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相當真信那些事,一點不介意?”寂棲遲盯著紙錢燃燒的火焰,搖曳不停,眼見即將熄滅才往裏麵扔幾張紙錢,看著火焰燒起來,“一個人是自己,卻又不是自己,要從何說起?”


    “笑話,我娶的是誰,心裏有數,不用旁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插好香顧亦丞拍拍手,走遠了些,對紫雲殿內的一切並不感興趣,饒是這座宮殿建立於此,看著他也心無波瀾。


    這天下姓雲,或是姓宋,姓祁,顧亦丞從來都無所謂。


    護國,他所忠的非帝王,隻不過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而已。


    萬宋,祁國,逍遙城,這些勢力在顧亦丞眼裏,差別不如那麽大,隻在於他們所行之事是否傷害到了他在意的人,動輒便是敵人,不動在權力上相互製衡,亦或合作均無所謂,他大概是真沒什麽大義之人。


    寂棲遲一個迴馬槍殺迴來,以質問的口氣說道:“既然顧相說是,那承擔起這一切責任,對她而言,乃是正道,又憑什麽推脫?”


    “說是的人是你,否定她的人依舊是你,是當我顧家人好欺負?”一聲冷笑自顧亦丞嘴角發出,他行自殿門前站立,望著越落越大的雨點,那些飄在天空的孔明燈被澆滅、打落,不多會的功夫夜空尋不見一盞孔明燈,跟從未放過一樣,“你問憑什麽?我告訴你憑什麽?”


    顧亦丞倏地迴身望向殿內,背後是飄搖的風雨,他一身氣勢如同要衝破風雨,扶搖直上,堅毅決然的開口,“就憑你們沒資格!”


    “沒資格?”寂棲遲把手裏的紙錢盡數扔進火盆,嘴邊掛起嘲諷的微笑,“這話輪不到顧相來說吧,若論沒資格,你這個亂臣賊子的後人有何資格跟提蒼藍二字?”


    “於逍遙城而言,她是蒼藍皇族,於你們而言,她是你們謀劃的名目,何曾有人把她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的看待?在你們眼裏雲淺涼是揮劍四國的借口,是一把劃破四國平和的利刃,所以你們不屑一顧她允諾的安寧。”顧亦丞眉目似是染上了霜雪,燈火驅散不來他一身清冷,冷冽到有點幹淨的氣勢,“寂棲遲別否認,你們隻是把她視作複仇的殺器而已。”


    寂棲遲陷入良久的沉默裏,幾欲開口,話到嘴邊說不出一字,他握緊的拳頭,骨節泛白,捏緊到掌心刺痛,他依舊沒鬆開,喉間如有刀刃在劃過,隔得人喉嚨生疼。


    紫雲殿內一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外麵大雨逐漸變得滂沱,隻能聽見大雨的聲響。


    雲淺涼靠著紫雲殿的牆壁,聽著裏麵再無聲音響起,仰頭望著黑暗的天空,雨幕的盡頭像是一個黑洞,那裏定是能容納萬千情緒,默默地包容一切,在自己無聲無息的消化掉,能做到這一切的,大概也隻有那無窮的宇宙,而她左不過就是一個尋常人。


    雲淺涼拿起斜靠在旁邊的一把傘,在屋簷下撐開,抬腳走進了這漫天的雨幕裏,斜飛的雨絲飄落在她的衣裙上,濺起的雨水打濕了繡花鞋,她嘴角含著一抹輕笑,不似哀傷,亦不見冷暖,隻是習以為常的一般彎起嘴角。


    這夜連天都下起了大雨,如同落淚一般,她是否流淚似乎變得不再重要。


    雲淺涼默默地離開,如同她默默地來。


    “我今夜不是來與你說這些東西,這場雨若是持續下,或許祁雲韶的計劃會被打亂,但萬宋春秋多變,明日多半就停雨,算算日子,祁雲韶快來了。”顧亦丞倚靠著殿門,盯著雨幕心不在焉的說道:“祁雲韶不可能中途調兵進萬宋,而迴國的隊伍裏要是有大量人不見,很容易被人發現,陸將軍那邊並未有消息傳迴京城,祁雲韶的人手多半是跟萬宋的某些人借的。”


    “祁雲韶與宋疏瑾狼狽為奸,相互有所給予很正常。”情緒瞬間轉變,仿若剛才的事情未發生。


    “何以見得一定是瑾王的人?”


    寂棲遲眉頭一皺,立即明白了顧亦丞話裏的意思。


    難怪顧亦丞會親自過來待著不走,能讓顧亦丞親自出馬收拾局麵的人不多啊。


    “不打祁國後改為要奪我逍遙城了,與祁雲韶聯手,先借人,再出手相助,就想讓我逍遙城俯首稱臣,宋家人的無恥程度越發見長啊。”寂棲遲語氣輕蔑,隨後又陰陽怪氣的說道:“不愧是顧相,消息就是朝中其他官員靈通,我們的人還沒有動靜,顧相就已經到這邊來了。”


    “寂少主即便有心迎戰,以逍遙城目前的情況,同樣不利,逍遙城守城兵馬乃萬宋規定人數,除此之外的人恐怕隻能由百姓組織,但要是一城百姓武功都不賴,整合起來便可做兵力用,逍遙城的秘密恐怕會暴露。”顧亦丞連連搖頭,“逍遙城至今的日子過得太特殊,有利有弊。”


    “必須迎戰,天徽帝與祁國都想打探逍遙城的實力,不給他們看明白,還會經常有騷動。”


    “說白了,就是你們自己固步自封的作繭自縛。”顧亦丞說話是一點不留情麵,還擊先前寂棲遲對他的冷嘲熱諷,“感謝本相是帶著重傷的夫人離京吧。”


    “顧相別把話說得跟為了我們一樣,逍遙城的真相暴露,你以為雲淺涼的身份還能被隱瞞多久?”


    “所以本相說了,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麵上,我在查到你身份的時候,逍遙城就不該存在了。”顧亦丞擺擺手,不再多談,“寂少主,別太自以為是,以為時間長計劃就萬無一失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最好把這個秘密捂得死死的,不要連累了她。”


    顧亦丞走出門,目光落在屋簷下的傘旁,目光在旁邊那灘略顯突兀的水漬上多停了會,無奈失笑,走過去拿走了那把傘。


    迴到屋內,一切如常,離開時熄滅的燭火並未點亮,隻是屋內多絲涼意。


    顧亦丞換了身衣物,動作仔細地躺迴去,床榻上的人兒自然的貼過來,顧亦丞環住她的身子,安心閉眼,誰也沒揭穿對方去過紫雲殿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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