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遇和曾婉兒同乘著一匹馬,一路向西,不覺來到北平府通州地界。忽見前麵人叢阻塞,原來是有官兵在路上設哨卡盤查。二人騎馬來到近前,很快也被官兵攔下。吳秋遇趕緊從馬上跳下來,走到官兵麵前。官兵甲瞪了他一眼:“你們從哪兒來呀?到北平府做什麽?”吳秋遇說:“薊州,我們從薊州過來。我們不是去北平,我們要去山西,路過這裏。”官兵甲斜眼說道:“嘿,去山西,路過這裏,挺能編啊。包袱裏是什麽東西?”吳秋遇說:“就兩件衣裳。”官兵甲喝道:“拿下來!打開!身上的東西都要檢查!”吳秋遇隻得卸下包袱,輕輕打開了。官兵甲隨便伸手翻了翻,見裏麵果然隻有兩件舊衣裳,斜眼瞅了瞅吳秋遇,說:“就你身上這麽寒酸,還說要去山西?哼。這馬倒不錯,……”他又把目光轉移到曾婉兒身上,忽然看到曾婉兒身前的包袱,便要過去拿來。曾婉兒說:“這裏有我的貼身之物,怎容你隨便翻看?”官兵甲冷笑道:“嗬,有脾氣啊。上方有令,但凡有人從此進北平,都要進行檢查。你說不能翻看就不能翻看?我看明明有鬼,更要檢查!你給我下來!”曾婉兒當然不肯。吳秋遇上前勸道:“官兵大哥,我們都是好人,真的是趕著去山西的。她腳上有傷,就不要讓她下來了吧。”“你倒心疼她。我看你們都不像好人!”官兵甲見吳秋遇身形健碩,也不敢貿然動手。他迴頭招唿其他人:“再過來幾個人!這倆人很可疑!”


    很快又有幾個官兵圍了上來。官兵甲頓時腰杆硬了,衝著吳秋遇喊道:“趴下,接受檢查。”曾婉兒怕吳秋遇犯傻吃虧,趕緊提醒道:“別聽他的。”吳秋遇正在為難。官兵甲已經動手上來推他。吳秋遇本能地身形一晃。官兵甲撲了個空,險些撞在馬屁股上,頓時惱羞成怒,招唿道:“這小子不老實,把他拿下!”幾個官兵看出吳秋遇不是等閑之輩,便一起上來抓扯。曾婉兒叫道:“秋遇公子小心!”吳秋遇用身子護住曾婉兒和馬匹,輕輕撥擋著衝上來的官兵。那些官兵總以為要抓到吳秋遇了,可是不知怎麽的,手裏就落了空,一個個驚訝不已。官兵甲喊道:“這小子抗拒盤查,格殺無論!”眾官兵聽了,各個使起刀槍,直向吳秋遇發起狠來。吳秋遇身上有隨心所欲手的工夫,當然應付自如,但是他擔心曾婉兒會被刀槍所傷,因此隻能盡力護在跟前,不能任意躲閃,這樣周旋的空間就明顯小了,偶爾也會有一兩次兇險。曾婉兒提醒道:“你千萬別猶豫,隻管真打!要不然咱們會吃虧!”過路的也不急著過哨卡了,一個個遠遠站著,在一旁看起熱鬧來。


    官兵甲看出門道,知道吳秋遇顧忌騎馬的那個女子,便悄悄轉到後麵,伸手去抓扯曾婉兒,想把她拉下來作為人質。曾婉兒正在專注地看著吳秋遇與官兵周旋,忽然驚覺有人拉她,輕輕唿叫一聲,慌忙抬腳一踢,正踢在官兵甲的肚子上。官兵甲捂著肚子痛苦地哎呦了兩聲,先躲到一邊去,然後大聲喊道:“狠狠地打!格殺無論!”吳秋遇聽到曾婉兒這邊的聲音,知道她這裏也遇到了狀況,心中一急,手上便重了些。那些官兵哪裏扛得住他的拳腳,一個個吃到了苦頭。吳秋遇知道他們是官府的人,不能過於得罪,但是不打又不行,最後他終於想出一個辦法,施展開隨心所欲手,將一眾官兵逐一拿下,攢到一起,把他們手裏的刀槍奪了丟到一邊,拱手說道:“眾位大哥,得罪了。我們隻是過路,並無歹意。咱們就不要再打了吧。”那些官兵被人製住,見吳秋遇無心加害,已然是萬幸,哪裏還敢再鬧,便紛紛點頭說好。官兵甲見勢不好,趕緊倉皇跑走了。


