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遇和柳如夢迴到客棧。馬鐵腿正一瘸一拐地在如夢的房間門口走來走去,見二人迴來,趕緊迎了上來:“恩公,你可迴來了。”吳秋遇問:“怎麽了?你是在等我?”柳如夢不知道昨晚馬鐵腿被吳秋遇救下的事,也無心跟他搭話,便走過去開門。馬鐵腿不想驚動別的客人,等如夢開了門,匆匆跟著二人進到屋裏,迴身把門關好了,才又說道:“恩公,我們已然暴露身份,在這裏是待不下去了。”柳如夢愣愣地瞅了瞅馬鐵腿,又看了看吳秋遇,不知他們在說什麽。


    沒等吳秋遇問話,馬鐵腿就主動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說:“我叫馬福星,本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一時鬼迷心竅成了江湖盜賊。後來結怨太多,怕遭人報複,整日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於是就洗手不幹了,找到娘子來這裏開了客棧。為掩人耳目,我夫妻二人精心裝扮,隱姓埋名,勉強過了幾年安穩日子。沒想到卻因為在幾年前在山西五台縣目睹天山惡鬼和蒙昆殺害一位姑娘而惹禍上身。”說到這裏,他又看了一眼柳如夢。柳如夢見夥計看她,默默轉過臉去。馬福星繼續說:“哦,那時他們還不知道那姑娘的來曆,也就沒放在心上。近幾年聽聞鐵秋聲正在四處追查兇手,他的紅顏知己紀明月幾年前在山西遇害,正是在五台縣境內。鐵秋聲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的得意弟子,武功高強,一般人惹不起的。當時在場的,出了天山惡鬼和蒙昆,還有被害的紀姑娘,剩下就隻有我。現在他們怕事情敗露,便急著殺我滅口。他們雇了黃河幫的殺手,終於找到我的下落,這才有了昨日的災禍。來殺我的那些黑衣人都是黃河幫的。昨晚有少俠仗義相救,我們算是躲過一劫。他們這次沒有得手,遲早還會再來的。”


    吳秋遇昨晚已經在老板娘的窗外聽了個大概,開口問道:“那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馬福星說:“我和娘子商量好了,準備上少林寺請罪。如果方丈大師肯原諒我,我就在少林寺出家。如果他們覺得我罪無可赦,那也任由他們處置。也好過整天東躲西藏,不一定哪一天就死於非命。”吳秋遇點了點頭:“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裏離少林寺應該不遠,那就趕緊去吧。其實你不必留下來專門跟我說一聲的,我昨晚也是無意中撞見,你不必等我。”柳如夢這才知道,原來昨晚吳秋遇也過得不平靜,看樣子還跟人打了一架。她開始上下打量吳秋遇,看他有沒有受傷。


    馬福星說:“這客棧我們是不開了。如果恩公留在本地,我們就把客棧送給恩公。”吳秋遇說:“我們也是要走的。”馬福星說:“那恩公可以稍晚兩天再走,把這客棧賣了,帶銀子上路倒也方便。”吳秋遇擺手道:“不必了。我救你們是不希望看你們死於非命。你們活下來,說不定日後還可以在鐵大俠麵前做個人證。客棧我們不會要的。我們迴來就是收拾東西的,馬上就要走了。”馬福星站了一會,欲言又止。柳如夢說:“你還有事嗎?我們要收拾東西了。”“唉。”馬福星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無奈又沮喪地走出了房間。


    吳秋遇和柳如夢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如夢把那幅小和尚的畫像展開了,對著吳秋遇看了幾眼,自語道:“這個還留著嗎?”吳秋遇已經知道那個畫的是小時候的自己,憨憨地說:“沒用了吧。”柳如夢猶豫了一會,還是把那畫塞進包袱裏,說:“萬一哪天你離開我了,我至少還有一張畫可以看。”吳秋遇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也就沒有搭話。


