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和看到含笑而立的江安義,驚喜地叫道:“賢婿什麽時候來的,可吃過飯了。”


    江安義行了一禮,道:“前天進的京,昨天進宮朝覲沒得空,今日特來拜見嶽父大人。”


    酒店中的夥計和前來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李掌櫃的女婿就是化州刺史,那個有名的江狀元,紛紛站在一旁看熱鬧。


    李來和一皺眉,對江安義道:“這裏不方便說話,安義隨我到家去。”


    吩咐了幾句夥計,又讓人去兒子家送信,李來和帶著江安義前往住處。李來和的住處離酒鋪不遠,小巷進去如意門,三年時間門上的黑漆有些斑駁,當江安義提議替老丈人更換個住所時,李來和笑著搖頭拒絕道:“這幾年酒鋪給的錢足夠換套大點的宅子了,不過我在這裏住慣了,離酒鋪也近,往來方便。”


    進了屋沒看到嶽母,不等江安義發問,李來和解釋道:“你丈母娘到世成家去了,世成的兒子這幾天有些發熱,她去幫著照看。冬兒又有了?晨智還聽話嗎,什麽時候帶他進京讓我看看。”李來和夫婦還沒見過自己的大外孫。


    江安義笑著迴應,讓老丈人夫婦有空去化州看冬兒和外孫,他會和振威鏢局打招唿,到時讓鏢局的人護送。李來和想了想道:“酒鋪的生意太忙,等過兩年,我和老婆子帶著世成一家人一起去化州看冬兒。”


    說話間,屋外喧嘩聲起,李世成接到信帶著妻兒坐著兩輛車來了。江安義和李世成是澤昌書院的好友,又是郎舅關係,按說應該親密無間,可是李世成中舉之後不思進取,一心想著鑽營,被程希全利用妓女瓊華設套還不自醒,把江安義當成冤大頭,所以江安義對他的情義漸淡,反不及田守樓親密。


    李世成查覺出江安義的冷談,深知自己要在京城立足離不開妹夫的幫忙,去年妻子李胡氏產下一子李英辰,冬兒做了姑姑十分歡喜,以夫婦的名義寄了不少禮物來。李世成在信中討好妹子,修複了與江安義之間的關係,這半年多來彼此書信不斷,恢複了幾分往日交情。


    與江安義見禮,李世成讓妻子抱過兒子塞入江安義手中,李英辰去年二月出生,十二個月大,偶染風寒臉色有點蒼白,李世成在旁邊道:“辰兒,叫姑夫,姑夫好。”


    李英辰有些認生,扭著身子找娘,江安義從懷中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塊美玉,掛在孩子的脖子上。李世成看那塊玉大如嬰兒的拳頭,用金絲編成絡子,越發顯得玉塊細膩溫潤,應該是化州出產的最上好羊脂白玉,金銀有價玉無價,他估計這麽大一塊至少要三千兩銀。


    心中暗歎妹夫真有錢,李世成滿麵笑容道:“安義太客氣了,你我自家親戚何必送這麽貴重的禮物,豈不見外。”


    李世成的妻子胡霏接過孩子,順手摩挲了一下油亮的玉石,她是識貨人,頓時笑簇顏開,道:“妹夫還未到我家,這次來一定到家裏坐坐,粗茶淡飯總有的。”


    李來和不喜歡這個兒媳,嬌生慣養不說,還嫌這嫌那,要不是自己一看能賺點銀子,估計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她。老伴李劉氏也一同迴來了,李來和道:“老婆子,你去生火做飯,我上街上買點菜,好好招待一下姑爺。”


    李世成道:“家中的菜有什麽好吃的,我請安義到鶴鳴樓喝酒,順便請鄧侍郎禮部郎中鄧懷肅、餘寺正大理寺正餘景山、於舍人起居舍人於明陽,還有澤昌在京的同窗一起吃個飯,憑安義的麵子,這些人肯定是要來的。”


    李胡氏輕聲地嘀咕道:“哪來的銀子,你那點俸祿還不夠在鶴鳴樓吃頓酒,家中準備喝西北風了。”


    李世成尷尬至極,他的妻子驕橫,動不動就迴娘家哭訴,老丈人胡昆是太常寺丞從五品上,毫不客氣地罵他個狗血淋頭,李世成要依仗老丈人,隻得忍氣吞聲,在家中被妻子管束得服服貼貼。


    江安義笑道:“一家人何必到外麵吃飯,嶽父你去買菜,等會我下廚炒兩個菜大夥嚐嚐。”


    李來和夫婦早就聽冬兒說過江安義炒的菜好吃,他能夠主動下廚炒菜那便是真把自己當成自家女婿。心中感動,李來和開心地道:“行,你丈母娘炒的菜我吃了幾十年,都吃膩了,正好換換口味。”


    李劉氏罵道:“死老頭子,嫌我炒的菜不好吃,有本事你以後再也不要吃。”


    江安義衝著表情訕訕的李世成笑道:“李兄,改日你約好人,我請大夥吃頓飯,好久不見,正好敘一敘同窗情誼。”


