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的太陽西沉時,朱漁的敞篷車排隊等著進入荊北城。


    守城士兵十分嚴厲,對進出車輛人員盤查甚細。如今正是戰爭時期,若被敵國混入奸細,裏應外合,豈非大禍臨頭?


    首先過不了審查的,就是這隻大貓麽麽。


    “這貓是個什麽東西?個兒這麽大!”


    朱漁賠笑,“軍爺都說了這是隻貓嘛,不過是隻個頭大點的貓。”


    “不許進城!要是百姓被咬了,我等擔不起這責任。”


    “我家大貓不咬人,真的,它就是看著個兒大點,其實可溫順可溫順了。麽麽,給哥哥賣個萌!”


    麽麽歪頭殺,耳朵一動一動。尼馬進個城這麽麻煩,早知道我自己從河裏遊進去不就好了,還要這麽屈辱賣萌……


    “喵……喵喵喵……”既然已經屈辱,那就屈辱到底吧。本豹學個貓叫,萌化你的心。


    朱漁摸了摸小豹子的頭,仍舊好脾氣道,“軍爺,你看我家大貓除了個子大點,真的挺溫順。你就讓我們進去唄。”


    軍爺的目光從大貓轉移到了女子身上,“你裝束這麽奇怪,不是本地人?”


    “是本地人啊,怎麽不是本地人了?我家就在城裏。我去碧容鎮的桂花村訪親,遇上了泥石流,弄得一身泥水。後來別人給我找了一套這種做農活的衣服穿上,還真穿不習慣呢。”


    軍爺見此女如此坦蕩,眼神也並無躲閃,“你真是從碧容鎮過來的?那裏泥石流很嚴重嗎?村子被淹得慘嗎?”


    朱漁秒懂,“軍爺也是碧容鎮哪個村的吧?你放心,村子都還好,就是莊稼淹得厲害。”


    軍爺放下心來,放行,再次叮囑,“把你家這貓用繩子拴好,個子太大,怕嚇著人。”


    “好的好的,謝謝軍爺提醒。我這就迴家弄條好看的繩子拴好它,你別看它是隻貓,可愛美了呢。”


    軍爺看了一眼大貓,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好貓!”


    麽麽白了一眼軍爺,你才是好貓,你全家都是好貓!小爺我妥妥的豹子寶寶,被你們當貓養!


    不過看在你放我們進城的份上,給你賣個萌吧。歪頭殺死你!


    走了老遠,麽麽還在晃腦袋。朱漁笑著按住,“行了,也不嫌頭暈!”


    “嗷嗚,姐姐,我好看咩?”


    “好看好看,你最好看。可我跟你說啊,麽寶,你一定要控製你的體形,少吃點,長慢點,不能長太快了。到時我都罩不住你。”


    “嗷嗚……說得輕巧,體形是我能控製的咩?”麽麽生氣了,轉身屁股對著朱漁,“姐姐嫌棄人家。”


    朱漁一巴掌打在肥厚的豹子屁股上,“轉過來,不許跟我耍脾氣!”


    “嗷嗚,好勒!”麽麽轉過身來晃腦袋,在荊北城裏招搖而過,引來路人側目,“喵……喵喵……我是貓,不咬人喲。”


    朱漁笑著拍它,“你戲好多!”才跟麽麽相處幾天,她覺得自己基本無師自通了一門獸語,完全可以跟麽麽無障礙溝通。


    她對著前麵趕車的人喊,“大叔,送我去江岸路,江岸32號院!”


    那是她幾個月前買下的宅子,跑路用的。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給肉身派上了用場。


    那是棟四合院,大門緊鎖著。鑰匙在門檻下麵左數第四塊石縫裏藏著,一般人很難發現。


    朱漁付完車錢,找出鑰匙開了門。


    一人一豹進去。麽麽興奮,到處跑到處看。


    朱漁也不管它,先去屋裏看看能不能住人。看得出來,屋子是精心收拾打掃過的。


    隻是一日不住人,桌上自然蒙塵鋪灰。這裏應該有些日子沒人來了。


    早前是明安公主的時候,從荊北去了京都,沒打算再跑,就給陳夫人寫了封信。


    大意是說,請陳夫人有空的時候,幫忙找人把江岸32號院的房子收拾打掃一下。該置辦的東西置辦齊全,保不準哪天她那個朋友會迴家來住。


    當初,她說“那個朋友”的時候,想的是卓雲天。她覺得卓雲天叛出岩國,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


    萬萬想不到,第一個來住的,卻是她自己。


    她在信裏更英明地提了一句,“以後生意上的分紅,請陳夫人存到最大的銀號中。銀票可埋在宅中後院的那棵榕樹下。”


    朱漁現在缺錢,正需要銀票,來不及去看屋裏的陳設如何,便拿起小鏟蹲到大樹底下去挖銀票。


    埋得有點深,挖了好半天才挖到。陳夫人做事很小心,用了密閉的罐子把銀票裝好。


    斯蘭街剛走上正軌,還沒賺到多少錢。是以罐子裏銀票不多,隻有一萬兩。


    雖然一萬兩跟她投入進去的銀兩相比,簡直少得可憐。但對於現在的朱漁來講,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最起碼,她能租一輛好一點的馬車,不用坐敞篷跑車。


    朱漁揣好銀票,從身上找出些碎銀,上街買了些食物和一筐雞鴨,一筐魚,還有一些時令果子迴來。


    麽麽正在長身體,吃的跟不上,很容易營養不良。


    她不願意麽麽吃得一嘴血腥,把雞鴨魚弄熟了,讓它趴桌上撕著吃。


    麽麽深刻體會到,跟著姐姐有肉吃是什麽意思了。


    一人一豹吃了頓飽飯,睡了個好覺。


    次日醒來,問清行刑地點,朱漁帶著麽麽便趕了過去。


    那會子,荊北城正中專門行刑的鬧市口,已經被百姓擁堵得水泄不通。


    最近全國征兵征得老百姓叫苦不迭。


    雖說體弱多病及殘疾男子可免,五十歲以上的男子可免,考取了秀才的男子可免,但大部分人家的主勞力就是這些不可免的壯年男子。


    這強製征兵,說征就征,沒個商量的餘地。


    很多人其實不願意背井離鄉,離開妻兒,離開父母。多數都身在軍營,心早已飄迴了家。


    郭小六絕不是第一個想迴家的,但他絕對是第一個跑了又被抓迴來,且馬上要被斬首的人。


    今兒這第一例,就是殺給那些心存僥幸的人看,不然這兵沒法帶了。


    “犯人帶到!即時行刑!”


    監斬官威嚴就座,荊城軍第三營參將魏佐親自到場督斬。陡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嗷嗚”響徹全場,由遠而近。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分流到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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