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冰原,有些百無聊賴。


    他作為一個艾爾希王國的城門守衛已經好幾年了,一開始還對極冰城的極地美景抱有極大的興趣去欣賞,但是很快就被一成不變的景物打敗了。


    說實話,任誰幾年如一日的看著同一片白雲,也都會失去興趣吧,反正他是已經厭倦了在外邦人看來十分震撼的美景。


    看了看進城的冒險者身上穿戴著的毛皮皮甲,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製式輕甲,艾倫有些自豪的笑了笑。


    當景物沒有了樂趣,那樂趣當然就轉移到了人身上。


    尤其是對方的生活水平還沒有你好的時候。


    身為極冰城的城門守衛隊長,艾倫自覺見過無數過往的人了,他覺得自己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就比如說,正要進城的那個冒險者團隊裏的兩個女刺客,從身體的輪廓來看,那一定是兩個美人。


    尤其是那個,雖然蒙著臉,但是從露出的紫眸與銀色馬尾就能看出來,這個小美女可能還有著濃厚的艾爾希王室血統。


    想到這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艾倫莫名打了個冷戰。


    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走向了這隻冒險者小隊。


    “你們不是本城人,需要每人交入城費兩個銀幣。”城門守衛埃爾文看著明顯是冒險者小隊的幾人,板著一張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給,這是六個銀幣……”吉賽爾點點頭,正要從空間戒指裏取出銀幣,卻聽到城門裏傳來了讓她感到有些奇怪的話語。


    “埃爾文,讓他們進來吧,不用收他們的入城費,這幾個人我認識……”


    艾倫快步走過來,拍了拍屬下的肩膀,扭頭對著吉賽爾說。


    “這位劍士小姐,請與同伴們直接入城吧,你們就不用交入城費了。”


    說完,艾倫還故意大有深意地看了蒙麵嬌小女刺客一眼,露出自己最‘燦爛’的笑容,暗示著眼前的這位王室小美女要記住自己的好。


    “說不定她會不可自拔的陷入在自己英俊的容顏當中,啊!有時候太帥也是一種罪孽……”


    “這貨誰啊,臉上一副我最懂你的惡心樣子,還衝我笑的那麽惡心……我認識你嗎?我現在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能認識你?你懂個錘子!”


    少年有些奇怪的看著這個城門守衛,心裏暗暗誹謗著。


    對方似乎是免除了自己小隊的入城費,而且對自己的態度有些殷勤的過分,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對方的行為古怪,肯定是有其它自己不懂的涵義。


    在衝對方‘善意友好’地點點頭後,不由得低頭沉思了起來,思索著要不要抽個空把這個對自己另有所圖的家夥幹掉。


    一切危險與惡意都需要扼殺在萌芽的狀態。


    見蒙麵少女接受了自己的好意,艾倫有些興奮的揚了揚眉,他讓開了路,躬身迎接著眾人入城。


    在旁邊的埃爾文看著自己上司的做派,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屑。


    艾倫當然沒有看到下屬的無禮眼神。


    對於收到‘正麵迴應’,正興奮的他來說,這就是他的美好生活。


    每天悠閑的發發呆,必要的時候多收點卑鄙的外鄉人的入城費,有需要的時候低頭討好討好別人,說不定哪一天就有看自己順眼的貴人帶給自己更高的地位與機遇呢?


    在現在的極冰城裏,才華遠遠比不上溜須拍馬升遷快,畢竟,那個已經可以當自己爺爺的那位上司的升職器,自己可不願意搭。


    退一步講,就算自己願意,那位‘爺爺’還不願意呢……


    這些埃爾文恐怕永遠都學不會吧,也難怪他在這裏幹了十幾年了,還是一個小門衛。


    看著埃爾文一臉不滿地看著自己,艾倫勾肩搭背的拉住對方說著什麽。


    聽著艾倫今晚又要請自己去‘塞爾斯的口袋’裏吃東西,埃爾文猶豫了一下,決定就不再追究艾倫剛才違規操作的行為。


    艾倫眼中帶著鄙視的瞥了埃爾文一眼,像這樣的人,恐怕隻能一輩子當一個門衛了。


    小插曲過後,吉賽爾與眾人直接前往了極冰城的冒險者協會。


    少年看著美輪美奐宛若冰晶的建築群,目不暇接的觀察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種族。


    從一開始見到小隊裏的長耳朵綠頭發弓箭手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似乎不僅僅隻有人類這個種族。


