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看,畫像上的人確實與雲大將軍有幾分相似。但再一看,就發現端倪了。


    尤其福央總管正指著的地方,那道淩厲銳利的斷眉,除了他荊北王爺連城,還能有誰?


    王爺一張一張看下去,發現畫像上的自己,有時候是背影,有時候是側顏,各種角度,各種表情。


    甚至有的,是明安公主想象出來,他從沒做過的表情。“王爺,這是您去京都那陣,王妃隨手畫的。”福央想伸手整理一下畫紙,卻見王爺死死壓住不讓動,隻得收迴手繼續道,“王妃對王爺的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雖然您那時很多天不來信,王妃也沒哭過


    ,但她心裏很難受,大家都看得出來。”


    王爺沒說話,認真聽著,生怕漏掉一兩句。


    第一次覺得,福央說話如此好聽。


    福央也覺得自己說話悅耳動聽,忍不住多講了幾句,“王妃有時候抱著娃娃們發呆,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


    王爺想象得出那畫麵。


    曾經明安公主以為夜夜沒了,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不動不說話,整個人呆呆的。


    “王爺,那陣子,整個星月殿流傳著一首曲子,是王妃常哼唱的,婢子們覺得好聽,便跟著學。”


    “什麽曲子?”


    “老奴偷偷讓珍珠把唱詞記錄下來,給您看看。”福央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箋,雙手奉上。


    王爺接過,手心裏竟微微出了汗。


    心跳得很快,隱隱的,有些激動。


    他打開紙箋,看著上麵的唱詞:風吹來的砂,落在悲傷的眼裏,誰都看出我在等你……風吹來的砂,穿過所有的記憶,誰都看出我在想你……


    心不止跳得快,還有些疼。


    福央見時機差不多了,“王爺,老奴覺得雲大將軍於王妃而言,或許是兄長,又或許……少時情竇初開便以為那是喜歡,誰沒個年少呢?其實王妃真正喜歡的是王爺啊……”


    王爺仍是沒說話,瞳色幽沉。


    福央的視線落在那張休書上,“王爺三思,這休書一旦寫了,就算皇上現在沒空追究,但王妃就跑了。”


    王爺緩緩起身,在福央猝不及防間,拿起印章“啪”的在休書上蓋了下去,涼薄道,“明天你取五百兩銀子,順便把這休書也一並給她。”


    “這這這……”敢情我這半天白忙活了啊?福央苦著一張臉,“王爺,三思!您三思!您想想,咱這王府裏,可就剩這一位王妃了啊。”


    “難道以前不是隻有一位王妃嗎?”王爺淡淡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咳!是是是,一直都隻有一位王妃……哎,其實王爺能找到明安公主,真是不容易的……王爺,王爺,請收迴成命。”


    王爺慢條斯理,帶了一些桀驁與傲慢,“本王就算一生都找不到一位可以跟本王匹配的女子,也絕不強求。所謂強扭的瓜不甜。”


    “理兒是這個理兒,可是……”


    “可是本王現在要出發去梅西,備馬!”


    “……”王爺啊,大半夜你扔下一封休書,然後離家出走,這這這……這年節到底過是不過了?


    此時,星月殿還燈火通明。


    珍珠神秘端來一碗紅蛋,“公主,昨天準備的,沒來得及給你吃。這會兒補上吧。”


    朱漁接過碗,看著紅通通的雞蛋,說不出的喜慶。


    “公主,昨日是你生辰,你又長一歲啦!”珍珠伸出手抱住朱漁,“我們小明安長大啦!”


    明明朱漁就覺得這話挺可笑,她一個二十五歲的靈魂住在十六歲的明安身體裏,可還是被珍珠溫暖了心。


    越溫暖,心裏就越難受。


    她就要走了,可珍珠還什麽都不知道。


    不由得低著頭,眼圈紅了。她親自剝著紅色雞蛋殼,吸了口氣,“謝謝你啊,珍珠,你竟然記得我的生日。”


    雖然這不是她真正的生日,但明安公主的生日被人記住也是好的。


    她吃雞蛋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一口,喂珍珠一口。


    每吃一口,都戀戀不舍。


    方知這王府內,她已有了許多留戀不舍的人和物。


    如果有一天,身體裏的紅藿之毒清除,她還能迴到王府嗎?


    答案是傷心的。


    王爺這樣的男子,又怎會缺女人?她走了,說不定趙幫主正好頂上。


    一時,心煩意亂。


    朱漁抬頭望向窗外,天色已漸漸亮起。她隨口道,“珍珠,去把夜夜抱過來我看看。”


    可憐的兒子一生下來就中毒了。早知如此,她也許不該生他下來受苦的。


    珍珠吱吱唔唔,“夜夜少爺……”


    “夜夜怎麽了?”


    “他,昨夜就沒迴來。所有婢子們都迴來了,但奶媽們一個都沒迴來。”


    “什麽?”朱漁嚇一跳,“那小萌寶呢?”


    “也沒迴來。”珍珠已打聽過一圈,大家都不知道奶媽和孩子們到哪兒去了。


    朱漁嚇得不輕,風風火火跑出星月殿,沒來得及叫行轎,拎著長裙就一溜煙往正殿奔去。


    身後追著一堆婢子,“王妃您慢點!”


    “王妃您別摔啦!”


    “王妃您走錯路啦!是這邊,正殿在這邊……”


    半路總算碰上個管事的,朱漁急匆匆問,“福央大叔,王爺呢?王爺在哪?”


    福央瞧著王妃明豔又慵懶,真真兒是美得醉人,不由得歎口氣,心裏叫聲“冤家”,才作了一揖迴話,“老奴正要去星月殿給王妃送東西。”


    “我問你王爺呢?他昨兒把夜夜帶迴來沒?還有小萌寶呢?他把兩個孩子藏哪兒去了?”朱漁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


    昨晚星月殿婢子奶媽全體消失,就有了征兆。她竟沒注意,直到早上才想起孩子來。


    她這個母親當得實在太不稱職了。


    “王爺半夜帶著夜夜少爺和萌萌小姐出發,去了梅西城的梅西莊園。咱們說話這會子,他們應該已經快到了。”


    “……”朱漁如墜冰窖。頭上烏央央飛過一排黑鳥,腦子裏跑出一串罵人的話。丫的,就知道是這樣!一個大男人生氣了就離家出走,這是什麽行徑?還拐帶孩子們跑路,到底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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