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團亂麻的時候周裴伸手點點我的鼻尖:“小家夥想什麽呢?一聲不吭。”


    ――搞什麽?人家跟你可沒這麽親密!


    心下不悅我條件反射地一避。


    他眯起眼輕笑道:“嗬嗬看起來木訥其實反應不慢。”


    指頭慢慢劃過我的眉尖不經意地點一下。


    “這裏……泄露了你的想法。”他勾起唇角。


    我突然覺自己對他那種極具優越感的高姿態十分反感。不過他說得很對我應該學會控製神色不要泄露了自己的想法。


    周裴笑笑又貼近了一些。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秦、秦斯。”我不好意思再第一時間躲開隻好僵硬著腰迴答他。


    近看這位小王爺還真是帥哥眉目間神采飛揚不愧天之驕子。他那種溫暖熱切的體溫似乎已經傳到我臉上了……


    “姬山前輩的高徒秦斯我記下了。”他笑道“出仕時候不妨來找我也許有些不錯的差事能交給你去辦。”


    嗬八字還沒一撇就用上司的口吻跟我說話了。


    我忍不住也哧哧笑起來。


    看起來周裴並不因為姬山翁拒絕了他而收下我感到惱怒。這個少年的氣度是足夠的但剛才那位老夫人顯然不一樣。


    皇帝不急急太監世界上的人情本來就是這麽迴事。


    “多謝關照我會記住的啦!”我順口玩笑道“我要考科舉的大哥實在考不上再來找你混口飯吃怎樣?”


    “那就這麽定了。”他說。


    喲還一口氣決定呢。“如果我現在就去你們王府可以幹什麽?”


    沒料到我會這樣問周裴認真思考片刻答道:“書童。[..tw超多好看小說]”


    我暈。


    我抗議。


    “至少也應該是給個看倉庫的肥差嘛!”


    “哈哈哈我每年都會來見前輩一麵到時候看你的長進再評定你能擔任什麽職務吧?”他大笑。


    ※※※※※


    常王跟天麟的皇室沒有血緣關係據姬山翁說天麟統一中原的時候昶國主動開城門、獻青木劍歸順天朝。昶國的國君被封為常王封地在遠離昶都的本州除了天子召見永遠不得離開封地。


    常王的封爵相當低公侯伯子男排在末端算男爵年俸也低還要在領地內完成朝廷指定的沉重的徭稅。


    算起來那個時候周裴應該已經出生了。


    原本作為下一任國君誕生的他平白連降數級變成地方領主的世子。


    在強權下要學會低頭這是世人早就明白的道理。


    對方會迫使你再也抬不起頭興不了風浪。


    姬山翁年青時正處亂世考過幾朝的科舉經人舉薦跟過幾個主子但是最終選擇的船默默地入了港口波瀾不起。


    拒絕朝廷提供的差事丟下常王賜給他的美眷良田帶著一肚子被埋沒的怨氣這個酸溜溜的賢者隱居了。


    他是想要幹一番事業做一位千古傳誦的名相的!缺的隻是機遇!


    我知道。


    但我不能說的是明珠暗投他本身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抱憾終生是他自己選擇的死胡同更怨不得人。


    啊作為徒兒這樣評價師父實在是不好呢嗬嗬。


    ※※※※※


    第二年的初夏周裴又來了。


    他長高了些裝扮跟前次並沒有多大差別依然是與我談笑風生提及姬山翁時恭恭敬敬。不同的是沒有帶乳母來估計她年紀也不輕了不便出行吧。


    “從州府到姬山大概要趕四天的路嬤嬤一般不會跟來隻托我帶一些新縫製的衣物給老人。”


    周裴說著讓馬夫留在籬笆外徑自入屋內坐下。


    他這迴來又撲了個空。


    “世子一路辛苦不知是否帶了各州郡的消息預備講給家師聽呢?”我立在一旁微笑道。


    周裴抬起頭看我頷:“確實是這樣。你人沒長多高接人待物倒是成熟不少呢!”


