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急如星火


    恩翰手中彎刀向左右虛劃,身後的金狼騎左右分開,讓開鄭軍重騎衝鋒的路線,趙偉目光落在恩翰身上,策馬朝恩翰馳來。趙偉率先衝出鄭營,身披光要甲,手持長槊,恩翰的心思與趙偉相同,如能將對方主將斬於馬下,必然軍心大振,平添三分勝算。


    相隔丈許,趙偉長槊平端,槊尖對準恩翰的紮去。恩翰知道能使長槊之將都是力猛招沉的勇將,手中彎刀如果硬扛的話多半要碰飛,身形在馬上擰動,用刀背往外推摚長槊。


    這種常見的防禦方式趙偉不知見過多少遍,長槊略往迴拉,槊鋒在刀背上拉出一串火花,發出刺耳的嗓音,他的長槊百煉製成,槊鋒鋒銳無比,恩翰的彎刀雖然也是精煉的上品,仍被槊鋒拉出二分長的豁口。恩翰愛刀如命,見佩刀受損,急忙往迴撤刀,趙偉隨即以槊鋒為劍朝恩翰砍去。


    恩翰不敢再用刀直迎槊鋒,彎刀斬在槊杆之上,將長槊崩開。雙馬相錯,恩翰長臂一探,用刀直刺趙偉的左肋,趙偉向右避讓,順轉長槊朝恩翰的後背紮去,恩翰一伏身,槊尾的棱形鐵鐏紮空。


    兩軍交戰不可能圈馬迴來再戰,趙偉恨恨地端著長槊向前殺去,金狼騎驍勇,在馬背之上閃躲靈活,趙偉一路衝殺並沒有將幾人刺於馬下,氣得他“哇哇”直叫,有力使不出。重騎人著重甲馬披馬甲,在戰場之上可以橫衝直撞,漠騎看到重騎便有意避讓,除了少數頭腦發熱之人自持武勇要分個高下,結果連人帶馬被撞飛。


    好鋼用在刃上,王克明把重騎多數分給了苗鐵山等外圍部隊,中軍僅留下兩千重騎護衛天子安全。此次誘敵深入,麵對金狼軍和黑狼軍聯合來襲,二千重騎就顯得力量不足了。戰線長達五六裏,王克明的目光在重騎身上一掠而過,注意力落在輕騎與漠騎的廝殺上。


    鋼矛紮透皮甲,彎刀吹斷鐵鎧,喊殺聲震耳欲聾,身披重甲的重步兵魚貫出營,在營寨外布成厚厚的鐵牆,鐵牆不斷地往外加厚。鐵牆的最外側是一萬斬馬兵,相隔半丈,手持斬馬長刀威然屹立。


    斬馬刀重達二十斤,長約丈許,六尺為鋒,雙麵開刃,四尺為柄,雙手持柄便於劈砍和揮舞。斬馬刀是工部秘製,每把耗銀皆在百兩,耗銀三百萬兩,十萬工匠用時三年方才製得一萬六千把斬馬刀,比起重騎的花費並不稍讓。


    斬馬刀兵是王克明根據漠騎來去如風的特點研製而出的殺器,選擇軍中精壯力猛的勇士訓練結陣訓練方成,這是王克明的秘密武器,還從未在戰場上露過麵,此刻軍情緊急,王克明才派出斬馬刀兵。


    看到漠騎逐漸接近刀陣,王克明身體情不自禁地前探,雙手緊緊握住圍欄,數年心血無數銀兩打造出的斬馬刀兵能否扼製住漠人輕騎,如果不能擋住漠騎讓他們殺進中軍營寨,此次北征便


    輸了,身為大帥自己隻有伏劍自刎以謝天下一條路可走。若是天子有個好歹,估計王氏整個家族都要賠上,事關生死家族興衰,王克明也分外緊張。


    任柱緊緊握住手中的斬馬刀,二十斤重的大刀在像燒火棍般輕巧,他是齊州人,建武元年征召入伍來到鎮北大營,因為身強體壯力氣大被選為斬馬兵,五年苦練今日初戰。


    深吸一口氣,任柱竭力平複興奮、害怕、緊張交雜的心情,迴想著大帥平時的訓話,“……如牆推進……以決死之心戰敵,所向披靡……”任柱沒有讀過書,聽不懂話中的意思,但這些話聽在耳中感覺深身有勁,揮起刀來分外有力。


    蹄聲迫進,漠騎氣勢洶洶地殺來,彎刀上還殘留著血漬,臉上掛著猙獰的笑意,任柱緊緊地握住手中斬馬刀,等待著號令。漠騎衝至身前丈許,號角聲響起,王校尉聲嘶力竭地喊道:“斬!”