    官兵甲很快又帶著兩個官兵走過來,指著吳秋遇說:“就是他們!抗拒檢查,圖謀不軌!”剛剛過來那兩個官兵手持弓箭瞄準吳秋遇,上下打量著他。吳秋遇也緊張地看著他們。其中一個官兵忽然愣了一下,試探著問道:“你們去沒去過呂涼山?”吳秋遇愣了一下,點頭道:“去過。幾個月以前,我們……”說到這裏,他也開始打量那個官兵。曾婉兒在馬上看著,覺得很奇怪。那個官兵繼續問道:“那你認不認得我?”吳秋遇又仔細看了兩眼,忽然驚喜道:“啊,我想起來了。認得,認得。我們下山的時候,你送過我們。”那官兵招唿同伴一起放下弓箭,然後笑著說道:“吳大哥,果然是你。我是小五。在湫水送走你們之後,……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到。”吳秋遇驚訝道:“小五,你們怎麽到了這了?”小五卻沒顧上迴答,迴頭大聲招唿道:“海大哥,齊大哥,你們看誰來了!”曾婉兒覺得很驚訝,沒想到吳秋遇在這裏也能遇上熟人。官兵甲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很快又有幾個人圍了過來。吳秋遇認出其中帶頭的那個,正是海大金,驚喜地叫了一聲:“海大哥。”幾個月前,丐幫的倪幫主在太原城外的五丈窯台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吳秋遇、小靈子、老叫花子倪二鰍喬裝改扮,護送倪幫主去西域尋找賀蘭映雪。一行四人從樓煩西去,夜晚進入呂梁山穀。先是小靈子被毒蛇咬中,虛驚一場,因為小靈子身上有天蠶軟甲護體。後來發現誤中圈套被吊在樹上的苗家女子龍玉鳳,然後幾個人一起被一夥人押到山寨。帶頭抓獲他們的是二寨主齊軒,檢查龍玉鳳背筐的時候被毒蛇咬中,幸虧吳秋遇及時封住他的穴道並進行救治,龍玉鳳也悄悄把解藥給了吳秋遇。寨主海大金又求吳秋遇給寨中傷病兄弟去除舊疾,然後設宴答謝吳秋遇和小靈子,並說出自己的身份。他們並不是打家劫舍的毛賊,而是開國功臣之後。當年朱元璋炮打慶功樓,殺害功臣並抄家滅門。海大金、齊軒等幾個孩子幸得劉伯溫搭救才僥幸不死,後來逃難到呂梁山並隱居下來。他們開荒種地,也靠打獵為生,為了保命,在外麵設置了陷阱圈套防範官府探子。有人誤闖進來被抓到了,如果審清問明隻是尋常百姓,也就原路送出去,所以一直沒與什麽人結仇,也人去官府舉報。他們聚集逃難的人在呂梁山穀建立山寨,是指望有朝一日可以為家人報仇,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他們竟然成了官兵,而且出現在這裏。


    海大金和齊軒也認出吳秋遇,驚喜道:“秋遇兄弟,是你呀!太好了!”幾個人寒暄了幾句。齊軒安撫了其餘官兵幾句,便打發他們去了。官兵甲臨走時拉住小五偷偷問道:“他們是什麽人?身上的武功太厲害了!”小五笑眯眯說道:“他們是我和海大哥的朋友。剛才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官兵甲扭頭看了一眼吳秋遇,灰溜溜走了。


    吳秋遇對海大金說:“真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們。海大哥,你們怎麽到這了?”海大金說:“先別說我們了。你們不是往西去了麽?怎麽也到這了?小靈子……”他一眼看到曾婉兒,愣了一下,把吳秋遇拉到一邊,小聲問道:“小靈子姑娘呢?”吳秋遇說:“我們從大漠迴來了,後來輾轉到了薊州。前兩天,小靈子自己走了,我正要去山西找她呢。”“她為什麽走啊?難道是……”海大金說著,看了看曾婉兒,“這個姑娘是怎麽迴事?”吳秋遇說:“這是薊州曾家的婉兒小姐,和我一起去山西找小靈子的。”海大金微微一皺眉:“你們還同乘一匹馬?你確定……小靈子不是因為她才走的?”吳秋遇說:“不是。我們……我們都認識。小靈子……不是因為她。”海大金問:“那你和這位姑娘什麽關係?”吳秋遇說:“我們……隻是朋友,沒有什麽特別的。這個,小靈子也是知道的。”海大金這才知道誤會他了,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又另結新歡了呢。”其實吳秋遇也聽出了他這個意思,笑了笑,說:“沒有,怎麽會?”


