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竹和元朵此時一起看著我,從她們的眼神裏,我明白她們的意思,她們現在才知道我一直沒有告訴父母我生意破產之後遭受的巨大苦難和磨難,才知道我父母一直不知道我獨自在天涯孤旅中的落魄流浪。


    海竹和元朵一起緊緊抿嘴看著我,四隻大大的黑黑的眼睛裏同時充滿了亮晶晶的東西。


    我知道,她們之所以眼裏飽含淚水,是因為從我爸媽的談話裏想起了我過去一年間的顛沛流浪生涯,想起了我在困苦潦倒中的掙紮和奮起。


    她們是為我而哭,心疼我而哭。


    媽媽意外地看著海竹和元朵:“咦——這倆孩子是怎麽迴事啊,怎麽都哭了?”


    媽媽這麽一說,海竹和元朵的眼淚突然都忍不住嘩嘩流了出來。


    “哎——孩子們,怎麽了?怎麽了這是,怎麽都哭得這麽厲害啊!”媽媽有些慌了,忙過去摟住元朵和海竹,元朵和海竹就勢一邊一個抱住媽媽的胳膊,繼續抽噎起來……


    我在一旁打圓場:“媽,沒事,她倆這都是因為今天太激動了,這是激動和喜悅的淚水,興奮過度所致。”


    爸爸媽媽似乎相信了我的解釋,媽媽笑著說:“到底都是孩子,情感就是脆弱,好了,好孩子,我去做飯給你們吃。”


    媽要去做飯,元朵和海竹一聽,都不哭了,擦擦眼淚,破涕為笑站起來,跟著媽媽一起去了廚房,當下手。


    爸爸看看我:“小克,這兩個娃子剛才哭得很突然,很奇怪啊,真的是因為高興所致?我怎麽看不像。”


    我說:“真的,你不知道啊,這倆聽說要到咱家來,興奮地哭了好幾次了,昨晚都一夜沒睡,今天早上,臨來之前在機場還激動地抱頭痛哭了一次呢。”


    “真的?”爸爸笑著搖搖頭,“這倆孩子,真誇張……”


    “是的,很誇張。”我附和了一句,心裏隱隱有些酸痛。


    吃過一頓豐盛的午飯,稍事休息,下午,我帶海竹和元朵在家後麵的山裏去玩,我家後麵是連綿的群山,山上是蒼翠的茂密的竹林,遠遠望去,就是竹子的海洋,可以稱之為竹海。


    在竹林之間,是潺潺的清澈的小溪,此值豐水季節,溪水充沛,沿著山澗奔騰而下,在山穀裏激起陣陣迴響。


    我和海竹元朵在竹林中山穀裏溪水間玩耍了一個下午,直到傍晚才迴家吃飯。


    吃過晚飯,媽媽已經收拾好了兩個房間,一個是我在家裏住的房間,早就有,又另外單獨收拾了一個房間,無疑,這是給元朵住的。


    晚飯後,大家在一起坐在葡萄架下聊天,喝茶,直到10點多,爸媽說要休息了,讓大家也早休息,然後就迴屋了。


    元朵站起來:“哥,海竹姐,我也迴去休息了。”


    說完,元朵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間。


    海竹對我說:“哥,咱們也去你房間睡吧。”


    我看著元朵房間的燈光,說:“海竹,你去元朵房間睡!”


    “怎麽了?”海竹有些意外地看著我。


    “一來元朵第一次來我家,難免會有孤獨感,你陪陪她;二來呢,我們現在在父母麵前,一沒定親,二沒結婚,直接大言不慚住在一起,你覺得合適嗎?”我看著海竹,“不知道你心裏會怎麽想,我總覺得有心理障礙。”


    其實這是我的表麵話,並非心裏話,我並不僅僅是因為在父母麵前有心理障礙,是覺得在元朵麵前有心理障礙。


    我和元朵的房間隻隔一道牆,和海竹住在一起,想想隔壁就是元朵,總覺得心裏有些難以接受,怕萬一到時候忍不住和海竹做那事弄出動靜來刺激了元朵。


    海竹怔怔地看著我,半晌沒有說話,接著點點頭:“好吧,我聽你的。”


    我點點頭。


    海竹走了兩步,站住,迴頭看著我:“哥,你剛才說的是心裏話?”


    我點點頭。


    “我覺得不是。你剛才隻不過是在找借口,是不想我和你親熱刺激了元朵,是在保護她不受傷害,是不是?”


    “你也可以這樣理解!”


    海竹沉默了,半天說:“我不明白,你心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想法,我不明白,你的心裏到底有多複雜,難道,這都是你的經曆造就的?還是你的性格決定的?”


