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天雷響,“嘩……嘩……嘩……”下起了大雨來,仰頭向天空望去,烏雲密布,堆雲如鉛色般,讓人壓抑而感到彷徨。


    時值秋末,大雨帶來的並不是涼爽之感,而是絲絲寒意。


    就在這大雨來臨之時,楚國境內,靠近都城附近的一座宏偉寺廟前的角落裏,正守望著一群衣著襤褸的可憐人,因為今天是每年一度的豐穀節,這一日很多富貴人家會在此處行善積德,發送糧銀,同時祈福明年會有更好的收成。


    眼前一大群衣衫破爛之人,有一個瘦小的身影穿插其中,小孩子看起來隻有七八歲年齡,雙眼大而有神,麵容雖有不淨,看起來氣色不佳,可容貌俊俏,頗為引人注意。


    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寺廟負責分發糧食的僧人仰頭看看天氣,不再等待,疾步上去禮台,向寺院主持以及本次進行捐贈的人家低頭私語了一番,轉身快步走下台階來。


    麵對著已經開始擠搡的人群,雙掌一合,微微弓腰,低聲宣了句阿彌陀佛,然後大聲吼道:“都排列好隊伍,不可推擠擁搶,否則不予分發。”


    下麵一群人高聲應好,轟然笑起來,再等下去雨勢漸大,這天氣容易生病發熱的。


    聽到下麵稱好,這僧人向後揮了揮手,來了一群年輕小僧人,牽著十幾輛牛車,拉著糧食從側院裏出來。


    今年的糧食似乎比往年要多的多,台階下這群襤褸之人又是一陣騷動,其中一些身高體壯的似乎也有些按耐不住。


    在禮台的中間,一位看起來端莊秀麗的婦人正在和主持低頭說著什麽,婦人身邊一個不到十歲長相漂亮可愛的小女孩正拉著她的袖口,一陣陣的搖晃,仿佛央求什麽事情,女孩身後的一位看起來服飾都比其他侍女要華麗不少的中年侍女掩口微笑。


    婦人身旁坐著寺院的主持,看起來麵容紅潤,身材高胖,也低下頭來看著女孩的行為笑了起來,然後和旁邊端莊婦人說了幾句話,揮了揮手,來了一個高大強壯的僧人,安頓了幾句。


    隨後這那端莊婦人拉著漂亮的小女孩和幾個侍女,在一群高大健壯的僧人陪伴下,緩步走向發放糧食的這邊人群。


    主持發放糧食的僧人,看那端莊婦人一行人過來,連忙迎了上去,單掌宣佛,道了句感謝的話,轉身對下麵已經逐漸擁擠推搡開來的人群喊道:“這就是今年給你們發送糧銀的女菩薩和家人,你們還不好好感謝,迴去記得在家裏擺上女菩薩的尊像,保你們平安健康……”。


    台階下的人群轟然大喊:“女菩薩好,女菩薩長命百歲……”,人群更是已經失去了秩序,原來排在前列的那俊俏小男孩已經被擠到了邊緣,瘦小的身體根本無法與成年人對抗,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眼看著這瘦小的男孩就要被人踐踏之時,在亭子裏的小女孩發現了這種情況,一陣驚唿:“快去救救那個小男孩,他要受傷了。”


    旁邊的健壯僧人順著那漂亮女孩的手指看過來,發現瘦小男孩的可憐模樣,急忙推開人群,將男孩拉了起來,帶來到貴婦和小女孩身邊。


    眼看人群推搡擁擠越來越嚴重,高貴夫人鄒了鄒眉頭,和身後靠的很近的貼身中年侍女說道:“這般擁擠推搡,恐有危險,況這陣子雨水也漸大,我們在這裏怕又影響發放,我等女眷,也不宜在此觀望太久。”


    侍女聞言,上前對那發放糧食的僧人說道:“雨勢漸大,王妃和公主要迴內室休息,就不在此影響你們忙碌了”。


    僧人連忙客氣:“請女菩薩和家眷趕緊入室休息,我們定能好好完成事務,請放心。”


    點了點頭,未在言語,這侍女走迴到六王妃身邊:“已經安頓好了,請夫人放心吧。”


    微微頷首,貴婦拉著小女孩轉身往後院走去。


    看到小公主臨走時指了指這瘦小男孩,還一臉關心,中年侍女忍不住歎道:“小公主真是太過善良了。”


    側首跟身側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侍女吩咐:“帶著男孩去洗漱打理一番,再帶去讓小公主看完放心了,就送迴去。”


    兩個小侍女低聲應:“是。”


    ……


    洗拭幹淨之後,瘦小男孩穿著一身不知從哪找來的小僧衣,清清淨淨的愈發顯得俊俏可愛,皮膚略有蒼白,大大的眼睛很有神,看人的時候讓人忍不住喜愛。


    兩個小侍女發現這男孩如此俊俏,忍不住拉著手東摸摸西摸摸。


    其中一個一身翠綠色裙裝的侍女,略微有點胖,拉著男孩的手,脆聲道:“你叫什麽名字,家裏大人怎得也不和你一起來的,小孩子擠在那裏多危險呐。”


    旁邊一身淡黃色裙裝侍女,稍微瘦小,也拉著男孩的手說道:“要不是夫人和公主仁慈,你今日恐怕要受傷的。”


