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馬路邊,我接到了海楓的電話:“小子,在哪裏?”


    “在酒店門口的馬路邊!”我說。


    “咦——我剛開車到你酒店門口,怎麽沒看到你呢?”海楓說。


    我這時往周圍一看,海楓的白色雅閣正停在我身後,就衝他走過去,拉開車門上車。


    “我靠,你怎麽這副打扮,我剛才看到有個人站在那裏,愣是沒認出你來!”海楓說。


    “一來保暖,二來不想遇到熟人!”


    “嗯,可以理解。”海楓邊發動車子邊說,“今天不忙?”


    “不忙!你呢?”


    “我也不忙,放假中呢,吃早飯了沒有?”


    “剛起床!”


    “哈哈,我也是剛起床,放假這幾天,難得睡個懶覺。走,咱倆找個地方吃早飯兼午飯去,想吃什麽?”


    “隨便!”


    “靠,明州沒有隨便這道飯和菜,我看,不如我們去喝甲魚湯吧,我知道東湖花園門口有一家甲魚館,甲魚湯做的很地道。”海楓說。


    我的心中一動,破產前,我買的那套房子就是在東湖花園,那是準備用來作為我和芸兒的愛巢的,現在,隨著我的完蛋,那房子也已經灰飛煙滅了。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有些酸澀,沒有說話。


    海楓看我不說話,沒有再問我,自作主張開車直奔東湖花園。


    離東湖花園越近,我的心就越沉重,甚至有些窒息。


    很快到了東湖花園門口,我和海楓下車,海楓進了甲魚館去點菜,我暫時沒有進去,依舊戴著鴨舌帽和墨鏡,圍著圍巾,特意將嘴巴遮住,站在東湖花園門口往裏張望。


    裏麵的其中一座小高層就是我當時買房子的那棟樓,曾經我多次帶著芸兒出入這裏,如今,雕闌玉砌猶在,卻是朱顏改,我站在這裏,成了一名過客。


    我默默地往裏麵注視了良久,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


    這時,一輛出租車正好停在大門口,接著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著毛領大衣長筒靴的女子。


    看到那女子的一刹那,我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這不是芸兒嗎?


    雖然戴著墨鏡,我依然清晰地看到了芸兒,因為此刻她距離我隻有不到10米的距離。


    我的身體不由顫動起來,兩股戰戰,幾欲而不能立,身體幾乎僵直,眼睜睜看著芸兒付完錢後背著小坤包衝我的方向走過來——


    我直挺挺地站在那裏,死死地盯住越來越近的芸兒,我甚至已經看清楚了芸兒那張我曾經無比熟悉的麵孔。


    芸兒的身材依然還是那麽苗條,麵容依然還是那麽俏麗,隻是此刻精神顯得有些倦怠,似乎沒有休息好。


    看著芸兒的樣子,我的心裏湧起強烈的衝動和疼憐,無數個日夜的思念和懷想,一直盼望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正向我走來,這是多麽讓人激動的時刻。


    此刻,我多想張開臂膀,將芸兒擁進懷裏,訴說著離別後的苦痛和思念。


    我死死地盯住芸兒,看著她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地走到我跟前,就要和我擦肩而過——


    我和芸兒的距離是如此之近,近地我幾乎能感覺到她的唿吸,聞到她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道,近地我甚至能看到她那長長的眼睫毛,還有那性感而動人的五官。


    芸兒的麵容顯得有些憔悴,不知是剛起床還是缺少睡眠,似乎又在想什麽心事。


    我極其渴望芸兒能抬起眼皮看我一眼,我想了,隻要芸兒看我一眼,我就一把抱住芸兒,不管她現在屬於誰。


    可是,芸兒始終沒有抬眼皮,漫不經心神情倦怠懶洋洋地和我擦肩而過,根本就不看我一眼,似乎站在這裏的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樣,甚至沒有進入她眼神的餘光。


    芸兒就這樣從我身邊錯身而過,繼續往前走去。


    我呆立在原地,木然淒然悲涼地聽著芸兒的腳步聲離我而去。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碎了,我猛地轉身,看著正往大門口裏麵走去的芸兒,渾身顫抖著。


    我不知道芸兒此刻來到這裏,是在這裏住還是來這裏找人。不管她是來這裏幹什麽的,我終於見到了她。


    看著芸兒離我漸漸遠去,我終於遏製不住自己心裏的衝動和激動,我一定要喊住芸兒,一定要和她親口說話,一定要親耳聽到她說她不再愛我。


    我往前邁出一步,想去追趕她,同時拉開圍巾,深唿吸一口,張開嘴巴就要喊芸兒。


    “芸——”剛邁出半步,剛吐出“芸”字的前音,身體突然被人死死抱住,嘴巴突然緊緊被捂住。


    接著,我的耳邊傳來海楓低沉極速的聲音:“你想幹什麽?她已經跟了別人,你嫌窩囊地不夠,想自己找難看嗎?”


