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番對話發生在數日前,王爺必定甩袖而去,還會認定朱漁騙吃騙喝騙銀子,是個徹頭徹尾的神棍。


    但他問詢過京都所有通曉醫術者,都表示束手無策,無能為力,甚至連“人格”是什麽都毫無頭緒。


    至少朱漁還能說出個名稱來。既能說出名稱,那治好明安就有希望。


    隻要能治好明安,他絕不心疼銀子。他不能再讓明安整天躲在桌子底下生活,哪怕有一線希望,都要試一試。


    連城咬牙,“希望朱姑娘能全心全意,盡力治好明安公主的病。”


    朱漁沒想到王爺這麽爽快就答應了,還真是對明安公主一往情深啊。


    一時不知是喜是悲,笑得有些蒼涼,又有些吊兒郎當,“放心,我收錢辦事,肯定會盡心盡力。好了,既然談好就迴去吧。”


    她覺得胸口像壓了塊大石,讓人喘不過氣來。她想逃迴西樓,一分鍾都不願意跟他繼續單獨待下去。


    這感覺糟糕透了。


    在東西樓分岔路口處,王爺默默走了幾步,又迴過頭來。


    那時朱漁正望著王爺的背影出神,驟見對方迴頭,做賊似的慌亂轉過身去。


    她聽到背後清越如風的聲音,“對不起,本王替明安公主向你道歉。還有,本王錯怪了你,也應該向你道歉。”


    良久,朱漁緩緩轉過頭來,已不見了王爺的身影。好似剛才的道歉,隻是她的想象而已。


    淡白月光灑在通向西樓的小路上,她的指甲也泛著白。


    朱漁呆呆站在原地,迴憶自己用明安公主的身體與王爺共度的旖旎時光。


    細節越放大,心就越疼。


    疼得鑽心時,忽然又釋然了。


    其實早前她隻是個闖入者,自始至終,王爺喜歡的都是明安公主。


    在她來之前,王爺和明安公主就共同孕育了孩子。


    王爺曾說過,不管西淩和岩國會不會交戰,他都會娶了明安公主。這是他在暴露金色麵具後某個晚上說的。


    她隻不過是在別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莫名其妙闖進了別人的生活。


    心一陣一陣發冷,手心全是汗,就連額上都滲出汗來。


    自卑又惶恐,還無地自容。


    朱漁感覺自己像個惡毒的女配,正處心積慮拆散王爺公主的幸福生活。


    她那晚夢到自己長了獠牙,很長很長兩顆,笑起來是那種狂妄又輕浮的“哈哈哈哈哈”,就像白雪公主的後母。


    那晚夢裏的天,也是血紅血紅。


    她頂著兩顆獠牙到處吃人,吃著吃著,一口咬下去,竟然吃的是連夜……心一下子疼碎了,猛地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


    燭燈忽然亮了,是珍珠聽到動靜起來,“你怎麽了,朱漁?一晚上你都在嘰裏咕嚕說話。”


    朱漁睡不著了,掀被而起,套上衣衫,有些冷淡,“別理我,剛夢到自己吃人了。”


    “……”珍珠愣一下,隨即笑起來,“那你把我吃了吧。”


    朱漁已到了門邊,轉過頭,眉目清涼淡漠,“珍珠,離我遠點!不然我真的吃了你!我不是個正常人!”說完,她大步而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驛館並不算大,況且東樓住了王爺,戒備森嚴。


    心慌意亂,不知何去何從。


    她一路從荊北追到南江,又從南江到京都,都隻是想離王爺近點。


    如今近在咫尺,她卻知心已在天涯。


    迴不去了……就算王爺知道曾與他朝夕相對的那個女子是她,也隻會憤怒指責她占了明安公主的身體。


    誰都是這樣,喜歡漂亮的皮囊。


    她自己不也如此嗎?沒什麽好奇怪。


    荷塘前,柳枝下。


    朱漁背靠著樹坐了下去。


    月光柔和地照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指修長又潔白,每一根都均勻剔透。


    那些被火燒傷的地方,不止沒了痕跡,反而長出新皮。就像初生的嬰兒,皮膚細嫩光滑。


    愛情就像這皮膚一樣,燒掉了,還會長出新的來。


    誰離了誰活不了呢?


    她是現代人,早沒了“一生隻愛一個人”的情懷。


    上次跟卓雲天分手,不也沒要死要活嗎?


    這次就當跟王爺分手,盡全力治好明安公主就離開這些人,這些事,再也不要留戀,再也不要拖拖拉拉。


    對,就這麽辦!


    她不要當小三!更不要在這種無望的三角關係中無止境地糾纏。


    笑容忽然染了滿麵,胸口大石也驟然沒了,連空氣都感覺清新得多。


    “朱漁,你確實不是個正常人,喜怒無常。”珍珠也靠樹坐下,挨著。


    朱漁側目而視,心情大好,“珍珠,剛才對不起。我做了惡夢。”


    珍珠是個大氣的姑娘,“被嚇著了?怎麽跟公主一樣?她也常被夢嚇到。”


    朱漁不想再談明安公主,轉了話題,“接下來我可能要在王府住半年,給明安治病。你要配合我哦!”


    “真的?你能把公主治好嗎?”珍珠眼睛亮了。她自己該用的法子都用過了,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朱漁。


    她一直覺得,能治好明安公主的,隻有朱漁。原本她還打算,過兩日再去找王爺說說。沒想到人家已經談妥。


    朱漁搖搖頭,“不一定,但我會努力,至少讓她……像一個正常人一樣。”


    珍珠被喜悅感染了,“真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嗎?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朱漁微微一笑,“如果,我是說如果,明安好了,但她不記得你,也不像原來的性格了,你會喜歡她嗎?”


    “那是什麽意思?”珍珠沒聽懂,可很快有了答案,“隻要公主是公主那就行了啊!我當然喜歡公主!她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朱漁不再說話,笑容仍浮在臉上。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就像自己種下的瓜果被別人采摘了果實。


    她用心交過的朋友,最後落入了什麽都沒幹的明安公主之手。


    那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她遲早是要離開的。


    不是剛下過決心嗎?


    於是不再糾結,她的笑容更深,“嗯,明安是挺好的。她隻是暫時生病了而已。半年為期,要是治不好,我也沒辦法。到時,我就走!”她把“我就走”幾個字咬得很重,仿似下了決心,半年之後,就徹底跟王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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