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冷,漠人的攻勢停了下來,利漫率軍北返過冬;恆州的昆波帶著大包小包也離開了恆州,左賢王部有幾年好日子過了。大軍剛退,舉著和談旗幟的漠使又來了,準備著跟鄭國和談,看看能不能為明年的出征要到些糧食。


    齊新文恨得牙癢癢,半年交戰手下兒郎傷亡了近萬人,漠人居然厚顏無恥地還敢來要糧,可是漠使打著元旦朝賀的旗幟,齊新文不僅不能拿他們怎樣,還要派兵沿路護送。


    化州,江安義接到了兒子江晨智寫來的家信,信中描述了平山鎮遭劫後的慘狀,“……房屋被毀,竹山被刨,後寨積灰盈尺,鎮中房屋盡皆被焚,牌坊砸爛,花樹砍伐一空……”


    江安義氣得渾身發抖,毀家之仇焉能不報,可是朝庭把他率兵剿賊的奏本駁了迴來,讓他安心守禦化州,為國多收稅賦,剿匪之事朝庭自有安排。


    張克濟道:“主公曾多次請老夫人來化州,可是都被老夫人以不願離鄉拒絕,此次平山鎮被賊人所毀,主公何不請老夫人來會野府,一家人團聚。”


    江安義點頭道:“不錯,賊人盤據在晃州盤蛇山一帶,離平山鎮很近,有一便有二,後寨被毀,賊人若是再來怕是難以抵擋。我這就讓安勇迴趟家,說什麽也要把老娘接來。還有問問郭兄,他是否要把父母兄弟接來化州,若是願意便一趟了事。”


    饒強鋒率軍迴了武清縣,給舒永傑補齊五千兵馬,讓他獨自領軍扼守德州入晃州的關卡。董浩雲在盤蛇山中廣設山寨,依據地勢相互唿應,饒強鋒十分滿意,站在山巔俯望著莽莽群山,笑道:“盤蛇山縱橫五百裏,山高林密、泉水淙淙,地勢險峻,有如是天然的關卡,官軍要想抓住我,難比登天。”


    董浩雲這段日子走遍盤蛇山的山山水水,對盤蛇山深為了解,道:“盤蛇山溝壑縱橫、山巒疊障,山間有無數資源,足可容納討天軍在其間生存,不過要防著官軍封山,趁官軍尚未合圍之季,多收攏些百姓到山中種田,我仔細查看過,山間平地不多,但土地肥沃,可以開墾梯田。隻要手中有糧,便是三十萬官軍攻山也不懼。”


    王克明已經率軍來到了銅南縣。銅南縣與武清縣交界,是討天軍西進的必經之路,王克明站在銅南縣城頭東眺,心情沉重。他向天子保證兩年時間掃平匪患,可是討天軍在盤蛇山區紮下根來,要入山掃蕩兩年時間怕是不夠。饒強鋒剛帶後前往德州,奪取了新齊縣,焚毀了平山鎮,餘知節為國盡忠,江安義的家被毀,整個平山鎮變成殘垣斷壁。


    江安義奏請前來剿匪的請求被駁迴了,王克明其實很期待江安義的到來,江安義在鎮北大營時的表現讓他十分滿意,手下能多出這員驍將,勝過三千兵馬。


    朝庭派來合圍的大軍進展緩慢,安南大營兵馬仍在休整中,朱易鋒率領著五千人馬先行到達黔州信陽縣一帶布防,防止討天軍南竄,安東大營西向的一萬兵馬剛進德州境內,估計還需半個月才


    能駐防。


    北邊的戰事稍定,南方卻還不能結束戰鬥,朝庭發來的邸報中透露,祝謹峰剿滅吳彥浩的戰鬥進行的並不順利,吳彥浩奇襲麗州臨海的明化縣,奪取了數十條出海的大船,在祝謹峰大軍合圍之前,帶著三千多人馬出海逃亡,消失在大海當中。


    鄭國東線臨海的城市不在少數,吳彥浩出海,增加了無窮變數,祝謹峰不得不把清剿大軍分散成小隊,分駐在不同的臨海城池,防止吳彥浩突然竄出。吳彥浩不滅,安東大營的人馬難以收迴,對饒強鋒的合圍便難以構成威脅。


    朝庭今年的日子不好過,戰亂四起軍費激增,方州、恆州不僅沒有稅賦還需朝庭賑濟,晃州、化州隻有七成,麗州僅有五成,婁州剩下六成……過兵的州府都不同程度地出現減收。稅賦大州福州、楚州、化州、端州、辰州沒受什麽影響,特別是化州,今年的稅賦達到了四百二十萬兩。


    眼看到了年尾,戶部尚書楊全棟犯了難,這日子過不下去了。餘知節致仕時朝庭的稅賦高達四千六百萬兩,可是今年因戰事減收,加上天子下旨不準各州征收田畝稅賦超過即位之前,楊全棟估計至少減收一千萬兩。三千六百萬兩銀子要支付軍械費用、傷亡將士的撫恤、賑濟百姓、必要的水利等支出約要一千五百萬兩,便隻有二千一百萬兩了,官員的俸祿、年底的節賞、慶典的花費大概要八百萬兩,也就是說明年即便不打仗,天下風調雨順也隻有一千三百萬兩支用,加上庫中結存的二百萬兩,一共是一千五百萬兩,這些錢能抵什麽用?


