阵之术比之在西疆玉墨城所见更是高明,无上真人心中震惊,忙大喝一声,指尖几道惊雷闪连出,破开数十枚银芒,飞身退出圈外。几个道行浅薄的门徒躲闪不及,纷纷被数道金芒击中手足,顿时只觉针穿之处,犹若万毒蚀骨,原来这小小的几枚金针竟在体内游走,剧痛无比,再也支持不住,纷纷倒地呻吟。 发针之人正是水倩兮,水倩兮自从妙语仙人处传得牵机针秘法,此时见红莲制住怒鲛头领,知道怒鲛人投鼠忌器,定不敢轻举妄动,机不可失,又兼之对无上真人众人恨之入骨,这才发针偷袭。 “好!好!好!”无上真人连道三声好字,阴声道,“想不到,妙语仙人竟将牵机针传给了你,本仙始料不及,让你伤了我的徒儿。” 无上真人面容静如止水,心中却暗自盘算,妙语仙人的牵机针相传共有两套,一金一银,来去随心,凌厉迅捷,乃是世之名器,当日在玉墨城所见应是银针无疑,今日看来,这金针比之银针更要厉害几分。心中计较着,默运五雷法,将一股雷劲运起,游龙般在指尖蜿蜒盘桓,隐隐作响。 水倩兮深知无上真人狡诈,自然十分留意,见那雷劲缓缓积聚,竟愈来愈大,初时只在指尖流转,渐渐便如腾蛇般在臂膀上环绕,且若奔雷般轰鸣阵阵,知道非同小可,不敢怠慢,将囊中的千枚牵机针尽皆祭起,金灿灿的艳芒合为一股,剑指轻扬,那金针竟颇有灵性,迅速化为一道利刃,破空声起,直逼无上真人面门。 霎时,小小的庭院之内,金芒流转,激起阵阵疾风,卷起众人的衣衫,。 “着!”无上真人也不示弱,断喝一声,掌中雷劲轻鸣一声,青幽幽的宛若蛟龙出海,直直向那片金芒撞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空中流光溢彩,霸道的雷劲与金芒搅作一团,光影乍合,又“哗”的一声散射开来,众人看时,漫天的金芒仆一碰到蜿蜒的雷劲,便被震散开来,激的数丈之内,叮当作响。 “小娃儿,牵机针虽是精妙,你却初学乍练,想要奈何本仙,直若痴人说梦。还是乖乖交出云逸,他中了我的雷蛊,只有我能化解他体内雷劲!”无上真人见水倩兮身怀妙语仙人的牵机针,自然不愿得罪,知道威逼不成,只得利诱。 哪知水倩兮不为所动,眼见牵机针被破,一咬牙,窈窕的身子纵身飞出,一掌破空,似是要将无上真人力毙掌下。 “找死!”无上真人冷冷一笑,却也不闪不避。 “水姑娘当心!”葛红莲见水倩兮直冲向无上真人,大惊失色,情急之下,撇了怒鲛人,飞身跃起,同时掌中银环一抖,化作两把弯刀,随手送出,飞转着若两轮满月,划过幽暗的夜空,留下道道残影,破空呼啸而去。 可惜为时已晚,水倩兮的人尚在空中,身子周围忽的现出几个滚滚雷珠,这雷珠一触碰到人,嘶嘶的怒鸣着,炸了开来,水倩兮花容失色,这才惊觉适才无上真人破牵机针时,便已埋了数枚太乙天雷,这天雷隐在昏暗中,遇物即炸。水倩兮只觉浑身肌肤如火炙般泛起红光,真元再难以维继,知是被雷火所伤,忙翻身撤掌。 就在此时,无上真人也动了,但见他道袖一展,人随影动,已到了水倩兮身旁,探手便向脉门捉去。水倩兮人在半空,又被太乙天雷所伤,不及变招,慌乱中已被制住。 无上真人拿住水倩兮,略略侧身,堪堪避开葛红莲的两把凌厉弯刀,回身便是一记惊雷闪,逼退葛红莲。这一连数招,行云流水般从空中掠过,待的其余众人看清时,水倩兮已落入了无上真人手中。 瞬息之间,双方的形势急转直下,葛红莲道法虽高,却眼睁睁看着水倩兮被无上真人制住,无可奈何。 “哈哈哈,小娃娃,速速叫云逸出来见我,否则........”无上真人,指尖微动,一股大力直透过水倩兮脉门而入,水倩兮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葛红莲怒不可遏,却偏偏无可奈何。无上真人显是手下留情,否则单单是一枚太乙天雷,恐怕水倩兮已灰飞烟灭。此刻强敌环饲,若想再救出水倩兮,恐怕难比登天。 无上真人面色一寒,冷冷道,“云逸到底在哪里?” 葛红莲暗自将真元聚起,故作镇定道,“我不知道。” “你当真不知?”无上真人眉头一挑,捏住水倩兮脉门的手真元微吐,登时水倩兮娇躯剧震,浑身被洗髓换经般剧痛无比,豆大的汗珠已将前额浸透,缕缕青丝散在一处,竟也颤抖起来。 “你说不说?”无上真人罩定葛红莲,厉声喝问。 冷清的月光倾洒庭院,断垣残璧,衰草枯木,寂寂的夜悄悄然,冷风袭过,撩起众人的衣袍,料峭中竟有几分悲戚。葛红莲默然立于众人之间,心头千百个念头回转,她握了握掌中的银环,忽的感到有几分凉意,不,这不是凉意,而是冰寒,透骨沁心的冰寒,让人感到如同身在千年冰窖一般,她动了动手指,竟感到似是有些冻僵了,这寒气让她竟有了几分恐惧。 “铮”掌中的银环轻吟一声,葛红莲猛然清醒过来,这不是寒气,是杀气,骇人的杀气!是谁?竟有如此匹练凛冽的杀气? 无上真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眉梢微微皱了皱,这样的霸道的杀气,他曾经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人便是云逸!他的心有些躁动,捏住水倩兮脉门的指尖也颤动起来,云逸以往的杀气从未有如此这般凝重,难道他的修为又精进了? “堂堂万雪山一派之主,竟做挟持沧澜山的弱质女流,此时传了出去,就算天下人不耻笑你,恐怕沧澜山的妙语仙人也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这声音空灵激荡,猛然传来,让人心头一震,随之,从庭院之外闪进一人,也不见他如何迈步,人已到了无上真人近前。那人尚未站定,便已闪电般出手,弹指如飞,临空尽点无上真人周身大穴。无上真人一手制住水倩兮,腾出另一只手,连挡数招,只觉对方指法精妙,虽说是指法,却更像是剑法,几近乎诡异,且招招送出,都有一种极为怪异的后劲,绵绵无穷,连连逼得无上真人气血翻滚,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若再不双手接招,自己恐怕便要伤在对方掌下,无上真人忌惮林浅音,自然不敢真个辣手杀了水倩兮,无奈之下只得撒手撇了水倩兮,腾身便走。那人旨在救人,却也并不追赶,抢过水倩兮,虚晃一掌,已回到葛红莲身边。 这人身法之快,看的众人不禁有些发呆。无上真人这才看清那人面目,只见他身着锦袍,面容清秀,长身而立,自有一股子书生气息,竟果真是云逸! “你终于来了!”无上真人一见大喜,微微摆手,众门徒立刻散了开来,在小小的庭院中隐隐以无形阵法站立,将云逸三人困在当中。 水倩兮强忍经脉剧痛,微微睁眼瞧见正是云逸,心中也喜,唤了声云郎,正要再说几句,忽的手心一热,绵绵的真元已由对方输来。 朦胧中只听云逸柔声道,“你且安心睡一觉,有我在,放心好了。”继而便已被人点了睡穴。 云逸将水倩兮交由葛红莲,一回身,杀气陡重,漆黑的眸子冷冷罩着无上真人,朗声道,“无耻老儿,你三番五次追杀于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九十章 庭院杀机(下) 夜色妖娆,东天之外,不知何时划过一抹微光,映红了半个天际,慢慢的攻城掠地般自东而来,掠过远处模糊的矮山,勾勒过青红相间的云彩,将这座死气沉沉的庭院迅速漫过,也染上了淡淡的红霞。 云逸负手立在众人之中,冷冷的注视着散在周围的群敌,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的杀气非但没有锐减,反而愈来愈重,迷蒙的庭院中竟升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葛红莲扶着水倩兮半坐玉地,她的指尖仍触摸着银环的纹路。