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年間。


    清明時節。


    太原府五台縣。


    清水河畔,垂柳拂岸,綠地成茵,猶有黃花星星點點。真個怡人光景。


    上方天空蔚藍,陽光明媚。不過,遠方的烏雲已經慢慢移了過來。


    一年輕貌美女子在墳前祭拜。


    “姑娘,我們該走了。”旁邊丫鬟說,“下雨前得趕到渡口呢。”


    姑娘站起來,看了看天空,說道:“你去看看船來了沒有,我一會兒就來。”


    “好。”丫鬟應聲去了。


    姑娘擺放好墳前的祭品,又用手帕仔細地擦拭爹娘的墓碑。


    天空徹底陰了下來。


    一夥人埋伏在岸邊的草叢之中,靜靜地觀察著遠處的河麵。其中一個麵容消瘦,臉色青黑,眼窩深陷得厲害,就像一具中毒死亡的黑骷髏,向旁邊一人尖聲問道:“老蒙,消息可靠嗎?”姓蒙的張望著河道,嘴裏應道:“可靠。我蒙昆還能騙你?哎,對了,皮兄,咱們也沒和老柯他們招唿一聲,是不是顯得太不夠意思了?”那姓皮的黑骷髏笑道:“他們都是那裏的老人兒,你尋我來一道入夥,咱們要不單獨來點兒見麵禮,豈不讓他們小瞧了?天山惡鬼皮不休的名頭雖然不大,卻也受不得他人的白眼。難道你老蒙願意讓他們把功勞分了去?”“好啊,皮兄!”蒙昆叫道,“我老蒙怎麽沒想到?!那就全聽你的,你說咋幹就咋幹!”


    “蒙爺,來了!”蒙昆旁邊忽然有人叫道。


    河麵上,一條小船從南麵緩緩駛來。


    天山惡鬼皮不休忘了一眼,低聲問道:“那和尚的底細弄清了沒有?”蒙昆道:“隻聽說是河南來的,半道顯露過幾手,飛叉門想劫他的金缽盂,結果傷了幾十個人也沒能攔住他。”“哦?”天山惡鬼右手撚了一下小胡子,“看來也不是個無名之輩。”蒙昆腦袋一晃,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什麽了不得的,隻怪飛叉門太弱,除了當家的常四有,再沒一個像樣的好手兒。”天山惡鬼眼珠一轉,微微點了點頭:“看看再說,若實在難對付,就用暗器招唿。”


    “是了。”蒙昆眼前一亮,“那就最為省事了。段六、彭三,就看你們倆了,可別給老子丟人。”段六蹲在樹杈上,攔了枝條樹葉藏身。彭三躲在樹後,得意地說道:“放心吧,蒙爺,箭頭早就喂好毒了。我們兩個的毒箭,天底下沒幾個人能躲得過去。”天山惡鬼扭頭看了一眼,麵無表情。彭三趕緊賠笑道:“當然,小的這點手段,跟皮爺和蒙爺這樣的一等高手是沒法比的。哈哈哈哈。”蒙昆罵道:“你兩個別貧嘴!好生候著。失了手,老子讓你們好看!”彭三和段六不敢廢話,布好弓箭瞄準候著,隻待一聲令下大顯風頭。


