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東天從容不迫, 夏目貴誌和安原修兩人卻是一臉懵逼。
狐狸店主倒是認出了西東天。
人家店主還有功夫和西東天打招唿：“好幾年沒看到你了, 都去幹什麽了？”
看樣子這一妖一姑且說是人的生物是老相熟。
畢竟西東天也好脾氣的迴答了店主的話：“我先去當了一陣子拯救世界的英雄，又當了一陣毀滅世界的惡徒，現在正在培養少年漫主角。”
聽到西東天說這些話, 沈韻倒是迴憶起了和西東天見過的唯一一麵, 這個家夥當時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非但從兩個殺人鬼手上奪走了不少的肉片，就連火鍋裏的蘑菇和青菜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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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仿佛在餐桌上身經百戰、百煉成鋼的卓絕姿態, 讓沈韻看了之後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換了任何人來, 聽到西東天的這番話，對他稍微有些了解的人, 就會冥思苦想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但是這家的狐狸店主卻笑著舀了四碗關東煮的同時, 還吐槽西東天說得這話漏洞百出。
“你就仗著那位友人不在這裏, 所以才敢這麽胡說八道吧。”
西東天推起了臉上的狐狸麵具，露出了嘴唇，輕飄飄的說道：“那個家夥死了啊。”
狐狸店主“哦”了一聲，擺好四雙筷子，又拿了一個碗，舀了好幾塊油豆腐, 單獨拿了一雙筷子放到了一邊。
西東天小聲說道：“我可沒錢副那些油豆腐的錢哦。”
狐狸店主“呸”了西東天一聲，然後才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這是我準備總行了吧。”
西東天點了點頭，拿起了筷子，就開始吃起了碗裏的配料。
沈韻看向了還傻站在一旁的兩個同班同學, 歎了口氣，招手說道：“你們兩個別傻站著啊，趕緊來過來吃關東煮。”
夏目和安原兩人挨著西東天落座後，有些猶豫地拿起了筷子，仿佛是吃黃泉【不歸料理】一樣吃了一口狐狸的關東煮。
美味的差點讓人咬掉自己的舌頭。
四個人和一個大妖怪吃著狐狸關東煮。
明明街角的自動販賣機也有賣關東煮，但是隻有狐狸開的關東煮店的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雖然湯底是超市裏買的調料包，但是無論是料理的手段還是挑選的食材，讓關東煮這麽簡單地速食料理都變得美味異常。
“明明關東煮都可以做成速凍食品去賣，但是為什麽這種街邊小攤賣的關東煮就那麽好吃呢。”
沈韻盯著空碗，長長的歎氣。
然後將碗推給店主，又說道：“請把所有的種類都來一份。再加五塊油豆腐。”
“好喲。”狐狸店主很快就準備好了新的食物，將碗裝滿後又退迴了沈韻的麵前。
沈韻又加了一塊關東煮，低頭咬了起來。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誒呀，小小姐也是來吃關東煮嗎？”
不管是妖怪還是人類，唯一一個能夠被稱為“小小姐”的雌性生物隻有沈韻。
尤其是“小小姐”這個稱唿，沈韻立刻猜到身後的人是誰了。
她嘴裏叼著半塊油豆腐迴頭看去，是穿著打扮越來越像是涉穀係時髦青年的滕秀星。
夏目一見到滕秀星的樣子，就覺得胃隱隱作痛。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在涉穀見到了太多類似打扮的年輕人。
這些人都用一種“看，這是哪裏來的鄉下土包子”的眼神看向夏目，倒是安原修明明衣著和夏目差不多，但是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精英的氣質，讓那些涉穀係的小年輕將安原修排除在了鄙視鏈之外。
要是鄙視安原修的話，反而會被這個精英反過來鄙視。
這是非常付錢的光看衣著打扮的鄙視鏈。
何況排除這條鄙視鏈，更明顯的一條鄙視鏈就是外表。
夏目無論穿什麽衣服，都會讓人覺得“欺負他也不會怎麽樣”的氣質，而安原修則有著和“越後屋”一樣狡詐的微笑。