    兩個人走出房門,卻見馬福星和老板娘肖鳳英跪在門口,已經換了衣裳。有幾位客人不知發生何事,圍在那裏觀看。吳秋遇趕緊扶他們起來,驚訝地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麽?”肖鳳英說:“恩公,我夫妻二人的性命都是恩公所救。你救人救到底,就再幫我們一迴吧。”吳秋遇一愣:“這個怎麽說?”肖鳳英說:“這裏到嵩山雖然不遠,可是我們已經被仇家盯上,沒有恩公的救護,我們怕是到不了少林寺。”


    柳如夢這才明白,難怪剛才馬福星要把客棧送給吳秋遇,看來也不全是為了報恩,而是有事相求。果然,又聽馬福星說道:“恩公不肯接受我們的客棧,本來我也沒臉再求恩公幫忙。隻是我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不得不再次煩勞恩公。要是我們今天被人殺了,那恩公昨晚救我們也是白救了。”


    吳秋遇想了一下,看了看如夢。柳如夢知道他有心答應,也覺得這二人確實遇到了難處,好在少林寺離此不遠,便點頭答應。肖鳳英見如夢點頭,知道吳秋遇必會答應,於是激動地說道:“多謝姑娘,多謝恩公。”


    周圍的客人不明所以,開始交頭接耳。肖鳳英迴頭對眾人說道:“我們正要出門,這幾日大家的房錢都免了,你們願意住幾天就住幾天。過些日子,這裏就捐給少林寺了。”眾人聽老板娘說出房錢全免,自然高興,也顧不得再看熱鬧,一個個開心地走了。


    馬福星和肖鳳英帶上自己值錢的東西,上了吳秋遇和柳如夢的馬車,離開歸來客棧,頭也不迴地向嵩山走去。


    馬車出城向北,很快就來到嵩山少室山腳下。眼看就要到嵩山,一路平安無事,身邊又有吳秋遇護著,馬福星心情放鬆了不少,開始扭頭打量柳如夢。柳如夢一皺眉,轉過臉去。肖鳳英見了,用力捅了馬福星一指頭,喝問道:“你幹什麽?”馬福星說:“像,太像了!”肖鳳英不知他在說什麽:“你有毛病啦?小心得罪了恩公,把你趕下車去。”又趕緊對柳如夢賠笑道:“姑娘,你別理他。他昨天差點被人砍了,嚇出毛病了。”柳如夢忍不住笑了,輕輕搖了搖頭,說:“沒事,我不生氣。”馬福星說:“我是說真的。這位姑娘跟那個紀姑娘真是太像了。”肖鳳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哪個紀姑娘?你老大不小了,沒事老盯著人家小姑娘。不怕老娘生氣把你閹了。”馬福星說:“我說的是被天山惡鬼害死的紀明月。紀姑娘和這位姑娘一樣漂亮,不幸遭人毒手,真是可惜了。”肖鳳英說:“不遭人毒手也沒有你的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咱們是送你去少林寺出家的,你以後可得規矩點!再敢胡思亂想,小心老娘真的閹了你。”馬福星無奈地說:“好,我不說了,我不胡思亂想。跟你說話真沒勁!姑娘,你別多心啊。我沒有惡意。”柳如夢隻覺得這夫妻二人說話倒是好笑,當然不會往心裏去,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對前麵趕車的吳秋遇說道:“一心哥哥,到嵩山了嗎?”吳秋遇迴頭說:“快了,就要上山了。”


    路邊樹叢裏埋伏著幾個人。剛才聽到車上的人說話,已經知道馬鐵腿和肖鳳英都在車裏。他們相互使個眼色,隨時準備動手。見趕車的吳秋遇正在迴頭說話,三個人拿著刀跳出來,直向吳秋遇撲去。


    吳秋遇聽到風聲,急忙低頭閃過,順勢就跳下馬車應戰。三個人將吳秋遇圍住,近身纏鬥。吳秋遇手裏沒有兵器,隻得左躲右閃,暫時周旋。這三個人武功倒也不弱,過了二十來個迴合,吳秋遇才瞅準破綻,將其中一個打倒在地。馬福星和肖鳳英聽到打鬥聲,知道真的有人劫殺,暗自慶幸事先懇求了恩公護送上山。柳如夢不放心吳秋遇,探出身子觀看。


