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亮前王爺沒迴來,朱漁就要拖家帶口去城外等。能不能等迴王爺,這得看運氣。


    行李也不用收拾太多,帶點隨身衣物就行,很快沒事幹了。


    夜黑得特別長,時間過得特別慢,心特別慌。


    朱漁拿了個銅板出來,字麵是王爺迴來,無字是王爺迴不來。


    第一把扔出,王爺就迴不來。


    嗯,第一把不算,重來。


    再來一手,又是無字麵,王爺還是迴不來。


    兩眼開始冒星星,感覺銅板一個變倆,倆變四,四變八,尼馬一桌子都是無字銅板。


    啊啊啊啊啊,王爺王爺你在哪!快點迴來啊!誰說的要跟我生二十一個娃?誰說的要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朱漁深吸口氣,雙手合十夾住銅板,再拋。


    這次作了點弊,強行帶節奏,把有字的一麵貼桌麵近些。


    可萬萬沒想到,那銅板有字的一麵明明已經朝上了,居然銅板還能跳起來翻過去。


    妖風陣陣,好邪乎。


    一連三把,次次都是王爺迴不來,迴不來,迴不來。


    朱漁哪還坐得住,心裏跟貓抓一樣,“珍珠,我想進宮。”


    “啊!”珍珠正在檢查孩子們的隨身用品,聞言抬起頭來,“公主,王爺叫我們走,一定是預料到了危險。如果化險為夷,他也會來接我們,您說是不?”


    朱漁陡然掩麵而泣,“我扔了三次銅板,都說王爺迴不來。我想再見他一麵,跟他說……”


    跟他說,我愛你,連城。


    從很早很早就愛上你了,連城。


    一直跟你鬧,跟你作,也隻是不確定你是否真喜歡我。


    到底是因為懷了孩子,你才對我好?還是因為你心裏也生出了一顆叫“喜歡”的種子,發芽,長大,開花……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單純地讓你知道,我愛你……


    可是這樣簡單的表白,似乎都已成了一種奢侈。


    朱漁知道,進宮是最傻最危險的決定,不止會使自己陷入絕境,還會讓秦免等人一起搭上性命。


    以前看連續劇的時候,如果女主奮不顧身跑去拖男主的後腿,就為了哭唧唧地說一句“我愛你”,她指定是要砸電視機的。


    現在,她怎麽也特想幹那樣的蠢事?


    “跟他說什麽?”珍珠歪著頭問。


    “呃……我就是想問問,他餓了沒有。”朱漁決定不幹蠢事,毅然一挽袖子,“走,烙餅吃去。”


    嘖嘖嘖,這轉折!她悄悄給自己點了個讚。


    “我讓廚娘去準備。”


    “別吵她們睡覺。咱倆自己去就行,還能打發些時間。”盼著天亮,又害怕天亮,這顆動蕩的心哪。


    烙餅一盤盤往外端,伴著蔥香蛋香和柴香,恰到好處的火候,油亮金黃的顏值,令人食欲大開。


    朱漁擦完手,親自選了一摞烙餅放進透氣的食盒,跟珍珠兩人一起去前院。


    秦免立時現身。


    朱漁將兩個籃子遞過去,“裏麵是烙餅,拿去給兄弟們分了。”


    “謝王妃。”兄弟們!王妃說的是兄弟們!秦免被這幾個字弄得胸口一熱。


    朱漁轉身便走。


    聽到身後的秦免道,“王妃,請留步。”


    她頓住腳步,扭過頭來看著他。


    “金姑娘很好,您且放心。”


    朱漁點點頭,“好。”她誠懇地望著他,“我當時對你態度也不好,希望你理解。”


    “是屬下辦事欠妥。”


    朱漁直到經曆過祭天的夜晚才明白,奸細真的是無所不能的滲透。


    金閃閃到底是畫了王府的圖紙,是不是奸細,至今沒個答案。朱漁曾經想著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此刻也已意興闌珊。


    沒有任何事情,比王爺迴來更重要。


    一陣涼風吹來,天空響起一個驚雷。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跳了一下。


    珍珠拍拍胸口,“公主,咱們快迴去,要下雨了。”


    朱漁問秦免,“我們什麽時候啟程?”幾乎已經絕望,驚雷響徹天際,分明就是一個警示。


    “迴王妃,再過一個時辰,咱們就啟程。”


    “好。”她忽然充滿鬥誌,“換個地方等王爺,也挺好的。”


    刹那間,心好似已輕鬆。想通命運這個東西,就覺得開心是一秒,不開心也是一秒,幹嘛不開開心心等待?


    嗯,等待,無望的等待,我開心得很……可還是想哭,特別想哭。


    走到內院門口,朱漁沒忍住,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忽然崩塌,一屁股坐在杏樹下哭起來,“珍珠,我好害怕。”


    “公主,不怕不怕……王爺不會有事的。”


    “嗚嗚嗚……我這幾天都沒好好看看王爺。他長什麽樣子,我都忘記了。嗚嗚嗚……”好後悔啊,能看的時候怎麽不多看一眼?


    這幾天忙著給人治傷,看傷員的臉比看王爺的臉多。


    總覺得有大把時光,總覺得還有一輩子可以浪。


    其實離別就在眼前。


    這一次,也許真的就是……她心裏掠過“永別”二字時,頭垂下去,哭得聲嘶力竭。


    心像被血淋淋劃開一般,好疼好疼。


    指甲陷進泥土裏,斷了,手也好疼。


    怎麽想不起王爺的樣子了呢?隻記得有一道斷眉,特別鮮明,特別英偉。


    她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甩了珍珠往屋裏跑。


    珍珠追得很辛苦,“公主,您慢點,等等我。”


    “研墨!快給我研墨!”朱漁的心那麽亂,手也抖得厲害,眼前一片混亂。


    說好的開心是一秒,不開心也是一秒,那就要開心地過。可是不開心,真的一點都不開心。


    朱漁拿著毛筆蘸了墨,卻無從下手,對著畫紙畫不出來。


    天哪,她不會畫畫了。拿筆的姿勢都不對了,為什麽會這樣?


    筆落下去,畫出的線條歪歪扭扭醜到爆。


    她扔了筆,放聲大哭,眼淚掉落在畫紙上,“王爺!我畫不出你來啦!王爺!王爺大人!嚶嚶嚶……王爺……”


    珍珠撿起筆來,蘸墨,勾勒出王爺的輪廓。


    畫人像是她的專長。她特別善於抓神態,那撩袍的動作,那一低頭的溫柔,都是王爺對著明安公主時常有的樣子。朱漁抽抽著不哭了,抹一把淚,看著畫上的人,終於有了點印象,喃喃的,“王爺……原來王爺長這個樣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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