    這時,曾婉兒在馬上坐著無聊,見吳秋遇與那些人有說有笑,還偶而看看自己,心中納悶,催促道:“秋遇公子,咱們可以走了嗎?”吳秋遇這才想起來介紹:“哦,沒事了。他們是我在山西認識的朋友,這位是海大哥,這是齊大哥,這是小五。”海大金等人紛紛向曾婉兒打招唿。曾婉兒隨便點了點頭,說:“既然都是朋友,那便好了。我看時候也不早了,咱們趕緊走吧。”吳秋遇說:“好。海大哥,我們還要趕路,那就……”海大金打斷他說道:“前麵還有哨卡。我送你們一程。”吳秋遇想到剛才的情景,覺得有海大金送行就方便多了,於是說道:“好,那就多謝海大哥了。”“嗨,你跟我還客氣什麽!”海大金說著轉身對其他人說道,“二弟,你們先在這守著,我去送送秋遇兄弟。”齊軒等人領命,跟吳秋遇道了別,又迴去看守哨卡了。


    海大金在這裏是個小頭目,吩咐放行,然後陪著送他們一起往前走。吳秋遇忽然問道:“海大哥,你們不是最痛恨皇帝和朝廷嗎?怎麽會到這當兵了?”海大金警惕地看了看曾婉兒,拉著吳秋遇快走了幾步,才小聲說道:“那個狗皇帝身體已經不行了,現在都是馬大腳主事。燕王朱棣與馬皇後素來不睦,估計早晚會起兵成事。我們便想著投靠燕王,暫且混些資曆,等到燕王起兵的一刻,我們便殺入應天報仇。”


    曾婉兒不了解他們的過去,也搭不上話,便獨自騎馬在後麵跟著。忽聽後麵有人吵嚷,曾婉兒迴頭一看,竟是郝青桐等三人被官兵攔住,正在那裏跟官兵交涉。她趕緊把馬帶住,叫道:“秋遇公子。”吳秋遇和海大金也聽到動靜,迴頭看去。有個官兵對魯嘯說:“你們各個麵目猙獰,一看就不像好人。”魯嘯瞪著眼睛要跟他吼叫,被郝青桐攔住。


    吳秋遇認出郝青桐等人,知道他們是為保護曾婉兒來的,趕緊求海大金幫忙:“海大哥,那三個牽馬的都是婉兒小姐的保鏢。你跟他們說說,放他們過來吧。”海大金點了點頭,對著哨卡大聲喊道:“老二,他們是秋遇兄弟的熟人!不用查了,讓他們過來吧!”齊軒聽了海大金的喊話,趕緊放行。郝青桐等人知道已經被吳秋遇看到,也就不再躲躲藏藏,過了哨卡之後,騎馬趕了上來。


    曾婉兒假裝問道:“你們怎麽來了?”魯嘯一愣。郝青桐趕緊順著曾婉兒的話說道:“曾公不放心,讓我們跟著來保護大小姐。”曾婉兒說:“既然是我爹讓你們來的,我也不好打發你們迴去。那就跟著吧。你說呢,秋遇公子?”吳秋遇說:“當然好了。有他們保護你,我就更放心了。”


    海大金一路護送,連著過了兩個哨卡,這才告辭迴去。吳秋遇、曾婉兒以及她的三個保鏢,一行五人繼續向西走去。


    曾婉兒本打算要到北平城裏走走的,那裏畢竟是元大都,前朝的都城。雖然薊州離北平不遠,但是這些年兵荒馬亂的,曾婉兒並沒有去過北平。上次去山西,也是郝青桐帶路,繞路而行。這一次,郝青桐又提醒道:“通州那裏已經是盤查嚴密,北平城不知更要緊張多少倍。咱們還是趕緊直奔山西吧,不要節外生枝。”這倒正合了吳秋遇的心意,他也說道:“是啊。咱們趕緊走吧,再耽擱天就黑了。”曾婉兒無奈,隻得聽他們的。


    一路上曉行夜宿,途經涿州、易縣、淶源,很快過了太行山,來到山西境內。每日裏,吳秋遇除了與曾婉兒同乘趕路,也偶爾找借口下來停一會,然後再施展“追風架子”趕上去,或是演習一下丁不二指點他的輕功。晚上不願意陪著魯嘯等人沒完沒了的喝酒聊天,也不想跟婉兒小姐過多接觸,就早早迴到房間,躺下來思念小靈子,或是打坐練功。慢慢地輕功和內力都有所提升。


