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鏢局在西北六州鏢行無疑是大哥大,羅士明是武林泰鬥,近些年已經逐漸淡出武林,著力扶持三個弟子。大弟子追魂爪武昱,坐鎮青州、並州分局;二徒弟索魂爪齊暢華總攬孟、雷兩州鏢局事務,關門弟子斷魂手章天剛被他視為接班人跟在身邊,管理著化州、辰州的生意。


    威遠鏢局的總號設在化州文進縣東直大街,羅士明帶著兩名隨從在鏢局門前跳下馬,門前閑聊的勁裝漢子連忙奔上前來拉馬。羅士明也不說話,甩袖大步往裏走,剛進大門章天剛就聞訊接了出來。見師傅臉色凝重,章天剛揮退隨從,跟在羅士明身後進了大廳。


    奉上剛沏的茶水,章天剛試探地問道:“師傅,可是那楊少帥不肯答應?”羅士明前去韓府拜會楊懷武的事他知道,看師傅臉色不好,估計事情不太順利,可是準備的禮物卻不見拿迴來,究竟是怎麽迴事?


    羅士明重重地一拍桌子,氣哼哼地沒說話。柏木桌發出聲裂響,一條桌腿炸出裂隙。


    “師傅,你這功力可是越來越高深了,再結實的木頭也經不住你輕輕一拍。師傅,您要是生氣就打我得了,桌子可要銀子買。”:筆瞇樓


    章天剛嬉皮笑臉地逗著樂,羅士明心情輕鬆了些,佯怒喝道:“你也是做爹的人了,還這般沒正形,讓果兒看到還不得笑話你。”果兒是章天剛之子,今年五歲,深得羅士明的喜愛,小小年紀便跟著他習武。


    師徒兩人聊了幾句果兒,羅士明這才歎道:“事情倒是辦下來了,不過那楊少帥好大的胃口,張口便要每年十萬兩。”


    自打振威鏢局進駐化州後,威遠鏢局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從以往每年過百萬兩的紅利減少到七十萬左右。七十萬兩的數目看起來很大,其實鏢局的花銷也不少。鏢局有六百多人,過著刀頭喋血的日子薪酬自然不低,遇到傷亡撫恤,二十萬兩銀子都扛不住。鏢局每年要訓練新手、配備兵器馬匹、更換添置物品,打理各路關係,實際能到手的也不過二十萬兩,楊懷武開口要去一半,難怪羅老爺子氣得拍桌子。


    聽師傅說了經過,章天剛默然酬算。這些年經事不少,章天剛漸漸曆事成熟,不再像當年般隻知打鬥。等羅士明放下茶盅,章天剛道:“十萬兩就十萬兩,不過咱們不能白付這十萬兩,至少要掙他個二十萬兩迴來,隻要能擠垮振威鏢局,這筆錢就算沒有白花。”


    羅士明欣慰地點點頭,道:“天剛,你處事不驚,強過為師。為師老了,這鏢局的事你多花點心思,快到申末,果兒要來找我練武了,這件事你拿主意便是。”


    …………


    瑪台縣舊址,楊懷武揚長而去,江安義等人卻不能離開,確定下建營地址,事情才剛剛開始。


    瑪台草原一直以來有牧民在放牧,如今變為軍鎮,放牧之地便要遷移了。豐樂十五年雪災,江安義組織賑災時充分考慮了牧民的情況,及時組織了遷移和草料的供應,事後又派人收購凍死的牛羊,牧民受災損失不大,相比以往官府的做法,江刺史在牧族中有口皆碑。瑪台舊址是三不管之地,江安義親自召集牧民前來議事,在許諾劃出豐腴的草場置換後,牧民們答應近期遷移。


    接下來便是破土動工,今年要建起六萬將士居住的營房,擔子不輕。工部郎中程子禾測算了一下道:“到十月入駐不過五個半月,要建造六萬人居住的軍營,不說所需的材料,光人伕就至少需要千餘名工匠,數萬名民夫,江大人,化州可抽得出這麽多人嗎?”


    江安義皺著眉頭問道:“不知朝庭能下拔了多少銀兩和物資,能調用多少匠人?”


