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晨曦掩飾著囧態,低垂了頭,“我送秦統領出去。”


    “晨曦!你娘叫你!”鄧清源一臉嚴肅現身。


    “啊?啊!”鄧晨曦紅著臉跑了。


    秦統領作揖,“鄧大人有禮。”


    鄧清源像是剛發現秦統領,恍然,“啊,是秦統領來了。怎麽站在門口,來來來,進屋坐。”


    “不了,秦某還有事,告辭。”


    “這麽快就走?本相送你!”鄧清源與秦免並肩出門。


    秦免渾身不自在,總覺得鄧清源用餘光在打量自己,隻得解釋,“我是為王妃的事來找晨曦小姐。”


    “哦,王妃如今怎樣?”


    “嗯……不太好,可能在塔裏受了什麽驚嚇。”


    “唉!王妃是我西淩的大英雄啊!”


    不日,朝臣提了一議,正中皇帝下懷,封荊北王妃為“一品護國夫人”。


    聖旨到達王府,王妃嚇得灰頭土臉,喃喃的,“要和親了……糟了,要和親了……”


    珊瑚隔著被子問,“王妃,您說什麽?什麽要和親了?是皇上下旨封您為‘一品護國夫人’呢。在咱們西淩,您還是第一個有此封號的人。”


    “要和親了……要和親了……”王妃壓根不理珊瑚說什麽,自己喃喃自語著。


    待五品女醫官珍珠撲爬跟鬥趕迴王府來看王妃時,見到的也是這副場景。


    一個瑟瑟發抖的人躲在被子裏,縮成一團,嘴裏念念有詞,“正月初二起程,起程,和親了,和親了……”


    大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珍珠身上,希望她能把早前可愛的王妃找迴來。


    這個膽小鬼實在太磨人了,搞得大家都要崩潰。


    某日,曾先生要遠走他鄉。離開京都時,想來問問王妃早前在公主府作的兩首詩,是否是兩個人所作?


    結果他沒見著人,自然也就沒法問,悵然離去。


    別說這麽高深的問題,就是普通問題,明安公主也沒法迴答。


    她現在說得最完整的句子就是,“糟了,要和親了。”


    某天夜裏,珊瑚起夜,順便到王妃房間去瞧一瞧。


    這一瞧,不得了。


    王妃在跳舞。


    大半夜的,竟然在跳舞。


    再一聽,不知是誰在吹笛。


    笛聲不停,舞不停。笛聲停,舞停。


    舞一停,王妃就像得了軟骨病,全身乏力地撲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自己起來,上床,又蒙著被子睡覺去了。


    珊瑚也算沉得住氣,躲在門外看了半夜。迴去跟珍珠說起,“天哪,你沒瞧見當時的場景,怪可怕。”


    珍珠沒好氣,“王妃跳舞多美,有什麽好怕?”


    珊瑚自知說錯話,語氣裏可能也帶了點不耐煩,趕緊端正態度,“唉,珍珠姐我錯了。我也沒什麽惡意,可王妃不是咱們認識的王妃了,她簡直像變了個人嘛。”


    珍珠知道她說的是實情,卻正色道,“公主可有打你?可有罵你?可有汙你偷東西?”


    “那倒沒有。”珊瑚搖搖頭。


    “那不就對了?你做好婢子的本份,不要多想別的。”珍珠知道屋子裏這幾個丫頭,除了水草和貝殼在荊北,其餘來京都的水產品們,平日裏都習慣了跟王妃像姐妹一樣相處,不分彼此。


    如今忽然變成這樣,大家很難像普通婢子那樣去適應。


    珊瑚也清楚是自己越矩多想了,輕輕歎口氣,“我想要原來的王妃。”


    “王妃隻是失憶了。她不記得和親以後的事。”珍珠迴來以後慢慢觀察發現,這才是傳說中明安公主的性子。並且她一直念叨“糟了,要和親了”,也許根本以為自己還沒出嫁。


    珊瑚驚得合不攏嘴。


    聽得珍珠又道,“她可能以為這裏是雲河。她昨天說,雲河的水涼,不能再去了。”


    “天啊,意思是咱們跟她算陌生人了?”


    “可能是比陌生人還要遠的人。”珍珠輕輕歎口氣,“你沒見她最怕的是孩子嗎?隻要有孩子靠近,她就抖得特別厲害。孩子一抱走,還能好點。”


    “她為什麽怕孩子啊?”珊瑚苦著臉。


    “因為大家幫著孩子叫她娘親,她根本不能接受。她覺得自己還沒出嫁,上哪兒有這麽多孩子?”


    珊瑚快哭了,“那不是她自己弄迴來的孩子麽?”


    “不是跟你說了,她失憶了。嫁進王府後的所有事她都不記得了。”


    “嗚嗚嗚……”


    “別嗚了,睡覺去。”


    原本珍珠迴京後,應該去太醫院就職的。但王妃出了狀況,她就告假不去了。


    對於珍珠來講,沒什麽比照顧王妃更重要。


    這日,珍珠搖晃著手裏的信,對王妃道,“王爺來信了!”


    不說還好,一說,王妃直接就裹著被子躲桌子底下去了,那叫抖得一個厲害,“王爺!王爺!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珍珠蹲到她麵前,“公主,要不我給您念信吧……”


    “你走!你走開!我不要解藥了!不要!我想死!我已經死了!”


    珍珠閉了閉眼睛,拆開信,念道,“明安吾妻,見字如麵。”


    “我死了,我死了,我已經死了……雲河的水很涼,很涼……”


    珍珠隻得將信折好,放到平日明安公主放信件的地方。然後找了一支笛子吹奏起來……


    真有效,明安公主一聽到笛聲,就掀了被子,像是怕晚了半分就會被打一樣。


    她臉色蒼白得可怕,嘴唇不停顫抖。


    舞姿卻美,美到極致。


    隻是少了點什麽?


    珍珠吹奏著笛子,眼睛卻一刻也不離明安公主。


    是啊,少點什麽呢?


    是狡黠的眉眼,還是燦爛的笑容?


    又或者是她英姿颯爽的桀驁氣質?


    都有。


    她眼前的明安公主就像一塊會跳舞的木頭,一塊跳舞跳得好看的木頭,毫無生氣。


    這到底是怎麽了?


    珍珠吹著笛子走近,輕輕抱住明安公主。


    笛聲停,明安公主也停了。


    珍珠輕輕的,“公主,您是怎麽了啊?”


    公主依舊抖得不行,掙紮著要跑,想要找被子裹身。


    珍珠抱住她不放,“安靜一點,公主。那被子髒了,我讓人給您換幹淨的,好不好?跟我出去曬曬太陽吧。您以前不是常說,再這麽躺下去,身上要發黴,頭上要長綠毛了。”


    說著說著,珍珠泣不成聲。明安公主卻毫無反應,眼神空洞,一點都不覺得這話跟她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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