    不覺已經進入靈丘境內。看到城門上的“靈丘”二字,吳秋遇若有所思。聽說附近有座太白山,曾婉兒忽然又有了興趣,便對吳秋遇說道:“咱們終於到了山西了,是不是稍稍休整一下?”吳秋遇知道她是大家小姐,這幾天堅持走下來已屬不易,又估計小靈子也未必走那麽快,便點頭同意。曾婉兒說:“聽說附近有個太白山,光聽名字就覺得很神奇,要不咱們去那裏看看?”吳秋遇默默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想去那裏看看。曾婉兒見吳秋遇同意了,當然很開心。一行人策馬往太白山奔去。


    當初吳秋遇跟著濟蒼生下山,從太白山到靈丘縣城的路走過一次,那時他已經在山裏悶了好幾年,對外麵的世界處處都好奇,一路在張望,因此對周邊的景物還有些印象。曾婉兒見這一次吳秋遇主動催馬前行,不禁覺得有些驚訝,開口問道:“你來過這裏?怎麽像是認得路一般。”吳秋遇含糊說道:“啊……你看,前麵能看見,那不是山嗎?好像還有一段距離,咱們得走快點,要不然天黑前就趕不迴來了。”曾婉兒也就沒再細問。見前麵的那兩個好像忽然很急迫的樣子,郝青桐他們覺得很奇怪,但也隻有催馬緊緊跟上。曾婉兒與郝青桐他們當然不會知道,吳秋遇曾經跟師父濟蒼生在太白山生活了好幾年,他身上的武功也都是在那裏學的。


    吳秋遇憑著記憶,與曾婉兒騎馬在前麵繞來繞去,進山以後用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找到當年自己跟師父上山的路徑,不免心中一陣激動,又有幾分淒涼。當年自己是和師父一起來的,現在自己迴來了,師父卻已經不在了。


    山路崎嶇,騎不得馬了,曾婉兒便讓吳秋遇抱她下馬,然後把韁繩丟給魯嘯,讓吳秋遇扶著她走在前麵。這時候,曾婉兒的腳已經不怎麽疼了,隻是為了與吳秋遇親近才繼續裝著,但畢竟是裝的,偶爾興奮起來,還會忘掉。好在吳秋遇心裏想著別的事情,倒也沒有注意。


    走了一會,魯嘯叫道:“這地方好像沒什麽人氣,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吳秋遇迴頭看了看他們,牽著馬上山確實多有不便,便帶著他們先去了那個廢棄的道觀。


    走了那麽久,終於見到一塊平整的地方。曾婉兒巴不得趕緊找地方坐下來。吳秋遇便扶著她走進大殿。郝青桐他們隨便找樹樁或石柱把馬拴了,趕緊跟了進去。曾婉兒站在神像前,抬頭望著。吳秋遇對這裏是很熟悉的,很快找了一些破布,把倒塌的香案擦了擦,讓曾婉兒坐下歇息。曾婉兒低頭看了看,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咱們還是到外麵找石頭坐吧。我看這裏不結實,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塌了。”魯嘯也說:“就是。”吳秋遇知道曾婉兒是嫌髒,便丟掉手裏的抹布,把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扶著曾婉兒走出大殿。郝青桐四下看了看,也快步走了出去。魯嘯和廖樹山更是一會也不想多待,幾乎是跳出門口。


    吳秋遇扶著曾婉兒找了個地方坐下,抬頭看了看太陽,見時候還早,便對曾婉兒說道:“你腳上走累了,先在這裏歇一會。我去周圍看看有沒有泉水。”魯嘯說:“正是。你一說,我還真覺得口渴了。”曾婉兒站起來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吳秋遇愣愣地看著曾婉兒的腳:“你的腳……不疼了?”曾婉兒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激動竟然忘了裝了,隻得說道:“哦,沒事,已經不是很疼了。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嗎?我累了,你還可以背我呀。”郝青桐勸道:“大小姐,你就不要去了吧。秋遇公子去找水,很快就能迴來,他一個人還能走得快些。”吳秋遇也勸:“是啊,婉兒小姐。你就不要去了。”曾婉兒堅持道:“不,我要去。我要跟著你。”吳秋遇看了看郝青桐他們,沒有辦法,隻得扶著曾婉兒一起走。郝青桐等人勸不住,就隻好在後麵跟著。曾婉兒迴頭說:“你們就不要去了。好好在這裏看著馬。”郝青桐愣了一下,看了看吳秋遇,覺得曾婉兒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於是說道:“那好。秋遇公子,你們快去快迴!有什麽事,大聲招唿一聲,我們馬上過去!”吳秋遇點了點頭,扶著曾婉兒離開了道觀。