    在迴來的路上,他曾見到其他身材高挑,容貌精致,氣質優雅的精靈弓箭手妹子,也曾見到手握鐵錘,左手持圓盾,個頭低矮但肌肉發達的矮人,甚至他都看到了一身綠色肌肉,身材高大壯碩,長著巨大獠牙的猙獰獸人扛著一個長著貓耳與貓尾的獸族姑娘在趕路……


    雖然小隊成員對於獸人十分的警惕與厭惡,但是不像對待一些瘦弱卻殘暴的哥布林一樣一見麵就開打,這一點讓少年有些微微在意。


    自己的潛意識似乎對這些奇怪的種族並沒有產生驚訝的情緒,這說明這些種族都在他的認知範圍,但是,那是什麽鬼東西?


    少年一臉懵逼的看著在街上光潔的石板上麵對麵吵架的兩隻動物。


    一隻動物很明顯是貓頭鷹,不知道是不是雕鴞,瞪著一雙滴溜溜圓的大眼睛,鳥嘴飛快的開合著說著什麽。


    另一隻則是一條大黃狗,時不時地吐著舌頭,嘴巴同樣一開一合,有時候著急了還咬一下舌頭,疼的嗷嗷直叫。


    看著雙方嘴巴開開合合的衝著對方說著小隊成員裏使用的語言,少年愕然地長大了嘴巴。


    那個…是在吵架吧?是在罵人…罵獸吧??動物竟然會說話?


    這個世界的動物都成精了?


    幸好眼部以下被黑布蒙著,否則不就暴露自己現在一無所知了?


    看著大黃狗似乎是說不過對方,動了真火,張大嘴巴一個前撲衝著貓頭鷹咬去,卻見貓頭鷹一臉不屑的張開翅膀飛了起來,衝著大黃狗咆哮的嘴巴裏砸了一坨鳥屎。


    大黃狗氣的火冒三丈,撲通倒地,直翻白眼……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熏得……


    少年仿佛聽懂了在天空中神氣至極的貓頭鷹說了什麽。


    “傻眼了吧,蠢狗,爺會飛!嗬tui”


    翠西看著扭頭迴望智獸吵架的王子,有些好笑的拉了拉對方,示意跟上隊伍,心裏卻在暗自嘀咕著,難道王子殿下這種情況還見得不夠多嗎?智獸撕逼有什麽好看的,走就完事兒了……


    說不定,是把腦子搞壞了,真的失去了記憶?


    想到這裏,翠西眼神更是溫柔的能滴出水來,拉著少年的手緊緊的不鬆開,很快就讓少年的手心出了汗。


    見到翠西一副關愛(智障)自己的溫柔眼神,少年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迴過神來,隻能等以後再搞清楚會說話的動物到底是什麽情況了。


    迴過頭來的時候,少年忽然覺得自己很熟悉這種場景,這種矛盾的思維讓少年腦袋隱隱作痛,於是他不再胡思亂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喂,老板娘,有多餘的工作交給我嗎?我隻是找個地方洗個澡,吃一頓飯,就算是剩飯也行……”


    一個身上穿著簡陋的粗布棉襖的年輕人站在店鋪門口,渾身散發著劇烈的惡臭,不顧四周警惕與厭惡的目光,狼狽不堪的衝著自己旁邊的一家店鋪的主人喊道。


    “沒有沒有,你去別人家問問吧。”


