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三十,休沐。今日太子入宮見皇後娘娘,陪娘娘吃罷午飯才迴,程明道難得睡到辰時醒來,小妾楊氏殷勤地伺候他穿衣洗漱,熬好的梗米粥散發出清香。楊氏是福州刺史楊全棟所送,他替太子收攬財物美女,那些送禮之人當然不能少了他一份。楊氏方才碧玉年華,生得花容月貌,能歌善舞,程明道十分寵愛,昨夜幾番雲雨,楊氏嬌豔得像帶露的鮮花。


    手指在楊氏光滑的臉龐滑過,程明道笑道:“萱兒,今日老爺休沐,帶你上街買幾件首飾,省得你心中嘀咕老爺我小氣。”


    楊氏嬌怯怯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想要珠寶首飾,隻想替老爺生下一男半女,將來也有個依托。”


    程明道笑道:“想生兒育女還不好辦,晚上好好伺候老爺便是,現在老爺帶你上街去。”


    街道上仍殘留著過年的氣息,紅燈籠、紅對聯,偶爾還有聽到一兩聲鞭炮響,大街上車水馬龍,兩旁店鋪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馬車在一家首飾店前停下,程明道扶著楊氏下車,剛要舉步進店,突然聽到對麵胡同口幾個小孩邊走邊唱,“韓太保,留遺篇;江狀元,強謀奪;心不古,人難服”。


    程明道一驚,讓隨從把那幾個小孩喊了過來,當仔細地聽過童謠,又從小孩口中得知京城大街小巷都在傳唱,程明道的臉色變了。太子讓他通知江安義早些將韓太保的書籍歸還,程明道出於私心想讓事情再鬧大些,好尋機會將江安義趕出京城,哪知幾天時間起了變化,謠言演變成童謠,就有可能演變成讖語,事態已經不可收拾。


    程明道熟讀史書,當然知道這種出自兒童口中童謠變成讖語的可怕,史書中記載的讖語都伴隨著無數人頭落地,甚至改朝換代。朝庭設禦史,可以風聞奏事,這個風聞便有讖語,而曆朝曆代的天子對讖語都十分重視,一想到自己要被牽連其中,程明道嚇出了一身冷汗。


    楊氏發現了程明道的異常,關切地問道:“老爺,你怎麽了,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大夫?”


    程明道強攝心神,吩咐道:“萱兒,老爺想起件急事要去東宮處理,你買完首飾後自行雇車迴家。來人,送我前去東宮。”


    急急趕到東宮,太子已經動身去了皇宮,程明道急得在官廨中團團轉,好不容易想起要先跟江安義通通氣,把影響降到最低。這個時候程明道也顧不上算計江安義了,大夥能平安過關就算幸事。


    前往江府請江安義的差役迴報,“江大人帶著妻兒出東城玩耍去了,說是要晚間才會迴來。”


    程明道氣得將手中的茶杯扔到了地上,罵道:“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還有心玩耍,還不派人去找,就說本官有急事要見他,讓他速速到東宮來。”


    …………


    楚安王府,書房,沈文清與石重傑正在密議,談論的也是江安義索要韓太保書籍一事。


    石重傑幸災樂禍地笑道:“眾怒難犯,江安義這次是劫數難逃了。若是能將他貶出京去,太子便斷了一條臂膀,孤也少花些心思。”


    沈文清道:“王爺要預做準備,不妨順手推波,借此事震懾太子一黨。不過王爺也要小心,以防太子將此事牽扯到你身上。”


    石重傑一臉驚詫地道:“孤王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此事,怎麽會牽連到我?”


    “王爺別忘了潘和義。”沈文清苦笑道:“我聽聞此事後就讓丁楚私下去問潘和義,潘和義承認寫了封舉報信遞進了銅匭,理匭左監魏懷超還專門找到他詢問,這件事怕是從潘和義而起。”


    “魏懷超?”石重傑若有所思地道:“這件事他摻和在其中做什麽?他和江安義不都是澤黨嗎?”


    沈文清冷笑一聲,道:“父子、兄弟尚會反目,何況同窗。王爺,水越混越好,說不定有什麽驚喜呢。”


    石重傑想了想道:“明日大朝怕就要圖窮匕現,沈先生讓丁楚去提醒一下潘和義,出了事不要牽扯到孤的身上。”


    “王爺放心,沈某已經讓丁楚打過招唿了,潘和義是明白人,知道該怎樣做。”沈文清微笑道。


    …………


    東宮,程明道一直等到申正時分才等到喝得半醉的太子迴宮,忙把在集市上聽到的歌謠說給石重偉聽。石重偉手扶著頭,含糊地道:“這二十年陳釀的明月香著實厲害,孤才喝了一壺就頭痛的緊。程卿,母後讓孤帶了不少迴來,你帶幾壇迴去嚐嚐。”筆蒾樓