她眨了眨眼睫,轻轻的呼吸着,姣好的面容下,精致的鼻翼微微颤动着,甚至能觉察到呼出的热气在一瞬间凝结,继而冰冷的寒气由鼻而入,直透肺腑,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又抬首看了看云逸笔挺的后背,消瘦的身形,隐隐透着无比的淡定,从容,比之云逸以往的气势,竟不知强了有多少倍。一日之间,云逸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竟有如此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云逸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注视,背后的气息顿时弱了几分。 葛红莲忙垂首敛神,若新月般的黛眉忽的一紧,奇异的陌生感袭上心头,她的心间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眼前之人真的是云逸吗? 厅堂中的灯火晃了晃,燃了一夜的烛台终于走到了尽头,“噗”的一声熄灭了。 可就在此时,厅堂外却猛然亮了起来,数十枚太乙天雷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现出,狰狞的雷劲环绕着,嘶嘶怒鸣,将众人惨白的脸映成青幽色,缓缓向云逸逼近。 云逸的身上也泛起了幽幽的绿芒,衣角飞卷,他的神情却丝毫不变,仿佛根本未曾看到一般。那雷劲已是越来越近,已不足三尺,他身上的锦袍已冒出了缕缕青烟,眼看若是再不躲避,恐怕便要被雷火所烧。 围在周围的万雪山门徒齐喝了一声,各捏法诀,脚下步履如飞,催动天雷,围着云逸飞速的旋转起来。云逸却依然丝毫未动,那雷火珠越转越快,也不过瞬息之间,天雷所在之处,已遮住了云逸的身形,仅有一团青幽的雷火在兀自燃烧着。 “落!”无上真人怵的向天一指,晨曦的红霞尽散,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片乌云,黑如墨斗,紧接着,“咔”的一声巨响,振聋发聩,赫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正落在云逸所站之处,未等前雷落定,随之又是一连数声巨响,道道闪电一道紧似一道,一道快似一道,轰然而下,已击在雷火之中。正是五雷正法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天雷。 一时间,小小的庭院里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数丈之内,难以视物。 “啊!”此等威力的五雷法,惊得葛红莲花容失色,她放下水倩兮,立起身来,玉腕一抖,掌中的银环分作两把银光灼灼弯刀,蓄势待发。 浓烟消散,云逸刚刚所站之处,只剩一块焦土深坑仍嘶嘶的冒着青烟,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云逸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然而庭院中的杀气却丝毫不见锐减,反而重重弥漫开来。忽的起了一阵劲风,这阵风,好似凭空生出一般,在云逸刚刚所站之处打了个转,竟裂了开来,分作数道,如一把把锐利的锋刃,渗着森森寒气,怵的将呆立在四周的万雪山众人透体而过,众门徒连哼也未哼一声,纷纷倒地。 浓浓的血腥气息蔓延开来,让人不禁感到一阵眩晕,庭院被凄红的鲜血所染,更是阴寒诡异。 “凌风无形刃!”无上真人喝了一声,怵然飞身跃起,将数枚五雷符反手扔了出去,拔出身后拂尘在空中疯了般连连挥舞,霎时,疾风凛冽,雷声阵阵。无上真人再落地时,身上早已血痕累累,好似被人以快剑肆意挥刺,剑剑入肉,深几见骨。无上真人恨恨的咬了咬牙,扫过遍地的门徒尸身,连封身上几处大穴,气喘吁吁的向厅堂屋顶望去。 晨曦暖暖,金色的斜晖下,屋顶上站着一个人,衣抉翩翩,洒然而立,却不正是云逸! “是你......”无上真人掩过嘴角的鲜血,神情委顿下来。 云逸清秀的面容骤寒,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山,翠林,不等无上真人说完,冷冷哼道,“滚!” 无上真人欲言又止,心知刚才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自己早已如同众弟子一般横尸当场了。再也顾不得怒鲛族众人,强忍剧痛,狠毒的又看了一眼云逸,径直出了庭院去了。 “你们还不走么?”云逸收回目光,瞥了一眼仍呆立在庭院中的怒鲛众人,寒声道。 哪知怒鲛钦差将掌中双戟一合,略略拱手,昂然道,“阁下武功极高,我等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杀了我们万俟丞相之子,纵是天涯海角,我怒鲛人也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你不杀我们,我怒鲛人恩怨分明,日后必有所报,后会有期!” 说罢,也不迟疑,收了双戟,带领众人大踏步去了。 云逸目送怒鲛人出了宅子,叹了口气,从屋顶落下,闪身来到水倩兮身旁,探手便要将水倩兮抱起。 猛然间,心头一紧,随即破空之声骤然而来,云逸回身弹指在袭来之物上疾点,“当”的一声轻响,一道银芒被弹了开来,直直插院中的一棵枯树之上,微微颤动。 “红莲,你做什?”云逸一声断喝,似是颇为恼怒。 葛红莲探手凌空一抓,银环又回到手中,轻轻一分,再次展为两把弯刀,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她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 “你根本不是云公子,你到底是谁!” &nnsp; 0 第九十一章 元神鼓荡(上) 云逸闻言一怔,漫身的杀气陡重,回首紧紧盯着红莲的双眸,淡淡道,“何以见得?” “你的模样、身形,甚至声音都与云公子一般无二,可这气势却不同,云公子虽然剑术高明,但绝没有你这般强大的杀气,云公子所发出的看似是杀气,其实不然。”红莲字字如刀,不卑不亢。 "哦?"那云逸似是颇为动容。 “真正的云公子身中五雷方寸蛊,经脉被封,根本不可能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气,更何况云公子所修习的乃是剑修正宗的御剑术,御剑术讲求意动,意动在乎心,而非气,所以他发出的根本不可能是杀气。” “不是杀气?那是什么?” “是杀意!” “杀意?”那云逸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声音骤变,与云逸的声音已是大不相同,“幻仙阙的右护法葛红莲果然非比寻常,云逸所发的乃是杀意而非杀气,恐怕他本人也未必自知,葛护法一眼便可看出,足见名师出高徒。”那人说话间,似是对妙语仙人极是敬仰。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卷,随手轻扬,直直向红莲飞去。 红莲轻轻接过,只见上写有篆书,乃是意剑诀三字。