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沒有月亮,星空下楊思齊感覺到體內真氣如潮汐般湧動,從未有過這樣的充盈。


    站在臨沙縣驛館外,楊思齊縱聲長嘯,隨著嘯聲,數道人影從驛館中射出。楊思齊轉身就走,向著城外奔去,從走馬道直上城牆,楊思齊站在城牆上迴望,身後數條人影緊緊追來,看身形最前麵的應該是刺史江安義。


    化州之行被江安義破壞,借機生事又被江安義所阻,兩次交手與江安義不分上下,所以踏入煉神還虛之境後,楊思齊首先想到的就是江安義,這場恩怨必須了結,隻要除去江安義,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從城牆上越下,楊思齊一路長嘯直奔荒野,江安義緊隨其後躍下,緊緊追隨。來人是楊思齊,嘯聲延綿不斷,有如潮水滾滾而來,江安義感覺到楊思齊的真氣較昨日多了圓融,潮水雖洶湧,海洋卻浩瀚平靜,深不可測。


    得高手而相較,人生快事也。飛馳在茫茫戈壁灘上,帶著細砂的勁風撲打在臉上,江安義心中興起無限的豪情,禁不住縱聲與楊思齊的嘯聲相和,兩股嘯聲如滾滾驚雷,在無垠的星空下激越昂揚,驚得跳鼠慌亂地逃竄。


    臨沙城外大片的戈壁灘,楊思齊奔出十餘裏方才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等待江安義的到來。轉瞬間,江安義在十丈外站定,氣定神閑地望向楊思齊,星空下,兩個內家頂尖高手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含笑相望、惺惺相惜。


    “江大人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功力,著實讓楊某佩服。”楊思齊開口讚道。楊思齊換了身青色勁裝,雙手負於背後,淵亭山立,一副宗師氣象。


    江安義拱手道:“前輩乃高人,為何替戎狄賣命。以前輩的身手,海闊天空何處不可去?”


    楊思齊笑道:“楊某乃海天閣閣主,與鄭國朝庭有血海深仇,至於替戎狄賣命談不上,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江大人,我聽過你的文名,勸解的話不用多說,今日引你出來,便是想用拳腿來講道理的。”


    江安義心中一凜,欣菲說過海天閣,五十年前可是名震江湖的十大門派之一,海天閣因為依附元天教造反,被朝庭剿滅,沒想到這位楊先生居然是海天閣閣主,海天閣的海潮功是武林絕學,難怪與徐百福相鬥時感覺他的真氣有如潮水,一波強似一波。


    這時,陳安凱奔來,斜站在江安義三丈外,形成犄角之勢,樸天豪功力不濟,迷失在黑夜中,沒有跟來。楊思齊瞅了一眼陳安凱,道:“楊某的年紀與你們兩人加起來相仿,便讓你們兩個一起上吧。”


    江安義傲然道:“不必。安凱你不用出手,一石之仇江某要親手報來。”


    左掌緩緩立起,用如掌刀,元玄真氣的熱力遙遙指向楊思齊。江安義左掌斜揮而出,一道灸熱的匹練向著楊思齊鏟去。


    “好”,楊思齊雙手成爪狀,往裏一吸,天地元氣隨著雙爪被吸動,緊接著爪化掌型,往外一推,一股狂波向著刀練迎去。


    真氣相撞,勁風四溢,飛砂走石,地上的石塊被擊得四散飛揚,陳安凱不得不往後撤開,遠遠地觀戰。


    “來而不往非禮也”,隨著楊思齊一聲吼,江安義感覺整個星空都隨著楊思齊揮舞的雙手在旋轉著,生出天地盡在其掌握的錯覺來。楊思齊的身材與江安義差不多,在飛旋的氣流中卻有頂天立地的氣勢。


    風暴成型,楊思齊揮動風暴向江安義砸去,明明是幹旱的戈壁灘,江安義卻感覺四麵八麵都充溢著潮濕之意。深吸一口氣,元玄真氣有如灸陽,狂野地向四周射去,陽光君臨大地,烏雲被清掃一空。


    星空下,江安義昂然而立,豪氣勃發,朗聲笑道:“楊前輩,再來。”


    楊思齊臉色微變,前兩次交手都過於倉促,他都占據了上風,在他的印象中江安義頂多與突破前的他持平,今夜交手,他才發現江安義亦能用陽神操縱真氣,看來江安義進境還在自己之前。


    略一思索,楊思齊找到了江安義的弱點,江安義的功力雖然不弱於自己,但兩次交手都處於下風,是因為江安義爭鬥的經驗不如自己。想來也是,江安義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主要精力用在讀書,有如此功力實屬奇跡,哪裏有多少經驗與高手相鬥。而自己習武時與師兄弟切磋,成年後在江湖上漂泊,可以說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江安義與自己怎麽相比。


    楊思齊身形高高躍起,握拳如錘,向著江安義的頭頂砸去。在屯田衙門時江安義領教過楊思齊綿綿不斷的盤旋下擊,怎敢讓他占據上空,淩空躍起揮拳向楊思齊迎去。


    “咚”的一聲巨響,有如悶雷滾滾而動,陳安凱站在近十丈外仍感覺到氣浪迫人,衣袂飄飄。


    楊思齊的身形向後退去,體內真氣流轉向下,湧泉穴噴出一道氣息,止住下落之勢,楊思齊身形前傾,繼續向著江安義襲來。江安義沒想到海潮功法有如此奇妙之處,腳尖已經落在地麵,恐怕又要陷入被動之勢。


