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翀對一同押送的兩人說道:“辛苦劉太傅與趙大人了。”


    “皇上還未下令如何處置,劉大人切記慎重行事。”離開前劉伯郢不免敲打一番,以免劉翀擅自行事對雲淺涼用刑逼供。


    “劉太傅放心,下官擔任刑部尚書多年,斷然不會胡來給自己添麻煩。”


    刑部大牢條件艱苦,沿著兩排牢房間隔出的路往裏走,地麵髒亂不堪,味道難聞,路過審訊的地方時,旁邊擺放著整齊的刑具,不知是剛用過,還是故意給人下馬威,部分刑具上帶著血,而有不少刑具的血已經凝結晾幹,顏色變深,膽小的看著不寒而栗,膽大的則覺得令人作嘔。


    牢房陰冷潮濕,帶著發黴的氣味,混雜著某些五穀雜糧的常態,越往裏走氣味越重,莫說是嬌生慣養的主子受不了,即便是奴婢們聞到,也紛紛彎腰幹嘔起來,恨不得把隔夜飯吐出來,著實條件惡劣。


    抓來的男女分開關押,進來的女囚犯不多,但常年關押在不見天日的地方,精神上多少受了刺激,或是在用刑審問下崩潰,神經兮兮的,見到有人進來瘋瘋癲癲地湊到柵欄處,死似是求饒,似是哭泣,似是詛咒,讓這些平日裏在雲相府生活安穩的奴婢們受到不小驚嚇,紛紛抱團顫抖尖叫。


    一時間,牢房裏跟唱歌般熱鬧起來。


    “鬼叫什麽,趕緊往前走,別耽誤老娘的事。”一道粗聲粗氣的女聲高昂的響起,怒吼之下頃刻間壓製住了奴婢的尖叫。


    眾人抬眼看去,隻見幾名身材高大的女獄卒,手裏拿著短鞭走過來,看到有尖叫的奴婢便狠狠地往身上抽,跟帶著濃濃的仇恨一般,而那些奴婢在包裏威脅下,各個跟小白兔般不敢亂叫,眼中含淚捂著嘴巴不敢出聲,生怕再被鞭子抽打。


    隻是越往裏走,大牢裏的景象越是讓人心驚膽戰,受過刑而重傷在身的人跟屍體般躺在草席上,濃重的血腥味在牢房裏散開,那些奴婢害怕得不敢再往前走,擠在一堆。


    “你們腳是長到地裏沒法走了?要不要我把鋸子把你們腿鋸斷,趕緊走!”見那些被養的白白嫩嫩的奴婢不肯動,那些女獄卒頓時出聲恐嚇,有些更是粗魯地抬手推人,嘴裏還說著如何鋸腿會幹脆利落,仔細描述傷口的畫麵,惡心極了。


    越是被威脅越是腳軟難以挪動,那些獄卒越發氣憤。


    “一幫小賤貨,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著卷起衣袖,揚起鞭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胡亂朝著人群揮動,如魔怔般叨叨著:“讓你們不走,讓你們不走……”


    哀嚎求饒聲在女牢這邊響起,僅一牆之隔有斷層的男牢怕是聽得很清楚。


    雲淺涼本不想多管閑事,畢竟已經進了刑部大牢,就要明白自己此事的處境,多管閑事隻會讓她不好受,她如今沒那麽能力去當愛護奴婢的主子,但到底這些無辜的奴婢是受到她的連累而落到這般下場,她不出來維持局麵怕是人沒進牢房就先打死了。


    雲淺涼哀歎一聲,摘下發間簪著的金步搖,溫聲道:“奴婢們膽小,沒見過大場麵,讓三位受累了,這支金步搖當是給你們的賠禮。”


    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有時候當真是寸步難行,比如此刻。


    幾位獄卒聞聲看向雲淺涼手裏的金步搖,金燦燦鑲嵌著寶石,中間的流蘇上亦是嵌著點血紅,是打磨成水滴狀的雞血玉,分量不沉,但耐不住雞血玉值錢。


    雲淺涼穿華服,上精致的妝容,戴著貴重的首飾,不是沒有道理的,總得有點傍身的東西打點關係,讓自己好過些。


    揚言鋸腿的獄卒拿過金步搖打量,卻打算占為己有,而另外兩位未拿到東西的獄卒則理所當然地等待孝敬。


    雲淺涼眸色漸深,卻不想在此時跟人起衝突,從腕間褪了一個羊脂白玉手鐲,和品質極高的暖玉鐲遞過去,價格不一,但絕非尋常貨色。


    花錢買個清淨吧,雲淺涼如此向著。


    三人收了好處,隻是催促一聲,讓雲淺涼把這些人弄進牢房。


    雲淺涼始終淡然,對奴婢說了兩句帶頭進入牢房。


    “哢嚓”幾聲響起,牢房門鎖合上。


    那三個女獄卒拿著好處想換錢,在牢房外警告兩句不要生事,眼神放光的拿著得到的東西,愛不釋手地離開。


    雲淺涼不由鬆口氣,安安靜靜在牢房裏待些時日即可,千萬不要惹是生非,再自找麻煩。


    在牢房內找個位置坐下,雲淺涼一身華服絲毫沒有講究,讓地上鋪著的草席一趟,閉上眼睛睡覺,悠然自得地姿態如同進的是間客棧,隻不過這間客棧簡陋得很。


    奴婢們相互看看,在另一邊找個位置紮堆坐著,那些被打傷了的人不敢抱怨,隻是委屈地坐著。


    “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啊?”一道委屈的聲音在安靜中響起。


    緊接著是道心如死灰的迴答,“老爺都被關進來了,我們能不能出去都難說。”


    “怎麽這樣?我家裏還有爹娘和小弟,靠著我的月錢生活,要是我出不去的話他們怎麽辦?”說著,這名奴婢控製不住的抽泣起來,卻怕引來獄卒被鞭子抽打而不敢哭得太大聲,“我們又沒做錯事,為什麽要被抓緊來啊。”


    到現在為止,這些奴婢們還不知道被抓進來的原因,而前去抓人的官差隻說雲相府窩藏舊黨,有謀逆之心,便把雲相府一鍋端了,真實原因不得而知。


    最開始出聲的那個奴婢膽小,卻算有點清楚,“那出嫁的大小姐也被抓了,二小姐卻沒事?”


    雲家而今算是人丁單薄了,家中主母出事,兩位小姐全部出嫁,剩下光杆司令的家主,但罪在雲相府的話,出嫁的外女不該被抓,還隻抓了一個。


    “大概是二小姐嫁的人是瑾王,不能牽扯到皇室吧。”


    “也是,顧相在戰場出事,顧相府恐怕沒能力護住大小姐了。”


    奴婢們小聲議論著,雲淺涼一字不落地聽完,為這群奴婢的頭腦擔憂。


    倘若顧相府當真沒本事了,怎會隻進來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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