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日,戎彌大帥帶著三萬六千人馬出現在合城縣境內,從遷寧敗走合城,兩地之間二百三十多裏的路程,足足花了四天時間。這四天,鄭軍有如附骨之蛆,隨時隨地可能出現,特別是管平仲所率的五千輕騎,如同粘在身上的狗皮膏,時不時地揭去西域軍的一層皮肉。


    一路且退且戰,軍心盡失,除了被殺的,拋棄的傷兵,戎彌軍才每天都有逃兵出現,來到合城縣境內時五萬人馬隻剩下三萬六千人,好在經過的縣城有糧草儲備,要不然這些人馬都保不住。


    進入合城縣,卑俟斯發現道路被毀,橋梁折斷,大軍行進被阻。他曾隨虎敢入侵過合城縣,這熟悉的一幕讓他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這種戰術就是當年化州刺史江安義所使。卑俟斯下令盡快趕往井門關,隻要出了關,海闊天空再不要擔心了。


    井門關前,看到鄭軍旗幟飄揚,卑俟斯的心沉到了穀底,進關的斜坡早被挖斷,坡頂霹靂車、絞車弩一字排開,數千鄭軍阻住去路。斜坡寬不過三丈,並排隻能行進四輛馬車,雖有數萬之眾卻無法展開,卑俟斯猛攻了一個時辰之後,管平仲的輕騎在身後發動了襲攏,卑俟斯無奈之下隻得下令迴師攻打合城縣。


    合城縣由江安勇駐守,數萬戎彌軍從城外經過時江安勇便當機立斷,帶著千名守軍和百姓棄城而走,卑俟斯不費吹灰之力進駐了合城縣。管平仲與江安義順利會師,有了五千生力軍,江安義信心十足,這夥戎彌軍已成網中之魚。


    第二天,卑俟斯再率大軍衝擊井門關,發現井門關上多了幾輛改進的霹靂車,當即下令棄井門奔積雲突圍,不料半路遇到數萬鄭軍劫殺,卑俟斯知道大勢已去,隻得再度退守合城縣。江安義也不攻城,下令鄭軍收複失地,抓拿潰敗的西域聯軍。


    十天過去,除了少數幾個縣城化州已經收複,除了戎彌國的三萬四千多人困在合城縣,鄭軍還俘虜了一萬四千多西域聯軍,去年十一月西域聯軍東侵之危被解。看著成群的俘虜被押著經過,江安義心中滿是自豪,自己來化州不過二個多月便徹底改變了化州戰局,西域聯軍三十六萬入侵,半數折在化州,元氣大傷,今年二十年恐怕再難東向。


    管平仲笑道:“大人,雖然戎彌三萬多人仍困守合城縣,但勝局已定地址,該向朝庭報捷了。”嚴建材和黃繼飛兩人都同帶笑容,此番大勝朝庭定要重賞,他們也成為當世名將,載入史冊。


    江安義道:“我已命人起草奏章,等擬定後請各位將軍一同署名呈奏。”


    “眼下要緊的是召迴逃難的百姓,田中麥子將熟,要組織人手收割,有勞方公多費心了。”身為經略使,江安義不光管著軍務,民政也要操心。


    談及公事,方仕書正容道:“老夫沒想到江大人這麽快便能驅除西域賊子,準備得有些不足。不過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會誤了收糧之事。”


    江安義繼續道:“管將軍,你撥五千輕騎給江安勇,讓他出關掃蕩潰逃的西域軍,多抓些俘虜來,有不少百姓被裹脅離開,看看能救迴多少。”


    嚴建材道:“江大人,此次抓的俘虜不少,你打算如何處置?”


    江安義應道:“我準備讓這些俘虜鋪橋修路,重建縣城,化州被他們禍害的不輕,不能輕易放過他們。龍衛派出使者到各國送信,讓他們以鄭國百姓來換取俘虜,一名軍兵換十名百姓。”


    “派人到合城縣招降,讓他們送信迴戎彌國,讓戎彌國贖迴他們,要是鄭國百姓不夠,就讓他們用財物來換。”江安義冷聲道。


    方仕書歎道:“大人仁心,恩澤萬千化州百姓,老夫身為化州刺史不能坐視,願在大人給朝庭的奏章上聯名。”天子給了江安義臨機處斷之權,可是數萬俘虜的處置不經朝庭商議便自行處置,禦史台免不了告江安義此舉僭越,所以方仕書想幫他一把,聯名上奏分擔些壓力。方仕書自問天子對他還算信任,屆時再寫封密奏說明緣由,不能讓安義被禦史攻攼。


    合城縣內,卑俟斯看著四門外駐紮的鄭軍,知道三萬多人馬已成甕中之鱉。此次東侵戎彌國身為盟主,出兵十二萬,皆中國中精銳,不料盡數折在化州,幸虧國主歸國,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鄭軍使者入城,帶來了江安義招降的文書,文書寫得很清楚,讓戎彌軍放下武器投降成為俘虜,準備他們派人前往戎彌國送信贖迴俘虜,代價是一個普通士兵換十個鄭國百姓,至於將官換得更多,如果鄭國百姓不夠可以用金銀代替,一名士兵折銀百兩。


    卑俟斯讓使者出城,答應明日之內答複。身為戎彌國十大金護之首,卑俟斯深得虎銳信重,實際上是戎彌國三軍主帥。戎彌國在先王虎敢的率領下,國力日強,行事難免強橫,諸邊小國敢怒不敢言,自己若不能率軍迴歸,戎彌國的處境變得十分危險,休梨、勒離會借機生事侵占國土,田韋、尉車、居須等國恐怕也會趁虛而入,甚至莎宿、羌蘭這樣的小國都可能趁火打劫,那時強大的戎彌可能被諸國瓜分掉。身為戎彌人,想到可能出現的後果,卑俟斯心急如焚。


