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兩個房間,標間和單間都可以,普通的!”我說。


    “呀呀呀——”小親茹意外地看著我,小小的嘴巴半張著,“怎麽?兩個房間?你這女朋友是剛交的,還沒到手?”


    “死丫頭,我告訴你這是我女朋友了嗎?”我壓低嗓門看著小親茹,“這是我客戶,你少給我弄裏格楞!”


    “呀——嘿嘿——”小親茹咧嘴開心輕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對不起嘍,亦哥哥,誤會你了,嘻嘻,我這就給你們安排房間,海景房。”


    很快,小親茹為我們辦好了入住手續,我和秋彤去了酒店房間,房間位於10樓,麵對大海,我們的房間還是挨在一起。


    風雪交加的夜晚,在房間裏自然是什麽也看不到的,天亮才好。


    我和秋彤安頓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飯,到青島自然要吃特色,青島的特色除了海鮮,就是鍋貼。


    “我問了服務員,說奧帆賽場地附近有一家很不錯的青島鍋貼店,他們說青島的特色小吃是鍋貼,味道很好。”站在酒店門口,我對秋彤說。


    我和秋彤此時都已經換上了棉衣,秋彤套在厚厚的白色羽絨服裏,腦袋縮在羽絨服帽子裏,渾身鼓鼓囊囊,小臉紅撲撲的,像個大娃娃。


    “好呀,奧帆賽場地附近,太好了呀,走,我們去!”秋彤笨拙地揮舞著胳膊。


    於是,我們去了那家著名的青島鍋貼店,找了個單間,點了酒飯菜,開始邊吃邊喝起來。


    “亦克,我發現從我們乘飛機開始,到入住大酒店,你對這些流程似乎很熟悉,看起來頗像個經過大場麵的人呢!”秋彤邊抿了一小口白酒邊對我說。


    “是嗎,秋總高抬!”我邊吃菜邊說,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想啊……”秋彤放下手裏的酒杯,歪著腦袋看著我:“我想,要麽你亦克本來就是一個見過大場麵經曆過高級場合的人,要麽,就是你這個人接受新事物很快,跟著李舜這些日子,見了場麵,學到了不少東西。你說,我是該相信前者呢還是該相信後者?”


    “自然是後者!”我故作鎮靜,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白酒,然後說,“我倒是做夢都想是前者,可惜,沒那本事,唉——癩蛤蟆永遠也不會吃上天鵝肉,烏雞永遠也成不了金鳳凰。”


    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了秋彤和李舜,想到我心目中的女神卻是和我絕無半點緣分,心裏不由感到一陣傷感,臉上的表情和說話的口氣竟真的包含了悲愴和失落。


    我的此時表情歪打正著,秋彤竟似也真的相信了我的話,安慰我說:“亦克,不要傷感,事在人為,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不管什麽事,隻要你想你願意你去努力,就一定會實現。”


    我看著秋彤:“秋總,有些事,是早已注定的,無論你怎麽想怎麽努力,都不會改變,都不可能實現。”


    我心裏明白自己話裏的意思,但是,秋彤當然不可能明白。


    秋彤看著我的表情,說:“亦克,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奮鬥,希望你能實現你心中的理想。”


    我努力笑笑,端起酒杯:“謝謝秋總!”


    秋彤和我碰杯:“來,亦克,幹了這杯酒!”


    秋彤有時候喝起酒來和說話辦事一樣,很利索痛快。


    我們一飲而盡。


    剛放下酒杯,我的電話突然響了,李舜打來的。


    “到海州了嗎?”李舜說。


    “沒,在青島!”我說,邊看了秋彤一眼,秋彤眼皮都沒抬,自顧自斟自飲喝酒吃菜。


    “靠了個靠,怎麽跑青島去了,想喝啤酒了?這季節也不對啊!”李舜說。


    “昆明飛海州的班機沒有了,就飛青島轉機!”我說。


    “那你們今天肯定走不了了!”李舜說,“膠東半島今晚到明天是大暴雪,海州那邊也是大暴雪,我估計你們要在青島等個一兩天了。”


    我一怔,李舜竟然對天氣如此關心,對秋彤的行程如此關注。


    “那個在押犯呢?”李舜又說。


    我聽了忍不住想笑:“在吃飯!你要不要和秋總說話?”


    說完,我看著秋彤,秋彤搖頭擺手。


    “不了,有什麽好說的,不聽話的強人,處處和我對著幹!”李舜說,“等雪停了,能飛了,你把她完整押送迴去,然後,你等我下一步通知,我還有重要任務要安排你。”


    “老板,我……”我一聽李舜還要給我安排重要任務,急了,忍不住就要說出不想幹的話。


    “你什麽呢?有屁快放!”李舜不耐煩地說。


    我一聽李舜這態度,想了想,還是當麵談好,就說:“沒什麽了!”