    這時候又一個黑衣人從樹叢裏跳出來,拿著刀向馬車撲來。柳如夢大驚失色,一下子從車上掉下來。黑衣人並未過來追殺如夢,而是站在車前撈起韁繩用力一抖,嘴裏唿哨一聲,趕著馬車向西奔去。正跟吳秋遇打鬥的兩個人,聽見唿哨,各自虛晃一招撒腿就跑,先後都攀上馬車一起逃去。


    吳秋遇愣了一下,瞥見如夢坐在地上,趕緊過去扶她。如夢說:“我沒事,隻是崴了腳。他們還在車上,你快去救人。”吳秋遇知道如夢不會武功,放心不下。如夢卻一再催促他先去救人。吳秋遇也知道馬福星和肖鳳英落在那些人手裏危在旦夕。他先搜索了樹叢,見裏麵已經沒有埋伏的人了,便叫如夢先藏在樹叢之中,囑咐她千萬不要出來,這才匆匆去追趕馬車。臨走還不忘在倒地的黑衣人身上點了幾指,以防他醒過來傷害如夢。


    柳如夢在樹叢中等了很久,仍不見吳秋遇迴來,心裏著急。她探頭看了看,見除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以外周圍再無旁人,便從樹叢裏走出來,向西張望。仍是看不到吳秋遇和馬車的影子,如夢心裏不安起來,自言自語道:“他們怎麽還不迴來呀。也不知道一心哥哥追上沒有。”


    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漸漸蘇醒過來,身子動了一下。柳如夢嚇了一跳,趁他還沒看到,趕緊又藏迴樹叢之中。


    黑衣人掙紮了幾下,似是渾身酸痛。他終於坐起來,揉了揉手臂和兩腿,從後腰摸出一塊腰牌,看了看,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自語道:“幸虧有你。要不然,我的命門也被人封了,那可就真的就不能動彈了。”原來是這塊腰牌擋住了吳秋遇一指,吳秋遇走得匆忙,當時並未發覺。


    柳如夢在樹叢中暗自害怕,偷偷盯著那黑衣人。黑衣人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開始四處尋找。柳如夢大驚,縮成一團,連氣都不敢喘。黑衣人突然叫道:“你出來吧。我早就看見你了。”柳如夢嚇了一跳,不小心觸動了旁邊的草木。黑衣人查覺到動靜,驚喜道:“原來在這裏。”他快步過來,把柳如夢揪出了樹叢。


    柳如夢驚叫道:“你幹什麽?我不認識你!”黑衣人說:“哈哈,我也不認識你。你跟那小子是一夥的?還是跟馬鐵腿有親?”柳如夢暗叫不好,黑衣人是為劫殺馬福星而來,又剛剛跟吳秋遇打鬥過,不管自己是站在哪一頭,都不可能說服他放了自己。如夢緊張地向西張望著,隻盼著吳秋遇能趕緊迴來救他。可是哪裏有吳秋遇的影子。她不會武功,又不會撒謊,更沒有一點江湖經驗,隻顧心裏著急害怕,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難以逃出黑衣人的掌心。


    吳秋遇展開“追風架子”,追出十七八裏,終於趕上了馬車。三個黑衣人沒想到還會有人追來,因此半路上也沒急著下手。走出十幾裏,他們覺得安全了,便放慢了馬車的速度。坐在車裏的一個黑衣人迴頭對馬福星說道:“姓馬的,隻要你們老老實實的別想著逃走,我們今天不殺你。”馬福星冷眼看著他們,恨恨說道:“我不相信你們黃河幫的人會有如此好心。”另一個黑衣人笑道:“哈哈,我們對你當然沒什麽好心。隻不過想活著帶你們迴去換個好價錢。”