    拿著江安義寫來的那紙公文,卑俟斯滿麵苦澀,這個鄭人著實厲害,當年以三千輕騎阻住先王東進之路,鄭皇派他來化州不過兩個來月,聯軍由勝轉敗,戎彌三萬多將士的性命操於他手,有此人在是西域諸國的災難。


    其實看到江安義的信時卑俟斯就決定擄獲的鄭國百姓換取將士們迴歸,他相信國主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之所以沒有立即答應是想考慮周全,不至於賠了夫人又折兵,召來軍中將領商議,眾人見有一線生的希望,當然沒誰要一心求死。


    五名戎彌使者帶著書信從井門關離開,江安勇帶著五千輕騎出了積雲關,不久之後與樸天豪相見。樸天豪有些沮喪,他奉命前來招攬馬賊騷擾西域聯軍,可是那些馬賊奸猾如油,禮物收下出兵免談。百工科研製出改進的霹靂車,一舉改變了戰局,西域聯軍迅速潰敗,這些馬賊看到了可趁之機,不用樸天豪招唿,紛紛出兵搶奪物資,擄殺潰兵奪取盔甲兵器。


    江安勇見樸天豪有些無精打彩,笑道:“樸哥,我哥讓我告訴你,招攬馬賊之事不怪你,是他考慮不周,我奉命前來追擊西域潰軍,索性順帶著把那些馬賊剿殺一遍,替你出出悶氣。都說馬賊有錢,咱們多搶些錢財迴去,大哥肯定歡


    喜。”


    戈壁灘上的馬賊多如牛毛,大的有千餘人,小的不過數十人,身份也複雜,又不少幹脆便是西域各國的探子,樸天豪確實憋了一肚子氣,聞言笑道:“多謝勇將軍,我知道三十裏外有股馬賊,有三百多人,先去滅了他。然後在那裏休息,晚上去剿了另一股,咱們的補給就從這些馬賊窩拿。”


    江安勇道:“我聽大哥說梟集是馬賊的集散地,要不樸哥帶路咱們把梟鎮剿了,我哥的槍、弓,還有我用的這張弓都是從那得來的,那裏指定有不少好東西。”


    樸天豪被江安勇的建議嚇了一跳,道:“不可,那些集鎮雖然是馬賊的聚散地,但也是客商的補給站,若是給清剿了,恐怕西域客商往來也要斷了,勇將軍切莫因小失大,壞了主公大事。”


    江安勇帶著五千輕騎橫掃戈壁灘,那些馬賊叫苦連天,沒有幾個有勇氣與鄭軍較量,紛紛向遠處逃竄,江安勇最初幾天收獲不小,接下來便連馬賊的影子也沒撈著,那些馬賊盤據的窩點人去窩空,除了地上的馬糞什麽也沒留下。


    西域聯軍敗走,江安義重啟了邊市,商販聞風而來,戈壁灘上長長的商隊再度出現,同時出現的還有各國贖迴戰俘的隊伍。衙門從上到下忙得不亦樂乎,安排歸來的百姓,組織收割麥田,重整被毀的房屋,修整道路橋梁,化州呈現出熱火朝天的景向。


    戎彌國首批送來的十萬被擄百姓換走了一萬戎彌軍,江安義不許撤走的戎彌軍帶走兵器、盔甲,人在矮簷下卑俟斯隻得認了,這萬人迴到戎彌國,虎銳鬆了口氣,總算江安義守信。接下來沒有那麽人鄭國百姓,隻好向各國購買,鄭奴的價格飛漲起來,二十兩一個有市無價,各國都有俘虜落在鄭人手中,誰都要用鄭奴去換迴本國士兵。


    暗潮在西域諸國內奔湧,龍衛和暗衛的諜子自然不會放過機會,各種謠言在諸國間四起,原本就互相提防的各國關係更為緊張,接著傳出西西域有出兵東進的消息,西域各國大為緊張。


    戎彌國主虎銳見情形不妙,籌了二百萬兩銀子和八萬鄭奴贖迴了卑俟斯等人,雖然兵器、馬匹等丟到了鄭國,總算三萬六千訓練有訓的軍兵迴了國,底氣足了許多,蠢蠢異動的鄰國也息了趁火打劫的念頭。其他諸國有樣學樣,出血贖迴了本國將士,這次東侵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元氣大傷。


    當然也有獲利的,大齊國在楊思齊的率領下,又借了尉車國、居須國各一城,江安勇掃蕩馬賊,楊思齊則派人招攬、收伏,眼下大齊國有輕騎一萬四千,步兵一萬二千,加上從合城、易定擄來的六萬多百姓,大齊國據四城之地,東接戈壁,西倚戎彌,氣候初成。


    朝庭的封賞在七月十六日到來,江安義晉封平山侯,繼續擔任化州經略使,恢複商路,守牧一方;管平仲晉封保承侯,升任安西大都督;嚴建材晉封新橋侯,黃繼飛晉封華坊侯,命兩人休整三天,率援軍奔赴鎮北城。其他諸人各有封賞,其中百工科因改進霹靂車所有工匠賞銀二十兩,百工科主簿塗勇和晉封石山子,進軍器監任弓弩署署令正七品下,可籌情攜得用工匠一並前往。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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