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博古斯村村民的注意,在有心人的匯報下,已經年逾古稀的老村長率領村中的青壯年和獵人帶著武器走了出來,警惕地觀察著來人。


    注意到爸爸略有些驚惶地跟自己打手勢,有些恐懼的凱莎如逢大赦,跑著迴到父親的身邊抓住衣袖,旋即被男人輕輕抱在懷中撫慰著。


    “賓斯琦,這些人沒把你怎麽樣吧?”


    稍稍恢複了一些鎮定,凱莎搖搖頭,瑟縮著低聲道。


    “他,他讓我過去,但,但我聽爸爸的話,沒過去,我又不認識他。”


    “那就好。”


    卡薩丁鬆了口氣,無比慶幸自己從小就教育女兒要遠離陌生人。


    瑪爾紮哈目光柔和地注視著父女團聚的場景,眼神之中有些懷念和遺憾,


    懷念的是,他的父親比勒爾也給過他這樣溫暖的擁抱,遺憾的則是,他的父親一生正直清白,樂善好施,死後卻落得個人人鄙夷嫌棄的下場,


    父親比勒爾的遺體最終還是自己和跛腳老彼得掩埋的……


    迴頭看了一眼已經追隨著自己一同步入安息世界獲得幸福的老彼得,瑪爾紮哈更加確信這個世界需要一場偉大的救贖,


    這個世界上的人們從未擁有過幸福,地上滿是強暴,被欲望和惡念支配的人們終日苦楚,掙紮在苦難的漩渦中,沒有任何慰藉,沒有任何希望,從生到死,不得解脫,


    即便僥幸得到快樂也隻不過是短暫而虛假的幻象,根本不明白該去哪裏尋找永恆而安寧的迦南之地,


    因此,這個世界需要引導羔羊的牧人,需要一位真知者來告訴無知愚昧的羔羊自己該前往何方來得享安寧。


    隻有虛空,唯有虛空才是這個敗壞世界的唯一救主!


    “博古斯村的村民呐,你們有禍了!”


    陡然而至的幹啞聲音刺耳無比,宛如墓地裏不眠的夜梟,躁動的情緒卻比烈陽還要耀眼,說話著正是先知麾下第一使徒彼得。


    “大地之靈已經向聖先知訴說了你們所犯下的罪孽,聽呐,那是地淵深處傳來的咆哮,若是再不悔改,憤怒的大地之靈會吞噬博古斯村的一切!”


    仿佛是為了印證彼得的話,不遠處的岩穀傳來陣陣巨響,大地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通過顫動表達著自己的憤怒。


    腳下的震感和耳邊的巨響證明著說話之人所言非虛,一眾村民霎時間白了臉色,變得六神無主,


    生活在博古斯村的村民何時經曆過如此可怕的天災,此刻就連村長都不由得開始相信是博古斯村的村民招惹了大地之靈,引來了災禍。


    “都放下武器!先知大人!先知大人!求您拯救我們!憐恤我們!


    我們該如何悔改!該如何贖清自己的罪孽?”


    村長帶頭對眾僧跪下,其餘的村民又豈敢怠慢,紛紛下跪,隻有熟知邪教徒真麵目的卡薩丁咬著牙拉起凱莎的小手向自己家跑去,光是這個不合群的舉動就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同村人。


    目送卡薩丁抱著凱莎逃跑似的離開,瑪爾紮哈無悲無喜地低聲道。


    “我的孩子們,隻有獻祭,唯有向憤怒的大地之靈獻上足夠的祭品,大地之靈的憤怒才能得到平息,頭生的幼畜和剛剛成年的母畜最好,新鮮的瓜果菜蔬次之,向岩穀深處的大地之靈獻上你們的悔改之心,災禍便會遠離博古斯村。”


    聞言,村長抬起頭來,厲聲吩咐道。


    “如今博古斯村有難,每家每戶都要盡心盡力一同渡過這場災難,一家一頭,有牲畜的出牲畜,沒牲畜的出錢,沒錢的出人,聽從先知大人的話,災禍必將遠離我們!”


    “那卡薩丁一家呢?他們就什麽都不用做嗎?”


    有村民提了一句,在更多的村民麵露異色之前,村長鐵青著臉直接壓下。


    “他能帶領那些冒險隊來村子裏居住花錢,你能嗎?少說廢話!你家多出一頭畜牲!”


    自此,卡薩丁對村長的恩情已然用盡。


    “我們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離開這裏!現在就走!”


    卡薩丁放下呆呆的凱莎,找到了正在醃製沙羊肉塊的薩曼娜。


    “還愣著幹嘛!多帶點淡水,幹糧和醃肉,路上吃!我去把錢帶上!十分鍾後我們就出發!”