忽的想起云逸曾言在沧澜山丢失了一本秘籍,难道便是这本意剑诀?心念微动,全身真元流转,戒备的向那假云逸看去,厉声喝道,“你是谁?” 那假云逸撤了杀气,摇了摇头,摊手苦笑道,“老夫费尽心机,偷了这本意剑诀,自认已能模仿出剑修之人的三分剑意,哪知今日却被葛护法一眼看穿,后生可畏啊。这本意剑诀本就是云公子之物,请护法代为转交,告辞。”说着话一拱手,腾身便要走。 红莲忙闪身向屋顶跃起,喝道,“莫要走,你究竟是谁?” 那假云逸神秘的笑了笑,衣袖挥挥,红莲只觉劲风凭空袭来,躲闪不及,已被送出数丈。只觉若清风徐面,浑身极是舒畅,心知对方虽是道法极高,却并无加害之意,恭然道,“前辈究竟是谁?大恩不敢言谢。” “葛护法莫要多心,老夫是受人所托,送诸位一程,此番再无宵小追来,老夫这便去了。”话音落时,那神秘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未能问出对方来历,红莲心头失落,低头向水倩兮走去,忽的发觉地上竟有几行大字,“云逸被困后山碑林,速去搭救。”这几字似刀刻一般,书于水倩兮身旁的青石板上,写的极是潇洒飘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红莲这才惊觉是对方适才发出的劲风所留,不由得更是佩服。 这人到底是谁,放眼大荒,能有如此深厚道行的怕也没有几人,可他却是受人所托,这天下还有谁能驱使这般有飞仙之体的高人?红莲将银环收起,扫过四周遍地的死尸,怔怔的发愣。 “后山碑林?”张才不知何时摸进了庭院,看到地上的刻字,缩着身子怯怯道,“云公子怎的去了那里?” 红莲察看水倩兮伤势,见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解了水倩兮的穴道。闻听张才言语,忙问道,“你知道那处地方?” “听旧主人说,那是一块坟地,有很多墓碑,被一片郁葱的林子包围,听说里面经常闹鬼,没有人敢进去。” “张先生可否带我们前去?”水倩兮悠悠转醒,看到地上的留字,便知云逸有难,又听得张才所言,也顾不得细问缘由,急忙问道。 张才一听,跳起老高,连连后退,摆手道,“去不得,去不得,那地方有去无回,曾有许多猎户进了林子,便再也没有一个出来过。” “啊......”水倩兮惊呼出声,娇躯剧震,如被雷击,失声道,“那云郎岂不是凶多吉少了么?” “那林子相传是血魔修炼之地,被玄真子国师以镇魂碑封印,不过那碑林仍然不太平,那林子自己会动。” “林子会动?”红莲吃了一惊,“莫不是玄真子当年留了什么奇特的阵法?” “这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说一旦陷入林中,那林子便会缓缓转动,让人难辨方位。姑娘,你们千万莫去,云公子吉人天相,自会平安无事的.......”张才刚想在说些安慰的话语,眼前一花,刚刚还在的两人竟已出了庭院去了。 张才慢慢直起身来,他原本佝偻的身子挺得笔直,涣散的眸子也凝聚起来,薄薄的嘴角抹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淡淡的笑着,那笑容如天边的晨曦,化了初春的轻寒,化了枯叶,将这庭院中浓浓的血腥味也化了...... 天高云淡,骄阳高照,蒸腾着林中的蔼蔼雾气。 云逸睁开眼来,昏暗的天色早已消失不见了,天空中湛蓝万里,偶尔几片浮云微微荡漾着,一切都变的美好。 “我还没死......我还没死.......哈哈哈哈”云逸不禁心中大喜,一个翻身跃起,看着茫茫蒿草和高耸的石碑,忍不住放声狂笑起来。 “仓”一声龙吟,怀光剑离鞘而出,竟随着云逸的狂笑漫天飞舞,若一条青鳞游龙,所过之处,带起澎湃的气劲,大浪淘沙般在周围回旋,那原本坚不可摧的石碑静如稻草般,被怀光剑一啸而过,碎成数块,也不过顷刻的功夫,云逸所站之处,仅余下遍地的碎石和裸露出的嫣红如血泥土。 纵是邪帝高阳在此,恐怕也会惊叹于云逸如此霸道凛冽的剑气,玄天剑门的御剑术虽是以意驱动,出招间以剑意牵引,却仍要全凭一口真元支持,真元愈强则剑气却强,威力愈大。可他身中五雷方寸蛊,如何能有如此澎湃的真元? 朗朗笑声远远传开,鼓荡百里,自有一番不可一世的气势,听在耳中,竟有几分狂妄,几分邪恶,云逸却并没有察觉到,他放肆的笑着,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笑,只觉浑身的真元渐渐在气海处郁结,一股阴霾的怨气在不住的盘桓,任他如何也挥之不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nnsp; 0 第九十二章 元神鼓荡(中) 青荷和公孙羽垂头丧气的坐在两块石碑之上,茫然的远眺着一望无际的碑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林子从外看来,却也并不十分广阔,可一入林子,却好似泥入大海,无边无际,再也想不到出路。 “我们这次可是一直向着日头的方向,从清晨到此时,已走了快两个时辰,可为何依然在这林中,就算这林子再大,也该有个边际。”公孙羽奴奴嘴,又道“这样没头苍蝇般乱走,便是等到我们走到老,我们的儿子又走到老,儿子的儿子又走到老,也还是在这林中打转。” “呸”公孙羽满口胡言乱语,青荷啐了一口,斥道“莫要胡说八道,依我看,这林中并不像有什么阵法,而像是这林子在转动,我们看似向着日头再走,其实不知不觉便已偏了方位,只是在林中绕圈。” 公孙羽闻言一喜,差点忍不住便想亲青荷一口,“姐姐果然冰雪聪明,即是如此,我们背着它转动的方向走便 青荷的面容却沉了下去,盈盈一指两人一路走来开辟出的笔直荒草小径,“你看得出我们刚刚走的是向何处偏移了么?” “这有何难?”公孙羽昂首道了一句,旋及便又软了下去,“可惜走的匆忙,未曾带我的如意百宝囊,内有各种法器,我们就可御风飞出这片破林子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玄真子所施法镇守之处,若是能让你这般小贼猴也能任意施法御风飞行,岂不儿戏?此地定有极为厉害的禁制,凭你绝不可能祭起法器。” “便是如此,我那百宝囊中有司南罗盘,便是走也能走出去。” 青荷忽的眨了眨眼睛,笑问道“你的百宝囊能随人心意变化大小,也算是件宝贝,你却不随身携带,也不怕丢了去么。” 公孙羽脸色变了变,一阵尴尬,摸着脑袋低声道,“我说了姐姐不要生气,俗话说,捉奸拿双,捉賊拿赃,我那囊內,可全是赃物,若是被那不怕死的失主偶然拿住我,岂不人赃并获,到时任我巧舌如簧,也绝难狡辩。”公孙羽嘿嘿干笑着,掩饰道,“所以我把它混在几位姐姐的包袱里了,姐姐勿要见怪,我这给姐姐赔罪了。”说着话,真个撩了衣衫,便要做势跪下磕头。 这公孙羽油嘴滑舌,行事荒诞不经,却偏偏甚是讨人喜欢,青荷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贼,果然滑头,还好水姑娘心细,在我们行囊里发现了不是自家的东西,一猜便是你偷偷放的,此番已经托我给你带来了。”一探手,从腰后拿出一个小小的彩色包裹,在公孙羽面前晃了晃。 “啊,那真是太好了。”公孙羽一见真是自家东西,大喜过望,略略弯下的身子猛的跳起,一把抢过,打开察看去了,再也绝口不提赔罪之事。 青荷知道他只是做做戏,绝不会真个跪下磕头认错,也不点破,由着他去了。