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蓬正中搭起高台,靠近台子擺了一圈靠背椅,便是貴賓的席位了。當然城主的位置專門布置過,舒適的圈椅上鋪著裘皮,旁邊的小圓桌擺放著瓜果、點心,在椅子的背後用繩子拉了兩道圈,算是將貴賓席與普通席隔開來。至於普通的觀眾便隻有簡易的長凳,考慮到後麵的觀眾可能被前麵擋住,賈納迪吩咐後麵逐層墊高了。


    帳蓬內放進來二百多人,擠得滿滿當當,氣息混雜難聞,倒是十分暖和。賈納迪答應江安義的大飽眼福就是幫著他維持秩序,用賈納迪的話來說,可以隨意走動,喜歡到哪裏看表演就到哪裏,比城主的位置還要好。ъimiioμ


    江安義又好氣又好笑,堂堂的化州經略使被歌舞團的老板耍得團團轉,傳出去讓人笑話。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百樣人生滋味不同,有機會體念一迴亦是幸事。


    在化州的時候江安義看過西域的舞蹈表演,知道西域舞有旋轉、迅急、歡快的特色,女子體態輕盈、揚眉動目、風情入骨,男子舞姿剛健,多有踢踏動作,舞蹈與音樂相和,奔騰歡快,方仕書曾評說西域舞有“六如”之稱,即快如電、旋如風、嬌如龍、輕如雪、緩如雲、柔如柳。


    有一點賈納迪沒有吹牛,他的瑪熱歌舞團表演確實不俗,比起江安義看過的西域舞蹈要好看得多,舞台之上錦帽赤靴、羅裙飛揚,歡快的手鼓伴著舞女身上的鈴鐺悅耳動聽、搖曳生姿,彩聲轟然而起,簡直要將帳蓬的頂蓋掀飛。


    最後的壓場戲是亞小姐的飛天舞,身著彩色錦裙,披著紗巾的拉亞一上場便贏得了滿堂彩,臉上依舊蒙著麵紗,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顧憐流盼,鉤人魂魄。素瑟城城主德裏幫眼神一亮,懶洋洋的身子坐直,不錯眼地看著拉亞的一舉一動,不時地鼓掌喝采。


    賈納迪就站在他身旁服伺,看到德裏幫垂涎的樣子暗暗叫苦,經營歌舞團最怕的就是不要臉的權貴對舞女的覬覦,賈納迪經營瑪熱歌舞團十六年,就不得不送出過八名舞女。


    拉亞小姐出生在吐篤國,是舞樂大師艾比之女,自幼便顯現出舞蹈方麵的天賦,艾比帶著她周遊西域諸國,吸取各國舞樂之長,十四歲時拉亞以一曲薩登舞成名,隨著其父在各國巡迴表演,受到西域各國王公貴族的追捧,賈納迪曾專門去觀摩她的表演,把拉亞的技藝融入到自己的歌舞團表演中。


    一年前艾比意外身亡,拉亞退隱不出,賈納迪經過戎彌國坦吉城時無意中得知拉亞住在這裏,抱著試試看的心思登門招攬,沒想到拉亞居然答應他前去缽石城參加慶典,並帶來了她精心編導的飛天手印舞,這讓賈納迪雄心勃勃要在慶典上奪冠。


    歌舞團一路行來當然要表演,賈納迪為了擴大瑪熱歌舞團的影響,打著拉亞的牌子撈錢,吸引了不少護花使者前來,顯然賈納迪看到江安義驚豔的神情後,把他也準備當成免費的護衛用了。


    拉亞一曲舞罷,今夜的歌舞結束了,觀眾滿意離場。德裏幫站起身拍拍賈納迪的肩膀道:“拉亞小姐的飛天舞妙極了,本老爺在城主府設宴,款待拉亞小姐,一會你和拉亞小姐一起來。哈哈哈。”


    德裏幫走了,賈納迪的臉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來見拉亞,斯斯艾艾地也不知如何開口。倒是拉亞先看出來了,笑道:“團主,可是城主有意為難?”


    “城主說設宴招待你,讓我和你一會前去城主府。”賈納迪深知宴無好宴,拉亞小姐危險了。賈納迪咬牙道:“德裏幫沒安好心,小姐你還是帶著幾名護衛走吧,他要怪罪也沒辦法,頂多打我一頓賠他點錢好了。”


    拉亞沒想到油滑的賈納迪居然變得有擔當起來,有些感動地道:“現在城門關閉,就算要跑也無處可去,你去把弗斯叫來,讓他陪我們前去。”弗斯是拉亞從家中帶來的護衛,是歌舞團的護衛長,有幾次遇到強匪都是弗斯給打發掉的。


    賈納迪出帳呆立了片刻,歎著氣去找弗斯,今夜這趟怕是兇多吉少,拉亞小姐難逃德裏幫的淫掌。經過江安義的帳蓬時聽到裏麵歡聲笑語,賈納迪心頭一動,這幫鄭人能從鄭國經過戈壁來到這裏,裏麵一定有高手,若是能多些人手替拉亞護駕,自己再賠上些錢財,說不定能安然脫身。


    想到這裏,賈納迪臉上堆起笑容,走進江安義帳蓬,笑道:“安爺,眾位兄弟還沒睡呢,今年的歌舞可還好看?”


