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慮了,沒人會懷疑咱倆!”


    “為什麽?”霍將軍直愣愣聲問。


    “咱倆屬於狗背上貼膏藥。”


    “什麽意思?”


    “兩不沾。”


    霍將軍恍然,忙不迭點頭,“說的是。”瞧見關新妍一副密實、英颯裝扮,顯得意氣風發,心裏有些頗不是滋味,語氣酸酸道:


    “關將軍事務繁忙,就別在我這庸人跟前耽誤時辰了,將軍請便。”說著話,自動讓出一條道。


    “這麽多條路,我怎就偏撞到霍將軍守的這條道上?霍將軍不會天真地以為我是恰巧路過此處吧?實話說,我是專程來找你的!”關新妍聲言。


    “哦?”霍將軍納罕,略一思忖,明白些什麽,麵色沉鬱道:


    “與關將軍的賭約已到期,我確實輸了!可是,關將軍如今也不掌軍權了,哪裏還需用得著我?況且,我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空有一身蠻力,與山野匹夫無異。關將軍手下能人賢士那麽多,找我何幹?”


    “嗯,還算有自知之明。”關新妍先是肯定了霍將軍的一番自我評述,大大方方於方才倒下的那棵樹樹幹上坐下來,望著生悶氣幹瞪眼的霍將軍漫不經心繼續說:


    “知道當初我為什麽把查火藥和糾奸細這麽費腦筋的事交給霍將軍你去做嗎?就是想讓你遭受些挫折,認清自己的缺陷。


    當然,我也沒那麽任性,不至為了給你個教訓就草率將關係營防安危的兩項重大之事全然丟給你。


    事實上,對敵方火藥和奸細的探查活動我從來都沒停止過,也掌握了不少信息,若那日我沒有被人擄走,那批藏在營中的火藥和奸細應該不會那麽順利發揮效用。


    所以,營防受創,我確實該擔很大責任,而且是主要責任。


    我很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但我不認可你這種無意義的贖罪行為。敵人猖狂在你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嘲笑你無能為力,你不是應該攢足火力、蓄勢待發,找準機會胖揍他們一頓嗎?怎跑到這深山老林對著這一堆不能動、不知痛癢的實心疙瘩發威發難?


    原來霍將軍是這樣一個沒血性、沒韌勁、沒膽氣、沒見識的人。”


    聽到這樣一番直戳隱痛的奚落,對方又是一名女子,霍將軍惱羞成怒,紫脹著臉,粗聲粗氣道:


    “關將軍這是專程過來給我難堪的嗎?那關將軍的目的達成了!可以走了!”


    “你覺得我有這麽無聊嗎?專程過來取笑你倒是抬舉你了!”


    “那你跟我說這番話什麽用意?”霍將軍壓著火氣聲問。


    關新妍站起身,隨手撣去身上的塵土,輕鬆道:“霍將軍若還知道羞愧,想要一雪前恥的話,我可以給你機會,讓你親手炸掉敵營所有火藥,狠狠報複一下。


    倘若霍將軍情願繼續留在這裏揮灑汗水,那就當我沒來過。”


    霍將軍一愣,隨即陷入痛苦的糾結之中,與生俱來的驕傲迫使他抗拒向關新妍屈服,況且麵對這樣一個態度傲慢,一徑將自已貶得一無是處的女子,心底那點可憐的自尊更是不允許自己低頭。


    可是,如果能有機會親手炸了敵人的火藥,該是多麽痛快的一件事。


    反複思量了許久,霍將軍遲疑道:“關將軍確已掌握敵人火藥藏匿處?果真有辦法摧毀敵人火藥?”


    見霍將軍這麽問,關新妍知道他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如果他能放下那不值一錢的驕傲和自尊,領下自己的人情,那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我辦事,幾時令你失望過?!”關新妍迴複,“這件事,王爺尚不知,炸了敵人的火藥,功勞全屬於霍將軍,這足以讓敵軍對霍將軍刮目相看,也讓營中眾多將士對霍將軍膜拜。”


    “我隻願親手揭露敵人的陰謀詭計,打擊他們的自信心,不在乎名和利。”


    “收獲名利,霍將軍才能重拾威望,理直氣壯地重新站到王爺身邊為王爺效力。”


    “關將軍為何如此幫我?”霍將軍突然振聲問。


    “自然不是白幫,此事成後,霍將軍欠下我一個人情,這人情,來日,必是要還的。不過,霍將軍且放心,他日,我讓霍將軍做的事不會違背霍將軍堅持秉守的人生信條,不會讓霍將軍難為。”


    霍將軍疑慮片刻,漸漸展開眉眼,放鬆姿態,忽然沉歎一口氣,寧然道:


    “關將軍若是個男兒身就好了。”


    其神情、語氣顯示,心裏已不再掙紮,坦然接受了關新妍有附帶條件的幫助。


    關新妍心裏暗自欣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平靜聲道:“霍將軍這男尊女卑、男強女弱的陳腐觀念須徹底改過,不然將來還會在女人麵前栽倒。”


    不管霍將軍臉色如何五色雜陳,關新妍徑直走到那不久前倒下的大樹前,看著那斫斷的端口,狀似隨意道:


    “方才見霍將軍伐木姿勢甚是標準、熟稔,霍將軍竟還會做木匠的活?”


    聽聞關新妍言語,霍將軍想到先前曾被盯著看,至此才明白,她那時的關注點是在伐木這件事上。整複了一下心情,霍將軍款步走到那棵樹旁邊,不甚在意地說:


    “小時候見別人家小兒時常有新奇玩物,十分豔羨,家父家母擔心我玩物喪誌不給買,於是,我常常偷偷去林中伐下木料,自己手製各式玩物,便是在這過程中,對木工活產生了些微興趣。


    長大後,自己鑽研了些這方麵的技巧。現今,手藝比起真正的木匠差了一大截,但尚可自愉自樂。”


    “霍將軍過謙了,看這斫緣整潔利落,沒有多少多餘的鑿痕,顯見霍將軍木工技藝與真正的匠人無多大差異。”


    “關將軍也諳此道?”霍將軍好奇問道。


    “廣獵雜聞軼趣,通些皮毛。”關新妍匆匆迴複後,忽麵對霍將軍認真說道:


    “霍將軍既然有此手藝,想請霍將軍再幫我做幾件力所能及的事。”


    “關將軍想讓我製些什麽?”


    “你過來,”關新妍忽興衝衝拽起霍將軍一隻袖口拖著走。


    “欸,欸,欸,你說就是了,別拉拉扯扯,讓人看見不好……”


    關新妍不管霍將軍的抗議,徑將他拉到一塊平整的大石頭邊上,又從附近撿拾起一塊赭石,隨後以赭石當筆在石頭上作畫。


    忙碌一陣後,關新妍丟下赭石,脆聲道:


    “煩請霍將軍根據這圖做出實物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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