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逍遙城。”


    屋內靜默中,寂棲遲聲音鎮定自若的響起,算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寂棲遲之所以一直未提,有著自己的顧慮,這一城百姓是當初苦苦熬過來的人,攻打城門緊閉的逍遙城,且無法打消耗戰的話,那逍遙城內肯定出了叛徒,與祁雲韶裏應外合,才能在短時間內進入逍遙城。


    大概是過於明白了,所以寂棲遲才將之壓在心裏,閉口不談。


    時光把仇恨抹殺掉了,甚至改變了人心,那些久在逍遙城而無法暴露身份的人,藏匿得太久了,已經開始有人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城主府內人人想著光複蒼藍,甚至逼著雲淺涼承擔責任,到頭來卻發現逍遙城內有了叛徒,著實是件令人備受打擊的事。


    “竟向那些手裏染過我們親人血的後代投降,讓我查到是何人,定親手將之碎屍萬段!”剛才頂多是嚴厲的吳越山,這會盛怒兇氣衝天,那樣子拿上大刀跟個劊子手差別不大,“我立馬去調查。”


    本不該出言的雲淺涼,卻在此時冷不丁的說道:“那隻是你們的仇恨吧?”


    “你什麽意思?”吳越山就像個被激怒的刺蝟,對所有人都豎起了尖利的硬刺,誰招惹他,他就刺向誰,“你臨陣脫逃,有何資格自責我行事有錯?”


    “十二年一輪迴,生生死死,這十六餘年,有多少經曆的人故去,而新生之人全未經曆過你們口中的戰亂與痛苦,對於他們而言,口口相傳的蒼藍滅國,就隻是一個沉痛的故事,有多少人繼承了父輩的仇恨,有多人真正受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徹底的感同身受?”雲淺涼平靜的質問,對於誤解她準備逃跑的言論不做辯解,擋在吳越山麵前阻止他衝動之時去殺人。


    在逍遙城裏對對錯是非已然界限模糊,於他們而言,不忠蒼藍罪過,但於常人而言,隻是做主了自己的人生,不再受仇恨影響,隻是在情急之下擺脫束縛的情況下,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錯的不是背叛蒼藍,而是給別人帶來殺生之禍。


    雲淺涼的話就如給這群沉澱在仇恨裏的人一劑猛藥,逼著人去揭開蒙蔽雙眼的那層窗戶紙,去看清這個逍遙城裏現有的模樣,而不是強壓下的逍遙城。


    “淺淺,不要說了。”寂棲遲麵色幾變,壓抑中沉重的唿出一口氣,“逍遙城不求你留下,但唯有你不能做那個人碾碎這一切的人。”


    “要我背負的是你們,有意把我強行留下的人亦是你們,你說我不能做那個碾碎的人,因為你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嗎?”雲淺涼那般直白的認下雲家後人的身份,反而將人打得措手不及,她目光清冷的掃過在場的眾人,他們臉色都如風雨欲來般陰沉著,“你們捫心自問,自己是在扶持雲家後人,還是借著扶持雲家後人的名目,報當年所受的屈辱?”


    “那你說這番話又出於什麽由頭?”年紀輕輕的邵陽在那些人裏嫩的顯眼,他抬眸直視那雙眼睛,帶著不屈不撓,如鬆如竹。


    “這一城的人居於萬宋,便是萬宋之人,哪怕這裏居住著的人是別人口中的蒼藍餘孽,在我眼裏沒有差別,生與死都輪不到祁國人做主!”不長的話語擲地有聲,那雙如有煙波蕩漾的桃花眼,閃爍著灼人的光,美豔霸氣。


    雲淺涼仰頭挺胸轉身離去,這些人若不肯放,那就硬闖!


    離間計,終歸是實力不足以跟人正麵對抗,否則這群人不會甘居於一城。


    逍遙城過於特立獨行,京城未必會派人前來支援,一城百姓,終究不是上陣殺敵的兵將,裏應外合,城內的奸細不知有多少,城門一旦打開,逍遙城必定受到重創。


    她前去聯係護送的軍隊,即便阻止不了祁雲韶攻打逍遙城,她也要把救兵引來。


    屋內陷入長久的沉默,每個人都像是當眾被人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沒有差別四字在腦海裏不斷響起,如洞穴裏的一滴水落在了石頭上,滴答一聲,迴響無數。


    畫地為牢,或許是最戳心的話了。


    寂棲遲像是被認抽掉了骨頭般,靠在椅子上,右手搭在手腕上,眼眶發熱。


    他何嚐不知道這般畫地為牢,圈禁自我是個錯誤,但這一城有大半的人是從戰亂走過來,他們經受過最難捱的日子,最痛苦的經曆,仇恨早已如一粒種子,早早的種在了心裏,在肥沃的土地裏生長、壯大,連在了血肉裏,纏住了骨頭,想要連根拔起等同要命。


    放下,豈是那般容易?


    隻是,一句沒有差別,卻讓他有點想繳械投降了,圈出這座困城的人是他們自己。


    “坐著說話不腰疼。”吳越山脾氣頑固,執拗,甚是不服氣。


    迴應他的是一地的沉默。


    城主府門前,門房侍衛執劍攔住雲淺涼,不讓她踏出城主府。


    雲淺涼眸色清冷,目光沉著冷靜,飛快出手拔了攔路的一把劍,在另一人反應過來要拔劍時,手往前一鬆,阻止了對方的動作,身體順勢靈活穿過大門。


    待人反應過來,要阻止雲淺涼時,她已換了個拿劍的手勢,麵對前來相助的人,眸色泛涼。


    “你們想殺我?”


    雲淺涼寒聲發問,似乎隻要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手裏的劍便不會留情。


    而遠在京城的顧相府門前,同樣發生著差不多的情況,隻是不如這般劍拔弩張。


    “馬公公,顧相當真走了,您再來也還是這個結果。”顧管家命人打開緊閉的大門,不待對方開口,打頭給出了迴答,“還是今日也打算到府內找找看才安心?”


    “雜家也是沒有辦法,顧管家就行個方麵吧。”馬連著實為難,天徽帝不信,非要他來,皇命在身敷衍不得,隻好每日造訪這座主子已離開的府邸。


    當日晚宴上的話語,眾人隻當玩笑話聽過便作罷,誰曾想在那夜遇刺,“雲淺涼”重傷昏迷後的第二天,顧亦丞帶著人與一輛馬車離府出京,四處尋不得,而府內官服與當初冊封左相的聖旨,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書房裏,等待人來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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