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鈴大長公主又要作妖了。


    朱漁扭過頭,嫣然一笑,“什麽事?福鈴大長公主還想看看本公主的‘天泉之眼’?”


    “……”福鈴大長公主一生蠻橫,除了買先皇弟弟的賬,看誰都不順眼。尤其討厭宛後,更討厭宛後的兒子連城。


    總之一句話,這明安公主是荊北王爺的王妃,是宛後的兒媳婦,也就是她福鈴大長公主的眼中釘。


    她臉上橫肉動了動,威嚴挺直背脊,“你可知中斷祭天儀式有什麽後果?”


    朱漁懂了,這是秋後算賬呢。她緩緩掃一圈眾人,揚聲道,“我隻知道不中斷儀式的後果就是在場所有人全被雷劈死,包括福鈴大長公主你!”


    “放肆!”福鈴大長公主怒不可遏。年紀越大,越聽不得“死”字。


    這位姑奶奶早年外嫁到淮南,有一天莫名其妙就有人來通知她,說西淩國建立啦,皇帝叫連傲,是你弟弟。


    喲,不得了,我弟弟當皇帝啦?我是他姐,那不就是長公主了嗎?


    果然,沒多久,聖旨下來了。


    一個普通民婦搖身一變成了長公主。咦,既然是長公主,那尾巴不得翹天上,眼睛不得長在腦殼頂啊?走路都得瑟,再也不弓腰駝背了,再也不鞠躬盡瘁了。


    咱有公主病,還有公主命。雜滴呢?看相公醜,看公婆煩,看自家閨女和兒子都不順眼。於是整天大吼大叫,頤指氣使。


    終於把家作散了,公婆氣絕身亡,相公離家出走,兒子女兒不理她,完全是眾叛親離。


    福鈴想了想,準備上京投靠皇帝小弟。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當她啟程時,傳來皇上駕崩的消息。


    轟隆隆隆,晴天霹靂劈在她腦門上。本公主把家都搞散了,你現在跟我說你死了?


    你死了,我咋辦?你怎麽就敢死?


    皇帝小弟確實死了,沒人管她死活,她隻得繼續留在淮南。


    後來連陽繼位,福鈴長公主成了福鈴大長公主。


    畢竟隔了一輩,開口說要去投奔皇帝侄兒也不太好。於是大長公主鬱悶地繼續在淮南作威作福。


    直到去年淮南打起仗來,她才有了借口上京投靠。


    皇帝連陽那時候焦頭爛額,沒怎麽搭理,卻又礙著麵子賜了她一棟廢舊宅子,還將她納入月例規製內,按月發放銀子供她生活。


    福鈴大長公主心裏一直有氣,覺得連陽不尊重她這個大姑母。


    待連陽一死,她便擺起譜來,樣樣衝在前麵以顯示自己這個大長公主的地位。


    福鈴大長公主其實對荊北王爺的底細,知道得並不多。她來京都的時候,有關王爺的事基本已風平浪靜。


    她隻知道荊北王爺沒權了,沒落了,現在混得差了。


    既然混得差,她怕什麽?


    她還知道王爺跟一個國家的公主和親,兩個人都不怎麽受待見。


    總之她拿不住別人,還拿不住這外來的公主?


    拿住這外來的公主,既立了威,又能顯示她作為西淩國的大長公主對於祭天儀式的虔誠。更重要的是,那隻“天泉之眼”就能神不知鬼不覺落進她的腰包。


    到時她隻需來個死不承認,難道一個當侄兒的還敢闖入她大長公主府搜查嗎?


    福鈴大長公主心中主意已定,表情便義正辭嚴起來,嘴上滔滔不絕講著祭天曆史和重要性。


    隻為了引出荊北王妃的罪狀,“你一個外來公主,自然不希望我西淩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其心可誅!”


    朱漁還沒來得及出言辯白,就聽到一聲悶響,然後是“哎呦哎呦”的聲音。


    竟是那寫字警示自己的姑娘,蒼白著一張小臉,嘴唇發著抖,“哎呦,肚子疼……啊……肚子疼……”


    朱漁待要上前給這姑娘看下病,卻沒機會了。


    兩個婢子攔住她的去路。


    聽得福鈴大長公主一聲厲喝,“把她扔出去!”


    這個她,並不是指明安公主,而是指正肚子疼的姑娘鄧晨曦。


    兩個婢子聽到大長公主發話,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人就拖走。


    砰!


    鄧晨曦被拖著甩出門外,疼得眼淚花直轉。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荊北王妃有難啊!


    她爬起來,跑出去。


    行宮很大,不知道應該朝哪裏跑。


    荊北王爺在哪裏啊?


    鄧晨曦真的哭起來了,沒頭蒼蠅似的亂跑,還抹著眼淚,像個小孩子。


    身上的衣服全是水,又重又冷。鞋子跑掉了,來不及撿。


    聽到有婢女經過的聲音,她趕緊躲到樹叢中。很想去問問,參加祭天儀式的官員們現在安置在哪?荊北王爺在不在裏麵?


    但她不敢,怕自己也被抓起來。她要是找不到王爺,以福鈴大長公主的手段,恐怕荊北王妃會吃虧。


    待婢女消失後,鄧晨曦又在黑暗中跑跑跑。經過長亭,經過荷塘假山,又經過了各種九曲迴廊,仍是沒找到人。


    就在絕望之際,她居然看到了希望,“爹爹!”


    黑暗中,正是鄧清源坐在一個小亭子裏喝酒。


    “什麽時候了,您還喝酒!”鄧晨曦氣得要命,“爹爹,王爺呢?”


    “哪,哪個王爺?”鄧清源又仰頭喝一口酒壺中的酒,滿嘴酒氣。


    “荊北王爺啊!”鄧晨曦搖搖爹爹,“快去找荊北王爺,說王妃有難了!快啊爹!”


    “王妃能有什麽難?”鄧清源冷笑一聲,“這些都是大富大貴隻顧自己死活的人,老天不公啊!我西淩百姓水深火熱,而他們在幹什麽?”


    鄧晨曦氣死了,這個時候誰要跟您談西淩百姓!


    她使勁搖晃著爹爹,“醒醒,爹,快找荊北王爺!王妃真的有難!福鈴大長公主要抓王妃!快呀!”


    她看她爹這醉樣,感覺指望不上了。心頭的焦急難以言表,一扭頭……天,那個人!那個人在哪裏見過?


    啊,想起來了!那不是王爺家的侍衛嗎?上次她爹在王府門前喝醉了,就是這個人把爹爹送迴來的。


    是他!就是他,絕不會認錯。


    鄧晨曦幾乎要飛起來,赤著腳向那個人跑去,聲音沙沙的,“荊北王……”


    她以為聲音很大,其實很小。


    那時候還在下雨,地上全是水。赤腳踩在水裏不知道踩到了什麽,一陣鑽心劇痛,血在積水中漾開。她跌跌撞撞撲向那人時,隻說了四個字,“王妃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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