    薩曼娜被六神無主的丈夫嚇了一跳,她還從沒見過如此失態的卡薩丁。


    “這麽著急嗎?十分鍾能做多少準備?”


    “能準備多少就準備多少!”


    卡薩丁的雙目發紅,聲音顫抖地凝視著自己的妻子。


    “聽著,薩曼娜!末日先知所供奉的神靈絕不會滿足於村子裏出的獻祭之物,到那時候,整個村子都會成為先知的祭品!這些都是諾克薩斯冒險隊管事告訴我的秘密,


    先知瑪爾紮哈,他供奉的是一個永不滿足的邪神!


    我原本以為他們不會來如此偏僻的地方,現在看來他們也受到了阿茲爾的影響,


    不要有任何僥幸心理!若是不想讓我們一家子死在這裏,就趕緊去做!”


    吩咐完妻子,卡薩丁都沒時間安撫自己的女兒就去了地下室打開錢箱,用提前準備好的獸皮背囊裝好全部家當,卡薩丁才鬆了口氣。


    有了這批食物和金錢,隻要小心一點,他就能帶著妻女前往髓印集市,搭上諾克薩斯帝國的車隊,到時候安全才算是有了保障。


    夫妻兩人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臨走的時候富有遠行經驗的卡薩丁又刻意檢查了一遍,確認隻有食物有一部分缺額之後就放下心來,憑借著他和妻子的狩獵手段,在旅途中彌補這部分缺額不是什麽問題。


    一切準備就緒,卡薩丁就帶著妻女牽著一頭斯卡拉什從遠離岩穀的方向離開了村子。


    卡薩丁卻不知道,自己的行動從一開始就被虛空使徒看在眼裏。


    “先知,有人要逃離村子裏,要阻攔他們嗎?”


    盤膝坐在村外的烈陽下,瑪爾紮哈睜開眼睛,視線的著落點卻不是眼前的博古斯村。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曾經的阿瑪克拉,


    若是瘸腿老彼得沒有稱唿他為‘先知’,他是否這輩子都不會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所背負的責任?


    “安德烈,世界的盡頭是虛空,但是在抵達虛空之前,每個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運,


    作為牧羊者,我們需要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引導,


    既然命運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改變,我們就不需要再多做幹涉。”


    安德烈恭敬地低下頭。


    “先知,我明白了,”


    在卡薩丁一家子安全離開博古斯村後,三十多頭由沙羊和斯卡拉什組成的牲祭群浩浩蕩蕩地被博古斯村的牧人趕向了岩石穀,在虛空教徒的指示下,停留在了一片光禿禿的窪地裏。


    “大人,祭品已經帶到。”


    察覺到岩穀散發著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息,牧人顫抖地發聲問道。


    “我可以走了嗎?”


    憐憫地看了一眼牧人,虛空教徒點點頭,掏出一柄布滿了暗紫色晶簇的匕首,目送牧人如逢大赦地逃離自己。


    “不對勁,岩穀不該是這副樣子的,岩穀不該是這副樣子的……”


    氣喘籲籲的牧人迴憶著沿途走來的景象,臉上浮現出恐懼之色,腳步更快。


    他對岩穀的環境再熟悉不過,此刻行走在這片放牧之地卻感到尤為陌生。


    不知從何時開始,深褐色的岩壁長滿了淡紫色的不知名藤蔓,足以抗衡風沙侵蝕的巨大青石裂成好幾塊,岩石堆中違背常識地生長著一些看起來詭異且妖異的紫色植物,


    岩穀之中看不到任何生命,破碎的獸骨卻隨處可見,每一根斷裂的骨頭都像是被某種長有尖牙的生物硬生生地磨碎吞入腹中,紫紅色的灌木裏,如同人臉一般五官分明的醜惡花朵無風自動,如同魚泡一般的腐爛雙眼似乎是在貪婪地凝視著自己。


    恍惚間牧人有了一種對方要吃了自己的詭異感覺。


    牧人不敢再看那些盯著自己的醜惡植物,咬著牙加快腳步,淡紫色的岩石之中卻傳來悉悉索索的爬行聲,聽起來令人頭皮發麻。


    “什麽鬼東西?”


