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州最北是林陽縣,林陽縣有處杏花嶺,每年的二至三月,遍山的杏花競相開放,白如雪、粉如霞,芳香漫溢,蔚為壯觀,“杏花香雨”吸引著方圓百裏的賞花人。


    杏花嶺上有座道觀-杏花觀,山門前有處平台,是遊人觀景最好的去處。恰逢二月十五日是太上老君的聖誕,杏花觀內人流如織,杏花觀後殿有處地母殿,供奉著地母娘娘,也叫後土娘娘。娘娘是道教的第四位天帝,神位極高,執掌著陰陽生育,主宰大地山川之秀,多有婦人攜女前來燒香求子、求取姻緣。今天,更是不少人專程攜家帶女前來燒香祈願。


    杏花嶺上寬闊的石道上車轎不斷,不時有大娘、大嫂、大姐、大姑娘挎著香籃結伴而過,引得浪蕩子逐香而行。兩匹高頭大馬在人流中緩步而行,馬如龍人如玉,吸引著大姑娘小媳婦大姑大嬸們的眼光。


    “安義,我早就聽說過“杏花香雨”的名聲,今日有緣一暏,果然是名不虛傳,當真美不勝收。”


    “師本兄,要不是你提起,我就錯過這人間美景了,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書中美景怎及親眼看來真切。”


    來到杏花觀山門時,畝許的平台已經是人山人海,山門內停滿了車轎、馬車,不少小商販背著瓜果小吃之類的東西穿梭叫賣。江安義和範師本牽著兩匹馬根本沒有立足之地,道觀內又不許牽馬進入,江安義暗自後悔,早知道在山腿下就該把馬匹寄放。


    正犯愁,有個十來歲的小孩鑽了過來,嚷道:“公子爺,可是要人看馬,我叫石頭,就住在山下的村子裏,這裏的人都認識我。”


    男孩衣衫破舊,虎頭虎腦,渾身卻透著機靈勁,江安義覺得有幾分像安勇,不過木炭可是自己的寶貝,怎敢輕易交到不認識的人手中。


    石頭顯然看出江安義的猶豫,衝著不遠處挎著籃子賣瓜子、花生的大娘喊道:“王大娘,王大娘。”


    王大娘四十多歲的年紀,來到近前笑道:“石頭,你又給大娘介紹生意了。這位公子,您要點什麽?”


    石頭嬉皮笑臉地道:“王大娘,你先給我做個證,我和你是不是同村,就住在山下,做完證你再向公子賣果子。”


    王大娘笑啐道:“就數你機靈。這位公子,這小子確實和老身都是山下的平嶺村,這小子還是老身替他接生的呢?”


    王大娘一臉風霜之色,兩隻手關節粗大,膚色黝黑,應該是貧苦勞作之人。江安義將韁繩交到石頭手中,買了三袋栗子,將其中一袋遞給石頭,自己和範師本順著人流走進杏花觀。


    入鄉隨俗,江安義在老君的塑像前拜了拜,在功德箱中丟下幾枚銅錢,然後四處遊逛起來。觀中到處人頭簇擁,與道門清淨無為的真義相去甚遠。江安義感覺索然無味,正要離開,突聽有女子的聲音驚異地喊道:“江公子?小姐,居然是江公子耶。”


    語音嬌嫩悅耳,入耳甚是陌生。江安義驚訝地望去,但見一個豆蔻少女揮舞著手帕,笑著衝自己揮手。旁邊三個同樣裝束的少女圍著個青紗覆臉的女子,目光如水,似喜似嗔,正是欣菲小姐。


    範師本笑道:“安義,想不到你在此還能遇上紅顏知己,真是羨殺人也。”


    自打知道欣菲是龍衛中人,江安義從心往外敬而遠之,此刻躲不開,隻得微笑點頭道:“原來是欣菲姑娘,真是幸會。”


    言語隨意平和,與平日欣菲姑娘身邊刻意討好的人截然不同,反倒讓四個小丫頭生出好感來。思雨笑道:“江公子,真是有緣,我們這算不算是他鄉遇故知啊,對了,你還光知道小姐的名字,不知道我叫思雨吧。她叫思風、思晴、思晨。”


    思雨嘴快,立即將三個姐妹的名字告訴了江安義,江安義做了個羅圈揖,笑道:“確實是有緣,欣菲姑娘要往哪裏去。喔,這位是範師本範兄,是範炎中範老爺子的三公子。”


