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月色兩樣看,屯田新政頒發到安南屯帥府,安南屯帥劉維看過政事堂寄來的屯田新政後,怒哼一聲,將那道公文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安西屯軍屯田初見成效,兩年後肅帝仿效安西屯軍同時設立了安西和安北兩處屯軍。安北屯軍設在登州和雷州,就近安置安北都護府退役以及與漠人作戰傷殘的將士,整個安北屯軍有六萬餘人,不過傷殘之人過半,帥府設在雷州;安南屯軍的設立主要是考慮到安南、安東都護府的退役屯兵前往安西屯田路程太遠,而且水土不服易造成人員死亡,兼之苗寨時降時叛,所以在黔州和韶州交界處設立安南屯帥府,歸安南都護府管轄。


    安南屯軍僅有兩萬三千人,規模在三大屯軍中最小。由於黔州、韶州多山少地,屯軍分到的多為坡田,因為缺水,種植的稻米僅有八九鬥的產量,交納一半公糧外,所餘不足二十石,遠不能與安西屯軍相比。當地米價鬥米三十錢,一人所食不過七石,安南屯軍隨軍家眷極少,多出來的糧食也能賣個四五兩銀子,寄迴家中補貼家用,屯軍還算安定。


    屯田自有不少的油水,劉維能坐在屯帥的位置上自然離不開安南大都督寧滔的信任。他是安南大營的遊擊將軍,多年駐守在苗寨附近,寧滔就任安南大都督之後,一改封鎖嚴防政策,鼓勵與苗寨通商,不準無幫侵害苗人利益。安南大營不少軍將習慣了從苗寨獲取好處,而劉維卻嚴格遵照大帥所令,他所駐軍鎮從未發生過傷人之事,寧滔特意奏請朝庭將他提為屯帥,而劉維不負所望,保障了安南大營十萬人的糧食。


    劉維在軍中二十餘年,自然不會一清如水,虛報屯軍人數、暗中裏組織屯軍與苗寨通商、販賣糧食等等,一年得利亦有三五萬兩。去年朝庭派來清田督查組,僅清理出隱匿農田二百來頃,其實這個數目二十倍尚不止。安南屯田分布廣,多在山中,兼之劉維有意無意地向清田使灌輸苗人為患殺死鄭人的事,那些清田使在縣城周圍隨便轉轉便交差了事。


    石重偉登基後,有傳言說要更換四大都督,甚至有傳言右武衛大將軍張源官會取寧大將軍而代之。劉維知道,屯田之利瞞不過人,這是個肥差,如果張源官就任安南大帥,自己這個屯帥的位置不用多久就要換人了。


    目光落在桌上的公文上,劉維心中一動,他能想像出新政讓屯軍得知後定然會引發喧嘩,一成糧約合四至五石,一鬥虧二十文,一石便是二百文,四至五石差不多就是一兩銀子了。對於普通屯軍來說,可是一下子少了二成收入,肯定不幹。


    劉維摸著胡子想著心事,若是趁機鬧出點事來,寧大將軍肯定要讓自己出麵擺平,自己不妨等事情鬧大一點,驚動了朝庭再出手,這樣朝庭就會知道離了自己屯軍可不服管。自己手下有三個屯軍長,這三人吃用可都是從屯田而來,那些隱匿田地由屯軍耕種,好處多數落到了他們的口袋。劉維吩咐道:“來人,請趙、徐、楊三位將軍明日到帥府敘話。”


    第二天,三位屯軍長來到安南屯帥府,趙秉忠笑道:“劉帥,眼看就是中秋了,您老是不是大發慈悲給大夥發節賞啊,老趙代表手下八千弟兄謝過劉帥了。”


    劉維冷哼一聲,道:“節賞,別做夢了,朝庭下旨要咱們以十文一鬥的價格賣糧,籌建糧倉以備不時之需。這是公文,你們看看吧,迴去後按朝庭旨意行事。”


    徐明德首先炸了鍋,吼道:“十文一鬥收糧,朝庭怎麽不去搶,這是不給咱們活路。劉帥,你要向寧帥進言,讓他替咱們作主,向朝庭陳情。”


    劉維冷冷地道:“安西屯軍已經實行了新政,據說一下子賣了六十萬石糧食,江經略使和馮定忠得了天子褒獎。有先例在,咱們要是違旨,恐怕板子很快就要打下來了。”


    “咱們能跟化州比嗎,化州都是熟田,咱們都是坡田,安西屯軍一畝能產一石六七半糧食,咱們一半都沒有。”趙秉忠氣惱地叫道:“安西屯軍吃飽了,有錢來拍朝庭的馬屁,咱們守著窮山惡水,就這點糧食朝庭不打主動,這田索性不屯了,咱們各處歸家。”


    楊思玄看完公文,往下傳給徐明道,沉吟片刻道:“朝庭十文一鬥收糧僅占一成,倒不是什麽大事,頂多咱們從別處補貼些給屯兵便是,關鍵是朝庭要收走屯兵家中分配的二十畝田地,恐怕絕大多數屯兵不能答應,這裏的屯田多是坡田,哪抵得家中田地,家中二十畝地至少能抵這裏四十畝。這些屯兵拋家棄子遠在黔州、韶州屯田,無非是讓家中能多有口吃食,如果朝庭將家中田地收走,恐怕很多人會想迴家種地。”