    並沒有給牧人太多時間,山路前方暴露在地表的岩石逐一破碎,露出了一個個深不見底的洞坑,


    十幾隻體型宛若沙羊般大小的虛靈幼蟲從洞坑中爬出,甲蟲似的身體結構被虛空完全異化,成為了致命的殺戮機器,


    幾丁質的深紫色甲殼長滿了猙獰的倒刺,堪比鐮刀一般鋒銳的前足靈活的像是兩根搖擺不定的觸須,筒狀的口器不知疲倦地咀嚼著堅硬的沙石,六足短而有力,讓怪物擁有了無視地形的可怕速度。


    看到怪物口器的瞬間,牧人就明白了是怎樣可怕的怪物把那些可憐的沙羊吞進了腹中。


    “怪物!!!”


    麵對著從地獄而來的邪惡生物,牧人再也無法維持理智,尖叫著向後退去,迴過頭之後才絕望地發現,自己的身後同樣有著這些怪物。


    眼看牧人癱倒在地瑟瑟發抖,虛靈幼蟲反而是放慢了腳步,不緊不慢地圍向牧人,肥大的複眼折射著戲謔的光芒,如同戲耍獵物的老獵人。


    “這些鬼東西有智慧……天呐!這是艾卡西亞的虛空怪物!我得把這個可怕的消息告訴別人!”


    重新從地上爬起來,牧人咬著牙向山壁一側爬去,過於陡峭的山壁讓牧人的一切掙紮都成了徒勞。


    “無需逃避,我們都是虛空的子民,張開你的雙臂,與我們一同擁抱虛空。”


    牧人絕望地轉身看去,隻見陪同著自己而來的僧人此刻已經褪去了所有衣袍,暴露了本態,淡紫色的皮膚就像是有生命一樣無規則的蠕動著,皮膚上分布著讓密集恐懼症患者暈厥的囊泡,表征著性別特征的重要器官裂成了四瓣,緊緊地纏繞在蜈蚣的兩根深紫色觸角上,不斷蠕動伸縮著。


    僧人站在穩穩的站在一隻類似於蜈蚣的怪蟲頭頂,雙眸之中倒映著紫色的光芒,非人的麵容上滿是愉悅。


    “加入我們,脫離苦海,一起享受永恆的安寧。”


    “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們知不知道當初飛升者們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封印了這些該死的怪物!”


    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在憤怒中,牧人反而是冷靜下來。


    “我明白了,地震也是這些虛空怪物在搞鬼,從一開始你們口中的獻祭對象就是這些醜陋惡心的怪物,圖什麽?”


    “這些怪物隻會毀滅一切,難道你口中的安寧就是成為這些怪物的餌食嗎?”


    “你錯了,我們並不是餌食,若是被虛靈吃掉,我們就會成為虛靈的一部分,與虛靈永存,得到永恆的滿足與安寧。”


    僧人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堪比鯊魚尖齒的紫褐色尖牙。


    “我感受過饑餓,我整日勞作從未安息,地裏的產物卻屬於我的主人,


    因為饑餓,我偷吃了主人的一塊已經丟掉的發臭麥餅,被其他的奴隸發現,他們稟告了主人,主人就把我關在地窖裏,整整一個星期,我的食物隻有斯卡拉什的糞便和圍繞著糞便爬行的蛆蟲,


    你知道餓到極致是什麽感受嗎?你會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肉!


    是先知拯救了我,讓我脫離了饑餓,讓我親口吃掉了我的主人,吃掉了那些不敢反抗主人的奴隸,在虛空的世界裏,我甚至找到了我的愛人。”


    僧人憐愛地低頭看著自己腳下的虛靈蜈蚣,仿佛感知到了僧人炙熱的情感,虛靈蜈蚣的觸須分泌出了滑膩的淡紫色汁液。


    明白了僧人的戀愛對象是誰,牧人捂著嘴巴一陣惡心,差點沒直接吐出來。


    僧人卻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無知且愚妄的凡人總是把自己束縛在狹小的縫隙之中,不肯接受認知之外的事情,若是沒有切身體會到擁抱虛空的美好,我又豈會心甘情願地侍奉先知?


    當然是因為滿足,在擁抱虛空之後,我明白了何為滿足,我不再為生存而憂慮,不再為滿足自己的私欲而擔憂,因為我的一切願望都能輕易實現,我能在這裏找到我所認同的一切,


    虛空賦予了我這麽多幸福,我唯一能做的隻有追隨先知,讓更多的人明白虛空的美好。”


    不願意再跟瘋子繼續交談下去,牧人閉上眼睛。


    “讓你的怪物吃了我吧。”


    虛靈蜈蚣一口吞下牧人,縮迴坑洞之中。


    “在虛空的懷抱中,死亡並非是終結,而是新的開始。”


    僧人微微一笑,重新穿好衣袍,在虛靈幼蟲的海潮中,向著岩穀之外走去。


    更多的人會被女皇揀選,強大的同行者將會越來越多,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見證這場偉大的神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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