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敢的王帳設在大營的正中,外層是飛鷹軍護衛,飛彪防禦前營,飛獅看護輜重,重騎則隱在後營之中,虎敢還不知道自己的王牌已被江安義探知。


    王帳內,戎彌國主召集隨軍的四大金護將軍商議軍情,道:“根據科托夫所說,鄭軍又研發出了新軍械,前次在化州失利便是鄭軍改進了投石車,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加上諸國各懷心思,才會葬送掉大好局麵。”


    佩裏在金護將軍中排位第五,是個純粹的將領,隻喜歡帶兵打仗,從不摻與到政治爭鬥之中。虎敢為王的時候,佩裏便在戎彌西疆鎮守,壓得田韋國喘不過氣來。幾年前東侵失利,虎銳將佩裏調迴國都新月城,讓他操練新兵。


    看到國主露出怯意,佩裏沉聲道:“兵來將擋,隻要事先知曉,這些新軍械並不可怕。就拿鏡盾來說,要對向陽光,太陽東升西落,我軍駐紮在西麵,午時之前作戰鏡盾影響不大。鏡盾主要是影響戰馬,大王可令人製造馬眼罩,戰馬套上眼罩後可由將士掌控,就不用擔心鏡盾的影響了。”


    赤扣哲也想到了這些,不料被佩裏搶了先,悻悻地道:“鏡盾威力有限,關鍵是鄭軍新製的腳弩可以連番發射,殺傷力很大,要多製些鐵盾抵禦。”


    卑俟斯道:“我聽科托夫所說,這腳弩的用硬木製成,價格不菲,鄭軍應該沒有太多的儲備。屆時可用小股兵馬吸引鄭軍射弩,多打幾天,消耗掉他的。要多派細作前去打探,看看鄭軍還有什麽新軍械,免得猝不及防之吃虧。”


    虎銳側身召喚身後侍立的稠可多,道:“稠可多,你帶人去探探。”


    虎敢死後,稠可多成了虎銳的親衛長、金刀護衛首領,率領著二百親衛隊,保護虎銳的安全。這些衛士有戎彌國本土的高手,也有重金從他國招募來的好手,此次出征虎銳將他們悉數帶來,除了保護己身安全外,還有意讓衛隊充裝諜探,搜尋鄭軍的情報。


    稠可多是戎彌國人,天資過人,年少時遊曆西域諸國,就學於眾多武學高手,短則一旬,長則半年,便能將其技藝精通,而且不拘泥於招式,融洽貫通自成一體,似是而非深得精髓。二十六歲,稠可多遠赴安印國天羅教學藝,三年後藝成出師,被其師天羅法王譽為武學奇才。


    戎彌國主虎敢聽到稠可多的聲名,禮聘他為宮中金刀護衛,為其在國都立擂一個月,約戰天下高手。稠可多一月之間敗盡西域高手,因其身法矯健如鷹,被西域武林尊稱為“西域雄鷹”。


    成為金刀護衛後,稠可多並未沉迷於花天酒地,而是潛心研習武功,與軍中好手較量,百尺竿頭更上一步,深得國主虎敢信重,將王宮的護衛安全將於他的手中。井門關前稠可多敗在江安義手中,引為奇恥大辱,迴到天羅教重新苦修兩年,虎銳繼承王位後接連接派人相請他才迴歸戎彌國。此次出征,稠可多有意再次與江安義交手一雪前恥。


    國主有令,稠可多恭聲應諾,帶著精選的十名手下騎馬繞道來到梟鎮。細作早已探明,鄭軍的重要軍械儲存在梟鎮之中,防守嚴密。


    今夜無月無星,稠可多與眾手下站在梟鎮四裏外的高處遠眺,隻見燈火通明,整個梟鎮像一團燃燒著的篝火。稠可多目光敏銳,看到不時有人影閃動,應該是巡視的鄭軍。梟鎮防守十分嚴密,要想不被發現潛入鎮中很難。


    “彌羅,你帶人從南麵潛入,若被發現不用糾纏,徑直迴營便是,不用等我。”稠可多吩咐道。虯須漢彌羅明白稠可多是想聲東擊西,讓自己等人吸引鄭軍的注意力,他好潛入梟鎮。首領的功夫彌羅十分佩服,他一個人潛入梟鎮鄭軍想要抓住他也難,所以彌羅放心地應道:“遵令。”


    一刻鍾後,梟鎮南側的鄭軍發現了細作,警報聲四起,蹄聲大作,等今夜值守的鄭將趕到時,細作已經逃走,從殺死的兩名細作的容貌來看,應該是戎彌軍派來的。


    西側,稠可多從鄭軍的巡隊間隙插過,了望樓上的鄭軍注意力被南側的喧鬧吸引,根本沒有留意到暗影之中有輕煙一般的身形飄過。稠可多愛穿白袍,一襲寬大的白袍成為了他的標誌,因此有人稱他為“銀鷹”。可是今夜為潛入梟鎮,稠可多特意地換了身黑袍,而且將寬大的袍袖用皮筋紮緊,有點像鄭國的箭袖了。