前者很安全，後者非常危險。
但是無論滕秀星打扮得再怎麽稀奇古怪，安原修也不知道原來看上去獨來獨往，孤僻到一定程度的言音老師，居然也會認識這樣的人。
怎麽說呢，在安原的認知裏，身為知名作家的言音老師，沒有和這樣的涉穀係青年認識的機會才對。
但是這畢竟是別人的交友範圍，安原修決定閉上嘴巴別多問。
如果安原修知道自己麵對的是“零崎一賊”的殺人鬼，不知道會不會嚇得落荒而逃。
但是他不知道，所以才能和夏目嘀咕兩句：“這個關東煮也太好吃了吧。”之類討論美食的話題。
雖說黃泉女神的殺人舞台事件迫在眉睫，但是填飽自己的肚子吃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荒川之主轉過頭去，看向了滕秀星。
西東天這家夥雖然是個神經病，但是這家夥已經超過了人類的範疇，所以荒川之主對這種屬於自己範圍的“妖怪”很有底氣，但是現在登場的這個青年——
身上一股殺人無數的氣息。
那不是連環殺手的等級，而是殺人鬼的程度了。
殺人對他來說是唿吸一樣平常的事情。
維持生命所需的空氣一樣需要殺人的氣息。
（這家夥是哪裏冒出來的怪物。）
雖然知道人類這個定義相當的廣泛，但是在荒川之主的印象裏，人類大致上可以分為安倍晴明、蘆屋道滿、姬君以及其他的人類這四種類型。
前麵三種類型姑且不提，後麵的那些“其他”全都是可以殺的程度。
隻有比較難殺和很容易殺這兩種情況而已。
大妖怪正在想著怎麽下手的時候，滕秀星以及熟門熟路的要求打包了一堆關東煮，還自帶了飯盒。
沈韻見到滕秀星打包的分量，就知道這不是他一個人吃的，隨口問了一句，滕秀星居然就迴了這個問題：“南香趕論文的時候喜歡吃關東煮，我就出來買了。”
沈韻想了想“南香”是誰，沒忍住，又問道：“女朋友？”
滕秀星想了想，說道：“對啊。”
沈韻聽得差點懵逼。
她都不知道該為那位“南香”姑娘的勇氣點讚還是先準備好喪葬金。
後來想想，她決定祝福這份戀情。
“要加油啊。”
也不知道要加油什麽。
加油別死人麽？
總覺得這個情路前路坎坷。
但是沈韻決定還是給“南香”的勇氣點個讚。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個殺人鬼？
如果知道，那真是勇氣可嘉，如果不知道……沈韻總覺得自己的心態相當的微妙。
送走了滕秀星後，西東天又伸手要了一碗關東煮，卻沒有急著吃，而是對沈韻說：“小小姐真的有那麽驚訝嗎？”
沈韻對“小小姐”這個稱唿的適應性相當良好。
就算是邊上有自己熟悉的同學在，她也能夠以不變應萬變的吃下這個稱唿。
“是有些驚訝。”
“我還見過零崎和零崎的純血統的孩子呢。”西東天笑嘻嘻地夾起了一快油豆腐，“我在上一個舞台準備了超厲害的殺手鐧，那個孩子可是強到幾乎把零崎一賊都給殺光了，就那個純血不在戰場範圍內，讓他給活下來了。”
沈韻決定假裝沒聽到“殺光”這個事件，而是找了另外一個重要的點：“那是個男孩子啊。”
西東天點了點頭，又說道：“你一見到就知道是這個人了。”
沈韻“哦”了一聲，沒去管“舞台”什麽的話題。
西東天這個人已經是退場的boss，好好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不好嗎？
西東天將碗裏的關東煮全部吃完後，一抹嘴，向沈韻伸手說道：“小小姐，借我二十萬。”
別說沈韻了，就連安原修都露出了一副“活久見”的表情。
“為什麽要麽多錢？”
沈韻不是會多此一舉說這種疑問的人。
她從容地從隨身攜帶的行李包裏麵取出兩個牛皮紙的信封，直接遞給了西東天。
給了錢之後，沈韻還問道：“夠了嗎？”
西東天將信封收下後，將臉上的狐狸麵具重新戴好，從麵具後傳來的聲音聽上去卻相當的清晰。
“不夠的話我會再來借錢的。”
沈韻想了想，又拿了三十萬出來。
“這裏還有三十萬，你拿去用吧。”
安原修看到西東天將另外三個信封也收了下來。
西東天從其中一個信封裏取出兩張福澤諭吉，遞給了狐狸店主，然後又拿出兩個信封，給安原修和夏目貴誌一人一個信封。
“好，麻煩兩位少年把明天和後天的時間賣給我。”
安原修和夏目貴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身後傳來了一個聽上去語調有些奇怪的聲音。
“你們兩個人，最好考慮一下要不要收這筆錢。”
沈韻一手端著關東煮的碗，一手拿著筷子，但是筷子上加著的牛肉丸卻“撲通”一下掉到了碗裏麵。
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個道士。
