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漢子有說有笑,江安義努力地聽著,十分著急。話聽得清清楚楚,就是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麽?偶然,能聽懂幾個字語:大鄭、江安義、賞金,肯定跟自己有關,江安義心焦如焚,恨不得能抓過來一個漢子問個究竟。


    羅娜帶著琅洛匆匆走來,一眼看見江安義拴在棚外柵欄上的木炭,示意琅洛進內找人。琅洛進得棚來一眼看到江安義,大步上前丟了個眼色,拉起江安義喝道:“大夥都在忙,你倒是有空享受,快跟我走,老板找你。”


    江安義沒聽懂琅洛的話,但看懂了琅洛的眼色,付了錢跟著出了棚屋,見羅娜正焦急地在道旁等待。看到江安義出來,也不多話,迴頭就走。琅洛示意江安義牽馬跟上,三人東拐西拐,來到一片樹林邊,吐樂商隊就住紮在這裏。


    “你是江安義?”羅娜突然用鄭語問道。


    江安義一愣,自己從未吐露過真名,羅娜怎麽知道自己叫什麽?


    看到江安義的神情,羅娜立知自己猜的不錯,嬌聲道:“你真大膽,還敢大搖大擺地在集市上出現,你不知道北漠大汗出了重金懸賞你的人頭嗎?這集市上想拿你換錢的人少說也有數百。”


    一直在草原上奔逃,江安義還真不知道懸賞的事,羅娜看出江安義愕然,伸手將他推到座位上,自己在另一旁坐下,細細地把探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江安義。沒想到烏施大汗這樣看重自己,給出這樣高的懸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看來自己在草原上將要舉步維艱了,難怪剛才看到鄭人的商鋪旁都有人監視著。


    羅娜皺著眉頭,一臉擔憂地看著江安義,繼續道:“聽說薩都教派出不少高手在追蹤你,整個草原上的馬賊都轟動了,人人都想借此機會脫胎換骨。安義,你不太懂漠語,行動間不經意帶出鄭人的習慣,怕是難以逃迴大鄭。”


    可想而知,南下的路已經被徹底堵死,自己想托身在商隊中的計劃怕是要破產了,江安義霍然站起,焦慮地在帳內踱來踱去。


    羅娜的眼神追隨著江安義,忽然展顏笑道:“安義,我有個主意,你等我一下。”說完,有如一隻蝴蝶般飛出了大帳。江安義聽到蝴蝶的腳步聲急衝衝地往中間的大帳走去,剛才匆匆一瞥,那間大帳就是土堡內吐樂布的大帳。


    大帳內,琅洛正在向吐樂布匯報招收護衛的事,比往常高出三成的價格僅招到二十幾個人,五十個目標未及一半。見到羅娜興衝衝地闖進來,吐樂布沉下臉道:“羅娜,爺爺告訴過你,不要去招惹那個人,現在知道他是北漠大汗捉拿的人,更要離他遠點,你怎麽還把他帶到營地來?”


    “爺爺,我也是為商隊著想。”羅娜嬌聲反駁道:“商隊缺護衛,如果能將安義喬裝成商隊的護衛,跟我們一路迴莎宿國,那這一路上就不用擔心大王子的衛隊了。”


    琅洛對江安義的武藝佩服得五體投地,聞言立即讚道:“小姐真聰明,有此人護衛商隊,萬無一失。”


    對孫女的那點小心思,吐樂布了若指掌,他迅速地在心中權衡起得失來:收購雲天麻進行得很順利,其他生意可以先放在一邊,有個三五日應該可以動身返程,江安義的身份還沒有識破,讓他喬裝成護衛躲藏不出,這麽短的時間應該沒有什麽人會發現。如果江安義能護衛商隊迴歸莎宿國,這一路上可以保障安全,而且看得出羅娜對江安義有情,如果到了莎宿國,江安義願意入贅,倒不失一場美事,吐樂家可以借此人的助力更上一層樓,不要說豪商,豪門世家也是不遠。


    羅娜不知片刻之間爺爺就盤算了許多東西,見他捊著胡子不作聲,焦急地推搡著:“爺爺,你說話啊。”


    這筆生意做得過,吐樂布輕輕地拍拍羅娜的手,答非所問地笑道:“我家小羅娜長大了,是該找戶好人家了。行,我去說說看。”


    腳步聲響起,帳簾挑起,吐樂布走進江安義所在的帳蓬,羅娜偎依在爺爺身旁,滿麵笑容,含情脈脈地看向江安義。


    見禮落坐,吐樂布徑直道:“江公子,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羅娜讓老朽幫幫你。江大人對商隊有救命之恩,就是羅娜不說老朽也願幫忙。”


    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吐樂布滿臉真誠的笑容,繼續道:“江公子你要南下恐怕是難了,不如喬裝成我商隊的護衛,老朽帶著你前往莎宿國,到了莎宿國你再想辦法迴大鄭。”