    海楓抱得我很緊,嘴巴捂得也很緊,我沒有掙紮,我要是想反抗掙紮,海楓立馬能被我摔出去。


    可是,我沒有。海楓的話霎時提醒了我,是的,芸兒已經屬於了別人,我再這麽做,有什麽作用呢?不但於事無補,反而弄得大家都很難看!


    海楓告訴我芸兒和段翔龍的事情,我是深信不疑的,我絕對不會相信海楓會為了讓我和海竹好而對我撒謊,他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既如此,我再和芸兒糾纏,有什麽意義呢?


    我無力地看著芸兒遠去,背影消失在東湖花園園林的深處,眼淚突然就迸出來,流過我的臉頰,流在海楓的手上。


    海楓漸漸鬆開我,攬著我的肩膀,和我一起默默地看著前方,半晌,歎了口氣:“兄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屬於你的,終歸不是你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不定,你失去的會是枷鎖,獲得的,將是一個全新的幸福。不必為過去的昨天而悲戚,不要再迴首過去,往前看吧,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每一個明天都是燦爛的。”


    說完,海楓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進了甲魚館。


    我站在原地,琢磨著海楓的話,鬱鬱半晌,也進了甲魚館。


    喝甲魚湯時,海楓沒有讓我再喝酒,兩人悶不作聲吃飯。


    一會兒,海楓冒出一句:“3個月前,我就在這兒遇見過他們2次。”


    我沒有做聲,這麽說,段翔龍或者芸兒是住在這裏了?芸兒來這裏,是找段翔龍的?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隱痛難當,刀絞一般,一頓甲魚湯沒有喝出味道。


    我的芸兒就這樣徹底不再屬於我了,埋頭喝著甲魚湯,我的腦子裏反複重複著這個念頭,心裏悲涼難當。


    假如不是李舜的原因,我是絕對不會再踏進這個城市一步的,可是,鬼使神差,我竟然又來到這裏,竟然又看到了芸兒。難道,這是造物主的安排?


    吃過飯,我沒有讓海楓送我迴酒店,獨自去了甬江邊,坐在江邊公園的石凳上,看著渾濁的江水滾滾東去,沉思了良久……


    直到天色已晚,夜幕降臨,我才踱迴了酒店,買了一瓶白酒,一口氣喝光,然後關燈,一頭栽倒在床上,拉上被子,蒙頭就睡,或許,讓自己的大腦在麻木昏沉中睡去,不讓自己去想任何事情,是最好的解脫辦法。


    不知昏沉沉睡了多久,我醒了,窗外漆黑一片,遠處城市的霓虹在閃爍。


    打開房燈,摸過手機看時間,晚上10點了。


    同時看到有好幾個未接電話,一看,全部都是李舜的。


    我急忙給李舜打過去,剛一接通,裏麵就傳來李舜火氣十足的聲音:“你死到哪裏去了?我的電話竟然也不接!”


    “對不起,李老板,我晚上和朋友喝酒喝多了,睡著了,沒聽見手機響。”我忙解釋。


    李舜聽我這麽一說,火氣似乎小了一些:“這幸虧飛機還不是今晚起飛,要不然,你就誤了事,知道不知道?”


    我再一次道歉。


    “好了,不用給我道歉,要是真誤了事,道歉有個屁用?”李舜粗魯地打斷我的話,“我現在在杭州,明天上午11點前,你趕到蕭山機場和我會合,不得延誤!”


    我一怔,李舜不在明州,去杭州了,什麽時候去的,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李舜讓我到蕭山機場和他會合,無疑是要坐飛機外出,那麽,根據我的判斷,去昆明的可能性極大,然後轉飛騰衝。


    我真的要跟著李舜迴到生我養我的騰衝了。


    來不及多想,我忙答應著李舜:“好,保證不耽誤事!”


    李舜直接就掛了電話。


    杭州我很熟悉,我在那裏的浙江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度過了四年美好學習時光。蕭山機場更不陌生,以前經常去那裏接送客戶。


    明州到杭州的高速大巴很多,20分鍾一班,幾乎就是隨到隨走,早上6點就發車,11點前趕到蕭山機場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我此時仍然猜不透李舜去騰衝究竟是何意圖,更不會想到李舜在杭州幹了些什麽,以及和我是否有關。


    我摸起酒店電話打到總台一問,才知道原來昨天李舜就已經退房走了。


    李舜為什麽要瞞著我獨自去杭州呢,我有些不解。不過想想李舜做事的詭秘和性格的多疑,也不以為意。


    我聽人說過,經常溜冰的人,精神受到藥物毒害,性格會變得越來越多疑,做事方式經常會超出常人的思維。李舜現在喜怒無常以及詭異多疑的性格,極有可能和吸毒有關係。


    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要吸毒呢?我有些不解,突然又想到那晚自己差點就涉毒,不由感到了幾分後怕,要是真的沾上了毒品,可就一輩子就完了,這玩意兒是戒不掉的。


    我不禁又暗暗慶幸秋彤的那個及時雨電話,心裏感激著秋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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