    最前排的二千人同時舉刀,六裏多長的戰線亮起一道厲閃,同時向前劈去。任柱按照平日所練腰力旋斬,手中斬馬刀化成不可阻擋的雪白匹練,刀鋒從身前漠騎斜斬而過,再落在馬背之上。漠騎被斬中後仍向前衝出幾步,臉上的笑意仍在,身體卻斜著裂成兩半,然後是馬慘嘶倒地,斷成兩截,鮮血如雨般淋落,噴灑於地,也淋了任柱一身。


    長長的戰線齊齊崩出鮮血,王克明在高台上看到一斬之下大地上多了一條鮮豔的色彩,漠人連人帶馬被劈翻在地。任柱舉刀停步,身後的袍澤舉刀向前,半丈外旋轉,鮮血再次飛濺,然後任柱舉步上前。心中有所悟,原來這就是如牆推進。


    昆波目眥眼裂,方才幾斬讓他的黑狼軍損失千餘人,這分明是從他的心頭挖肉。怒吼一聲,昆波縱馬就要上前與那持古怪長刀的鄭兵拚命,身旁的恩翰厲聲喝道:“昆波汗,你要去送死嗎?吹號,讓勇士們稍避,用弓箭迴擊。”


    號角聲中,漠騎向後退走,王克明傳令,盾牌長槍護衛在斬馬兵身前,弓箭還擊,收攏輕騎。昆波紅了眼,不聽恩翰勸阻,數次帶軍衝向鄭軍,將盾牌長槍衝散之後,斬馬兵再次出手,長刀所向人馬皆裂,又丟下兩千多具屍體後,昆波總算認清事實,下令撤軍。


    號角聲響起,漠人潮水般往後退去。高台上王克明且喜且急,斬馬兵初戰告捷,在重騎之後又多了個對付漠騎的利器,急得的苗鐵山等人還沒有迴援,若讓昆波等人安然退走,誘敵深入合圍殲之的計策就落了空。此戰雖然力挫了漠騎的威風,但斬殺的數量不足萬人,遠遠未達到事先預定的殺敵目標。中軍僅有輕騎三萬重騎二千,步兵不可能追上戰馬,能否攔住敗退的漠騎,就要看苗鐵山和祝謹峰兩部能否及時收迴失營,把缺口堵住。


    勝局已定,王克明轉身下了高台,吩咐道:“備馬,本帥要親自追敵。”


    漠兵退卻的消息


    已經傳遍中軍大營,那些前來踱金的世家子弟紛紛向天子請纓,要隨大帥一起逐敵立功,洛懷王石重仁也被鼓動得磨拳擦掌,要親上沙場殺敵為國立功。


    石方真且喜且憂,兒子有膽魄是好事,經曆沙場磨礪將來未嚐不能成為又一個申國公,打虎親兄弟,仁兒若能帶兵打仗,偉兒便多了條有力的臂膀;可是沙場刀箭無眼,萬一傷著了仁兒怎麽辦?


    侍立在旁的風清山莊莊主胥義祥看出天子為難,躬身道:“萬歲,臣願意保護洛懷王,臣向萬歲保證絕不讓人傷到王駕千歲。”


    胥義祥乃是天下頂尖高手,有他在什麽暗箭冷槍確實傷不到石重仁,石方真欣慰地笑道:“有胥卿在,朕很放心。仁兒,上了戰場不是玩笑,你不要亂跳,切不要離開胥莊主的身旁。”


    石重仁興奮地應“是”。


    石方真看著手舞足蹈的兒子,還是不放心,轉臉問另一旁的廣方大師,道:“大師,江卿的傷可痊愈了?”


    得到肯定答複後,石方真對一旁的江安義道:“江卿,你隨仁兒一同出戰,護他周全。”


    江安義傷愈之後正想找機會上戰場殺敵立功,可是保護洛懷王對他來說可不是件優差,洛情王生性好動,在戰場上做一個半大的、好動的孩子的保姆等於束住了手腳,可是天子有命怎敢不遵。


    王克明已經集結好了隊伍,三千輕騎整裝待發,等到千餘世家子弟帶著護衛拖拖拉拉地加入隊伍,三千輕騎翻了倍,王克明此刻的心情與江安義一般無異,這是去打仗不是遊獵,偏生這些世家子弟個個來頭不小,傷亡了哪個都要讓申國公頭痛。


    能上戰場的世家子弟倒都是從小習武,稱得上騎射嫻熟,追擊的速度不慢,一柱香的功夫就趕上了追敵的鄭軍。趙偉催馬來到王克明身前,高聲稟道:“大帥,苗帥和祝帥已經派人收複失營,將漠人堵住,此刻漠人正在攻打營寨試圖突圍。”


    身為主帥要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王克明聽到漠人被堵住的消息後忍不住揮了一下拳頭,笑道:“好,大事可成。傳令,讓斬馬兵和五萬步兵迅速往此集結,結成陣勢以防漠人反衝,一定要把金狼軍和黑狼軍留在這裏。”


    苗鐵山營寨,待昆波破營離開後,章尚徒率領事先隱藏好的六萬人馬殺出,輕易地奪迴營寨。前次合圍巴岱部,章尚徒放跑了巴岱部的騎兵遭受天子嚴斥,貶一級罰俸一年,此次苗鐵山把堵路的差事交給他就是要他把握機會,將功贖罪。


    祝謹峰所部的營寨有四萬漠騎駐守,奪營的鄭軍受阻,章尚徒命四萬步兵緊急布防,自己帶著二萬輕騎殺至祝部營寨,與祝部隱伏的兵馬裏應外合趕走了駐守的漠騎,可是還沒來得及布防,昆波和恩翰的退兵便湧來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苗鐵山等人迴援不及時讓戰局莫測起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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