    當然了之前那種小孩模樣是為了符合這個身體的生理年齡而現在我完全可以不用做作隻要讓他以為是姬山翁教導有方就行了。


    “世子謬讚秦斯胡亂猜測而已。”我謙道。


    周裴搖晃著指頭朗聲道:“非也非也!常言道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我與你小聚長別也不止三個月了罷!瞧你連稱唿都生疏了!”


    我抱歉地躬身。


    ――其實我們的關係原本也隻是隨口聊聊而已談什麽生疏熟絡呢?


    “坐下坐下!”他拍拍身邊的草席見我沒反應索性直接捉著我的手把我給拉下來“我總不能一直仰著頭跟你說話吧?”


    唔說得也是。


    不過他想說什麽呢?


    答案是――他把想跟姬山翁討教的問題全擺我麵前了!


    什麽去年的旱情今年的春洪什麽州境的流寇亂匪什麽下級衙門的黑帳什麽朝廷的派係鬥爭……


    我聽得目瞪口呆、


    “這些有空你也跟姬山前輩提一下下個月我再來見他的時候就算沒遇上他本人應該也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建議吧?”周裴笑笑。


    他真是好兒子還沒繼承爵位呢就已經為封地這樣盡心盡力了。


    “我會轉達的世子。”


    我恭敬地答道。


    他用取笑的口吻道:“別世子、世子地叫了我的字是長卿你不妨就這樣稱唿我吧。”


    字?


    哦對了十五歲左右的男子是要由父母取字的。字一般跟名有點關係比如他的裴字就是長衣服的意思所以字長卿又諧音長青暗含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意義。


    “長卿兄嗎……不妥啊還是稱世子的好。”我可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跟我套近乎呢。


    他麵露不悅之色。


    “既然閣下堅持小可隻好以‘姬山前輩的高徒’作為閣下的稱唿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不知從何處拈起一把折扇嘩地一聲展開。


    以禮相待到對方變臉的份上了我還是別固執比較好。


    這些古代的敬語我本來也咬不太準的說。


    “啊不敢當秦斯還是鬥膽稱一聲長卿兄吧!”我賠罪地以水代酒敬上去。


    他笑了笑說:“真是奇怪你的禮節常常會混淆進東南西北各地的習俗時而貴絝時而質樸這應當不是姬山先生教導的吧?”


    “咦是這樣嗎?”我一愣。


    想想也對自己又不是曆史係的學生古代的禮節什麽都是一知半解全靠電視上麵耳濡目染。真要用的時候自然不管是五代十國還是春秋明清想起什麽套路就用什麽了。


    “過去在縣學裏做小工知道一些南腔北調的人情還誤以為放之四海而皆準呢!”我尷尬地輕輕搖頭。


    “沒關係既然是敬盞為兄就不再謙讓罷。”他也恭敬地雙手來接。


    ――什麽時候又被他得了便宜為兄兩個字說得這麽自然……


    納悶地眨巴眨巴眼我看著他的一雙手覆上我的指頭緩緩地將淺碗接了過去。


    然後他曖昧地一笑。


    我突然感到不妙。


    “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覺得你身段像女子現在才現原來指頭也跟奴婢們一樣軟軟嫩嫩的。”他說。


    轟!


    如果說我是貓的話現在一個驚雷炸得我的毛全都倒豎了!


    “世、世子?”我結巴不知該憤怒還是一笑置之但臉龐已經提前起燙來肯定紅了。


    周裴哈哈大笑:“說笑而已你的反應真是有趣呢!”


    他轉身取出一張疊得方正的黃紙遞給我。


    “去年姬山前輩托我幫忙辦的我這就交給你了。”


    我看著上麵的字什麽童子介之類的還寫了我根本不知道的地址。


    “是什麽?”


    “下半年你要憑這個參加童試考過了也就是童生有資格來府學受教。童生中成績突出的方能參與鄉試。”


    鄉試?!


    這個我知道譚夫子是鄉試第一名當時就已經十分不得了。鄉試考過的人是舉人範進中舉就是鄉試通過高興得腦筋短路……


    我的精神一下就來了:“多謝!我一定會努力的!”


    話說迴來這張“準考證”上麵偽造的籍貫怎麽看著忒麵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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