    這小男孩大大的眼睛一臉呆萌,看到兩個侍女竟如此關心自己,忍不住快似流淚,有些黯然低語道:“我叫冰河,一個孤兒,養父母年初的時候瘟疫過了,我才在寺院這附近乞討的,兩位姐姐叫什麽。”


    兩個小侍女大約是受到平日裏小公主的善良影響,聽到冰河這麽一說,一臉戚戚然的表情,同情心泛濫起來。


    微胖點臉圓圓的綠杉侍女,一邊摸著冰河的頭,用可憐的眼神看著他,一邊指著那個淡黃衫的侍女說:“她叫盈香,我叫菱香。”


    一切收拾妥當,兩個小侍女帶著冰河,向王妃休息的內室走去,一路上兩個小侍女跟冰河講著夫人和公主的來曆,告訴冰河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言行。


    小冰河懵懵懂懂,但是心裏似乎感覺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事情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也許這就是改變他命運的一天……


    主室裏,大約在外麵有些涼意,放了些碳火燃著,很是溫暖。即便僅是臨時居所,卻也打掃得幹幹淨淨,裝飾了不少綢緞綾羅,顯得富麗起來。


    小冰河此時乖巧的跪在地上,臉龐消瘦,更顯的眼睛很大,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迷茫的神情,顯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被帶入這麽一個高貴的居所。


    六王妃有些驚訝於這男孩的俊俏外表,低頭不知道思索什麽事。


    到是旁邊的小公主粉雕玉琢,一身碧藍色小裙衫,似乎頗為喜歡這男孩的俊俏和乖巧,脆聲說道:“娘親,剛才盈香已經告訴我了,這個小孩子是個孤兒,又如此年幼,要是放在外麵這個冬天恐要凍死的,不如我們把他帶迴家當個侍童也不錯。”


    六王妃麵帶笑容,看了看漂亮的小公主,又看了看那跪在地上乖巧男孩,沒有言語。


    瘦小的冰河聽到公主清脆的聲音,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趕緊低下頭去,像是做錯事了一般,脖子都紅了起來,心中忍不住想到,這女孩怎麽長的如此漂亮,太美麗了。


    旁邊那貼身的中年侍女似乎也頗為喜歡這男孩,她服侍六王妃多年,對六王妃的心思早就摸的一清二楚,附身在六王妃耳邊低聲說道:“夫人,這男孩外相不錯,又是個孤兒,迴去培養培養也堪一用的,您這現在要開始琢磨,逐漸培養一些歸您所用的人才行。”


    這一句說到了六王妃心裏頭了,她在王府裏並不是最受寵的那個,但是因為小公主極為受寵,她本人也比較懂得處事之道,使得王爺給她安排了一些事情去管理,可是那幾個管事的對她的話帶搭不理,很多事嘴上答應得好,行動起來卻陰奉陽違,讓她很是惱火,這少年看起來和小公主年齡相似,人長的俊俏,以後也許可以培養成她的親信嫡係,畢竟年歲長的,已經有一定經曆的人,那會輕易的忠誠於她一個並不是十分受寵的王妃。


    跪在地上的冰河,到了現在,心裏已經逐漸有些明白這裏麵的事情,一個不到十歲的少年在外乞討天天麵對各式各樣的人群,也學會了很多,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隻是他還是安安靜靜的一聲不吭。


    粉嫩的小公主拉著六王妃的袖子,又搖了起來。


    六王妃輕笑了一聲,摸了摸公主的頭,說道:“依你,這孩子看起來確實外相不錯,就帶迴去當個書童也算是體麵。”


    聽六王妃這麽一說,小公主興奮叫嚷了一聲,小小的臉蛋變得更加紅潤,側頭看向小冰河。


    六王妃身側帶冰河過來的盈香和菱香兩人也開心的笑起來。


    六王妃瞥了一眼,看見這兩人也這麽開心,uu看書 ..c心裏暗道,小小年紀倒是會討人喜歡。


    六王妃的這一句話如同天雷一般,劈中小冰河內心深處的那個期待,讓他一下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完全不知所措。隻是更加茫然的抬起頭來,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忽然竟真的暈了過去……


    一陣驚唿,小公主匆忙跑到冰河身邊,伸出小手,芊芊玉指搭在冰河細瘦如柴的手腕上,同時低頭看去,此刻暈厥的冰河大概是因為疼痛,皺著眉頭,麵容裏還帶著幾分不安,沒有清醒時的那種小心翼翼、讓人疼惜的模樣,如此清瘦,令人憐憫。


    片刻之後,小公主抬頭說道:“約是體質太弱,饑餓難耐,一時興奮,氣血上衝,暈了過去。”粉紅色的臉蛋上竟然有幾分醫者的風采。


    六王妃皺了皺眉頭,輕言:“好好的公主,不學琴棋書畫,學醫術。”


    小公主聽到六王妃此言,原本有點驕傲的樣子頓然消失,低頭走到六王妃座後,悄然不再言語。


    ……


    連續幾日的調養,冰河的氣色終於好多了,不在那麽蒼白,變得健康略微活潑起來。


    聰明伶俐,懂事乖巧的樣子,讓包括那中年侍女在內的大部分人,都喜歡的不得了。


    盈香和菱香沒事的時候,總是諄諄教導冰河以後要到王府裏要注意的事情,冰河都暗暗牢記在心裏。


    隻是夜晚時分,一個人睡在溫暖的被窩裏的時候,冰河總是忍不住掐自己,掐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緊緊的抿著嘴,悶在被子裏大哭,害怕這是一場夢,害怕這美夢會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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