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從地上爬起來的西東天整了整臉上的狐狸麵具, 隨後又說道:“那個就是祝器啊。”


    這隻人形的狐狸注視著夜鬥神手上的雙刀。


    “真是厲害啊, 我也就見過毘沙門天手上的一件祝器而已。”


    (是說兆麻先生。)


    雪音立刻反應過來眼前這名戴著狐狸麵具,被稱作“西東天”的青年說的是什麽東西。


    原本站在窗口的安原修已經衝下了樓。


    他一把推開教學樓的大門,站在門口, 看向了西東天的方向, 朗聲說道:“西東天先生,請您把自己知道的情報說一下吧。”


    西東天的左手壓在臉上的狐狸麵具上麵,也不知道是在考慮是否答應此事, 亦或者是單純的在考慮些什麽其他的東西。


    【夜鬥】有些不愉快的看著西東天。


    禍津神內心是極其討厭需要動腦筋的事情。


    戰國亂世, 禍津神見過太多的軍師和太多的陰謀詭計,這些人想要殺個人, 還要權衡利弊, 推算死了某個人天下間的戰局會變成什麽樣子, 結果算來算去,卻沒算到下一個該死的人是自己。


    這就是所謂的“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我的情報?”


    西東天看著追在安原修身後的一歧日和。


    “我知道的都是你知道的事情。”


    “你怎麽會知道我知道了什麽事情呢?”


    安原修從來不怕和人胡說八道,隻要能夠溝通,雖然不一定能說服對方,但是勉強還是能打一下拖延戰的。


    說來奇怪, 雖然總是遇到一些恐怖可怕的事情,可每次他都能全身而退。


    “安原小弟。”


    西東天放下了左手, 雙手垂在身體兩側,茶棕色的和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過於寬大,高高的木屐看上去倒像是故意增加身高的舉措。


    “綠陵高中曾經養出了一隻巨大地妖怪。你知道這件事情吧?”


    “哦。”安原修一臉冷漠的看著西東天, “如果你不是在一旁看著拖延時間,那隻妖怪也不會被養出來了。”


    一歧日和捂住了嘴。


    她知道他們兩個人在說什麽。


    將近兩年前,在綠陵高中曾經流行的“降臨之神”的遊戲,不知道將多少路過的“靈”給召喚了過來。


    但是這個召喚的術法並沒有送走“靈”的部分,所以這些靈匯聚在了學校之內,互相廝殺,互相吞噬。


    如同養蠱——


    將無數的毒蟲丟入罐子裏,任憑它們互相廝殺到僅剩最後一個勝利者。


    勝出的蟲子被稱作蠱,那麽在綠陵高中勝出的靈被叫做妖怪嗎?


    “這是哪門子的妖怪啊。”夜鬥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個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將近兩年之前,有個蠢貨想在學校裏召喚出一堆的靈。讓這些靈去殺掉某個討厭的教導主任。”西東天輕鬆愉快的解釋了一下近兩年之前在綠陵高中發生的事情。


    這也是西東天和安原修締結孽緣的開端。


    若非如此,安原修根本沒有接觸到靈能界的理由。


    他現在應該是在東大念醫學係,畢業之後幹幾年工作,榮升為優秀的外科醫生,成為某個私人醫院院長的上門女婿,從此一步登天,坐享榮華富貴。


    而不是現在跑到京都去學習就業形式極為困難的民俗文化。


    “這個綠陵高中曾經幹過這種事情啊。”


    夜鬥頭一次體會到了信息時代的不便之處。


    這種以前要花極大心力才能學習到的知識,現在隻需要一個聯網的手機就能在網絡上查到了。


    這真是信息時代的悲哀。


    “但我完成了約定,”西東天的聲音聽上去相當的愉快,“我將那隻養出來的妖怪解決了。”


    “我開始懷疑這件事情了。”


    主要是西東天的聲音聽上去太開心了。


    一但此人開心起來,就意味著悲慘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解決的方式有許多種……對吧。”


