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馬辰光出征的兩萬將士中有不少校尉曾是江安義的親衛,所以他一直密切關注著饒強鋒叛軍的動向。江安義在林華縣與饒強鋒交過手,知道此人久經沙場,是個驍勇善戰之人,馬辰光帶著兩萬人馬追趕叛軍,被牽著鼻子東奔西走疲憊不堪,再這樣下去不但滅不了饒強鋒,恐怕還要小心被饒強鋒反殲。


    張克濟道:“整個方州被饒強鋒禍害了一遍,較之吳彥浩掘開元華江堤不相上下,他所過之處故意縱兵踏毀田地、焚燒村莊,今年方州的糧產能有往年一半就算不錯了,可憐方州百姓,不知多少人要逃難他鄉。主公不妨向朝庭奏本,接引逃難百姓入化州安置。”


    江安義歎道:“多事之秋,生靈塗炭,百姓何辜。”


    “主公何不救民於水火,平熄戰火。”張克濟微笑著道。


    江安義眼神一亮,若能曆兵秣馬勝過舞文弄墨,隻是天子對他頗多猜忌,怎麽可能讓他統軍殺敵,再說鄭國三品以上的將軍有二十多人,他一個經略使憑什麽統兵,在化州境內帶著府兵剿剿匪差不多,隻是化州境內歌舞升平,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張克濟看出江安義的心思,笑道:“世事難料,主公在戈壁軍鎮操練兵馬,說不定先要用於國內。對了,朝庭把許昌化的八千人馬塞到了安西大營,要管平仲加緊看管,主公不妨將他們調到戈壁軍鎮上見見血,洗洗他們身上的匪氣,將來也能派上用場。”


    江安義點頭同意,他與管平仲好的穿一條褲子,管平仲自不會駁他的麵子。張克濟心中卻想著,朝庭對許昌化這些投誠之人戒心十足,自己可借著戈壁剿匪的名義讓主公多報些戰死,八千匪兵所剩無己朝庭想來樂見,而這八千人換個名字便明正言順地成了朝庭兵馬,成了主公手中的實力。


    江安義的擔心很快變成了現實,六月初五,饒強鋒以三千人為餌,誘引馬辰光的兵馬進入兩山夾一道的伏圈,居高臨頭以弓箭、石頭、樹木殺傷官兵,馬辰光大敗,奔逃迴駐地撫馬縣。不料饒強鋒在馬辰光追趕誘兵之際,率八千精銳強攻撫馬縣,撫馬縣城高不過丈半,饒強鋒親自上陣,用準備好的繩鉤攀上城頭,激戰半個時辰奪下撫馬縣,嚴守四門不準走漏消息。馬辰光兵敗之後匆匆趕至,饒強鋒命人打開城門,馬辰光不察入城,被亂箭射死,一萬多名敗兵或逃或降,朝庭所派的兩萬追兵被饒強鋒擊潰。


    此戰俘獲官兵二千餘人,饒強鋒將他們打亂編入軍中,命部將黃三本、王凱、李宗明、曹成鐸、孟子輝各率三千兵馬外出搶糧,方州官府看到賊兵閉門不出,放任叛軍收割糧食,叛軍氣焰囂張,不可一世。


    董浩雲讓饒強鋒打出“當兵吃糧不納稅”的旗號,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便招收到三萬百姓,不過這也讓叛軍的糧食吃緊。方州的糧食有限,饒強鋒為搶奪更多的糧食招納更多的兵馬,下令五將出方州前往晃州、仁州、平州、婁州等地搶糧,官府的府兵和團練無力阻擋賊兵,隻能據城而守,等待朝庭大軍到來。


    永昌帝都,石重偉看著雪片般飛來的告急奏章,愁得茶飯不思,鎮北城新增了十萬兵馬將戰事穩住,恆州境內也在轉守為攻,劉維部叛軍隻剩下千餘人逃往南蠻,朱易鋒正在率兵追擊;吳彥浩部被祝謹峰逼到了麗州一角,滅亡隻是早晚的問題;還沒等他喘口氣,方州又出了亂子,馬辰光的兩萬人馬居然被賊軍所敗,真是死有餘辜。石重偉撫著自己緊皺的眉頭,輕歎了口氣,朕登基以來,就沒過過幾天舒心日子。


    朝堂對如何應付饒強鋒叛軍眾說紛芸,有說招撫的,有說讓朱易鋒迴師的,有說從大營調集兵馬的,朝堂上吵做一團,石重偉拂衣而去。迴到禦書房,張謹端上來安神湯,石重偉服下後心神平穩了一些,吩咐道:“召申國公入奏。”


    旨意傳至申國公府,世子王知祥幫著王克明穿朝服,笑道:“萬歲可能是想重新啟用父親了,父親這迴若是重新披甲上陣可要帶上孩兒我。”


    王克明一捊胸前花白胡須,腦海中閃過江安義的祝壽詞,“鬢有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自己胡須花白,仍能為國效命,是何等幸運。


    看著雄姿英發的兒子,仿如當年的自己,不禁老懷大慰,拍拍兒子的肩膀,王克明笑道:“你去跟你娘說,隻要她願意我便帶你出征。”


    禦書房,張謹笑吟吟地引著王克明入內,看到桌案後端坐的天子,王克明大步流星上前躬身施禮,“臣王克明見過陛下。”


    石重偉自登基後便沒有再召見過王克明,王克明六十壽誕也隻是派人送了禮,事隔五年再見王克明,石重偉的第一印象是申國公老了,須發皆白,哪裏是自己記憶中那個儒雅風流的舅舅。


    恍了一下神,石重偉醒悟過來,起身笑道:“舅舅,自家人不必多禮,賜座。”


    等王克明坐好,石重偉忍不住感歎道:“舅舅,一別有年,你可見老了,身子骨還硬朗?”