    江安義不甘被動,腳用力一跺地麵,撮指如劍,向著楊思齊的腳底刺去。楊思齊在空中一個翻轉,頭下腳上,用拳頭砸上江安義的指劍,江安義的腳被砸得入地近寸,而楊思齊借助反震之力再次高高躍起,海潮功連綿不絕,準備再次襲來。


    暗道不妙,江安義十指張開,十股真氣如網交纏在一起,向著空中的楊思齊罩去,阻擋他再次襲擊。楊思齊張開雙掌相迎,“砰”的一聲,楊思齊再次上揚,而江安義的腳陷得越深。


    楊思齊暗喜,心想看你能經受住幾下捶打。


    江安義知道隻要自己躍開丈許,離開楊思齊的攻擊範圍,他自然要落到地上,隻是江安義年少氣盛,覺得自己退開便是認輸。深吸一口氣,天地間的精氣從外部湧入,江安義緩緩閉上眼,元神卻從百會穴淩空而立,冷冷地注視著襲來的楊思齊。


    楊思齊雙拳並舉,故技重施,狠狠地向江安義錘來。眼看拳頭離江安義的頭頂不過二尺,勁氣已經將他的頭發高高揚起,江安義居然毫無反應,楊思齊心中詫異,手中真氣加大,泰山壓頂般向著江安義壓去。江安義清晰地“看”著楊思齊的舉動,等拳頭不及一尺,往後一撤步,雙拳擊在空處。楊思齊經驗豐富,立刻變招,雙拳化爪,鋒利如鉤,朝著江安義的麵門抓去。江安義再退,右拳揚起,朝著爪心擂去。


    拳爪相交,又是砰然作響,楊思齊被江安義的拳頭砸退丈許,落在地上。江安義收迴拳頭,拳頭上火辣辣地痛,被楊思齊抓上,雖然沒有皮破血流,但真氣透膚而入,滋味著實不好受。


    好不容易奪迴先機,江安義趁楊思齊立足未穩,雙掌交錯劈出,一招連著一招,不給楊思齊喘息的機會,看似隨意的出手,卻招招逼得楊思齊相應,一時間無法反擊。


    兩道人影如同走馬燈般盤旋,看得陳安凱眼花繚亂暗暗心驚,這等剛猛的勁氣、快捷的身手,在苗寨除了穀主外,連田爺爺都做不到,看來自己來化州來對了,見識天下英雄才知自身不足。ъimiioμ


    江安義和楊思齊都踏入煉神還虛之境,能夠從天地間吸引真元補充所耗,轉瞬間兩人已經交手百招,周遭的天氣精氣被吸收的幹幹淨淨,兩人的額頭也滲出汗珠,鬥到精彩處,兩人都興奮異常,出手越發猛烈,陳安凱漸漸看不清兩人的身影,隻看到兩股黃沙旋風在糾纏遊走。


    楊思齊心中生出明悟,元神應敵的奧妙難以用言語描述,拳腿相鬥、真氣相搏,靠得是元神指引,初入境能與江安義這樣的對手相搏受益匪淺。而江安義更是欣喜萬分,楊思齊手中的海潮功運用給了江安義許多啟迪,原來真氣能生出這麽多妙變來。


    自妖師處看到的元玄真氣,僅有運功的方法,並沒有師傅傳授,江安義屬於摸著石頭過河,數次差點走火入魔,在安龍寺洪信大師驚詫莫名。後來洪信大師、欣菲、至明真人、廣明大師對他都有過指點,但對他的元玄功法並不熟悉,隻能根據經驗泛泛而談。而妖師所在的時代,功法僅屬於速成的輔助品,有了機械、光式武器,功法的作用並不大,少有人利用內功心法來禦敵。楊思齊如果知道江安義與他一戰能悟出真氣的許多妙用來,一定後悔莫及。


    江安義清楚地感受到楊思齊的元神狀況,無形的元神與天地整合在一起,無形無影卻無處不在,要擊敗楊思齊唯有將其元神逼迴體內。


    楊思齊感覺自己化身為海神,隨意地操縱著風浪,或舒展、或翻滾、或激揚,或洶湧,隻要願意,風浪能將滿天的星辰卷入其中。隻是眼前的江安義著實可惱,無論風浪如何席卷,他總是像礁石般從浪中鑽出來。


    突然,楊思齊感覺得風浪變得黏稠起來,元神像被禁錮,眼前泛起刺眼的紅光,蘊藏著無數的芒刺,吞吐不定著。楊思齊知道江安義準備放手一搏分出勝負,手形急轉,一團雲霧生成,擋在紅光之前。


    天地間安靜下來,陳安凱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江安義和楊思齊之間形成了兩半不同的天地,一邊有如紅日初升,一邊卻是烏雲密布,紅日和烏雲間真氣狂暴地肆虐著。陳安凱屏住唿吸,等待著石破天驚的時刻。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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