    梟鎮之內燈火通明,大道兩側相隔不遠都插著火把,不時有巡邏的隊伍穿過。喧鬧聲逐漸安靜下來,搜尋細作的鄭軍逐漸迴歸,梟鎮內似乎恢複了平靜。稠可多隱在一棟石屋之後,沒有立即前行,而是靜心屏心探聽周圍的動靜。片刻之後,他聽到身前、身左傳來細微的唿吸聲,顯然狡猾的鄭人設下了暗崗。


    身前三丈外是高樓,那裏視野開闊,稠可多聽清裏麵有兩個人的唿吸聲,唿吸聲細微綿長,應該是好手,稠可多冷笑一聲,徑直朝身前的高樓掠去,站在那裏應該能清楚地了望到整個梟鎮的概況。


    三丈開外的兩層木樓以前是間茶樓,往來的商旅會這裏歇腳談生意,四周的房屋低矮,二樓的視線極佳,所陶安雲選擇此處作為哨點。陶安雲曾是軍中斥侯,多次出入戈壁打探情報立功,江安勇提拔他做了旅帥,管轄百人的從九品上的陪戎校尉。


    陶安雲身邊的夥伴是他麾下的劉景瑁,三年前入伍,小夥子為人機敏,肯學上進,陶安雲年過四旬,沒有家世,很喜歡劉景瑁,把他當成子侄,隻要有任務便帶著在身邊,提點他。


    “小劉啊,這次與戎彌人交戰可是個好機會,爭取多立功,說不定打完仗你也是旅帥了。”陶安雲笑道。


    屋內沒有點燈,借著街道兩旁火把透窗而入的光亮,兩人坐在西窗旁的桌邊,打理著窗外的情況,街道上不同有同僚走過,兩人都很放鬆。夜間守哨十分寂寞,江安義下令值夜的暗哨發一份夜宵:風幹的牛肉或羊肉半斤,烤製的麵饢一個,果脯一包,但不準飲酒,隨身皮囊中裝著濃茶。


    劉景瑁見陶旅帥有些艱難地咽著肉幹,忙從身旁的皮裘中拿出茶囊,替陶安雲倒了碗茶水,茶水放在羊裘袋中仍有微溫。


    陶安雲就著茶水將肉幹吞下,歎道:“如今當兵可算享福了,軍中的裝配比起以前來可強太多了,想當年老子出關打探情報,別說喝茶,能有馬尿喝就不錯了,有的時候幹脆就隻能喝自己的尿。”


    劉景瑁想到要喝尿,苦著臉道:“那哪喝得下。”ъimiioμ


    “喝不下就得死”,陶安雲的聲音大了幾分,查覺到自己的失態,壓低聲音道:“你們這些新兵蛋子沒吃過苦,打起仗來也不知頂不頂用。”


    劉景瑁不服地道:“陶叔,你可是看過我訓練,哪迴偷過懶,你不是常說平時多吃苦打起仗來活命的機會就大,這次隨大軍出征,我可不比人差。”


    陶安雲笑道:“你小子訓練起來確實沒偷懶,到時候你就知道陶叔沒有騙你。自打江大人主政化州,咱們大營的日子是一天好過一天,多虧了江大人啊。以前咱們別說有肉吃,就連該發的軍糧都被克扣,餉銀發到手有一半就謝天謝地了,哪像現在該有的軍餉一文不少,夥食有菜有肉,打仗還有補貼,立功能封賞,光這身裝備就能多給咱們一條命。”


    感歎地拍拍身上的鱗甲,裏麵還貼身穿著軟皮甲,桌上放著上好的鋼刀,陶安雲有些出神,若是當初也有這樣的裝備,許多袍澤就不會戰死在沙場之上。


    劉景瑁有些興奮地低語道:“陶叔,我聽人說江大人與管帥好的穿一條褲子,在大營裏安插了不少親信,江大人才會不斷地給大營送銀子。陶叔,咱們是江將軍的麾下,這裝備在大營裏可是頭等,其他營的弟兄可羨慕得很。”


    陶安雲懶聲道:“這化州有了江大人才得了安寧,咱們當兵的也過了幾天好日子,現在江大人帶著咱們出來,咱們打好仗迴報就是,其他的事情咱們管不著。”


    劉景瑁是化州人,說到江大人滿是感激地道:“我家多虧江大人才……”


    陶安雲笑吟吟地端著茶聽劉景瑁說話,眼角的餘光掃到東麵窗戶黑影一閃,多年的斥侯經驗告訴他有人潛入,手中茶碗一甩,朝東窗丟去,正要起身拔刀高聲喝問,那黑影卻如鬼魅般一閃而至,一隻手掌向他的胸口拍來。


    “啪”的一聲輕響,手掌快速地印在陶安雲胸口,陶安雲感覺像有無數把小刀向心口紮來,身子猛地向牆上撞去。稠可多一掌擊實,看也不看,反手一掌拍向愣在一旁的劉景瑁,劉景瑁猛醒過來,雙手護住胸口向後倒去。


    勁風從麵門上方刮過,劉景瑁倒在地上,竭力向旁側翻滾過去,稠可多一愣,沒想到自己居然失了手,這小子反應十分靈敏。隻是想從自己手中逃脫沒那麽容易,稠可多輕哼一聲,身形躍起,腳尖朝劉景瑁的頭顱點去。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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