    吳秋遇知道這三人的武功都不弱,隻怕一時被他們當中的一兩個纏住,馬車又被趕走了。想到這裏,他暗自提氣在手,瞅準車前挺身站著的黑衣人,忽然打出一記“震斷心魔”,又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四招。那人應聲跌落,在馬背上撞了一下,滾了下去。


    另外兩個黑衣人在車棚裏聽到動靜,探頭觀看。吳秋遇上前揪住其中一個的頭發,一把扯出車外,用力摔了出去。另外一個大驚,剛要拿刀衝出。馬福星見了,心中竊喜,猛然全力蹬出一腳。那黑衣人腰間忽然被踹,腦袋一下子撞在馬屁股上,身子從馬屁股後麵掉了下去。吳秋遇先後製住了三個黑衣人,倒也沒有要他們的性命,然後調轉車頭,迴來找柳如夢。


    三匹馬從登封城北門出來,向嵩山方向行進。為首的是薊州曾家的公子曾可以。身後兩人就是在五丈窯台跟著他進攻丐幫的紅衫客和大胡子。大胡子當日被程長老在肚子上打了一拳,幾乎吐血,現在已經療養好了。紅衫客心中有疑惑,忽然開口問曾可以:“公子,馬鐵腿的事與曾家並無關聯,您何以如此上心?”曾可以說:“裘兄有所不知,天山惡鬼皮不休原是在西域雪山活動,他不遠萬裏來投奔我曾家,怎麽說也是一片誠心。蒙昆更不用說了,已經跟隨家父多年。他們惹了事,雖說與我曾家無關,但畢竟現在都是我曾家的人。馬鐵腿是個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盜,殺了他既能保全蒙昆和天山惡鬼,還能為民除害大快人心。如此兩全其美之事,咱們何樂而不為?”紅衫客點了點頭,大笑道:“哈哈哈,原來如此。公子高見,裘如龍佩服了。”大胡子也說:“我原來隻道是公子一心袒護天山惡鬼和蒙昆,卻不知公子還有為民除害之心。看來司徒豹也是小人之心了。”曾可以笑道:“裘兄、司徒兄過獎了。這次出來,還得仰仗二位。”大胡子司徒豹說:“這個沒問題。公子你有什麽吩咐盡管說,我和老裘都沒二話。”紅衫客裘如龍也說:“我們受曾公所托跟著公子出來,就是聽候差遣的。公子不必客氣。”曾可以說:“多謝兩位。”裘如龍說:“公子,我還有一事不明。”曾可以說:“裘兄有話請講。”裘如龍說:“一個小小的馬鐵腿,叫黃河幫去對付就行了。公子你何必親來親往?”司徒豹心中也有同樣的疑問,點了點頭,也看著曾可以。曾可以說:“我怕黃河幫不能成事,所以才趕來看看。沒想到他們真的出師不利。聽說昨天晚上連陸上門的門主段青都出動了,竟也沒能把馬鐵腿除掉。”司徒豹罵道:“那幫蠢貨,真夠沒勁的。要是老子去了,一把火燒了他。到時候連骨灰都沒了。”裘如龍說:“司徒老弟不可亂說。黃河幫的人隻是太過自信,又不敢驚動官府罷了。好在他們今天還有埋伏。”曾可以說:“對他們我還是不太放心,所以才帶著兩位來拾補漏洞。”司徒豹說:“要按公子這般算計,我看也用不上黃河幫的人了。”曾可以說:“當然還是人越多越好,萬一他們成事,咱們也可提早踏實了。”裘如龍和司徒豹各自點了點頭。曾可以說:“縣衙的人想必已經出動了。接下來咱們再到少林寺走一遭,事情就圓滿了。”裘如龍說:“其實公子不必親自去。我去給他們報個信不就行了?”曾可以笑道:“多謝裘兄。我跟你們走一趟倒也累不著。我還有其他事順便跟老和尚談談。”裘如龍和司徒豹不再言語,跟著曾可以往嵩山奔去。