只见公孙羽拿出个画了无数条纹符号的龟甲,又拿了铜勺、日冕、罗盘等物事捣鼓片刻,又仔细向天望了望,这才一指前方道,“姐姐说的果然不错,这林子确是顺着中央自北向西缓缓转动,我们且往东南走,便是这片林子会转,我们也能回到正南方位。” 青荷见已找到出林子的方法,更不怠慢,跟着公孙羽往东南便走。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公孙羽青荷两人展开身形,若两只大鸟,在石碑之上一掠而过,眨眼便已行了数里地。 公孙羽忽的定住身形,原本嬉笑的神情,已是寒霜满面,颤声道,“姐姐,这林子有鬼,我已试了几次,无论我们如何变化方向,这林子也同时变化,我们依然在绕圈子。” “什么?”青荷也是大吃一惊,“难不成这林子真成了精不成,竟能识出我们的意图。” “你不觉得,我们周围有人一直伏在暗处窥视我们?”此话仆一出口,公孙羽浑身的真元都流转起来,全神戒备的向四周望去。 哈哈哈...... 就在此时,一阵爽朗的狂笑响起,这笑声初时豪爽,好似从天外而来,破开云雾,在这茫茫的碑林中震荡开来,千回百转,继而又变的狂妄放荡之极,如金戈铁马,踏遍了茫茫荒草,震荡着无尽的石碑,肆意的在天地间纵横。 在这荒山野岭,竟有如此真元充沛之人,这究竟是谁?青荷、公孙羽对视一眼,心中的惊骇惧意全写在脸上。 呜呜呜...... 顷刻间,那笑声忽成了阵阵长啸,恰如同枯竭的干池,被骤然注入满溢春水,霎时碧波万倾,奔腾着自高崖之上飞流直下,溅起百丈的激浪,卷石拍岸,一泻千里,竟让人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声音......会不会是书呆子?”公孙羽仔细倾听,却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心中疑惑,不由问道。 青荷并不答话,一分银环,分开荒草,当先循着啸声寻去。 这声音正是云逸所发,只是他此刻的神智已有些疯癫,他疯狂的在碑林中御剑厮杀,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摧枯拉朽般将挡在身前的石碑荒草碾的粉碎,饶是如此,体内的真元非但难以宣泄,却反而有愈来愈盛的气势。 人之真元,来于炼“精”所得,而精的凝聚,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故而修仙之人,自筑基开始,便循序渐进,先炼精、后化气、再修元神。剑修之士,虽是炼制剑灵以增强元神,修炼较快,却并非真能达到一日千里的境界。 这片林地确是当年血魔修炼之所,血魔一生杀人无数,自身本就怨念极深,加之这林中枉死的冤魂邪灵,更是邪气冲天。故而寻常人入了这林子,被众邪灵侵体,势必横死当场。这邪灵与元神本就是同源,当日云逸曾在沧澜山下吸了怀光剑中残存的几缕剑灵,这剑灵其实便是丹修之人所说的元神。云逸未修习葬剑术,不懂得炼神化虚的法门,机缘巧合之下竟反其道而行之,将元神炼回真元,硬生生的吸收了怀光剑中的剑灵,与剑通灵,领悟了驱使怀光剑的御剑术。 此番入得林来,所遇到的邪灵,比之当年玄真子锻造怀光剑时所残存的一缕剑灵不知强了多少倍。云逸被这一群邪物侵体,兼之经脉被封,再难以将元神炼化为真元,这才使得邪灵在气海处郁结,造成真元鼓荡的假象。 &nnsp; 0 第九十三章 元神鼓荡(下) “书呆子!” 公孙羽捂着耳朵从荒草中探出头,看到刚刚那长啸之人正是云逸,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云逸此时神志已有些模糊,听到异声,以为又是那群无形的邪物,心中杀机陡増,剑随意动,怀光剑怵然剑锋倒转,呼啸一声,卷起漫天剑影,直直向公孙羽迫去。 这一剑,隐隐中竟有丝丝邪气,雾蒙蒙遮蔽了日月天地。 “小心!” 青荷看出云逸眉宇间不善,便有所防备,等见到公孙羽贸然出声,大惊失色。 “当”一声巨响,两轮银月从草丛中划过,与宛若繁星的剑芒交击一处,激荡起片片流彩,环绕不散。 “云公子!”青荷硬生生挡了云逸一击,运起仙门心法,厉声断喝。 云逸被这仙音所震,如巨浪拍石,激起千重思潮,继而慢慢平复,这才清醒过来。细看时,见公孙羽脸色苍白,伏在草丛中,不敢稍动。心中大是后悔,看来自己身上的邪气越来越重了,渐渐已不能自抑。 公孙羽察言观色,见云逸神情缓和,这才站起身来,试探道,“书呆子,你刚才怎么了?” “啊.....”云逸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斜靠在一块石碑旁,闭目喘息道,“我刚被邪灵入体,狂性大发,压制不住......” “邪灵?”公孙羽张望了几番,“邪灵在哪里?” 未等云逸回话,又看到这周围遍地是凌乱的碎石杂草,惊愕道“这些石碑坚硬无比,你用一把软剑便能把它们击成这般模样?” “不是剑!”青荷紧紧盯着云逸,忽的冷冷插道,“这镇魂碑仅凭剑气是不可能摧毁的,他用的是元神!” “元神?”此话一出,云逸也惊的猛然睁开眼,随即又苦笑道“我尚连真元都已去的七七八八,何来元神?” “我听师傅曾说,剑修之士,有以活人魂魄修练剑灵,再将自家元神与剑灵想通的秘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原来修仙之人却也如此费事,何不直接将人的魂魄吸收了事?”公孙羽插话道。 青荷叹了口气,“人的魂魄虽是与元神极为类似,但却杂念太多,怨气太重,若是盲目吸收,便会走火入魔,所以势必以剑为媒,去糟取精。” 云逸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被这些邪灵强行入体,迷失了本性。正要问青荷是否有破解之法,忽的心头悸动,暗叫不好。 “鼠辈,安敢再来!”云逸猛然间一转身,气息回敛,寒芒闪烁,怀光剑怵的飞起,似是穿过了一个无形无色的幻影,击在了远处的素白石碑之上,将那石碑轰然炸开,裂的粉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啊......公子......"随之凭空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这声音竟有几分熟悉,云逸吃了一惊,睁眼仔细观瞧,这才看清不远处依稀浮现出一个透明女子,十六七八的年华,浑身精赤,盈盈而立,颇有几分姿色。 “媚儿?怎会是你?” 那人竟是明罗城一别后失踪了的苏媚儿,云逸以为她回了蓬莱山,岂知又在这里遇到,自是又惊又喜。正想再问几句,忽觉气海真元鼓荡,更胜刚才,如一锅早已滚烫的沸水,却仍以大火炙烤,痛苦难忍。 “公子......”苏媚儿应了一声,现出肉身。 “啊”云逸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再也支持不住,瘫坐于地。 “公子,切莫再说话,吐纳归元,”苏媚儿连忙闪到近前,扶云逸坐下,耳语道,“公子,静气凝神,内念不萌,外想不入,独我自主,恬静虚无......”竟说出了一大段口诀心法,又道“这是我蓬莱山的丹修秘诀《菁华秘术》中悟神篇的一些口诀,是我从姑姑那里偷听来的,或许可助你化去邪灵,公子不妨试试。”。 云逸听在耳中,本不欲偷学他派秘籍,怎奈实是痛苦难当,犹豫再三,只得默记了,依法运行。半盏茶的功夫,果觉气海处渐渐平复,鼓荡之感也慢慢消弭。