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夜半無聲,萬物寂靜,夜裏寒風簌簌,霜露重重,朦朧的月光下黑影憧憧。


    山間地勢極高,且背麵皆是尖利的山石,更是陡峭的懸崖,夜裏在崎嶇的山路上奔走是件極其危險的事,一群人跟在顧亦丞身後紛紛減速,但前頭的人仿佛習慣了這般情況,他們隻好更加小心地跟上。


    寂棲遲看著突然多出來的人和馬匹,再看要去的方向,以及從高處望下去的另一撥人,眸色漸深。


    白日裏顧亦丞說是去探查戰場情況,結果一去三個時辰,到了快入夜帶著整齊的衣物和幹糧迴來,比起他們從死人身上扒的衣服好多了,顯然是進了城。


    而現在顧亦丞要往高處去,是和偷襲煦寧的人相互接應,他們在高處占據著遠攻的優勢,寂棲遲很快便明白顧亦丞想做之事,摸清對方存放炸彈的地方。


    此次戰爭最關鍵的是武器,隻要毀掉一方的炸彈,另一方占據絕對的上風,戰事結果顯而易見。


    顧亦丞假裝在爆炸中不見,並不是為了假死躲開安插在身邊的眼線,真正的目的是煦寧存放炸彈的地點,假死是為了騙煦寧的人放鬆警戒,趁夜遠攻煦寧軍營,引開部分兵力則是為了自己人打開調查的方便之門,這隻狡猾的狐狸!


    在顧亦丞等人夜襲煦寧軍營時,夜黑風高的夜裏,京城正有人在撬牆角。


    夜涼如水,凜冬的寒意在夜裏歸來,將白日裏陽光照耀下的暖意驅散個幹淨。


    以至深夜,青鬆院的燈火未滅,屋簷下坐著一人,手裏捧著暖和的湯婆子,身側溫著一壺酒,她倚欄看月,了無睡意。


    院子裏的紅梅在未褪的寒氣裏開放著,清冽的香氣混著寒風撲進鼻翼,她時而看月時而看花。


    寂夜的聲響在耳清目明的人聽來,逃不過丁點,暗衛們剛有動靜,雲淺涼已被驚擾。


    “退下吧。”施施然收迴視線,手裏酒杯溫暖,她手握酒杯看著突然而至的貴客,幽幽出聲,“瑾王明日將迎娶側妃,深夜造訪顧相府欲意何為?”


    她聲音裏透著點苦笑自嘲,舉杯把溫熱的酒飲入腹中,烈酒暖身卻暖不得心。


    那日從宮裏演戲歸來,無論旁人如何勸解,雲淺涼始終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肯相信命喪戰場一說,但凡有人前來均是被她趕走,在外人眼裏她便成了逃避現實的可憐女子,自欺欺人的活在顧相府這座美麗的花園裏,過著無憂無慮的貴婦人日子。


    外人的可憐和施舍,隻換來顧相府的閉門不見客。


    深夜喝酒看似買醉,但雲淺涼不過是思念遠在戰場的人。


    戰報裏再未有顧亦丞的消息,三日一封的書信以防旁人截胡而暫停,雲淺涼始終配合當個可憐人。


    宋疏瑾看著簷下喝酒的人,到嘴邊的話最後隻剩下關切,“命數如此,何必為個死人傷心傷身。”


    “上次還說不信命,結果你卻拿命數一說來勸人,一個你自己都不信的理由,騙騙天真的人尚可,真遇到聰明人是無用的。”興許是夜色的緣故,亦或是她喝酒的緣故,聲音裏帶著點飄忽,話出口飄飄悠悠地,在風裏起伏動蕩,難以落地,就像是她本人找不到一個定點般。


    “事實擺在麵前,你自欺欺人也好,不肯接受也罷,終究是有個結局的。”宋疏瑾立在風裏,青絲與衣袍輕輕晃動,風帶著他的聲音傳過來。


    “人活著有成家立業一說,雖然是迎娶側妃,但好歹是有女子過門算成家了,明日是瑾王的一個小結局?”雲淺涼擺明是過不去那道坎,故意找茬,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明知瑾王正妃一位是留給誰。”這句話出口仿佛打破了某些平靜的東西,他看著雲淺涼的眼神火熱起來。


    “那我是挺沒自知之明的。”雲淺涼低低一笑,往空掉的酒杯裏填滿烈酒,“家宅這兩字,既是責任也是義務,瑾王既然要娶我那妹妹,不妨誠心些,莫要把大業毀在女人手裏,屆時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自會想辦法得到。”宋疏瑾意有所指,亦或兩者皆在其中。


    “在一個所有人都覺得是喪夫的婦人麵前,瑾王的話當真是刺激人。”雲淺涼歪歪腦袋,向著宋疏瑾的方向舉起酒杯,“敬瑾王明日大婚順利。”


    雲淺涼仿若失意的將酒飲盡,麵頰泛起一層緋紅,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手裏的湯婆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也不過低頭失笑。


    宋疏瑾控製住自己行動,沒有上前靠近,如同宣誓般說道:“說到做到。”


    話音未落,人已離開顧相府的牆頭。


    說到做到,誰和他說好了一樣。


    嗬。


    雲淺涼未去理會離開的人,動作慢吞吞地走迴暖和的屋內,“把酒分了,暖暖身子。”


    京城入夜後的寒冷未褪,西北邊境的狂風估計更加厲害,外麵打仗的人難熬啊。


    春花快步上前扶住雲淺涼,水芹擰了跟熱毛巾遞過來,讓人散酒氣。


    雲淺涼擺擺手,“沒醉,喝點酒睡得好。”


    雲淺涼胡亂想著,也不知道白酒有沒有美容效果。


    “夫人,我扶您迴府。”春花依舊不放心


    雲淺涼拍拍春花扶著她的手,沒有往房間走去,而是鋪著毛毯的主位坐下,“你說他是不是犯賤?以前你家小姐追在後頭,他死活沒理,各種羞辱,而今我成了你家夫人,有吃有喝有人暖床,他跑到跟前來要搶人,還說到做到,整得我很稀罕瑾王正妃一位似的。”


    “夫人您喝醉了。”春花聽著口齒伶俐,語句清晰的話語,依舊覺得人是喝醉了。


    “我才喝幾口啊,離追還遠著呢。”雲淺涼當真是沒醉,就是日子過得有點憋屈,“他不就是個王爺嘛,又不是當了皇帝,哪怕他真成功了,我也不稀罕皇後那個位置,說白了當初可能是得不到才去追,現在日子過的幸福了,他想做備胎我都不願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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