穿著長袍，戴著金絲眼鏡，可卻有著一頭黑色的短發。
長得不算“美”，但卻是讓沈韻第一次在現實裏理解了“芝蘭玉樹”和“琳琅滿目”這兩個成語最初的含義。
西東天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的出身。
“居然是香港李家的道士。”
那個中年道士笑得懶散：“抱歉抱歉，李家的那些人恨不得把我的名字從族譜上消掉，所以我也不能算是李家的道士吧。”
還有工夫開這種玩笑。
沈韻聽得都傻掉了。
“李家”？
香港李家？
安原修小聲問道：“業內人士？”
西東天說道：“哦，看來觀月小姐遲遲不來，就是為了找你出馬。”
李家道士也沒坐下，直接彎腰對著店內的狐狸老板說道：“好久不見啦。”
狐狸老板笑著說道：“您也很久沒有來啦。”
道士又從容地說道：“老樣子。”
狐狸老板舀了一整碗的油豆腐，遞給了準備站著吃關東煮的李道士。
在西東天說到“觀月小姐”的時候，沈韻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等看到穿著巫女服走過來的觀月歌帆的時候，她都忍不住想抱怨：“今天是熟人聚會嗎？”
為什麽隻是來吃頓關東煮，結果熟人居然一個個都冒出來了？
但是沈韻又想了想自己和蘇芳沒來會有什麽結果。
怕是西東天和滕秀星會打得有一方死掉才會收場吧。
這就殃及夏目和安原兩個人了。
說起來，這兩個人為什麽會和西東天混在一起啊？
觀月歌帆也看到了沈韻，她覺得世間雖大，但也小得可以。
尤其是她想要找援手的時候，居然被她聯係上了來日本看親戚的李天鳴。
等看到了沈韻，觀月歌帆打從心底湧出一股“力不從心”的絕望感。
簡直就像是那位女神將有趣的角色，全部都搬到了一個舞台上，任憑這些人聚在一起，演一出亂七八糟的劇情。
誰也猜不到劇情的發展。
也許這就是女神的樂趣。
但是觀月歌帆隻覺得女神充滿了惡趣味。
李天鳴相當的從容：“我來看看自己的侄媳婦，順便想看看你們這裏的女神到底想搞什麽花樣。”
他說的從容，骨子裏透著一股傲氣。
明明是站著吃一碗關東煮，卻偏偏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西東天看到李天鳴這幅傲慢的樣子，誇獎道：“這就是和泰國的降頭術和邪佛打得昏天黑地的男人啊。”
李天鳴從西東天手上劫走了那兩個信封。
順便低頭看向沈韻，好奇的問道：“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什麽東西？”
沈韻從隨身的行李包裏麵取出一本《櫻之狩》和一支筆，直接在封麵上簽下了“言音”兩個字後，將這本書遞給了李天鳴。
《櫻之狩》在國內的銷量超過三百五十萬本，加上多國語言，更是賣出了五百萬本銷量。
“言音老師的簽名小說。”這是單行本銷量給沈韻的底氣，“女孩子一定會喜歡。”
沈韻又補充說道：“這個國家不會有人不想要言音的親筆簽名。”
李天鳴笑嘻嘻的收下了書，然後給了她一張符。
“給你防身用。”
一本書換一張符，到底合算還是不合算？
也許隻有到了生死關頭，才會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沈韻覺得自己應該沒機會用上這張符了，但是好東西總是不嫌多的。
“這是傳播封建迷信吧。”
“要實事求是嘛。”李天鳴隨口就是名人名言，“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調查了許多的妖怪啊，邪門的咒術啊，邪佛啊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確定是有這些玩兒意，所以就不能算封建迷信。不過破法都大同小異。”
聽到這話，安原修很是好奇地問道：“是什麽辦法？”
李天鳴不假思索的迴答道：“你比那些家夥強就行了啊。”
這個答案簡直是無解。
強如李天鳴，就連給親媽迴信“媽媽您娶媳婦我給你送紅包”，照樣被家裏長輩捏著鼻子誇天賦卓絕，甚至這種“老子不爽誰奈我何”的態度都能得到異國同行的羨慕。
但是安原修聽到這個迴答，沒有任何的不滿，即不覺得失望，也不覺得無可奈何。
李天鳴看到他那樣子，覺得這個小青年也很有勇氣。
“嗯，好，你們兩個還沒到喝酒年齡的小鬼迴去睡覺，剩下的就讓身為主角的大人來解決。”
夏目聽了半天，終於聽到了一個關鍵詞，忍不住問道：“主角？”
李天鳴笑了起來。
“這個舞台的主角，就讓我這個大人來演吧。”
