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國公的帥旗立在十五裏外,王知祥垂頭喪氣地來見父帥。


    趙偉生怕大哥責罵侄子,搶先稟道:“大帥,少帥身先士卒,追擊逃竄匪軍,陣斬百餘人,俘獲四百餘人。”


    王克明早已接到探報,知道兒子輕敵中伏,被困以稻田之中,座騎中箭而死,親衛數人受傷,隨行將士死了數十人,全靠趙偉營救及時方才得脫。王克明原本打算借此次好好教訓一通兒子,打他二十軍棍讓他長長記性,趙偉都聞鑼了,這小子居然敢抗令不遵,若是犯在別人手中就這一條就能要他的命。


    板著臉捊著須,王知祥知道父帥生氣了,不敢多言,老老實實地跪在父帥身前請罪。想起慘死的座騎,心如刀割,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這眼淚忍不住掉落。


    王克明暗中歎息,憐子未必不丈夫,自己這個兒子還算成材爭氣,隻是被夫人看護得過度,年近三十才隨自己出征,哪怕出征北漠時跟在自己身邊,祥兒也不至於會犯下這樣的過錯。今日犯錯或是好事,打他一頓讓他將來能少犯些錯,二十軍棍,打在兒身痛在爹心也要打。


    等王知祥受刑之後,趙偉笑吟吟地道:“大侄子,鬆鬆筋骨,感覺不錯吧。想當年我和你爹三天兩頭要被朱老頭打軍棍,隔了十天半月不打渾身都不自在了。”


    王知祥的屁股火辣,心情確實好了一些,苦笑道:“三叔,你用不著安慰我了,小侄犯了錯,理應受罰,隻是可惜了我的赤電,都怪我。”


    趙偉歎道:“吃一塹長一智,今日教訓當謹記在心。你爹打你也是心痛你,這點道理你要清楚。好了,別難過了,你看我帶什麽來了。”


    說著,趙偉往身後一指。王知祥看到一匹白色的駿馬,當初江安義送給父帥兩匹駿馬,一紅一白,紅的赤電給了王知祥,白的飛霜王克明自騎。趙偉笑道:“你父帥知道赤電為救你而亡,讓我把飛霜給你,讓你沉下心來多想想,打仗不能一味勇猛。”


    王知祥連連點頭,腳步卻向飛霜邁去,愛惜地撫摸著飛霜的脖項,飛霜打了個響鼻,親呢地舔了舔王知祥的臉,王知祥頓時感覺好多了,要不是屁股還在痛,真想翻身上馬策馬揚鞭馳聘一番。


    …………


    申國公沒有下令追擊賊軍,這讓饒強鋒和董浩雲事先準備的許多埋伏落到了空處,鬱悶地迴到了撫馬縣,此戰明麵上出動了兩萬人馬,暗地裏設伏準備了一萬五千兵馬,興師動眾,勞而無功,倒折了二千多人馬。


    大堂之內,眾將沒有了往日囂張,打敗馬辰光後討天軍便得不可一世,認為官軍不過是酒囊飯袋,可是進攻興雲府,官軍以三千人迎戰,大破兩萬人,官軍中出現的重騎簡直是惡夢,這些連馬都披上鎧甲的官兵,箭射不透,槍紮不進,被撞上直接碰飛,這仗沒辦法打。


    董浩雲提聲道:“諸位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軍雖然小有失


    利,但優勢仍在,官軍亦不敢追擊。”


    大堂內沉鬱的氣氛鬆動了些,華立柱問道:“軍師,那馬兒也穿甲的官軍是怎麽迴事,我怎麽從未見過這種官軍?”


    董浩雲解釋道:“那是官府的重騎軍,整個大鄭僅有兩萬左右,主要用於對抗北漠人,有少數裝備在京中十六衛,沒想到王克明此次南下居然帶了重騎軍。不過從數量來看,不過五百騎左右,這種重騎衝擊力大,難以正麵抵禦,但是重騎速度不快、難以襲遠、怕登坡、機動不靈,隻要不在平原地帶相遇,重騎很容易破解。”


    要造反當然對朝庭的兵種、軍械有所了解,饒強鋒和董浩雲花了大氣力去收集這方麵的資料,連化州新獻的投石霹靂車都探聽到了。可是知道是知道,要想仿製就沒辦法了,不光是財力的問題,還有技術,就拿斬刀來說吧,董浩雲命人根據圖樣打造出數把,可是強度不夠,不用幾下刀就鈍了,無法使用。至於重騎,兩人都沒有打算去試,討天軍中戰馬不多,更不要說能披甲的駿馬,還有馬鎧,要知道漠人不缺戰馬,也沒有能力組織起重騎隊,朝庭為打造兩萬重騎,可是掏空了國庫的銀子。


    “知恥而後勇”,董浩雲大聲道:“諸位將軍,官軍並非土雞瓦狗,如若大夥再不加緊操練,大禍就要臨頭了。”