    老板娘掃了一眼,見年輕人一副乞討者的樣子,扭迴頭,一臉嫌棄的擺擺手,頭也不迴的說道,卻看到了一群明顯著裝不菲的冒險者,眼睛一亮。


    年輕人苦澀的看著這一幕,自嘲的一笑,但是很快又打起精神,向著下一家店鋪走去。


    少年看了看剛才還眼高於頂的老板娘,現在喜笑顏開的衝著自己一夥人熱情的招唿著,沒有理會老板娘,而是再次看向年輕人的背影。


    不知為何,少年對於這個年輕人有一種淡淡的熟悉感。


    若有所思片刻,摸了摸鼓起的口袋,少年不顧驚訝的小隊眾人,忽然脫離了隊伍,向著年輕人跑去。


    翠西正要拉住少年,卻見吉賽爾搖了搖頭,就停住了腳步,眾人慢慢跟著走了過去。


    年輕人並沒有走遠。


    自己再一次被拒絕,看著冷漠的店主,年輕人歎了口氣,顫抖的看著自己凍得通紅皸裂的雙手,嗬出了一口熱氣,忍著裂開皮肉的疼痛小心地搓了搓,繼續向下一家店鋪走去,卻發現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扭過頭,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刺客正用一雙宛若紫羅蘭美麗般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年輕人愣了愣。


    少女的目光裏沒有自己曾經見過的鄙視,厭煩,也沒有最讓自己討厭的同情與憐憫……


    她的目光裏隻有平靜,隻有認同,隻有鼓勵。


    仿佛,在告訴自己,不要放棄,不要自卑,要堅強的活下去。


    仿佛,這個人是自己從前就認識的好朋友一樣,雖然自己從來都沒有朋友。


    朋友,一個距離自己最遙遠的美好詞匯,一個自己從來都不敢奢望的幻想。


    年輕人一直認為,溫暖與感動與自己的距離,比吟遊詩人口裏的地獄與天堂的距離還要遠,但是此刻,他卻否定了自己的曾經的‘堅持’。


    要是我真有一個好朋友的話,應該就是她這個樣子吧?


    低頭看著自己落魄的樣子,聞著自己還沒來得及洗掉的貓妖的尿騷味,年輕人的鼻子似乎一酸,眼睛有些泛紅。


    從未覺得自己肮髒與不堪的年輕人,從未在意任何人鄙視與厭惡目光的年輕人,在此刻卻忽然產生了自卑與慚愧的感覺。


    ‘少女’沒有說話,從原本就平坦的胸部裏掏了掏,拿出了一個破舊的小袋子遞給了年輕人。


    年輕人下意識地接過來,看著熟悉的布袋,神色微微一變。


    打開看了看,裏麵靜靜躺臥著九枚閃著銀光的銀幣,銀幣上刻印著初代艾爾希王國君主的大頭像,帶著喜人的氣息。


    年輕人沒有說話,壓抑著愈發失控的心跳,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看向那一雙動人心魄的紫眸,似乎是想要看出點什麽來。


    ‘少女’卻是有些疑惑的歪著頭,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些疑惑年輕人的表現。


    發現自己看不出什麽的年輕人,還是收下了這個破舊的錢袋,衝著少女低下了自己的頭。


    “謝謝你……”


    “美麗的少女,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哪怕付出我的所有,甚至我的生命)。”


    ‘少女’當然聽不懂年輕人的話,更不用說是他的內心活動了,隻能點點頭,也不說話,轉過身就要離開。


    見到‘少女’似乎是不想跟自己多說話,不想跟自己產生更多的交集,年輕人心裏猶如刀割一般痛苦,上一次這麽難受,是自己聽聞父親死訊的時候。


    他摸了摸心口的破舊錢袋,跪倒在街上,死死地用肮髒的袖子捂著自己流淚的眼睛,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就像一個在茫茫人海中走丟了,找不到母親的小孩,在陌生的世界裏咬著牙,忍著發酸的鼻子,強行讓自己堅強起來,不讓自己顯得軟弱惹人笑話,任人欺辱。


    至少,不能在這個讓自己心動的女孩麵前,哭出來。


    溫柔的觸感從自己的頭上傳來。


    明明感受不到溫度,卻可以感覺的到特別的溫柔。


    放下胳膊的同時,年輕人更加狼狽的用肮髒泛著惡臭的袖子擦著自己強忍的淚痕,明明說了不再哭泣,可是卻忍不住……


    自認為擦幹了眼淚與鼻涕,年輕人,‘倔強’地抬頭看向撫摸著自己雜亂發酸頭發的‘少女’,在驚訝的情緒下,見到‘少女’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墜飾。


    那是父親死之前留給自己的最後紀念,一個銀質十字架。


    ‘少女’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懷念,接著就怔在原地。


    年輕人低頭看著自己的銀質十字架吊墜,目光漸漸的迷離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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