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漁此時的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靈敏,風從哪一個方向吹來,都辨得清楚明白。


    那不是幻覺,也不是夢,是真真切切聽到一個人說,“看,那個走丟的小貓長這麽大,又迴來了,喜不喜歡?”


    朱漁思緒延伸出去,仿佛能看到畫麵了。


    一個長得憨實清秀的男子,正獻寶一般將一隻豹子牽過來,“妹子,你看看!以後哥哥不在,讓貓貓照顧你!隔壁郭慶家的嫂子也答應會照顧你!”


    尼馬這是貓貓?明明是隻半大的豹子!是隻豹子!你跟我說這是隻貓?你問問人家豹子答不答應當貓啊!


    那妹子不應人。


    可男子很耐心,“妹子,你不要難過啊,哥哥很快就迴來。要不了多久,敵人就會被趕跑,到那時,哥哥有了銀子買地,還給你買紅頭繩好不好?”


    朱漁心想,又不是喜兒,買什麽紅頭繩!哄娃娃呢!


    但人家好似真的在哄娃,“來,哥哥給你梳頭!”


    朱漁看見男子清秀的側影,泛著慈愛的光輝。那簡直就像對女兒一般的寵愛,連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


    終於,梳了頭的妹子緩緩抬起頭來……朱漁嚇一跳,腳猛一蹬,竟像是從樓梯上踩滑,一下子驚醒。


    楚靈關切地問,“王妃,您怎麽了?”


    “我,我睡著了。”朱漁驚魂未定。她其實應該有心理準備,但每次還是被自己嚇一跳。


    那個被哥哥梳頭的妹子,正是她自己的模樣。


    朱漁已不止一次看到自己,卻每一次都毫無意外被嚇醒。她想站起來,結果腿麻了,隻得仰起臉問,“有收獲嗎?”


    “抓到了!果然是個神箭手,弓箭都不一般。”楚靈指了指兩個侍衛抬著的物什。


    那弓箭很大,看起來也很重。弓上鑲嵌著暗紅色珠子,以黃金勾邊,使得整把弓閃著耀眼的光。


    “就一個人?”朱漁疑惑。這麽個大家夥,一個人怎麽弄上去的?


    “一個人。”楚靈指了指後麵那被五花大綁的男人,“他不肯說名字,不過能使這麽好的弓,西淩找不出幾個來。迴去隨便一查,就能查到。”


    那男人很壯,站著時幾乎把光線擋完。這令朱漁懷疑他分分鍾能把身上的繩子掙斷。


    同時,她十分滿意自己的第六感。如果讓這個人從塔裏射殺皇帝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她摸了摸臉,發現臉上全是坑坑窪窪的印跡。再低頭仔細一看,塔壁的石頭上全是字,可惜她一個都不認識。


    “走吧,下去。”朱漁終於能走了,起身扶牆。


    楚靈趕緊過來扶她,“怎樣,還好嗎?”


    “我好著呢。”她放開楚靈,居高臨下,才發現下塔的路其實比上塔要難走得多。


    每一階,都高得讓人暈眩。


    石頭像是會發光,閃得人眼花。


    她扭頭問楚靈,“你看到石頭發光了嗎?”


    楚靈茫然搖搖頭,石頭就是石頭,哪會發什麽光?


    “那就是我還在做夢。”朱漁笑笑,費力地想去踩下一梯。可腳伸出去,始終踩不到底。


    她慌了,扭頭喊一句,“楚靈拉我。”


    楚靈伸出手來。


    手就在朱漁麵前,可她拉不到。不管怎麽用力,始終拉不到。


    朱漁真的慌了,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那樣玄幻,縹緲,虛無,手拉不到實物,腳踩不到實處。


    可身體已經懸在空中,重心已往下。她“啊”的一聲,向下摔去……如同跌下雲端……


    楚靈臉色大變,“王妃!”卻來不及了……她伸出的手和王妃指尖相觸,還沒來得及拉緊,王妃就摔下階梯。


    好在下麵有侍衛擋著,王妃隻滾了幾階,就被及時截住。


    楚靈幾乎是以輕功躍下,輕巧落在王妃身邊,抱起她輕盈的身子,“王妃!王妃!”


    王妃摔暈了。


    楚靈大致檢查了一下,發現王妃並沒摔得多厲害,放下心來,背起她一步一步出了塔。


    到塔門的時候,那個被綁的女尼嘴裏的錦帕被舌頭頂出來,能說話了,“菩薩保佑!我就說塔裏不能進去,偏不聽,非要進去。上次才有個人不聽勸,摔了,迴去就變成個傻子。”


    楚靈氣得狠狠一瞪眼,想打人,“閉嘴!胡說些什麽!照你這說法,我們進去的人都應該摔了,怎麽我就沒摔?”


    女尼歎口氣,“我不和你辯,等著看吧。不聽勸……唉,不聽勸……”


    楚靈聽得心慌,被女尼神叨叨地洗腦。她幾乎是疾步如飛,又怕顛著王妃,便又適當緩了步子。


    皇帝剛才找皇嬸沒找著,這會子看見皇嬸在楚靈背上似乎昏迷不醒,趕緊站起來讓位。


    楚靈也顧不上尊卑,管這椅子是誰的,將王妃放到椅上坐好,喘著氣喊,“太醫!找太醫來!珊瑚!海藻!快,拿水來!”


    眾人忙成一團,隻有蕭遙黑著臉逼向那被綁著的神箭手。


    事實證明,他還是嫩了點,沒有獨擋一麵的能力。今天要不是荊北王妃在,恐怕西淩要出大禍。


    首先是麵裏有毒,連試食官都驗不出毒來。這麵要是被皇上吃下去,就算不當場身亡,也挨不過兩個時辰。


    王妃玩玩耍耍中,破解了第一個險情。


    這是個連環套,敵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放火逼使皇帝等人來到金雁塔前,因為周圍隻有這個地兒最空曠,看起來最為安全。


    最安全的地方,恰恰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原本他不是沒考慮過塔裏會否有埋伏,但經驗限製了他的想象。在他看來,沒人可以在這麽遠的距離射殺目標。


    其實真的有人可以遠距離殺人!


    蕭遙一拳打在神箭手身上,咬牙切齒,“帶迴刑部!我要慢慢審!”


    那神箭手自始至終沒出過聲,唯獨那雙眼睛像狼一般,閃著幽幽的光。


    一個侍衛快步奔來,“報都指揮使,秦統領派人傳信,說有人要對皇上不利!”


    蕭遙接過秦統領的親筆書信,越看,眉頭蹙得越深。他大步走到皇上跟前,低聲道,“稟皇上,連縱的餘黨趁京都隻有一半禁軍,意圖劫獄。幸得秦統領及時識破,如今已控製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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