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教過林五妹的精靈古怪,江安義不敢在山莊久留,吃過午飯林義真派人送他迴了書院。


    接下來的日子江安義迴到苦讀之中,與林義真交流後,江安義發現曆史是短板,自己對曆史的了解僅限於大事件大人物,林義真有時談及一些曆史事件和典故自己茫然無知。


    這段時間書院的燈火亮到很晚,絕大多數人都在挑燈奮戰,江安義也是每天到三更才熄燈,總算趕在年考之前將《史書觀要》通讀了一遍,迴過頭再想想林義真所提的那些典故,總算知道出處了。


    “明天就年考了,早點睡吧。”李世成打了個哈欠合上書,這段時間他也讀得很辛苦,雙眼都熬得通紅。


    熄了燈,黑暗中傳來李世成的喃喃自語:“半年沒迴家了,真想爹娘啊。快過年了,家裏都準備了啥?東廂房叫人翻修過了沒有?祭祖時按例秀才能站前點,爹到時一定很開心……”


    一席話將江安義的思鄉情勾起,家裏現在什麽樣了,娘還好吧,安勇和妍兒該長高了,自己這半年也高了不少,娘看到肯定高興。耳邊鼾聲驟起,江安義一笑,翻身尋夢去了。


    拿到考卷,江安義連唿“僥幸”,策論是《好鶴亡國論》,江安義知道這是發生在列國時的典故,但以前知之不祥,這次通讀《史書觀要》總算明白了前因後果,要是早一個月之前,這篇策論恐怕就要胡編亂造了。


    年考結束,成績等明年二月開學才公布,書院裏的諸生有不少在打點行裝,性急已經動身迴家了,江安義歸心似箭,準備吃過午飯後迴家。


    李世成勸道:“急也不在這半天,這一別要近兩個月才能相聚,晚上咱哥倆一起吃頓飯話個別。”江安義想想也是,自己還要到山莊與林家兄妹道個別,這段時間虧得林義真照應。江安義沒想到,這一耽誤生出無數的事端來。


    午飯後,江安義騎著木炭冒雪來到山莊,守莊的林華見是江安義,笑道:“江公子,我家公子已經帶著小姐起身前往京城了,臨別前讓我告訴你,山莊竹韻居歡迎你隨時入住,來年再會。”


    好友不辭而別,江安義有些悵然,看著籠罩在素潔之中的山莊,江安義突然想起那片火紅來,豔紅如火,就像傲雪綻放的紅梅,不經意間在心底留下了抹不去的顏色。


    乙寅六號住處,秦海明湊近張伯進,竊竊私語道:“打聽清楚了,江安義明天一早迴家。”


    “你安排妥當了嗎?”


    秦海明笑而不語。


    張伯進起身從書櫥中拿出幾張紙遞給秦海明,道:“這是前年殿試前三甲的文章,旁邊是注析,算是訂金。這件事辦好,《曆科持運集》借你看三天。”


    秦海明如獲至寶,從頭到尾地細看了一遍,折好揣入懷中,笑道:“張公子放心,我已經……”


    “具體怎麽做你不用跟我說,我隻要結果。”張伯進打斷秦海明,繼續交待道:“這件事與我無關。”


    “明白,明白。”秦海明點頭哈腰,轉身離開。


    ………………


    蒼瀾嶺,位於仁州和德州交界處,官府在嶺上建了座關卡,檢查往來的人流。


    近午時分,江安義騎著木炭出現在蒼瀾關前,守關的兵丁攔住他,索要路引。看到路引上“江安義”三個字,兵丁眼神一亮,衝關前閑立的一名壯漢丟了個眼色。那人迅速走近江安義,死死地盯著江安義看了幾眼,出關離去。


    兵丁攔著江安義問東問西,磨蹭了好一陣才放行。看看時間不早,江安義索性在關內吃過了午飯才動身起程。


    蒼瀾嶺上的官道,是在山間鑿出來的道路,一麵是山,一麵是深淵,丈許寬的山石路蜿蜒向前,地勢兇險。道旁還有積雪,路上泥濘難行,江安義不敢快騎,沿著官道緩緩向前,再有五六裏出了蒼瀾嶺道路就好走了。


    江安義正行走間,突然頭頂上惡風唿嘯,抬頭驚看,一大塊山石夾雜著鬆樹向自己砸來。忽逢巨變,江安義嚇傻了,坐在馬上隻想縮脖捂頭。


    木炭猛地往前一竄,山石砸空,碎石飛濺。隨著山石一同掉落的鬆樹有根枝條狠狠地掃在木炭的臀上,木炭一聲痛嘶,四蹄如飛向前奔去。木炭驚了,江安義連連安撫也沒有用,隻得雙手抱緊馬脖,頭往下一伏,任由它去了。


    耳邊風聲唿嘯,足足跑了一刻多鍾,木炭的腳步才逐漸變緩了下來。江安義連忙輕聲安撫,在一處山坳中木炭停住了腳步。江安義跳下馬,看到木炭的屁股上被鬆枝抽出一道血痕,難怪木炭發狂。


    江安義打量四周,四麵都是山,也不知方向,前方樹梢間露出飛簷,應該是道觀吧。幹脆到道觀中歇歇腳,替木炭敷下傷口,認清路再起程不遲。


    花了五十文香火錢,觀中道士拿來草藥替木炭敷好傷口。迴想剛才的情形江安義冷汗直冒,感激撫著木炭道:“要不是你,我今天就完蛋了,木炭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你就是我兄弟了,給你取個名字,叫安全怎麽樣?”