    正發愁呢,宮中傳旨,讓他禦書房見駕。楊全棟揣磨著天子是不是向他要錢,自己要不要把實情奏明天子,天子得知戶部這樣的爛賬會不會把自己貶謫出京。


    果然不出所料,石重偉伸手向他要錢,六百萬兩。天子手中也沒錢,平山鎮被毀了,香水產業斷了來源,重新栽植花樹至少要三年才能形成規模,少量的香水存貨炒到了五百兩一瓶,還有價無市。石重偉讓司務太監高直先下手為強,把香水鋪留存的五百餘瓶香水以百兩的價格全部買進宮來,要不然宮裏的妃子們非得吵翻天不可。


    京中香水鋪的產業已經姓了王,王太後自然把銀子給了石重偉,這幾年年年得到的分紅超過二百萬兩,沒了這個進項,石重偉感覺打賞妃子的銀子都沒了。


    看到楊全棟苦著臉不做聲,石重偉也知道自己有點為難這位戶部尚書了,國庫處處要花銀子他清楚,不過再苦不能苦了天子不是。平日裏楊全棟還算恭順,石重偉決定替他減減壓,笑道:“楊卿掌管國庫,替朕理財辛苦了。今年戰事頗多,處處需要銀子,想來國庫也沒有多少積蓄。這樣吧,朕也不要六百萬兩了,楊卿給朕四百萬兩就行了,要不然朕這個年真過不下去。太後那裏……娘娘那裏……過年賞賜……”


    石重偉耐著性子跟楊全棟算起了賬,邊說邊覺得委屈,朕真的是節儉的君王,雁山行宮的修建停了


    ,宮中的采買也減少了,怎麽會有人說朕驕奢?石重偉心中有筆賬:今年天下不太平,稅賦會減點,大概四千一二百萬左右,除去撫恤賑濟能有三千萬兩,過年花個五百萬兩,自己拿了四五百萬兩也還有二千萬兩,支撐到夏稅征收應該不難。


    楊全棟越聽臉色越白,最後決定還是實言相告,要不然等到禦史台彈劾自己,萬歲爺肯定要棄卒保帥把自己拋出平息眾怒,到那裏恐怕受到的處罰越重,光祿寺卿陳因光可還在大理寺內關著的。


    “萬歲,國庫存銀不足二千萬兩了。”楊全棟跪倒在地,硬著頭皮稟道。


    “什麽?”石重偉按著桌子站起身,俯視著地上的楊全棟,厲聲道:“楊全棟,你說什麽,國庫怎麽可能隻有二千萬兩銀子,你給朕算來。”


    楊全棟把收支一筆筆算給天子聽,石重偉木然地坐在椅子,不是隻有二千萬兩,而是隻有一千五百萬兩,這些錢能支撐多久,朕的江山社稷要破產了。好半天,石重偉才心事重重地下旨道:“召孔相、段相,六部九卿官員到禦書房議事。”


    等眾人知曉國庫空虛的消息後,韋祐成率先道:“打理國庫是戶部之職,國庫空虛楊尚書難辭其咎,臣請萬歲罷免楊全棟,另任尚書。”


    楊全棟怨恨地看著韋祐成,分辨道:“韋大夫,這國庫空虛是因戰事引發,並非楊某無能,便是換了誰來做戶部尚書也是一樣。”


    段次宗皺著眉頭道:“楊全棟雖有失職,但誠如其言,國庫空虛因戰事而起,非人之罪。”


    孔省道:“事已至此,唯有開源節流應對。楊尚書,你看看有哪些費用能壓,盡量往下壓一壓。萬歲,國庫沒錢,今年的節賞便減半,臣提議大臣們的俸祿不妨用糧食布帛代發一部分,還有各類慶典能省則省吧。”


    段次宗道:“銀錢並非關鍵,物資才最要重要,要不然再多的銀錢買不到東西,不過是物價飛漲,萬歲不可不察。”


    楊全棟緩了口氣,道:“方州、平州、婁州、恆州、晃州、仁州、德州、魏州、麗州、黔州、韶州等十一個州皆遭兵禍,糧食減產,百姓失所,急需朝庭賑濟。”


    孔省道:“前幾年糧食豐產,各地都設有糧倉,命令當地官府開倉賑民,提供官學、寺廟等處讓百姓安身,勿使百姓不凍餓而死,要嚴防百姓走投無路附賊。”


    新任的光祿寺卿崔元護道:“前次化州經略使江安義清剿戈壁馬賊,頗多收獲,何不讓其向西用兵,既可攝服西域諸國,又可豐裕國庫。”


    孔省斥道:“我中原禮儀之幫,焉能學蠻夷四處搶掠,成何體統。”


    石重偉眼神一亮,道:“西域諸國屢屢入侵我大鄭,來而不往非禮也,著太尉府和兵部研討對西域用兵是否可行,若是可行著江安義統領安西大營兵馬清剿馬賊,所得斬獲八成交於國庫。”


    不等群臣反對,石重偉站起身,退朝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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