    一身材瘦小的老和尚站在船頭,須眉皆白,右手托著金缽盂,偶爾迴頭跟搖櫓的船夫詢問兩句。他不時抬頭看看烏雲密布的天空,略顯焦慮,隻怕一時下起雨來無處遮避。


    船越來越近……


    彭三和段六手裏的弓越拉越滿,箭頭對準了老僧的腦袋。此時相距不過三四丈遠,一旦發箭,命中隻在瞬息之間。即使再強的高手,也是斷難全身而退的。


    命懸一線,可憐老僧卻仍渾然不知。


    蒙昆緩緩舉起了手,隻待一聲令下,兩支毒箭取那和尚性命。


    “呀!”一聲驚叫打破了緊張中的平靜。


    段六和彭三手頭一鬆,兩隻毒箭直朝老僧的腦袋和心口射去。


    老僧聽到叫聲,一驚之下,猛然見兩支箭直朝自己射來。來不及閃身,忙將左手袍袖一兜,將兩支箭拿在一處。定睛一掃,心中已然明了。隻見他大袖一揮,兩支毒箭原路返迴。


    “啊!”“啊——”兩聲不同的慘叫之後,彭三撲倒在地,段六從樹杈上跌落,沉入水中。水花尚未平複,一股血水冒上來,染汙了河水。


    眼看毒箭失手,船已近在眼前,蒙昆招唿一聲:“上!”六七個人便從樹上、岸邊跳出來,向船頭的老僧撲去。


    船家剛才已驚得呆住,又見一夥人搶上船來,慌亂得不能自已,一頭栽入水中,自顧逃生去了。


    老僧袍袖揮舞,頃刻間,已有兩人倒在船上,三人落入水中。


    發出第一聲驚叫的是那個姑娘。她在墳前拜別了父母,來尋丫鬟,不想撞見了埋伏的蒙昆等人。眾人注意力都在老和尚身上,姑娘跌跌撞撞地向一旁逃去。


    “皮兄,該咱們了!”蒙昆朝天山惡鬼招唿了一聲,也跳上船去。


    天山惡鬼沒有搭理蒙昆。他此時關心的是剛才誰發出叫聲驚醒了老和尚。迴頭發現一個女子正在倉皇逃跑,便左手提著鬼頭彎刀追了過去。


    姑娘柔弱無力,長裙羈絆,自是跑動不快。慌亂之中,忽然腳下一絆,身子就跌了出去。


    天山惡鬼很快就趕上了,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


    姑娘此時還不知道身後有人,用手支撐著,掙紮著站起來,顯然是摔疼了。忽然聽到一聲尖利的獰笑:“嘿嘿嘿,跑不動了?”姑娘驚得一顫,倉皇中迴頭一看,隻道是活生生站著一個會說話的骷髏,頓時魂飛魄散,幾乎跌倒。


    天山惡鬼獰笑著,知道她已然跑不掉,眼看隻有十幾步的距離,便也不急於搶到近前。姑娘顫抖著一瘸一拐地往後退。


    不遠處,一黑衣人不慌不忙地用黑布蒙上臉,靜靜地觀察著姑娘和天山惡鬼,眼裏露出興奮的神情。


    天山惡鬼腳下一硌,低頭看了一眼,一腳將石子踢得遠遠的,打到一棵樹上,驚得樹上的鳥兒撲拉拉飛了出去。天山惡鬼抬頭看著,竟有一絲得意。


    突然,一條黑影從樹後閃出,扛起姑娘便跑。


    姑娘受了驚嚇,早已沒有反抗能力。天山惡鬼也是一怔,半晌才緩過神兒來。待要去追,忽又聽到蒙昆的叫聲。望著黑衣人的背影,天山惡鬼恨恨地一跺腳,便急忙趕迴對付老和尚。


    天山惡鬼剛到河邊,就聽“哎喲”一聲慘叫。隻見蒙昆的身體砸過柳樹的枝條,飛出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天山惡鬼急忙去扶:“老蒙,你怎麽樣?”蒙昆翻身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慢慢睜開眼,歪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天山惡鬼。天山惡鬼湊到近前,問道:“老蒙你沒事吧?”蒙昆暗暗捏起拳頭,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事”,卻突然揚起一拳,狠狠朝天山惡鬼的臉上打去。天山惡鬼聽他說“沒事”,放下心來,卻不防他有這一招,臉上重重吃了一拳,跌坐在地,右眼登時腫了起來。


    “老蒙,你?!”天山惡鬼捂著臉,用另一隻眼蹬著蒙昆,左手就按在了刀柄上。蒙昆慢慢坐起來:“賊骷髏,你跑到哪兒去了?!老子跟禿驢拚命,你看熱鬧是不是?!”天山惡鬼自知理虧,扶著蒙昆一起站起來,解釋道:“老蒙你先別惱。我問你,方才兩支毒箭為什麽沒能要了和尚的命?”蒙昆眨巴眨巴眼睛,一時無語,剛才事出突然,他的注意力都在老和尚身上,完全沒想過這個事。他望著天山惡鬼,冷冷問道:“難道你知道?”天山惡鬼見他火氣沒那麽大了,便繼續說道:“我們在此埋伏,不想被外人撞見,一聲叫喊驚了那和尚,致使他有了防備,這才偷襲不成。”蒙昆想了想,點頭道:“這倒是了。是誰喊的,是誰?!”他四處張望著。