    【夜鬥】一下就看穿了西東天的言語之間的詭計。


    這根本算不上詭計,隻能說是一個拙劣的玩笑。


    但是安原修一點也不想將這個玩笑當真。


    這會顯得最初和西東天相遇的自己像個白癡。


    “嗯,有個家夥很想要那隻蠱,我就讓給那個家夥了。”


    西東天沒有用“人”的說法。


    看樣子,西東天也不將對方當做人來看待。


    “那是個很可憐的家夥啊。”


    西東天歎了口氣。


    雪音完全不知道西東天在說什麽。


    但是,這個帶著狐狸麵具的人是真心在難過。


    那種難過不是作偽。


    察覺到了這一點時,雪音都有些接受不能。


    西東天是“惡”,可是“惡”也會替他人真心的難過。


    “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好。”西東天忽然感歎起來了這些事情,“所以啊,如果有點讓自己開心的事情出現了,還是先下手為強的比較好。”


    他剛剛說完,在另外一棟教學樓的樓頂,出現了三頭狼。


    三隻狼的腦袋,以及三個腦袋共用的一個狼身。


    三隻狼的腦袋上,各帶著一個白色的麵具。


    麵具上似乎寫了什麽歪歪扭扭的漢字。


    巨狼從樓頂一躍而下。


    那是足有一層教學樓高的巨大惡狼。


    “這是什麽玩兒意啊!”


    夜鬥跳了起來——


    轉頭抱著日和就向著安全地帶跑去。


    “夜鬥!”被打橫抱起的一歧日和看著為了救自己臨陣脫逃的夜鬥,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感動,“安原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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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越後屋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逃生路線啦。”


    眼角餘光瞥到安原修已經向著安全通道跑去的夜鬥,立刻對著一歧日和說道,“你也不想想,你在這個學校裏待了多久,他待了多久?”


    正如夜鬥所言,安原修確實是知道安全通道的方向。


    但是在那個方向的門口,站著一個身穿黑色和服的少年。


    他有著一頭黑色的短發和一雙黑色的眼睛。


    衣著打扮幹淨又清爽。


    甚至有一種讓人戰栗的神聖又值得信服的感覺。


    少年□□著雙腳,踩著一雙木屐。


    安原修停下了奔跑的腳步,而是在此人的對麵停了下來。


    “我也沒想到,西東天居然會手下留情。”少年看著安原修,像是要確認他的身份,“西東天不想要架城明樂活過來了嗎?”


    “哦。”


    安原修知道了這兩人之間的交易條件。


    雖然不知道“架城明樂”的身份,安原修也決定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裏。


    等一迴家就去找資料。


    下定決心之後,安原修看著眼前的少年。


    “看樣子你就是幕後的黑手?”


    “請不要說的那麽難聽。”少年皺起了眉,安原修發現他和某個視覺係搖滾樂團的成員長得很像,“我是正大光明的布局。”


    “哈啊?”


    “我什麽時候遮掩過自己的行動呢?”少年反問道,“我有藏起自己的行蹤嗎?我有遮掩過自己的長相嗎?”


    這次不能善了了。


    安原修想到一件事情。


    “這就和被綁架的時候,千萬不能看到綁匪的臉才不會被撕票一個道理嗎?”


    (真要死了啊。)


    思及此處,安原修反而從容不迫了。


    (反正也活夠本了。)


    “就這麽死了你會甘心嗎?”


    少年忽然問道。


    安原修剛想說什麽,忽然那名少年猛地轉身,左手握著一柄袖中小刀。


    此刀,竟然擋住了向自己揮來的太刀。


    身穿袈裟的青年手握太刀,冷眼看著麵前的黑發少年。


    黑發少年的臉上扯出了一個笑容。


    “誒呀,我可是戰五渣啊。”


    “別開玩笑了。”


    “真的真的。”黑發少年的額頭鬢角滲出汗珠,“我的戰鬥力很低的。”


    他的右手忽然出現了一柄禪杖,直接一杖打退了青年的壓製。


    拉開距離的瞬間,他已經頭也不迴地跑出了門。


    “總而言之,先跑為妙。”


