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譚氏伺候夫君起身,替他將熨燙好的朝服穿上,溫柔體貼,“你與亦丞是父子,在人前總要給他些麵子,今日可切莫激動,再如昨日那般當著外人的麵動手。”


    一句外人,指的是誰夫妻兩心知肚明。


    見妻子是站在自己這邊,顧鈞霆心中高興,但常年不與長子相處,到底讓他放不下姿態來求和,臉色僵硬地應了聲,“他若不氣我,我自然不會落他麵子。”


    “你啊,且不說亦丞是站在她那邊,她身後有個宋王府和安國侯府,撇開自身身世不談,在京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咱們剛迴京,不好過多得罪別家,影響你的前程。”譚氏嘴角邊始終掛著和煦的微笑,盡心服侍夫君,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溫柔嫻靜的氣息,讓人極易親近,“我晚些時候去宋王府一趟,去把人請迴來,你若不喜,便當做沒見著,別再為同一件事置氣了。”


    “出生如何能抹去,她再風光身世也是一道過不去的坎。”把腰帶係好,顧鈞霆把朝服扯勻稱來,言辭多為正直做派,一聽就是忠心於萬宋。


    “人有本事在京城過得瀟灑,你能視而不見嗎?”把最外麵的一件外衫拿在手裏,伺候著顧鈞霆穿好,譚氏理著外衫衣襟時,順勢靠在顧鈞霆胸膛,小鳥依人地依偎著夫君,溫聲勸說,“夫君就當是為了我們的孩子著想,暫時忍忍,等事情過去,她能否進顧家的門,照樣是你說了算。”


    顧鈞霆攬住譚氏的肩膀,發出聲輕歎,聽著妻子委屈的哀求,寵溺地答應下來,“都聽你的。”


    早朝,顧亦丞同昨日那般與人分開走,等顧鈞霆出門時,門外馬車已然備好,但顧亦丞早已騎馬離開。


    一大早想著如何緩和途中氣氛的顧鈞霆,發現自己被丟下當場黑了臉,冷哼一聲鑽進馬車。


    譚氏與一雙兒女在奴婢的伺候下用過早膳後,便從帶來的行李中挑了兩份厚禮,再拿了盒從濮州帶來的特產,帶著兒女前往宋王府。


    陸振威從宋王的位置上退下來,便在府內過上了膝下弄孫的閑暇日子,每日睡到自然醒,帶著孫兒早起練武,平日陸珣會教孩子讀書識字,陸振威教的則是上戰場用得到的兵法,小孩子難以理解那些複雜的知識,陸振威便將戰事當做故事說給孫子聽。


    男兒郎總是有血性,比起那些枯燥的知識更喜歡舞刀弄棒的打仗故事,早晚都要聽一遍才肯作罷。


    “老王爺,顧夫人來訪。”管家拿著拜帖進門。


    陸驍正在聽故事,突然被打斷有點敗興,但一聽“顧夫人”頓時高興起來,把故事丟到腦後,“姐姐來了?”


    “迴小少爺,不是表小姐,是表小姐的婆婆。”管家把拜帖遞給家主。


    陸驍對婆婆這個關係還很陌生,隻知道來人不是表姐,當下沒理會那所謂的婆婆是何人,小手晃著結果拜帖翻看的爺爺,“爺爺,我們繼續講故事。”


    “待會再講。”昨日的事陸振威已然知情,知曉那位顧夫人所謂何來,隨意看了眼拜帖,見是一家三口全部到場,眸間有深色閃過,但陸振威沒打算多給這家人麵子,隨意把拜帖往旁邊一放,“請他們到正廳候著,我給驍兒講完故事才有時間。”


    “小的明白了。”管家心領神會,把拜帖收起來,聽著家主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講。


    戰場剛打響,要結束估計還需要蠻長時間。


    管家聽從吩咐把人請進府內,對譚氏提來的禮物不看一眼,“老王爺正在給小少爺上課,勞煩顧夫人在此等候。”


    “孩子學習重要,我們等等也無妨。”譚氏客氣應承。


    奴婢進來送茶水,放下後便離開了,隻留下原本在正廳伺候的奴婢在,而秋月則當做第一次來的新人,站在旁邊候著,把這一家三口看住了。


    這一等,一壺茶的時間過去,還未有人前來,譚氏麵色如常,倒是顧逸晨臉色變得不耐煩起來。


    顧逸晨端起茶杯,見到裏麵的茶水越發不耐煩,重重地放下來,“陸大人不是已經迎娶生子了,為何府內來客陸夫人不露麵?”


    府內奴婢沒有得到特殊交代,隻安靜地站在旁邊伺候,聽聞這般失禮的話亦是不做聲,於是無人迴答他的話。


    “想來是在陪同陸少爺上課,抽不出時間吧。”不願讓兒子冷場的譚氏接過話茬,盡量扯開話題,哄住不耐煩的兒子,莫要讓他胡亂說話。


    譚氏目光打量著正廳的擺設,古董瓷器插花,三角蟠龍香爐置放在中央,堂中連掛著五幅畫,剛才沒仔細打量不曾發現畫的玄妙,而今細看當真是驚奇。連掛著像一幅猛虎下山圖,但細看之下不難發現,五幅畫分開看又是各執一色,老虎精氣神十足,山景巍峨朦朧,小溪水流清澈,竹林青翠蔥鬱,錦簇花團豔麗綻放,明明畫中景色各異,甚至不相容,但並排相連,卻出奇的融合成一幅大氣自成的畫。


    目光在畫卷上久久移不開,譚氏情不自禁的誇道:“這副猛虎下山圖當真精妙。”


    聞聲,顧逸晨與顧逸雲的眼神齊齊投向那幅沒有在意過的畫,細細打量,顧逸雲不禁驚唿出聲,“哎呀,確實出彩,不知是京城哪位大家所做?”


    顧逸晨撇撇嘴不甚在意,酸上一句,“不過投機取巧而已。”


    習箐帶著兒子剛進門,便聽到那位顧家二公子大言不讒的言論,往日裏自卑沒底氣的人,故意道出堂中五幅畫的來曆,“原來隻掛著父親所作的老虎下山,二弟見著單調畫了幅遠山圖搭著,後來安安見著堂前還有空,送來溪河,竹林與山花,父親喜歡一並掛上,竟是自成一體了。”


    聞言,譚氏笑容微僵,轉眼間起身賠罪,“想必是陸夫人吧,犬子不懂文雅胡言亂語,請陸夫人見諒。”


    “不過投機取巧而已。”習箐笑著用顧逸晨的話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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