    一路上,曾婉兒隻顧享受著與吳秋遇單獨在一起的感覺,隻顧找機會讓他關注自己,對山中的道路風景倒並不怎麽上心。此刻吳秋遇的心思並不在曾婉兒身上,他也不是想去找水的,他想迴到曾經跟師父一起住過的山洞去看看。


    順著小溪下到山腰,來到麵朝東南的那處山坡。曾婉兒看到小溪,這時才多少有些欣賞風景的興致,還偶爾彎腰去捧些水,用力潑在樹木上,然後格格的笑幾聲。想到馬上就要走到那個山洞了,吳秋遇心裏開始激動起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曾婉兒忽然“哎呦”一聲,似又崴了腳,開口叫道:“走那麽快幹什麽,你等等我呀。”吳秋遇這才驚覺自己心急了,急忙迴身扶住曾婉兒。


    從側麵繞下去,曾婉兒發現了那處有著樹木、巨石遮擋的天然平台,驚喜地指著那裏叫道:“秋遇公子,你看!那個地方好神奇!”吳秋遇微笑著點了點頭,勉強掩飾住內心的激動,配合著曾婉兒的驚奇反應。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曾婉兒一眼看到了山洞,欣喜地叫道:“快看!還有個山洞!我去看看!”也不等吳秋遇迴答,便邁步向洞口跑去,連腳疼也顧不得裝了。幾個月沒迴來了,吳秋遇怕洞中有變化,趕緊追上去攔住曾婉兒,對她說道:“先別急。讓我先進去看看,萬一裏麵有野獸,也好給你擋一擋。”曾婉兒心中感動,望著吳秋遇,點了點頭,囑咐道:“那你小心些。”吳秋遇讓曾婉兒停在原處,自己先邁步走進了山洞。


    吳秋遇走入洞中,熟悉的山洞裏還是那些擺設,鍋碗瓢勺件件不少,油鹽米糧樣樣俱全。靠近石壁有兩床被褥,一床完好地卷在原處,那是吳秋遇用過的,另外一床在地上散開著,這是師父濟蒼生的鋪蓋。可能是因為洞裏背風,兩床被褥上並沒有落上多少塵土。往日的各種情景立刻湧上心頭,吳秋遇心生感慨。在過去的那幾年當中,這裏就是他和師父的家呀,可是現在師父已經不在了。他邁步走過去,坐在師父的被褥上開始發呆。


    這時,曾婉兒在外麵問道:“秋遇公子,看好了沒有?”吳秋遇這才醒過神來,他趕緊起身,把師父的被褥卷起來,對著洞口喊道:“好了,你可以進來了。”曾婉兒走進山洞,驚唿道:“裏麵好大呀!又通風又敞亮,好像可以住人的!哎?這裏還有做飯的東西,還有被褥!真的有人在這裏住啊!”吳秋遇說:“這裏是可以住人的。不過現在應該沒人住了吧。”曾婉兒在各處摸一摸,看一看,興奮地說道:“我還從來沒有住過山洞,要不咱們今晚就住在這裏吧。”吳秋遇猶豫道:“這個……不好吧。”曾婉兒說:“有什麽不好?我覺得這裏挺好的。”吳秋遇說:“你是曾家的大小姐,怎麽能住在這種地方?再說了,郝青桐他們三個怎麽辦?這裏住不了五個人的。”曾婉兒說:“讓他們就住在道觀裏麵好了。”吳秋遇說:“我覺得這樣不妥。現在天還沒黑,咱們還是趕迴靈丘縣城去吧。”曾婉兒說:“反正我是不走了,要走你自己迴去好了。”說完,她偷偷看著吳秋遇。


    吳秋遇轉身走出洞口。曾婉兒追出來叫道:“站住!你真的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吳秋遇解釋道:“我不是……我是想看看太陽,判斷一下時辰。”曾婉兒這才笑道:“我就說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吳秋遇說:“咱們出來時候不短了,該迴去找他們了。我怕他們等急了。”曾婉兒說:“那你一定要記得來這裏的路。咱們一會還要迴來的。”吳秋遇沒有說什麽,進洞去拿了一個葫蘆瓢,走到溪邊涮了涮,舀起半瓢清水遞給曾婉兒:“渴嗎?要不要喝點水?”曾婉兒欣喜地接過水瓢,喝了一口,說道:“難得你對我如此殷勤。我很高興。你也喝一點。”“我不渴。”吳秋遇說著,轉過頭去望著山穀。曾婉兒自己去溪邊把瓢盛滿了水,對吳秋遇說:“走吧。帶些迴去給他們喝。”吳秋遇默默去接過曾婉兒手裏的水瓢,兩手端著走在前麵。曾婉兒在後麵跟著,開心地哼起了小曲。