    少年的臉上帶著笑意。


    “仔細想想,螭,我們不是第一次被人追殺了啊。”少年的臉上帶著一絲懷念的笑意,“當時你被我抱在懷裏,我拉著她的手,一起翻山越嶺。”


    這些事情,作為身為神器的螭其實根本不記得了。


    就算是生前的記憶,嬰兒時期的記憶也不會留下什麽痕跡的。


    但是螭卻安靜的聽著父親的迴憶。


    “那個山裏的村子都是些很善良的人。雖然窮得連稅都交不出來,可卻過著我和她都想擁有的平穩日子。”


    住在山裏,交不出稅的山民被視作卑賤而且低賤的種族。


    同為人類,可在貴族的眼裏,那些山民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在山裏的日子危機四伏,來自野獸的惡意,來自上天的玩笑。


    這些日子過的多麽朝不保夕。


    可那是多麽好的時光啊。


    “但是啊,”少年微微低下了頭,“天從來不肯讓我擁有什麽。”


    “父親大人。”


    他的神器螭試圖安慰著自己的父親。


    但是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綠陵高中的建築結構相當的奇特。


    在泡沫經濟時代建立的學校,一定要將每一寸土地都利用的相當徹底才行。


    “這個學校的結構看上去很正常,”安原修帶著自稱江雪左文字的袈裟青年抄著近道,“但是泡沫經濟時代的建築師真的挺敢想的。”


    安原修指著一道牆說道:“翻過哪裏,就可以抄近道了。”


    江雪道了謝,掠上牆去,下方正好是手握禪杖的黑衣少年。


    “怪物,”江雪看著下方的黑衣少年,臉上露出了相當憎惡的表情,“你到底做了什麽才活了那麽久?”


    “我?”少年笑了起來,“我做了和那位隻敢躲在恐山,不敢出來的麻倉葉王一樣的事情啊。”


    “類似於帶著記憶轉世投胎的術法也是有的。”


    “你在說我嗎?”


    麻倉葉王拿著手機,坐在火靈的肩上,一臉陰鬱的看著那位黑衣少年。


    明明都是一張十七八歲的少年臉,實際上一個個都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


    “術士,好久不見了。”


    “要尊老啊。”被麻倉葉王喊做“術士”的少年一臉無奈,“我可比你大上十幾歲呢。”


    (背後真不能說別人的壞話。)


    “術士”——握住了手上的禪杖。


    “在千年的時光麵前,十幾年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時光。”


    麻倉葉王覺得對方這種倚老賣老的樣子真的很討厭。


    這個世界上敢對自己倚老賣老的,隻有那兩個還在屍魂界宅著看小說的老怪物。


    “你算什麽東西?”


    “我是人哦。”


    “你才不是人。”


    少年打了個響指。


    “謊言的謊言,可瞬間顛倒正反。”


    “我確實是人。”少年向著麻倉葉王道了謝,“至此,我成了人。”


    江雪左文字收了刀。


    如果是活了千年的怪物,自然可以斬殺。


    但是如果是人——


    付喪神想到了自己的女主人的委托。


    “替我給自己的兒子送一卷書吧,交給他身邊的刀劍付喪神就好。隻是,如果遇到了非人的怪物,請您一定要斬殺了那些怪物才好。”


    一名穿著豔麗和服的美麗少女捂住了嘴。


    乍一看她美得恍若天女。


    可仔細一看,卻發現她的美過於精工細作,像是刻意追求完美的毫無瑕疵的人造產物。


    此刻,這名少女興奮的都要昏過去了。


    “泰世,”少女一把拉住了自己的陰陽師,“葉王他生氣了,他居然生氣了!”


    “哈啊……”


    禦門院泰世一臉懵逼。


    (我真的想跑路啊。)


    “匣子,這有什麽好興奮的……倒不如說很可怕吧?”


    “因為,這個很難得啊。”


    匣子笑了起來。


    “因為他要一千年沒生過氣了吧。”


    (這更可怕了!)


    禦門院泰世想跑都跑不了。


    (我為什麽做到了委托還不能跑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忘記葉王,也沒忘記匣子。


    大家晚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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