    “靠,和女人在一起久了,我看你也成娘們了!囉嗦!”李舜說完,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秋彤不問我李舜通話的內容,卻舉起酒杯對我說:“亦押司,來,陪在押犯喝杯酒好不好?喝完酒,在押犯想去奧帆賽基地那裏去轉悠轉悠。”


    我自然要答應,於是陪秋彤喝了幾杯酒,很快,秋彤的臉色就白裏透紅,眼神裏透出火熱和靈光。


    飯後,我和秋彤在風雪中踏雪前行,沿著海濱馬路往前走了一會兒,很快看到了燈火輝煌的奧帆賽基地運動中心,一麵麵不同國家的旗幟排列整齊成半圓形高高飄揚在夜空,在風雪中獵獵作響。


    不遠處,高大的奧運火炬矗立在延伸到大海裏的長堤裏,宛若一個神聖的雕塑,再遠處,是無盡的黑暗的海洋,在風暴中海浪憤怒地衝擊著海岸,發出巨大的轟鳴……


    我和秋彤漫步在風雪中的海邊,踩著厚厚的積雪,沿著岸邊前行,不時有風浪激起的水花飛濺到我們的身上和臉上。


    秋彤突然變得異常沉默,神情肅然而又激動,站在岸邊的欄杆旁,手握欄杆,兩眼凝神看著遠處無邊的黑暗,像一尊雕塑,動也不動。


    海邊幾乎沒有人,隻有我和秋彤在這裏。


    秋彤沒有理我,身體一動不動,兩眼迷蒙,凝視著遠處的夜空和海麵,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


    我站在秋彤的側後方向,注視著秋彤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秋彤此刻在想什麽,我知道浮生如夢一定記起了她和異客的那個海邊約定,異客曾經告訴她,隻要她在海邊唿喚客客,他就會出現在她麵前。


    看著秋彤孤單的身影,想著浮生如夢就在眼前,我的心裏湧起萬般情懷,情感的潮水像大海一樣洶湧澎湃……


    “客客——”突然,我聽見了一聲唿喚。


    這唿喚來自秋彤,聲音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深情,那樣地叫人心悸。


    一聲“客客——”讓我亂了心扉。


    這一聲,撕扯著我的心,蹂躪著我的靈魂,刺痛著我的肉體,我渾身的血液在這風雪之夜裏開始急速滾滾奔流,忘卻了寒冷,忘卻了獨孤,忘卻了憂傷,忘卻了迴憶,我看著風雪中孤單站立的秋彤,似雕塑般一動不動,心潮澎拜,萬般柔情湧上心頭。


    這一聲,讓我湧起對浮生如夢的無限思念和依戀,湧起對秋彤的無比疼憐和關愛,現實和虛擬的距離似乎已經化為烏有,魂牽夢縈的夢中女神似乎就在眼前,似乎唾手可得。


    那一刻,寒風唿嘯,大浪滔天,海潮翻湧,漫漫風雪掠過我的麵孔,我的眼睛潮濕了……


    此刻,秋彤仰起臉,伸直張開著胳膊,像是在擁抱著無邊黑暗的大海,又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客客融入她的懷抱,還好像是在祈禱上天賜她於命運的靈動和轉機。


    不斷變換的霓虹下,秋彤臉上的神情期待而悲愴,神往而惆悵,歡喜而憂傷。


    此刻,我多想從背後靠近秋彤,輕輕將秋彤擁入懷中,用下巴抵住她的肩膀,耳朵貼近她的耳廓,告訴她客客在她的召喚下出現了,客客來和如夢約會了。


    我的心澎湃著,我的血奔流著,我的神經悸動著,我的大腦衝動著,不由邁向前,伸出胳膊,就要將秋彤抱入懷中——


    突然,伴隨著氣流的一陣怪吼,一陣猛烈的寒風吹過,挾帶著一股雪花衝我迎麵撲來,大片的雪花和高速流動的空氣狠狠抽動著我的臉頰。


    我的身體一震一顫一抖,猛地醒悟過來,站在我麵前的不是我的知己如夢,是我的女上司秋彤,不是在虛擬世界裏將我視為唯一依靠依賴的浮生如夢,而是我黑老大的未婚妻我永遠不可不得不能不許靠近的秋彤。


    如果我迴應了秋彤,告訴秋彤我就是她夢裏的客客,那麽,後果不堪設想,我不僅和現實裏的秋彤連朋友連同事都做不成,還會徹底失去虛幻世界裏的如夢。


    既然現實無法更改,那麽又何必去毀滅可憐的僅存的虛幻呢?還有,如夢曾經說過,她最不能原諒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騙!而我,恰恰一直在對她做著最讓她厭惡的欺騙之舉。


    我頓時清醒,急忙悄然後退一步,然後,又後退一步。


    我緩緩後退,逐漸遠離秋彤,把她留在那個迷幻的世界裏,讓她在自己的虛幻遐想空間裏再飛一會兒……


    許久許久,秋彤的身體才開始轉動,開始輕輕抖落滿身的雪花,低頭沉鬱了半晌,不時用手擦著臉頰,然後才緩緩轉過身來,開始找尋我,似乎才剛從虛幻迴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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