    柳如夢被黑衣人挾持,正在驚慌,忽見遠處跑來三匹快馬。黑衣人也是一驚,趕緊把刀架在柳如夢的脖子上,問道:“來人是不是你們一夥的?”任如夢不敢動,勉強扭頭看了看,說:“不是。我不認識。”黑衣人這才稍稍放心,趕緊押著如夢鑽入樹叢。


    曾可以早在遠處看到黑衣人用刀挾持一個姑娘,來到近前高聲喊道:“朋友,出來吧。有話當麵說清楚,何必為難一個姑娘?”黑衣人以為曾可以隻是在詐他,仍藏著不動,也看緊了柳如夢不叫她出聲。曾可以下了馬,說:“在下薊州曾可以,請這位朋友出來說話。”黑衣人聽到曾可以的名字,眼前一亮,趕緊押著柳如夢從樹叢裏出來:“原來是曾公子啊。”曾可以看了看他,認出他身上的打扮:“原來是黃河幫的朋友。這是怎麽迴事?”


    柳如夢本來還以為是遇到了救星,沒想到他們竟然彼此認識,失望之餘開始偷偷打量曾可以,期盼他們別幫著黑衣人一起對付吳秋遇。曾可以也上下打量著柳如夢,心中暗讚:好美的姑娘。他心裏這麽想,臉上竟也帶出驚喜之色。柳如夢趕緊低下頭去,心裏怦怦直跳,怕他另起歹心。


    黑衣人說:“在下是黃河幫陸上門的鄭三,奉命在這劫殺馬鐵腿。她的同夥好生厲害,我們三個人都奈何不了他。幸虧田七機靈,暗中趕走了馬車,要不然又要叫姓馬的逃脫了。”司徒豹問:“馬鐵腿呢?”鄭三說:“放心吧,跑不了。讓田七他們三個趕著馬車帶走了。”裘如龍問:“那她的同夥呢?”鄭三愣了一下,他剛才趴在地上昏死過去,還真不知道吳秋遇去哪了,於是扭頭問柳如夢:“說,那小子去哪了?”柳如夢揚起臉看著天,沒有理他,她是怕曾可以等人知道吳秋遇的去向,一起去為難他。鄭三用刀片壓了一下柳如夢的肩膀,怒道:“你說不說?”柳如夢瞟了他一眼,仍舊沒有說話。


    鄭三再要發作,曾可以勸道:“哎,算了。看這姑娘身子柔弱,你不要嚇壞了她。看來你們已經得手了,如此甚好。我看此事與這姑娘無關,你留著她也沒用,把她放了吧。”鄭三說:“估計田七他們很快就會把人帶到。在下就此告辭。這個**我帶迴去伺候門主。”說完押著柳如夢便走。柳如夢無助地看了一眼曾可以。曾可以說:“等等。”鄭三停下腳步,問道:“曾公子還有何事?”曾可以說:“我替這位姑娘說個情,你把他留給我可好?”


    鄭三淡淡地看著曾可以,說:“曾公子,咱們黃河幫與你們曾家隻有買賣,沒有交情。人我是送給門主的,您不要為難我。”曾可以笑道:“你不要緊張,我隻是隨便說說。來,你看,你額頭上都出汗了。”說著便往前湊近。鄭三警惕地盯著曾可以,叫道:“你要幹什麽?你別過來。”曾可以說:“你不用緊張,我隻想給你擦擦汗。”說著便掏出一條白手絹,展示給鄭三看。鄭三哪裏肯信,押著柳如夢往後退了一步,說:“不用了。公子不要再逼我。”他手裏的刀漸漸從柳如夢脖子上拿起來,指向曾可以。曾可以將手絹墊在左手心,忽然一把將刀尖攥住,用力一扯。鄭三猝不及防,帶著柳如夢向前跌倒。曾可以一掌將鄭三打翻,同時用後背把柳如夢擋住,順勢轉身把她攬在懷裏。