    “好看,特別是拉亞小姐的飛天舞,衣裙飛舞,彩帶飄飄,真有如仙女一般。”江安義讚道。


    賈納迪越發確定江安義被拉亞迷住,道:“安爺,城主想請拉亞小姐赴宴,我想請你前去為拉亞小姐壯壯聲勢,不知你意下如何?”


    江安義立時明白過來,現在已快亥時,城主請拉亞赴宴可以想像意圖不軌,賈納迪請自己去壯聲勢,恐怕是讓自己去做打手幫忙吧。不過拉亞的舞蹈確實美妙,江安義有些不忍心這樣一個俏麗的舞者被權貴糟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跟著走一趟,順便見識一下素瑟城城主府的情況。


    一柱香之後,十名護衛伴隨著一輛馬車向城主府馳去,江安義和饒思安亦在其中,賈納迪緊張地叮囑著眾人該注意的事項,讓大夥千萬以和為貴,不可惹惱了城主府的人。


    城主府設在素瑟城的中心位置,高牆和墩台圍護,門前有衛兵守護。衛兵們顯然得了吩咐,讓開道路讓車馬入內,裏麵是拱型房屋,與鄭國的風格截然不同,不過這種風格江安義在莎宿國見過,尉車與莎宿相臨,看來建築、民俗相同。


    眾人在高大的石拱門前下馬,火光中可以看到拱門上雕飾著花紋人物,上麵塗抹著鮮豔的色彩。門前同樣有衛兵守護,一名頭戴白帽鉓以白羽,身穿錦袍外披細鱗甲、腰間挎著彎刀的將官在門前迎賓。


    拉亞在侍女的陪伴下邁步往裏走,江安義等人舉步相隨,不料那名將官擋住江安義等人,道:“城主今夜宴請的是拉亞小姐,其他無幹人員一律在門外等候。”


    拉亞站住,冷笑道:“城主這是何意?若是如此請你轉告城主,就說拉亞身感不適,不能赴宴,請老爺原諒。”說罷,拉亞轉身就走,毫不遲疑。


    那名將官顯然有些慌了,上前攔住拉亞道:“小姐留步。無論無何這麽多人都不能入內,這樣吧,小姐選兩個人進去便是。”


    拉亞的目光在江安義的臉上掃過,不知出於何意,用手指點著江安義和弗斯道:“你們兩個人陪我進去。”


    將官側身讓客,賈納迪也想跟在身後進去,被衛兵攔住。賈納迪急道:“我是歌舞團的團主,城主宴請的是我和拉亞小姐。”那些衛兵不為所動,賈納迪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拉亞在江安義和弗斯的陪伴下向裏行去,在大門外焦急地等待著。


    大堂內燭火通明,桌上擺滿了果瓜食物,城主德裏幫有些坐臥不寧,不時地到門前張望一下,嘴角露著淫笑,幻想著今夜與拉亞共渡春宵。別看拉亞的美名為西域人所周知,其實她才是二十歲剛出頭的女子,最難得的是周旋於各國的王公貴族之間,從未有過失身的傳言。想到這朵美麗的鮮花要被自己采下,德裏幫笑得越發淫邪。


    腳步起響起,德裏幫跳起身,拉了拉身上華麗的綢服,邁著方步來到門前相迎,看到拉亞小姐身後的兩名護衛不禁一愣,喝道:“傑雷,怎麽迴事?不是讓你請拉亞小姐一人前來赴宴嗎,這兩個人是怎麽迴事,還不把他們趕出去。”


    不等傑雷說話,拉亞先開口道:“城主大人,這兩人是我的貼身護衛,我出外時這兩人必須跟在身邊,如果城主大人要趕走他們,索性連我一起也趕走吧。”


    德裏幫一皺眉,冷笑道:“好,那就一起進來吧。”說罷,也不讓客,轉身氣哼哼地進了屋,一屁股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伸手抓起桌上一枚梨,咬得汁水四溢。


    拉亞不緊不慢地在左側坐下,江安義和弗斯站在她的身後,這等場麵江安義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氣定神閑的打理起屋中的擺設來。牆壁和窗戶都精心裝飾過,塗著淡藍色彩,充滿異域風情的花飾、圖案精美的掛毯、金光閃閃的器皿,無不彰顯出奢華富足。


    啃了幾口梨,德裏幫冷靜下來,臉上換起笑容殷勤地問道:“拉亞小姐,今夜看到你的歌舞果然名不虛傳,本老爺後宅多有歌女,想請拉亞小姐賞臉,花幾天時間教導一下她們,至於學費一定會讓拉亞小姐滿意。”


    拉亞輕笑道:“多謝大老爺賞識,不過歌舞團要趕到缽石城參加國主舉辦的阿彌陀佛聖誕慶典,去得遲了恐怕國主不喜。”


    德裏幫冷笑一聲,道:“阿彌陀佛聖誕慶典在下個月的十七日,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從素瑟城前往缽石城要幾天,隻需小姐在城主府住上十天,屆時本老爺親自護送你前去缽石城,我正好也到王城看看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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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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