心道,这口诀果然有奇效,邪灵虽只是暂时压制,但也好过被迷了心智,伤了众人。 见云逸已无碍,苏媚儿轻舒了一口气,一低头,这才察觉自己粉嫩的娇躯上未着一丝一缕,登时俏脸绯红,大是窘迫。青荷见状忙解了外衫披在苏媚儿身上,苏媚儿也不多言,点点头,裹住身形,将地上的怀光剑捡起递于云逸。这才对青荷、公孙两人施了施礼,浅浅一笑,道,“我是公子的奴婢,见过两位......” “书呆子,你好福气,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八面玲珑伏魔师怎就没有这般娇滴滴的贴心奴婢。”公孙羽闻听苏媚儿是云逸奴婢,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叫了起来,一双贼眼骨溜溜的在苏媚儿身上来回打转,一副色魂与授的登徒子神情。 木黎人生性单纯,对男女之事本就不甚明了,苏媚儿见公孙羽神色间似是极为喜欢自己,也甚是高兴,欠了欠身子甜甜道了句,“公子万福!” “哎,不应该叫公子,我比你年长,你该叫我一声哥哥!”这一声叫的公孙羽半边身子都化了,借机得寸进尺。 “小贼猴频嘴,讨打!这姑娘乃是木黎人,比你大了数百岁都不止,你也不怕折煞了么?”青荷斥了句,作势便打,言语间有几分酸溜溜的意味。公孙羽这番总算料敌于先,未等青荷出手,早已远远跳开。 云逸平复了真元,苦笑着摇摇头,将怀光剑收回衣带内,向青荷两人引见了苏媚儿,这才忙问道,“你怎会也被困于此?这些天你去哪了?” 苏媚儿眼中略过一丝清冷,将身上的罩衫裹了裹,悻悻道,“自那天明罗城走散后,我一直暗中相随公子至此,只是公子一心相系水小姐,未曾察觉罢了。” 这番话说的云逸心中一阵惭愧,那日在明罗城只顾带着水倩兮逃命,全然忘了媚儿的安慰,实是该死,如今面对媚儿,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再言语,只得干咳了几句掩饰。 公孙羽本想开口再说些瘋话,被青荷狠狠瞪了一眼,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荒草微荡,四人相对,一时竟有些无语。 从天边望去,这片白茫茫的荒林之中,被几人从林外开辟出了一条环形的血色小径,状若陀螺,层层蜿蜒进去,盘绕着在中间戛然而止,只余下四个小小的人影,在凄风中伫立。 怵然间,这陀螺似乎有生命般转动了起来,渐渐已是越来越快,好似白色的肌肤中崩裂出的血色惨痕,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直视,又如一条火红的蝰蛇盘卧天地,扭动着躯干,蓄势待发。 云逸众人却依然好似浑然不觉,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伴随着地动,风动,草动,他们的心也在动...... 第九十四章 枯死之地 “这林子又动了!”公孙羽尖叫了一声,惶恐的向四周望去。 “轰隆隆” 正午的骄阳已被遮蔽,昏暗中碑林剧烈的摇晃起来,整个大地像是苟延残喘般不住的哀嚎,伴随着阵阵震颤,夹杂着周围残缺的惨白玉碑、蒿草,让人恍若身处幽冥鬼域般,更显诡异。 “陷在这林中,我们恐怕再也回不去了……”云逸终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声调已是凄然。 公孙羽闻言一怔,声音也已有些颤抖,“书呆子,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说着胡话,我们有精通阵法的幻仙阙青荷护法在,定有法子出去。”说着话,满怀期待的看向一旁的青荷。 青荷却默然低头无语,她觉察出这林中的隐隐杀意,林中的石碑虽是看似排列有序,其实每次都随着林子变动,人动、林动,继而荒草石碑随之变化,毫无半点规律可言。 众人见青荷神情黯然,仅存的一丝期望也尽化作泡影。幻仙阙素以奇门阵法冠绝天下,若是连左护法青荷也毫无头绪,那几人身陷这诡异的林中,恐怕再难出去。 数个时辰以来,几人早已不辨东西、不辨时辰,在碑林中恍若星空万倾的一粒尘埃,稍有风起,便会随之烟消云散,这让人突然有种命悬一线的预感,这种预感竟真真切切,好似已然发生了一般。 “哗” 又是一阵巨响,无数的石碑纷纷倒塌,血红的土地之上裂出了一道巨大的沟壑,远远望去,犹如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天地,那血痕却来越宽,随着林中巨大的起伏蜿蜒着从远处直直向几人涌来。 “不好,快走!” 云逸拉着不会武功的苏媚儿,招呼众人展开身形,迅速向一旁掠去,哪知那血痕却似有灵性般,忽的分了开来,化作道道沟壑分追众人,任你如何变换方向,始终如影随形。 周围起伏的山岚转瞬即逝,然而片刻又回到了视野之中,林中的沟壑越来越多,盘根错节,云逸已顾不上其他人,拉着苏媚儿在林中左冲右突许久,却仍在林中打转,再也逃不出去,想到自己身中雷蛊,难以化解,如今又被这诡异的碑林所困,恐再也难以生还,心中不由绝望至极。 人在绝望之际,总会在心间划过最美好的回忆,没有痛苦,没有恨怨,有的只是无尽的甘美,恍惚中,云逸眼前似乎浮现出儿时依稀的远山,青翠的幽林,朝霞掠过淡淡的彤云从天际洒下,将恬静的京郊山庄勾画出瑰丽的幻彩。他依然记得京郊那条蜿蜒的潺潺溪水,袅袅炊烟,还有那林中嫣红的枫林,不错,那曾经一抹如血的惊虹枫林,娇艳无比,宛若一幅巨大的帷幔,此时却从云逸的面前迅速绽开,遮天蔽日,将他的整个身躯也吞噬了...... 惶恐中,似乎有有缕缕异香袭来,越来越浓郁,沁人心脾。 云逸猛地睁开眼来,他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银发妖瞳的血色身影,若鬼魅般从两人身旁掠过。 “谁?”云逸忍不住喝了一声,随即便觉眼前一花,那身影伺机疾风般在众人身旁环绕,迅速用血色的迷雾将两人包裹起来,云逸此刻才察觉,自己的身躯早已僵硬,再也休想动得分毫。 那血色的身影忽的又幻化为十个、百个、乃至千千万万,纷乱的怒吼着,盘旋着,如一群群脱缰野马,从云逸脑际踏过,将他的精、气、神似乎都扭曲了,他只觉整个人似乎在缥缈的星空中肆意翻滚,将他整个人都撕碎了。 此时的碑林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原本沟壑满布的林子忽的狰狞的扭动起来,旋转着,像似被一根无形的力量所搅动,惨白的玉碑、丰茂的蒿草、斑驳的碎石纷纷在空中张牙舞爪的飞舞,最后竟然化作一股强大的血色洪流,穿过了云逸早已空荡荡的身体...... 当艳阳再出的时候,水倩兮怔怔的站在这废墟之前,这里哪里还有葱郁的茂林,更没有无数的精美玉碑,有的只是一大片光秃秃的白地,如白骨般惨白的大地上仅存的只有曾被搅动的痕迹,如根根肋骨般暴起,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的生机,这分明便是一片枯死之地。 “这林子里发生了什么?”随后赶来的红莲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们都死了么?”水倩兮神色黯然,再也看不出平日里巧笑倩兮的模样。 “快看,那是什么?”一旁的红莲忽的指着远处苍白枯地上的几处斑点,高声喊道。 暖阳熏熏,云逸众人从地上清醒过来时,四周已是寂然,好似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怪哉,奇哉?”