    柳如夢倉皇之間還不明白發生何事,待驚魂初定,才發現自己倒在曾可以的懷裏。她大驚失色,急忙掙紮著推開曾可以,從他懷裏逃了出來。她先前崴了腳,又一時用力過猛,險些跌倒,嘴裏發出“哎呦”一聲。曾可以頓生憐意。鄭三從地上爬起來,正要從曾可以背後偷襲。柳如夢見了,脫口叫道:“公子小心!”曾可以聽到風聲,反踢一腳,正中鄭三的小腹。鄭三當場倒地身亡。裘如龍和司徒豹麵麵相覷。


    柳如夢第一次看見打死人,嚇得驚叫一聲,捂住兩眼。曾可以上前安慰道:“姑娘,沒事了。”柳如夢見曾可以向自己走來,不禁向後退了一步,左腳疼痛,驚惶之間更站立不穩,嘴上說道:“多謝公子相救。你是好人,跟他們不一樣,對不對?”曾可以笑道:“姑娘好會說話。我不當好人都不行了。”柳如夢見曾可以不再上前,自己也停止後退,再次說道:“多謝公子相救。”曾可以看了看她驚慌的樣子,心中好笑,又覺得不忍,於是說道:“姑娘不用害怕,我並無惡意。你孤身在此,難免再次遇到歹人,不如暫且跟我到少林寺一避。”柳如夢擺手道:“不用了,公子先走吧。我還要在這裏等人。多謝公子。”


    曾可以輕輕搖了搖頭,迴到裘如龍和司徒豹身邊,見二人正在偷著樂,趕緊正色說道:“咱們走,正事要緊。”三個人上了馬,曾可以又扭頭看著柳如夢,拱一拱手,說了聲“姑娘,咱們後會有期”,這才打馬而去。


    柳如夢望著曾可以漸漸遠去,心裏才終於踏實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猛然瞥見鄭三的屍體,驚得一瘸一拐向後退了好幾步,一下子絆坐在地上。


    吳秋遇救了馬福星和肖鳳英,趕著馬車迴來。她正要到樹叢中找如夢,卻見柳如夢坐在地上,顯得驚慌狼狽,急忙跑過去看她。柳如夢見到吳秋遇迴來,大喜之餘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下子撲到吳秋遇的懷裏,哭了出來。


    馬福星和肖鳳英從車上下來,看到鄭三的屍體,都以為是吳秋遇追趕馬車之前打死的,也沒多問,走過去合力拖到樹叢邊,用力拋了進去。


    吳秋遇安慰著柳如夢:“我迴來了,你等急了吧。”柳如夢哽咽道:“我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一心哥哥。”吳秋遇一驚:“出什麽事了?哎,你不是藏在樹叢裏,怎麽出來了?”柳如夢邊哭邊把剛才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吳秋遇聽罷自責道:“都是我不好。我應該背著你去的,不應該把你一個人留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馬福星和肖鳳英聽到柳如夢的哭訴,也甚為自責,在一旁唉聲歎氣:“恩公為了救我們,……嗨,險些害了姑娘,我們真是該死!該死!”


    柳如夢擦了擦眼淚,讓吳秋遇扶她起來,對大家說:“我剛才就是害怕。現在沒事了。”吳秋遇知道她崴了腳,不忍叫她辛苦走路,便把她抱起來,向馬車走去。柳如夢就近看著吳秋遇,心中甜蜜,輕輕把頭貼在吳秋遇胸前。


    曾可以帶著紅衫客裘如龍和大胡子司徒豹來到少林寺,為表示恭敬,離著大門還有百十來步就下了馬,把馬拴在旁邊的樹上,徒步向山門走來。


    院中有小僧看到門外有人來,趕緊迎出門口,上前施禮道:“三位施主。”曾可以點頭還禮,開口問道:“方丈大師在嗎?煩勞通報一聲,就說薊州晚輩曾可以前來拜見。”小僧說:“施主稍候,我這就進去通報。”說完快步跑了進去。