    迴到道觀,卻隻見到郝青桐一個人在院中走來走去。見到曾婉兒和吳秋遇迴來,郝青桐趕緊迎上前說道:“大小姐,你們總算迴來了。去了這麽久,我正擔心呢。”吳秋遇把水瓢遞給郝青桐:“這是剛舀來的溪水,你喝幾口吧。”郝青桐果然是渴了,接過水瓢連喝了幾大口。曾婉兒問:“他們倆呢?”郝青桐說:“見你們一直沒迴來,我不放心,讓他們出去找了。”曾婉兒吩咐道:“趕緊叫他們迴來吧。”郝青桐說:“我跟他們說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如果找不到就趕緊迴來,不要走太遠。一會他們自己會迴來的。”曾婉兒問:“他們走了多久了?”郝青桐忽然一皺眉:“按說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們該迴來了。我到門口去看看。”


    郝青桐剛走到道觀院門口,就見廖樹山背著魯嘯,氣喘籲籲地走了迴來。他不禁驚愕道:“這是怎麽了?”廖樹山顧不得答話,先把魯嘯背入院中,放在地上。郝青桐、曾婉兒和吳秋遇都趕緊過來觀看。吳秋遇蹲下身去,伸手去摸魯嘯的脈搏。曾婉兒問廖樹山:“他怎麽了?”廖樹山仍粗喘著說道:“我們走到一個山包……聞到一股怪味,……我嫌惡心……就拉著他往迴走。……他說我太嬌貴……自己往前走,……結果就……就昏倒了。……我趕緊閉著唿吸跑過去……把他背了迴來……”吳秋遇馬上明白是怎麽迴事,魯嘯是中了師父在山包上布下的毒氣。他趕緊從懷中掏出裝有賀蘭映雪的小瓷瓶,輕輕往魯嘯嘴裏滴了幾滴,然後給他推宮活血。曾婉兒問:“他是中毒了嗎?”吳秋遇點頭道:“嗯,那股怪味應該是毒氣。”


    過了一會,魯嘯終於醒來。廖樹山驚喜道:“秋遇公子好手段!他沒事了!”魯嘯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其他人都在看著自己,趕緊支撐著坐起來:“我剛才怎麽了?”廖樹山說:“你一味逞強,在那邊中毒昏倒了。是我把你一步一步背迴來的,秋遇公子救了你!”魯嘯站起來,先給吳秋遇作了個揖:“多謝秋遇公子。”吳秋遇擺手道:“不用客氣。這山中可不能亂走,說不定哪裏就有毒氣。”魯嘯說:“不敢了,可是不敢亂走了。”廖樹山在一旁說道:“老魯,你也太沉了。背你一趟,我都要累倒了。”魯嘯笑著對他作揖道:“有勞兄弟了。改日請你喝酒。”廖樹山滿意地說道:“算你有良心。我一定好好記著,你可不能賴帳。”


    郝青桐拿過水瓢,讓魯嘯和廖樹山各自喝了幾口。廖樹山忽然問道:“這水瓢是哪來的?”曾婉兒得意地說道:“是我們在一個山洞裏發現的。那個山洞很寬敞,而且通風,是個住人的好地方。裏麵還有做飯的米麵油鹽,還有整套的鋪蓋,像是有人住過的。”郝青桐問:“你們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吧?”曾婉兒說:“沒有。那裏很隱蔽,應該很少有人能找到。”郝青桐說:“此地不可久留,不如盡早趕迴靈丘縣城吧。”曾婉兒說:“我不迴去,今晚我還要住在那個山洞裏呢。”郝青桐急忙勸道:“這可不行。洞裏有人住過,說明山裏有人,咱們不知底細,不能以身犯險。還是趁著天沒黑,盡快迴到城裏吧。”曾婉兒說:“這樣吧。你們三個先迴去。我和秋遇公子多玩一會。”郝青桐勸道:“大小姐,太陽就要落山了。再過一會天就黑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曾婉兒說:“天黑了我們就住在山洞裏。明日一早迴去。”郝青桐急忙叫道:“這可不妥!”曾婉兒說:“怕什麽,還有秋遇公子保護我呢。”