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身份卡。
上麵清清白白的寫著諸如“京都大學”“民俗學教授”甚至還有“李天鳴”之類的關鍵詞。
“我是你們下個學期的民俗學教授李天鳴，之後請多指教啦。”
說完，李天鳴放下碗，對觀月歌帆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沈韻看到李天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後，才小聲說道：“他是不是沒付錢？”
觀月歌帆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取出了錢包，付了李天鳴的關東煮的費用。
付完錢，她才去追李天鳴。
沈韻也準備付自己和蘇芳的飯錢，但是狐狸店主卻不好意思的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本書。
沈韻看了一眼，是《戰國浪漫譚》的初版小說的第一卷。
書的邊角已經有點翻爛了，看到人家這麽喜歡這本書，沈韻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的小孩子很喜歡言音老師寫的書，請問老師能否簽個名……”
沈韻笑著說好，提筆簽了名。
狐狸店主拿到了簽名，堅決連飯錢都不敢收。
倒是水獺看到沈韻堅持要付錢的態度，咳嗽了一聲，店主才收了錢。
西東天已經把夏目和安原兩個人趕走了。
“好了好了，沒什麽好看的了，沒你們兩個的事情了，拿著錢就迴去休息吧。”
他給這兩人一人塞了三張福澤諭吉，把這兩個人趕走了。
等他們兩個人離開後，沈韻才看向西東天，輕聲問道：“我雖然不清楚主角和舞台什麽意思。不過，李天鳴拿了你的錢，說他接下了舞台主角的角色，也就是說，你之前想讓夏目和安原當這個主角嗎？”
西東天說道：“不，我隻看上了夏目當主角，安原同學是智囊的男二角色。本來我是這麽想的，畢竟像是夏目這樣的溫柔係的男主角很吃香嘛，最近不是非常流行這種治愈係的主角嗎？安原這種機智腹黑的男二號是萬古長青的故事主配，可以說是必須要有的類型了。”
沈韻聽到“故事”啊“舞台”啊之類的台詞就覺得頭疼。
“你在搞什麽把戲？”
“這不是我的把戲，”西東天藏在狐狸麵具背後的神情誰都看不見，“這是女神的把戲。”
沈韻反問道：“女神怎麽會那麽無聊？”
西東天反問道：“女神怎麽會不無聊？老公嫌棄自己死後的殘軀，又追不上丈夫落荒而逃的身影，隻能在死後的黃泉世界承受無邊的寂寞。”
這種日子，哪個女人不會心生怨懟？
沈韻覺得還是哪裏不對：“可那是神，不是人類啊。”
西東天說道：“可這世界上，沒有比這個國家的神明更像是人的了。”
哪怕是古希臘的那票恩怨情仇的狗血戀愛劇，其中也充滿了神明的冷酷和惡意。
比這個國家的神明更像是神明。
雖說也隻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的距離。
但那也是差距。
沈韻覺得西東天對神明充滿了怨懟。
“你是在恨那些神明嗎？”
西東天反問：“我怎麽能不恨那些神明呢？我最重要的朋友都死掉了。”
忽然之間，沈韻想到了千年之前的那個術士。
那個為了拯救自己的妻子，欺騙神明，與死亡為敵的術士。
可他最後奪走了神明之力，卻沒有救活自己的妻子，更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他和西東天簡直太像了。
這個世界，一直在重複著這種悲劇。
就在這時，水獺說道：“已經晚上十點了，是該睡覺的時間了。”
沈韻站起身，沒有和西東天道別。
西東天同樣沒有和沈韻道別。
隻要不把道別的話說出口，總覺得以後還會再見麵。
要是直接說“再見”，就顯得太刻意了。
仿佛不得不這麽做。
不這麽做就不行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寫7000+來著的，但是……唉，算了，勉強大概差不多有六千字了吧。
李天鳴的身份之前禦門院泰世的迴憶殺裏麵有提到過，隻是沒提到具體的名字。
別說是新登場人物，我前麵做過鋪墊了的。
====
大家晚安，麽麽噠。
—————
思前想後，還是把道長的名字給改了。
狐狸店主倒是認出了西東天。
人家店主還有功夫和西東天打招唿：“好幾年沒看到你了, 都去幹什麽了？”
看樣子這一妖一姑且說是人的生物是老相熟。
畢竟西東天也好脾氣的迴答了店主的話：“我先去當了一陣子拯救世界的英雄，又當了一陣毀滅世界的惡徒，現在正在培養少年漫主角。”