公孙羽仆一起身,怪叫一声,惊魂稍定的瞪大了眼睛茫然四顾,摸了摸身上,连连称奇道,“这是白日撞鬼了么,怎地莫名其妙便已出了林子?这是哪里?” 众人这才也向四周望去,天色澄澈,碧空如洗,眼前是一片死一般的枯地,夹杂着触目惊心的龟裂白痕向天际蔓延,与他们刚才被困的林子已是大不相同。 “云郎!” 一声呼唤,由远而近,待得众人看清时,那声音已然扑入了云逸怀中,却不正是梨花带雨的水倩兮。 “阿倩?”云逸乍惊又喜,柔声道,“你怎会在这里?”忽的想起两人当众如此亲昵尚属首次,不禁有些脸红,安抚着水倩兮,尴尬的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我们这是出了林子么?” 水倩兮摇摇头,又微微颔首,“你们还在林子里,只是,这林子不见了......” “什么?”云逸缓缓放开水倩兮,脸色大变。此时青荷见到一同前来的红莲,自然也是喜极,听了水倩兮的话,奇道,"不见了?刚才那林子还在,怎么突然不见了?"说话间又见云逸神情怪异,忍不住问道,“云公子刚才是看见什么了么?” 云逸皱着眉头,神情竟有些诡异,“不错,适才我隐约看到一个血红的身影,说是人,又不像是人,一闪即没。”云逸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血红的身影?”红莲咦了一声,美眸流转,旋而叹息道,“公子你看的仅仅只是个血色影子么?这片碑林像是被人突然抽干了气血,我们来到这里时,它已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枯死之地。”红莲看了青荷一眼,似是暗有所指。 枯死之地?云逸心中千百个念头回转,红衣身影那诡异的妖瞳,还有那进入体内的血色洪流,那究竟是什么呢? 云逸默默地转过头去,他原本漆黑的眸子,忽然涌过浓浓的血色。 第九十五章 当局者迷 当局者迷 浓浓的秋意将沧澜山的枫林染成了一片火红,素白的楼宇隐在山间,若被熊熊烈火燃尽后的森森白骨,恐怖骇然,唯有山顶的七座呈北斗状的大殿周围依然翠绿如新,繁花似锦,间或传来的阵阵鸟语虫鸣给死气沉沉的沧澜山带来一丝勃勃生机。 而此刻姬纯钧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幽幽的密室中,暗无天日。 自当日在沧澜山幻仙阙被擒,已在这暗室中被困了月余,每日都有人以密室中的机关送来清水一瓶,姬纯钧修习噬日天魔大法,纳天地之气,纵三五月不食,倒也不至于饿死,但人最恐惧的便是寂寞,更何况是姬纯钧这种过惯了前呼后拥日子的人。 其实初被困的日子,姬纯钧极是焦躁不安,后来明白这暗室铁板一块,自己无论如何也绝不能逃出,渐渐便麻木了。姬纯钧绝非轻易认命之人,虽知逃出机会渺茫,但也不甘时日白白虚耗,故而每日更加勤炼噬日天魔大法,这密室看似寻常,也不知暗藏了怎样的天地玄机,姬纯钧的噬日天魔大法在此地修炼一日千里,进境神速,不过数日,脸上隐隐的疤痕已然不见了。 更令姬纯钧吃惊的是自己的目力竟不知何时已能在这黑暗中视物,几日来姬纯钧练功间隙便仔细观瞧密室穹顶的星象图,虽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看的多了,渐渐便将所有的星象图谱都烂熟于心。 嘎嘎嘎,忽的机关声起,姬纯钧知道这是每日幻仙阙的人送来饮水,盛水的瓷瓶在墙中经多道机关传来,姬纯钧数次凝神细听,却毫无头绪,除了由远及近的机关声,便了无生息,好似这瓷瓶清水便是在这密室中凭空生出的一般。 难道密室中与外界全然隔绝?姬纯钧暗暗揣测,忽的醒悟过来,这密室若是真个密不透风,自己为何没被活活闷死?他抬头极目向穹顶看去,那穹顶正中镶嵌的宝珠似是在微微流转。 “当”一声轻响,密室中的机关声戛然而止,那宝珠也随之停止转动。 难道这机关的枢纽竟就在这密室之内?姬纯钧一声长叹,自己被囚禁数日,直至今日才发觉这其中关联,真是当局者迷。姬纯钧再叹一声,猛然纵身而起,探指正点在穹顶正中的宝珠之上,“噗”的一声,那宝珠应声陷进了穹顶里,紧接着“嘎嘎嘎”的机关声四起,穹顶的星图移星换斗,瞬息间已千变万化。 姬纯钧在心中快速对照早已将熟记的原图谱,这才发现穹顶宝珠周围的北斗星辰竟不知何时已连为一线,那连为一线的星辰却并不是七颗,而是九颗!北斗七星怎会变成九颗?不及多想,眼前陡然亮了起来,穹顶的石壁沿着星象图谱纹路迅速收缩,眨眼之间,诺大的密室如同折伞般收进了地板中,消失不见了。 这等诡异绝伦的机关术,简直骇人听闻。姬纯钧适才在密室中发现机关诀窍,不假思索,探指便试,极是凶险,需知装设机关之人,多在机关枢纽之处,暗藏厉害的死阵,以防有人破阵而出。姬纯钧如此冒然,一则艺高人胆大,二则也料定幻仙阙的人并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否则早杀了自己了,何必费神将自己囚在密室之中数月。 然而,姬纯钧此刻出了密室,却对适才的果断有些后悔,此时恰值正午,秋日的艳阳虽少了几分燥热,却依然耀眼夺目,人一旦从黑暗中骤然重获光明,双眼无法视物的瞬间总有那么几分恍惚,姬纯钧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两声奇怪的的破空声,细若蚊蝇。 姬纯钧这几日噬日天魔大法功力精进,真元被隐隐杀机牵引,不由得退后两步。 “噗噗” 袭来之物正没入姬纯钧适才站立之处,姬纯钧这才看清楚,那是两枚细针,与普通的缝衣针并无不同,只是尾部连着一根几乎难以察觉的银丝,细如毛发,那银丝崩的极紧,似是被真元控制,微微颤动,蓄势待发。 抬头看时,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束带飘衣,一张带有稀疏胡茬的脸显出几分洒脱。 “你是谁?”姬纯钧忍不住问了一声。 那人也不答话,指尖微动,地上的两枚细针猛然间弹起,在空中折转数次,直奔姬纯钧面门。 姬纯钧神情不变,抬指将两枚飞针闪电般夹住,惊道,“傀儡之术,你是沧澜山的独孤朔?”不等对方答话,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不想与幻仙阙为敌。” “是么?”那人狡黠的神情一闪而过,笑道,“姬掌柜见多识广,既已认出我是谁,那就先打赢我再说。” 其实独孤朔自被沧澜山定为三仙合流大会出战弟子,便被妙语仙人勒令戒酒,每日在这七星大殿中依次修炼功法,这一日正在摇光殿中修炼,忽见姬纯钧破关而出,这才出手试探。此刻被姬纯钧认出,心中不由赞了一声,脸上却不漏痕迹。 姬纯钧曾数次听翼人提起独孤朔,知道他是幻仙阙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深得妙语仙人真传,今日要想出这大殿,恐怕极为不易。念及于此,不再多言,运起真元,想要震断隐隐相连的细丝。哪知稍稍用力下,便觉指间一阵刺痛,忙撤指撒手细看,原来那浮在空中的飞针看似两枚,实则有万千之多,只是汇成了两股罢了。 “姬掌柜留意了!”独孤朔提点一声,手势略翻,数百枚细针在空中聚后又分,如影随行般分袭姬纯钧身前大穴。 人体周身有五十二单穴,三百双穴、五十经外奇穴,共七百二十穴位。独孤朔的傀儡之术,不过是以飞针封闭人体穴位,而后操纵人的肢体,此时**纵之人因穴位被封,对外物刺激毫无知觉,全凭操纵之人摆布。