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麵具帶來的衝擊,如泰山轟然崩塌。朱漁全身都無法控製地顫抖著。


    晴天霹靂!


    驚心動魄!


    甚至幻想是自己看錯想錯。


    不是真的吧?是真的!


    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想起某天晚上做夢,夢裏似乎聞到金色麵具人的氣息和王爺一模一樣。


    她從夢中驚醒過來時,還喊了“連城”。


    當時,她覺得自己多可笑。


    那時候她心裏滿滿都是他的好。覺得他正直,善良,心胸寬廣,有情有義。


    覺得他真的像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疼著她,寵著娃……


    原來,他本來就是夜夜的父親!


    搞半天,他不是便宜老爸啊!


    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愛?隻不過是她自己太傻太天真罷了。


    胸口那麽疼,那麽傷心。平時隨意出口罵人的話都堵在喉間,罵不出口。


    方知失望到極點的時候,罵人都是一種奢侈。


    朱漁站得像個木頭人,不哭不鬧。良久,轉過身,慢慢向著門口走去。


    手剛碰到門楣,但覺腰身一緊,被矯健如豹子的連城從身後抱住。


    他抱得很緊,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聽見連城在她耳邊說,“對,是我……”語速很慢,吐字低沉沙啞,每個字都千斤重,打在她心上。


    他承認了。他承認了!朱漁狠狠閉了一下眼睛,冷冷的,“放手!”


    連城沒迴應,也沒鬆手。


    朱漁想要掰開他的手,卻怎麽也掰不開。想也不想,低頭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一口。


    他隻是肌肉緊了一下,任她咬,仍舊沒做聲。


    她再咬,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獅子。


    直到嘴裏抿到一絲腥甜,她才僵硬地住了口,嚶嚶哭泣,發出細碎的聲音。


    他被她抽泣得整個心髒都在收縮,疼痛。


    一生中,從不曾如此狼狽,如此卑微,更不曾像現在這樣渴望得到一個人的原諒。


    聽見她哽著聲兒問,“為什麽?”


    為什麽一個光明磊落的大將軍會做這種事?


    為什麽一個大仁大義的王爺竟是金色麵具人?


    為什麽傷害明安公主,害她投河自盡?


    為什麽明知明安公主肚子裏的孩子是自己的種,還裝作要殺死他?然後又以大善人的姿態,令她感激得無以複加?


    朱漁心裏湧動著十萬個為什麽,這每一個為什麽裏都是憤怒的質問,是震驚的不可置信,是天真地以為這隻是錯覺。


    這不是錯覺!


    四周那麽暗,風那麽寒,但王爺那個緊得令人窒息的擁抱足以說明一切。


    是他!


    金色麵具人,就是他!


    一樣的氣息,一樣的味道,一樣的強悍。


    那個害死明安公主的人!連夜的親生父親!


    夢裏關於金色麵具的碎片,刹那間如影片剪輯拚接。


    那夜,竟是戴著金色麵具的連城……朱漁頭痛欲裂,分不清此刻是夢境,還是現實。


    都是如此明亮清寒的月色,都是如此雄健有力的男子。


    朱漁不知哪來的力氣,仿佛掙脫了明安公主身體的束縛,狠狠向後肘擊。


    力道出奇的大,果斷又堅決。


    連城甚至都沒有鬆手,她就如一條滑膩的泥鰍脫出他的懷抱。


    朱漁甫得了自由,一拳擊出,以散打中最實用的招數向連城攻去。


    他躲閃之下,大手抓住她的手腕,“明安,你冷靜點。”“我沒法冷靜!荊北王爺!”朱漁眉目涼薄,再也不是曾經嘻嘻哈哈的樣子,“一個女子的節操在你眼裏,就這麽卑賤!當初你既不願和親,又為何要在和親之前毀明安清白!你害死人了!你知道你害死人了


    嗎!”


    連城自然不知道“害死人”的真正意思,隻以為是個比喻。但他無法辯解,做了就是做了,無論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否認他的確是金色麵具人的事實。


    盡管他在後來的每一天,都慶幸金色麵具人是他自己。但這是他整個人生的汙點。


    他拚命對她好,寵著她,縱著她,除了是一天比一天更喜歡她,除了是她曾救過他,也包括壓在心靈深處的愧疚和歉意。


    他沉默著,固執地抓住她的手臂。


    她掙脫不開,拳打腳踢。早忘了真正的搏鬥應該是擊他之短,出奇不意。


    武力值根本不對等,還博什麽鬥?


    她如孩子般撒起潑來,發瘋似的咬,踢,打,哭……將屋裏的桌椅都掀翻在地,書桌上的物件全部抓起來砸掉。


    形象不要了,過往的恩情也不要了,隻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個……


    強!奸!犯!


    縱然是王爺又怎樣?縱然有萬般理由又如何?


    這能是欺淩弱女子的理由?


    連那十萬個為什麽也不想問了。朱漁傷心欲絕,但覺自己曾經一刹那的心動全喂了狗。


    她還想著不連累他,想著什麽事都自己扛,想著不要讓他左右為難,不要讓他背負叛國的罪名受製於人!


    這特麽就是個大笑話!


    朱漁咬牙切齒,伸手狠狠抓扯金色麵具,如同撕下一個偽裝。


    他的斷眉露出來,在月光中顯得蒼涼憂傷。


    風穿堂而過,寒涼深重。


    隻是再涼,也涼不過彼此間的信任。


    那些本就不牢靠的依賴和信任,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剩下的,隻有冷漠。


    朱漁睜大眼睛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如死過去一般。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喃喃的,“你怎麽不死!”


    “……”連城心裏苦澀。如果他現在受傷,就算馬上要死了,她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心急如焚,幾天幾夜不睡覺地救他吧?


    但朱漁問“你怎麽不死”的時候,並不是故意罵人,而是真的疑惑王爺怎麽會沒死。


    她自從得知自己中了紅藿之毒後,一直以為金色麵具人早已毒發身亡。


    因為算起來,金色麵具人的最遲服解藥時間是臘月。而現在,明顯時限已過。


    她的聲音那樣清冷,“你為什麽不死?我中了紅藿之毒,兒子也中了紅藿之毒!如果你是金色麵具人,你早就該暴斃而亡!”


    但王爺還好好的,生龍活虎,這裏麵到底還有什麽轉折?她忽然提高了嗓音,“你有解藥?”“紅藿之毒?”王爺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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