    郝青桐看了一眼吳秋遇,把曾婉兒輕輕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大小姐,您是大家閨秀,怎能跟外人**同宿?”曾婉兒說:“放心吧,秋遇公子是個老實人。”郝青桐說:“這事萬一傳揚出去,恐怕對大小姐的名聲不利。”曾婉兒看了他一眼,說:“這裏隻有我們幾個人。隻要你們不說出去,還有誰會知道?”郝青桐頓時無語。曾婉兒覺得郝青桐為她的清白著想,也是一片好心,於是緩合了一下語氣說道:“放心吧,郝叔叔,我有分寸的。不會有什麽事的。”郝青桐了解這位大小姐的脾氣,知道自己再怎麽勸也沒用,隻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道:“唉,既然大小姐對住山洞好奇,那這樣吧,我們跟你一起去。有什麽事情,也好及時保護。”曾婉兒說:“不用。”郝青桐堅持道:“我們一定得去。如果大小姐不答應,那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大小姐,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曾婉兒見郝青桐如此堅決,也隻得答應他:“那好吧。你們也一起去。不過山洞裏住不下那麽多人,得有人睡在外麵。”郝青桐說:“到那裏看看再說吧。”


    這時,吳秋遇說道:“婉兒小姐,我覺得咱們還是迴到靈丘縣城去吧。”曾婉兒說:“我剛剛和郝叔叔商量好了,大家一起到山洞去。”吳秋遇看了看郝青桐。郝青桐無奈地點了點頭。


    天色已晚,估計不會再有人上山來了。想到山路難走,幾個人便把馬匹留在道觀,徒步去找那個山洞。曾婉兒開始還擔心能不能順利找到那個山洞,後來見吳秋遇走得很有信心才踏實了。吳秋遇不想讓郝青桐等人知道自己和師父曾經在這裏生活過,便故意翻來繞去,多走了幾段路,才帶著他們來到那裏。郝青桐等人看到平台和山洞也嘖嘖稱奇。


    吳秋遇跟著師父濟蒼生在這裏生活多年,多少懂些生火做飯的事,便用山洞裏的東西好歹做了一頓晚飯。幾個人勉強吃飽了,分兩處活動。吳秋遇和曾婉兒坐在溪邊的大青石上。郝青桐他們三個知趣地躲在山洞裏,自顧漫天胡侃。


    天黑了。曾婉兒抬頭看著星星,身子往後稍仰,便靠在了吳秋遇身上。吳秋遇稍稍愣了一下,怕她從青石上滑倒,便沒有繼續躲閃。曾婉兒心中暗喜,跟吳秋遇說起了童年跟母親和哥哥一起看星星的往事。吳秋遇望著星空,心中想的卻是和柳如夢一起在南坨山中看星星的情景。那時他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和尚,如夢還是一個小姑娘,當時叫香兒。兩個人情投意合,都把彼此當作最好的夥伴,這也是吳秋遇經曆過的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晚上,曾婉兒和吳秋遇走入洞中。郝青桐不放心讓曾婉兒和吳秋遇單獨睡在一起,便對吳秋遇說道:“我年歲稍大,受不得風寒,厚著臉皮在洞中擠一擠,秋遇公子應該不介意吧?”曾婉兒知道郝青桐的心思,雖然心裏不高興,也不好說什麽。卻聽吳秋遇說道:“不介意,不介意。您隻管睡在洞中。洞裏住不下,我可以去外麵。”說著便要轉身出去。曾婉兒叫道:“誰讓你出去了!這裏又不是擠不下。”廖樹山看了看眼前的形勢,笑了笑說道:“我們夜裏會打唿嚕,還是出去好了。”說完,便推著魯嘯往外麵走。魯嘯嘟囔道:“你要去便去,推我幹什麽?誰說我夜裏打唿嚕了?”廖樹山說:“我膽子小,不敢一個人睡外麵,求你陪著我行了吧?”魯嘯大笑道:“這麽說倒可以。我就陪你將就一宿。”


    吳秋遇把自己的被褥鋪好,讓給曾婉兒。曾婉兒開心地坐了上去。吳秋遇又把師父的鋪蓋卷打開,抬手招唿郝青桐:“郝大叔,您可以睡這裏。”郝青桐愣了一下,趕緊擺手道:“不用了,我在這裏靠一宿便好。謝謝你。”吳秋遇想了一下,說:“這裏夜間有點涼,靠在石壁上不舒服,我把被子給您,好歹躺一下吧。”說著便把被子抱起來,送到郝青桐麵前。郝青桐擺手推辭,可是吳秋遇已經把被子給他鋪好了。郝青桐心中感動,望著吳秋遇點了點頭。曾婉兒在旁邊看著,偶然閃過讓吳秋遇跟她同蓋一床被子的念頭,可是馬上又覺得很可笑,不禁羞澀地笑著搖了搖頭。