    王克明朗聲笑道:“多謝萬歲掛念,臣已年過花甲,怎能不老。不過請萬歲放心,臣須發雖白,雄心不老,仍騎得上馬挽得開兩石弓,萬歲若有所差,不必以臣老邁為念。”


    石重偉欣慰地道:“朕小的時候最佩服舅舅,常聽父皇母後說起舅舅從軍打仗的趣事,朕一向羨慕安壽能跟著舅舅四處遊逛,唉,一晃就幾十年過去了,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閑話幾句,石重偉把方州的情形簡短地告訴了王克明,道:“如今朝庭四處用兵,內腹空虛,致使饒強鋒數萬賊軍居然橫行無忌,朕想問問舅舅,有何良策對付這夥賊軍?”


    王克明雖然賦閑在家,但在軍國大事十分關心,對方州局勢也了解,見天子有問,胸有成竹地應道:“萬歲這裏可有地圖,臣指圖為萬歲解說。”


    小太監張掛起地圖,王克明站在地圖前先指點到鎮北城,道:“鎮北城與漠軍交戰是關鍵,從這段時間交戰的情況來看,洪化侯齊新文穩紮穩打,戰局已經穩定下來,不過萬歲要保障鎮北大營的補給不斷,防止糧道被劫。洪化侯有愛兵如子,將士樂為效命,但其人對部下亦多有放縱,萬歲要暗中提醒洪化侯不可縱兵擄掠那些依附的草原部落。”


    手指向東,指向恆州,王克明繼續道:“恆州危局已解,昆波部正在加緊擄奪財物、人口,並無久駐之心,朝庭派出五萬兵馬足以將其逐出恆州。屆時派人重修平海關,加強守護便可無憂。武泉王身死,臣聽聞萬歲憐其為國盡忠,讓其子繼任武泉王,可增其護衛,命其為國守藩。”


    “朝庭將宗室子弟封為藩王,將他們分封到各處,本就有為國守土之意,寧王、楚王、洛王地處腹心未遭兵亂,可命其籌措錢糧助國之難,安陽王仁州、武泉王恆州、定嘉郡王婁州、宜豐郡王宿州、連興郡王韶州、寧陵郡王齊州等地多有叛軍出沒,可命諸王操練衛隊,臨時統領府兵、團練抵禦賊後。”王克明的手指在這些藩王的領地逐一點過,石重偉的眼神亮起來,這些領地或將叛軍圍在中間,或將叛軍擋在外麵,朕自己沒想到讓藩王為國效力呢。


    王克明繼續道:“麗州吳彥浩部是個禍患,此時不宜調動安南侯,而劉維部逃竄至南蠻地段,此地氣候濕勢,易發瘴役,非戰減員增多士氣受損,萬歲可令朱易鋒迴兵休整,待大軍恢複後再行北上。”


    巴掌按在方州位置上,王克明道:“至於饒強鋒,不過是無根之木,靠著裹脅百姓四處侵戰,隻能為患一方。萬歲若是信得過老臣,隻需五千兵馬,節度各州府兵、團練之權,再令朱易鋒暫時聽從臣的指揮,臣不用兩年時間便可將其平定。”


    石重偉大喜,朝堂之上那些沒用之人爭吵不休,哪像申國公這樣一錘定音,讓朕寬心。石方真笑道:“舅舅一把年紀還為國奔勞,朕著實心中不安。舅舅所提的幾點朕都準了,且迴去等消息,很快便有旨意傳下。”


    王克明起身告辭,臨出門時想起兒子的請求,道:“萬歲,老臣有個不情之請,請萬歲應允。”


    石重偉正想著該如何補償申國公,升官加爵是不可能的,隻能從金銀財物上賞賜,不過這些東西申國公好像真不缺,聽到王克明有請求,正合心意,笑道:“舅舅盡管說,隻要能做到朕都答應。”


    “犬子王知祥已過而立之年,一直想著為國建功,臣請萬歲讓他隨老臣出征,將來為萬歲效命。”王克明道。


    石重偉有些感動,申國公真是大大的忠臣,不但自己為國竭盡忠誠,而且讓兒子也不享安逸為國效命,京中多少紈絝子弟坐在父兄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要是人人都效仿申國公,朕還有何憂。


    “知祥表兄願意為朝庭出力,朕豈能不準。舅舅有了年紀,有知祥表兄在身邊照顧也好,舅舅放心,朕不會薄待他。”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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