    江安義想了想,暫時也隻好如此了,點頭答應。


    吐樂布笑得更開心了,他對江安義的印象很好,這小夥子年紀輕輕就是大鄭國的副使,武藝又好,相貌也佳,確實是羅娜的良配。隻要這小夥子跟著商隊到了莎宿國,吐樂布相信孫女的魅力,一定會讓他留在莎宿國。


    雲天麻的收購進展得很順利,吐樂布決定明天起程迴莎宿國,夜長夢多,對吐樂家來說,老王的身體早一天恢複吐樂家就早一天安全。商隊的貨物還沒賣光,隊伍一分為二,一部人繼續留在鬱延部,一部分人返程,護衛因為多了江安義,安全係數反而增加了。


    西行很順利,偶爾有幾個馬賊還不夠江安義練手,這段時間江安義吃住都跟殺月在一起,這讓羅娜很吃寶刀的醋,有事沒事地拉著江安義騎馬打獵,江安義總算體會到“粘人的小妖精”何解。


    在江安義西行之時,大鄭送親使陳因光等人狼狽地迴到永昌帝都。紫辰殿,石方真將書案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拋落在地,看見天子七竅生煙的樣子,劉維國暗中示意小太監現在不要上前收拾。陳因光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七月的天氣正熱,豆大的汗珠滾落,片刻功夫金磚上便濕了一大片。


    “好賊子,欺朕太甚。”石方真再次在桌上重重地一拍。歡歡喜喜送親去,結果被北漠迎頭給了一棍,還狂言什麽“狼餓了要吃羊”,把我堂堂大鄭當成軟弱可欺的綿羊。


    看著哆嗦成一團的陳因光,石方真恨從心頭起,要不是這小子勸自己讓江安義前往送親,怎麽會惹出這場風波來?可惜江安義這個可用之才,居然折在大漠了。


    “江安義現在怎麽樣了?”石方真問道。


    掌印太監馮忠掌內外機要,見天子發問連忙稟報道:“據大漠的探子迴報,江安義奪刀殺人潛逃了,順帶把烏施可汗的王女緹珠居次挾持了。”


    “喔,江愛卿沒死。”聽到天子的笑聲,大殿內的人都鬆了口氣,陳因光差點軟癱在地上,知道自己這條命保住了。


    石方真笑道:“這個二愣子,倒是屢屢給朕驚喜,馮忠,你把知道的消息在大殿上說說,讓大夥都聽聽。”


    馮忠有些為難,他搜集的信息並不準確,多是道聽途說,剛才說江安義挾質潛逃隻是各種消息的一種。陳因光此次迴來麵聖,知道兇多吉少,各個菩薩都燒香送禮,就是希望這些大佬們在關鍵時候替自己說句好話。馮忠收了二千兩銀子,才有意挑天子喜歡聽的消息說出來。


    石方真看到馮忠的神色,問道:“怎麽,江安義被抓住了?”


    “啟奏萬歲,老奴收集的消息很雜,關於江大人真實的下落還沒有得到證實,老奴不知該不該講?”


    “講。”


    “是。第一種說法是江大人挾持緹珠居次潛逃,後來將緹珠居次放走,自己下落不明;第二種說法大漠薩都教派遣高手追殺江大人,江大人已經喪身在敵手;第三種是說江大人被北漠抓住,關在冰海做奴隸;還有就是……”


    “什麽?”壞消息接踵而來,石方真心情大壞,重重地一拍桌子,喝問道。


    馮忠嚇得一低頭,趕緊稟道:“還有人說江大人已經投降了北漠,與北漠利漠王子形影不離,還有消息說烏施大汗準備把緹珠居次許配給江安義,招他為駙馬。”


    餘知節聽到馮忠稟奏的最後一個消息對江安義極為不利,急忙站出來奏道:“萬歲,江安義是臣的學生,他的為人稟性臣是清醒的,此子雖然行事魯莽,但對國對君忠貞,臣可以為其打包票,此子絕非貪生怕死賣主求榮之人。”


    石方真陰晴不定的臉色和緩了些,擠出笑容道:“餘卿說的是,朕對江安義也有信心,朕和太子對他都期許頗高,相信江愛卿不會辜負朕和太子對他的心意。”


    思索了片刻,石方真傳旨道:“讓寧王派出龍衛前往大漠搜救江愛卿,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朝會散去,石方真對著準備傳旨的劉維國道:“給寧王帶句話,如果江安義辜負了朕,讓龍衛把他刺死。”


    寧王,石方真同胞弟弟,龍衛府府公,平日並不需要上朝。在寧王府接到天子傳詔之後,立刻召集龍衛府在家都統、鎮撫、鎮衛們前來議事。


    銀安殿,眾人排列兩旁,新近藝成下山的欣菲赫然在列。一天後,化妝成舞女的欣菲隨著一隻歌舞團向著大漠進發。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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