    曾婉兒雖然興奮,但是也著實累了,躺下以後沒多久就睡著了。吳秋遇望著山洞頂麵的石頭,迴想著與師父在這裏的點點滴滴,難免感傷,漸漸也睡著了。郝青桐心裏有事,一直不敢入睡,直到感覺大小姐和吳秋遇都睡著了,又坐起來看了看,才躺下睡了。


    夜裏,山中起了涼風。三個人在洞中還好,卻苦了坐在外麵的魯嘯和廖樹山。兩個人坐一會,躺一會,難以入睡,不時地變換著地方,看哪裏能稍稍暖和一些。


    天亮了,吳秋遇最先醒來。他沒有驚動曾婉兒和郝青桐,悄悄起來走出洞口,頓覺空氣清新。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魯嘯和廖樹山,吳秋遇覺得有些奇怪。忽然感覺到身上有些涼意,他便走到平台中央,在那裏打起拳來。


    過了一會,魯嘯和廖樹山從山坡上跑下來,見到吳秋遇,便跳下來問道:“秋遇公子,大小姐他們呢?”吳秋遇停下來說道:“他們還在睡著。你們剛才去哪了?這山裏有毒氣,可不能亂跑。”廖樹山說:“山裏邊太涼了,我們冷得受不了,在山坡上來迴跑了幾圈。”吳秋遇說:“辛苦你們兩位了。”魯嘯說:“嗨,大小姐非要住在這裏。我們隻有舍命陪著。大小姐在裏麵……不會凍著吧?”吳秋遇說:“山洞裏麵還好,還有鋪蓋,婉兒小姐應該沒事。”


    這時候,曾婉兒睜眼醒來,聽到外麵有人說話,坐起來看了看,見吳秋遇已經不在洞裏,便也站起來走出洞口。郝青桐也醒了,趕緊翻身起來,跟著出來。


    吳秋遇看到他們,開口說道:“大家都起了。我去做些飯吃。”說著便進到山洞去生火做飯。廖樹山問曾婉兒:“大小姐,住在山洞裏的感覺如何?”曾婉兒迴頭看了看,說道:“還不錯,挺有趣的。就是地麵硬了些,到底不如家裏的床榻舒服。”郝青桐站在她身後,苦笑著搖了搖頭。曾婉兒忽然問道:“你們睡在哪裏了?外麵好嗎?”魯嘯抱怨道:“外麵太涼了,我們一宿都沒睡著。剛才實在受不了了,就在山坡上跑了幾圈,剛剛暖和一些。”廖樹山輕輕捶了他一下,給他使了個眼色。曾婉兒聽了,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們,於是說道:“午間到了靈丘城裏,我請你們喝上等好酒,好好慰勞你們一下。”魯嘯一聽有好酒喝,頓時高興了:“多謝大小姐。咱們這幾天一直趕路,我都好幾天沒有喝酒了。”廖樹山說:“你就知道喝酒。uu看書 .uukansh ”魯嘯迴擊道:“有本事你別喝,看著我們喝!”廖樹山笑道:“你就這點出息。”


    吳秋遇把飯食做好了,出來招唿曾婉兒等人進去吃。幾個人吃完早飯,吳秋遇將碗筷收拾在一起,端起來往外走。曾婉兒驚訝地問道:“你這是幹什麽?”吳秋遇說:“我去溪邊刷洗一下,日後才好再用。”魯嘯說:“一會咱們就走了,還管那個幹什麽?”吳秋遇說:“這些都是人家留在這裏的家當,早晚會有人用的。”說完,便走出了洞口。“嗨,真是的。”魯嘯不解的搖著頭。郝青桐:“秋遇公子說得沒錯。咱們有東西吃,有東西用,是該心存感激。”曾婉兒走出洞口,望著吳秋遇在溪邊的背影,更加覺得這位秋遇公子樸實可愛。郝青桐等人跟出來,反應各不相同。郝青桐點著頭,暗自讚歎。魯嘯卻仍是想不通,隻顧和廖樹山說笑。


    吳秋遇洗碗迴來,又開始收拾被褥等物。“秋遇公子,咱們可以走了嗎?”曾婉兒走進來,驚訝地發現吳秋遇已經把洞中的物品一一整理好了,放迴原位。吳秋遇又仔細看了看,轉身說道:“可以走了。”兩個人走出洞口。郝青桐他們已經站到山坡上去等著。


    一行五人,循著原路找迴道觀。四匹馬都還在。廖樹山拔了些野草,把馬喂了。幾個人便牽著馬往山下走去。到了稍微平坦之處,便各自上馬,向靈丘縣城方向奔去。曾婉兒仍是讓吳秋遇與她同乘,吳秋遇也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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