    江安義笑起來,木炭打著響鼻,不滿主人的調笑。


    天下起了雨,冬雨又冷又潮,觀中的道人道:“公子,官道離此有五六裏遠,山雨路上難行,不如索性在此住下,明日一早再起程。”


    長春觀是個小觀,全觀上下三個道士,一老二少,看得出平時的香火不好,三個道士都清瘦得很,不像文平府老君觀中看到的道士一個個紅光滿麵。想起老君觀,江安義記起自己考前許願還未還,既然來到道觀,隻當還願好了。


    捐了一兩香火錢,那個弱冠年紀的寧虛道長帶自己來到客房。客房想是久未有人住,帶著股黴味,床上的被褥也有些發潮。


    晚飯清淡,一碗醃蘿卜下白飯,看江安義吃得香甜,三個道士的臉上都露出一絲笑容。觀裏又來了兩名客人,江安義覺得眼熟,猛然憶起其中一人正是蒼瀾關前打量自己的壯漢。


    江安義心頭一動,迴想起山石砸人,這條官道從早到晚都有人行,為什麽偏偏自己走過的時候就砸了下來,這壯漢在關前打量自己為何?怎麽自己到了道觀,他也跟著出現?這其中有古怪。


    寧虛帶著那兩人去客房,寧和道長突然冒出句:“公子,夜來天寒,小心燭火。”


    江安義福靈心至,從懷中掏出五兩銀子放在桌上,笑道:“小可曾得三清爺爺護佑,這些錢請道長替我買些香油奉獻給三清爺爺。”


    寧和看向老道士衝雲,衝雲微微頷首,寧和伸手拿起銀子,道:“公子放心,貧道晚上會給公子加床被褥。”


    迴到客房,江安義看到那兩人就住在自己的對麵,門窗關著,也不知兩人在屋內幹什麽?江安義心裏發虛,將桌子抵往門,熄了燈,和衣躺在床上,支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不敢入睡。


    大概三更時分,外麵傳來響動,幾聲“唉喲”的痛唿聲後,再無聲息。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江安義急忙起身,牽著木炭就要上路。寧虛道長微笑道:“公子不用著急,不妨吃了早飯再走,那兩人睡得晚,現在應該還沒醒呢?”


    原來是寧虛道長幫了自己,江安義鄭重地向寧虛道長致謝,卻不肯多留,上了馬,順著寧虛道長所指的方向匆匆下了山。


    直到過了蒼瀾嶺,踏上平坦的大道,看到路上車馬行人往來不斷,江安義才鬆了口氣。究竟是誰在暗中搞鬼,書院那次還隻是想逼自己走,蒼瀾嶺上這次分明是想害自己性命了。這些人會不會追到家裏來,傷害自己的家人?


    江安義毛骨悚然,從未如此害怕過,侯七馬八那次是在明處,這次是暗中的敵人,防不勝防。怎麽辦?江安義緊張地思索著,最重要的是找出暗害自己的人,化暗為明就好對付了,還要有自保和保護家人的能力,如果自己有寧虛道長那樣的身手,在道觀就不用怕那兩人了。


    妖魔無疑是良師,那形如鬼魅的殺人身手讓人膽寒,想到家人,江安義咬咬牙,還是那句老話:有些人比妖魔可怕,要守護家人的平安,隻有化身妖魔才會讓他們害怕。


    打定主意,江安義安定了許多,妖魔搏擊的場麵經常在自己夢中出現,雖然沒有練過,但看也看熟了,那次在馭場上對付魏猛強不是隨手使出來了嗎?以後有空的時候多比劃比劃,熟能生巧,說不定自己也能成個高手。


    最重要好像是那套寧心靜氣的功法,自己習練以後,變得耳聰目明,記憶力超強,力氣也長了不少,體內好像有股暖流,像現在騎在馬上,寒風凜冽,自己並不怎麽覺得冷。


    這套功法這麽好,是不是讓安勇也學學,江安義閃過念頭,隨即打消了,畢竟是妖魔的東西,自己沾染上就罷了,可不想讓安勇將來有個好歹。


    一路生怕被那兩人跟上,江安義急急趕路,二十一日進了新齊縣城。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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