聽到西東天說這些話, 沈韻倒是迴憶起了和西東天見過的唯一一麵, 這個家夥當時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非但從兩個殺人鬼手上奪走了不少的肉片，就連火鍋裏的蘑菇和青菜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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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仿佛在餐桌上身經百戰、百煉成鋼的卓絕姿態, 讓沈韻看了之後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換了任何人來, 聽到西東天的這番話，對他稍微有些了解的人, 就會冥思苦想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但是這家的狐狸店主卻笑著舀了四碗關東煮的同時, 還吐槽西東天說得這話漏洞百出。
“你就仗著那位友人不在這裏, 所以才敢這麽胡說八道吧。”
西東天推起了臉上的狐狸麵具，露出了嘴唇，輕飄飄的說道：“那個家夥死了啊。”
狐狸店主“哦”了一聲，擺好四雙筷子，又拿了一個碗，舀了好幾塊油豆腐, 單獨拿了一雙筷子放到了一邊。
西東天小聲說道：“我可沒錢副那些油豆腐的錢哦。”
狐狸店主“呸”了西東天一聲，然後才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這是我準備總行了吧。”
西東天點了點頭，拿起了筷子，就開始吃起了碗裏的配料。
沈韻看向了還傻站在一旁的兩個同班同學, 歎了口氣，招手說道：“你們兩個別傻站著啊，趕緊來過來吃關東煮。”
夏目和安原兩人挨著西東天落座後，有些猶豫地拿起了筷子，仿佛是吃黃泉【不歸料理】一樣吃了一口狐狸的關東煮。
美味的差點讓人咬掉自己的舌頭。
四個人和一個大妖怪吃著狐狸關東煮。
明明街角的自動販賣機也有賣關東煮，但是隻有狐狸開的關東煮店的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雖然湯底是超市裏買的調料包，但是無論是料理的手段還是挑選的食材，讓關東煮這麽簡單地速食料理都變得美味異常。
“明明關東煮都可以做成速凍食品去賣，但是為什麽這種街邊小攤賣的關東煮就那麽好吃呢。”
沈韻盯著空碗，長長的歎氣。
然後將碗推給店主，又說道：“請把所有的種類都來一份。再加五塊油豆腐。”
“好喲。”狐狸店主很快就準備好了新的食物，將碗裝滿後又退迴了沈韻的麵前。
沈韻又加了一塊關東煮，低頭咬了起來。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誒呀，小小姐也是來吃關東煮嗎？”
不管是妖怪還是人類，唯一一個能夠被稱為“小小姐”的雌性生物隻有沈韻。
尤其是“小小姐”這個稱唿，沈韻立刻猜到身後的人是誰了。
她嘴裏叼著半塊油豆腐迴頭看去，是穿著打扮越來越像是涉穀係時髦青年的滕秀星。
夏目一見到滕秀星的樣子，就覺得胃隱隱作痛。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在涉穀見到了太多類似打扮的年輕人。
這些人都用一種“看，這是哪裏來的鄉下土包子”的眼神看向夏目，倒是安原修明明衣著和夏目差不多，但是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精英的氣質，讓那些涉穀係的小年輕將安原修排除在了鄙視鏈之外。
要是鄙視安原修的話，反而會被這個精英反過來鄙視。
這是非常付錢的光看衣著打扮的鄙視鏈。
何況排除這條鄙視鏈，更明顯的一條鄙視鏈就是外表。
夏目無論穿什麽衣服，都會讓人覺得“欺負他也不會怎麽樣”的氣質，而安原修則有著和“越後屋”一樣狡詐的微笑。
前者很安全，後者非常危險。
但是無論滕秀星打扮得再怎麽稀奇古怪，安原修也不知道原來看上去獨來獨往，孤僻到一定程度的言音老師，居然也會認識這樣的人。
怎麽說呢，在安原的認知裏，身為知名作家的言音老師，沒有和這樣的涉穀係青年認識的機會才對。
但是這畢竟是別人的交友範圍，安原修決定閉上嘴巴別多問。
如果安原修知道自己麵對的是“零崎一賊”的殺人鬼，不知道會不會嚇得落荒而逃。
