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琴聲中,舞娘旋轉得越發瘋狂,帶動著腰間的鈴鐺有如急雨,柔軟的腰肢,變幻的手指,在燭光下有如魔幻般動人,看得眾人如癡如醉。琴聲停下,舞娘的裙把有如花兒盛放,尖尖的手指嫵媚地指向居中而坐的虎利。


    “哈哈哈哈,好,有賞。”虎利已經醉得東倒西歪,從身側打開的箱子中抓了一把寶石,隨意地掃向屋正中的織毯。寶石在燭光下閃著耀人的光彩,那些舞女和樂師們爭相搶奪。見這些人如同狗兒搶食般地趴伏在地上,虎利又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


    帶著兩千飛鷹軍離開王都新月城已有十七天了,離開了父王犀利的目光、大哥討厭的挑剔,帶著二千輕騎在戈壁灘上縱橫馳騁,擄掠商隊搶奪財物,甚至還到井門關下肆虐了一迴,虎利感覺自己就像出柙的猛虎、展翅的雄鷹,說不出的暢快。


    眼前的女子和樂師是搶來的,箱中的寶石也是搶來的,旁邊的石屋中堆滿了搶來的財物,短短十餘天,虎利就搶奪了十多支商隊,積下了百萬的財物。醉眼朦朧中,虎利眼前流敞著金銀珍寶的河流,隻要伸手就能抓取。有了這些錢財,定能討得父王歡心,群臣擁戴,大哥虎銳也要對自己退讓三分。


    召手喚過兩名舞娘,在她們的摻扶下虎利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對著兩旁的四名武將們笑道:“時間不早了,諸位挑選自己喜歡的,各自散了吧。”這四人是飛鷹軍的將領,一個銀護三個鐵護,都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如果能籠絡到手中,將來說不定有大用。


    四人大喜,各自選了名舞娘,正要迴住處。屋外傳來嘈雜聲,片刻之後,守門的親衛進來稟道:“二王子,前寨發現細作。”


    “什麽?”虎利吩咐道:“取冷水和醒酒湯來。”


    等虎利清醒下來,已經過去了一刻鍾,聽完前寨巡守將官的稟報,氣得將桌上的杯盤一股腦地掃到了地上。


    “細作抓住了嗎?”虎利問道。


    “那人中了一箭,等我們追出去的時候已經不知去向。我等在寨外發現了一名士兵的屍體,左耳被割,應該是鄭國的偵騎所為。”巡守官硬著頭皮稟道。


    虎利怒吼道:“你們這群飯桶,被人潛入寨中還不知道,為何不多派人手,四散搜索。”


    屋內一靜,虎利反應過來,要派動偵騎搜索需要自己下令,自己醉酒耽擱了這麽久,估計那名細作已經奔出數十裏外了,到哪裏去抓。虎利已經沒有心情褻玩舞娘了,沉著臉思索片刻,下令連夜派出偵騎沿著鄭國邊關方向追蹤,軍寨內加強戒備,多派偵騎,注意鄭國邊關的動向。


    喪氣地揮手,讓左右退下,虎利頹然地癱坐在桌後的織毯上,茫著地看著屋頂,迴想著不久前發生在新月王宮中的一幕:鄭國化州軍屯的消息傳來引發了軒然大波,武將們紛紛表態,要率兵再次東進踏平化州,而以大相丘林打為首的部分文官卻認為鄭國地大物博軍隊眾多,而且軍械精良,不可輕易啟戰。朝會上爭論好幾天,戎彌王虎敢沒有表態,作為君王他懂得要多角度地聽聽臣下的建議,而且現在情報還不多,他要等待更多的消息到來。


    消息陸續送到,前來化州邊陲屯田的鄭兵總數在四萬人,會分兩年到來,屯田之政是新任的化州刺史江安義所提出的,虎敢想到鄭國元天教的那些客卿們就是在這個江安義的手下吃了大虧,看來此人會成為自己東進的障礙。


    王庭上的爭吵逐漸停歇下來,文武們的目光都集中到虎敢的身上,等待著國君最後的決定。感受著眾臣投來期盼的目光,虎敢有些自得,身為君王可以多聽聽臣下的建議,但最終的決策還要自己做出。


    “本王聽了諸位的建議,都有道理,鄭國與我國是對手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虎敢一開口,王庭立時變得寂然,大殿內虎敢威嚴的聲音迴蕩著,“鄭國正在京中舉報什麽比武大賽,準備向北漠用兵,這對我國是個好機會。”


    犀利的眼光掃過庭下的臣子,虎敢感覺雄心激蕩,一拍座椅站起身道:“鄭國有句話叫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本王決定趁鄭國北上用兵之際,當親率我戎彌鐵騎,踏破鄭國邊城,這一次,本王可不想搶了東西就走,鄭皇不是想著開疆拓土嗎,本王也想把化州、青州一帶納入戎彌國的疆域之內。”