    安西都護府移鎮化州牽涉方方麵麵,朝庭派兵部郎中王誌強為正使,工部郎中程子禾為副使,率領著六部、將作監等多處的官員前來專門辦理此事。


    見江刺史發問,王誌強應道:“朝庭正在對北有兵,各方麵用度都十分緊張,此次安西都護府移鎮化州,令師餘尚書隻肯撥付四十萬兩銀子。”


    “什麽,才這一點點?”華思誠驚叫起來,道:“這些錢怕連一半工程也支應不下來。”


    要知道化州推行合稅為一,再要征用徭役便要支付工錢,眼下正是農忙季節,蜜水果上市那些農婦一天也能賺個三四十文工錢,挖土建房這樣的重體力活,給錢少了誰願意來。


    以四十文一天的工錢計算,召集兩萬人動工,一天所需的工錢就是八百兩,五個月一百五十天就要銀兩十二萬兩;這些人的吃食算十文一天,又是三萬兩;遷移牧民的安置費用、動用器械和畜力、往來的運送、支付工匠的薪酬、管理官員的住宿照料等,江安義粗步算了算今年的用度不會少於三十萬兩。


    安西都護府沒有駐紮在城中,便要修建一座兵城來,城牆、器械庫、糧倉等設施都要興建,還有帥府和將領們的官邸,平整道路、修建驛所等附屬設施,瑪台平原沒有山石,要到百餘裏外開山鑿石,這樣算下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都恐怕不夠。


    換了那些心狠手辣的官員,羊毛出在羊身上,遭罪的還是老百姓,征用徭役、克扣工錢,工程越大發的財越多,別說四十萬兩銀子,指不定二十萬兩就能把兵城建起來,至於老百姓的死活隻要不影響他升官發財就不在考慮的範圍。


    “能者多勞,江大人是有名的‘生金手’,餘尚書是江大人的恩師,他可是對江大人是滿懷信心。”王誌強看見江安義眉頭擰成疙瘩,幸災樂禍地道:“朝庭用度緊張,大人要為萬歲和令師分憂,這不足的部分怕是要靠大人想辦法了。”


    程子禾與江安義相處得不錯,笑道:“江大人,錢是少了點,但工部能派遣些二百名工匠,還有些施工的器械。來的時候,陳相說民伕所食口糧由屯倉支出,還允許化州先借用些稅銀。”


    總算聽到些好消息,江安義知道發愁也沒有用,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先盡快開工,銀兩的事以後再想辦法。實在不行銀子先從府衙墊著,大夥過幾年苦日子,把這件大事辦成,以後少了兵禍,是件功在千秋的大事。


    …………


    文進縣,威遠鏢局總局大廳,章天剛正與手下的鏢師商議如何把安西都護府入股鏢局的事宣揚出去吸引客戶,畢竟這是件私底下的交易,不能擺在明麵上說,拿捏好尺度很重要。


    門外響起腳步起,鏢頭林鐵牛從會野府解鏢迴來。章天剛笑著招唿道:“鐵牛辛苦了,快坐,大夥正商議事,正好聽聽你的意見。”


    得知安西都護府將成為鏢局的後台,林鐵牛振奮地道:“有都護府為咱們撐腰,振威鏢局的那群兔崽子該老實了,這兩年這群小子依仗著江刺史沒少搶咱們的生意,偏生那些勢利的商販,貼上門去討好。”


    “鐵牛,你剛從會野府來,有沒有振威鏢局的消息?”


    林鐵牛想了想,道:“還真有。我送完貨後與夥計們在歸雲閣喝酒,徐安虎那小子正好帶著一夥人打獵從酒樓下路過,我聽見他對身邊的老者‘大哥長、大哥短’的很敬重,那老頭麵生,不像是鏢局裏的人。那夥人看精氣神像是有不少高手,莫不是振威鏢局又請來了什麽高手?”


    章天剛手摸唇上的短須思忖著,這兩日楊少帥在文進縣玩耍,聽韓府的人說過兩天他就要迴並州,自己得抓住他在化州的機會,十萬兩銀子加上那個玉石見麵禮,可不能打水漂。


    從收集到的停息來看,這位楊少帥是個好吃好玩好享樂的主,文進縣玩膩了,該領著他到會野府見識一下了,會野府的棲仙樓、胡娘酒肆、西域歌舞,不知道異域風情能不能讓這位少帥動心。章天剛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聽聞這位楊少帥跟江刺史之間有些不協,正好借鏢局的事讓楊少帥表明態度,自家的銀子也不是白送的。


    眾人散去,章天剛找到羅士明,兩人籌謀良久。羅士明帶著章天剛來到韓府拜見楊忠武。拿了玉石見麵禮,又得了十萬兩一年的好處,楊忠武看到羅士明親切了許多,羅士明向他介紹章天剛的時候,楊忠武笑著與章天剛寒喧了幾句。


    章天剛恭維了楊忠武幾句,然後道:“少侯爺難得來一趟化州,章某身為地主,應當為少侯爺接風洗塵。文進縣有韓老爺子在,我自當退讓,章某想在會野府中招待小侯爺一番,表表鏢局的心意。”


    這趟出來楊忠武原本憋著一肚子氣,沒想到在威遠鏢局平白得了十萬兩一年的好處,還得了那尊玉石將,父帥的五十壽辰快到,把這尊玉石送上父帥一定高興。


    章天剛說話小心在意,聽在楊忠武耳中十分舒適。楊忠武笑道:“章鏢師有心了,既然如此,明日我們便一同前去會野府。”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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