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新妍迴到宅院,裝作輕鬆愉快的樣子直奔上房,推開門,想好的說辭還未說出口,倒被眼前的情形奪了心神,不由怔了怔。


    堂屋裏堆了好些物品,乍入進來,好似進了間雜貨鋪子,窗台、桌上、榻上、地麵上陳放著名色物品,諸如綢緞、衣裳、美酒、糕點、胭脂、水粉……


    臥室裏的夫人聽到撞門聲,手裏拿著一件鮮亮的衣裳跑出來,見到關新妍,光彩照人的臉上更添了層歡愉,完全沒有往日的憂愁之相。


    “顏兒,來得正好,快來挑幾件你喜歡的衣裳。”夫人上來拉著關新妍往臥室去。


    臥室裏,章越與清曼正從一隻紅色大木箱裏往外拿取衣裳。


    “這些是……?”關新妍疑惑聲問。


    夫人抑製不住好心情,輕快言道:“宮裏德淑娘娘賞的,德淑娘娘還托人囑咐,明日務必帶你們三人早些入宮。


    沒想到德淑娘娘記掛著咱們,看來,咱們苦日子要熬出頭了。”夫人說著從床上拿起一件衣裳往關新妍身上比對,“明日定要亮妝著彩,方不辜負德淑娘娘一番美意,瞧,這件衣裳挺適合你,手臂張開,看看腰身合不合……”


    關新妍如木偶一般任夫人擺弄,臉上幾無表情。突然降臨到關家的這份殊榮令關新妍隱隱覺得不安,受德淑娘娘如此關注,不同尋常。


    “舅爺家也收到禮了麽?”關新妍狀似隨意地問。


    “收到了,比咱們收到的禮豐厚數倍。咱們是沾你舅爺的光才有此待遇呢。”


    關新妍凝神思慮:舅爺家罪名未脫,德淑娘娘不但不避嫌,還向罪臣親眷拋橄欖枝,還恩及深廣。此舉要麽是有恃無恐,要麽是有所圖謀啊,不得不防。


    關新妍取下身上的衣裳,對夫人認真說道:“明日,母親帶章越和清曼去吧,我就不去了,倘若德淑娘娘問起,便說我突發寒症,動不了身。


    母親想想,我一個聲名狼藉的棄婦出現在那種大場麵不但惹人笑話,還教你們也一並被恥笑,假使咱們興高彩烈去,受一肚子氣迴來,可沒意思了。”


    夫人猶疑片刻,低頭沉呤道:“說的不無道理,且這乍暖還寒時節,突發寒症也屬尋常,想來,德淑娘娘不會怪罪。”


    驀地抬頭果斷聲言:“那便如你所說吧。”


    ……


    事情並未如大家想的那般輕巧,翌日一大早,關家宅院裏便來了兩名太監,兩名太監趾高氣昂、盛氣淩人,不聽任何借口,不管人是不是生病,原則上秉持隻要有一口氣,橫豎都得入宮。


    於是,夫人帶著三位打扮得如花似玉的女兒共乘一輛租借來的牛車往宮門方向駛去。


    正是春花爛漫時節,沿途景致絢麗。大夥很快忘了一大清早被兩名太監攪擾、刁難的不悅。夫人與章越頻頻整理儀容,互相在對方身上尋找紕漏瑕疵,及時補救。


    清曼趴在窗口睜大眼睛看外麵風景。


    關新妍倚靠廂壁臉朝外,似在看風景,實在閉目小憩。


    車行駛了半個多時辰,在一條狹窄青石板道上停了下來,此處路段低窪,地麵有不少積水坑,鬆動的青石板晃晃蕩蕩間將泥水四處噴濺,整條路麵濕濘汙濁。


    前麵百米餘就是內城門,高高的城牆巍峨雄壯。


    此時的城牆比往常更加壯闊,城門前停了幾十部畜力車,前後相接直如一條遊龍曲折蜿蜒,伸向遠方。


    這盛景不是常態,不是某人某部門刻意為之,純粹是因一起偶然事件而導致。


    城門前,兩部馬車發生碰撞,現場有人受驚未有人受傷,一部馬車完好無損,另一部馬車被撞斷了轅梁。


    馬車上皆是有身份且自命不凡的貴女,雙方發生了爭執。她們堵著城門,致後麵駛來的車無法通行,因此,形成了這般遊龍景象。


    關新妍的車與那騷亂中心隔著十部車的距離,那不斷的爭吵聲穿風越阻而來,教車內眾人聽得清晰完整。


    “聽這郡主的口氣便知這是個十分不好惹的人,這事八成是郡主理虧。”清曼小聲言語。


    “未必,”章越接口,“誰說脾氣大的人就一定理虧,我看,是這太常卿的女兒頑固執拗、不識時務。”


    “少妄議!”夫人抬聲製止二人評述,“出門前叮囑再三,多聽多看少說話,這麽快就忘記了嗎?咱們隻管好自己,別惹禍上身。”


    車廂裏一陣沉默。


    “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啊?”外邊鄰車裏發出一聲感慨,抒出了多少人的心聲。


    又等了些時,那爭吵聲依舊持續,沒有人上前勸解。


    “母親,你說咱們要是入宮遲了,德淑娘娘會不會怪罪咱們怠慢、無禮?”關新妍忽輕聲問。


    “那是當然,”夫人略有些不耐煩迴複,這不明知故問嗎。


    “母親稍等。”關新妍掀開車簾下車。


    意識到關新妍要做什麽,夫人急忙從車廂裏探出頭對著關新妍背影焦急聲喊:“迴來!聽見沒有,迴來!”


    關新妍迴頭給了個撫慰的笑容,轉頭繼續往前走。


    不同與夫人的焦慮,清曼興奮地將頭從車窗裏伸出頭來定定看著城門方向,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章越鎖著眉頭,視線越過夫人的肩膀望向遠處。


    城門下,郡主站在斷轅的馬車前指著另一部馬車廂內的女子怒罵:“……瞎眼的奴才,礙事的囊包,還跟我豬鼻子插大蔥,裝相,區區太常卿家的女兒嘚瑟什麽。


    你若理直氣壯,別躲在車裏嘟囔,出來與我理論啊,怕別人瞧見你百拙千醜、貌似無鹽的臉麽,果然是醜人多作怪,知道醜不老實家裏呆著,偏要出來膩歪人。


    十分理,你虧十分。你毫發無損坐車裏,我車轅子成火燒棍子了,不是你撞的我,難道這車轅子是我自己撇斷的?城門就這麽些寬,你早不出道,晚不出道,偏大清早出來螃蟹擋道,給我置晦氣,分明是你處心積慮,心存不良。


    就這會,你誤我多少事,你這無知愚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根本不知道後果。今日不給給你點厲害瞧瞧,你也不知道什麽叫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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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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