    天山惡鬼躲在樹後,望著老和尚的船漸漸遠去了,才直起身來,暗自慶幸道:“這和尚果然不弱,幸虧剛才沒有貿然出手。”


    蒙昆沒找到人,又問天山惡鬼:“人呢,搗亂的人呢?”天山惡鬼揮手道:“跟我去追。”蒙昆道:“我的家夥還在水裏呢。”“來不及了。讓他們撈吧。快追!”說吧,天山惡鬼拉起蒙昆就走。


    二人全不顧死傷和落水的嘍羅,隻顧追黑衣人和那姑娘去了。隻在臨走時,蒙昆喊了幾句:“沒死的,把爺爺的鐵杖撈上來,等著爺爺迴來。”


    黑衣人扛著姑娘狂奔。幾次暫歇喘息,迴頭不見天山惡鬼追來,仍不放心,又一口氣跑出二裏多地,才踏踏實實地停下腳步,把姑娘撂到地上,放平躺好。他自己也累得靠著樹坐在地上。大雨將至,本就氣悶,他又扛著一個活人一路飛奔,一旦停下,頓時熱汗奔流,粗喘不已。


    姑娘受了驚嚇,又被人扛在肩頭,唿吸不暢,已然昏了過去。


    黑衣人解下蒙麵的黑布,擦著汗。稍事休息之後,開始打量昏睡的姑娘。


    姑娘也像是大戶人家之女,衣衫雖不奢華,但材質和搭配都不是平常人家可比。姑娘到底是個美人,雖然閉目昏睡,也終究難掩氣韻。


    黑衣人站起來,走到姑娘身邊,蹲下來細細觀瞧。看了一會,便動手上下摸索,翻找姑娘身上的財物。


    解下姑娘頸上的一條珍珠鏈,隨便看了兩眼,就塞進懷中。摸到姑娘身上的一塊玉佩,試圖迎著光看看,怎奈烏雲密布,根本看不透,但摸一摸也像是好東西,也揪下來揣入懷中。卸下姑娘右手上的玉鐲子,要找左手的湊成一對,竟然沒有。想了想,明白了,自語道:“想來也應是一對,定是她剛才跌倒時摔斷了,路上套不住,掉落了。”


    又看到姑娘腰間係著的荷包,瞅了兩眼,捏了捏,口朝下倒了倒,隻掉出三五塊碎銀子,便隻將銀子撿了,那荷包解也懶得去解。兩手交錯著拍了拍,弄掉剛才拾撿碎銀粘上的土。


    得了些值錢的物什,黑衣人抹了抹前胸,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沒有白費力氣。”掃了一眼仍在地上昏睡的姑娘,心中想道:“想俺行走江湖,隻為劫財,不到萬不得已,從不傷生害命。既得了財物,不如就此離去,任她醒來自便。”這倒是實話,他黑衣蒙麵的目的,也是為的不與人直接結怨,隻求揀有錢的劫些錢財,而不希望還有江湖爭鬥和仇殺。


    走了幾步,心有不舍,又迴來,蹲下仔細瞧著姑娘,心道:“今日幸運,竟能劫得一個美人。這樣白白走了,豈不可惜?”他摸著自己的臉,似也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心念一閃:“俺將她從醜鬼手上搶來,也算是救了她,讓她報答一下也不為過,她又渾然不覺痛苦,……,嗯,不錯。”想到此處,頓時喜笑顏開。於是伸手去解姑娘的衣衫。


    手剛碰到姑娘的衣服,馬上又收了迴來,叫道:“不妥。”他站起身來,自語道:“俺看不慣那醜鬼,成心壞他的事,順便撈點錢財。若是俺動了這姑娘,豈不跟那醜鬼一樣德行?唉呀,真是,真是。”他不禁拍起自己的胸脯來,倒似剛受了驚嚇要恢複平靜一般。


