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裏分房子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由於樸建勇的父親是從前的副廠長,一輩子都奉獻給了零件廠,加上樸建勇是廠裏的骨幹,為了留住人,廠裏把這套兩居室分給了樸建勇,並開始著手辦理房產證手續。廠裏的房子就在離市中心不遠的地方,樸京上學也很方便,左梅聽見這個消息,找來工人把家裏的牆和窗戶都重新粉刷了一遍,又添置了一個新沙發和新茶幾,前前後後總共花了一千多塊,左梅爽快的負責了全部開銷,這足足是她半年的工資。她還攛掇樸建勇把家裏的馬牙石地板撬了重新鋪上大理石地磚,軟磨硬泡之下,樸建勇才同意。


    呆在充滿石灰味和油漆味裏的臥室裏,睡午覺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唿吸困難,樸京開始埋怨母親為何會這麽熱衷於鼓搗這套年代久遠的房子。他是第一次聽說房產證這樣的東西,在政治課裏,老師講過:城市的的土地屬於國有土地,農村的土地屬於集體所有,怎麽現在在國有土地上建起來的房子就能擁有寫著個人名字的房產證了呢?母親還說過房產證上的產權是七十年,到期了出一小筆土地出讓金還能再續產權。每每提起房子的事,母親總是眉飛色舞,像個城建局吃透政策的專家一樣。在分房之前,母親總是說,這是公家的房子,別這麽太上心,現在有了房產證,母親才開始細心的嗬護這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不單是難聞的氣味讓樸京睡不著,真正的始作俑者還是外麵施工的聲音,聽說在零件廠周圍會建起一條商業步行街和高樓大廈,噪音不單是白天有,晚上九點前也有,家裏即便關上窗戶,灰塵也會鑽進來,需要每天都打掃,而床上也蓋上了麻煩的床罩。父親樸建勇對噪音和粉塵的意見很大,甚至多次去工地上討要說法也無濟於事。左梅卻鮮有抱怨,她甚至把這些噪音當成了悅耳的樂曲,她說,這裏就是未來的市中心,交通和商業配套將會圍繞著這裏建設,她甚至還提出了一個父子倆都未聽說過的概念:房價,她稱商業中心的建立將會讓家裏的房子的價值翻倍。


    這讓他想起了《人民日報》上的關於日本和韓國的新聞,首爾市房價上漲百分之八十,東京市的房價上漲百分九十。母親之前並不喜歡看人民日報,在一次樸建勇念出有關北京公開交易房子的時候,第一次引燃了她關注房價的熱情。1989年北京公開出售的新住宅每平方米2000元,現在已經達到2800元。樸建勇還特地提到了一個細節,人民日報這樣評論:“幢幢樓房無人買,幾十萬平方米新住宅空空蕩蕩。原因是價格昂貴,每平方米最高價已經達到2800元,令人乍舌。這並未打擊到左梅關注房價的熱情,反倒讓左梅更加狂熱,她開始四處打聽有關房子的消息,這讓左梅有了像是賺錢一樣的快感,隻要報紙和電視上報道房價上漲的消息,左梅就感覺有錢入了口袋一樣。


    房產證下來的時候,左梅恨不得把房產證用相框裱起來,以證明這是全家最大的財產。這時候,還有一些西裝筆挺的人上門來詢問是否考慮賣房,對家裏這套70平方的房子竟然開口就出價一萬,左梅當然是拒絕了,她預測,未來家裏的房子將會改變一家人的命運。她常說在建國以前,祖上都是沒有土地的農民,在分房之前,一家人雖然是城鎮戶口,但卻沒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在分房之後,一家人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就像農民有了自己的土地,她還說現在趕上國家的好政策,看來是要徹底翻身做真正的城裏人了。


    與之相反的是劉興家,他父親由於不是廠裏的領導,又不是技術骨幹,隻是一名普通工人,所以在這次分房中沒有分到房子,這讓劉興一家子對分到房子的人都充滿了敵意。倒不是因為房子不夠住,隻是在分房前,職工隻需要繳納基本的水電費即可,而在分房後,沒有房子的職工需要開始繳納租金,雖然每個月隻需要5元的租金,但住在不屬於自己的房子裏,一家人始終不是滋味,劉興的父母因為沒有分到房子這件事隔三岔五的就到廠領導那裏鬧,甚至還鬧到了市政府,一時風波四起。


    樸京要上學的時候,發現自行車爆胎了,樸京蹲下一看,原來是釘子紮的,而作案用的釘子還在自行車邊上,樸京隻能跑著去上學,險些就遲到。


    第一節英語課開始後,坐在前麵的朱滬在上課時轉過身來說:“早點沒幫我買?”