但是他不知道，所以才能和夏目嘀咕兩句：“這個關東煮也太好吃了吧。”之類討論美食的話題。
雖說黃泉女神的殺人舞台事件迫在眉睫，但是填飽自己的肚子吃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荒川之主轉過頭去，看向了滕秀星。
西東天這家夥雖然是個神經病，但是這家夥已經超過了人類的範疇，所以荒川之主對這種屬於自己範圍的“妖怪”很有底氣，但是現在登場的這個青年——
身上一股殺人無數的氣息。
那不是連環殺手的等級，而是殺人鬼的程度了。
殺人對他來說是唿吸一樣平常的事情。
維持生命所需的空氣一樣需要殺人的氣息。
（這家夥是哪裏冒出來的怪物。）
雖然知道人類這個定義相當的廣泛，但是在荒川之主的印象裏，人類大致上可以分為安倍晴明、蘆屋道滿、姬君以及其他的人類這四種類型。
前麵三種類型姑且不提，後麵的那些“其他”全都是可以殺的程度。
隻有比較難殺和很容易殺這兩種情況而已。
大妖怪正在想著怎麽下手的時候，滕秀星以及熟門熟路的要求打包了一堆關東煮，還自帶了飯盒。
沈韻見到滕秀星打包的分量，就知道這不是他一個人吃的，隨口問了一句，滕秀星居然就迴了這個問題：“南香趕論文的時候喜歡吃關東煮，我就出來買了。”
沈韻想了想“南香”是誰，沒忍住，又問道：“女朋友？”
滕秀星想了想，說道：“對啊。”
沈韻聽得差點懵逼。
她都不知道該為那位“南香”姑娘的勇氣點讚還是先準備好喪葬金。
後來想想，她決定祝福這份戀情。
“要加油啊。”
也不知道要加油什麽。
加油別死人麽？
總覺得這個情路前路坎坷。
但是沈韻決定還是給“南香”的勇氣點個讚。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個殺人鬼？
如果知道，那真是勇氣可嘉，如果不知道……沈韻總覺得自己的心態相當的微妙。
送走了滕秀星後，西東天又伸手要了一碗關東煮，卻沒有急著吃，而是對沈韻說：“小小姐真的有那麽驚訝嗎？”
沈韻對“小小姐”這個稱唿的適應性相當良好。
就算是邊上有自己熟悉的同學在，她也能夠以不變應萬變的吃下這個稱唿。
“是有些驚訝。”
“我還見過零崎和零崎的純血統的孩子呢。”西東天笑嘻嘻地夾起了一快油豆腐，“我在上一個舞台準備了超厲害的殺手鐧，那個孩子可是強到幾乎把零崎一賊都給殺光了，就那個純血不在戰場範圍內，讓他給活下來了。”
沈韻決定假裝沒聽到“殺光”這個事件，而是找了另外一個重要的點：“那是個男孩子啊。”
西東天點了點頭，又說道：“你一見到就知道是這個人了。”
沈韻“哦”了一聲，沒去管“舞台”什麽的話題。
西東天這個人已經是退場的boss，好好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不好嗎？
西東天將碗裏的關東煮全部吃完後，一抹嘴，向沈韻伸手說道：“小小姐，借我二十萬。”
別說沈韻了，就連安原修都露出了一副“活久見”的表情。
“為什麽要麽多錢？”
沈韻不是會多此一舉說這種疑問的人。
她從容地從隨身攜帶的行李包裏麵取出兩個牛皮紙的信封，直接遞給了西東天。
給了錢之後，沈韻還問道：“夠了嗎？”
西東天將信封收下後，將臉上的狐狸麵具重新戴好，從麵具後傳來的聲音聽上去卻相當的清晰。
“不夠的話我會再來借錢的。”
沈韻想了想，又拿了三十萬出來。
“這裏還有三十萬，你拿去用吧。”
安原修看到西東天將另外三個信封也收了下來。
西東天從其中一個信封裏取出兩張福澤諭吉，遞給了狐狸店主，然後又拿出兩個信封，給安原修和夏目貴誌一人一個信封。
“好，麻煩兩位少年把明天和後天的時間賣給我。”
安原修和夏目貴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身後傳來了一個聽上去語調有些奇怪的聲音。
“你們兩個人，最好考慮一下要不要收這筆錢。”
沈韻一手端著關東煮的碗，一手拿著筷子，但是筷子上加著的牛肉丸卻“撲通”一下掉到了碗裏麵。
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個道士。
穿著長袍，戴著金絲眼鏡，可卻有著一頭黑色的短發。
長得不算“美”，但卻是讓沈韻第一次在現實裏理解了“芝蘭玉樹”和“琳琅滿目”這兩個成語最初的含義。
西東天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的出身。
“居然是香港李家的道士。”