    “那還是走吧。”他不舍地看了姑娘兩眼,就要邁步離去。隻走出兩步,便又停下,想了想,說道:“俺要是走了,那醜鬼追來,或是別的壞人來了,都要壞她清白,甚至害她性命。好歹俺不壞她性命,還不如俺來……”想到此,他又決心留下。


    他再次蹲下,輕輕觸摸姑娘的頭發,在近處欣賞著美人的臉龐,不禁讚歎:“多麽漂亮的美人!看她也該是良家女子,怎的就遭此黴運啊。俺還真的有點不忍啊……唉呀,這可怎麽辦?不行,怎麽也不能讓她壞在俺的手上。俺取了她的錢財,還要壞她清白,這要傳出去,俺在江湖還怎麽立足?豈不被人恥笑看不起,還不被人罵死?哎喲,做不得!”他幾乎驚出一身冷汗。


    站立望著仍在地上昏睡的姑娘,他竟捏著下巴犯起愁來。來迴溜達著,自言自語道:“原以為今番幸運,劫了一個美人。現在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哎,不對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俺在江湖上本來也沒啥好名聲?說好聽點,俺是個江洋大盜。說難聽點,武林也沒有俺這一號啊。既然已經背了江洋大盜的名聲,俺做點壞事也沒啥了不起了。大不了,俺不壞她性命。大不了,俺再把財物還給她,作為補償。”想到這裏,他幾乎打定了主意。


    真到接近美人身體的時候,他究竟還是下不去手,不禁兩手拍起自己的頭來:“亂死了,亂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一下子躺到了地上。


    天空的烏雲愈加濃厚,似乎馬上就要下起雨來。


    黑衣人冷靜了一會兒,慢慢坐起來,終於打定主意:“俺不壞她身子,俺隻偷偷摸兩下,然後離去,豈不正好。”這迴他是真的想清楚了,不再顧慮,真的隔著衣服在姑娘身上摸起來。


    忽然在姑娘腰腹摸到一個硬物。他怔了一下,見姑娘仍然昏睡,便輕輕伸手到姑娘懷中把那物件摸了出來,竟是一把短劍。


    那短劍的劍身不過一尺來長,劍柄和劍鞘的做工都十分精致。必定不是尋常之物。


    黑衣人把玩短劍,正要拔出來看。


    姑娘醒了,睜開眼睛緩了一會,忽然瞥見黑衣人握著短劍坐在身邊,驚叫起來:“你幹什麽?”


    黑衣人嚇了一跳,慌亂中,竟然把短劍丟到姑娘手邊。姑娘抓起短劍,想要掙紮起來,卻一時無力,隻得坐著往後退,兩手直捂著胸前。


    黑衣人還未開口,忽聽身後有人尖聲罵道:“好小子!壞了老子好事,你倒在這裏快活!”


    天山惡鬼不等黑衣人起身,左手一柄鬼頭彎刀便砍將上來。黑衣人急忙向旁一滾,就勢站起身來,雙手護住頭麵,左腿暗中運力。


    天山惡鬼足尖一點地,又一刀推刺而來。黑衣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竟不躲閃。天山惡鬼不禁稍稍一怔,但見對方沒有兵刃,仍是無所顧忌,繼續近身攻入。那刀堪堪刺到,黑衣人突然“啊”了一聲。天山惡鬼又是稍稍一怔,刀的力道也不由得減弱了。這中了黑衣人的算計,隻見他猛一縮身,順勢左腿向上踢出。天山惡鬼一驚,左手收刀已然是來不及了,隻得右手下壓一擋。


    隻聽“嗒”的一聲,黑衣人的一腳正踢在天山惡鬼的右手手腕。


    “啊!”天山惡鬼尖利的一聲哀叫,整個一條右臂痛麻難當,無力地向上甩去。


    姑娘在一旁愣愣地看著,又悄悄往後挪了兩下。


    蒙昆在旁邊也是一驚,猛然叫道:“馬鐵腿!”


    黑衣人正是江洋大盜馬鐵腿,平日手裏不用家夥,全憑腰下一雙鐵腿,尤其是左腿厲害。天山惡鬼剛從西部而來,不知道有此人和此等功夫,疏忽之間便著了他的道,抱著右臂怒目而視。


    眼見一擊成功,馬鐵腿大聲笑道:“哈哈,正是俺老馬。敢問說話的是哪路朋友?”