    “不錯,安西屯軍有江安義照應,聽說一年補貼的銀子就多達十萬兩,而且屯田靠近邊關,就是靠在路邊賣水都有賺錢,所以安西屯軍的家眷多數去了化州,家裏的田地要不送了親戚,要不租種給了別人,朝庭要收迴也沒有什麽。”徐明德放下公文,冷著臉道:“但是咱們不一樣,許多弟兄指著家裏二十畝地混個溫飽呢。”


    劉維道:“弟兄們的難處我不是不知,你們現在就隨我一同前往安西都護府見寧帥,把咱們的難處說給大帥聽,請大帥為我們做主。”


    安西都護府離屯帥府有半天路程,申正時分劉維等人進了黔州懷仁府,安西都護府就設在此處。寧滔聽聞劉維等人到來,眉頭一皺,朝庭推行屯田新政的公文他先看過,知道劉維等人是來述苦的。可是寧滔有自己的難處,肅帝駕崩,新帝對他的信任遠不及先帝,他已從京中朋友處多次得知張源官要來接替他的消息,這個時候劉維等人前來,肯定是讓他出麵向天子求情反對屯田新政,這樣做的結果隻會加快自己的離任,而且於事無補。


    聽完劉維等人的述說,得知新政推行可能造成屯兵要求返鄉,寧滔道:“屯田之政安軍固邊,大營因之不缺糧草,絕不能因新政而廢。劉維,你們幾個寫明推行新政可能在屯軍中造成的後果,本帥簽名拜發,力求能使朝庭收迴成命。不過,設立糧倉之事不可耽誤,此事有益國家百姓,可以先做起來。”


    有些事明知其難也要迎難而上,第二天安南大營和安南屯軍的奏本從懷仁府寄出,送達京城是九月份的事了。朝庭推行屯田新政的事果然在屯軍中引發了風潮,在劉維等人的默許下,風潮越演越烈,連寧滔也驚動了,專程到各處安撫屯軍,聲稱已經向朝庭奏本,不會收迴眾軍家中的田地。


    九月初八,政事堂收到了安南屯軍的奏本,收文的主事讀過之後不敢耽誤,當即向右相段次宗稟報。左相孔省年歲漸大,精力不濟,細務多由段次宗來處理,段次宗看過安南屯軍的奏本,再看寧滔的奏本中寫道“……兩萬餘屯軍不過四萬餘頃田地,收迴於國並無大補,而收迴田地軍心則亂,安南屯田之政必廢,朝庭籌措安南大軍軍糧所耗亦不止此數,臣請萬歲收迴成命,暫緩收迴屯軍家中之田……”


    天子拍屁股想出的屯田新政段次宗和孔省其實皆不讚成,可是在安西屯軍處推行順利,天子感覺是完善了肅帝推行的屯田之政,沒少在眾臣麵前自讚,兩位相爺也不好給天子潑冷水。然而這盆冷水終究由安南屯軍潑來了,段次宗想了想,拿了奏本來找孔省商議。


    孔省看過之後歎道:“寧滔的奏本說的極是,收迴屯軍家中田畝必然引得屯軍歸鄉,甚至引發屯軍軍變,因小失大,屯田新政之事咱們還是一起勸勸萬歲,讓他暫緩一緩吧。”


    紫辰殿,石重偉看過安南屯軍和寧滔的奏本,孔省和段次宗相繼勸說,石重偉陰沉著臉道:“屯田新政在安西屯軍處順利推行,效果極佳,怎麽到了安南就推不動了,要發生兵變,朕就不信了,朕的大軍會舉旗反抗朝庭,分明是主帥無能,以此為借口。”


    段次宗剛要開口,石重偉站起身道:“朕不是聽不進諫言之人,既然兩位相爺都認為此事應該暫緩,那便到明年再說。孔卿和段卿與太尉府、六部議一議,該如何緩步推行為妥。朕有些乏了,散朝吧。”


    一拂衣袖,石重偉走了,留下孔省、段次宗等人麵麵相覤。禦書房,石重偉怒氣難消,吩咐道:“讓朱太尉、丁尚書進覲。”


    一柱香功夫,兩人都奉旨來到,紫辰殿中兩人皆在場,自然明白天子召他們來的用意。石重偉徑直問道:“先皇在時曾稱安南大都督寧滔是名驍將,將他放在黔州實在大材小用,朕想調入進鎮北大營為副帥,兩位愛卿以為如何?”


    朱質樸這個太尉可不如他爹來得硬氣,天子有命隻是唯唯。兵部尚書丁大為知道天子有意更換自己,石重偉即位以來剛愎自用,聽不進逆耳之言,自己但求平安致仕,何苦惹天子發怒,當即點頭同意。


    於是,寧滔調任鎮北大營為副帥,右武衛大將軍張源官接任安南大都督的旨意很快從朝庭發出。


    一場席卷天下的大亂,即將由安南屯軍而始。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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