    司徒豹也要邁步跟著進去,曾可以說:“不可。我們且在山門外候著,以示恭敬。”三個人便在原處等待,閑看風景。曾可以不住地往山下張望。司徒豹嘀咕道:“不知道這一次黃河幫的人還會不會再失手。”裘如龍說:“聽說守護賣鐵腿的那個人很厲害。剛才不如把那個女的帶來了,萬一馬鐵腿又被他救了,也好拿那個女的去換人。”曾可以說:“她不過是個柔弱女子,不該卷入是非。我怎能利用一個姑娘來成事?”司徒豹笑著問道:“公子對剛才那個姑娘有興趣?”曾可以遮掩道:“沒有的事,這話怎可亂說。”司徒豹說:“公子有事不必瞞我們。如果真的動了心,待會咱們在少林寺辦完了事,臨走把她帶上就是了。”曾可以說:“咱們正事要緊,老兄不要取笑。”


    司徒豹問:“如果公子沒有動心,又何必為了她跟黃河幫結怨?他們死了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裘如龍也說:“是啊。他們幹的就是殺人越貨的勾當,武功未必很高,算計人的本事倒是不少,聽說難纏得很。咱們雖然不怕,但是也沒必要惹這個麻煩。”曾可以說:“我當然知道他們的手段,要不然也不會找他們追殺馬鐵腿了。”裘如龍不解:“那公子為何還要……”曾可以笑道:“你們以為這筆帳會算到咱們頭上嗎?他們先是夜襲後又劫殺,兩次都有那姑娘的朋友攪局。今日鄭三又挾持了姑娘,最恨鄭三的是誰?”司徒豹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他們定會認定是那人所為,再怎麽也想不到您這位雇主的頭上。哈哈,這麽說來,倒也沒什麽顧忌了。”


    裘如龍也點了點頭,暗讚公子的機敏。過了一會,他又說道:“我仍是擔心那個人。有他一路守護,黃河幫的人未必真能順利得手。”曾可以說:“他再厲害,敢跟官府對抗,敢跟少林寺為敵嗎?說不定官府的人也已經追到了。”裘如龍說:“我怕官府那幫捕快更不頂用。”曾可以說:“這個我當然知道。他們再不濟,好歹也是官府的人。我相信他們不敢明著跟官府作對。”


    這時候,剛才那個小僧出來報信:“曾施主,師叔有請。請隨我來。”曾可以等人這才進了寺門,跟著小僧去見長老。


    吳秋遇把柳如夢輕輕放到車上,迴頭招唿馬氏夫婦。卻見馬福星和肖鳳英望著南邊來時的方向驚慌起來。吳秋遇知道必是又來了追兵,趕緊讓他們先上車。肖鳳英這才想起扶著腿上有傷的馬福星往馬車這跑。


    他們剛上車,那夥人就追到了,把馬車圍了起來。為首的竟然是杜仲和鄭越山。吳秋遇疑惑不解,跳下車,愣愣地看著他們。杜仲問:“車上坐的是什麽人?馬福星在裏麵嗎?”吳秋遇點了點頭:“嗯,在呀。你們有什麽事嗎?”鄭越山看到吳秋遇,也有些意外:“又是你?你知不知道馬福星是什麽人?”吳秋遇說:“他是歸來客棧的夥計呀。”鄭越山說:“諒你也不知情。我現在告訴你,馬福星是個江洋大盜,你最好別跟他攪在一起。”杜仲對著車裏高聲喊道:“馬福星,你作案無數,罪行累累。今日我等前來,專為拿你歸案。你快快下車受縛吧。”馬福星從車裏探出頭來,說:“杜捕頭,我曾經是個盜賊不假,可是幾年前已經洗手不幹,做迴良民了。您仔細想想,這些年我在您的治下,可曾做過一個案子?”杜仲說:“這幾年你倒還安分,要不然也不能留你到今天。不管怎麽說,你曾經作案無數,就該認罪自首。廢話就別說了,快快下車吧。”肖鳳英也從車裏探出頭來,說:“杜捕頭,我相公已經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正要去少林寺出家。您就高抬貴手,給他這個機會吧。”鄭越山聽說馬鐵腿要去少林寺出家,不禁猶豫,扭頭看著杜仲。杜仲說:“出家?你少唬我了。少林寺豈是藏汙納垢的地方?要認罪就跟我到縣衙,看在你不曾在本地作案,這幾年又安分守己的份上,我會跟大人求情,爭取對你從輕發落。”吳秋遇開口勸道:“兩位捕頭,他真的決心改過了,真是要去少林寺出家。請你們高抬貴手,讓他去吧。”