那個中年道士笑得懶散：“抱歉抱歉，李家的那些人恨不得把我的名字從族譜上消掉，所以我也不能算是李家的道士吧。”
還有工夫開這種玩笑。
沈韻聽得都傻掉了。
“李家”？
香港李家？
安原修小聲問道：“業內人士？”
西東天說道：“哦，看來觀月小姐遲遲不來，就是為了找你出馬。”
李家道士也沒坐下，直接彎腰對著店內的狐狸老板說道：“好久不見啦。”
狐狸老板笑著說道：“您也很久沒有來啦。”
道士又從容地說道：“老樣子。”
狐狸老板舀了一整碗的油豆腐，遞給了準備站著吃關東煮的李道士。
在西東天說到“觀月小姐”的時候，沈韻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等看到穿著巫女服走過來的觀月歌帆的時候，她都忍不住想抱怨：“今天是熟人聚會嗎？”
為什麽隻是來吃頓關東煮，結果熟人居然一個個都冒出來了？
但是沈韻又想了想自己和蘇芳沒來會有什麽結果。
怕是西東天和滕秀星會打得有一方死掉才會收場吧。
這就殃及夏目和安原兩個人了。
說起來，這兩個人為什麽會和西東天混在一起啊？
觀月歌帆也看到了沈韻，她覺得世間雖大，但也小得可以。
尤其是她想要找援手的時候，居然被她聯係上了來日本看親戚的李天鳴。
等看到了沈韻，觀月歌帆打從心底湧出一股“力不從心”的絕望感。
簡直就像是那位女神將有趣的角色，全部都搬到了一個舞台上，任憑這些人聚在一起，演一出亂七八糟的劇情。
誰也猜不到劇情的發展。
也許這就是女神的樂趣。
但是觀月歌帆隻覺得女神充滿了惡趣味。
李天鳴相當的從容：“我來看看自己的侄媳婦，順便想看看你們這裏的女神到底想搞什麽花樣。”
他說的從容，骨子裏透著一股傲氣。
明明是站著吃一碗關東煮，卻偏偏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西東天看到李天鳴這幅傲慢的樣子，誇獎道：“這就是和泰國的降頭術和邪佛打得昏天黑地的男人啊。”
李天鳴從西東天手上劫走了那兩個信封。
順便低頭看向沈韻，好奇的問道：“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什麽東西？”
沈韻從隨身的行李包裏麵取出一本《櫻之狩》和一支筆，直接在封麵上簽下了“言音”兩個字後，將這本書遞給了李天鳴。
《櫻之狩》在國內的銷量超過三百五十萬本，加上多國語言，更是賣出了五百萬本銷量。
“言音老師的簽名小說。”這是單行本銷量給沈韻的底氣，“女孩子一定會喜歡。”
沈韻又補充說道：“這個國家不會有人不想要言音的親筆簽名。”
李天鳴笑嘻嘻的收下了書，然後給了她一張符。
“給你防身用。”
一本書換一張符，到底合算還是不合算？
也許隻有到了生死關頭，才會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沈韻覺得自己應該沒機會用上這張符了，但是好東西總是不嫌多的。
“這是傳播封建迷信吧。”
“要實事求是嘛。”李天鳴隨口就是名人名言，“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調查了許多的妖怪啊，邪門的咒術啊，邪佛啊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確定是有這些玩兒意，所以就不能算封建迷信。不過破法都大同小異。”
聽到這話，安原修很是好奇地問道：“是什麽辦法？”
李天鳴不假思索的迴答道：“你比那些家夥強就行了啊。”
這個答案簡直是無解。
強如李天鳴，就連給親媽迴信“媽媽您娶媳婦我給你送紅包”，照樣被家裏長輩捏著鼻子誇天賦卓絕，甚至這種“老子不爽誰奈我何”的態度都能得到異國同行的羨慕。
但是安原修聽到這個迴答，沒有任何的不滿，即不覺得失望，也不覺得無可奈何。
李天鳴看到他那樣子，覺得這個小青年也很有勇氣。
“嗯，好，你們兩個還沒到喝酒年齡的小鬼迴去睡覺，剩下的就讓身為主角的大人來解決。”
夏目聽了半天，終於聽到了一個關鍵詞，忍不住問道：“主角？”
李天鳴笑了起來。
“這個舞台的主角，就讓我這個大人來演吧。”
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身份卡。
上麵清清白白的寫著諸如“京都大學”“民俗學教授”甚至還有“李天鳴”之類的關鍵詞。
“我是你們下個學期的民俗學教授李天鳴，之後請多指教啦。”