    “大王英明,未將誓死追隨”、“大王神武無敵,臣等自當效命”、“兒臣願為父王先驅,蕩平鄭國關卡”,虎敢的話引得王庭內氣氛激揚,眾文武個個熱血沸騰,爭先求戰。


    虎敢抹了一把腮下的濃須,開疆拓土是每個帝王的夢想,鄭國的皇帝想,本王何嚐不想,鄭人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王就是那隻在後的黃雀,如果能把化州、甚至青州納入疆土,那東進的商路就控製在戎彌手中,不用二十年,戎彌必將成為西域第一強國,後人如果能妥善經營,西域諸國必將一統於戎彌手中,屆時戎彌國將成為比擬鄭、漠的大國,自己定然成為戎彌國開疆的英主為後世永記。


    殿中群臣興奮地議論著,虎敢笑著讓眾臣高興了一陣,這才舉手示意眾人安靜,坐迴王座後,斬釘截鐵地道:“向鄭國用兵作為國策定下來,從今開始積極備戰。本王估計鄭皇兩年之內會向北漠用兵,鄭國出兵之日便是我國東進之時。”


    大相丘林打恭身道:“大王既然決定東進,臣等自然竭盡全力輔佐。請問大王此次進兵要聯絡哪些國家,出兵多少,如果要讓化州、青州一帶歸化,要如何移民駐軍,周遭各國要如何防備,這些事情都要大王早做定奪。”


    虎敢笑道:“大相考慮得很周全,不過此事不急,今日不議,等本王考慮好了再與大相、爾等商議。”


    虎利俯身道:“父王,東進尚須時日,兒臣認為現在開始便要加緊對鄭國邊卡的封鎖和騷擾,一來可以軍隊保持戰態,二來能讓鄭人疲於應付,三還可以擄掠財物增加軍用。兒臣聽說化州設立了邊市,派兵擾亂商隊,能削減鄭國的稅收,是一舉數得的好事。”


    井門關一戰,伊土和命喪黃泉,虎利死了小舅子,失了軍中的一條臂膀,更重要地是斷了財源。眼見著那些交好的臣子來的少了,虎利心如油烹,再這樣下去,就要被大哥遠遠地甩到後麵了。


    王庭虎敢宣布對鄭用兵,虎利立刻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一番話說得虎敢連連點頭讚許,最後下令,著飛鷹部二千輕騎隨同二王子虎利前往戈壁見機練兵,還把斯多軍寨交給虎利做為據點。


    斯多綠洲是戎彌國的一處暗點,茫茫戈壁灘綠洲星星點點分布,隨著水源的變化綠洲也會興衰。斯多是六十年前戎彌國發現的一處綠洲,這個地方十分隱蔽,斯多也是新出現的一處綠洲,從未被人發現。


    戎彌國知道這處綠洲後大喜,把它作為東進鄭國的補給據點,凡進入斯多二十裏範圍的商隊、旅人一律被斬殺,在這樣嚴酷的控製下,斯多綠洲悄無聲息地存在井門關八十裏外一直沒有被發現。


    要向鄭國用兵,隔著戈壁運送物資軍糧十分困難,西域各國在戈壁灘中有不少這樣的軍寨,存儲著物資,以備不時之需。斯多綠洲儲存著五萬石軍糧,足夠十萬大軍支應一個多月,還有三千駿馬,各類軍械,虎利率二千輕騎在戈壁灘為匪,補給是個難題,一般的集鎮供應不了這麽多人的吃食和飲水,也容易被鄭國的偵探發現,虎敢考慮再三,決定把斯多軍寨交給虎利作為補給據點。


    斯多軍寨常年駐紮著一千五百精銳士兵,加上二千飛鷹輕騎,依據地勢應該能在鄭國萬人的攻打下堅守半個月,有半個月的時間戎彌國內的援兵就能到來,所以虎敢再三告誡兒子,就算拚光人馬也要守住斯多綠洲。


    虎利難以入眠,自己得意忘形,攻打井門關後直接迴歸了斯多據點,沒有注意後麵跟了尾巴,鄭國偵騎潛入軍寨,斯多綠洲暴露,如果被父王知道,自己恐怕再無機會與大哥爭位。


    “霍”地坐正身,虎利高叫道:“稠可多。”


    一名大漢閃身進了屋,向虎利撫胸施禮,沒有言語。


    “稠可多,我命你連夜趕在井門關,在開關之前將關下之人全部斬殺。”虎利雙眼血紅,猙獰地吩咐道。稠可多是戎彌國有名的高手,王庭的金刀護衛,整個戎彌國不過十人,是虎敢的貼身侍衛,此次被虎敢派到虎利身邊保護他的安危。


    稠可多沒有動身,虎利明白稠可多是父王派來保護自己的人,並不會聽從自己的命令。無奈之下,虎利把鄭國偵騎入寨潛逃,極可能前往井門關報信的情況說了一遍,稠可多靜立思索了片刻,躬身離去。


    虎利喘著粗氣,重重地倒在織毯上。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井門關辰初開關門,此刻差不多醜正,離辰初還有二個半時辰,八十裏路一個時辰差不多,稠可多能到達井門關下。以稠可多的身手,斬殺關下等待進關的商販應該不難,希望那個鄭國的偵騎正等在關下。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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