    杜仲看了看吳秋遇:“你是什麽人?剛剛在柳大俠墳前看過你,怎麽又跟他攪在一起?”吳秋遇說:“咱們也算有緣,容我日後跟兩位捕頭細說。今日還請高抬貴手,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杜仲怒道:“你再阻攔,就是共犯,一同拿迴去治罪。看你像個老實人,若不想惹禍上身就趕緊讓開。”吳秋遇說:“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他?”杜仲說:“我身為官差,既然見了,又豈能放他逃走?你們不要廢話了,我就不信,你們還有本事逃得出去。”吳秋遇見杜仲不依不饒,也有些急了,脫口說道:“那要是你們攔不住呢?”杜仲看了看吳秋遇,大笑了起來。其他捕快也都跟著笑了。隻有鄭越山上下打量著吳秋遇,想起了當晚在任府看到的情景。杜仲說:“如果你們中的任何一個,能夠擋得住我十招,我就親自送他去少林寺出家。”鄭越山聽了,不由得看了杜仲一眼,心說:“這廝到底心眼多,就算他打賭輸了,也隻是親自送馬福星出家,而不是放他逃走。”


    吳秋遇問:“你說話算數嗎?”杜仲說:“當然算數。”吳秋遇又看了看鄭越山。鄭越山點頭道:“好,我做個見證。你若能抗得住杜捕頭十招不倒,就讓馬福星去少林寺出家。”吳秋遇點了點頭,忽然說道:“我知道你們也都是好人。你們來抓人也是正事。所以我不跟你打。”杜仲笑道:“哈哈,怕了吧。”眾捕快也都笑了起來。鄭越山一愣,問道:“你想怎麽樣?交出馬福星?”


    吳秋遇四下看了看,找了一棵大腿粗細的樹,指著問杜仲:“如果我能把那棵樹打斷,能不能算是擋了你十招?”杜仲等人都是一愣。還沒等杜仲迴答,吳秋遇已經站穩身形,提起在手,猛然打出一記“開山驚魔”,uu看書 w.ukansu.om 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一招,也是吳秋遇學得最早的一招。隻聽哢喳一聲,那樹斷為兩截。


    杜仲等人都驚呆了。鄭越山愣了一會,忽然拍手叫道:“好!”他扭頭對杜仲說道:“這位小兄弟果然武功了得。看在他的麵子上,就給姓馬的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他去少林寺出家吧。大不了咱們改日去少林寺查訪。如若他不在,就四處張榜通緝,不怕他跑了。”


    杜仲暗自感激吳秋遇手下留情,沒有真的跟他動手,既沒傷性命,又留了麵子,於是拱手道:“小兄弟武功了得,杜仲佩服。能否請教你尊姓大名?”吳秋遇說:“其實咱們幾年以前就見過了,隻是你們不記得我。我今日先不說破,日後還會來登封打擾,到時候一定細說詳情。說不定還得請杜捕頭幫忙呢。”杜仲見他不願說明身份,也無法強求,於是說:“好。那就來日再說。告辭了。”說著便帶人離去。吳秋遇對著他們拱手送別,尤其對鄭越山點頭致意。路上,杜仲問鄭越山:“老鄭,你認得他麽?我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鄭越山說:“我也納悶,第一次見麵,他也脫口叫出我的名字。想必真是認識的,隻是咱們一時認不出他。罷了罷了,他也說了,日後還會再見麵。到時候就什麽都清楚了。”


    送走了衙門的捕快,吳秋遇也鬆了一口氣。柳如夢更加佩服吳秋遇的本事和人品。馬福星和肖鳳英再次拜謝救命之恩,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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