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殿裏又響起了那首歌,天是那麽豁亮,地是那麽廣;情是那麽蕩漾,心是那麽浪;酒是那麽香醇,心是那麽晃……


    眾人喜悅,想起那會子學會唱這首歌時,王妃還大著肚子呢。轉眼間,王妃的孩子就死了,現在雖有兩個淘氣的娃娃,但終究不是王妃肚子裏那一個啊。


    還好,明安公主不作絲毫聯想,高高興興端起一杯葡萄酒給大家總結知識點。


    喝紅酒至少有三個步驟,觀色,聞香,品味,缺一不可……


    連城帶著朦朧的醉意進得殿來,正好聽見他的王妃說,“其實葡萄酒不是這麽喝的,杯子沒配好,要用那種高腳杯,倒一點點,然後拿起酒杯搖一搖……”


    她用陶瓷酒樽做示範,動作優雅迷人,表情也是那樣陶醉,帶著一種思鄉的憂傷。她因著最近要奶孩子,梳妝並不整齊,發髻掉了幾絲下來,更平添幾分慵懶魅惑。


    一屋子婢女都看呆了聽呆了。


    “這個杯子,無法觀色。”朱漁感歎時,眉眼間的惋惜和雲大將軍如出一轍,令得連城妒火中燒。


    又見朱漁拿起杯子,放在鼻端,聞著酒香,眉兒或擰或舒,陶醉之至。


    這一晚上,連城不止一次看見雲大將軍拿起酒杯聞酒香,並不大口喝掉,而是靜靜聞著,然後閉上眼睛……他想,這廝一定是想起了曾經未出閣的明安公主。


    正如此刻,明安公主也是那樣陶醉的動作,聞香,慢慢的,表情極致魅惑。


    連城猜,明安公主也一定想起了雲大將軍。


    妒火燒紅了眼,心口隱隱疼痛。


    朱漁讓珍珠品酒,叮囑道,“每次喝的時候,隻能小半口,千萬不可大口大口喝……”


    荊北王爺連城徹底打翻了醋缸。


    怪不得!怪不得!雲大將軍一晚上喝葡萄酒的時候,都跟個娘們似的,一小口一小口。


    當時連城為了顯示自己爺們豪放,還特別大口大口喝著。搞半天,這種酒不是那麽個喝法。


    忽然感覺自己出了醜,在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聯手算計下,他莫名其妙出了醜。


    千方百計阻止兩人見麵,結果薑油居然把葡萄酒賣進了他的王府。這兩人愣是一人在這邊,一人在那邊,把個葡萄酒喝出情意綿綿的滋味。


    一股怒氣衝上荊北王爺的胸腔,眼睛也赤紅得駭人。他一腳踢開殿門,趁著興起的酒意,“滾!滾出去!”


    婢女們大驚失色,齊齊匍匐在地,“王爺吉祥!”


    王爺醉意猶濃。


    珍珠偷眼瞧見明安公主打手勢,便帶著一眾人溜出殿。


    殿門一關,連城胸中妒火燒得更烈,直直衝過去,俯身低下頭,狠狠咬住明安公主柔軟的嘴唇。


    他雙臂強勁摟住她的纖腰,幾乎將她提離了地。下一刻,他又將她輕放在床榻上,然後身子壓下去。


    他的吻從嘴角一路沿著她優美雪白的頸項向下。有那麽一刻,他覺得她也在迴應他的熱烈。否則身體如何是那般柔軟,予取予求的姿態。


    他抬起眸,與她眼睛相對。彼此就那樣望著對方眼裏自己的影像,空氣仿佛滋滋響得歡快。


    一陣風吹來,燭光晃了晃,最終還是滅了,隻剩一室幽暗和秋雨襲人。


    朱漁衣衫半開蜷縮在床上,失去了往日的悍勇。所謂的迴應,也隻是連城自己的想象罷了。


    她覺得很丟臉。


    本來今晚她是十分愉悅的,聞著親手釀造的葡萄酒,給一眾小丫頭分享自己家鄉才有的東西。


    而在這種時候,王爺闖進來了。


    把她的朋友們趕走,將她如一個最卑賤的女子壓在床上。


    難道就因為他保護了她的兒子,便可如此肆意踐踏她的身體和尊嚴?


    朱漁很難過,幾乎泣不成聲。


    她不想反抗了。


    他如果想要強製行使夫君的權力,就隨他去吧。


    連城酒醒過來,抬手溫存地撫一把她額前的發,“明安……”


    朱漁很累,沒迴應他。


    她閉著眼睛,四周變得黑暗。一如年初在冰冷的雲河,她被人救起,就成了明安公主。


    淚水從眼角流出,然後是抽噎,哭泣,如一隻被困在井底的小獸,找不到出路。


    “明安,對不起。”連城有些懊惱,在黑暗中替她擦拭眼淚,“我今晚喝了酒,喝得有點多了……”


    朱漁仍是不迴答,腦袋處於一種混沌狀態。


    無數人的臉在眼前重疊,最後重疊成連城。那張臉,冰冷絕情,“本王怎麽會喜歡你這種失貞的女人?終有一天,本王會把你趕迴岩國……”


    “你的下場,將和德音一樣!”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和著嘩嘩的雨聲衝進耳鼓,那樣真實。


    又好似雨點打在身上,生疼。


    茫茫天地,一片荒蕪。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隻有長長的道路,兩岸花開,豔麗無比。


    原來是彼岸花,黃泉路。孟婆在前麵等著,灌一碗湯喝,世人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朱漁扭頭就跑,使勁狂奔,踢到一顆石子摔倒在地。膝蓋流血了,流的是烏紫的血,令人害怕。


    她用裙擺擦著血,分不清是現代還是古代的裙裝。


    思緒無比紛亂,場景更是混亂不堪。


    終於,迎麵走來一個人,肩寬背闊,氣宇軒昂,濃眉大眼……一見便令人心生喜歡。


    她顧不得腿上流血,一瘸一拐奔過去,“卓隊!卓隊!你怎麽在這兒?”


    朱漁的語氣帶了無盡欣喜,終究,這才是她真正喜歡過的人。


    因為卓雲天,她當了軍醫;也因為卓雲天,她死活要進紅纓特戰隊。


    她戀慕了他許久。


    她的聲音那樣焦急,“卓隊,是我。”因為焦急,她情不自禁改了稱唿,“雲天,雲天!”


    卓雲天漠然與她擦肩而過,彷似完全不認識。


    他明明就認識她的,怎麽能不認識呢?


    朱漁轉頭追了上去,伸手拉他,“卓隊!卓隊!”


    她忽然想起來,卓隊死了!


    黃泉路上再遇,彼此已是路人。他喝了孟婆湯,還是喝了忘川水,怎麽就不記得她了?


    就算她拉住他,他也不再看她一眼。朱漁淚如雨下,“卓隊!卓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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