    “買個屁,自行車胎被紮了,差點遲到,誰他媽的這麽缺德,我到底是惹了誰了!”


    氣喘籲籲的樸京生氣的說。


    “這樣的人可多了,要麽就是抱怨社會不公,要麽就是嫉妒。”


    “嫉妒我什麽?我的自行車新?這款式我們廠裏的孩子幾乎人手一輛呢。”


    “你最近可火了,物理考了85,作文還被老師念。”


    “別讓我逮到那個兇手。”


    兩人對話引起了英語老師的不滿,她一直在怒視著朱滬和樸京兩人,講到過去時態這個知識點的時候,她在黑板上下筆的力度越來越大,以至於學生們聽得牙根酥酥發癢,可是兩人依然渾然不知在講小話。


    英語老師忍著火把板書寫完,立刻把書放下說:“朱滬、樸京起立。”


    兩人被英語老師尖銳的聲音嚇得臉色煞白,慢慢的站了起來。


    “過去時態在高考英語中有多重要,知道嗎?為了不耽誤其他同學的學習時間,也不耽誤我的時間,我想兩位同學恐怕對我所講的早已胸有成竹了吧,既然這樣,請兩位出去講吧!”


    “out!”


    英語老師最後還是沒能壓住火,說了個英語單詞。


    “out,我還奧特曼呢。”


    樸京在遭遇了二次不爽之後,胸口一股邪火湧了上來在兩人常來的走到上小聲罵了起來。


    “別瞎說,奧特曼的英文u-l-t-r-a-m-a-n,要真是outman,你可就把自個罵了,outman我想意思恐怕是滾出去的男人或者落後的男人。”


    朱滬的英語很好,卻翻譯出這樣生硬得讓人發笑的結果,引得樸京的怨氣消了一些。


    樸京怨氣消了一些,緊接著歎了一口氣:“這迴上學麻煩了,家裏沒人幫我修自行車,得跑步上學了。”


    朱滬拍了拍樸京說:“今晚跟我混吧,我讓我爸送你迴家,我請你吃肯德基,放學前去小賣部打個電話給你爸,可別再像上次一樣玩失蹤了。”


    “有求於我?”


    “沒有,單純就是下課玩玩而已,別什麽都搞得這麽功利。”


    “我猜你爸讓你請我的吧,看見我給你的物理知識點和習題集了吧。”


    “你還別說,那些手寫的知識點真是挺有用,比物理老師講的強多了,哪弄的?”


    “我爸為這事專門坐了兩天兩夜找到他考上大學的高中同學求來的呢,那叔叔挺厲害的,考上工業大學之後就留校任教了,正好教物理,高屋建瓴,自然不一般。”


    學校小賣部在放學後成了魚龍混雜之地,一部分高年級的學生和留級生公然在小賣部門口抽起煙來,他們總是有個看哨的,如果有老師來就立刻默契的把煙掐滅。小賣部的座機需要排隊,因為學生們放學後並不想直接迴家,他們要打電話向家裏告知去向。


    “我爸怎麽也不相信我去複習功課,朱滬幫我說兩句。”


    樸京在和樸建勇一番軟磨硬泡之後,得到的答複依然是讓他迴家,無奈之下,他把電話遞給了朱滬。


    “叔叔,我新買了一些托福的英語磁帶,據說對英語很有用,我自己聽不太懂,樸京英語不是很好嘛我想讓他幫我聽聽。”


    沒想到朱滬說出英語磁帶之後沒過多久,樸建勇就同意讓樸京去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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