說完，李天鳴放下碗，對觀月歌帆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沈韻看到李天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後，才小聲說道：“他是不是沒付錢？”
觀月歌帆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取出了錢包，付了李天鳴的關東煮的費用。
付完錢，她才去追李天鳴。
沈韻也準備付自己和蘇芳的飯錢，但是狐狸店主卻不好意思的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本書。
沈韻看了一眼，是《戰國浪漫譚》的初版小說的第一卷。
書的邊角已經有點翻爛了，看到人家這麽喜歡這本書，沈韻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的小孩子很喜歡言音老師寫的書，請問老師能否簽個名……”
沈韻笑著說好，提筆簽了名。
狐狸店主拿到了簽名，堅決連飯錢都不敢收。
倒是水獺看到沈韻堅持要付錢的態度，咳嗽了一聲，店主才收了錢。
西東天已經把夏目和安原兩個人趕走了。
“好了好了，沒什麽好看的了，沒你們兩個的事情了，拿著錢就迴去休息吧。”
他給這兩人一人塞了三張福澤諭吉，把這兩個人趕走了。
等他們兩個人離開後，沈韻才看向西東天，輕聲問道：“我雖然不清楚主角和舞台什麽意思。不過，李天鳴拿了你的錢，說他接下了舞台主角的角色，也就是說，你之前想讓夏目和安原當這個主角嗎？”
西東天說道：“不，我隻看上了夏目當主角，安原同學是智囊的男二角色。本來我是這麽想的，畢竟像是夏目這樣的溫柔係的男主角很吃香嘛，最近不是非常流行這種治愈係的主角嗎？安原這種機智腹黑的男二號是萬古長青的故事主配，可以說是必須要有的類型了。”
沈韻聽到“故事”啊“舞台”啊之類的台詞就覺得頭疼。
“你在搞什麽把戲？”
“這不是我的把戲，”西東天藏在狐狸麵具背後的神情誰都看不見，“這是女神的把戲。”
沈韻反問道：“女神怎麽會那麽無聊？”
西東天反問道：“女神怎麽會不無聊？老公嫌棄自己死後的殘軀，又追不上丈夫落荒而逃的身影，隻能在死後的黃泉世界承受無邊的寂寞。”
這種日子，哪個女人不會心生怨懟？
沈韻覺得還是哪裏不對：“可那是神，不是人類啊。”
西東天說道：“可這世界上，沒有比這個國家的神明更像是人的了。”
哪怕是古希臘的那票恩怨情仇的狗血戀愛劇，其中也充滿了神明的冷酷和惡意。
比這個國家的神明更像是神明。
雖說也隻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的距離。
但那也是差距。
沈韻覺得西東天對神明充滿了怨懟。
“你是在恨那些神明嗎？”
西東天反問：“我怎麽能不恨那些神明呢？我最重要的朋友都死掉了。”
忽然之間，沈韻想到了千年之前的那個術士。
那個為了拯救自己的妻子，欺騙神明，與死亡為敵的術士。
可他最後奪走了神明之力，卻沒有救活自己的妻子，更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他和西東天簡直太像了。
這個世界，一直在重複著這種悲劇。
就在這時，水獺說道：“已經晚上十點了，是該睡覺的時間了。”
沈韻站起身，沒有和西東天道別。
西東天同樣沒有和沈韻道別。
隻要不把道別的話說出口，總覺得以後還會再見麵。
要是直接說“再見”，就顯得太刻意了。
仿佛不得不這麽做。
不這麽做就不行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寫7000+來著的，但是……唉，算了，勉強大概差不多有六千字了吧。
李天鳴的身份之前禦門院泰世的迴憶殺裏麵有提到過，隻是沒提到具體的名字。
別說是新登場人物，我前麵做過鋪墊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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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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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想後，還是把道長的名字給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