    蒙昆走上前:“在下蒙昆,江湖朋友送個外號……”


    “好了好了。”不等他報完名號,馬鐵腿便說道,“你我也無仇怨,不知今日站在哪一邊?是否也要跟老馬較量較量?”


    蒙昆沒帶兵刃,拳腳功夫不行,又見天山惡鬼暫時也沒進攻的意思,於是說話硬不起來,警惕地說道:“你老馬的大名,兄弟早有耳聞。咱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今日為何助那和尚,攪我們的好事。”


    馬鐵腿一頭霧水:“什麽和尚?何時攪了你的好事?”


    蒙昆道:“大丈夫敢作敢當。不是你叫了一聲,給和尚報信麽?”


    “不知你說什麽。”馬鐵腿懶得理他了,“沒工夫跟你廢話。”


    馬鐵腿隻顧和蒙昆對話,天山惡鬼一心算計找馬鐵腿報仇。三人都沒工夫注意,那姑娘又悄悄向後挪了三五尺,並四下尋找逃生的去路。


    天山惡鬼手臂的痛勁已過,隻是還有點麻。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握刀的左手仍搭在右臂上,作痛苦狀,上前說道:“老蒙你弄錯了。那不是他。這位是老馬是吧,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馬鐵腿看看他的樣子,雖然暗中加著小心,但也難免有幾分得意,笑道:“好說好說。怎麽著?接下來想怎樣?”


    天山惡鬼道:“一切都是誤會。咱們就此握手言和。但要怎樣,全聽你老馬的,如何?”


    馬鐵腿見他客氣,稍稍放鬆,說道:“那好,你二人敬請自便。咱們就此別過。不送!”


    蒙昆沒有主意,隻看著天山惡鬼。天山惡鬼笑道:“也好。那咱們就此別過。”說罷,他低頭一揖,就要告別。


    “沒想到你也如此爽快。好。好。再會。”馬鐵腿雙手報拳,還了一禮。


    隻道是事情就此了結,豈料天山惡鬼絕非善類。一見馬鐵腿有所放鬆,驀地右手一抓馬鐵腿的雙拳,左手向下便是一刀。


    馬鐵腿大驚,想要抽身已然來不及,雙拳還被人抓著呢。情急之下,隻得拚命一博,用頭朝天山惡鬼的頭麵撞去。這一招完全出乎天山惡鬼的意料,他也是大驚之下慌忙應對,急忙身體後仰,右手前推,左臂下砍的力道自然就破解了。


    二人的腦袋並未撞到一起。天山惡鬼後仰及時,但慌亂中也是站立不穩,向後倒去。馬鐵腿用力過猛,上身向前衝去。二人幾乎一起跌倒。天山惡鬼的彎刀沒有砍斷馬鐵腿的雙腿,卻也在他右腿的大腿上深深割了一刀。


    馬鐵腿躲過一截,雙手用力一按天山惡鬼的肚子,借力向旁一滾,竄入了樹叢。


    蒙昆衝上前,去扶天山惡鬼。天山惡鬼叫道:“還不快追!”蒙昆抬頭看了一眼,無奈道:“已經跑了。”其實他心中所想的是,別說自己沒帶家夥,就算帶了也未必能將馬鐵腿輕易拿下,何況自己剛才已經被老和尚慘打個半死,哪敢再去冒險拚命。


    天山惡鬼站起身,恨恨地看了看馬鐵腿逃去的方向,罵道:“早晚要了你的狗命!”


    那姑娘已經挪到了大樹旁邊,就要躲藏起來。被蒙昆見到了,問道:“這女的怎麽辦?”


    天山惡鬼這才想起這姑娘來,顧不得追究馬鐵腿的事,直瞪著一雙幽深的小眼,朝姑娘走來。


    姑娘渾身顫抖著,兩腿登地仍向後躲。右手緊緊攥著短劍,藏在身後。


    天山惡鬼右手捏住姑娘的下巴,左手將彎刀架在她脖子上。姑娘自知難逃一劫,左手也伸到背後,準備拔出短劍,以便自盡。


    蒙昆在一旁悻悻說道:“事情沒有辦成,你這賊骷髏倒有心在此享豔福。也罷,也算俺老蒙一個。”


    天山惡鬼迴頭瞪了他一眼,喝道:“你知道個屁!就是眼前這位美人點醒了那和尚。不然你道是誰?”