    饒強鋒接過話頭道:“傳我的命令,各處征糧的部隊五日內集結,於扶馬、駐平、盤水一線結成陣營、修築工事,與官軍決戰。”.Ъimiξou


    命令傳下後不久,曹成鐸部潰兵帶迴來敗亡的消息,饒強鋒麵如鐵色,曹成鐸是他的兄弟,雖然說從造反的那天開始就有準備,但真的麵對曹成鐸死亡的消息時還是難以接受。


    “方至重,饒某要將你碎屍萬段。”好半天,饒強鋒才從嘴中擠出幾個字。


    董浩雲皺著眉頭道:“朝庭命令各地藩王統兵守禦本州,從仁州兵馬與曹成鐸交戰的情況來看,方至重僅出動了五百兵馬,這五百兵馬戰力之強遠超府軍,由此看來王府的衛隊實力很強。”


    饒強鋒恨意滔天,咬牙切齒地道:“安陽王府不過一千衛隊,我大軍南下舉手可把他擊成齏粉,替曹成鐸報仇雪恨。”


    董浩雲歎息一聲,道:“大將軍,我知道你心傷曹將軍之死,不過軍情如火,還望大將軍能冷靜下來。”


    等饒強鋒平靜了些,董浩雲繼續道:“安陽王府明麵上隻有一千衛隊,暗中恐怕不止此數。將軍大舉興兵前往仁州,仁州定然固守安陽府待援,討天軍要在短時間內攻破安陽府幾無可能。王克明的大軍就在身後,一旦被他率軍追來,裏應外合,恐怕討天軍離滅亡便不遠了。”


    饒強鋒道:“依軍師之見,該如何行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董浩雲撫著胡須道:“討天軍實力還不強,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跟官軍硬碰硬,興雲府一戰,大軍士氣低落,方州


    不可久留。”


    饒強鋒有些詫異地道:“軍師不是說讓大軍集結,在扶馬、駐平、盤水修築工事與官軍決戰嗎?”


    董浩雲狡黠地一笑,道:“這些話是說給官軍的探子聽的,討天軍內良莠不齊,大軍新敗,肯定有不少人打算投奔官軍。我讓將軍這樣說是麻痹王克明,隻派少量兵馬在這裏虛張聲勢,大軍迅速南下,脫離戰場遠走高飛。”


    饒強鋒在心中盤算了片刻,討天軍雖然人多但真跟官軍打鬥起來不見得能贏,而且纏鬥得越久前來增援的官軍越多,討天軍隻能靠一路遊鬥、裹脅百姓壯大。饒強鋒一咬牙,就算死也要折騰個底朝天。


    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圖上,離開方州有兩種辦法,一是學吳彥浩在元華江上飄行,元華江兩岸有八個州,除了方州還有七處選擇;一是渡過元華江,大軍南下仁州或晃州,邊戰邊走,朝庭一時間難以抽調大軍圍困住他們。


    董浩雲來到桌邊,指著地圖道:“沿江而走,我們沒有那麽多船,而且祝謹峰在清剿吳彥浩時,在江邊設立了不少軍鎮,軍鎮內有投石車,對大軍威脅太大,討天軍隻能南下。”


    饒強鋒念念不忘替曹成鐸報仇,道:“既然南下,索性就進仁州,順手替曹成鐸報仇。”


    董浩雲苦笑道:“大將軍,方才我已經說過,仁州安陽王府實力不弱,討天軍難以短時間取勝,而晃州並無藩王,相對實力弱,因此我建議南下晃州。”


    看到饒強鋒一臉悻悻,董浩雲靈機一動,道:“大將軍,晃州刺史張誌誠是江安義的好友,傷害曹將軍的方至重是江安義的義兄,當年大將軍攻打林華縣時也被江安義所壞,說起來江安義與大將軍可是宿敵。”


    一句話翻起饒強鋒心中的新仇舊恨,饒強鋒恨聲道:“不錯,這江安義確實是饒某的宿敵,可惜他遠在化州,要不然饒某拚卻一死也要殺了他。”


    董浩雲笑道:“大將軍,那江安義是德州新齊縣平山鎮人,大將軍興師南下入晃州,然後徑直向東前往德州。江安義是有名的點金手,江家豪富,大將軍不妨滅了江家取了他家的不義之財,而且江家產名酒金玉液,儲存的糧食不在少數,可以充裝軍糧。”


    饒強鋒獰笑道:“不錯,饒某都有些迫不急待了。”


    …………


    八月初二,饒強鋒留黃三本統領五千人在扶馬縣駐守,四萬大軍費時三天渡過元華江進入晃州。晃州刺史張玉誠早有準備,境內糧食早已搶收完畢,下令百姓就近入城或散於邊遠山村之中,饒強鋒大軍連續攻打數城不克。


    申國公王克明已經察知饒強鋒大軍遠遁,八月初六擊破黃三本部,接連收複扶馬、駐平、盤水等縣,方州境內基本平複。王克明讓刺史善後,統率五千大軍渡河追擊,八月初八大軍進入晃州境內。而此刻,饒強鋒已經率領大軍準備進入德州。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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