    李世成笑著答應,臉色緩和下來。


    等李來和買來菜,江安義真的下廚做了三道大菜,紅燜羊肉、炒雞塊、蔥潑兔。江安義的手藝越來越好,三道菜端上來香味撲鼻,讓人垂涎欲滴,李世成吃遍京城大小酒樓,嚐了一塊羊肉連聲讚道:“香,酥爛爽口毫無膻味,比鼎味居做的好吃百倍。”夾起一塊兔肉,嚐過後又讚道:“香氣四溢,色香味濃,好吃。”


    李胡氏把兒子交到婆婆手中,筷子連點,一聲不吭,吃得滿嘴流油。


    一家人說說笑笑,邊喝邊談。天色不早,李英辰有些鬧,李劉氏和李胡氏先帶著孩子迴去,桌上隻剩下李來和、李世成和江安義三人。李來和替江安義倒滿酒,桌下用腳踢了一下兒子,李世成忙端起杯道:“安義,以前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別放在心上,這杯酒算是賠罪了。”


    說著,李世成一飲而盡,把空杯亮向江安義。江安義端起杯飲盡,笑道:“李兄是我的大舅哥,既是好友又是至親,此許小誤會提他做甚。”


    李來和替女婿和兒子都滿上,道:“小老兒是李家旁枝,原以為這輩子就在安齊李家混口飽飯吃。世成去澤昌書院讀書結識賢婿,把冬兒這丫頭許給了你李來和不知道是李世成的謊言,這才有了一家老小的變化,小老兒也跟著水漲船高,在京中做起了大掌櫃,做夢也沒想到啊。”筆蒾樓


    感歎一聲,李來和端起酒,江安義忙舉杯陪了飲了一盅。李來和繼續道:“冬兒跟了賢婿我不擔心她,賢婿的品性我看在眼中,是老李家祖宗積德,我李來和上輩子做了善事,才替冬兒找了一門合心意的閑事。”


    江安義見李來和有幾分醉意,笑道:“冬兒溫柔體貼,江某能娶她實是福氣,小婿敬嶽父一杯。”


    李來和高興地舉杯飲盡,道:“按說現在不愁吃不愁穿,兒女都有著落,手中有點閑錢,不該再有什麽奢求,哪天咽了氣也是開開心心。唉,隻是……”


    伸手指了指李世成,李來和歎道:“這個不爭氣的,讓我放不下心。別看他現在大小也做個官,但在家裏被老婆管得服服貼貼的,剛才你也看到了,他要請你喝酒,他媳婦立馬喝住他,這還是當作你的麵,要依我早就一個巴掌甩過去了。”


    李世成嘴角直抽抽,心想自己的老爹說大話不打草稿,老娘喝斥他的時候不是也一樣不敢吭聲,不過他知道老爹在幫他說話,低著頭裝可憐。江安義心中歎息,剛才李世成的熊樣確實讓人可憐,當年意氣豐發的漢子變成了怕老婆的慫漢。


    “他媳婦之所以蠻橫,還不是仗著她老子是大常寺丞,世成的這個掌醢丞是她老子謀來的,所以她家人把世成唿來喝去,哪當成女婿看待。”李來和怒氣衝衝地道:“要不是辰兒出世,我都想讓世成休妻了事。”


    江安義勸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或許過些時日李胡氏會懂事些。”


    李來和連連搖頭,道:“賢婿,小老兒本不該讓你為難,但望你看在冬兒的麵子上,幫幫世成,讓他換個好差使,這醃氣是男人都難忍啊。”


    說到傷心處,李來和眼角流出滴淚來,江安義忙道:“嶽父大人吩咐,小婿一定想想辦法,替世成兄謀個好差使。”


    李世成按捺住心中狂喜,他寫了無數信向江安義懇求,真不如老爹一滴眼淚。替老爹和江安義斟滿酒,李世成舉杯道:“孩兒不孝,讓爹爹受氣。安義,這杯酒先行謝過,請。”


    從內心講江安義真不願以權謀私,但人生於天地間不可能毫無牽掛,眼前的事情讓他難以推脫。剛才李胡氏的舉動他也看在眼底,根本不把老丈人一家放在眼裏,自己的大舅哥也不能太讓人輕賤。


    想了想,江安義道:“世成兄現在是正九品上的掌醢丞兩年考績正常晉階,官不變官階晉一級,京官如果外任的話能夠上調一級,便是從八品下的官階,可以到上縣做個縣丞,在外麵熬幾年,做任縣令應該不難。”


    李世成一皺眉,他有些舍不得京中繁華,在京城雖然官小,但有老丈人照應,有澤昌同窗撐腰,他在外麵活得還算風光,如果去了外任,上有縣令管著,下要對付胥吏,恐怕好日子到了頭。


    李來和也不願兒子到外地去做官,這樣一來京城就剩下老兩口子,又與兒媳不和,恐怕要見孫子一麵都難。李來和開口道:“辰兒還小,能不能不讓世成出去?”


    江安義心想,嶽父大人真把自己當成吏部尚書了,一個化州的刺史在京城的能力有限,看著李來和和李世成殷切祈盼的目光,江安義隻好道:“我想想辦法,爭取達成世成兄所願。”<dd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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