    蒙昆一怔,也瞪著那姑娘。姑娘驚恐之中,仍不失美麗與氣韻。蒙昆見了,不免心裏癢癢的:“這小美人倒是標致!既然她攪了咱們的事,那咱們受的氣就著落在她的身上!哈哈,想來也能消消火氣。你先來?要麽兄弟就不客氣了。”


    姑娘已經在背後將短劍悄悄拔了出來,她寧可自盡,也不能被賊人玷汙了清白。


    馬鐵腿躲在樹叢之中,忍著腿上的傷痛,在暗中觀瞧。此刻,他竟開始為那姑娘擔心。隻恨自己著了賊人的道兒,不能出手相救。


    天山惡鬼冷笑了一聲,盯著姑娘的臉,說道:“老子對女人沒興趣。你要玩,老子沒工夫等你。正好一刀結果了,走人。”


    “不要!”蒙昆知道天山惡鬼的為人,生怕她真的出手把姑娘殺了。在他心裏,哪怕先玩一次再殺也好。可他還是晚了。


    “啊!”一聲尖利的慘叫傳出老遠。


    天山惡鬼的刀刃已經陷進姑娘的脖頸之中,潔白的玉頸上流出鮮紅的血來。姑娘的頭慢慢垂下,嘴角竟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發出那聲慘叫的不是姑娘,而是天山惡鬼。姑娘知道天山惡鬼要對自己下殺手,反倒放下心來,悄悄將短劍對準了他的小腹。就在天山惡鬼彎刀劃過的同時,短劍插入了他的肚腹。天山惡鬼慘叫著,丟掉彎刀,一手拔出短劍,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不讓血繼續流出來。姑娘這一劍紮的倒準,隻不過她生來柔軟,從無殺生之念,因而下手不夠狠辣,紮的不深。不然天山惡鬼早就見閻王報到去了。


    姑娘的屍體緩緩向後倒去,半倚在樹上。


    一切都來得那麽快。蒙昆已然驚呆了。


    天山惡鬼罵道:“蒙昆!快給老子包上!”


    蒙昆如夢初醒,u看書.uukansh從姑娘衣襟上撕了一條,上前給天山惡鬼包紮,嘴裏還嘟囔著:“可惜了,可惜了。你這賊骷髏就不懂得憐香惜玉。”


    天山惡鬼瞪了他一眼,突然大叫:“啊!疼!你要弄死老子?!”


    蒙昆暗自冷笑,扭頭看了看姑娘的屍體,不禁搖頭。


    馬鐵腿見姑娘已死,心痛之餘,便要離開。由於腿上有傷,起身之時,一陣劇痛,疼得他輕輕“啊”了一聲。


    天山惡鬼聽見了,循聲望去。


    蒙昆站起來,望見了馬鐵腿的身影,叫道:“是馬鐵腿,這廝竟然藏到現在才走!一切都被他見了,咱們去捉了他來!”


    天山惡鬼打量著那柄短劍,竟然未沾半點血漬,即便在大雨中,也是光芒耀眼,不禁心生疑惑,又向那姑娘看去。


    蒙昆一邊抹著臉上的雨水,一邊問天山惡鬼:“追是不追?”


    天山惡鬼搖頭道:“不追。你扶我起來……”


    “就這樣放他走了?”蒙昆愣愣地問。


    天山惡鬼掰開姑娘左手,拿了劍鞘,將短劍插迴鞘裏,插在腰間。一用力又不免腹傷陣痛。他一邊站起,一邊解釋道:“這女的不會半點武功,卻有一把好劍,竟能透過一指厚的牛皮腰帶,看來也是大有來頭。日後萬一有人尋仇,留著姓馬的當替罪羊不好麽?”


    二人離去。


    隻留下姑娘的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裏。


    天上“嘩嘩”地下起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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