傀儡之术看似简单,实则极难,独孤朔修习傀儡之术,先学认穴,再修御针,最后才精研操控之术。此傀儡之术乃是妙语仙人成名之术,仅是靠真元操控千余枚丝线的修炼之难,与烟铭、水倩兮所修习的御针术不可同日而语。 姬纯钧眼见飞针袭来,竟不躲不闪,只在身外涌出一团浓浓血色,眨眼间便将他挺直的身子吞没了。数百枚飞针一进这血雾,如坠虚无,紧接着似是受隐隐的无形真元冲击,没头苍蝇般乱撞。 “血遁术?”独孤朔眉头一皱,忙收摄心神,摧动飞针从血雾中缓缓退出,紧接着千余枚飞针重新化为两股,怵然飞起,上下穿梭,似是要将血雾阻隔在方寸之地。 空旷的大殿中,笼罩的层层血雾之与窗外骄阳辉映,艳红如血。 独孤朔深吸了一口气,浓浓的血色中隐隐有一股幽幽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吱的一声细响,极是轻微,似是有人触碰地上的青苔,若非独孤朔修为惊人,这般极细微的声响绝难发现。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洞开的窗台,眼中寒芒一闪,两股飞针震颤着,舍了血雾怵然向殿外袭去。 第九十六章 旁观者清 旁观者清 大殿之外,空空如也。 独孤朔凝视着远处隐去的一缕血色,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漠然将祭出的飞针收回,心中苦笑,“姬纯钧果然名不虚传,假以时日,我恐怕未必是他的对手。” 忽的眉头大皱,转身向七星大殿旁的幽林肃然而立,恭声道,“原来师父早已来了。” 过了许久,林中似是溢出一阵柔和的微香,随之传来极细微轻盈的脚步声,却是愈行愈远。 独孤朔心中惶恐,忙解释道,“徒弟不才,没能留住姬纯钧。” 妙语仙人婉转的声音徐徐飘来,“你有意放姬纯钧走,以为我不知么?傀儡之术讲求明察秋毫,若是连区区血遁术也无法识破,怎配做我弟子?”两人一问一答,看似随意,其实皆是密语传音。 被妙语仙人一语道破,独孤朔脸色通红,竟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由他去吧!”妙语仙人叹了口气,“幻仙阙从未要囚他于此,只是他当局者迷,困了足有三月,才看透这七星殿密室的机关。” “师父!”独孤朔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血遁术乃是旁门左道的邪术,此功法妖邪诡异,修炼之人势必秉性大变,步入魔道,我观姬纯钧尚未迷失本性,师父何不囚他于此,助他洗髓换精,斩断魔缘。” 此话一出,林中的步履声骤停,妙语仙人冷哼一声,似是已有些不耐,“你刚已与他交手,试着运气一周,看看可有不妥?” 独孤朔虽是疑虑,却也不敢忤逆妙语仙人的意思,忙收慑心神,运转真元检视自身。一试之下,独孤朔的这才惊觉自身的真元竟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丝毫,虽只是微乎其微,却让独孤朔痴傻般呆在当场。 “这难道是噬日天魔大法的纳元归一功?”独孤朔只觉头皮发麻,声音已然颤抖起来,他下意识的抬袖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渗出的冷汗,这才发现妙语仙人已不知何时来到近前,仙衣飘飘,冷然而立。 独孤朔缓了缓,平复真元,垂首又道,“纳元归一功乃是血魔所练的不传秘法,最能吸人真元,难道姬纯均竟是血魔?”忽的转念又想,“若是上代血魔在世,那云逸怎会被认定为血魔转世?” 妙语仙人神色依然清冷,“纳元归一功是噬日天魔大法中的内功要诀,与人交手时会在不知不觉间吸取对方的真元,姬纯均功力有限,想必是刚突破纳元归一功的一境界,否则,你二人交手时便已察觉。上代血魔早已陨落,新一代的血魔却仍然活着!”妙语仙人的声音已有些阴寒,“宁枉勿纵,无论血魔是云逸或是姬纯钧,既然不肯终老沧澜山,那结果便只有一个,死!” “啊”独孤朔闻言大惊,失色道,“师父!”抬头时,正遇上妙语仙人隐在面纱后的一双森寒的明眸,那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感,看不出喜怒哀乐,犹如一池死水,有的只是同样死一般的沉寂。独孤朔还想再说些什么,妙语仙人神情却已有些倦怠,挥了挥手,“你下山去吧!杀不了姬纯均,莫要再回沧澜山!” 独孤朔望着妙语仙人飘然而去的身形,重重的跌坐于地,整个人都似垮了一般,他明白,妙语仙人说出的话,绝无回转的可能,在他的记忆中,妙语仙人从未强迫过他做任何事,但这次却如此斩钉截铁,独孤朔隐隐觉得师傅今天与平日里有些不同,可如何也想不出哪里有异。 灼灼的烈日当头,将远处的天池蒸腾起薄薄的暖雾,妙语仙人早已不知所踪,独孤朔猛然间心头一紧,暗叫了一声不好,他想起随云逸、水倩兮下山的红莲与青荷,她们并非是要追回万年冰魄,而是要寻找时机杀了云逸! 远山巍峨,层峦叠嶂。 姬纯均站在湍湍的汨水之中,清澈的河水已没过了他的腰身,他掬水抹了把脸,清凉的河水让他躁动的神志清醒了些许。 姬纯钧突然不知该去往何方,天人阁群龙无首,早已分崩离析,翼人的城寨也在血色漩涡中瓦解,灰飞烟灭,天下之大,竟无处可以栖身。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臂,恨恨的一掌将河边的一块巨石击的粉碎。 姬纯钧是个追寻极致完美的人,而此刻,诸多的不完美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他突然想杀人,这种感觉自他断去一臂以来,便忽隐忽现,如今却更加明晰,好似水中的虚影般,看似虚幻,却又很真实。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极不想见的人,若非他,自己兄妹二人也不会扬名于大荒,若非他,自己也不会有今天这般如丧家之犬般的下场,他看到了明浦,无衣军大都统明浦! “匆匆一别,近来可好!”明浦一袭布衣,立于河心的巨石之上,刚毅的脸上似是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姬纯钧却依然一语不发的盯着川流的河水,漠然凝视。 忽然,河水中卷起了数朵漩涡,那漩涡虽小,却其实凌厉如刀,带起河底的砂石,悄无声息的向姬纯钧袭来。 “凌风无形刃!”姬纯钧神色稍变,从水中腾空而起,轻飘飘的立于河边。再看那漩涡所到之处,激荡起巨大的水波,“彭”的一声轻响,数朵漩涡汇在一处,震起丈余的水花,“哗”的又跌落下去,将清澈的河水霎时卷的混浊起来。 姬纯钧长叹一声,“好好的一河清水,被你搅的混浊不堪,你究竟要作何?”姬纯钧似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目光始终未离开河面,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来人一眼。 明浦知他话有所指,面色不悦,却仍强笑一声,冷言道,“你既然入了无衣军,就该知道无衣军的规矩,无衣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姬纯钧的身形明显颤动了一下,气息已有些不稳,“休要再提无衣军,自我在不周山下断去一臂,我欠你们的都已还清,从那日起,我便不再是无衣军。” “哈哈哈哈”明浦闻听此言,纵声狂笑,“无衣军岂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一日是无衣军,一生都是!” 