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


    郎家川村,二鬼子家。


    菲春一個整夜沒有睡好。


    昨夜裏她迴到屋裏迴味爹娘說的話,她多慮了。


    是啊,春節這一天,郎家姊妹們都會攜家帶口的趕來團聚,而唯獨自家留下缺口,說起來也是一大遺憾啊。


    要是我自己從嘴裏答應了晨橋他們一家,那不是等於我變相承認服軟了嗎?我這次要是認輸了,我日後的路又該怎麽走呢?


    太難了!


    太難了!


    無法抉擇的事,那就聽天由命吧!


    根據爹娘昨夜的態度,幹脆做出兩手準備得了。


    爹娘也許會有言不由衷的安排,讓晨橋一家過來團聚。那樣的話,自己就裝模作樣,先糊弄了春節這一天再說,畢竟這一天是春節,是喜慶的日子,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


    這一天無論如何是不能發生衝突的。即便遇上讓自己不滿意,甚至想發火的事,也一定要忍住。


    任憑他們在娘家為非作歹的過去這一天,這一天必須保持克製、喜慶、和諧、團圓、風平浪靜。ъimiioμ


    也許會出現另一種情況,爹娘邀請了晨橋一家人,結果,他們反而自知理虧,因為多次央求郎家未果,失去了麵子,不好意思再來郎家走動。


    要是這樣的話,那是菲春盼望的結果。


    不過,菲春把這兩個結果進行了反複比較,認為,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出現第一種情況最好。最起碼可以掩人耳目,不給自己添堵,也不給姊妹們添亂,保持一個平衡完整的家——盡管這個家已經支離破碎。


    她正在迷惑的時候,小山村裏的鞭炮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響起,而且一浪高過一浪。


    她知道是起五更的時候了。隨後,她就聽到院子裏有了騷動。


    這是她爹二鬼子的腳步聲,他正在從牆角裏把第一天準備好的整捆的芝麻秸拆開,散落在院子裏。


    這是郎家川人當地的風俗。


    院子裏放一些芝麻秸,一方麵預示著來年又是一個豐收年,日子就像芝麻開花一樣,一節更比一節高,日子越過越紅火。


    另一方麵起到了門鈴的預告提醒作用,一旦外麵來了人,隻要一踩到芝麻秸上,就會發出咯咯吧吧的響動。


    屋裏主人聽到響動,就知道外麵有人進來了,這個時候,長輩們就要停下別的事,專門接受晚輩兒磕頭敬拜,孩子們就要準備好糖果迎接前來拜年,祈福賀喜的人。


    隨後又看到娘在院子裏點燃香燭發出的光亮來。


    該起床了。


    她剛坐起來把衣服披在身上,就聽見院子裏和大門外響起了鞭炮聲,隨後聽到張佑和他二舅文菲的說笑聲,兒子和弟弟已經起在自己前麵了。


    小輝經常住在南方,她沒有這個起早的習慣,隻想在被窩裏多呆一會兒。


    她見菲春坐起來,張沫也要起床,就把張沫勸說下來,和她作伴在被窩裏躺著。


    “菲春,怎麽這麽早起床啊?”


    其實,小輝也想把菲春留下來作伴,隻是看到菲春已經穿上了衣服。所以,也就隻能嘴裏說說而已。


    不大功夫,院子裏,大門外都熱鬧起來。


    “拜年了,拜年了!”


    “大伯早!伯母早!”


    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人流,開始像走馬燈一樣活躍起來。


    菲春知道娘五更天需要點燃香燭、燒紙拜神、做飯等非常忙活,她不懂得燒香拜神的事,就主動跑到鍋台跟前開始燒水,準備煮餃子做飯。


    來人都是一些晚輩兒,都要給二鬼子和黃氏磕頭敬拜。所以,點燃香燭、燒紙拜神的事,都要趕在來人拜年之前完成。


    黃氏也顧不得很多,隻顧一個人做這些工作。


    菲春一邊燒火,一邊留意外邊前來拜年的人。


    她知道本村的親戚,每年都會趕在五更天來拜年,她特別留意晨橋是否也來拜年。


    如果他來了,證明她昨天晚上猜測的第一種情況,可能成為現實。


    這樣的話,就比較理想了。


    最起碼晨橋還懂得蓋一蓋大場麵。


    假如這個五更天沒有來郎家拜年,那就有可能成為遺憾。


    等到姊妹們都團聚的時候,她還要考慮用什麽話來搪塞過去。


    可是,等到前來拜年的人差不多快要結束的時候,仍然不見晨橋過來。


    她心裏有些納悶。


    莫非晨橋除夕夜從她娘家出去後,又串門喝了一個酩酊大醉?


    “張佑,去看看你爹,叫他趕緊過來給你姥姥姥爺拜年,你就說是你姥姥讓叫的。”


    菲春心裏經過了反複的鬥爭之後,還是選擇了妥協政策。


    兒子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菲春認為,春節團聚是要臉麵的時候,即便叫晨橋過來,也未必能表明態度。


    昨夜裏爹娘答應晨橋的事,我菲春也未必遵從,這個麵子工程該“裝修”的,還是“裝修”一下更好。


    郎家川村五十來戶,人口不多,可是傳統習俗還是非常有人情味兒的。


    除夕夜串門要喝酒,五更天拜年也要喝酒。


    這時,文菲串門還沒有迴來,二鬼子一直在北屋裏陪著晚輩兒,四紅喜、六六六,八匹馬,五魁首比劃著猜拳行令喝酒。


    “娘,我爹沒在家,不知道去哪了。”


    張佑氣喘籲籲的跑過來,給正在往鍋裏下餃子的菲春報告說。


    菲春聽兒子這麽一說,刷的一下,整個篦子連同餃子,一塊掉進大鍋裏。


    菲春聽到兒子的報告,也許太緊張,也許感到太意外,竟然沒有抓牢盛著餃子的篦子。


    她趕緊拿旁邊的飯勺,在滿是霧氣的大鍋裏撈起篦子。


    因為是五更,各自忙著各自的事,菲春這一動作,除了兒子張佑,沒有旁人看到。


    “我知道了,玩去吧。”


    菲春話音剛落下,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娘,給您磕頭了。”


    菲春扭頭看去,晨橋撲通一聲跪在她娘跟前,她吃了一驚。


    “這孩子,還哄你娘呀!”


    黃氏也聽見了外甥張佑給菲春說的話,結果,晨橋就在眼前。


    她還認為是外甥給閨女開玩笑。


    張佑說完話就出了屋門,他是在院子裏遇到他爹的,他沒有搭理他爹,也沒有理會娘剛才的話。


    原來,晨橋是給秦有星拜年之後,才來郎家的。


    秦有星家在村南,他晨橋家在村東,他和兒子張佑走的不是一條路。結果在大坡底下,他走在了張佑的後麵,這才有了剛才的巧合一幕。


    不管怎麽說,晨橋總算來了,菲春焦躁的心,這才平靜下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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