    說完,不等我迴答,海竹就徑自去了元朵房間。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直看到父母和元朵的房間熄了燈,才轉過身,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半躺下來,仰臉看著深邃的夜空裏閃爍的繁星,看著在遙遠的天際偶爾倏地滑過的一顆流星,深深唿了一口氣……


    夜深人靜,周圍一片靜謐,隻有草叢裏傳來不知名小蟲的鳴叫。


    我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默默地品味著尼古丁的滋味,默默地看著夜空裏寂寞而無聲的星星。


    我的心中突然想起了她,想起了千裏之外遙遠北方的她。


    此刻,她在幹嘛呢?她又在孤燈下電腦前默默地等候守候著那個空氣裏的異客嗎?明知無數次的守候是徒勞的,卻仍然在那裏懷著絕望中的期待等候著。


    突然,我想,其實,她不是在等候異客,她是在煎熬自己無奈而又空寂而又被現實折服馴服的傷痕累累的苦楚淒冷悲涼的心。


    我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大腦變得空白和麻木。


    我的心在寂寞寂靜的深夜裏反複糾結和徘徊,直到夜深了,我才迴到房間,睡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元朵在家陪爸媽聊天,我帶海竹去明州市區海竹父母家。


    帶好東西,剛出門打算去坐公交車,卻發現昨天的那輛黑色帕薩特汽車正停在我家門口,開車的還是那個司機,理由還是昨天的理由:受人之托,拿了人家的錢,來送我去市區。


    我沒有說話,直接拉著海竹上了車,車子直奔市區而去。


    路上,司機不說話,隻管看車,我和海竹坐在後排,我從車內後視鏡裏死死打量著這司機的表情,試圖從中發現什麽,看了半天,卻什麽都沒發現。


    海竹想和我說話,看我皺眉思索的樣子,於是沒有開口。


    我擰緊眉頭想了半天,媽的,這人究竟是誰呢,似乎算準了今天我肯定要出門去市區海竹家,他怎麽對我的活動行程知道的這麽相信呢?


    我苦苦想著,反複斟酌對比梳理著,半天,突然心裏猛地吃了一驚:壞了,糟了,馬爾戈壁的,我的手機一定是被人監聽了!


    這是我為這蹊蹺事分析出來的唯一能解釋得通的理由和結論。


    是啊,要不是通過電話監聽到我和海竹以及元朵通話的內容,何以能對我的行蹤了解這麽透徹呢?


    我迴來的事情和行程,隻在電話裏和海竹海楓元朵聊過,別的人沒記得說過,皇者也不過隻知道大概。


    我越想越覺得合理,越想越心驚,這還了得,我的電話不知不覺被人監聽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隱約知道現在有一種儀器,好像是國外進口的,很先進,隻要輸入進去對方的手機號碼,就可以監聽到對方的通話內容。


    這麽說,是不是有人開始監聽我了呢?


    我的心一驚一竦,直發愣,沉思著琢磨了好半天。會是什麽人對我實行監聽呢?伍德?刁世傑?張曉天?皇者?或者是李舜甚至孫棟愷?


    想了半天,覺得都有可能,卻都不能肯定。


    這人安排專車接送我,到底是何意,是想故意讓我知道他對我的底細了如指掌呢還是想對我示好?


    我凝神思考著,一時找不出頭緒。


    “哥,你在想什麽呢?”海竹的話打斷了我的沉思,我收迴思緒,看了看海竹,笑了下,“我在想去你家,見了你爸媽,該怎麽說話,怎麽表現。”


    海竹笑了:“是不是有點緊張?”


    “是!”我老老實實迴答。


    海竹哈哈一笑:“你到我家又不是第一次,我爸媽早就和你很熟悉,緊張什麽?”


    “以前去和這次去內容意義不同啊,非同尋常!”


    “不要緊張,我爸媽一直就很喜歡你呢,這次迴來,我和家裏提前說了,他們都很高興,都在等著我們迴去。”


    我點點頭,看著海竹:“昨晚睡得好嗎?”


    “還好,昨晚你睡得很晚吧?”


    “你怎麽知道?”


    “你昨晚迴房間開門,我聽見動靜了,那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葡萄架下坐了很久。我其實一直沒大睡著,知道你在院子裏,本來想出來找你的,又怕你不高興,就沒出來。”


    我笑了下:“昨晚我在葡萄架下乘涼,很舒服,不知不覺睡著了。睡了一覺,才迴房間。我輕手輕腳開門的,就怕把你們弄醒,沒想到你還是聽見了。”


    “人家一直惦記著你,你不摟著我睡,我睡不著呢。”海竹趴在我耳邊悄悄說。


    我笑了,趴在海竹耳邊說:“想了是不是?”


    海竹臉一紅,嗔笑一聲,伸手擰了我的胳膊一把:“去你的,就知道這個。”


    我嗬嗬笑了下,接著問海竹:“昨晚元朵睡得好嗎?”


    “應該是很好,她睡覺很安靜,我們躺在床上說了會話,她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元朵昨天很開心呢。”


    我微笑了下:“那就好!”


    “其實,我們今天去我家,應該邀請元朵一起去的!”


    我搖搖頭:“現在不合適!”


    “為什麽?”


    “這是你哥的意思。”我接著把海楓的意思說了一下。


    海竹點點頭:“嗯,看不出海楓哥這個大男人,考慮問題還挺細致。”


    我說:“難道昨晚我考慮問題不細致嗎?”


    “細致,行了吧?可是,我總覺得你的理由很牽強呢。當然,你要這麽考慮,我也不能說什麽,不管幹什麽,我總歸都是聽你的。”


    我握住海竹的手,沒有再說話。


    很快,車子到了海竹的家,我和海竹下車進門。


    海竹在前麵,大聲說:“爸,媽,我們迴來了。”


    我隨後進去,一進門,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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