姬纯钧厉目如刀,抬首看着明浦,恨声道,“天人阁已毁,我断了一臂,已是废人,对无衣军早就没有了价值,为何还是不肯放我走?” “没有人能退出!”明浦忽的拱手向东,恭身深施一礼,继而面向姬纯钧厉声道,“无衣军右卫副统制使姬纯钧听令,本都统命你火速前往青丘山戍卫,不得有误。” “青丘山?”姬纯钧吃了一惊,疑声道,“青丘山是血狐族驻地,难道朝廷要对血狐族动手?” “大新的劲旅烽火骁骑在玉墨城全军覆没,朝野震怒,青丘人与天人阁公然勾结叛党东溟王,已是天下皆知,少帝已命左都御史王青山领精卫军五万前往荡平青丘山,你即刻启程。”明浦话锋一转,浑身激起数道凛冽的杀气,寒声道,“你该知道,抗令不尊者,斩!”。 姬纯钧的神情一黯,青丘山虽占尽地利,然而血狐人毕竟人丁稀少,且朝廷带兵者是极善用兵的王青山,无衣军若不施以援手,恐怕此番青丘人难免落个族灭的下场,天人阁亦与青丘人曾有盟约决不能坐视不理,想到此,正色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见姬纯钧应了下来,明浦浑身的杀气缓了许多,转身道,“此去青丘山,自会有人助你。” “谁?” “勇三郎云逸!” 第九十七章 覆眼山河 第九十六章覆眼山河 北境之地,苦寒之极。虽时方中秋,却早已飘起薄薄的初雪。 王青山安坐于厚厚围帐之内,眉头紧锁。自望京城往东北,有茫茫山脉,名曰长白,绵延数百里,人烟罕至。传说中的血狐一族便隐在此山中。相传当年大新武帝初定天下,玄真子曾孤身深入长白山脉,历时三月而返,却并未带回青丘皇族顾氏一脉的人头,反而带回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玄真子携婴与武帝秉烛长谈一夜,出宫时却只身一人。旁人不知玄真子与武帝究竟谈了些什么,只知从此青丘一族便销声匿迹,大荒中关于血狐的传说也慢慢被冲淡。 此次围剿青丘山的五万精卫军精锐,已在此搜寻月余,大山巍峨,始终寻不到青丘所在。长白山相距三仙合流大会的蓬莱山有百里之遥,还有十日便是中秋,倘若仍寻不到这青丘雪狐的门户,恐怕不仅朝廷威严荡然无存,他王青山也不能在少帝驾前“青山依旧”了。王青山叹了口气,猛然站起身来,帐外忽的刀戟声四起。 “王青山,你还不出来!”帐外娇喝一声,王青山闻言神情大振,提步流星般出了大帐。帐外刀戟林中,水泄不通的围着一名妖娆的女子缠斗。初雪蒙蒙,那女子披了一件熊皮,身下却仅着一层薄薄的纱衣,玲珑剔透,闪转腾挪间,露出曼妙的身材一览无余。王青山看清那人的面目,愕然道“是你?” “你时日无多,三仙合流会期将近,若十日内破不了青丘,莫说青山,便是金山、银山、翡翠山也无济于事了吧。”那女子左支右挡,似是毫不费力,说话间,猛地纵身而起,傲然立于营中旗杆之上。 王青山却不愠不火,挥手散了一众甲士,仅留二人,柔声道,“你衣着单薄,帐内备有火盆温酒,我们帐内叙旧。” “我们之间那份薄情早已不存,剩下的只有交易。”女子嗤了一声,微微冷笑。 “交易?”王青山一愣,“莫非与青丘有关?”王青山神情又动,显是明白了几分,“若你真能助我拿下青丘,你的东西我便还给你。” “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果然还是那般,谈好了价钱,连定金也不愿付,就想先得好处。”女子轻描淡的说了一句,从王青山身上移开了目光,似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远处初雪蒙蒙,长白山茫茫的银色之中,间或露出隐隐的青色山黛,与飘渺虚无的云海相接,天山一色,煞是壮观。王青山神情变了又变,耳根似有些发红,干咳了一声,柔声道,“倾国,我想我们有些误会。” 那女子听到这个名字,竟爽朗的大笑起来,震得四周的营帐也隐隐颤动,“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现在于我已一文不值,我要的是一个人!” “谁?” “云逸!”那女子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你能在三仙合流大会保他不死,我便告诉你青丘所在。” “你怎地认识他?”三仙合流大会被女子一语道破,王青山身心剧震,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似乎早已毫无秘密可言,饶是如此,王青山仍正色道:“三仙合流乃是门派之间切磋,我朝廷中人也是奉皇上旨意前往观战,刀剑无眼,其实我能保得了的。” “你答应我便是。”女子不容王青山讨价还价,厉声道,“若是连被大新少帝依为青山的人也保不了,这大荒恐怕再也没人也报的了他。” 也许是帐外的天气太过严寒,王青山的鬓角似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寒冰,锋利如刀,连他的眼角岁月留下的痕迹更显冷酷,“好,我王青山一诺千金,我留他一命便是!” 女子闻言悄然从旗杆落下,微微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缓缓念道,“势如万马,自天而下,其葬王者。王侯崛起,形如燕巢,法葬其凹,胙土分茅。” 王青山闻言惊道“这青丘山所在竟是帝王的墓葬之地?难道青丘血狐族竟是守陵人?这又是谁的墓葬之所?”原来女子说的乃是《葬经》中的文字,是古人郭璞所著关于墓葬风水的典籍,其中提到,葬山的方法,即墓葬的选址(点穴),布局、排(放)水、定吉向,以察势最难,其次是观形,方术则比较容易。而势如万马奔腾,好像从天上降到地面,是帝王的葬地,其形像燕子窝,周围高而中央低陷,葬在凹部,可以分封诸侯。 女子俨然不置可否,笑了笑,“青山大人博闻强识,自然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大人,挖坟掘墓乃是活人大忌,大人可要三思而后行。”说着话,转身便要离去。 远在数丈之外的甲士忽的涌了过来,将两人围住当中,身后的侍卫早已将营帐内的火盆,暖椅都搬了出来,排在正中,王青山将笼着的手伸了出来,邀道,“倾国,我们多年不见,今日重逢,何必着急要走?” 那女子娥眉一挑,周身骤然聚起一层寒气,几个离她较近的甲士竟然不由得退了一步,他们的冰刃上早已结起了一层似有似无的薄冰,沿着手掌直至五脏六腑,顿觉澈寒无比。 “哎......”王青山叹了口气,探出手来,在火盆上烤了烤,轻轻地搓着道,“终究相识一场,我也不愿与你兵戎相见,你走吧!”白日里的火光映照下,他的眼中柔情似水,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雷厉风行。 女子周身的寒气不减,默然不语,缓缓向营外走去。 “我现在叫玉无瑕。” 女子喃喃的说了句,声音虽小,王青山却听得真切。“无暇......”王青山竟也不自觉的跟着念叨了一声。 寂静的雪纷乱的下着,过了许久,王青山孤傲地站起身来,柔声道,“吩咐下去,从周遭郡县调集所有兵丁,随精卫军封锁整个青丘山外围,靠近者一律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