    範炎中的大名眾女都知道,欣菲還見過範老爺子,沒想到那個倔老頭居然生了個風度翩翩的兒子。眾人重新見禮,


    思晨“撲哧”一樂,道:“剛才那根簽怎麽說來著,‘地母殿中殷勤拜,求得上上吉簽來;千裏有緣一線牽,他鄉異域來相見’,說起來江公子跟……還真有緣。”話說到一半,思晨自覺不妥,吐了吐舌頭,將“姑娘”兩個字含糊過去。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欣匪自覺臉上發燒,幸虧有麵紗擋著,別人瞧不見,其實露在麵紗外的紅耳朵早已將她的心思暴露。欣匪已是桃李年華,她自幼隨師傅練功,十四歲入龍衛,十七歲積功晉為龍衛鎮撫,此次德州之行將元天教一網打盡,匪首郭景山落入法網。寧王大喜,召她進京封賞,途經杏花嶺前來賞花,在思晨的慫恿下抽了一隻求姻緣的簽。


    江湖歲月催人老,欣菲已經二十歲了,這個年紀在大鄭多數已經嫁作人婦,欣菲自然也有求偶之心。身為孤女,沒有父母為其操心,師傅雖好卻未她的婚事記掛在心。身邊雖然不缺乏追逐者,上至王孫公子下至同門師兄弟,無不被她的風韻所迷,就連寧平王爺也有幾分別樣心思。可是欣菲想找一個年貌相當,知疼知暖的知音人,當然文武雙全最好,欣菲自己的意中人充滿了幻想和期待。


    幾番遇到江安義,欣菲確實有些動心,可是江安義比自己小兩歲,而且高中解元,前程似錦,恐怕不會喜歡一個比自己年歲大的龍衛,看得出江安義對自己有所戒備,夙夜思來,欣菲黯然神傷。


    江安義離開家四處遊學,銀屏也收到京中的信,命她在年前返京。恰巧行到雙陽縣,聽人說起“丹楓霜染”和後土娘娘的生日,四個丫頭鼓搗著銀屏前來賞景散心,順便求取姻緣。


    欣菲看了一眼玉樹臨風般的江安義,心中百感交集,莫非真的如簽文所說,自己和他三生石上姻緣早定。四個丫頭都是機靈鬼,見師姐心動,有意撮合兩人,思晴嬌笑道:“江公子可是進京赴考,正好我們也要迴京,一路搭伴而行如何?”


    “這?”江安義略一遲疑,道:“實不相瞞,江某和範兄有意四處遊玩一番,增長些見識,並不急著進京,怕會耽誤了你們的行程。”


    “不會,不會”,思晴忙道:“我們也想四處看看,正愁沒人護送,我們五個嬌滴滴的女子要是遇上了壞人怎麽辦,江公子和範公子和我們一起,正好做個護花使者。”筆蒾樓


    江安義暗翻白眼,就憑你們五個哪個壞人嫌命長敢找死,範師本不知內情,滿口答應道:“無妨,一路之上有伴是件好事,隻要幾位不嫌我們那就一同進京吧。”


    江安義望向欣菲,見欣菲含羞帶怯,麵紗微晃,露出唇角一絲微笑,哪有半分往日女羅刹的形象。


    石頭跌跌撞撞地從人群中擠來,哭喊道:“公子爺,不好了,你的馬讓人搶走了。”


    一把拽住石頭的胳膊,江安義急問道:“怎麽迴事,馬讓誰搶走了,你說清楚。”


    江安義將木炭視為不會說話的兄弟,當日魏猛強強勢要買木炭他也沒答應,此刻聽到烏雲被搶,雙眼射出寒光、眉毛斜指向上,唇角緊抿,如同冰刃出鞘,寒意滲人。


    石頭見讀書公子一下子變成一頭吃人的兇獸,嚇得連哭都忘記了,驚恐地睜著眼睛看著江安義。


    思風瞪了一眼江安義,嗔道:“你兇什麽兇,把小弟弟都嚇壞了。”


    蹲下身子,思風掏出手帕替石頭拭淚,安慰道:“小兄弟不用怕,江公子是好人,有話慢慢說。”


    江安義醒悟過來,緩和麵容道:“石頭,對不住,我有些著急了,你慢慢說,馬被誰搶了?”一邊說,一邊怒火壓製不住,眉頭又開始向上立,江安義深吸了口氣,竭力地按捺住心中的焦急。


    石頭抽抽嗒嗒,在思風的勸慰下,將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江安義兩人入觀後不久,從觀裏出來夥人,其中一人看到了木炭,立即上前問價。得知石頭是替人看馬的,那人奪過木炭,說了聲讓馬主到毅勇伯府找伯爺要錢去,不容分說便牽著馬下了山。


    大鄭爵封六等:王、公、侯、伯、子、男。王僅封於宗室,有親王和郡王之別,寧王是親王,安陽王是郡王。這位毅勇伯姓楊諱祥亮,是個二等伯爵,食邑六百戶,官拜正四品上的安南都護府副都護,坐鎮在靈州克角城,是當今皇帝的愛將。


    聽完思晴的介紹,江安義眉頭緊鎖,相較於官階爵位更難獲得,曆代王朝爵位從不輕許於人,除了出身宗室和外戚外,即便是最小的男爵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別看三等男隻相當於正六品上的官階,但即便是上州太守見到也要畢恭畢敬,奉為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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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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