    程明道哪有心喝酒,急催醒酒湯給石重偉飲下,等石重偉清醒了些又把歌謠之事稟奏了一遍,石重偉笑道:“這點小事怕什麽,派人跟江安義說,就說孤王的意思讓他承認過失,沒有及時將書歸還韓家後人,父皇對他寵信有加,頂多斥責一頓了事。”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石重偉嘟囔道:“孤醉了,先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說。”


    得了石重偉的話,程明道放下心來,太子發話讓江安義擔起責來,自己什麽事也沒有,這就是跟隨有太子身邊的好處。


    剛要叫人傳話,程明道又動起了心思,如果現在告訴江安義,江安義便有一夜時間思考應對之策,此人足智多謀,巧言善辯,太子因皇莊一事被天子怪責結果江安義一通言語太子成了仁義、忠孝、禮智、勇讓之人,明日金殿之上說不定江安義能輕鬆脫罪,自己不能扳倒江安義的良機。


    二月初一,大朝,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在朝參。


    鄭昭帝體恤大臣們半夜便要起床待朝,下旨將大朝的時辰改在卯正,這樣即使住得遠的臣子寅末動身也來得及。


    卯初,程明道便來到皇城朱雀門等候江安義,卯時二刻江安義騎馬到來,程明道迎上前,笑著拱手道:“江大人,程某總算見到你了。”


    江安義跳下馬,將木炭交給黃柱,迴禮笑道:“昨日江某迴家已聽家人傳信說程大人找我有事,隻是天色已晚不便打擾,正準備今日朝參之後到東宮拜見程大人,不知何事如此急切,有勞程大人在此等候。”


    朱雀門時時有上朝的官員經過,程明道拉著江安義來到僻靜處,歎道:“江大人,你可曾聽聞京中傳你向韓太保後人索要書籍之事?”


    江安義一愣,自己和這位程少詹事並不和睦,他怎麽關心起自己來了。口中應道:“江某有所耳聞,正準備向萬歲稟奏。”


    程明道道:“萬歲已經知曉此事,讓太子跟江大人說要你盡早將書籍歸還韓太保後人,萬歲有意維護大人,大人聖眷之隆著實讓人羨慕。”


    江安義沒有做聲,等待程明道的下文。程明道壓低聲音道:“太子事忙,一時忘了交待江大人,昨日才想起,急令程某告知江大人,結果江大人一家出城玩耍,程某沒有找到。太子交待,今日如果萬歲問起,還望大人替他遮掩一二,就說事先已經告知過大人,而江大人正在準備歸還書籍。”


    江安義怒火中燒,這擺明是讓自己做替死鬼,如果太子事先找自己說過,自己把隱情告知就不會有今日之事。程明道見江安義臉色鐵青,想起江安義在薑州時手斃十多名刺客的事來,生怕江安義怒極出手,連忙拱手道:“江大人,程某話已帶到,先走一步。”


    恍恍惚惚排入朝班,跟著大隊上了金殿,跪倒山唿“萬歲”,江安義如在夢中,金殿上話語“嗡嗡”,腦袋裏一片空白。突然間,朝堂上一片安靜,江安義驚醒過來,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江安義,陳禦史彈劾你向韓太保後人索要文稿一事可真?”金殿之上,石方真怒聲問道。不由石方真發怒,這件事他早在十天前就讓太子通知江安義妥善處置好,如今鬧到民間起了讖語不可收拾才好嗎?


    江安義連忙出班跪倒,還沒開口就聽到天子的話語如雷聲滾滾而來,“江安義,你倚仗朕對你的寵信膽敢如此胡亂非為,今日敢對韓太保後人索要,改日是不是滿朝公卿也不放在你眼中?”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太子也有些後悔,昨日酒醉沒當一迴事,今日看來江安義要受重罰,這個時候太子念起江安義的好來,有心開口相勸,瞥見石方真怒容滿麵,把話又咽了迴去。楚安王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洛懷王石重仁躬身道:“父皇息怒,兒臣記得父皇教導兒臣兼聽則明,方才陳禦史也說了隻是風聞奏事,並無實據,不如聽江大人辨說幾句。”


    石方真的火氣消了幾分,看了一眼洛懷王,心中還是很滿意,再看太子驚容滿麵、楚安王麵無表情,心中一歎,放緩語氣道:“江安義,你可有下情迴奏?”


    江安義心中酸楚,自己忠心為國卻屢遭汙陷,索性便撕破臉去暢所欲言。想到這裏,江安義叩頭道:“臣,有下情迴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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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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